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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狱》


第0001章 南山大墓

倒斗,这个藏在阴暗旮旯里的行当,近些年倒是因为几本小说和影视作品成了颇为火热的谈资,可谓妇孺皆知。

闲来无事,我也上网寻摸了两篇瞧瞧,可大都不入味。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就是一个倒斗的,深谙此中门道,自知艺术与现实的差距。

当然,多数时候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毕竟不是什么光荣事儿,刨坟掘墓,惹人嫌不说,搞不好被公家逮住还得吃颗花生米,故而我一直以手艺人自居。

这一行我从十四岁就开始混了,一混就是七个年头,年纪不大,但行里都知道我叶小九。

我干这个没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由头,全赖一个字——穷。

我读初一那年我爹没了,靠我妈养活不起我们兄弟俩。

于是,我弟弟继续上学,我这个当老大的就辍学出来打工补贴家用了。

那个年纪想找个营生很难,老家晃悠了三个月没处去,最后经同乡介绍,我孤身一人跑去广州在黑砖窑干活儿。

在那里,我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一行的“手艺人”——三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干这行的大都这逼格,不是穷的没米下锅,没人会干这种缺德营生。

这哥仨跟我在一个砖窑里烧砖,和我住一个彩钢房,夜里他们合计去干一票,生拉硬拽让我听,我听了他们的计划,然后就跟着干了。

没辙,那哥仨那时候流露出了和他们相貌绝不相符的凶狠,我要不跟着干,准被他们摁死刨坑埋了。

就这样我踏上了贼船。

最初的时候,我也就给他们放放哨,事后能分点小钱花花,渐渐的尝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各地务工,白天干活,晚上刨坑。

七年的光景,我见过这行各种各样的人。

有为了一个青花罐子能用榔头把亲弟弟脑袋砸成稀巴烂的狠角儿……

也有赚了钱以后被老婆药死,然后老婆卷了钱和姘头跑了的可怜虫……

还有被买家黑吃黑碎尸万段喂狗的倒霉鬼……

这样的事儿数不胜数,仿佛冥冥中真有报应,难得善终。

于是,我金盆洗手,回了老家,包了几亩地,趁着政策倾斜,当了农民,只想换个活法,但还是不敢回家,怕家人跟着我遭殃。

老家蛰伏一年,日子刚刚好过,眼巴巴的盼到了秋收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客人就上门了。

这是个漂亮女人,很年轻,二十来岁,我认识她,名字叫倪凰,挺骄傲的一个人,和她名字挺配,傲娇的就跟个小凤凰似得。

她进门,只说了一句话——一个月前,秦教授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我们老家旁边的管涔山南边,让我看着办。

说完,她走了。

就这么简单。

但我坐不住了。

秦教授是一位考古学家,一个一辈子都为学术献身的人,我眼里的大人物,有文化,我很佩服。他一直在研究先秦之前的人类历史,做事不拘一格,不嫌弃我们这些刨坟挖坑的低贱,只要我们盗了东西不往海外卖,他也不举报我们,还时不时的会跟我们去“见识见识”。

用他的话说,盗墓的几千年都管不住,总会有穷的活不下去的铤而走险,靠他举报几个无济于事,还不如混入我们当中,有什么大墓他也能跟着下去,他记录文化痕迹,我们求财。

一个有正统身份的人为什么这么做,我这种大老粗理解不了,我就认钱,这东西实在。

他和我下过一次墓,打那以后渐渐相熟,他常劝我说人一辈子很长,不能就这么活。

该怎么活?我心里没谱,但我喜欢和他打交道。

他有耐心,教我学文化,带我见了很多有文化的人,对我而言,亦师亦友。

他失踪,我得做点什么。

我是贼不假,但心没烂。

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第二天我进了南山,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座大墓,看样子应该没被盗过。

直觉告诉我,秦教授的失踪一定和这个地方有关。

他痴迷历史研究,有墓的地方,一定有他,他既然来过南山,而且这边就这一座墓,那么,他的失踪怎能和这墓没关系呢?

转悠一圈,没发现任何线索,我决定下墓。

下墓不是小事,得有准备,反正秦教授已经失踪一个月,不急在一时。

我很清楚,这种事儿靠我一个人做不了,于是招呼了一个朋友。

这个人叫肖红兵,我叫他大兵,是我的发小,和我一起长大,都是寒门子弟,不过他比我更惨,爹妈全凉了,就剩下一个妹子跟着他,早早去了南边打工,我进的黑砖窑就是他介绍的。后来我倒斗发了点小财,他眼红不已,干脆跟着我一起干了。

这么些年下来,我们两个出生入死,下坑我就信他。

如今我洗手不干,他也跟着我一起回来务农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找到向外包的田,干脆就在我旁边找了座民房住下,和我做了邻居,天天找小姐。

他这人哪都好,就这一条不行,每到一地十里八乡的鸡窝楼凤就没他不清楚的,日子过的颓废,我看他隐隐又有出山的架势,我找上他,可谓是一拍即合。

第二天,我们又去踩点了。

哪知道,老家边缘一个叫南湾的村子里,也有三四个手艺人,和我一样盯上了那个地方。

这不,撞车了。

第二次踩点时我们碰面了,大家招子透亮,一看对方的架势就知道是干嘛的了,差点火并起来,最后又彼此顾忌太大,纷纷作罢。

我看那三四个手艺人也是狠人,硬碰没好下场,于是就放软了态度,打个商量,合计一块儿干,有东西三七开,我三,他们七。

我为找秦教授,再次出山,和其他人一起干,要说不分钱,人家不会信,还不如明码标价开条件,他们安心。

很贱是不是?

但这行的人就这样,这是犯法的事儿,只要有丝毫不对劲,他们敢杀人。

就这样,事情定下了,我眼巴巴的掰着指头算日子。

那个坑,我再没去踩过,在家死等南湾那边的人来找我,我也不担心他们自己先去把坑刨了。

业内的规矩,见者有份。

他们今儿个敢单干,明儿个我就敢去局子里点了他们,到时候,我看他们去里头喝茶还能不能这么欢实。

甭跟我提江湖道义,现在这年头,谁还不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个儿了?业内见者有份的规矩说到底还不都是在防着这个,我在行内沉浮八年,这点门道自然懂,南湾那帮人,也懂。

所以,我不急。

果不其然,八月十五刚过,十七那天黄昏时,一辆五菱面包子停在了我的门口,

车里跳出一个人,五大三粗,脸膛黝黑,看起来特朴实,脸上都是皱纹,典型的农民伯伯形象,头上歪歪斜斜带着前进帽,身上穿着一身绿色发黄的旧军装,脚上登着胶鞋,咧嘴对着我笑,朝着我招手,相貌极具欺骗性。

但我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南湾那几个都听他的,名字叫军哥,是个狠茬子,第一回踩点碰上我和大兵的时候,怀里揣着一把西瓜刀跟了我们十几里地,要不是大兵也露了点身手,指不定找个没人的地方他就给我俩砍了。

见此,我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

“小九哥,好久不见。”

军哥掏出一盒软中华,从里头抽了根烟递给我,又给我上了个火。

烟着了,我深深吸了一口,口鼻中喷出浓浓的烟雾,烟雾笼罩了我的脸,让军哥一时看不清,然后我瞟了车上一眼——还有两个。

一个裹着棉大氅,满脸络腮胡子加横肉,看面相就不好相与,正坐在副驾驶抽烟,看这穿着,显然是做好准备了,山里冷,用得上棉衣。

这人叫胡子,打过照面。

另一个蓬头垢面,穿的破衣烂衫,身上看着都油光锃亮的,与大街上的乞丐有的一拼,坐在后座正冲我傻笑。

这人叫小二,也见过。

但,还差一个。

于是,我就问军哥:“阎王呢?”

“嘿,在坑那儿呢。”

军哥笑眯眯的说:“我都让他盯了有一阵子了。”

我点了点头:“成,军哥你车上先候着,我去喊我兄弟。”

说完,我转身就去隔壁把大兵从女人肚皮上拽了下来,顺带着抄了家伙。

那是一把五连发,民间叫土枪,很早以前我就用暖气管锯下来做好了,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沾人命,所以里面不倒铁豆子,倒得是莜麦,那是山西这头的一种作物,麦粒儿上带着一根绒毛,伴着火药喷出去,一喷一大片,莜麦打到身上会自个儿往肉里钻,痛苦不已。

大前年在长沙,大兵和那边一土夫子撕在一块,我照着那孙子屁股上就来了一发,然后我俩才跑路,后来听人说,那孙子蛋上全是莜麦,去了医院护士拿镊子捏了仨小时才捏出来。

这回,这玩意我也带上了,防的是万一,南湾这几个人不是善茬儿,得防着。

拾掇好了,我和大兵出门,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哎,等等!”

哪知,军哥这时一把拉住了我。

我回头看了军哥一眼,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怎么着军哥?别告诉我你反悔了,今儿个是来知会我你要单玩的。”

“规矩,我懂,但是……”

军哥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小九哥,有个事儿我得提前和你说明白了,免得到时候出什么问题你赖我。”

我蹙眉道:“您说。”

军哥黑着一张脸,憋了半天才闷声说:“那个坑,似乎是个阴坑……”

我乐了。

阴坑,这是行话,就是有不干净东西盘踞的坑。

行内确实有这么个说法。

比如什么粽子、黑驴蹄子,类似的传说很多,也确实是那么个叫法,那些小说作者也不是空穴来风,这是有过考究的,至少认真听过我们这样的人讲故事。

但,也仅仅是个说法而已。

下墓嘛,和死人打交道,难免会有些神神叨叨的故事流传出来,被说的玄之又玄,什么遇到阴坑必死无疑云云。

可惜,这么多年下来,我下过的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没见过不干净的东西,死在坑里的盗墓贼确实很多,但十有八九都是被同伙弄死的。

这说辞,我不信。

“小九哥,这事儿虽然玄乎,可你真别笑。”

军哥道:“知道我为啥让阎王盯了那么久不?”

我没回应,军哥又自顾自的说:“不仅咱们两拨人盯上了那坑,宁武那边也有一茬盯上了,而且他们下手很利索,没怎么踩点,早早就动了,留了一盗洞。”

“军哥,不地道了。”

我有点听不下去了:“兄弟我也是在这行混了些年头的,拿我当傻子可不好,该不是您自个儿掏了那坑,反过来拿这些鬼神说法糊弄我吧?”

“这话可不能乱讲,我们是讲规矩的,而且,那盗洞没掏进去!”

军哥道:“后来我去找过那拨人了,在我眼皮子底下掏我盯了那么久的坑,没这规矩,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仨全死了,当场烧死一个,跑回去那俩没过多久全死了!”

我笑眯眯的说道:“既然都这样了,那军哥你为啥还要去?”

“我去,自然有我不得不去的道理!”

军哥急了,一摆手说道:“跟你说这些,是想把事情摆在明面儿上,你小九哥还要去,规矩不变,我仍旧欢迎,但有一条,真出什么事儿,你他娘别赖我!”

说完,军哥上车,重重关上了车门。

……

第0002章 阴坑

鬼神之说,我不信,可大兵信。

这孙子遇到这事儿就怂了,这时候有些踯躅。

见此,我气不打一处来,狠踹了他几脚,跟撵骡子似得把他撵上了车。

照我看,军哥说这些,不外乎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既符合规矩,他们又能独吞,何乐而不为?

……

面包子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浊气,令人不适。

小二窝在后座上,咧嘴冲着我笑,满嘴烂黄牙,眼珠子有些木讷,眼白都已经变成了淡黄色,让我想到了以前读书时候念过的鲁迅先生的文章,他笔下愚昧无知的国人大约就是这副模样了。

坑下的太多,迟早变成这样。

常年孤身一人在阴暗浑浊的墓室里跟死人抢饭吃,时间久了,好人也得变了样。

这种人我见多了,不去理会他,和大兵在旁边坐了下来,扭头往后座看了一眼,工具全都是他们准备的,很齐活,铲子绳索自不必多说了,还有雷管炸药。

我有些头疼了,下坑这种事儿别人是巴不得越悄无声息越好,直接用炸药去炸墓顶的,少!

用这个的,基本上都是些亡命狂徒。

我觉得自己有点低估了这哥仨了。

……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军哥倒是再没有喋喋不休的说些个没营养的话,大概他也明白了,我既然敢干这一票大的,压根儿就是豁出去的心思,嘴皮子上说几句根本没什么用,点了车就出发了。

老家这边四面被管涔山包围,是典型的山区县城,但历史遗迹却不少,挨着长城古关,历史上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关隘,到了元明清时期才渐渐没落。以前这里有不少戍边的贵族,留下了许多古墓,甚至是古城、军寨,而且年代久远,出的东西大都比较值钱。

这些地宫古墓许多都在深山里,荒无人烟,犹如一座座埋在深山里的金矿一样,闪闪发光,刺激的四周穷的活不下去的老农民一个个眼红气粗,纷纷洗手做了盗墓贼,以至于盗墓之风猖獗,且因为是古墓位置的原因,极难抓捕。

我盯上的坑,也在深山里,距离我种地的地方大概有七八十里地,路很难走,驱车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截公路可以走,可到了后来,有六十多里地全都是起伏不平的黄土山路,偶尔可见还在住着窑洞的贫穷村落。

军哥这破面包子抓地能力也实在不咋地,在山路上摇摇晃晃,就跟随时要翻车一样。

军哥倒是淡定,嘴上叼着一根儿烟,来回抡方向盘,一辆破面包子愣是被他开出了越野suv的感觉,以至于最后抵达时间大大提前,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我们终于在一条山沟里停下了。

到了这里,再往前,车子就进不去了,但距离坑不是很远了,只有几百米的样子。

军哥跳下了车,胡子和小二紧随其后。

他们开始从车里取家伙。

明面上的我都瞧见了,但暗地里的,军哥都藏着呢。

撇开那些铲子炸药之流不说,他搬东西的时候上衣偶尔会掀起一截,里面是秋衣,下面鼓鼓囊囊,明显揣着枪。

我叹了口气,不过朝着西面看了一眼后,我心再一次定了下来。

西面的那座山,就是我盯上的那坑的所在之处了。

那个坑,必是大墓!

为什么这么说?

古人下葬,是要依着风水下葬的,那么我们这些后人刨坑,自然也要摸着风水刨。

我刨坟倒斗七八年,其余高深的学问没学到,但风水相地倒是入了点门道,只需一眼,便能瞧出眼下这座山的不凡。

此山,老家的山民叫做牛耳山,名字不知起源于何时,但大气磅礴。

执群山牛耳也!

它也当得起这个名字,管涔山起于吕梁,自古即为“王气所聚”之地,牛耳山坐于管涔山中段,为此处主峰,雄峙四方,层峦叠嶂,东西两面呈龙虎之势左右环抱,南面有许多小山陵遥遥相对,环山之内川原开阔,西北又有山水会和曲折向西南流去,绝对是山环水抱藏风聚气的地势。

正所谓,宇宙有大关合,运气为主;山川有真性情,气势为先。

这地方应了一切该有的风水格局,莫说是王侯将相,就算是皇帝老儿都葬的下。我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料定这里肯定有大墓,循气而走,果不其然,最后在诸峰结气的地方寻到了一座古墓,古墓不会有墓堆,时间摧残后,和平地差不多。

我们找墓,先相地,再定穴。

定下后不会像小说里面说的那样,用洛阳铲打坑,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用那种老古董?

我们用的全都是金属探测器,我当时拿着家伙测了测,吱吱直叫唤,地下必有大量金属器物,这就没问题了,肯定是有东西的。

越是这种坑,秦教授来这里的几率就越高,冲他的恩情,我叶小九值得再出山一回,哪怕与虎谋皮。

反正秦教授下落不明,权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但凡有可能的地方,我一个不会放过!

……

拾掇了东西,我们就向牛耳山进发。

夜里的林中,寂静无声,偶尔可闻鸟鸣,阴森渗人。

很快,我们攀上牛耳山,山峰顶部,视野开阔,四面都是一颗颗松木,长得极为高大,又有荒草横生。

到地方了。

那个坑,就在这里。

“咕咕,咕咕……”

军哥扔下东西,两手并拢,贴在嘴唇上,喉结涌动,发出一阵阵类似于花斑鸠的鸟鸣。

片刻后,他蹙着眉头放下了手,有些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嘿,阎王这孙子该不是睡着了吧?”

胡子有些不耐烦蹙眉说道:“天还早,夜枭子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我看他是舒坦日子过多了,想死。”

“应该不是!”

军哥摇了摇头,再一次将手贴在嘴唇边上,开始发出阵阵鸟鸣。

这大约是他们和阎王的暗号。

片刻后,在我们左边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豁然转身,只见,左侧的一片灌木丛中有一道黑影正在徐徐朝着我们走过来。

看体型,那人正是一直在这里盯梢的阎王。

只不过这里黑,我们也不敢明火执仗的来干活,怕被守山的发现,会比较麻烦,所以也看不清这阎王的脸,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

“你干嘛去了?”

军哥松了口气,放下了手,道:“我还以为又有人盯上这里了,你被做掉了。”

“那倒没有,就是这两天有点不舒服。”

阎王一步步朝着我们走来,语气木然、平缓,不带任何感情,时不时的抬起手挠挠背,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知道为啥,这两天背上特别痒,怎么挠都不好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就像上回在医院里做手术被半身麻醉了一样。”

说着,他已经走出了灌木丛,径自朝着军哥走了去。

“啥味儿啊!”

大兵凑到我耳边,低声嘀咕道:“我咋闻着有股子巴西烤肉的味儿?”

我顾不得回应他,我之前见过阎王,是个比军哥还要狠的角儿,今儿个他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已经警惕了起来。

恰逢此时,阎王转过了身,背对着我。

“后退!!”

我一把拉住大兵扯着他就迅速往后退。

原因无他,这阎王后背当真是红红火火一大片,整个背部鲜红透亮,看着就跟烧红的碳一样。

只不过,那不是碳,是人肉……

……

第0003章 火洞子

这样的情况,我头一回见!

火葬场里把人烧得嘎嘣脆,油花子“滋啦”乱蹦,最后还得用铁锤把没烧烂的骨头砸碎,那场面我见过,但远远不如此刻这来的直接刺激,阎王皮肤红的就跟烙铁似得,还散发着巴西烤肉的味道,当真是刺激感官,一时间我也没了主意,只能扯着大兵连连后退,纯属于本能使然,趋吉避凶而已。

大兵与我并列,是站在最后面的,我们俩最早发现阎王的异常,大兵这孙子也被吓坏了,挺大一老爷们疾跳乱窜的,要不是被我拖着,估摸着已经掉头撒丫子尥了。

这时,阎王竟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我,木然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上回见面不愉快,但现在不一样了,咱不是打算合作么?为什么你一看到我就要跑呢?我有那么可怕吗?”

距离拉近,我已经能看清楚他的脸了。

这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浮肿的很厉害。

他原本是个面如颇为瘦削、眼神阴翳,一看就特犀利、特歹毒的人,可是此刻脸已经浮肿的像个包子,瞳孔扩散,眼珠子里的瞳仁都已经不似活人那么黑了,像死去很久的鱼的眼睛,聚不起任何目光。

这根本就是一副死人样!

不,准确的说,是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已经有一阵子了。

他张嘴说话的工夫,口鼻之间涌出一些黄绿色的浑浊液体,一股恶臭随着林间的风飘荡而来,直扑我面门,这味道我很熟悉,是尸水的味道。

人死之后,尸体会腐烂,腐烂过程中蛋白质、糖会溶于水,形成一滩液体,就是尸水,有剧毒。

说白了,和大夏天肉烂了以后沤出来的汤汤水水是一样的。

活人嘴巴和鼻子里会涌出这种东西吗?

我继续后退,阎王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了一丝诡异的落寞,就像是爸爸妈妈不陪着玩的孩子一样,情绪低迷,片刻后,他猛然抬起头,跌跌撞撞的朝着我追了上来。

“我的妈呀!”

小二惊呼一声。

阎王转身,其后背情况,想必军哥他们仨已经一目了然。

眼下,眼看阎王黏上我了,他们仨倒是也不琢磨着上来帮把手,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靠他们基本没戏,退来退去,总有没退路的时候,我干脆不退反进,一步贴上去,抡起手里的铲子照着阎王的脑袋上就削了去。

阎王浑浑噩噩,不知反抗,这一铲子我是结结实实的劈在了他的脑袋上。

“铿”的一声巨响,阎王半个脑袋都被我劈开了,花花绿绿的东西从裂缝里涌了出来。

然而,他就是晃了一晃,甩了甩脑袋,再次朝着我撵了上来。

“大兵!”

我大吼一声,呼唤大兵帮忙。

大兵其实也怂,我们头一回碰见这情况,正常人都虚,不虚的全都是虎玩意,但听到我喊他,他还是冲上来了,一个箭步,顺势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铁锤,他人高马大,臂力不凡,抡起铁锤照着阎王的脑袋上砸了一记,那阎王的脑袋就跟烂西瓜似得,“噗”的一声就炸开了,汤汤水水溅了大兵一脸。

至此,那阎王终于倒地。

可大兵却红了眼,或许是惊惧之下做出的过激反应,怒吼一声,抡着铁锤照着阎王已经稀巴烂的脑袋上继续猛砸,碎骨乱飞,几乎砸的就剩下一张皮了。

阎王背上的红光愈发明亮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步上前连忙拉开了大兵,大兵“哼哧哼哧”直喘粗气。

片刻后,阎王身上窜起了火苗,跟放烟花似得,皮肉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巴西烤肉味更浓了……

被大兵捶的就剩下一张皮脑袋在火苗中飞快萎缩着,转眼变成了拳头大小,皱皱巴巴,就像风干的橘子皮,那张人脸正对着我。

他的脸,已经缩的比初生婴儿更小,全是褶皱,眼睛鼻子依稀可见。

或许是皮肤萎缩时的抽搐,他的嘴角分明抽搐了一下,犹如在对着我笑。

之后,他身上的火焰褪去,烧得比炼尸炉都干净,就剩下了薄薄的一层黑灰留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扭曲的人形。

呼啦……

阴嗖嗖的山风吹来,吹乱了黑灰。

我随之“哆嗦”了一下子,不知不觉间,身上已经全是汗水。

莫不是……这世上果真有阴坑?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死求了……”

军哥一声轻笑,惊醒了我,黑暗中的他犹如一团魔影,声音轻松,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同伴,而是我和大兵一样,他摆了摆手,道:“怎么样,小九哥,这回这个坑邪乎吧?我没骗你。”

出了这事,已经完全超乎我的认知,我坚定的无神论也开始动摇了,犹豫一下,强笑道:“军哥说的是,这坑我们哥俩碰不得,这便走。”

我确实萌生了退意。

这坑邪乎程度超乎我的认知,贸然下去没好处,至少,我得找个懂行的和我一起下,别秦教授的线索没找到,我自己和大兵先折进去了。

“哎?似乎不是这么个事儿吧?”

军哥看似是在开玩笑,实则语气已经变了:“来了还想走?小九哥不懂规矩了。”

他的意思,我懂。

业内的规矩,见者有份,但还有半句我没说,既然知道了,想半途退出去,没门。

谁知道你看见了这事儿以后,半途走了会不会把其他人点了?

东西出来,一人拿一份,坏事一起干,真进去了,谁也没跑。

这叫一条绳的蚂蚱,大家都安心。

真要走,也成,就是得横着出去了,死人嘴巴才牢靠,难道不是么?

大兵有点毛躁,哆哆嗦嗦摸出烟叼嘴上,吧嗒吧嗒抽着,但一只手已经握紧了铁锤。

我了解他,这是他暴走的征兆。

但真打起来,我们俩肯定得有一个折在这,军哥带着枪呢。

我们哥俩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来的时候俩人一起来,走的时候也得整整齐齐的,有一个撂这就不太好了。

沉吟片刻,我抬手指了指前边,道:“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继续干?”

“为什么不干呢?”

军哥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又说道:“这个坑,我踩了快两三年了,小九哥明白人,应该知道这底下有多少东西,现在这年头,找个年份足、还没被人碰过的坑可不容易了。”

“成,不走也没问题,按规矩办事。”

我一步步朝军哥走了去,便走边说:“你在想什么我懂,我和你想的也一样,指着这一票收手。但这种阴坑我听说过,还没碰到过,有些事儿我得弄明白了,比如,宁武那仨……怎么死的?”

军哥晃了晃脑袋,示意借一步说话,我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最后我俩钻进了松林里,军哥扔给我一根烟,我俩各自点上。

吞云吐雾一阵,军哥道:“一样。”

我一怔。

他又道:“死法一样,阎王和宁武那仨一模一样。最先被烧死的那个就这德性,盗洞打下去以后没过多久就变成火人跑出来了。剩下那俩跑回去以后,过了一阵子也是这么死的。一个上厕所的时候腚上喷火,肚子里的肠子什么的一股脑儿全拉出来了,还是熟的,就跟卤猪大肠似得。另一个在床上和情妇办事的时候着了,就跟摩擦生火一样,他那情妇逃了一命,但截肢了,下半截儿全没了,就是这个女人跟我讲的这些事儿。”

我追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放心吧,跟着我干,错不了。这坑,总得有人先开,开了以后总是得死两个的,很正常,晾几天就行。”

军哥拍了拍我肩膀,饶有深意的说道:“怪就怪阎王贪心,我让他盯着,他自己倒是想给老子玩一出监守自盗了。小九哥,能说的我全告诉你了,这一波你得信我,信我,你和你那哥们死不了,也别想着和我作对。

至于阴坑……”

说到这儿,军哥笑了,笑的特不屑,淡淡说道:“小九哥,你年纪不大,但能定的了这个穴,估计入行却是不短了,少说十年,十年里,你见过阴坑吗?”

我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

军哥道:“我比你年长,混了快二十年,我经手的坑不下一百,但没见过一个阴坑。”

我下意识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一上来和我说阴坑的事儿呢?”

“那时候是想让你退出的,可这一路上我思前想后琢磨了挺久,又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一起来比较稳妥一点,这样你也碰了这个事儿,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会点了我,除非你想一起坐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暂时不想进局子。”

军哥的话说的很直接,随后摆了摆手,道:“好了,其他的你也不用问了,听我的,你不会死!”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真没阴坑?

我还是有些动摇,凭经验,我不信这个,但那阎王死了好几天了,还会说话,跟活人似得,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怎么解释?

我叹了口气,落入了困局,颇为无奈的走出了松林,略一琢磨,便自顾自去了宁武那仨立下的那条盗洞旁边。

盗洞不宽阔,只容一人通过。

里面的泥土发黑,像是烧过。

我盯着看了片刻,自语道:“难不成,这是遇到了火洞子?”

……

第0004章 诈坑

洞子,这是行话里常说的一个词儿,说的是木椁墓,有水火之分。

水洞子,是质量不太好,灌了水的坑,掉下去能把人溺死。

而火洞子,则是质量非常好的坑,密封严实,打开后坑里会喷出火焰,足以烧死人。

坑里喷出的火也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古代那些王公贵胄们布置下的防盗手段之一,我们也叫“伏火”,大部分都是些可燃气体,当然,我也听说有把“丹火”丢进坑里烧人的。

咱们华夏的老祖宗迷信成仙、长生不老这些事儿,以至于“炼丹”的大师们不在少数,也没听说谁真的长生不老,倒是在炼丹的过程中捣鼓出了不少威力强大的东西,比如火药什么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能爆炸的药石,威力都不是血肉之躯能承受的,这些东西里有的被用来防盗,就是我说的“丹火”。

我是没见识过,但有一陕北的哥们见过,他进的那坑的主人是个狠角色,“丹火”是藏在棺材里的,一开棺直接爆炸,玩的是同归于尽的路数。他一同伴就着了道,当时那场面有点恐怖,他那同伴一下子就碎了,他尖叫了一声,嘴巴里还飞进去一块肉,熟了,他说味道和叫花鸡差不多,从那以后,陕北那哥们十年没吃荤。

我盯着这盗洞,看着黑乎乎的被烧焦的泥土,心想这坑应该算是火洞子里的一种。

只是,那火是不是丹火不好说,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火能让人变成那个鬼样子?

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让我不由自主的往鬼神之事上想。

“好了,小九哥,别看了,早晾差不多了,否则,就你现在这个距离,已经着了道了。”

这时,军哥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绳索,一头已经系在了旁边的松树了,一边放绳子,一边对着我扬了扬眉毛,道:“你下?我们在外面候着?”

坑,我肯定要下,毕竟他们求财,我找人。这个坑,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没打通盗洞,似乎没被盗过,但一座大墓绵延范围大了去了,不代表别的地儿没盗洞,万一秦教授是从别的地儿进去的呢?

只是他们在外面候着,不成。

按照惯例,下坑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两个人下去,别的要嘛放哨,要嘛在上头接东西。可惜一般下坑的那个没好下场,递上来的东西万一值钱,您老人家还想上来呢?

所以,真吃这套的也没几个,哪怕是父子,下坑的那个一般也都是爹,不是儿子。

我笑了笑,四周看了一圈,道:“军哥说笑了,这坑您最了解,当然得您带头,要我说,这里荒山野岭的,只要咱们不明火执仗的干,护林员也找不着咱,犯不上这么谨慎,一块下?”

军哥抬手虚指了指我,皮笑肉不笑,也懒得和我掰扯了,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拎着铲子钻进了盗洞。

他一钻进去,我松了口气。

小二和胡子蹲在一旁,典型的鹰犬架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生怕我对他们老大作出什么不轨之事。

大兵坐在我身后的树底下抽烟,不停的抖腿缓解焦虑。

这里很安静,我一时无事,就寻摸到了大兵身旁坐下,他倒是没提离开的事儿,这么多年混下来,无论干什么,我不说走,他绝对不走。

盗洞里,只剩下了军哥“哼哧哼哧”挖土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盗洞里才传来了军哥的一声吆喝:“哥几个,下来吧,通了!”

这速度已经很快了,该谢谢宁武那几个倒霉鬼,要不是他们把盗洞挖的七七八八,我们想下坑,怕是打盗洞都得整整一夜。

我是第二个下去的。

盗洞仅容一人通过,倾斜向下,因为过于狭窄,匍匐前行都有些困难,里面泥土被烧成了焦黑色,空气有些浑浊,弥漫着一股黑火药燃烧后的味道,好在倒不是很深,只有不到二十米的样子,前方隐约能瞧见一点亮光,是军哥的手电筒,他已经下去了。

我扒着他扯下去的绳子,徐徐前行。

片刻后,我钻进了墓室。

军哥拎着手电筒站在盗洞口,一张脸阴沉的跟死人脸差不多,微光下泛着铁青。

我四下瞧了一眼就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这坑,并不是大墓。

实际上,在古代,只要是有点能耐的人,给自己修建的墓都是按照阳宅的标准来的,墓室会有好几个,王公贵胄更大,帝王陵那就不可想象了,丛葬坑有时候会在好几十里以外,其规模可见一斑。

这坑,从风水占地来看,气势磅礴,怎么的也应该是个公侯的墓,墓室应该会有很多。

可事实上,这坑只有一个墓室,百十来平米,四周空荡荡的,莫说陪葬品,铺地的铜板都见不着一个,只有墓室最中间有一口烂木棺材,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了。

也难怪军哥脸黑,他踩点很久,只盼着能在这里来票大的,结果天不遂人愿,碰到这么个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倒是乐见他这样子,但这坑的情况已经在眼里,我多少有些失望,这墓太小,与我之前的猜测相违背,不可能再有我没发现的盗洞了,秦教授应该没来过这里。

这,是个诈坑。

诈坑就是那种墓主人的身份与墓室形制规格、陪葬品等不成正比的坑。

这种坑最让人恼火,忙活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这种坑为什么出现?不用多说,就是被盗墓贼盗的怕了!

甭管生前多厉害,死了以后,谁都得看我们这种人的脸色。就说魏高祖曹丕,到死的时候不还昭告天下说自己是薄葬?不外乎就是告诉我们这种人,他墓里没东西,别折腾他。

我之前拿着金属探测器在这四周转了一圈,金属探测器显示,这坑很大,方圆上百米内全都有反应,陪葬品十分丰富,现在回头再看,这应该是混淆视听的法子。

旧时盗墓,盗墓贼先看风水锁定一个大概范围,然后用铲子什么的挖起土来看土质,如果土里有瓷片、砖瓦碎片、金属碎片等,下面十有八九有墓,哪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就从哪里下铲。所以,一些墓主人占了风水宝地以后,为了防盗,会在自己墓穴四周的土里使劲儿掺瓷片这些东西,这么一来,即便盗墓贼锁定了大概区间,想准确下铲找到这个墓那也有难度。

我八成就是遇到了这样的墓。

循着一条盗洞我们就能进入墓室,这是运气。

这时,大兵和小二他们稀稀落落的都进了墓室,见此情况,神色不一。

“开棺!!”

军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了这么两个字,然后他红着眼睛就跟被激怒的公牛一样,一步步朝着墓室最中间的那秀木棺材走了去,一边走,一边似疯魔般自言自语:“架子这么大,排面这么小,老子就真不信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否则,老子把你的烂骨头拽出来卖了!”

……

第0005章 火并

狗急跳墙……

看着军哥,我唯有摇头苦笑。

这情形我见多不怪,下墓是拿命换富贵的事,到头来没捞着好东西,红了眼睛把气撒在墓主人身上的不少。

此时,军哥一边朝着那口烂木棺材走去,一边从腰后抽出一根撬棍。

棺材已经腐朽的很厉害了,根本经不住他折腾,三下两下就被撬开,中间棺盖都折成了两瓣。

我抱着开个眼的心思凑了上去,反正这里没有秦教授的踪迹,既然忙活一趟,总得瞧瞧棺材里是个什么情况。

棺中,只有一具干巴巴的人骨,双手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把已经报废的剑,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了,锈迹以及各种杂质凝成了一块块小疙瘩附着在剑身上,看着就跟癞蛤蟆背上的毒腺一样。

除此之外,一件陪葬品都没有!

而这把剑,说句不好听的,拿回家当烧火棍都嫌晦气,这品相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得了,回家睡觉吧!”

我咧嘴一乐,揶揄军哥:“我看您就是脸黑,眼下就是死人骨头都没得卖喽!肯买这玩意的基本都是博物馆,不过也就女尸能值点钱,还得保存相对完整,高低你得有点皮膜连着吧?人家卖票也有得吹嘘,什么保存完整的神秘千年女尸云云,看客们图个新鲜热闹,喜欢看大老爷们的却没几个了,更甭说棺材里的这位,不仅是大老爷们,这骨头都酥了,看样子拿起来就碎,没人要!”

军哥却不服气,也不理会我,拿着手电筒在死人骨头身上照来照去,显然还不死心。

他先照的盆骨,我知道他是在找屁塞。

古人死后,腚里会塞个物件,叫屁塞,防“漏气”,认为能防腐,甭看埋汰,一般塞的物件都比较值钱。

可惜,盆骨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东西。

然后,他把灯光照向了颅骨,找的很仔细,整个人几乎都快爬进棺材里了。

他这是要找“口含珠”,作用和屁塞差不多,穷人家嘴里含个铜子儿,富人家含个宝珠。

别说,他这一照,还真有门道。

手电筒的光从颅骨空洞的眼眶照进去,里面隐隐有青潋潋的光在闪烁!

军哥如释负重,脸上露出笑容,拎着撬棍“啪”的一下子将颅骨打的粉碎,一颗鹌鹑蛋大小玉珠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这玉珠子有一半儿呈黄褐色,那是土沁,北方泥土呈碱性,玉埋到里面,会出现这种沁色,南方那边土是酸性的,所以玉沁色多为白色水沁。而另一半,则是温润的正常玉色。

这珠子……

我眼睛亮了,这珠子可值老鼻子钱了,未沁色的那一半温润、玉质细腻,绝对是个宝贝,而沁色那一半则显示了它在地下沉淀的年份,两种颜色泾渭分明,却凝成一体,犹如太极图一样,完全是天然形成,我从未见过这种特殊物件。

正所谓金有价、玉无价,找到好买家,这东西价值不可估量。

“军哥,咱们发财啦!”

小二扒在棺材沿儿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破碎的颅骨碎片中的玉珠子,嘴巴张得老大,哈喇子从烂黄牙缝隙里不断滴落,典型钻钱眼里的样子,伸手就要去拿那玉珠子。

啪!

军哥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小二的手腕,这才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怎么着?开个眼就成了,什么叫咱们发财了?是我发财了才对!”

他变脸变得有点快,多年经验告诉我,接下来只怕不会平静,我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当场一把扯着大兵飞快后退,同时低声对大兵说道:“抄家伙,要干起来了!”

果不其然,我这边话音刚刚落下,那里军哥一把扯着小二的手腕就将之提溜了起来,小二畏畏缩缩,如何能是他这壮汉的对手,就跟拎小鸡崽儿似得被来回拉扯。

下一刻,军哥抡起手中的撬棍直接朝着小二的脸上砸了去。

这一棍子可谓力道十足,只听得“嘭”的一声,我隔着大老远都清晰的听到了骨裂声,然后小二满嘴的烂黄牙被打的飞出去好几颗,鼻梁骨被瞬间砸断,撬棍带勾的地方直接抠进他的右眼里,眼珠子爆掉了,黑血横流。

正常人这一棍子下去只怕都打死了,这小二倒是皮实,被一棍子撂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浑浑噩噩中翻了个身,仅剩的一只眼睛木讷的盯着墓顶,却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军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子瞪着个眼睛,看似很悲愤,在质问军哥,一步步的朝着军哥迫近。

但从我的角度来看,他分明是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匕首,只要靠近,我毫不怀疑他会用匕首在军哥身上掏几个透明窟窿。

“你说呢?”

军哥冷笑一声,终于从腰间抽出了暗藏许久的枪,那是一把五四式手枪,早年间大量流入民间,现在干黑活儿的人手里多是这种枪。

他很果决,毫不犹豫开枪了,一枪爆头,打的那胡子天灵盖都飞出去了。

然后,他拎起撬棍,上去二话不说猛抽小二的脑袋,血与骨横飞。

这一切很快,但,在这中间,我有无数次机会放冷枪干掉军哥。

事实上,大兵已经抽出了五连发,对准了军哥,他因为紧张兴奋浑身不断在颤抖,有好几次都要开枪了,都被我按住了。

我总有种感觉,开枪了,我肯定后悔。

没有原因,就是直觉。

这种直觉,救过我很多次,我仍然愿意相信它。

而且,我已经金盆洗手,要不是为了秦教授,我不会下墓,大兵也如此,只不过他是为我罢了。所以我不想沾人命,沾了就洗不干净了。

再者,军哥的行为也不对劲,按说他想独吞,应该先联合自己的兄弟干了我和大兵,然后他们再内讧,可他没有,这种种行为都在告诉我,这里头只怕有隐情。

他有枪,我们也有,而且我们有两个,我不虚他,干脆不动手,静观其变。

军哥就跟疯狗似得,仿佛和小二有大仇,一直把小二脑袋打的稀巴烂,这才终于停手扔掉了撬棍,一把抹掉脸上的脑浆和鲜血,扭头冲我露出一个笑容,模样比恶鬼都要狰狞,眨眼功夫干掉两个人,可他笑的仍旧是那么淡定,冲我昂了昂下巴,道:“小九哥,明眼人,你没放冷枪是对的。”

说完,他从棺材里取出那颗玉珠子,转身就要走,撂下一句:“我得走了,还得去杀个人。”

“这不太合适吧?”

我盯着军哥,笑眯眯的说道:“说好的三成呢?”

“这是七成。”

军哥挥舞了一下手里的玉珠子,然后说道:“剩下的三成在棺材里,想要自个儿去拿。”

那把破铁剑?

一文不值!

我已经黑下了脸。

“准备来硬的?”

军哥咧嘴笑,笑的很淳朴,就跟个老农民似得,然后忽然拔高了声音,咆哮道:“那你特么的倒是来啊?”

说完,他拽住衣领狠狠一扯。

伴随着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他外套的扣子全部崩掉,里面的秋衣也扯碎了,情况一目了然。

这王八蛋……

他身上绑满了炸药!!!

“开枪啊!?”

军哥大吼,一步步朝着我们迫近,冷笑道:“你们那个家伙事老子早就瞧见了,一喷一片,只要一个火星儿落在老子身上,咱们就一起死!”

……

第0006章 棺材里的字

疯子!

这就是个疯子!!

不知道是古墓里闷的,还是紧张,我脑门上沁出了大片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狠人,我不是没见过。

但这根本就是亡命狂徒!

大家下坑不外乎就是穷的过不下去了,所以才从死人碗里抢口吃喝,为的不还是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哪有下坑就是为了找死的呀,这是本末倒置。

转眼的工夫,军哥已经走了过来,他很坦然,双臂高举,一手握着玉珠子,一手拿着手枪,示意自己不会开枪,却一下子把胸口顶在了大兵枪口上,与大兵脸贴着脸,满脸挑衅的说道:“年轻人,你日子还长,要是和我一样真不想过了,那就开枪!”

大兵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我了解他,他性子一上来,真敢干了军哥。

但,军哥说的对,我们这玩意跟散弹枪一样,一打一片,和他手里的家伙不一样,没有准头,不可能就跟他杀胡子一样,一枪爆头,只要走点火,我们就得一起死在这。

我不想死。

对峙良久,我叹了口气,手放在了大兵的胳膊上,把他端着的枪压了下去。

“你走吧!”

我对军哥说道:“这回,我认栽。”

“该认!”

军哥点了点头,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落寞,说道:“小九哥,你很年轻,我混这么多年没混明白,你却比我明白,知道进退,你这种人能活很久。”

说完,他开始后退,倒是不急着走了,身上揣着炸药,就这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晃荡,简直和挑衅没区别。

他转悠了两圈,最终在小二身边停下,一扭头,冲我笑了,道:“其实,小九哥,这回你该谢我,我多拿点也是应该的,我不做了这俩,你们都走不掉!”

他们内部有问题,这我看出来了,迟疑一下,问道:“怎么说?”

“这王八蛋,是个出了名的点子。”

军哥指着小二的无头尸体,满脸愤慨。

点子,是黑话,误入歧途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犯罪分子里也有硬骨头和软骨头,硬骨头进去了,怎么折腾都不开口卖同伴,软骨头进去了,不用打不用骂,吓唬一下全交代了。惯犯里头的软骨头,局子里的人一清二楚,每次要抓人,先找这些软骨头,给根烟,吓唬几句,打听点情报,这种软骨头,就叫点子,就跟点名似得,他们点到谁,谁倒霉。

军哥问我:“点子被逮进去什么下场,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

坐牢的分三六九等,强奸犯和点子是最让人瞧不起的,进了号子以后,人家叫他们尿马,夜里号子里的大哥起夜,他们得过去背着人家去上厕所。

而且,谁不爽了就可以撸他……

反正,点子真进去了,没好下场。

“我跟他是劳教的时候认识的,被打的很惨。”

军哥沉吟了一下,说道:“然后,我帮了他,出来以后跟我混了,结果特么混着混着和我老婆混在一起了,他、胡子、阎王,这仨这次就合计做了我,他们自己独吞。要不是我事先接到了点风声,而且阎王也意外死了的话,这会儿躺着的恐怕就是我了,你俩也得一起倒霉,我们四个先做了你俩,然后他们仨干掉我。”

说完,军哥再不停留,转身就走,扯着盗洞口垂下来的绳子,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身手很好,临到进盗洞之前,他才忽然转头对我说道:“小九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回我占了便宜,情我接了,下回再有活儿,你们拿,我不碰。”

然后,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了,但直觉告诉我,他们内部的问题绝不仅仅是这些,关于这座墓,他知道很多,而我也有预感,我还会见到他。

他走后,大兵咒骂了起来:“妈的,这回全白干了!”

说此一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苦笑道:“咱哥俩除了刚入行那会儿,什么时候栽过这么大跟头?这回是阴沟里翻船了,让这帮子刁民给坑了。”

不过,他大大咧咧,很快就想开了,一转眼工夫喜笑颜开,朝那棺材走了去:“好在咱哥俩没事儿,虽然再没什么东西了,但这把破剑也拿着吧,回去给我家妹子当个烧火棍使使,至于秦教授,小九你也甭想那么多,回头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只要你吱声,我和你一块去。”

我叹了口气,由得他去了,蹲在墓室一角,点了根烟兀自抽着。

大兵倒是真较真,他确实去倒腾棺材去了,里面死人骨头被折腾的“哗啦啦”作响,然后他就把那把破铁剑拎了出来。

这时,他忽然轻“咦”一声,转头对着我招手:“哎,小九,你快过来瞅瞅,这棺材里面有字儿!!”

“能有什么字儿!”

我摆了摆手:“正烦着呢,你赶紧的,拿了东西咱就走,这地儿刚刚开枪了,说不得护林员正往这边走呢,可别被逮个正着,那儿躺着俩死人,这黑锅咱不背!”

“真有字儿,你快来看看!!”

大兵有些着急,说道:“而且这字儿好像最近才写上去的!!”

大兵没文化,但和我刨坟倒斗多年,墓里的东西是新鲜的还是陈年的,他能认得出来。

一时,我也奇怪了。

这地儿就一条没打通的盗洞,也就是说除了我们没人来过,怎么可能会有最近才写上去的字?

当即,我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棺中确实有字。

那字看着像是用手指头抠上去的,痕迹清晰,看着确实是前不久才抠的,就在墓主人的尸骨下面压着的,故而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看见。

“剑,一定要带走。”

棺材里就这六个字。

盯着这一行字,我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很熟悉的字体。

因为,这字,就是秦教授的笔迹,他曾经教过我文化知识,上面有很多东西他都会仔细的批注,对于他的笔迹字体,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断然不可能认错。

他留下这句话,到底是在提醒谁呢?

这把看着就跟破铜烂铁一样的剑,有那么重要?

还有,秦教授是从哪里进来的?现在他又在哪里?

我从大兵手里接过了那把生锈的铁剑,入手微凉,颇为沉重,迟疑片刻,我轻声说道:“这把剑,怕是不能给你妹妹当烧火棍用了,秦教授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咱们先走,这事儿总有明白的一天……”

……

第0007章 新闻

坑外,月明星稀。

军哥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但山里并不平静,我们所在的位置居于高处,俯瞰可见远方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猜测不错,枪声引来了护林员,而且是好几个。

这一夜,我和大兵在山里东躲西藏,就怕被人找到或者是看见,那个坑的事儿肯定是暴露了,只要被人认清了模样,少不得麻烦,我们这种人经不起查。

大约凌晨五点,我们两人才晃晃悠悠出了山,等回家的时候,两条腿几乎要走折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大兵窝在家中不敢出门,观望风向,吃喝拉撒一应用度全都靠大兵的妹子。

那把剑,我拿在手中研究了好几天,就像着魔了一样,夜以继日的摩挲、揣度,可惜都没什么眉目。

大概在那件事过后第十天头上,我的院门被“嘭嘭”捶响了。

出于谨慎,开门之前,我先顺着门缝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二十岁出头,扎着马尾辫,青涩尚未退去,如出水荷花一样纤尘不染,衣着简单,一条洗的干干净净的牛仔裤,上身穿着白t恤。

她是婷子,肖婷,大兵的亲妹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都比较近。大兵是个浑不吝的主儿,但就疼这个妹妹,这些年我们在外面没少干脏活儿,挣的钱都沾着血腥味,可就是这些不干净的钱,硬把婷子供成了重点大学生,鸡窝里总算飞出了凤凰。

其实,现在多数时候我不太愿意和这姑娘接触,我也劝过大兵,让她少跟着我们掺和,我们俩算是废了,这辈子甭想抬头做人,可这姑娘不一样,她比我们干净,能有正常人的人生,说不得回头还能混成个白领,说出去不比我们这号人光彩?她也长大了,装作不认识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没啥用,说她的时候次次应着,一转头还是照常没事往我俩这跑。

眼下,看到是婷子,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九哥,你拉着个脸干嘛?”

婷子笑嘻嘻的,明眸皓齿,跳起来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子,说道:“我知道,现在非常时期,每天早午晚给你们送口吃的就行,其余时间别来,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我黑着一张脸:“知道你还来?”

“这回真是有重要事,和你们最近去的那个墓有关系!”

婷子撇撇嘴,往里面瞅了一眼,背着手,说道:“难道你就准备杵在这里说?不打算让我进去?”

我侧开了身子。

婷子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进屋,上了炕,我这才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装神弄鬼的……”

婷子却不急,端起我放在桌上的姜茶“咕咚咕咚”喝个没完,常年下坑,身上阴寒气重,喝这东西能缓解,如今倒是成了她的菜,一口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坐在我对面跟我说:“九哥,咱们这地方出名了,你们去的那个墓现在被发现了,来了好多考古学家呢!”

我心里一动,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网上都传开了,朋友圈已经刷爆了!”

婷子说道:“包括考古视频都已经发出来了,我同学最先看到的,知道是我老家的事儿,还给我转来视频问情况呢!”

说着,婷子拿出手机递给了我。

手机上果然是一个长达两个小时的视频。

这是一档考古栏目,里面记录的古墓,果然是我们前阵子盗的那个坑。

我的兴致来了,拿着手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把整个视频全都看完。

这个事儿,现在确实造成轰动了。

那天晚上我们离开后,护林员赶到,发现死了人立即报案,公家一边立案开始调查盗墓之事,一边派了考古队进行抢救性挖掘。

古墓的年代,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

但那墓,并不像我看到的那样!

我们看到的只是古墓的冰山一角而已,那个坑有暗门,暗门可以通向其他墓室,整个古墓覆盖面积极大,目前考古学家们已经发现了两条盗洞,除了我们和宁武那些人一起打开的盗洞以外,往西七八里地的地方还有一条盗洞,也是直通墓室的。

在其他墓室里,挖掘出了大量有价值的古物,除此之外,在其他墓室里也有搏斗拼杀的痕迹,但并未留下任何尸体。

看完之后,对整个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揣度。

秦教授确实下过那座古墓,只不过,他是从另外一条盗洞下去的。

他的“同伴”,一样发生了内讧,而且这些人做事缜密,火并之后还处理了尸体,能在下坑时做到这一步的不多,绝对都是心狠手辣的惯犯,秦教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目前的人身安全令人担忧,或许已经不在了。

我又想到了那把剑。

棺中刻字,秦教授肯定打开过那具棺材,可我们看到棺材的时候,棺材完好,这说明秦教授进行过非常细致的处理,就怕别人看出他动过那口烂木棺材。

这说明,那把剑极其重要,可能秦教授下墓就是为了这把剑,他做这些是不希望他的“同伴”发现这把剑。

可以想象,那时,墓里都是金银财宝,没人会去在乎这么一口烂木棺材,这口棺材这才“幸免于难”……

这把剑,到底有什么样的价值?值得秦教授用生命去保护?

我看不出门道。

想不通,我也干脆不想了,有些头疼,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了婷子,道:“好了,婷子,事情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这两天别来给我们送吃喝了,我和你哥自己想办法,你也看到了,公家立案了,这阵子风声紧,别让我们连累了你。”

婷子看我面色凝重,已经知道了轻重,特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她走后,我一下子仰在了炕上,心思复杂。

本以为金盆洗手了就能躲过去了,结果,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军哥,肯定是完蛋了。

坑里撂着两尸体,公家循着这俩尸体很快就能找到他。

如果他嘴皮子松一松,我和大兵也没得跑。

跑路?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现在这个年代想跑路太难了,过的猪狗不如,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号子里蹲着呢,我没沾过人命,不至于吃枪子儿,犯不上去过亡命生涯。

这时候,我扔在炕上的手机“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东西拿到了吧?藏好。”

这就是短信的内容。

我拿着手机“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放在枕头边上的烂铁剑,本能的觉得短信里说的东西就是这把剑。

当即,我回复了三个字:“你是谁?”

对方很快又发来了一条短信——倪凰。

是她!!

我心跳加速了一些,有种陷进了圈套的感觉,而倪凰绝对是知情者之一,当下立马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

第0008章 锅里的肉

倪凰……

我对她不是很了解,几面之缘。

我只知道,她一直以秦教授的学生自称,可秦教授看起来不是很感冒,倒也没有明确拒绝,反正不怎么亲热。倒是她时常会出现在秦教授面前,对秦教授的事比较上心,可要对上了别人,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全天下她能看得上眼的就没几个。

我不是很喜欢她。

可能是穷山恶水养成的骨子里的刁民性格在作祟,对这种鼻子朝天的主儿我本能的会排斥。

怎么说呢。

我觉得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一年四季都是一身黑色紧身衣,不管晴天雨天,总会撑着一把江南婉约气息忒足的油纸伞,脸蛋明明很美,但很臭。

这就是我对她的全部了解。

电话放在耳边,我的思绪飞的很远,回忆着点点滴滴和这个女人有关的信息,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

电话里也迟迟没有回馈,可能是信号不太好的原因,我足足等待了有一分多钟,听筒中才传出一道机械般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滴滴……

又是一条短信。

短信仍旧是那个号码发来的,上面还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东西藏好,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别把东西交出去。

我执拗的再一次拨打了过去。

可惜,对方仍旧是关机。

至此我才终于没了脾气,心知肚明那个女人是不想接我电话,索性回了条短信——你特么什么意思?

倪凰回复的很快,短信刚发出去立马就回馈过来了——事情传开了,警方很快就会查到军哥的头上,你会暴露,去做掉军哥,保你无事。

“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教授为什么会跑来南山这里?”

“你说的东西就是这把剑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我手指头飞快在手机屏幕上跃动着,恨不得把手机屏幕都怼碎,一口气给倪凰发了十多条短信。

然而,她再没有任何回复。

我气急败坏,红着眼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被坑了。

事已至此,我再不明白怎么回事,那我就是个大傻子。

从头到尾,倪凰一直都在牵着我的鼻子走,她说秦教授在南山,诱我过去,不外乎就是为了让我从南山那座坑里取到这把古剑而已,否则,她怎么上来就会问我东西到手了没有?

这只能说明,她早就知道这把古剑在坑里!

南山古墓、古剑、秦教授、倪凰……

这一切联系在一起,交织出了一张目前我根本看不透的大网,这次下坑,并不是偶然,而是一场别人为我精心设计的陷阱。

只不过我不太明白,我一无所有,除了一条贱命别无他物,他们有什么好算计的?

这把古剑,现在看来也是个烫手山芋,照倪凰所说,会有麻烦上门。

我躺在炕上,细细琢磨着整件事情的始末,想的脑瓜子疼,最后问题还是归咎到了目前的情况上。

果真去做掉军哥?

死在坑里的是胡子和小二,这俩人只和军哥有关系,警方如果要抓人,顺藤摸瓜很容易能查到军哥头上,一纸通缉令下去,军哥跑不远,很快会归案,而他,是婷子和倪凰外,现在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知道我和大兵参与过这次盗墓的人。

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干掉他,然后,我和大兵就永远不会浮出水面,死人的嘴巴最牢靠,难道不是么?

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但我还在犹豫,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我和大兵不干净,但我们俩没杀过人,盗的坑也不大,从来没掏出过青铜器之类的重器,就那三瓜俩枣,够不上吃枪子儿,大兵进去了,最多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我的话,顶到天十几年,够不上无期和死刑,表现好点,十来年也就出来了。

可真去杀了人,有个万一,都得吃黑枣!

盘算片刻,最终我还是决定不听倪凰的屁话,但军哥还得去找,他了解那座古墓,我得去问问他,好歹捋明白了这事儿,真去蹲号子,也得明明白白的去。

主意一定,我就去找大兵,让他带上家伙事儿,我俩径自就往南湾去了。

路程不短,等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南湾人稀,年轻人又不想在这待着,都往城市里跑,整个村子都没剩下几口人了,我和大兵来的时候,干脆没见到一个,倒也乐得清闲,很快摸到了军哥家门前。

这是一个半山腰上的窑洞,四周全是光秃秃的黄土山丘,看不见一户人家,即便是在南湾村里,这也属于特偏僻的地方,破门烂窗,看着有些年头了,都比较陈旧。

门是虚掩着的。

大兵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一把把他扒拉到了一边,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条跟走廊差不多的狭长厅堂,放着一张陈旧的饭桌和几把椅子,屋子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有些阴森,秋收时节就已经感觉有点凉了。

厅堂左右两侧,各有一屋。

隐约之间,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似乎在煮着什么,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肉香味儿。

“特么的,这是鬼屋啊?”

大兵一个劲儿的搓胳膊,嘀咕道:“这阴嗖嗖的,能住人么?军哥这些年盗坑按说应该发了点财啊,怎么家里连间大瓦房都没有,穷成这叼样。”

我摇了摇头,没理会他,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直觉告诉我,这屋里应该没人。

我循着“咕嘟咕嘟”的声音走进了右侧的那间房。

一个热炕,一个乌黑的灶台,还有一个柜子,这就是屋里的所有摆设了。

灶台上架着一口大铁锅,上面盖着锅盖,里面不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这味儿……闻得我都有点饿了。”

大兵咧嘴一乐,上去掀开了锅盖。

锅里在煮肉,肉全都切成了一斤大小的肉块,足足煮了一大锅,肉香味特浓郁。

这肉确实颇为特殊,我瞧不出到底来自于什么生物。

水早已烧开,肉在水中翻滚。

忽然,我在其中看见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只脚。

人脚!

……

第0009章 屠宰场

呕!

那时,我感觉胃里一阵天翻地覆,中午吃下去的那点东西此刻化作一滩浆糊使劲的翻滚着,一直往喉咙眼钻,随时欲喷薄而出。

死人,我不是没见过,烂的汤汤水水四溢,就跟烂柿子差不多的尸体我也见过。

那很臭,面目狰狞,但远远不如这一锅炖人肉来的冲击力强!

饶是我这种经常和尸体打交道的主也有点架不住了。

大兵抵抗力差点,看到锅中情况后,立马蹲到一旁吐了。

我忍着作呕感,坐在炕沿上默默点了根烟平复心情,陷入了沉思。

这应该是个女人。

那只脚丫子虽然被煮的变形,但仍旧能看得出,这只脚并不是很大,最多也就是三十七八码的样子,是女人的脚。

她是谁?

这很好猜——军哥的老婆!

军哥杀小二和胡子,是有仇,小二受他恩惠,还上了他老婆,最后干脆合计着要干掉他自立山头,离开古墓的时候,军哥也说了,他还得杀个人。

这个人如果是他老婆,好像就一切都合情合理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凶残的手法把老婆杀死。

我看了一下我坐的炕沿儿,虽然清洗过,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

军哥应该就是把他老婆摁在炕沿上杀了。

这里,整个就是一屠宰场。

“大兵,走吧!”

我叹了口气,起身道:“军哥应该跑路了,咱们去另一间房里看看,然后立刻走,这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处理一下我们碰过的东西。”

大兵两手捂着脸狠狠搓了搓,这才精神了一些,起身开始拾掇,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也赶紧的吧,这地儿我一刻都不想待了,收拾完我得出去透透气。”

我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这屋子,去了对门。

似乎是有了心理阴影,鬼使神差的,我在推门的时候只推开了一条缝隙,循着那缝隙望了进去,形如偷窥,仿佛这样就能避免自己看见一些辣眼睛的场面一样。

事实上,我是在犯贱。

门刚刚推开,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昏暗的环境下,女人的脸有些扭曲,脸色惨白,眼鼻中都渗出了一道道的鲜血,可是嘴巴却微微张开,嘴角倾斜,犹如在笑。

只是一张脸,没有身子,似浮在半空中的一颗人头,就隔着一道门缝与我的脑袋保持平行,就差没有脸贴着脸了。

那一瞬间,我真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好在没有心脏病,否则得被活生生的吓死在这里,手一哆嗦,一下子把门推开了,而自己则“蹬蹬蹬”连退好几步。

至此,我才终于看清。

那是一颗人头,绳子拴着头发,将之挂在了门头,门推开后,人头还在半空中来回晃,于是,那颗人头上带着的笑容都变得飘忽了起来。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里不断在咒骂军哥变态,杀人就杀人吧,又是肢解水煮,又是把人头挂在门后,这是想活生生吓死别人?

这颗人头,肯定是军哥他老婆的,脑袋倒是得以幸免,被保留了下来。

片刻后,我才总算适应了一些,弯腰从那人头下钻进了屋子里。

我也看清了情况,军哥她老婆脖颈断裂处很平整,应该是一刀把人削下来的。

可以想象,当军哥回家之后,她老婆是笑脸相迎的,结果他抽刀一下子砍下了她老婆的头,以至于人头挂起来以后,那笑容还滞留在脸上,看着阴森恐怖。

这间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入目之处,是炕上堆着的一堆骨头,是剔了肉的人骨,还有一些下水。

这骨头,也是从他老婆身上剔下来的。

除此之外,这屋里再没有别的特殊物件了。

我看了一圈,心下有点失望,萌生了退意,这种鸟地方正常人真不能待,不过,在离开前夕,我的目光落在了炕头堆砌的人骨上,那旁边是一块白布,看起来似乎擦过刀一样,白布被鲜血渗透。

我停下了脚步,微微蹙眉。

这白布不对劲,它叠得整整齐齐,看似没毛病,可细细一想,却有些怪异。

一个男人,一刀砍了自己老婆的头,脑袋挂在门头上,骨头内脏堆到另一个屋,然后一边肢解尸体,一边用白布擦刀上的血,事后还把白布叠的整整齐齐?

军哥的手段是凶残,但,他杀的是自己的老婆,当时他的情绪绝对是气愤的,整个过程应该是咬牙切齿做完的。用布擦刀,最多卷成一团丢到一旁便是,犯不上叠的这么整齐,那得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清洗犯罪现场可以理解,很多人都会这么干,但这种小细节上做的这么细致的,真的很少,整个过程必须得保持绝对平静,然后才能慢条斯理的做到这一步。

我和军哥接触不多,看不透他,但直觉告诉我,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心里悲愤,所有的怨气和怒气全都憋着呢!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这布根本就不是用来擦刀的,它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另有目的。

我转身走了回去,拾起白布抖开。

一时,我瞳孔急剧收缩。

这布确实不是用来擦刀的,而是用来写字的,用手指头蘸了鲜血写下了一行字:

“小九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事?想找我,先来太原。”

后面是地址。

“这王八蛋胆子挺大!”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幸亏我早来一步,若是先来的是警察,凭着这块布上的地址就能找到军哥,然后就因为他上面提到了“小九哥”三个字,我得跟着他一起倒霉!

不过,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怪事?

怪事我倒是没遇到,就是差点被他害死。

“小九,小九!!”

这时,大兵在屋外急促了喊了我两声,将我惊醒。

然后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大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过转弯进门的时候,一下子和门头挂着的那颗死人头撞在了一起……

鼻子贴鼻子,嘴对嘴,看似很亲密。

“鬼啊!”

大兵惨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乱嚎什么?”

我蹙眉过去,将死人头扒拉到一边,这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道:“不过一颗死人投,慌什么?我还以为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早看见了。”

“没注意!”

大兵挠了挠头,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忙说道:“小九,咱们快走,村子里来了警察!!”

……

第0010章 锒铛入狱

警察……

一听到这俩字儿,我脸都一下子变得刷白。

这些年我辗转各地刨坟挖坑,看似过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日子,实际上当中苦楚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天入夜都难以入眠,就怕眼睛一合上警察就会破门而入。

那种担惊受怕,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啪啪!”

大兵狠狠在我脸上拍了两巴掌,他回过了神,已经跳了起来,大喊道:“小九,你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跑来不及了!”

“你先走!”

我推了他一把:“我随后就来。”

大兵一个趔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一咬牙转身从门口跑了出去。

我则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白布,这是唯一一个提到了我和军哥之间关系的东西,不能留,哪怕被抓了也不能留。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这东西,被抓了都有可能出来。

有这东西,在家躲着都迟早被抓!

当即,我冲入了右侧的屋子,将白布塞进了灶火里,眼看着那团白布在熊熊火焰中化作灰烬,我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转身就走。

等我出门,大兵已经跑远了。

军哥家在半山腰,站在这里,能俯瞰整个村子,反正南湾也不大,就那么几户人家,居高临下尽收眼底。

果不其然,村口停着两辆警车。

一辆车上下来的是民警,可后面那辆车上的,全都是一身黑色作战服的特警。

特警出动,这事儿小不了,说明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估摸着已经把军哥定性为极端危险的犯罪分子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大阵仗。

我心说自己最近脸黑,放屁都砸脚后跟,刚来军哥家,怎么就正好赶上了这一茬?

那些警察正在和一个村民老头说话,似乎在问路

巧的是,我这头刚刚出门,那老头就顺手指向了半山腰,隔着大老远,我与下面问路的警察来了个遥遥对视。

然后,我转头撒丫子就跑,那警察撂下村民老头就追。

接着,两辆警车上“稀里哗啦”跳下一堆警察和全副武装的特警,一股脑儿朝着半山腰蜂拥而来。

我是真真切切的嗅到了铁窗的气息,速度狂奔到了有生以来的极致,反向逃跑,一路朝着黄土山上蹿。

我记得这里的路。

越过这座黄土山,下面就是公路,公路对面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深山,我只需要往那大深山里头一扎,警察一时半会儿就找不到我了,出动警犬都不好使,管涔山很大,深山老林无疑增大了抓捕难度,那时我和大兵的机会就多了。

我跑的很快,中间连滚带爬摔了好几跟头,裤子都从腰间耷拉了下来,一迈开步子,裤裆扯了个稀巴烂,我仍旧不自觉,很快就下了黄土山,前方的公路已经隐约可见。

这时,我终于碰见了大兵,这孙子跑的够快,此刻正蹲在一丛灌木里盯着前方大喘粗气,就跟夏天渴坏了的流浪狗一样,直伸舌头。

我矮着身子凑上去,拍了他肩膀一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幸亏我很快摁住了他,这才问道:“被发现了,赶紧走呀,后面正在追!”

大兵没说话,就是朝着前面昂了昂下巴……

我循着望去,心生绝望。

这里视线很好,能看见公路,公路已经被封锁了,警察这次志在必得,出动了很多警力,估计是把整个南湾包围了才进村抓人,公路上拉起警戒线,有十多个警察把出山的车全拦下了,挨辆盘查。

“怎么办?”

大兵就跟多动症似得不断抖腿,都说过他很多次,男抖穷,女抖贱,可他就是不听,一紧张就这出。

连带着我都跟着不可抑制的开始抖腿了,犹豫一下,发了狠,咬牙道:“他们找军哥,手里肯定有军哥的照片,咱俩对他们来说就是俩小老百姓,没准能混过去!”

“万一被拦住呢?”

大兵还在抖腿:“咱俩先统一好行动计划,别手忙脚乱。”

“就说进山瞎玩的!”

我盯着下面警察看了一阵子,道:“你把五连发去藏了,然后咱俩下去,不放行,只能闯,他们没带枪,不至于当场击毙咱们!”

大兵点了点头,弓着身子去了一边。

片刻后,他回来了,背上的五连发已经藏起来了,我俩这才调整心情,尽可能的看起来平静点,并肩子下去了。

很快,那边的警察就注意到了我们两个,不过,也就是看了一眼,没搭理我俩。

这让我多少松了口气,眼看着距离那些警察越来越近,就快要蒙混过关的时候,公路一侧的黄土坡上稀里哗啦跑来一大堆警察。

追兵到了。

为首一个警察指着我和大兵吼道:“给我摁住他们两个,别放跑了!!”

哗啦啦!

封锁线附近的十来个警察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冲过去!”

我大吼一声,红了眼睛,整个人开足马力,犹如疯牛一样朝着公路对面冲了过去,公路对面就是老林子,钻进去了就有机会!

一个警察上来拦我,是个年轻人,带着眼镜,有些瘦弱,被我一把推倒在地。

之后又有两个警察来纠缠我,但都不是高手,很快我就挣脱了。

这地方,我唯一怵的就是身后的特警。

那些人追上来,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片刻不敢停留,挣脱后一个箭步就冲向路边。

啪!

这时,一身脆响毫无征兆的响起。

我整个人“嗖”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四肢麻木,视线都模糊了一下。

是电棍。

那个最早被我推倒在地的“四眼田鸡”竟然抽出电棍在我后腰上来了一下子。

就这片刻,足以要老命。

旁边一个警察拎出警棍照着我脑门上就抽了过来。

嘭!

一时,天旋地转。

倒下前夕,我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的大兵,他就比较叼一点了,和警察动起了手,被五六个警察拎着警棍围成一圈狂轮,刚开始他还站着,一副顶天立地我是超人的澎湃样子,但很快就开始抱头蹲下了,脸上到处是淤青,就像一块五花肉。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我意识渐渐恢复时,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手上戴着手铐,两条腿分别被拷在椅子腿上,一动不能动。

经验告诉我,这是在审讯室。

我没有着急睁开眼,垂着头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片刻后,我心里有了数,这才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座昏暗的小屋子,一张铁椅,是招呼我用的,在我对面是一张桌,以及一个正在抽烟的老警察,五十多岁的样子,两鬓已白,国字脸,一脸正气。

他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双目却在注视着我。

我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举起上着手铐的双手示意给老警察看,说道:“嫖个娼,至于这样吗?”

……

第0011章 惊梦

老警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如果不是他的手指一直在“啪、啪”扣着桌面的话,恐怕我都会以为这是一尊立在黑暗中的雕塑。

不得不说,他这副作态居高临下,让人很有压力。

我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抬头道:“给根烟。”

老警察这回终于有了反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起身过来点了颗烟塞进我嘴里。

我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大口的吸着烟,每每都将浓郁的烟气憋进肺里,过很久才吐出来,尼古丁的刺激下,我的头脑愈发的清晰了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吐掉烟头,这才道:“拘十五天也好,罚款也罢,我认。”

“有意思吗?”

老警察冷笑一声,说道:“跑去南湾找小姐?那个村子已经没什么人了。据我所知,那里就三个女人,一个四十岁的已经死了,剩下的两个全是老太太,一个六十,一个八十,八十那个眼瞎,六十那个腿瘸,你好这口?”

“找人呗!”

我张嘴就来:“约了军哥一起去洗浴,没想到刚去了就看见……”

“你这套说辞不必和我说。”

老警察摆了摆手,道:“你不肯说,我不强迫你,不过,你先在这里住两天吧,后天把你移交给部队。”

部队?

我眼皮子狂跳一下,军哥杀人、盗坑,这全都属于刑事案件,怎么一转眼部队掺和进来了?

我有些牵强的笑了一声:“不至于吧?”

“这我管不着。”

老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经验告诉我,你不像能杀人的主,或许真的像你说的,你只是约了那个军哥去洗浴。但我相信你没用,法律是讲证据的,而且我在这里也只是象征性的问几句罢了,要怪你就怪自己遇人不淑吧。那个军哥现在牵扯到了一个天大的案子里,一个国宝级的学者失踪,上头的命令,所有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全部移交军方,你自求多福吧。”

话说完,老警察起身走了。

至此,我终于相信,他不是真的来审问我,而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我急了,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片刻后,两个年轻警察进来把我从椅子上解了下来,一路推推搡搡的把我送进了牢房。

……

这是一间八人的小屋,四支床,上下铺,和很多学生宿舍有点像,但条件比不上学生宿舍,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尿骚味儿。

两个警察把我推进牢房,“哐当”一下子关上铁门,再没动静。

我四下环视一圈,牢房里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在右侧上铺,裹着被子在睡觉,一个在挨着铁门的下铺,似乎在仰躺着,但光线昏暗,我没看清楚这人的模样,也没盯着人家看,在号子里盯着人看容易挨打。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我随便挑了一张床,一翻身躺了上去,被褥上满是汗臭,有点潮湿。

这时,挨着铁门那张下铺上的人猛然坐了起来,“嗖”的一下子就蹿到了我面前。

我着实被吓一大跳,待看清面容后,抡起拳头就要打。

“哎哎,小九,是我!”

那人低声惊呼道:“你咋不认识我了呢?”

是大兵的声音。

我一怔,盯着蹲在面前的人瞅了半天,这才终于看出了一点点轮廓。

不是我瞎,是大兵完全变了样,整个人肿了三圈,顶着一对熊猫眼,模样凄惨,在昏暗的视线下,乍一看还以为许多港片里面的僵尸出炉了一样,我不动手才怪。

不用说,这肯定是抓捕时被打的。

这二货……

我满脸苦笑,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已经被警察摁住了,就消停点呗,还敢还手,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嘿嘿……”

大兵没心没肺,看我放下拳头了,一个劲的咧嘴笑,又神秘兮兮的问道:“审你的时候你咋说的?”

“去洗浴。”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巧了!”

大兵一拍大腿,特兴奋的说道:“咱俩都没合计这个,口供都能统一,这叫什么来着?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摇了摇头,心想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出息?刚刚醒来的时候,我脑子一转就知道说去洗浴准能和大兵对上号,他那颗脑子里不可能有别的借口。

只是,若是换做其他时候,我俩这统一的口径会有奇效,但现在情况特殊,基本没什么用了。

我拍了拍大兵的肩膀,意兴阑珊的说道:“行了,睡吧,过两天有咱哥俩好受的!”

大兵脸上笑容一窒,也没心思唠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床铺。

……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个老警察的话。

一个国宝级的学者失踪了。

这个学者,是秦教授吗?

有八成可能是。

真细细想起来,我对秦教授也不是那么的了解,他什么职位,在哪个部门做事,我一无所知,我只去过他家里一趟,有很多获奖证书。

现在看来,秦教授也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学者失踪能惊动部队,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了,公家掌握的线索和信息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儿就是烧掉了军哥留下的那封“血书”。

但我一个小虾米似得人物,卷进了大海的狂风骇浪中,毁掉了证据又能如何呢?身陷铁窗,仍旧是我命不由我。

……

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便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脖子上有点痒,仿佛有人对着我吹气一样。

但我正困乏着呢,也没多想,只是伸手抓了抓脖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没过多久,脖子上又开始发痒了。

而且这回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丝怪异的声音。

“嘶,嘶嘶,呼……”

“嘶,嘶嘶,呼……”

“……”

这声音来的特别有节奏,三声非常短促的鼻腔吸气声过后,紧随其后便是一声悠长的呼气声……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在嗅什么特别美味的食物一样,凑上去用鼻子嗅一嗅,然后特享受的闭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渐渐清醒了一些,只觉细思极恐,浑身汗毛倒竖。

若果真有什么美味的食物让人如此迷醉也就罢了。

关键,现在是有个什么玩意这么嗅我,这就令人毛骨悚然了……

……

第0012章 牢房诡事

脖颈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似乎凑在我身边的这个东西已经按捺不住了,隐隐约约之间我又能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物件会时不时的触碰到我的耳朵,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

这分寸,拿捏的犹如夫妻之间的“房中趣事”。

可惜,这里是牢房,一群大老爷们在的地方,实在无法让人浮想联翩。

我倒没有在第一时间暴起,情况未明,不能冲动,至于睡意肯定是一点都没了,只是眼皮稍稍打开了一些,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

一时,我口干舌燥,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

牢房里仍旧很黑,但有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亮的犹如黑夜里的明灯。

这是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与许多家犬夜间的眼睛差不多,但比之更加明亮,瞳孔则和阳光下的猫眼差不多,是线形的。

且,这是个人形生物,除了眼睛外,五官与人无异,却挤成了一团,犹如用巨力硬生生的把脸上的五官捏在了一起一样,下巴到鬓间毛茸茸的,是一层血红血红坚硬毛发。

它弓着身子,脑袋凑在我脖子附近,仔细的嗅着,然后闭上眼睛,一脸享受。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手足冰凉,极度恐惧下,脑袋里嗡嗡的,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盗坑时被烧死的阎王,他的脑袋被大兵用铁锤打的就剩下一张皮了,烧的脱水后,皱巴巴的,嘴巴抽搐,犹如在笑。

眼前这个东西,和阎王当时的模样是格外的相似!

这时,扒在我脖子前的这个东西似乎不再满足于气息了,它伸出了舌头,在我脖子上“哧溜”舔了一下子。

一时,我脖子上火辣辣的疼。

这一下子舔过来,立即刮走了我脖子上一大片皮,温温热热的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我无法装睡,虽然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想活着,就得和它拼命,我翻身暴起,一拳头直接朝着它那张皱皱巴巴的脸上打了过去。

嘭!

这一拳头灌注了我浑身的力量,结结实实的命中了它的鼻子,把鼻子都已经打歪了,可它的大脑袋仍旧一动不动。

然后,我翻身就要下床。

它甩了甩脑袋,抡起巴掌呼在了我头上,力量非常恐怖,比今天我脑袋上挨得那一记警棍沉重得多,一下子打的我晕头转向,眼珠子生疼,视线都有点模糊了,再看它那张扭曲的脸都带上了重影。

我都怀疑如果它的力量再大些,估摸着我的眼珠子都得被打爆。

之后,它另一只手捏着我的脖子将我摁在床上。

“大兵!!”

关键时刻,我只能强忍着眩晕感怒吼求救。

大兵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我这一嗓子吼出去,立马就听到床对面有了动静,大兵从睡梦中惊醒,却不含糊,不问缘由,直接冲了上来。

可惜,没什么用。

那东西都没回头,胳膊朝后一抡,只听得一声惨叫,之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倒地碰撞声。

大兵就这么被摆平了。

不过他倒没嗝屁,似乎是站不起来了,再没扑上来,却扯着喉咙大吼道:“警察!!警察!!杀人啦!!牢房里杀人啦!!”

他这破锣嗓子一开工,整个楼道里都有回音。

我已经被制在床上无法动弹,心中除了害怕,只剩下了震惊,这东西太过厉害了,非人力能对付,至少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

它一手捏着我的脖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牙齿是黑的,如饮了墨汁,口中不断滴落着黑色的液体,只说了三个字:“来陪我。”

语气有些僵硬,说的也很简短,但蕴含的内容就多了去了。

它一点点的凑近我,舌头从口中耷拉了下来,能看见上面全都是一根根的倒刺,难怪舔一下就能擦去一大块皮,这舌头在我眼巴前晃啊晃,犹如荡秋千似得,似乎在找准地方下口。

我几已绝望了。

哐!

忽然,一声巨响,铁门被踹开了。

门口冲进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这些警察很利落,身手不像是寻常的警察,拎着警棍上来照着这个东西的脑袋、背上不断猛击,而后有两个警察用防爆盾狠狠将之顶开。

我这才从魔爪里逃了出来,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但此刻作态仿佛受到侵犯的小姑娘,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脚,完全是出于本能做出的反应,仿佛这样的方式能让我找到单薄脆弱的安全感一样。

啪!

一双手毫无征兆的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惊魂未定,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是那个审问我的老警察。

“鬼……”

我指着正在被警察围殴的那个男人,下意识的说道:“或许是别的东西,但它不是人。”

老警察摇了摇头,仿佛我没救了似得,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牢房内的灯“啪”的一下子打开了,一片明亮。

那些警察似乎看那个东西没什么反抗余力了,这才停手,一下子撤开了。

躺在地上的是个瘦弱的男人,穿着囚衣,面色苍白,胡子拉碴,眼睛浑浊,看着十分羸弱。

这……

我瞪大了眼睛。

不仅仅是我,连坐在地上的大兵都满脸吃惊。

这怎么可能?

我满心疑惑,如果是这个男人,就他那样子,我一个能打他两个,根本不是之前把我和大兵两个人打的完全没脾气的那个怪物!

但这种事情解释不清,我只能憋在心里。

“这是个精神病人。”

老警察站在我身边说道:“攻击性比较强,前阵子从精神病院跑出来,打伤一个六岁的孩子,还扇了一个孕妇一巴掌,后来被一个广场练太极的老头扭送了进来,过几天就会转移到精神病院。”

老警察和四周的防暴警察此时眼神都怪怪的。

恐怕换谁都得这样!

六岁孩童、孕妇……

躺在地上这位的对手都是这个级别的,遇到一个练太极的老头就得嗝屁,结果我和大兵俩壮年男子被打的嚎啕大叫,人家不看扁了我们才怪。

大兵好强,有心争辩,但我给他使了个眼神,他终究是憋回去了。

“好了。”

老警察也不想多说,对我一挥手,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我巴不得这样,和大兵交换了个眼神,连忙跟了上去。

大兵走路一瘸一拐,似乎刚才被扇飞在床上撞伤了腰。

……

走廊里,我跟在老警察后面,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强调一下比较好,于是开口道:“您这是要给我们俩调个牢房吧?最好能离刚刚那个远点。”

老警察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方才道:“不是给你俩调牢房,是放你们两个出去。”

我满脸不解。

“正规手续和途径。”

老警察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有人保你们两个了。”

我更加不解。

这回的事情不简单,可不是我和大兵的亲戚朋友能做到的,一定得是个大人物出面保才行!

然而,我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思前想后没个眉目,我干脆去问老警察:“是谁保的我们?”

“我也不知道,上面来的电话。”

老警察道:“要不你以为我们那么快就能赶到?而且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值班警察离你们的牢房可有一段距离呢,而且他都未必听到你们的喊声了。”

我心想也是,合着是我跟大兵命不该绝,这些警察正在赶往牢房的路上,正要释放我们,恰好听到了我们的求救声。

老警察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了我,道:“上面只让我记下了这个电话,一会儿你们拿回自己的手机等物品以后,回个电话不就知道是谁了?”

我看了眼卡片上的号码,是个座机号,我不认识,心中疑云愈浓。

……

第0013章 最后的指引

局子外面的台阶上。

此时不过是凌晨五六点钟,天蒙蒙亮,街上行人尚不多,偶见卖早餐的小贩推着车子行色匆匆。

我和大兵就坐在门口,俩人鼻青脸肿,像是被打了的流浪狗。

半盒烟,这是我俩身上唯一能入口的东西,但不到半小时里已经被我们两个抽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满地的烟屁股。

是的,我们两个就这么被那个老警察撵了出来,他知道的不多,能说的全说了。

我需要一点时间捋捋思绪,也需要消化消化自己的见闻。

忽然,大兵就跟抽风一样笑了起来,扔掉烟屁股,指着我的脸说:“你看看咱俩像不像六年前在广州时候的样子?”

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情。

六年前,我俩做了入行没多久,最多能跑点零活儿,手里没什么能称之为是“物件”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一点铜子儿、袁大头之类的东西,毕竟我俩属于放风那一茬儿,人家能分给我们什么好东西?

一次偶然,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和一位网络大哥有了摩擦,那大哥是黑龙江的,天天咋咋呼呼,于是我俩就合计着把丫给废了,没成想招惹出了后面的老板,一个直播工作室的幕后推手,有点黑色背景,从广西拉来一票人把我俩砍的遍体鳞伤,租的房子不敢回,医院不敢去,只能躲在街头垃圾堆旁边和乞丐在一块度了两日,要不是我俩命硬,指不定就嘎嘣一下过去了。

那是混的最狼狈的一次。

我不禁莞尔,心里轻松了很多,那种一穷二白的日子都过来了,这一关又有啥挺不过去的?

穷人家的孩子,命贱,但也扛造。

“哎,小九。”

忽然,大兵正色道:“号子里那个人……到底咋回事?那时候我没看见他的样子,就看见个脊背,很宽阔,也很壮,跟打开灯以后看见的不太一样。”

大兵果然还是提起了这一茬。

想到那时的场景,到现在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我掐掉了唇边的烟,浓浓的烟气在肺里憋了很久才徐徐吐出,盯着淡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一点点的变得稀薄,我的眼神也变得飘忽了起来,扭头看了大兵一眼,嘶哑着喉咙道:“兵子,你信我不?”

“这说的哪家话。”

大兵一怔,皱眉道:“我信不过你叶小九,还能信得过谁?”

“我知道,只不过,这种事说出来太惊人了。”

我叹了口气,满嘴苦涩,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道:“那不是个人……只怕,这世上真有阴坑,只不过咱没见过罢了,老话传下来不是没有道理。”

大兵脸色一白。

我俩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大兵甩了甩烟盒,想找根烟,可烟盒已经空了,他有些烦躁的把烟盒丢到了一旁,想了想,跟我说:“小九,给那个号码打个电话吧,你出来以后一直没吭声,我知道你是不想掺和了,这事儿根本不是咱们俩这种小人物能碰的,碰了恐怕得死,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躲是躲不过去。”

大兵懂我。

确实,在号子里出了这个事儿以后,我萌生了退意。

秦教授,我想找,但,做事儿总得量力而为吧?

我能为了他重新出山,但要我为他去死,说出去恐怕没人信,蝼蚁尚且贪生,我命是贱,可也不是一颗烂白菜,说丢就能丢!

这事儿明摆着就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玩得起的!

不过大兵说的也有道理,我思前想后琢磨了半天,这才掏出了手机,拿着老警察给我的那个卡片顺着号码拨打了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让我怀疑她都是一直守着电话的,是个冷冰冰的女人声音:“喂?叶小九,你终于还是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决定退出了,你应该庆幸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倪!凰!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没想到是她……

把我们两个从牢里保出来的人竟然会是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利!

对她,我现在没有任何好感,只有恶感,语气也带上一丝火药味:“怎么着?倪大小姐,我要不给您打这个电话,您还能给我崩了啊?”

“我奉公守法,不杀人。”

倪凰声音很平静,淡淡说道:“但是,不打这个电话就意味着你选择退出了,退出,就得死。”

我沉默了一下,她的意思我明白了,心里纵有千般情绪我也没法说,憋了半天,只能道:“为什么要坑我?”

“叶小九,没人要坑你,也没人想坑你,秦教授确实失踪了。”

倪凰的语气放缓了许多,颇为柔和:“教授一生名满京城,整个天子脚下的名人富商哪个不是对教授趋之若鹜?仿佛挨着教授,身上就能镀一层金!可以说,他老人家是门生遍天下!受过他的点拨,最后功成名就,现在名声财富如日中天的人多了去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独独钟爱你这个盗墓贼,一直把你当成他的得意门生,每每说起你就满脸笑容,这真的让我无法理解。一个没有进行过系统学习的人,得让教授手把手的教二次函数、解读陋室铭这篇文言文,他有什么好钟爱的?!你知不知道,那些是初中生就会的东西?”

盗墓贼三个字,有点刺耳。

我沉默着,说起教授,我无法反驳。

我是个贼,我欠他的。

“还是那句话,没人要坑你,如果不是教授,我都懒得和你这种人说话。”

倪凰再一次恢复了她的高傲,冷冰冰的说道:“我找你,并不是因为觉得教授对你最好,他失踪了你最应该为他做事,就你那点能耐,能帮上什么呢?说句不好听的,凭教授的厚德,他失踪,有一大把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为他卖命报恩,比你这白眼狼强的人多了去了!叶小九,你记住,除了教授,没人看得起你。我找你,也是因为教授离开前就留下了话,他如果失踪,让你去找他!”

我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剑,一定要带走。”

这是教授在棺材里写的字,照倪凰这么说,教授这句话根本就是说给我听的!

我失声道:“教授难道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出事了,那他为什么……”

“他为什么还要去那个墓?”

倪凰粗暴的打断了我:“教授的智慧是你无法想象的,他的学术研究也不是你这种人能窥测的,他既然去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只需要坚信教授不会害你,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就好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一样,但他既然选择了,就一定有他的想法,我只会尊重他。言尽于此,你如果执意要退出,我不拦你,但也不会再管你。”

我心思一点点定了下来,咬牙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去做掉军哥。”

倪凰道:“他很关键,必须做掉他!本来在我的计划里,我会和你一起下坑,然后我亲手做掉他,但现在出了点意外,我走不开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一切……全乱套了,你自求多福。”

“那把剑……”

我犹豫着问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

倪凰很干脆的说道:“但一定是教授的研究里至关重要的一环,说真的,对于教授的研究我目前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似乎在追寻什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问过他,他只说了两个字——真相。”

说完,倪凰准备挂电话了,她惜字如金,和我说了这么多,已经不易。

“哎,等等!”

我连忙叫住了她:“教授在离开前,除了让我去那个墓,还说什么了?”

“他说……这是他对你最后的指引。”

倪凰如此说,然后她很干脆的挂掉了电话。

……

第0014章 断脚

我坐在微凉的台阶上,紧紧抓着手中的手机,用力极大,以至于骨关节都有些发白了。

“小九?”

大兵试探性的喊了我一眼,见我眼珠子稍稍转动了一些,他才松了口气,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去太原!”

我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起身拍了拍大兵的肩膀:“你说的对,都到了这一步,总得走下去,是死是活搏一搏。”

大兵咧嘴一乐,正巧见局子对面的副食店开了门,起身去买了包烟,这才与我一起上路。

我们选择先回家,那把古剑我丢在了家里,去太原我打算也随身带着。

到现在,我大约也明白了,整件事情里,那把看着已经腐朽不堪的古剑似乎扮演着比我更重要的角色,得保护好了,放在家里不安全。

等我到家,已经日上三竿。

家门紧闭着,让我有些意外,似乎是从里面插上了。

我这破屋远在县城之外,四周没什么住户,只有我和大兵两间挨着的院落,前方就是我承包的耕地了,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点农具锅碗瓢盆,大多时候我出门都懒得去锁门,这地儿贼来了都得哭,怎的出去一趟门就从里面插上了?

只能是一个可能——有人来过!

是婷子吗?

有这个可能性。

大门进不去,我和大兵只能翻墙,反正就是两米多高的土墙,这没什么难度,我让大兵在墙角扶了我一把,然后我骑在了墙上,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哪知道,我这刚一落地,“呼啦”一道疾风直袭我耳畔,吓了我一大跳。

说时迟,那时快,出于本能,我迅速一歪身子,这才躲了过去。

铿!

一把锈迹斑驳的破铁剑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子过去的,最后沉沉落在了地上,斩的泥土横飞。

这把破铁剑,可不就是我从古墓里拿出来的那把?

“九哥?”

耳畔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

我扭头一看,是婷子,我落地瞬间,就是她拎着这把铁剑砍我,也幸亏我反应速度快点,要不这一下子抡下来,怕是我当场就得过去了。这铁剑虽然生锈的厉害,但足足有好几斤重,就跟铁棒似得,真抡在脑瓜子上,脑袋准得开花。

一时间,我气得鼻子都歪了,好嘛,在号子里没被那怪物打死,却差点被自家妹子一铁棒给抡凉了,这叫什么事儿?当即我呵斥道:“你特么抽什么风?”

“九哥,你终于回来了。”

婷子嘴一瘪,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

我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只以为方才我呵斥吓坏了婷子,气也消了大半,叹息道:“好了,没事儿了,以后女孩子家家的,别老拿一根铁棒子打人!”

大兵可能从外面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等不及我开门,干脆也爬上了墙头,却见我和他妹子抱在一起,顿时一张被打成五花肉的猪头脸气得都有些扭曲了,咆哮道:“叶小九,你特么放开我妹子,再不放老子弄死你!”

说完,他一失足,干脆从墙头上坠了下来,摔得惨叫连连。

看他这态势,我哪还敢继续抱着婷子,连忙松开了手臂。

这孙子,我说啥都信我,唯独在他妹子这件事儿上不成,每次我跟婷子单独待一会儿他就得炸窝。我说我不是那种人,婷子也是我妹子。他死活不信,总说防火防盗防小九,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男女,最后男的总得负了女的,黄梅戏里都这样。

我能说啥?

再抱着婷子,他得上来跟我拼命。

这不,一放开,他那张憋得黑紫黑紫的猪头脸立马舒展许多。

我懒得理会他,看了婷子一眼,这姑娘一张脸煞白,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看着很憔悴。

我微微蹙眉,从她的模样和这副作态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忍不住扶住了她的肩膀,正欲说话,大兵冲上来“啪”的一下子打掉了我的手。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才问道:“婷子,跟九哥说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这不问还好,一问,婷子立马憋不住了,“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浑身颤抖,指着屋子说道:“那里有鬼……”

我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

若是放在前阵子,有人跟我提阴坑、鬼之类的东西,我只会一笑了之。

但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儿以后,我对这种事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别说我,就是大兵都口干舌燥,一味的在旁边咽口水。

我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婷子也说不清楚,只道:“你去屋里看看就知道了。”

事已至此,我也没得选择了。

从萍子手里接过那把古剑做个防身的物件,和大兵并肩子进了屋。

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客厅里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用古剑挑开门帘,进了卧室。

这里仍旧没见到什么鬼怪,但是炕上的一个东西却吸引了我。

那是一只脚。

人脚。

自脚踝部位断裂,看着不大,只有三十七八码,没有指甲盖儿,外面析出了一层凝固的油脂。

看到这只脚,我呆了,良久,才扭头和大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只脚,我和大兵见过,正是军哥家中铁锅里炖的那只脚!!

那场面过于恶心渗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这只脚,怎的会跑到我家里来?

难不成是军哥他老婆的怨魂?!

不过,民间老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和他老婆素昧平生,也无冤无仇,她就算是真成了厉鬼也该去找军哥报仇,来找我算什么事儿!

我寻摸了个板凳坐下,把婷子拉到面前,面色凝重的说道:“婷子,九哥知道你怕,遇到这事儿九哥也怕,但这这档子破事总得有个说法,你跟九哥仔细讲讲,昨儿个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婷子确实是被吓坏了,浑身不可抑制的哆嗦,但这是个勇敢的姑娘,定了定神,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她昨夜的经历,她语言有点零散,我思索片刻,这才心里通透了。

我和大兵出发去盗坑那天,大兵这货找了个小姐,因为走得急,没付人家钱,人家昨儿个找上门来了,占了大兵的屋,婷子知道我俩出去办事儿了,晚上来了这边以后有家不能回,干脆就来了我这里。

夜里,她裹着衣服睡得正沉,忽听一阵阴嗖嗖的笑声。

那笑声尖细,就像捏着嗓子在笑一样,不阴不阳,极其渗人。

婷子梦中惊醒,抬头一睁眼,就看见窗上趴着一颗死人头,那死人头披头散发,眼珠子往上翻,七窍溢血,口中叼着煮熟的断脚,悬浮在半空中一味的笑着,似乎特别得意,在半空中浮浮沉沉。

婷子刚醒来看见这么个东西,差点活活被吓死。

片刻后,那死人头离开了窗口,竟然径自飞进了屋里。

婷子已经被吓坏了,慌乱之中她随手拎起我扔在炕上的铁剑,照着那死人头就砍了一剑,那死人头尖叫一声,口中叼着的断脚“扑通”一下落在了炕上。

婷子趁势跑出了院子,这才看见那死人头飞走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婷子不敢回屋,坐在门口守到天亮,正好我翻墙进来,她已成惊弓之鸟,当然会下意识的拎起铁剑攻击。

种种际遇,我光是听都觉得渗人,更不用说婷子这个亲身经历的人了。

毋庸置疑,军哥他老婆找上门了,那颗被他挂在门头的死人头现在满世界乱飞!!

只是……

我心里一动,翻手细细端详着手中这把铁剑……

……

第0015章 隐情

最近的遭遇,一点点的在改变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这是一个不仅仅只有人的世界。

或者说,这并不是一个人类完全统治的世界,在阴暗的犄角旮旯里,仍旧存在着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不知道号子里的那个东西、亦或者是飞来的这颗死人头,该不该将它们称之为鬼。

姑且,就把它们当做这种东西来看。

鬼怪复仇,岂是蜻蜓点水,一触就撤?

在我的揣度里,恐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才对,而且这种东西有着我们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飘忽诡异,怎么可能被婷子这种柔弱女孩子打一下子就跑呢?

这里头本身就存在着不合理。

除非……

这把剑本身就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驱逐魑魅魍魉!

“小九。”

大兵面色古怪,推了推我的肩膀,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原计划不变,去太原!”

我心思愈发坚定了:“无论是军哥,或是倪凰,他们都是知情者。相比于军哥,我更相信倪凰,姑且按照她说的做,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这些东西,早晚还会来的。”

“我也要去!”

婷子几乎是想都没想,一把拽住了她哥的袖子:“哥,你们不能丢下我,这些东西太吓人了,你们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

大兵一脸为难。

我和大兵一起长大,他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了,思索片刻,他做不了的决定我干脆替他做了:“婷子不能去,她留在这里比跟着我们安全。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切都和那个坑有关系,咱俩下了坑,这些怪事也都是冲着咱俩来的,婷子没碰过不干净的事情,不至于成了目标,那些东西的针对性很强,否则,它们早漫无目的的大开杀戒了,这地方只会更乱!婷子只要离咱俩远点,应该不会有事。”

说此一顿,我转而安慰婷子:“我们俩离开这阵子你去我家先待着,我的家人你认识,家大人多,那么多人在一起,想来那些东西也不敢往人堆里扎。”

婷子的情绪还是不稳定。

没办法,我只能耐下性子翻来覆去的给她解释,婷子这才终于踏实了一些,颇为难的应了,就是比较担心我和大兵的安全。

我也没太多的选择,祸是我和大兵两个人闯出来了,屁股也得我们自个儿擦。

说干就干,安顿好婷子以后,我和大兵两人稍稍收拾了下东西,他去把住在他家里的那个小姐打发走了,而我则抽个空拎着那只断脚给烧了。

这只脚留在家里,迟早是个祸害,不处理不行。

……

做完这些事,我和大兵就上路了,我是带着这把古剑走的,没法坐火车,和大兵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太原去了。

老家在晋西北,到太原不是很远,只有二百多公里,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我和大兵大约在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出发,抵达太原,已经是六点多,加上上班高峰期堵车,等出租车司机把我们送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

这里是挨着迎泽公园的一个城中村,有很多外来人员,鱼龙混杂。

此时,夜幕渐渐拉开,城中村许多小贩已经出摊,几乎是人挤人,我用布包着古剑背在背上,和大兵在人群中东挪西凑,好不容易挤进了一条污水巷子。

这里很泥泞,也是条死胡同,排水不好,地面上全都是烂黑泥,行人的脚印和车辙印让地面凹凸不平,整个巷子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只有右侧有三家铺子,左右是卖大锅饭,中间是一家叫小梅旅馆的地儿。

小梅旅馆,就是军哥住的地方,血书上的地址就是这里。

“先整口东西吃。”

大兵道:“真打起来,有劲儿!”

我点了点头,今儿个一天我俩都没吃饭,只是在高速停车区整了盒泡面和矿泉水,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不是干活儿的时候。

我俩都是糙人,没那么多讲究,在旁边卖大锅饭的地方凑合了一口,一盆面几块钱,下肚以后舒服了许多,这才进了小梅旅馆。

旅馆里潮湿昏暗,前台是个昏昏欲睡的发福中年女人,应该是老板娘,看见我们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然后漫不经心的说:“住宿标间一晚一百,月租一千五。”

我上前道:“找人,朱大军,哪个房间?”

“哟呵!”

老板娘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客人隐私,不能……”

啪!

大兵二话不说,一张红钞票拍在了桌上。

我们两个常年混迹在市井,这点规矩能不懂?要说那种五星级酒店有规矩,不会透露客人信息,这我信,但这小破地方可没那么多讲究。

果然,老板娘一看见钱,肥胖的脸上挤出了笑脸,道:“二楼,201,不过我劝你们别上去了,他人不在,刚刚出去了,他每天这阵子都出去,屋里就一个快咽气儿的小女孩,别碰晦气。”

快咽气的小女孩?

我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顿时蹙眉道:“这小女孩儿是他什么人?”

“女儿呗!”

老板娘说道:“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他来太原求医的,去了好几家医院,一看小女孩儿快不行了,全都不管,这年头,谁还敢接这事儿啊?医院被讹的也是怕了,怪不着人家,你们都没瞅着那女孩儿,啧,那叫个渗人哟。”

说着,老板娘似乎想到了小女孩儿模样,打了个哆嗦,身上肥肉都随之狠狠颤抖了几下,然后她才说道:“我也早让他卷铺盖走人,可他不走,还又给了我一笔钱,写下了条子,说人死这儿不赖我,我也是看着他可怜这才让他住的。”

看他可怜?

我看你是看在钱的份儿上!

我心里冷笑一声,懒得搭理这老板娘,和大兵交换了一下意见,立马起身往二楼走去。

这小女孩儿,到底得的什么病?

我觉得,军哥这么丧心病狂,绝对跟这小女孩儿有关系。

……

第0016章 死牛眼

旅馆不大,整体住宿环境极差,台阶破破烂烂,完全是水泥的,不贴瓷砖,空气潮湿,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楼道里的灯也似乎接触不良,忽闪忽闪的,灯光昏黄。

“妈的,真黑。”

大兵低声骂道:“就这破地儿还一个月一千五呢,真敢要价,咱哥俩当年在广州租的一个月八百的屋都比这强多了。”

“前几年能跟现在一样?现在这年头,经济也不好,人都想钱想疯了,什么破玩意都敢叫价,谁让人家占着地儿呢?就这地方就值钱!”

我笑了笑,道:“你丫整个一愤青,要不是没办法,谁会住这地方?基本上都是来看病办事儿的,也不打算定居常住,租房子犯不上,住酒店又太贵,这里正合适。”

至于军哥,我倒是觉得他应该是怕住酒店暴露自己,只能在这地方蛰伏着,不过话又说回来,看他在墓里的那疯狂的架势,想必他也不是很宽裕。

说话之间,我们两个已经走到201房间门前了,这里不是很大,就那么几个屋子,好找。

门是虚掩着的。

军哥走时没有关门,让我有些好奇,他难道不担心有什么歹人闯进去?这地方鱼龙混杂,治安可不太好。

我凑到门缝向里看了一眼,里面没开灯,也看不清情况,但我却嗅到一股难闻的恶臭。

“军哥他闺女该不是死了吧?”

大兵也闻到了这股味道,道:“臭的也太厉害了。”

“你见哪个死人臭了味道跟海鲜市场差不多?”

我斜了他一眼,这味道不像是死了人,但确实不好闻,军哥不关门估计也是晾味道,这里通风不好,憋里面得熏坏了。

从外面没什么发现,我干脆推门而入,顺手打开了灯。

这是一间最多只有十几个平方的小屋子,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还带着一个跟公厕隔间差不多大小的厕所,洗脸池在厕所外面。

屋子里很乱,也脏的够可以,厕所全是泥脚印子,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床上,一个小孩儿背对着我们,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留一个后脑勺给我们。

她应该就是军哥的女儿了。

我轻轻喊了她一声,小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没办法,我只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女孩仍旧没反应。

最后,我只能伸手把被子撩开,这回小女孩儿似乎有点感觉了,翻了个身,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一时间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冷颤,整个人豁然站起。

“我去!”

大兵也被吓了一跳,飞快后退,一直等靠在墙上退无可退时才终于停下,却一直在搓胳膊,他的胳膊上已经浮出密密麻麻一大片鸡皮疙瘩,我估摸着如果不是我们有要事,只怕他现在已经掉头撒丫子跑了。

不是我们两个胆子小,是这小女孩的模样着实渗人!

她的脸上,全都是一个个黄豆大小的巨疮,这些脓疮形如章鱼腿上的吸盘,不断向外留着黄绿色的脓水,且,脓疮极多,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小女孩儿身上只要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部位,全都长满了这样的脓疮,将她整个人都覆盖了。

脓疮极臭,淌出的脓水带着死鱼味。

这屋子里那如海鲜市场一样的腥臭味,源头就在小女孩儿身上。

虽然她是个孩子,但是这副也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上一眼只怕都能留下终生阴影。

我经过了最初的不适后,渐渐平息了下来,叹了口气,拉起被子给小女孩儿盖住了胳膊和上身。

“这是……”

大兵咧了咧嘴,道:“小九,这是不是就是大家经常会说起的死牛眼?”

我一声不吭,默默点了点头。

死牛眼,是一种病,一种现代医学根本不承认,也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记载的疾病,但我们这种人基本上都知道。

这小女孩儿得的就是就是这种病,这种病的脓疮乍一看与章鱼腿上的吸盘非常相似,而章鱼又叫死牛,所以就有了死牛眼这么个称呼。

当然,我们更多的时候认为这是诅咒、厄运。

刨坟倒斗,仿佛真的会坏了自己的气运,冥冥中自有不可揣测的力量来惩罚你,坑下的多了,基本上不得善终,而且家人身上总会得一些怪病。

死牛眼,就是其中之一。

我金盆洗手也有一些这个原因,不仅仅是不想做下去了,也是不敢做下去了。

看到这小女孩的情况,我大概明白军哥的际遇了。

这个小女孩耗干了他。

甭管他以前弄了多少钱,都禁不住这么折腾。

死牛眼没得治,烂疮最开始很少,一般都长在胸口,然后开始不断蔓延,最后遍及全身,密密麻麻,从里面开始溃烂,等烂的差不多了,人也就咽气了。

但这毕竟是他女儿,哪怕明知不治,只怕他也会拼尽全力带着这个女儿四处求医,散尽家财不说,再加上伙计和老婆出了问题,他走上绝路也是正常。

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我看着这小女孩儿,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这小女孩儿浑身都已经被死牛眼覆盖,只怕没几天了。

“走吧。”

我对大兵摆了摆手,道:“咱俩去外面抽根烟吧,军哥不会走远,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哪知,这时,一只冷冰冰的小手“啪”的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赫然是军哥的女儿。

她手上黏黏糊糊,多是脓水,掌心全都是死牛眼,我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有点发硬,有黏黏滑滑,似乎上面有粘液一样。

但这种病不传染,而且这是个孩子,我也没那么大的厌恶,转过了头。

小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病入膏肓了,眼珠子发黄,里面似乎也有脓水,看着就像很多美剧里的丧尸的眼睛一样,我都怀疑她现在是否还能看清我的模样。

“叔,叔叔……”

小女孩儿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道:“叔叔,你快走,不要等我爸爸了。”

我心头一惊。

死牛眼只是病,是盗墓贼的诅咒,但它并不影响人的神智!

所谓童言无忌,这小女孩儿不过几岁,断然不会骗人,亦或者有别的阴暗心思。

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叔叔,快走……”

小女孩儿有些着急,不断在推我手臂,可惜她手上没有太大的力气:“快点走呀,爸爸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爸爸了,等他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我蹲下了身子,道:“爸爸到底怎么啦?你跟叔叔说说,叔叔是他的好朋友。”

小女孩儿嘴一瘪,因为死牛眼,她看起来渗人恐怖,可这副神态却让我心头莫名一酸,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就让我汗毛倒竖了,她说:“爸爸……早就已经死了。”

……

第0017章 贫贱夫妻

军哥,死了?

而且是早就已经死了?

那……最近这阵子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此时季节尚不寒冷,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尤其是手脚,冰凉到麻木,仿佛这双手脚不是长在我身上的一样。

“大兵,我想抽颗烟。”

憋了半天,我就憋出这么一句。

大兵也知道我的心情,把身上的烟和打火机给了我。

点了烟,我哆哆嗦嗦的吸了几口,心情这才平复了一些,蹲下身子,轻轻抓起了小女孩儿的手,她手心手背全被死牛眼覆盖,如厚厚的老茧,让人心疼,本是如花的年纪,却因为父亲盗墓惹上了这种怪病,不可见人。

犹豫一下,我终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我生下来的时候比别的孩子瘦小,爸爸就跟妈妈开玩笑说我像个小豆子,然后他们干脆就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说起这些,小女孩儿的脸上涌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可惜疾厄已经摧毁了她的身体,体力很差,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剧烈的喘息,随即她挣脱了自己的手,死牛眼里分泌出润滑剂一样的粘液浓水,我根本抓不住她的手,之后她反手无力的推搡我:“叔叔,你快走吧,爸爸就要回来了。”

“能和叔叔说说你爸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加重了一些语气:“这对叔叔很重要。”

小豆子歪了歪脑袋面向了我,她的眼睛似乎还有一点视觉,只可惜双眼无神,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眼神更加溃散了,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妈妈,杀死了爸爸。”

答案让我目瞪口呆。

不是军哥杀死了他老婆么?

小豆子躺在床上,形如瘫痪,但她遭逢家庭巨变,逼迫着她早早成熟,很多事都心里通透了,不等我发问就和我说道:“我病了,爸爸为了给我看病,花了很多很多钱,家里都已经买不起大米了,妈妈不想和爸爸过了,天天和爸爸吵架。后来,二叔来了,没事总给家里送吃喝,每次爸爸出去办事,他准会来,然后和妈妈关上门不知道干什么。

有一次,我偷听了,妈妈要和二叔一起离开,二叔说不敢,他怕爸爸杀了他,妈妈就说,要不弄死爸爸……

我很害怕,跑出去找爸爸,可没找到,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爸爸已经回家了,妈妈给他做了饭,爸爸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妈妈用刀一直在刺他胸口……

妈妈看到了我,她没有理我,扔掉刀,拖着爸爸就离开了。”

我听得有些口干舌燥,这……也是典型的大难临头各自飞。

小豆子说的二叔,应该就是小二,趁着军哥落难,和军哥的老婆搞上了,又担心军哥会宰了他,干脆伙同恶妇干掉了军哥!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样的事儿,在穷山沟子里真不是稀奇事儿,我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小豆子头发,问道:“后来呢?”

“后来,二叔来了,他和妈妈回了屋,也不管我,我在外面能听见他们在屋里说说笑笑,他们在收拾东西,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才出来。二叔当时看了我一眼,就问妈妈,要不要把小的也弄死,妈妈说算了,反正也活不长,长了一身烂疮,恶心死了。”

小豆子的语气很哀伤,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如此对待她,那是一种怎样的伤害,但她不曾哭泣,或许所有的眼泪她都已经流干了,继续说道:“不过就在二叔和妈妈要出门的时候,爸爸又回来了。二叔和妈妈被吓坏了,跪在爸爸面前一直磕头。可爸爸似乎不记得事情了,只是揉着胸口说自己可能遇上狠人了,被人刺了几刀,然后埋了,幸亏没刺到关键位置,然后二叔和妈妈就不怕了,从地上站了起来,和爸爸说他们正要出去找爸爸呢……”

我蹙眉道:“你没跟你爸爸说你看到的事情吗?”

“说了,爸爸不相信,说妈妈不可能害他,让我别乱想。”

小豆子瘪着嘴说道:“爸爸回来以后,二叔就很少来了,他和妈妈会在外面见面,有一次我偷偷跟着去了,二叔觉得是妈妈没刺对地方,所以没杀掉,准备再找机会杀爸爸,可自从那一次以后,爸爸一直带着我在外面吃饭,再没回家吃饭。”

小豆子已经够成熟了,但有些事她还不是很懂。

军哥哪是忘了发生什么了?

分明是在憋着大招呢!

事情了解到这里,这个家庭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或许是因为军哥惦记着南山大墓,所以才捏着鼻子选择了隐忍,毕竟下坑他一个不成,需要小二和胡子他们,干脆装作忘记了他老婆对他做的事情。

小二也是个傻子,天真的以为军哥是真的忘了,继续与虎谋皮,纠结了胡子、阎王,准备下坑的时候第二次干掉军哥。

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想了想,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爸爸死了呢?你不也说了,妈妈刺错了地方,好像没有杀死爸爸。”

小豆子眼睛猛然睁大,浑身颤抖,道:“有一天晚上,我看见爸爸出去了,我不想和妈妈在一起待着,就追着爸爸跑了出去,然后就看见爸爸坐在我们屋后的黄土堆上,用刀割开自己的胸膛,把心取了出来,他的心上全都是被刀刺的口子,他用针线把心缝好以后,又重新塞了回去。”

这事儿听着确实怪渗人。

但,军哥这个死人,我还真就不得不再去会会他了。

当下,我站了起来,替小女孩儿盖好了被子,轻声说道:“小豆子,你好好睡觉,叔叔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小豆子用力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我抬头刹那,整个人立马炸了毛。

床的另一边是贴着窗户的,从窗户上可见下面的街道,此时我一抬头,视线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对面的窗户上。

窗口,趴着一颗死人头。

是那恶妇的死人头。

它,竟然不远千里的一路追着我们来了这里!

它披头散发,眼睛瞪得很大,但没有瞳孔,只剩下了眼白,七窍中溢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黑红的污痕,似乎特兴奋,上下浮动,脑袋来回晃,嗨到了极点,嘴巴咧的很大,嘴角几乎连到了耳根上,倒是与小丑有点相似,但小丑的嘴巴是画上去,这死人头可是真真实实的咧开了嘴。

那一刹,我几乎本能的退后一步。

大兵也看到了这一幕,口中爆出了一个脏字儿:“草”。

但那死人头并没有冲进来,似乎就是为了吓我们,目的达到以后转而飞走了。

我惊魂稍定,面色阴晴不定,站在原地瞬息后,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一拉大兵,咬牙道:“追,今儿个就干了它!”

……

第0018章 交易

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我也经历了两三回了,现在抵抗力比从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再遇到这死人头,虽还有惊惧,但已然不至于两股战战不知所措了。

我心头升起的是一股戾气。

我只关心秦教授,不欲掺和军哥他们家的破事,甭管是他们生前亦或者是死后,我都没兴趣,偏偏他们夫妻还拽着我这个路人没完没了。

照这么下去,我寝食难安,还不如拼一把!

当即,我从身后摘下那把古剑,拆开了外面的布包,倒提古剑一口气追了下去。

……

闹市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小贩在吆喝,也有男男女女在笑闹。

这是人世间该有的景象,繁华依旧,所有人似乎都没察觉到,刚才他们的头顶上正有一颗死人头在满天乱飞。

我拎着一把跟烧火棍差不多的古剑站在人流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四周行人纷纷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我不顾他们眼神,昂首望着夜空,目光四下逡巡。

可惜,再没发现那颗死人头。

跑了?

应该是了。

我感觉很怪,那颗死人头不远千里的从老家跟着我来了太远,就为趴在窗户上吓我一下?

“小九……”

忽然,大兵从身后戳了戳我,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先不用管那颗死人头了,真正的麻烦来了。”

“怎么了?”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大兵也不说话,扭头对着我们身后昂了昂下巴。

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兵指的方向就是小梅旅馆所在的那条巷子,在这个人流颇多的城中村里,那条巷子算是比较冷清的地方,那里行人并不多,一个穿着绿色旧军服的男人站在那里,显得孤零零的。

军哥!

一阵子不见,他瘦削很多,两颊都已经塌下去了,夜色里他的面色白的很,让我想到了很多电影里面的吸血鬼。

同样,他也在注视着我。

片刻后,他不声不响的转身就走,不过不是进了巷子,也没有去小梅旅馆,而是朝着城中村外面走了去。

“怎么办?”

大兵连忙问道:“追,还是不追?”

“追!”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即便军哥是个死人,那我也得迎上去。当即拉了大兵一把,两人并肩子紧跟了上去。

从始至终,军哥都没有停下,前进帽的帽檐儿被他压的很低,他垂着脑袋,面容几乎不可见,一路不疾不徐的往前走。

我和大兵尝试着加快速度去撵他,可惜,我俩加快速度,他也一样加快速度,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再着急,和大兵紧紧赘在后面。

军哥似乎很熟悉这片地方,七拐八弯,最后将我们引至一片无人处。

这是一片未竣工的工地,不过似乎因为一些问题,工地已经停工了,不见一人,大楼只有一个框架,军哥就在里面一边抽烟一边候着我们。

这里气味不太好,大楼里到处都是过路之人排泄的粪便。

我和大兵刚走进来,军哥就随手丢掉了烟头,淡淡道:“小九哥,你终于来了。”

我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军哥衣领上,那里有零星的血迹,看着还很湿润,我心头一跳,下意识的问道:“又杀人了?”

“嗯。”

军哥倒是不避讳,直接承认,似乎是在我面前杀过人以后,连遮掩的必要都没有了,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八蛋,让他救我女儿,他不救,还让我回去准备后事,没医德,那不如去死。”

说起这些,他的脸更加扭曲了,咬牙道:“这是第七个,但不是最后一个,我会一直杀下去。”

魔鬼!

这是我脑海中的第一印象,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真正的军哥早就死了,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回来复仇的厉鬼,只剩下了扭曲的暴戾,自然不介意多杀几个。

我走神的工夫,军哥话锋一转,忽然问我:“你见过我女儿了?”

“见过了。”

我道:“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儿。”

“可爱……”

军哥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轻轻一叹,道:“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但我还是很高兴。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真的很可爱。”

“不是假话。”

我很认真的说道:“干咱这行的,什么样的丑的没见过?小豆子比你和你老婆好看的多,你和你老婆才是真丑。”

军哥想了想,随即笑了起来:“对,我和我老婆才是真丑。”

他的笑声由弱变强,笑的越来越疯狂,都抱着肚子弓下了身子。

良久,他的笑声才终于停下,等他再抬头的时候,他双目中渗出了血,正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木然说道:“既然见过了小豆子,那我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这孩子……就是善良。”

我心头不争气的狠狠跳了一下,勉强保持着镇定,道:“跟着你来,是有事想问你。”

“可以。”

军哥很大方的应了,歪着脑袋打量着我,说道:“说实话,小九哥,本来我带你们来这里,是想做掉你们两个的,但是因为你刚才那一番话,我改变主意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也可以保证你能安全回到老家,从此再不会有古古怪怪的事情找上你,但我这里也有一个要求,你得应了才行。”

他这态度倒是有点出乎我预料了。

我道:“什么要求。”

“那个东西,你得给我。”

军哥伸手一指我手中的古剑,说道:“小九哥,你不外乎求财,东西给我,保你平安,只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而且我还能给你一大笔钱。”

我笑了:“军哥,别骗我傻,你能有什么钱?给小豆子治病早耗光你了。而且,这破剑是你不要的东西,怎的转眼你反而求上这个了?”

“是我瞎了眼,拿错了东西,这把剑才是我要的。”

军哥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钱你放心,以前没有,现在有,剑给我,给你这个数儿。”

“一万?”

“……”

军哥摇头。

“十万?”

“……”

军哥仍旧摇头,猛然加重了语气:“一百万。”

……

动心么?

我怎么可能不动心!

大兵已经在身后拿指头戳我了。

我们哥俩走南闯北七年,多少次差点把命都交代了,加起来都没挣到这个数儿!

军哥的神态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这把剑,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盯着它!

我目前无法理解,但我知道,只要这把剑往出一交,我和大兵拿钱走人,所有的事儿都能混个明白,我也能退出这漩涡,不用担心死在半路上,继续回老家种地,运气好还能娶个媳妇。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日子?

可是,心跳骤然加速后,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倪凰和我说的。

这是……秦教授对我最后的指引。

片刻后,我轻轻叹了口气,拍掉了大兵一直在戳我腰眼的手指头,压低声音说道:“兄弟,认识我算你这辈子倒了霉了,这回咱哥俩要真横在这儿了,黄泉路上随你处置。”

大兵一愣。

我豁然抬头,盯着军哥一字一顿的说道:“剑,不会给你,事儿,我一样要知道,只要把你撂倒,由不得你!”

“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呢?”

军哥叹了口气,徐徐朝着我走了过来:“小九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呢?换成在坑里那阵子,我或许不是你们两个的对手,但是现在……我送你们两个上路!”

……

第0019章 巫泽

大兵是个反射弧极长的主儿,此时才如梦方醒,立即破口大骂:“叶小九,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有钱不赚,你非要找死!”

他说的是实情,军哥把活路给我了,我没要,像个傻子。

但我偏偏一点不后悔。

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赚钱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更重要。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说什么,似乎都晚了。

大兵嘴上不饶人,但招子明亮,眼看那军哥已经走过来,他倒是率先迎了上去,一侧身从我身后蹿出,手已经从兜里摸出了家伙,那是一把折叠刀,信手一甩,只听“啪”的一声,一截寒光闪闪的刀刃蹦了出来,他的步伐也在这时陡然加快,大吼道:“老子废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兵一个箭步,人已经站到军哥面前,手中的刀以迅雷之势直掏军哥腹部。

这一刀刺的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很有水平。

甭提什么太极形意、也别说什么泰拳空手道,真打起来威力有限的很,我和大兵是在市井底层混起来的,不谙武术,我们只知道,打架斗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若是放在往常,这一刀下去,十个里有九个得报废,刀子是朝腋下钻过去的,很难防住,一刀能穿透肋骨,捅进肺部,这是要命的路数。

可军哥却不慌,脸上闪过一抹嘲弄般的笑容,手臂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角度“嘎巴”一下子扭了过去,正常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果真来一下子,骨头都得扭断了,他偏偏就做到了,且稳稳的一把抓住了刀刃。

他的手,不见被割破。

大兵尝试着抽刀,但扯了两次没扯出来,这才稍稍有些慌乱。

我也没闲着,在大兵和军哥斗起来的工夫,我随手捡了一根拇指粗细的废弃螺纹钢筋,从旁绕了过去,只等这二人僵持时,一扑而上,抡起手中的钢筋猛然抡在了军哥头上。

铿!

钢筋抽弯了,强大的反震力道让我手掌发麻,一下子丢掉了钢筋。

军哥面带微笑,岿然不动,在如此猛击下不曾受到任何伤害,莫说开瓢,甚至不曾见红。

他随意扭了扭脖子,然后松开了手中握着的刀刃。

一时,因为惯性,大兵一个趔趄向后栽去,身体失去平衡,接连退出十多米距离后猛然栽倒在地。偏偏他还比较倒霉,那地方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货色排下了“大号”,时间不是很久,尚未风干,他整个人扑上去会是个什么场面可想而知。

大兵整个人都是懵的,下意识的看了自己手掌一眼,然后狠狠一甩手上的腌臜,口中爆出一道凄厉到极致的惨嚎:“我他妈和你拼了!”

说罢,整个人跟疯了似得再次朝着军哥扑了上去。

“大兵!”

我有些急,连忙提醒。

之前对了一阵,我们根本就不是军哥的对手,完全不能硬拼!

可惜这大兵有点脸黑,被闪了一个驴打滚后,竟然扑在了一坨排泄物上,以至于他整个人暴跳如雷,红了眼睛,根本叫不住,颇有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

无奈,我只能再次朝军哥冲上去。

这回我取出了那把破铁剑,只希望这把剑有不可揣度的神秘力量,能克制这些已死之人。

……

大兵和军哥的交锋是短暂的。

事实上,军哥只用了一招。

一个转身侧踹而已……

然后,大兵倒飞了出去,重新落回了那滩排泄物上,这回他没能再次站起来。

那一记侧踹,精准无误的踢中了他的下巴,让他直接休克。

这样的速度在我的预料之中,之前军哥手抓兵刃轻松写意,大兵都无法从其手中挣脱,高下立判,如今大兵失去理智,上去不被一下子搞定才怪。

我并不慌。

在军哥击倒大兵的工夫里,我又一次摸到他身后,举起古剑,狠狠一剑从军哥背后刺入。

噗!

这一剑直接将军哥胸口洞穿。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古剑刺入的地方竟在“滋滋”冒着白烟,可散发出的气味却不是烟火气息,而是一种类似于头发燃烧后的味道。

之后,我在军哥后腰上狠狠踹了一脚,借力瞬时退后。

显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古剑很特殊,可伤已死之人。

只是这并不致命。

我双眼死死盯着军哥,见他屹立不倒,只是身躯开始变得僵硬,动作也开始迟缓,整个人就像是木偶一样徐徐转身。

待他转过身来,我才见他面如金纸,一双眼睛猩红渗人,眼里弥漫起了一条条粗大的血线,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血丝了,而是血管,挤在一起不断跳动,似眼窝里爬满了蚯蚓。

伤口还在冒烟,不见流血,军哥垂头盯着伤口看了片刻,忽而“嘿”的轻笑一声,这才抬头看我,颇为激动:“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品出了这把剑的用处,被它伤了,好疼……不过,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言罢,他摇摇晃晃朝我走来,形如行尸走肉。

我默默握紧古剑,高高举起,只等他距离我更近一些时,我才猛然一步踏出,挥剑向他脖颈斩去。

“吼!”

军哥张嘴咆哮一声。

这啸声如雷,有极强的穿透力。

我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的恶心感袭来,脚步也开始变得虚浮。

扑通……

一步三晃,终于我还是扑倒在地,浑身酸软,就趴在军哥脚边,无论我如何挣扎,始终难以站起来。

“南方有异物,名曰巫泽,黑巫采尸而成,以怨为引,其躯伤而生烟,烟有剧毒,入体可蛰伏数月,骤闻震耳之音可致毒发,四肢麻痹,三日不可下床。”

军哥声音飘忽,说出这样一段颇为拗口的话。

我听了个大概。

巫泽?

军哥就是这种怪物吗?

好像是,而且,似乎在军哥背后还有黑手,让他成了这种诡异的东西。

我思绪混乱,浑浑噩噩,有千万个问题想问军哥,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成了哑巴。

“小九哥。”

军哥总算恢复了一些“正常”,眼中粗大的血线渐渐退去,漠然道:“我早就说过,现在的我和下墓时已经不一样,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作对呢?我本以为你是个知进退的人,现在看来,聪明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他弯腰从我手中夺剑,我浑身无力,眼睁睁的看他拿走古剑。

“终于到手了。”

军哥持剑,脸上闪过狂热,轻声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又自言自语道:“哦,对,想起来了,那次偶然我听到他们说起过两个字——血祭!”

“虽然不知道血祭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带着个血字,想必应该是见血吧?小九哥,这剑是你带出来的,那哥哥我今天就拿你开刀,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

“……”

语落,他猛然举起手中古剑,对准我毫不犹豫的刺了下来。

……

第0020章 血祭

痛苦?

亦或者是……恐惧?

曾经我听过无数人形容的死亡,不外乎就是对亲人和家庭的不舍、对世界的眷恋,十之八九皆如此。

可实际上,当死亡真正降临在我头上时,那一刹那,我心中涌出的只有浓浓的不甘!

我想活。

哪怕古剑已经落下,那一刹那我心里想的还是活!

人是一种奇特的动物,信念支撑下,总会有奇迹。

此时我便是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原本四肢酸软的身躯竟凭空生出了一些气力,借着这股气力,我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向前窜了一截。

这动作不太雅观,就像老狗刨坑一样,好在有用,让我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致命一击!

军哥原本举剑是对准了我的心脏,因为我往前蹿的这一下子,最终这一剑偏离了位置,刺在了我的腰部,没有什么痛感,但我听到了自己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很清晰,也有些令人牙酸。

我就这样被钉在了地上,不过手臂没闲着,一把抱住军哥的腿,张嘴狠狠咬在了他小腿上,我也没别的念想,撕下一块肉来就成。

谁打了我,我打回去,打不过就咬,咬不到变着法儿的也得把债讨回来。

这么些年,我都是这么生存的。

军哥倒是没有反抗躲避,不过当我真正咬住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是有足够的倚仗。

他的腿很硬,硬的就像是岩石。

很难想象,血肉之躯的坚硬程度能达到那种地步。

我一口咬上去,倒是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我的牙齿在“咯吱咯吱”作响,像是要碎裂一样。

“小九哥,没用的,何必呢?”

军哥冷漠的声音传来,他猛地一抽腿,有布帛破裂声响起,他挣脱我的撕咬,在我口中留下一块破布,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了我脸上。

我脑袋“嗡”了一下,滚到一旁。

口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血入口中,就是这味道。

我不知嘴里是被他踢出血了,还是腰部被洞穿,有血液顺着食道逆冲了上来,反正那时我红了眼,“嗷”的悲嚎一声,不服气的再次朝着军哥扑了上去。

一息尚存,我就不会认命。

只是,爬了没多远,一股森寒的气息从我要不扩散开来。

那个位置,是军哥刺中的地方,古剑仍旧插在那里,几乎将我整个人洞穿,森寒的气息是从古剑上扩散出来的,这气息如数九寒天的霜雪冷气,似疯草蔓延,飞快侵略我的躯体。

不过片刻,我的下半身已然麻木,如同肌肉彻底萎缩坏死了一样,不管心中有多大的不甘,终究我是无法动弹了,意志或有巨大的驱动力,但总归得应一句人力有时穷。

诡异的是,在我的身体发生巨变的同时,我的血液流动速度却在不断加快,一股脑儿朝着腰间古剑聚拢而去。

这是完全超乎科学范畴,除了鬼神之力,我想不到其他。

我心中弥漫起了莫大的恐惧。

叮当!

忽然,一道清脆的金属颤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恍惚之际,我眼角余光扫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滚落到了我面前。

这是一种灰色的金属,色如岩石。

对此我太熟悉了,正是那把古剑上的附着氧化物。

古剑在我手中这阵子,我也曾尝试着想过如何去掉这些氧化物,恢复古剑的本来面目,可惜进行过许多次尝试后,均以失败告终。

上面附着的那些东西,几乎与古剑融为一体,难以分离。

所以,看到那金属块的刹那,我的第一想法就是——古剑碎了。

我心中震惊,挣扎着勉强扭头朝身后看去。

这……怎么可能?!

我瞪大了眼睛。

只见,古剑仍旧插在我背上,但它并未碎裂,而是如蜕皮一样,外面的铁疙瘩正飞快掉落,“哗啦啦”的抖落满地。

寒光,自铁疙瘩里绽放。

这些金属氧化物的下面,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没有任何损坏,剑身呈黑青色,上面雕刻着九条神态不一的龙。

有亢龙,有潜龙,亦有腾龙……

传闻,龙的一生会有不同的处境,历九劫而不灭,方是真龙。

于是,世间留下了龙之九态。

这把宝剑上完整的镌刻了九种龙态,栩栩如生。

只是,九种龙态,此刻正被鲜血浇灌,有血液在顺着雕刻的痕迹弥漫。

那是我的血。

剑柄处,金属附着物脱落后,露出几个镶金小字——天有道,万灵亦有道。

“哈哈,果然是绝世宝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剑呢!”

军哥在一侧狂笑,眼中闪过贪婪之色,道:“我能得到这把剑,何必再看他们脸色?我曾听他们说,这是帝王剑、天子剑!持此剑,斩立决断,其威无穷。届时,我何必再怕他们?只需要一剑下去,他们都得听我的,不仅他们得救小豆子,而且从此都得服从我!”

他,已经彻底疯魔了,现在只是一个被欲望主宰的野兽。

只是,军哥口中的他们,又是谁?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秦教授的失踪,是否和“他们”有关?

我都已经自身难保,可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些事情。

……

军哥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贪婪,走到我面前,一把将古剑拔了出去。

这把剑并非是传统的汉家剑,而是结合了蒙古式的弯剑,其剑身略弯,剑柄很长,是一把长于劈砍的剑。

对于军哥来说,这是很重要的时刻,他很得意,内心充斥着狂喜,得到古剑后,持剑向天,不可一世,大吼道:“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把它交给你们吗?不可能的,它,注定属于我……”

话不曾说完,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军哥忽而面色一变,甩手就想将这把让他疯狂的古剑丢掉,只是古剑剑柄上似擦了胶水一般,死死黏住了他的手,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根本甩不脱,剑柄与他的皮肉几乎连成一体。

军哥愈发的惊恐了。

片刻后,他的胳膊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

……

第0021章 天使

血与骨横飞……

我距离军哥很近,清晰的看到了他胳膊炸裂时的场景。

炸的很碎。

有些血肉和骨头碴子已经崩到了我的脸上,有点疼。

古剑被高高抛起,又直挺挺的落下来,剑锋瞄准的是我的背心,我连忙向一侧滚了一圈,这才堪堪躲开。

铿!

那把古剑插在了我眼前,距离我面部不足十公分。

军哥遭逢重创不断后退,最后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对方才那一幕显得心有余悸。

不过他早已经不是活人了,除了惊恐,没有太大的痛苦表现出来,断臂处整整齐齐,根本不像是炸断的胳膊,倒像是一刀斩落出来的伤口,不见血,只能看见骨头和肉。

片刻后,军哥定了定神,惊疑不定的朝着我走了过来,不再触碰古剑,有了方才那一出,想必他也没那个胆量了,但依旧没有放弃,躬着身子凑到古剑旁细细端详打量,试图在找出这把古剑的秘密。

“小九哥?”

军哥踢了踢我,说道:“这把剑从出土到现在,基本上都是在你手中,想必你应该了解的更多,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说的好,我给你生路。”

“军哥说笑了。”

我闷哼一声,翻过了身子,仰面朝上,与军哥四目相对,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道:“这把剑你碰一下就能给你把手臂炸裂,我如果知道怎么用,你现在早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现在的军哥似乎比从前更加暴躁易怒,我这一句话激怒了他,他眉毛一挑,毫无征兆的一脚跺在了我肚子上!

呕!

我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嘶吼,五脏六腑仿佛攥成一团,整个人蜷缩着捂住腹部在地上蠕动。

他这一脚跺的是我的伤口,此时伤口已经开始一点点的恢复痛觉了,这沉重的一脚上来,几乎去掉了剩下的半条命,伤口上“咕咚咕咚”冒着粘稠的黑血。

“不开口?”

军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撂下这句话,他怒气冲冲的转身走向大兵,扯着大兵的头发将之从粪便上拽了起来,大兵惨叫一声惊醒过来,明明五大三粗能打好几个成年汉子的主,此刻已经全无反抗之力,被军哥像拎小鸡崽儿似得在地上拖行。

扑通!

军哥把大兵撂在了我面前,狠狠踩着大兵脊背,从背后锁住大兵的胳膊,道:“小九哥,说说吧,你摇一次头,我就从他身上扯一样东西下来。”

看这王八蛋的架势,他是真准备这么做。

我有些急,吼道:“我他妈真不知道!”

“那你不要钱不要命,就要这一把破剑?”

军哥冷笑一声,他一心扑在剑上,我说什么都不肯信,仅剩的一条手臂一动,就要折断大兵的右臂。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强光忽然朝这边照射了过来。

强光下,军哥眼睛微微眯起,倒是迟缓了动作。

一辆出租车徐徐驶入这片废弃工地,不过司机似乎不太愿意继续深入了,车子停在门口,副驾驶上坐着的是个裹着大衣的孩童,只不过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

这孩子跳下了车,摸索着大衣要付钱,但司机早就瞧出这地儿苗头不对了,都没要钱,“嘭”的一下子拉上车门,轰着油门一转眼跑的无影无踪。

这孩子对此视若无睹,她很虚弱,一瘸一拐,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显得很吃力,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站定。

黄呢子大衣裹着身子,她太小了,衣服的下摆都耷拉到了地上,脸上带着口罩,还有巨大的黑墨镜,一丁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看着有些怪异。

军哥浑身巨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孩子,都顾不上我和大兵了。

“爸爸,能不杀人了吗?”

稚嫩的童声从口罩下传出。

犹豫一下,她徐徐摘下口罩和眼镜,露出一张长满恶疮的脸,恐怖渗人。

是小豆子。

军哥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放下了大兵的胳膊,脸上的狰狞和凶戾也在一点点褪去,流露出了不属于他的一丝慈爱,轻声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两个叔叔来找你,后来他们匆匆忙忙就走了。”

小豆子说道:“我从楼上往下看,看到了你,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

军哥满脸的不敢置信,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女儿,说道:“所以你就打车跟着?你不是已经没办法下床了吗?”

“病时好时坏,坏的时候确实走不动,但我今天很开心,所以能下地了。”

小豆子有些局促的拽着自己的衣角,道:“我下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走远了,打车也跟不上的,我能找来,是因为我来过好几次了,我也知道你们一定在这里。”

她伸手指了一个地方:“两天前,在那里你杀了一个阿姨,那个阿姨是个护士,她看见我说了句好恶心,然后你把她带到这里,拔了舌头,又用石头把她打死了。”

“还有那个地方,有个叔叔在医院的电梯里被我吓到了,推了我一把,你把他勒死在那里了,尸体就在楼后面埋着。”

“还有……”

“……”

小豆子如数家珍,把军哥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她的状态开始不太好了,剧烈的喘息,轻轻咳嗽,咳出的是黄绿色的液体,不过她还在坚持着,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怨气,要不然你不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不说话。但是……这两个叔叔他们很好呀,他们一点都不嫌弃我,还肯拉着我的手,除了爸爸,已经很久没人摸过小豆子的头了,自从我病了,就连妈妈都离我远远的,我用过的东西她都会标上记号,怕被我传染……

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们出事。”

军哥不断摇头,似乎精神有点错乱。

别说他。

就是我都不敢置信,这世界上竟会有这么聪明的孩子!她才多大啊?

“你……”

军哥有些艰难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但我不怕。”

小豆子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道:“因为你是我爸爸啊,你害谁也不会害小豆子的,你做的所有事,也一定都是为了我,难道不是吗?”

“吼!”

军哥口中爆出一道高亢的怒吼,打断了小豆子的话,他捂着头蹲在地上。

“爸爸,我们走吧?”

小豆子又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已经没救了,我自己知道,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军哥豁然抬头,这一刻,他神情狰狞,眼中再一次浮现出了粗大的血管,咆哮一声,径自朝着小豆子扑了上去!

……

第0022章 生死无间

异变来的有点突然。

情急之下,我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捂着尚在流血的腹部,一骨碌半坐起来,对小豆子吼道:“快闪开,他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我心头震惊,难道说,人成了鬼,真没一点人性了吗?

对这些魑魅魍魉,我不甚了解,但军哥这时的状态确有异常,他即便死去成魔,杀人不眨眼,可对小豆子没的说,所做一切也都是为了小豆子,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虎毒不食子。

此刻,他却要对小豆子下手,这有点反常。

小豆子不为所动,站在那里静静的笑着,仿佛没有看见她父亲的狰狞,张开手臂,要拥抱她的父亲,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着,长着一张魔鬼的面容,却是个天使,就连我这个世人唾弃的贼都不禁为她揪心。

转眼,军哥已经冲到近前,但剧情不似我所预料的那般,他没有动小豆子,仅剩的一条手臂一把抄起了小豆子,将其抱在怀中。

吼!

他冲着东边疯狂的咆哮,双目殷红,状如疯魔,让我想到了受伤的野兽。

这什么情况?

我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空空荡荡,属于这片工地的犄角位置,连座彩钢房都没有,堆砌着一些建筑材料,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一株杨树,杨树很高大,树叶茂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因为没有占据重要位置,所以并没有被伐倒。

夜风中,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蓦地,我心一紧,想到了一句老话,也是风水禁忌,叫“前不栽桑,后不插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鬼拍手,就是杨树。

老家的人常说,杨树是鬼树,种在院子里招鬼,会引来邪祟。

那杨树必有诡异!

我眯着眼睛细细观察着杨树,很快,我就知道为何军哥会这般表现了。

在杨树树冠茂密处,隐约可见一道黑影,树叶婆娑,很好的为那黑影提供了掩护,须细细观察,才能瞧清那是一个坐在树梢上的人。

一个无头的人。

不!

只是乍一看没头而已,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头其实在随风飘荡,因为头颅完全被打成了一张干瘪的皮,就像没吹起来的气球一样。

这人手中还捧着一颗头颅,是个女人的头颅,长发披散,面目狰狞,他正在用手细细为这颗头颅梳理头发,那颗头颅上挂着笑容,整个嘴巴完全咧开。

这颗头,正是军哥他老婆的!

为死人头梳理头发的是谁,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小二!

小二也回来了!!

军哥并不是要攻击小豆子,他是在针对这两位。

啪!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脸。

我整个人正是神经紧绷的时候,被树上那诡谲到极点的一幕吓得呼吸都停滞了,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差点直接跳起来,不过不等我发出声音,一只手一下子捂在了我的嘴巴上,让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嘘!你特么想死啊?”

大兵鬼鬼祟祟的爬过来,放开了捂着我的手,他满脸是粪,气味难闻,低声道:“叶小九,有钱不赚,你害得我差点凉在这,这档子事儿我就暂不和你说叨了,但接下来你得听我的,人家一家子的事儿咱就甭掺和了,三角恋啊,会出人命的!”

我看了被军哥抱在怀中的小豆子一眼,一咬牙,点了点头。

结果,我们这边刚动,前方的军哥就开口了:“想走?带上小豆子和那把剑,要不然我先把你们两个处理了!”

大兵身子一抽搐,既然被发现了,他干脆也不怕了,狠狠抹了把脸上的腌臜,他这不抹还好,一抹都摊开了,更是恶臭难闻,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崩溃,像泼妇骂街一样指着军哥喊道:“你他妈没完了是不是?给你戴绿帽子的就在树上,你丫去找他,逮着我俩没完没了什么意思?”

“带上小豆子和剑,立即走,要嘛,你们死。”

军哥仍旧在重复着这一句,语气已经开始变得阴嗖嗖的了。

我想都没想,甩开大兵一瘸一拐折返了回去。

古剑插在地上,血水在剑身上流淌,它很危险,军哥拿起它以后被炸断了手臂,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但现在,似乎唯有这把古剑能救我和大兵!

它有超乎我认知的力量!

我盯着古剑迟疑一瞬,一咬牙,闭着眼睛一把拔起了古剑,持剑向天,闭目嘶吼。

也唯有这般歇斯底里,能宣泄我心中的恐惧,我像是在等待判刑的犯人,等着最凄惨的下场。

可,并没有异常发生。

我睁开了眼,只见,我手掌上的血正被剑柄一点点吸收了进去,剑柄上“天有道,万灵亦有道”几个字闪烁着妖冶的血光,整个剑身上也被血雾缭绕。

哗啦啦!

不远处,那株杨树摇曳,一道黑影直挺挺的从树上坠落了下来,小二怀中捧着死人头,正对着我,胸膛涌动,似乎想说话,可他没头,说不出来,渐渐有些狂躁,一把扯掉了自己已经变成干皮的脑袋,把怀中死人头“嘎巴嘎巴”拧到了自己脖颈上。

死人头开口了,只不过是一道机械般的男声:“剑留下,保你不死,军哥,得死。”

他也是为了古剑而来?

这就好像有意思了。

只不过时间紧迫,我无暇去想太多,犹豫一下,心中有了抉择,拎着古剑快步走向军哥,从他怀中接过小豆子。

军哥一愣,没有反抗,任由我抱走小豆子,小豆子很安静,只是颤抖的身躯告诉我,她正缩在大衣里独自哭泣。

她很懂事。

“谢谢。”

军哥口中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又道:“如果我能回得去,我会找你,咱俩之间的事一笔勾销,剑你拿着;如果我回不去,你带着小豆子走吧,她来日无多,给她口吃喝,一口薄皮棺材葬了就行,我下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滚你妈的。”

我毫不客气:“开空头支票没用,我不信会有下辈子,只是觉得孩子可怜,与你无关。”

说完,我掉头就走。

“剑,留下!”

小二怒吼,直扑我而来。

军哥挡下了他,虽然只剩下了一条手臂,但很生猛,直接一巴掌把小二扇飞,他老婆的死人头凌空飞起,上来撕咬军哥,不过被军哥扯着头发拉到地上一顿狂踩……

我不敢在此地驻留,趁着军哥和小二拼杀之际,与大兵会和。

工地入口,已经被小二堵住了,我和大兵为出路在发愁。

这时,小豆子从大衣里钻出了小脑袋,满脸死牛眼,泪眼婆娑,颤声说道:“一直往前走还有一个小门,我来过这里。”

“走!”

大兵拉着我径自向前跑去。

果不其然,走了一阵子,我们看见了一扇小铁门,从铁门出去,外面是一片荒地。

这里应该在等待开发,属于工地的一部分,还没有开始动工,连基础都没做。

视线跳过荒地,可见城市的灯火,总算有了人气儿,让我多少松了口气。

我抬脚欲再度逃命,哪知道,此时右脚却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我低头一看,瞳孔急剧收缩。

因为,一双手,从地下探了出来,攥住了我的脚踝,诡异的是,我没有任何感觉!

……

第0023章 都回来了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脚,总该有些知觉的吧?可我却未感到丝毫束缚感,只是每每要提脚时,死活无法抬起,如置身淤泥中。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那只手仍旧沉陷在泥土中,毫无人色,指甲缝隙中全都是黑泥巴,隐约可见有些血痕。

“是那个叔叔……”

小豆子从大衣领里钻出小脑袋,颤声说道:“那个推了我一把的叔叔,被爸爸打死以后就埋在这里。”

又见诡异!

接二连三的来,此时我面对这些已经有些麻木了,短暂的惊慌过后,猛然举起手中古剑朝那只手斩落了下去!

噗!

土中探出的手应声而断,横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侧,不见血,只有冰冷的肉与骨。

古剑之锋利,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那只手抽搐了几下,再无动静,隐约之间,我听到土下传出一道凄厉的尖叫声。

“走!”

我推了发愣的大兵一把,刚刚动身,埋尸的地方轰然炸开,一具尸体破土而出,巨大的土块漫天乱飞,无巧不巧的一块石头落在了我后脑勺上,一下子将我砸的脑袋嗡嗡作响,脑后钻心的疼。

这是一个男人,像木桩一样杵在那里,身上穿着名贵的西服,领口有个明显到极点的阿玛尼刺绣,不过土中埋了一阵子以后也白瞎了,衬衫上有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双目有巨大的黑眼圈,眼皮浮肿,有泥土糊住了眼睛,他双臂垂着,右手被我斩落,整个就是一行尸走肉的典型模样。

他的眼皮在飞快颤抖,上面粘着的泥土簌簌抖落,似乎想要睁开。

“妈的,没完了!”

大兵那股子二杆子劲儿又上来了,原本一直都是欺负人的主儿,今儿个却整晚都被压制,恐怕早已怒在心中了,这时半路有杀出陈咬金,怒气上头,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像是一头开足气力的蛮牛,狠狠撞在了那具尸体身上。

嘭!

男尸被大兵扑倒在地。

大兵骑对方身上,一手扼住脖子,另一手从旁边摸起半块砖头,猛击其头部,转眼已经将之打的面目全非。

那尸体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眼皮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唰”的一下睁开,眼中没有瞳孔,只有眼白。

这模样让我想到了僵尸,它全然不顾身上的大兵,再次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大兵挂在它身上,竟不能影响其行动。

从始至终,尸体的双眼都盯着我手中的古剑。

又是为了古剑?

我心头一跳,眼看大兵无力支撑,再次合身扑了上去,不是我想看好戏,而是腹部疼痛剧烈,失血太多,浑身无力,也是看大兵有点危险,这才出手,一步踏出,双手握剑,朝那尸体的头部力劈了下去。

见此,大兵不再击打那尸体,转而抱住了对方,他在怒吼,竟短暂的遏制了尸体的行动,为我提供了机会。

噗!

这一剑,精准无误的命中,一剑下去,将男尸头颅砍成两片,古剑上红光一闪,男尸直挺挺到底。

“啊!”

男尸体内再次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隐隐约约好像看见尸体的胸口飘荡出一缕黑气,但又不太确定,这里光线昏暗,只是空气好像稍稍扭曲了一下而已。

那是什么?

我心头疑惑,不过我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便不去多想。

且,即便没眼花又能怎样?我这个样子还有力气继续追?

逃命要紧!

我拉了大兵一把,将怀中的小豆子塞给了大兵,转身仓皇逃走,地上的男尸再无任何动静儿。

……

荒地前方,灯火闪烁。

万家灯火此刻就是我眼中的天堂,我双眼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一直死死盯着那些灯火,仿佛这样能找到一种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鲜血,已经灌入了裤管。

我越跑越无力,可这片荒地似乎无边大一样,无论怎么跑,就是死活冲不出去,有种望山跑死马的感觉。

旁边的大兵气息也开始紊乱了。

扑通!

终于,我支撑不住,脚下一崴,整个人栽倒在地。

“不对,这不对!!”

我拄着古剑支撑身体,徐徐从地上爬起,口干舌燥,已经濒临崩溃,浑浑噩噩间不断摇头道:“大兵,你没察觉到不对劲儿吗?咱们跑了很久了,在太原这种人口集中的城市里,你见过这么大的荒地吗?别说开发楼盘,盖公园也没这么大呀!”

“说的是!”

大兵抱着小豆子一屁股在我身旁坐下,狠狠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水,咬牙道:“别说你,老子都跑不动了。”

说此一顿,大兵面色忽然一变,凑上来神神叨叨的说道:“小九,你说……咱们该不是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吧?”

我一怔。

大兵又说道:“以前我总听老人说,在咱们老家那片老林子里,夜里进山特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有的人被困了死活走不出去,等天亮了一瞧,原来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这叫鬼打墙。”

“说不好。”

我苦笑一声道:“搁以前不信,现在,我信!”

“是啊……死人都回来了。”

大兵挠了挠头,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死了的人不老实在那躺着,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动不动就来索命那一套,咱哥俩这回算是栽了,这他妈什么世道!”

死人都回来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想了想,就说:“大兵,你看,小二回来了,军哥也回来了,就连军哥他老婆的死人头都满天乱飞,现在还差谁?”

“胡子!”

大兵差点直接跳起来,说道:“阎王早烧成灰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不可能回来的,就剩下胡子了,这孙子可一直没出现呢!”

我点了点头,只是……

阎王真的没回来吗?

他烧成了一把黑灰,毛都没剩下一根,可是之前那个被军哥杀了的男人,尸体上隐约飘出了点黑色的东西……

我狠狠甩了甩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小九。”

大兵推了我一把,道:“你还能撑得住吗?”

我扭头瞅了他一眼,大兵坐在那里,看着大大咧咧,但眼中尽是关心。

“或许吧……”

我笑了笑,现在时间还早,夜还很长……

真要鬼打墙,我们要想出去,恐怕还得好一阵子……

而我……

我忽然扭头说道:“大兵,我真要死了,回头一把火烧了,灰全撒了,我不想再回来了。”

大兵没说话,别过了头。

“你守夜,我累的不行了,睡会。”

我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腹部,鲜血仍旧在汨汨而流,军哥那一剑应该没伤到内脏,要不现在我早死了,但不止血仍旧不成,眼下我们又被困在这里……

我顶不住滚滚袭来的倦意,意识在一点点的模糊。

闯了那么多的生死劫,只怕这回是真的挺不过去了吧……

这是我最后一个念头。

……

第0024章 九龙腾空,神州陆沉

这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梦中,我身处黑暗深渊,阴森冰冷,四周被诡异包围。

笑声,哭声,还有咀嚼骨头发出的“嘎嘣嘎嘣”的声音……

这些声音如影随形,一直都在我耳畔回荡着。

隐约之间,能见黑暗中鬼影幢幢,似择人而噬的野兽,在垂涎着我的血肉。

但从始至终,这些诡异并未侵蚀我。

在我的胸前,有一团柔和的光晕氤氲,那是这里唯一的一点光明,光晕将我整个人都笼罩着,庇佑着我的安全,让我浑身暖烘烘的,而且它在与黑暗战斗,虽是星星之火,却有燎原之势,不断驱逐黑暗。

最后,光明撕裂了黑暗。

破晓刹那,强光耀眼,九条大龙冲天而起。

那是东方神话传说中古老图腾,在黑暗中起舞,挞伐四方,拱卫着我。

梦,就这样醒了。

一阵强烈的灼痛感从我腿上传来。

“小九啊,你咋真就凉了呢?说好的同富贵、共生死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人啥滋味儿吧?做兄弟的不对,该早带你去洗浴的……”

干嚎声惊天动地,像公鸭子嗓。

是大兵的声音。

我睁眼一开,浓烟滚滚,我的腿上着火了,大兵带着小豆子跪在一边。

小豆子在抹眼泪,泪珠儿成串,是真哭。

大兵在干嚎,雷声大雨点小,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剧痛之下,我惨嚎一声,“嗖”的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飞快拍打着自己裤腿上的火苗。

“诈尸啦!”

大兵吓得拉着小豆子飞快后退,急得跳脚:“错不该心软呀,就该狠狠心先分尸再烧,这下可好,连小九也回来了,快弄个家伙事撂倒他!”

“老子没死呢,你烧个毛!”

我大怒,已然知道发生什么了,就不该在昏迷前嘱咐大兵烧了我!结果我还没死呢,这虎逼玩意就真烧了,好像还在我身上浇了东西,跳起来拍打半天没用,火苗反而愈演愈烈,疼痛下我干脆又躺倒在地连连打滚。

大兵惊疑不定,在旁边看了半响才确定我没死,这才拉着小豆子上来帮忙。

一阵手忙脚乱,我身上的火势总算扑灭,裤管已经烧没了,血肉模糊,少说是烫掉了一大层皮,我自己都能闻到焦臭味,好在伤的不重。

“这回可误会大了……”

大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明明摸着你都没气儿了,不太确定还问小豆子来的,小豆子说你身上早都凉了,我俩这才烧得,要我说,这事儿得赖小豆子!”

我没理会这厚颜无耻的东西,环目四顾,我们现在正在一片不见人烟的公园里,似乎是太原边缘区域,有很多工厂。

天,已经亮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扭头问大兵:“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别说,老他妈渗人了。”

大兵嘴一咧,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昨天晚上你晕死过去以后,过了没多久胡子果然出现了,那王八蛋就坐在一边盯着咱们瞅,时不时的从自己脑瓜子上摘下天灵盖儿,哈了气用衣服擦拭天灵盖,愣是把一块骨头擦得油光锃亮的……”

我蹙眉道:“他既然出现了,难道没有扑上来下手吗?”

“没,好像是忌惮什么,就在那坐着看,天亮了以后就离开了。”

大兵道:“反正,天亮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了,要我看咱遇到的八成不是什么鬼打墙,老人们说鬼打墙是原地转,可咱这跑了这么老远,不能算是鬼打墙。”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昨夜那个诡谲的梦境。

九龙庇护,征战挞伐黑暗……

“哎,小九。”

大兵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我肩膀,颇为关切的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天亮了,咱得赶紧去处理!”

我这才想起这一茬,一把掀开了自己的上衣。

腹部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军哥洞穿我的身体留下的伤痕?

“见鬼了!”

大兵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昨儿个咱们经历的都是梦?伤口怎么可能一夜就好!”

我没吭声,只是拿起了那把古剑细细端详。

直觉告诉我,一切都和这把剑有关系。

古剑很安静,再没有昨夜的动静儿了,剑身上镌刻着的龙之九态被鲜血沁红,留下了暗沉的颜色。

我昏死后所看到的,到底是梦境,还是……一种冥冥中的呼唤?

胡子忌惮的,是否是这把剑?

我不太确定。

“叔叔,是这把剑救了你。”

忽然,小豆子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叔叔光盯着鬼看了,没有注意到你,你昏死以后呼吸越来越弱,最后没动静了。那个时候,我看到你抱着的这把剑在发光,尤其是上面的血,在往你伤口里流,我以为你是得救了,可你一直不醒,反而彻底没了呼吸,身体冰凉,我很失望,你是个好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呢?结果天一亮你就睁开眼睛了,伤口也没了,我就在想,肯定是这把剑的原因。”

我颇吃惊的看了小豆子一眼:“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些生啊、死啊的事儿?”

小豆子嘴一瘪:“我经历过很多次,有几次差点挺不过去,渐渐的也就知道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颇为怜惜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唤了大兵,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

我有很多疑惑,但我知道,现在不可能有答案,干脆定了定心,和大兵带了小豆子打了车返回小梅旅馆。

军哥的事儿,如果有了结果,他一定会去小梅旅馆。

此一时,彼一时,再见,我们未必是敌人。

……

大约在上午八点钟左右,我们返回小梅旅馆,只是屋里空空荡荡,军哥没回来。

我不死心,和大兵死磕在这里准备死等军哥。

无聊时,我拿出了手机,只是昨夜一番折腾,手机早已没电,从老板娘那里要了个充电器,这才开了机。

一开机,手机就是“噼里啪啦”一连串响动,全都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未接来电,有好几百个,我看了下时间,从凌晨五点钟一直打到现在,最后一个未接来电是二十秒钟前的。

迟疑之际,手机又一次响了,仍旧是那个号码。

这回,我接起了电话。

“叶小九?”

听筒里传来一道带着疑惑的女声。

是倪凰的。

我应了一声。

“万幸!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电话那头倪凰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她颇为急促的说道:“你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暂时还算安全吧。”

我苦笑一声,犹豫一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么着急?”

倪凰不回答,又问:“那把剑还在你身上吧?”

“在。”

我有些不耐,道:“你不是说不知道这把剑是个什么东西么?”

“以前不知道,昨夜知道了。”

倪凰沉声道:“九龙腾空,神州陆沉……叶小九,多的我不便和你解释,这属于机密内容,但接下来你一定要听我的,你现在很危险,有很多人在找你,还有更多不是人的也在找你,你一定不要出任何意外,秦教授这盘棋下的有点大,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呢?真是胡闹!谁能预料到他竟然发现了这件东西……现在可好,一切都没转圜余地了……”

说此一顿,倪凰颇为无奈的说道:“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接下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任何意外,我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一个没人在乎的人,至少,现在秦教授让你变成了所有人都在乎的人,你千万千万要保重,我立即赶往太原!”

嘿,这可奇了。

从始至终,我没有和倪凰说过半句有关于我昨夜遭遇的话,可她就跟能未卜先知一样,早就把我摸透了!

犹豫一下,我问道:“说点具体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有点糊涂。”

“我也糊涂,脑袋很乱!”

倪凰有点抓狂,冷冰冰给我撂下了三个字——看新闻。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

第0025章 九龙剑

又是这样……

我心里颇无奈,从始至终都被牵着鼻子走。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对话与合作。

“小九,怎么样了?”

大兵推了推我,对此很是关心,毕竟关乎我们身家性命。

我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稍稍理了理心情,打开手机坐在床边翻看新闻。

……

某某领导人会见谁谁谁。

某某当红明星又闹出了花边星闻。

……

新闻里多是一些这样的讯息。

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看了一眼便略过了,直到把app里的新闻拉到最底部时,一则新闻才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

昨夜,昆仑山发生了一场地震。

我之所以会关注这则新闻,是因为这场地震的发生时间是在昨夜九点多的时候。

那个时候,军哥恰好将古剑刺入我腹中,古剑发生了一系列异变。

这场地震是发生在了无人区,8.2级,所幸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不过吸引了很多科学家前往震区,他们认为这很有研究价值。

地震来的很突兀,震前没有任何异象,不见野牦牛、藏原羚等野生动物四处狂奔,与之前多次发生的昆仑山大地震并不相同,莫名其妙的就震了,搞的震区沟壑纵横,很是狼狈,后来又将滂沱大雨,几乎形成山洪,将进入震区的几条道路全部冲毁,把想进入震区的科学家们全都阻拦在外面。

目前震区情况尚不清楚,不过因为没有造成重大伤亡,这件事儿到现在关注度很低,估摸着记者们也不会去追踪报道了。

看完新闻,鬼使神差的,我点进了评论区。

评论区里有一条评论让我很感兴趣。

这是一个网名叫“犯我南宁周某者,有车无电瓶”的人留下的评论。

“切,吃屎小编根本不了解内情,谁说震区情况不清楚?去度娘搜一搜九龙腾空四个字就明白了,震区有牧民目击了情况,根本不是地震!”

……

换以前,我要是看到这种消息肯定不会搭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九龙腾空”四个字时刻刺激着我的神经。

梦中,我见到九龙腾空,挞伐黑暗。

后来,倪凰也提到九龙腾空,神州陆沉这么一句话。

想都没想,我直接去度娘查了这四个字,果然弹出了很多新闻页,其中一个专讲奇闻异事的论坛里,有一个帖子说的就是关于昆仑大地震的事儿。

这个帖子上说,昆仑山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场地震,事发时一个放牧的牧民就在附近,这个牧民侥幸逃得一命,他亲眼目睹一个巨大的山头就像莲花绽放一样裂开,地下冲起强光,强光中有姿态不同的九条龙冲天而起,最后消失在了天穹中。

九龙腾空之说,由此而来。

若倪凰让我看的新闻是指这个,恐怕,这九龙腾空之说不是无稽之谈。

那么,神州陆沉呢?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智商开始不够用了,或者应该说,这件事太大,我不敢想。

靠在床边闭目休息了一阵,我翻身起来继续看其余关于九龙腾空的新闻,说法大致与这个一样,在网上引发的热议,但多数人还是本着“谣言止于智者”的想法,认为这不过是在胡诌罢了,世间怎么会有真龙?!但也有一小部分神神叨叨的主儿选择了相信,讨论的极其热烈,引发出了一连串的联想。

不得不说,看着这些往上的评论热议,尤其是上面的一些猜测,让我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毕竟,我身在漩涡中。

……

很快,又有一条讯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条讯息不是有关于九龙腾空的,而是相似字眼搜索出来的讯息。

这篇文章讲的是民国东陵大盗孙殿英的盗墓故事,他在东陵乾隆墓里挖出了一样宝贝,叫九龙宝剑,是一把不祥之剑,大概就是谁碰谁死的那种物件。

乾隆皇帝一生酷爱收藏,偶得一块上好的料子,铸造一把宝剑,这把剑就是九龙宝剑,乾隆死后,这把剑随葬东陵,后来孙殿英将之盗了出来,他盗东陵这个事儿在当时引发了巨大的风波,很多满清遗老跳出来联合给国民政府施压,孙殿英是个聪明人,为了消灾免难,就将这把剑送给了戴笠,戴笠果然帮他平了风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把剑影响,在46年的时候,戴笠飞机失事被炸死了,这把剑不知所踪。

这就是九龙宝剑的来历。

当然,这不重要,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篇文章里关于九龙宝剑的描述!

剑身镌刻龙之九态,为蒙古式弯剑。

我拿起手中古剑,翻来覆去的看。

越看,我觉得文章里说的九龙宝剑和我手中这把是何等相似!

后来,我又查了大量关于九龙宝剑的描述,甚至,找到了一张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照片,然后,我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剑。

不知不觉间,我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至此,我终于确定,我手中的这把古剑,就是那把不祥之刃九龙宝剑!!

那么,问题来了。

九龙剑铸造于乾隆年间,失踪于46年,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南山大墓中呢?

我虽然不是秦教授那种眼光老到的考古学家,但这些年下了那么多墓,基本的眼里还是有的,一眼就能看出,南山大墓是一座年份极其悠久的古墓!

这座古墓的建成年代,少说得在千年开外!

千年前,别说乾隆,就算是满族的前身女真人都没崛起呢,一把失踪于46年的古剑,怎么会出现在那座墓里?

莫不是墓主人跑出来带进去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了恐惧和敬畏,这趟水太深了。

与其说是一场意外,倒不如说是人为的阴谋!

我独自坐在床边发呆发了很久,一直等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终于醒来,好几天都没合眼,偏偏没有任何疲倦的感觉,只觉的心神疲惫。

“想不通,干脆不想,能活一天算一天!”

我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大兵出去了,应该是去买饭了,只有小豆子躺在床上睡觉。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出去走走,结果就在这时,门“哐当”一下子被撞开了,大兵一脸慌张的冲了进来,大吼道:“军哥有消息了!!”

……

第0026章 玉眼

我“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惊醒了小豆子,她迷迷糊糊的揉眼睛,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我渐渐冷静了下来,投给大兵一个眼神,我们默默走出屋外。

在小豆子面前,我不想过多谈及军哥的事儿。

此时避开,我才低声询问大兵:“军哥呢?现在在哪里?”

“他没回来。”

大兵脸一黑,道:“我看八成是折了,不过他派来了一个人,现在就在楼下候着呢,这人被吓得不轻,应该是军哥在她面前显露了点‘能耐’,说在她身上下了咒,她要不来这里传话,准得死。”

我心说军哥只怕真的是折了。

最近遇到了很多颠覆我认知的事儿,但诅咒这种东西我还真就不信,对天发誓的人海了去了,也没见哪个真倒霉,军哥都拿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吓唬驾驭他人了,想必他是穷途末路了。

我没多问,与大兵径自下了楼,在旅馆门口见到了这个前来传话的人,是个女人,二十七八岁上下,穿着紧身短裙,红色高跟鞋,腿上裹着肉色丝袜,头发很长,浓妆艳抹,看起来似乎哭过,眼线和睫毛膏全完了,脸上留下两条黑乎乎的痕迹。

这副打扮风尘味道太重了,一看就不是个好鸟。

她就抱着胳膊蹲在门口,一直在吸烟。

我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一阵后,心里有了底,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

女人说了个洋名儿,似乎是她的“艺名”。

“军哥让你来的?”

我又问:“你什么时候在哪里遇见的他?”

“大概凌晨五六点钟吧……”

安娜似乎回忆到了极恐怖的事情,脸色一白,徐徐说起了那时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和一个客户刚刚从柳巷出来要去开房,可没打到车,就步行了一段路,后来我那客户喝多了就去旁边上厕所,他刚刚离开,我就被你说的军哥拽进了旁边一条阴暗的巷子里,你不知道,真的太吓人了,他好像是鬼……”

“行了,他对你做了什么我没兴趣。”

我连忙摆了摆手,军哥现在都狗急跳墙了,能因为一句话就杀人的主儿,那种情况下会做什么可想而知,这女人身上没少两件儿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不过她说的这些在时间上还是比较吻合的,稍稍理了理思路,我就问:“他让你来传什么话?”

安娜想了想,说道:“他让我告诉你,整件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前阵子他老婆把他丢到山沟里刨坑埋了,后来一个黑衣人把他挖了出来,告诉他能救他女儿,不过他得帮人家去找一样东西,是在南山大墓里的东西,那时他问对方是什么东西,对方说自己不清楚,让他什么金贵就拿什么,他照办了,可是拿错了。然后对方就让他来太原,去找一个人,一切都听这个人的命令。在太原的这阵子,他一边抱着仅存的希望带着女儿看病,一边按照这个人的指示做事,做的什么事他没说,他说你心里有数。”

我心里当然有数,我就是直接受害者。

整件事,一直在有一双幕后黑手在推动。

或者说,是很多黑手在操盘。

我是被秦教授指引到的南山大墓,而军哥则是被另外一股神秘力量遥控着去了南山大墓,在废弃工地的时候,军哥不止一次提到了“他们”,他口中的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他与之接头的人。

不过,掺和这件事情的绝不仅仅只有这一点。

秦教授下过南山大墓,他身边也有一批图谋不轨的人。

还有军哥他老婆、小二这些人,也回来了,不过这些人和军哥作对,显然不属于军哥这一拨。

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手中的九龙剑!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在太原一直和他接头的人是谁,他说了吗?”

“说了,他主要就是让我来告诉你这个事儿。”

安娜道:“他说,和他接头的人在东边的鬼市,找陈爷就对了。”

鬼市,并不是鬼怪交易的地方。

这是行话,一般人不晓得意思,其实就是古玩物件买卖的黑市,只要是大一点的城市里都会有,而且一般都有两个,一个在东边,另一个在西边。俗话说得好,东边不亮西边亮,鬼市也是这样,东边的开西边的关,西边的关东边的开,为的是隐蔽,这一行里自古传下的规矩。

一般来说鬼市都是两个礼拜办一次,地点不确定,都是临时通知的,除非是业内玩的如鱼得水的人,一般人就是想找都找不到。

鬼市里头,有点本事的摊主叫老板,敢称爷的,那都是大佬,那帮孙子我了解,全是为了钱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很扎手。

我有点为难了,和军哥接头的这个人在鬼市里敢称爷,不是我和大兵能惹得起的。

沉吟片刻,我目光重新落到了安娜身上,问道:“只有这些?在没别的了?”

安娜摇了摇头:“没了。”

真的没了吗?

我不信。

军哥对小豆子的爱深入骨髓,即便是死了都全心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到了这种时候,他能不嘱咐点关于小豆子的事儿?

我懒得和这个女人多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直接对大兵使了个眼色。

大兵二话不说,一把捏住安娜的脖子将之提了起来,安娜尖叫一声,不过很快就被大兵捂住了嘴,然后大兵四下看了两眼,拎着她转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这才将她放下。

“真的没有了!”

安娜满脸无辜,颇为凄惨的看着我和大兵,说道:“两位哥哥,我就是出来讨生活的,该传的话也传了,你们就放过我吧?”

“你碰到的那位是个死人,你知道吧?”

我帮她捋了捋头发,让她双目与我对视,然后我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让你来带话,你来了,因为你怕诅咒,可除了带话,他应该还有别的托付,比如给他女儿的钱什么的,这些虽然不在诅咒范围内,但也不是你能贪墨的,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那点小心思我很清楚,提醒你一句,死人的东西你碰不起。”

“真的没有!”

安娜很诚恳:“我是喜欢钱,可我更想要命!”

“那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转身就走。

安娜面色一变,可不等她说话,大兵狠狠一拳头打在她小腹,差点让她直接晕厥过去,倒地后气儿都上不来了。

还是那句话,虎毒不食子,军哥很爱小豆子,我不信他没有对小豆子做出任何安排,他现在阔绰了,手头里有点钱,怎么能不给小豆子留点东西?少说也得给小豆子留点生活保障吧!

安娜说的,我半个字都不信,为了钱能卖肉的货,或许她有自己的难处才干这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了——为了钱,她什么都敢做。

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点了颗烟,细细捋着军哥传回来的消息。

片刻后,大兵出来了,丢给我两颗玉珠子和一张银行卡,满脸不耐:“妈的,真会藏,老子抠了半天才抠出来,你闻闻那玉珠子,骚臭骚臭的。”

我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故意恶心人呢么?我手里正抓着这俩玉珠子呢!

不过,我还真得细细研究这俩玉珠子。

俩玉珠子一模一样,而且我见过,军哥从南山大墓里带走的那颗就在其中,不过,那时他只找到了一颗,而这里却有两颗。

另外一颗,哪里来的?

军哥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了,可惜时间紧迫,他传回来的消息很有限。

我抬头看了大兵一眼,问道:“怎么说?”

“玉眼,这是一对玉眼。”

大兵道:“这对玉眼,能治好小豆子身上的病。”

……

第0027章 狠人

玉眼……

我在行内倒是确实听说过有关于这个的传说。

玉是一种极有灵性的东西,国人自古就有对玉的崇拜,此物至洁,是大山精华,有种种寻常人难以揣度的妙用。而无常派玄空风水堪舆中又认为阴阳交感所诞之玉,为玉中之最,叫通灵玉,也称玉眼,正如天元五歌中所说——还从地气吸天光,变化蒸嘘露金玉,这里头讲的就是阴阳交感的种种通玄妙处。

这种天地交感而诞的“金玉”,就是通灵玉,也就是大兵口中说的玉眼。

我手中拿捏着这两颗玉珠子,细细揣摩品味。

这是美玉,细腻如羊脂,是天成之物,可一半染了沁色,让整个玉珠子看起来有种阴阳八卦的感觉。行内也有人说古玉沁色是地气藏在了其中,所以有不少收藏者对于这种有了驳杂之色的玉石颇为喜爱,要照这么看,这玉珠子还真就是天地交感而成的玉眼。

片刻后,我抬头问道:“这东西,能救小豆子?军哥说怎么用了吗?”

大兵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摁到眼睛里……”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兵。

这两颗玉眼跟鹌鹑蛋大小差不多,质地坚硬,如何能挤进眼眶里,只怕得活生生的压爆了眼球!

“先回吧。”

沉默了片刻,我转身离开了。

……

房间中。

小豆子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等我和大兵回来后,小女孩徐徐睁开了眼睛,张嘴第一句就问:“叔叔,我爸爸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昨夜,只怕军哥做了很多事情,他在和那些人接触的时候,多半已经得知这玉眼能救小豆子,昨夜他穷途末路,很有可能杀了个回马枪,从那些人手中夺来了玉眼。

只有这个可能最切合实际。

否则,玉眼若早早就在军哥手中的话,他为何不救小豆子,反而拖到现在?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面对一个孩子,我也没法去说这些,憋了半天才说道:“叫哥哥吧,我年岁不大,当不起你叔叔,叫我九哥,这是你兵哥,以后你跟着我们。”

小豆子何等聪明?闻言便以猜测得七七八八,嘴一瘪,眼睛微红,但她很坚强,没哭。

我叹了口气,蹲到她身旁,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特认真的说道:“救你的法子你爸爸已经找到了,你一定得坚强点,至少活下去,都是这么过来的。”

小豆子用力点了点头。

“草,老子看不下去,剩下的交给你了。”

大兵插了一嘴,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出去了。

一时间,我倒是傻眼了,玉眼就揣在口袋里,却很无措。

小豆子坐了起来,眼睛很明亮,她很聪明,轻声问道:“九哥哥,是不是……救我有点难。”

我心一横,从口袋里摸出了玉眼,想着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不如照实说了,就把救她的法子告诉了她。

这法子不科学,但我信,因为军哥打交道的人不简单,能让一个已死之人又回来,这等本事似乎治一个死牛眼没太大问题。

小豆子从我手里结果一颗玉珠子,捏在手里细细观察着,片刻后,她忽然一笑,笑的天真灿烂,然后……她做了一件打死我都想不到的事儿。

她毫不犹豫的将玉眼摁进了自己的眼眶,动作之果决,神态之坚定,就算是我这个成年人都拍马难及。

嘎嘣!

我听到她眼眶中发出了一道渗人的响动,眼球爆裂,黑血绽放,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这还没消毒啊!”

这场面有点渗人,看的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蹿,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

这得多疼?

可她从始至终没吭一声,屁大个孩子,满脸是血,不哭不闹,反而坐在床上一味的笑着:“九哥哥,我知道你是有点下不去手,小豆子不会让你为难的,你说的对,得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对不对?只有活下去,才能知道我爸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这么做。”

说着,她又从我手中拿起另外一颗玉眼。

又是“嘎嘣”一声……

她眼眶中血肉模糊,玉眼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黑血,神奇的是,那两颗玉眼却不断在她眼中转动……

……

片刻后。

我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出了房间。

大兵蹲在门口默默抽烟,见我出来,忙问:“完事了?”

“嗯。”

我应了一声,道:“给她包扎了一下,现在睡着了。”

大兵对我竖了个大拇指:“你特么还真下得去手。”

“不是我。”

我苦笑一声:“她自己下的手。”

啪嗒!

大兵嘴上叼着的烟掉了下来,顺着领口钻了进去,片刻后他才感觉到了烫,痛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把烟头抖落出来后,才有些艰难的说道:“这孩子狠,比你,比我,比军哥都要狠,咱不如他。”

我点了点头,对此不否认。

大兵拍了拍我肩膀,又说道:“这孩子跟着咱们,对她还是好点吧,这是那种惹急眼了能半夜一剪刀插死你的主儿。”

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两个就不说话了,蹲在楼道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片刻后,我伸手捅咕了一下大兵,道:“我看着小豆子,你去办事,问问太原的下一次鬼市什么时候开。”

大兵抓了抓头,道:“准备去找陈爷了?敢称爷,不好惹。”

“管他呢,反正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我咧嘴一乐,道:“老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谁还认他是个爷?不让老子活,他称帝了老子都照样干死他。”

“成!”

大兵也乐了,掐了烟,起身离开了。

我又坐在楼道里思索了一阵,拿出手机给倪凰发了条短信,我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她,反正是给她上回联系我的号码发过去的,大概把军哥的事儿说了一下。

本来我是抱着试试的心思来做这件事情的,没成想还真就成功了。

片刻后,倪凰给我回了信息——查,搞清楚鬼市地点,找出这个人,告诉我时间,我来配合你。

我笑了笑,收起了手机,倪凰说我现在处境很危险,不过她也明白,躲是躲不过去的,还不如自己主动扑上去。

这倒是和我不谋而合。

……

大兵和我在这一行混了很久,想打听鬼市地点不难,我们有资格进入鬼市,所以我不担心他能不能成功。

果不其然,晚上11点多的时候,大兵回来了,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这回的鬼市是在太原的东边,时间是三天后的晚上。

时间定下了,我告诉了倪凰,倪凰只回复三个字——知道了。

这一夜,凌晨时分,小豆子发了高烧。

温度很高,达到了体温计的最高值,也就是说她的体温是在42度开外的,浑身就跟烧红的烙铁似得,这超乎了人体承受范围,把我吓了一跳。

我要带她去医院,结果小豆子一把拉住了我。

她说,她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不需要医生。

我只能按捺着,一整夜我都在她身边守候着,到了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她身上的高热开始退了,奇迹出现了。

死牛眼不再流脓,开始愈合,而且在不断变硬。

到了第二天,这些死牛眼变得和老茧差不多,晚上的时候,我尝试着抠了抠,竟然从小豆子的身上撕下一个死牛眼,就像死皮一样,下面的皮肤白白嫩嫩。

我知道,小豆子得救了。

第三天,这些死牛眼开始大面积的脱落,一把摸上去,能捋下一层,掉落的满床都是,犹如鱼鳞。

转眼,已经到了晚上。

我和大兵开始准备一些去鬼市需要用到的东西,大约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两人准备动身。

这时,小豆子忽然开口说道:“九哥哥,你帮我摘掉眼上的纱布吧,我好像能看见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鬼市,我知道这和我爸爸有关。”

……

第0028章 鬼市

这孩子……

未免太聪明!

有时候聪明的让我和大兵都有些为难。

我们哥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鬼市不是善地,除了毒品、军火和人口,什么物件都往出摆,敢去那儿的没一个善茬儿,我们今天是去找事的,只怕不会太平。

带着一个孩子,这算什么事?

“九哥哥,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小豆子似乎猜到了什么,再次开口道:“我说了,我要弄清楚我爸爸的事儿。”

她很小,卧病在床太久,显得瘦骨嶙峋,但语气很坚定,有种直击心灵的力量。

“要不,带上吧?”

大兵动了恻隐之心,道:“军哥把她托付给了咱哥俩,他知道咱们是干嘛的,这孩子注定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还不如早早去见识一下。”

我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干脆上前轻轻为小豆子解下了蒙着双眼的绷带。

小豆子的眼角仍旧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血迹,似乎灯光太刺眼,她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眼皮在轻轻颤动着。

我颇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九哥哥不用担心我。”

小豆子轻声回答,睫毛扑闪,尝试着徐徐睁开了双眼。

这是怎样一双的眼睛?

整个眼眶里几乎不见眼白,是纯粹的黑色,瞳孔里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看起来甚是诡异。

不过,伴随着小豆子不断眨巴眼睛,眼中的黑色在飞快聚集,最终形成瞳孔,她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正常,脸上虽然还有些死牛眼褪去时留下的黑斑,但已经无伤大雅,假以时日,肯定能恢复正常。

没了死牛眼,她其实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五官都很精致,当得起粉雕玉琢四个字,尤其是那双眼睛,乌溜溜的,明亮的很。

这双眼睛……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我心里默默想着,毕竟这是一双玉眼。

但具体哪里和正常人不同,目前还看不出端倪,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我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说道:“起来洗洗,我们该出发了,一切都听我和你兵哥的。”

小豆子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

鬼市开市的时间是凌晨四点钟,倒不是有什么讲究,只是据说最早的鬼市是在满清末年开始的,那时候清政府倒台,很多八旗子弟家道中落,他们又没什么生存本事,只得坐吃山空,拿家里的一些古玩文物出去卖,干这个的人多了就形成了市集,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也都好面儿,选择在凌晨四五点钟出去,那时行人最少,就是怕别人认出了他们。

到了现在,鬼市很多规矩都变了,唯独这凌晨四点开市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

我和大兵走的早,想赶个早市,晚了人太多可就进不去了。

从小梅旅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打了个车,直奔太原大东头去了。

路上,我又尝试着联系了几次倪凰,可没得到什么回应,最后心一横,干脆关了机,求人不如求己,不如绝了自己念头,一条路走到黑。

这一次鬼市举办地点,说是在太原,其实已经出了太原境,离开绕城高速后又走了几十公里国道才总算到地方了。

这是一片“三不管”地界儿,早年间日本人在这儿修集中营,死的人不少,住在这儿的几家人都嚷嚷着闹鬼,陆陆续续搬走了,现在这儿真成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废弃的污水处理厂。

鬼市,就在污水处理厂里办。

我们抵达时,已经凌晨三点钟,下了车又走了一阵子才看见了那污水处理厂,被铁栅栏包围着,前面的一个厂房里闪烁着点点火光,门口黑影窜动,有人在门口守着。

“到地方了。”

我压低声音对大兵说道:“家伙事儿拿出来。”

“好嘞!”

大兵应了一声,从带来的背包里取出了三盏纸灯笼,里面是红蜡烛。

去鬼市要带着灯笼,鬼市不掌灯,得打着灯笼看物件儿,这灯笼也是身份的象征,不谙门道的进不去,门口那几个彪形大汉会找你“聊天”的。

这地方我和大兵很熟悉了,掌着灯笼一路畅通无阻,守门的也不搜身,鬼市不怕你闹幺蛾子,想打劫的也得去其他地方拦路,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这是人家的自信,敢办鬼市就不怕你来横的,以前南边有个想钱想疯的纠结了十几号兄弟去劫鬼市,结果鬼市里面看似没多少保卫,一闹起来四周稀里哗啦跳出来上百号人,给丫十几个人全废了,绑了石头沉长江里去了。

眼下,厂房里的器械已经被清空了,就剩下了空空荡荡的房子,上下两层,格局就跟复式房屋一样,下面全都是摆地摊的,上面是单间。

我们抵达的时候,下面摆地摊的都到了,一个个小小的摊位连成一串儿,中间留着行人的过道,里面光线昏暗,时间太早,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里面溜达,我们在外面看到的灯光就是这几位的灯笼。

“哟,两位爷,过来瞧瞧吧!”

刚进门,旁边一个角落里就蹿出一人,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抬了抬手中的灯笼,看见一张尖嘴猴腮的脸,这孙子是一个摊主,穿着黑白相间的条纹西服,梳着中分头,棱角分明的,看着像个屁股,咧嘴一乐,昏黄的光线下,满嘴金牙熠熠生辉。

我蹙眉问道:“哪位?”

“免贵姓徐,大家都喊一声徐掌柜。”

“金牙”咧嘴直乐,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一看就是明白人,知道来的早有好货,我这儿正好有这么一物件,刚刚从坑里掏出来的屁塞,一宋代女尸身上的,你瞧瞧这上面的血沁,正宗!你再闻闻这臭味,臭的多有底蕴?”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物件,是个通红的玉珠子,然后我一把甩开了他就欲走。

早市有好货?

那是扯淡,时间还早,鬼市还没正式开市,下面的地摊很少会出“大件儿”,西贝货倒是不,只有鬼市快到结束的时候,上面单间里的摊主才会出现,那里面才有值钱的东西,重磅人物都是压轴的!

“嘿,小兄弟,没眼力了!”

徐掌柜不服气,还想纠缠。

大兵这脾气可就受不了了,一把抓住了他,冷笑道:“别找不痛快,真当我们哥俩是傻子?就你那破珠子还叫臭的底蕴?老子站这么远都闻到味儿了,特么的辣眼睛,你见过哪个真东西能臭成这样的?准是茅坑里泡了又晒得吧?还有那血沁,注了鸡血的吧?就这造假手法还敢拿出来,你高低整一老提油儿啊!”

大兵这么一说,徐掌柜知道踢到铁板上了,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行了,哥们也不怼你了。”

大兵一摆手,道:“跟你打听个事儿,知道陈爷是哪位吗?”

“你找陈爷?!”

徐掌柜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也是为了陈爷手里的那样东西?”

大兵笑了笑,没说话。

“装糊涂!”

徐掌柜在大兵胸口用力拍了一下,道:“瞧不出啊,小兄弟还是个金主儿呢!”

我心中一动,插口道:“掌柜的说笑了,我们哪是什么金主。”

“嘁!”

徐掌柜一撇嘴,说道:“陈爷手里有一颗玉眼谁不知道?大家伙儿都奔着这个来呢,小兄弟打听陈爷,不是图这个还能图什么?玉眼呐,大价钱!”

说着,徐掌柜往我口袋里塞名片,说道:“小兄弟,我这有真家伙,结个好,回头想要啥东西跟我说!”

又是个想钱想疯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豆子的眼睛,心想这回找对地方了,军哥最后的时刻可能真折回来搞了这个陈爷一把,然后,我拍了拍口袋,笑道:“行,名片留下了,陈爷在哪,指个路。”

徐掌柜看我收下名片,愈发的开心了,抬手一指二层中间的单间,道:“已经到了,在那里面。”

单间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应付两句甩脱了徐掌柜,和大兵一直朝那边摸了去,等靠近了,才终于看清,那个单间里隐隐有人影闪动,陈爷应该在里面。

大兵压低声音问我:“这就上去干了他?”

我在犹豫。

“先别去!”

忽然,小豆子插嘴道:“那房子里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好像不是人……”

……

第0029章 异变

小豆子声音飘忽,与平常大为不同,带着一些金属质感,就像是电影里的机器人在说话一样,在这漆黑的只有灯笼里昏黄火光摇曳的环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我只觉背后阴嗖嗖的,着实是被她忽然而来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只见,小豆子孤零零的站在我身后,像是遭天弃、被世遗无主孤魂,柔软的头发耷拉在肩头,刘海稍稍有些长,遮挡住了半边脸颊,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一片,眼中荡漾着一圈圈的波纹,那些波纹流光溢彩,甚是诡谲。

她……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人。

莫说是我,大兵也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庆幸我眼疾手快,关键时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大兵这才稍稍按捺下了一些,不过仍旧一脸忌惮的看着小豆子。

“九哥哥,你们怎么了?”

小豆子木然站在那里机械般的问道:“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恐怖?”

说此一顿,她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就变成这样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对不起……”

我感受到了她的无助和彷徨,可她面目就跟瘫痪了一样,没有丝毫波澜,语气也是一样的阴森,让人心中难免有隔阂。

这双玉眼果然非同寻常,让小豆子身上发生了一些异变。

我不信命,却相信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因果,死牛眼是盗墓贼的诅咒,让家人遭遇厄难,那是要命的病,通灵玉能治死牛眼,但肯定会有代价。

是福是祸,现在说不清。

终究,我心中的触动战胜了恐惧与隔阂,狠狠捋了捋自己的胳膊,驱走了附着在表皮上的寒气,这才壮起胆色走向小豆子,蹲在她面前,轻声问道:“你能看到……那屋子里的情况?”

小豆子点了点头,道:“我的视线一下子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周围看起来都是绿色的,唯独人是红色的,还能清楚的听到人的心跳声,那间屋子里有好几个人,绝大多数是红色有心跳的人影,唯独其中一个,他是黑色的,没有心跳声,我觉得,那个肯定不是人……和我爸爸一样!”

阴阳眼吗?

我在行内倒是听说过一些缥缈的说法,有的人生来独特,眼睛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这种眼睛,就被称之为阴阳眼。

玉眼就是通灵玉,在无常派玄空风水开来是阴阳造化的极致所成,以玉为眼,或许真能看见一些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小豆子骤见这些,颇为恐惧,只是她状态不对劲,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但她终究是个孩子,还能保持镇定就不错了,看她的样子,我心头又软了一些,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一摸,小豆子更是彻底崩溃了,一下子扑入我怀中,痛苦不已。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眼中落下的泪水是血。

“我草!”

大兵抬脚轻轻踢了踢我,道:“咱们还是一边呆着吧,这么下去不成,回头别人发现了她的异常,热闹就大了。”

我四下看了一眼,发现确有一些摊主注意到了我们这里,不过小豆子埋在我肩膀上,倒是没吓着他们,但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没办法,我只能抱起小豆子躲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结果,我刚刚把小豆子放下,她忽然“啊”的低呼惨叫了一声,捂着双眼蹲了下去,鲜血不断从她小手指缝间流淌出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

大兵也有些急了。

眼下在鬼市里,闹出这样的异变,让我们两个有些束手无策。

好在,不过片刻工夫,小豆子就恢复了正常,等她拿下自己的双手时,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是小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我用衣袖帮她擦去血痕,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看来这玉眼发作起来也是有个时间限制的,时间不会很久,只有发作起来才能看见那种东西,至于玉眼为什么会发作,目前还不知道,想来不是小豆子能控制的,看她那懵懂样子就知道了。

“感觉眼睛怎么样?”

我颇关切的问小豆子。

“好很多了,就是眼睛稍微有点发酸。”

小豆子瘪着嘴问道:“九哥哥你说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苦笑一声,这哪是我知道的?不过看她无助的样子,我还是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鬼市里开始热闹了。

大兵问我怎么对付陈爷。

我想了想,只给出了一个字——等。

那屋里有个不干净的东西,那种东西不是我俩能对付的,除了等,没有更好的选择,想必等人多了这里肯定会有混乱,那时或许会有机会。

鬼市里的人越来越多,转眼已经人满为患,这时,外面的守卫就禁止后来者进入了。这里有自己的一套秩序,为了避免人挤人彼此推搡,当鬼市里的人达到一个极限后,就得走一批进一批了,天亮时就散了,没买到心仪物件的人也不会管,不会奉行顾客至上那一套,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金,现在天下太平,鬼市里的物件,只要是真家伙,不愁卖。

不过,总有那么一批人属于特权分子,即便是鬼市人满,也仍然有权利进入,这些人是真正的金主儿,属于大客户那类型的,进来后直奔第二层。

这才是鬼市的压轴人物。

眼下,已经陆陆续续的有金主儿进来了,说明鬼市也到了尾声。

我和大兵始终没等到机会,心下有些着急,陈爷所在的那个房间一直很安静,没看见有谁进去,这和徐掌柜说的消息不太符合。

就在我耐心开始濒临消失的时候,有五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这是五个穿着西装的人,有男有女,衣着得体,一看就是有钱人,这些人在一个保镖的指引下,径自去了陈爷的单间。

“等不了了,准备动手!”

我从阴暗角落里徐徐站起。

嘭!

忽然,一声刺耳的枪击声从外面响起。

这枪声来的突兀,倒是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一时间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仅是开始,随后,一连串枪声不绝于耳。

鬼市陷入了混乱。

哐当!

厂房的门被踢开,一个捂着胸口、浑身是血的保镖冲了进来,大吼道:“是警察!快走!都从后门走!”

“这……”

大兵目瞪口呆,扭头看着我讷讷道:“小九,混了这么多年,你啥时候见过警察来打鬼市的?”

确实没见过!

一来鬼市隐蔽,二来,敢办这个的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还真没听说什么地方的场子被端了。

而且,这哪是警察的手段?警察不会随便开枪的,遇到极其危险的人物暴起反抗时才会开枪,而且第一枪不打要命的地方,而眼下可好,还没看见警察的人影儿呢,上来就噼里啪啦把外面的保镖给崩了,这不是抓人,是对付恐怖分子呢!

轰!

鬼市里炸窝了,里面的人推推搡搡,摊主在拾掇东西,买家在疯狂往外冲,二楼的单间里也跑出许多人,不过这等时候,也没谁会在乎他们是什么人了,根本不会让路,混乱到了极点,反而是把所有人憋在厂房里,没一个能出去。

片刻后,厂房的门被踹开了,冲进一大票人。

这哪里是警察?

这是部队!!

这些士兵全副武装,进来见人就抓,稍有反抗,一顿暴打。

我看见了徐老板,这孙子要钱不要命,都这种时候了,还趴在地上拾掇他那点西贝货,士兵摁都摁不住,最后惹毛了人家,一枪托砸飞了他满嘴金牙,他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

完了……

我叹了口气,和大兵对视一眼,心想这回肯定是栽了。

这情况下,反抗等于找死,所以我们两个干脆原地没动。

片刻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两个。

这是一个脸膛黝黑的士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别打,我投降!”

我很识相,立马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那士兵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满脸迟疑的看着我,细细观察了半天,才忽然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首长?”

……

第0030章 他不是人

首长?

这称呼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是一个贼,三百六十行里都属于下九流,打从混入这一行起别人就没拿正眼瞧过我,忽然来这么一下子,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一时间,我和大兵就跟俩二傻子似得待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为。

“首长?”

那士兵尝试着又喊了一句,看我俩还没有反应,约莫是以为黑洞洞的枪口吓坏了我俩,索性收起了枪,对着我“啪”的来了个军礼,大声喊道:“叶首长,请指示!”

姓都对上了?

看来这应该不是乌龙了。

我定了定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倪凰。

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她再次刷新了我对她的认知,前不久把我和大兵从局子里捞出来就已经够有本事了,这回竟然调了部队来配合我,这已经不是有点权力就能做到的事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及细想,二层又生变故。

陈爷所在单间的门打开了。

自从这里乱了开始,所有混迹在此的人早就成了一锅粥,狼奔豸突,唯独那个单间平静如水,不见有任何动静,此时开门,里面的人鱼贯而出,仍不混乱。

最先出来是那几个衣着得体的买家,他们看样子似乎不准备逃,一个个面带笑容的站在那里,其中有一个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看样子是关系户,有恃无恐。

随后又出来几个黑衣人,全都是紧身黑t恤、西裤皮鞋,肌肉鼓胀,颇有压迫感,这些人拱卫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唐装的男人。

男人约莫五六十岁,大背头,头发花白,手中把玩着两个练功球,鹰钩鼻,双目阴翳,典型的刻薄情寡恩面相。

他,应该就是陈爷了。

几个黑衣壮汉拱卫着他,一路拳打脚踢,转眼就到了楼梯口,照他这般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从后门离开了。

我顾不上和这士兵掰扯,既然他喊我首长,我干脆鼻子里插俩大葱装回象,一指那陈爷下了命令:“就是他,去给我把他们全部拿下!”

这士兵反应速度比我快得多,“啪”的又是一个军礼,大喊一声“收到”,转身就走,不过片刻功夫就招呼来十几个士兵,迅速朝着陈爷那边靠了过去。

“行啊小九!”

大兵在我胸口狠狠拍了一下,咧着个大嘴说道:“都说做贼的怕当兵的,你这可倒好,脸不红心不跳的下命令,能耐了,入戏挺深!”

“别高兴太早!”

我呼出一口胸中的浊气,倪凰承诺的配合力度极大,超乎我的想象,但我仍不轻松,那个陈爷身边有不可测的力量存在着,正因为那个东西,让结果难以预料。

可惜,小豆子眼睛恢复了正常,无法确认那个东西到底是哪个。

……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动作相当迅速,分成两队同时突进,左右包抄,直接将二层的所有人全都堵在了楼梯上。

那几个买家趾高气昂,对着士兵吆五喝六,看那颐指气使的模样,似乎在抬身份,想以势压人,可这些士兵并不买账,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尤其是拿手机打电话的那位,被照脸一枪托打的从楼梯上翻了下来,头部着地,生死未卜。

不过迎上陈爷这边的士兵就不太顺利了,这些人很扎手,似乎全都是亡命狂徒,见此情形仍旧反抗,竟然敢和部队的人动手,双方打成一团,最后惹恼了这些士兵,端起枪直接开火了。

显然,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允许开枪射杀反抗分子的!

枪击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三四个黑衣人被打成了马蜂窝,从楼梯上翻滚了下去。

陈爷有点慌了,忽然扭头大吼道:“还不动手吗?再不动手走不了了!”

他话音刚落,单间里竟又徐徐走出一人。

这人此前不曾露面,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立即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扮相怪异,面色苍白,不见血色,穿着灰色马褂,脑后还扎着一条辫子,看着不像是当代人,倒像是清朝人,而且还是清朝早期的人,因为他脑后的辫子比小拇指还要细,这种辫子叫做金钱鼠尾辫,是清朝人真正的发式,发辫需要穿过铜钱方孔才算合格,否则是要杀头的,现在很多影视剧里的那种清人发式是在晚清才出现的,叫阴阳头。

这人出来后,来回一扫视,瞬间扑向堵着陈爷的几个士兵。

快!

他的速度太快了!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出现这几个兵面前,出手如电,一拳将为首一人砸飞,因力量过猛,连带着后面的士兵也被纷纷撞倒在地。

陈爷前面没了拦路人,在仅存的两个黑衣保镖的保护下迅速朝后门遁了去,眨眼消失。

堵着另一边楼梯的士兵见此纷纷开火,基本上都是对准了辫子怪人,这怪人嘴角微微勾起,似在冷笑,身子左晃右闪,竟轻松躲过了子弹,再次向其他士兵扑了去。

这个辫子怪人,应该就是小豆子说的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了!

现下,这东西被士兵纠缠住,倒是给了我机会!

“追!”

我大吼一声,狠狠踢了大兵一脚,大兵这才慌忙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根钢管,与我一并追了上去。

……

厂房外,天色混沌。

天快亮了。

一辆奥迪a8就停在不远处,车尾灯亮着,等我和大兵追出来的时候,陈爷正好上车,“嘭”的一声闷响,车门关上,车子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快离开了。

“咋整?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的啊!!”

大兵急得都快蹦起来了,眼睛四下的逡巡,最后在西南角落里看见了一辆破踏板摩托车,也不知道是谁的破玩意,反正不值几个钱,就撂在那里,并未上锁,甚至钥匙还在锁孔里插着。

“就它了!”

大兵跑过去点着摩托,我抱着小豆子坐在后面,紧咬着陈爷追了上去。

人家毕竟是四个轮的,开七八十迈不觉得快,我们这破踏板摩托可就不一样了,跑个七八十有种飞一般的感觉,吹的头发一根根倒竖起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好在,深更半夜,马路上空空荡荡,倒没什么危险。

约莫在天刚刚放亮时,我们两人紧追陈爷的车进入郊区一片低矮的民宅区中,这里都是些老旧的四合院,因为城市还没发展到这一块,大都保留了下来,可人烟稀少,只有些老头老太太会住在这样的老宅中。

陈爷的车就停在一条巷子口,车子已经灭火,人却不见踪影了。

大兵把破踏板扔到一边,叉着腰气恶狠狠的在车尾上踹了一脚,咬牙道:“他妈的,折腾一晚上,还是把人跟丢了。”

“两位年轻后生,着什么急呢?”

一道阴翳的声音忽然从巷子里传了出来:“你们跟了我一路,想必是找我有事吧?正好,我也找你们有事。”

我和大兵对视一眼,略一沉吟,我们两人走入了巷子。

小巷幽深狭隘,深处有三人静静候着。

这三人,可不正是陈爷和他的保镖?

“糟糕!”

忽然,小豆子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袖,颇为惊恐的说道:“九哥哥,认错人了,工厂里那个梳辫子的不是鬼!”

说着,她伸出小手,直指前方的陈爷:“他才不是人!”

……

第0031章 寿衣夜行

幽暗的巷子里,小豆子双目如黑洞,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的双眼,再次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状态,面目不带有任何情绪,手指却在轻轻颤抖着,可见她内心并不平静。

我轻抚着她脑袋,微微眯着眼睛朝对面望去,手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

初见陈爷时,厂房里情况混乱,只是一瞥罢了,乍一看我以为他穿的是大红色的唐装。

事实上,他穿的也确实是大红色的唐装,只不过这唐装不是给活人穿的,而是给死人穿的。

死人穿的衣服,叫寿衣。

这衣服看款式其实和正常的唐装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套在陈爷身上显得极为臃肿,因为他里面还几层衣服,也是这样的唐装,从领口细看,层层叠叠,应该是三层。

现在时节不过深秋,太原还不是很冷,正常人谁会套三层衣服?而且是三层外衣套在一起,就算是畏寒怕冷之人也不会这么干,这么干的只有死人!

按照咱们华夏的传统,穿寿衣是有讲究的,只能穿奇数,不能穿偶数,年不过知命,死时穿的寿衣不能超过三层。

这陈爷看年纪不过半百,死了穿三层寿衣,岂不正好?

我口中苦涩,错把辫子男当成了那种东西,谁曾想死人就是这位陈爷?这下好了,主动钻进了狼窝。

“哈哈,小兄弟莫怕,我找你只是有事,不想索命。那小姑娘也说了,我是个死人,很清楚人死了是什么滋味,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过奉旨办差,不到万不得已,不伤人命。”

陈爷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在巷子里来回踱步,伸手轻轻捋着自己背在脑后的头发,只不过动作略显僵硬,徐徐说道:“昨晚上军子回来了,他已经不行了,你觉得如果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他能从我手中拿走那对玉眼?我知他是救女心切,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否则,这小女娃怎能得一双地灵眼?嘿,你看,其实你我早已打过交道了,我所做之事你也看到了,我是好人。”

好人?

这俩字儿从他嘴里蹦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我满心警惕的看着他,见他大约没有太强的攻击意图,才稍稍定了定心,疑道:“地灵眼?”

“是呀,地灵眼,这是一份大礼呢。”

陈爷笑道:“玉眼吞吐阴阳之气,是这山川河岳滋养出来的灵物,以此为眼,当然能看得见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了。只可惜,此物寻常人用不得,落入寻常人手中,最多也就是个物件,也唯有似这小姑娘这般遭了不详的人方才能激出它的灵性,但玉眼驱逐不祥极为剧烈,非有大意志之人不能承受,这小姑娘能成就这一双地灵眼,也是她的造化,好处多多,你慢慢就知道了。”

明白了。

玉有灵性,一方水土养一方玉,不属于这方水土的东西,这玉会排斥,以此为眼,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自可看见。

看来,小豆子这双眼睛是需要诡异东西的刺激才能激发的。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犹豫一下,道:“我心里有很多疑惑……”

话未说完,被陈爷挥手打断了。

“你的疑惑我知道。”

陈爷道:“但这是多方博弈的事情,莫说是你,就是我,夹杂在这里面都是一只小虾米,只能给幕后的存在跑腿打杂,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没法告诉你太多。你只需要知道,你手中的那口剑是很多很多可怕的存在在找的东西,不是你能留得住的,不如交给我,你安全离去即可,不要做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冤大头。”

果然是为了九龙剑。

对此,我一点不意外,但直觉告诉我,如果我果真交出这把剑,恐怕更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屁话我一句都不肯信,只是默默握紧了九龙剑的剑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刻的字。

天有道,万灵亦有道。

这话说的好。

我也有我的道,不想受他们摆布。

我垂着头,只问道:“果真一个字不说?”

陈爷摇头:“不能说,你还是放下这把剑走吧,你留不住……”

我决然打断他的规劝,咬牙道:“那就只能和你来硬的了!”

陈爷一怔,昏暗中,他面色阴晴不定,鬓角有一抹铁青之色涌动,渐渐弥漫到了脸部,血管纷纷凸起,在脸上交织出了一张红色的“蜘蛛网”,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了几个字:“敬酒不吃吃罚酒!”

语落,他一摆手。

身后两个黑衣壮汉一步上前,朝着我们迫来。

“嘿,想练练?”

大兵冷笑一声,轻轻舔舐着自己的嘴唇:“死的斗不过,活的还怕你?”

他人高马大,比那两个壮汉更有压迫感,步步迎了上去,手中的钢管耷拉在地上,擦得“滋啦滋啦”作响。

转眼,双方碰到了一起。

一个光头上有刺青壮汉率先发难,一拳迅速朝大兵心窝打去,力量速度皆很惊人,换做常人是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可惜他遇到的是大兵,一个极有格斗天赋的猛人。

啪!

大兵只是一抬手就挡住光头这一拳,光头脸上的狞笑变成了错愕。

大兵根本没给他反应机会,猛然拉住他手腕向上一折。

嘎巴!

刺耳的骨裂声响起,那光头的胳膊不规则的扭曲了起来。

另一人见此,一个箭步攻了上来,想从侧面偷袭大兵。

大兵不回头,手中钢管信手一甩,冷冽的金属光泽一闪,钢管已然甩在了那保镖的脸上,力道十足,那保镖的脸都被打的有了瞬间变形,一声不吭,直接倒地,再没起来。

至此,大兵仍旧不放过光头,一手拧着其手臂,迫使其单腿跪地,另一手抡着钢管照着对方的秃头上猛砸,“嘭嘭嘭”的闷响不绝于耳,直把对方打的满头是血。

“本以为是两个愣头青,没想到还有点手段。”

陈爷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切,扭动了一下脖子,徐徐朝大兵走来。

这才是正主。

我心知大兵怕是难以料理这种东西,快速朝大兵走了去。

陈爷也不慌,背着双手似散步一样悠闲,可他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最后几乎都变成黑影了。

哐啷!

九龙剑出鞘。

我肉眼已经无法捕捉他的踪迹,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巷子又如此狭窄,他的进攻方向只能是在我们前面,所以我双手握剑,怒吼一声猛然执剑向前斩去。

噗!

骨肉分离声忽然响起,夹杂着一声痛苦的怒吼。

一条手臂落在了我脚下。

与此同时,黑影一闪,陈爷出现在了我前方二十米开外,右臂自臂弯处断裂,有黑绿色的液体落下,落地生烟,似血,可有极强的腐蚀性。他满脸痛苦的捂着断臂,眼中的震惊不加掩饰:“血祭?你竟然血祭了这把剑,你怎敢……”

他话不说完,转身就逃。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九龙剑,剑身上镌刻的神龙九态闪烁着妖冶的血光,九龙似活过来了一样。

“追,弄死他!”

大兵已经把光头打的不成人形了,随手将对方丢在一边,掉头抱起小豆子,狠狠推了我一把就向前冲去。

地上皆是黑绿色的液体,是陈爷身上流淌下来的。

这是很好导向标。

我和大兵循着地上的痕迹在这片老宅区四处寻觅。

不多时,我们来到一座规模颇大的宅子门前,门是开着的,血迹绵延到了院中。

“进去了?”

大兵道:“走,痛打落水狗,撵死他!”

我有些踯躅,这宅院颇大,不是一般的四合院,幽深阴冷,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大兵已经抱着小豆子进去了,无奈之下,我只能跟了上去。

怎料,我们刚一进去,院门就“嘭”的一下关上了。

陈爷阴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你真的以为血祭了那把剑就无敌了吗?嘿,愚蠢狂妄,本来你只要放弃那把剑就能抽身事外的,可你竟敢把它血祭了,那就准备好死吧!好好在里面待着,会有人来处理你们的……”

……

第0032章 鬼蜃楼

声音渐行渐远……

显然,陈爷在说完这些话以后离开了。

“靠这么一扇破门就想挡住爷爷?”

大兵怒气颇盛,冲上去对着门就是狠狠一脚。

这是一扇木门,太长时间没有更换过了,风吹日晒,木料早已腐朽,上面的朱红漆皮都褪去了,只剩下斑驳红色依稀可以猜测出它曾经的颜色。

这样的一扇门,只怕拳头硬实点的壮汉都能一拳打出个窟窿,更不用说是大兵开足力量的一脚了。

然而,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偏偏出了问题。

嘭!

木门发出一声闷响,门不见倒塌,大兵却惨叫一声,被直接反弹了回来,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沉沉落地。

这一下子摔得不轻,大兵闷哼着在地上翻滚,直到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时,他面色仍隐隐泛白,右腿挺得笔直,似乎还在抽筋。

“邪门了。”

大兵面色阴晴不定,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叉腰道:“一脚踹过去的时候,仿佛脚心被狠狠打了一拳头,力道太恐怖了,不是人能对抗的。”

说此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转头问我:“小九,你还记不记得李拐子?”

我点了点头,这么一个一度几乎要成为我噩梦的人,我怎么可能忘记?

这个人是佛山那边的一个赌徒,早年嗜赌,因为出老千在公海被人挑断一根脚筋丢进了海里,命大没死,但也落下了病根,一条腿彻底瘸了,江湖人称李拐子。

他腿虽然废了,但手上功夫不弱,早年据说学过咏春,这只是传闻,但他手上的气力是真的可怕,有一次我和大兵撞在他手里,他一拳头把大兵鞋底子打爆,差点废了大兵一只脚,我被他胸口打了一拳,当场倒地,去了医院才知道内脏震伤了,住了三个月才下地。

大兵苦笑道:“这扇破破烂烂的木门,给我的感觉就跟面对李拐子似得……”

一下子我明白深浅了,脸上有了忌惮之色,再没去碰那门一下。

休息了一阵子,大兵缓过劲来了,他仍旧不服气,道:“门闯不得,墙还翻不得?我就不信这么一间破院子能困住咱哥俩!”

语落,他甩开我退后几步,狂奔着朝那土墙冲了去。

“哎,你别莽撞……”

我正要阻拦,可话刚从嘴里探出头就没了后文。

晚了。

大兵的动作很俊俏,一阵加速,一跃而起,在老宅的墙皮上蹬了两下,单手抓住墙头一扯整个人就翻了上去,就跟武打片里会轻身功夫的大侠似得。

可就在他刚刚翻上墙头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惨叫了一声。

隐约之间,我听到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和电流声差不多。

然后,大兵从墙头坠落下来,浑身抽搐,像羊癫疯犯了,翻着白眼,头发一根根倒竖起来。

这是典型的电击症状。

我担心他安危,忙上去扶他,手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刹那,“啪嗒”一下,有电火花涌动,瞬间我整只手都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九哥哥,别去翻墙了。”

小豆子昂头看着墙头上方,轻声道:“那里有东西。”

我一惊,忙问:“又是死人?”

“不是。”

小豆子蹙眉道:“像蜘蛛网一样的一张电网,将这里全都圈起来了,我们出不去了,不信你看。”

说着,小豆子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然朝着墙头砸去。

那里电光四射,石头被反弹了回来。

咔嚓!

毫无征兆的,墙头上方忽然爆出一片刺眼的强光,小豆子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双眼蹲了下去,嘶声道:“九哥哥,我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

我急忙起身跑过去,把小豆子抱在怀中,安抚良久,小豆子渐渐平复了下来,挪开了捂着眼睛的双手。

她的双眼里,渗出两道暗红色的血迹。

“睁眼,快尝试着睁开眼睛!”

我道:“别怕,你不会瞎的。”

小豆子眼皮轻轻颤抖着,神情很痛苦,在我的鼓励下,渐渐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好在,没有失明。

我松了口气,给自己点了颗烟,抱着她坐在地上无声的苦笑着。

毋庸置疑,我们被困住了,成了别人的板上之肉,等陈爷叫来了狠角色,我们都得完蛋。

这时,大兵也缓过劲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后,不知是抽了什么疯,上来一脸激动的抓住我胳膊问道:“光顾着追人了,没看方位,咱们现在在太原的哪个方向?”

我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咋不电死你个孙子呢?让你丫莽撞,陷坑里了吧?”

大兵不理会,仍旧抓着我的手追问:“咱们现在到底在太原的哪个方位?”

看他这态势,我也有些疑惑了,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刚刚被电倒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则坊间传闻!!”

大兵道:“你快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方位!!”

我想了想,正色道:“鬼市在太原的大东头,陈爷从鬼市出来以后走的那条路是一直往南的,咱们追着他肯定也是往南,现在应该是在太原的东南,怎么了?”

扑通!

大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经面无人色了,口中一直在喃喃重复着两个字——“完了”。

“什么完了?”

我愈发不解了:“你能不能出息点?”

大兵沉默不语,点了颗烟,一直“吧嗒吧嗒”的抽着,一直等一颗烟抽完了,他才狠狠抓了抓头皮,道:“这宅子所在的这地儿,不大也不小,算得上一个城中村的规模,你想想,太原东南面可能会有这种没开发的地方吗?”

我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山西是典型的南富北穷,以太原为中心,北边穷乡僻壤,南边经济相对发达,城市也是往南边发展的,东南面早就开发的差不多了,从没听说保留下大量的老建筑。

想了想,我问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大兵涩声道:“上回咱俩从老家武王城掏出了一个罐子来太原卖,还记得不?那时候,咱们和买家吃过一顿饭,买家说起过太原这地界儿上发生过的怪事,其中就说起了富商巨贾赵家留下的鬼蜃楼……”

大兵这么一点,我想起来了。

山西自古多富商,曾经晋商也是名满天下,这些晋商乡土情结很重,喜欢建豪宅,到现在山西还有很多这些富商留下的大院,比如乔家大院之类的,数不胜数。

太原这一块,曾经也有一个赵姓富商,不过不如乔家那么有名罢了,赵家在太原东南圈地,建了赵家大院,规模恢弘,除了主家住的大院外,许多为他们做事的核心人员也在四周落户,形成了一片大户聚居区。

后来赵家得罪了山西军阀阎锡山,渐渐没落。

原因说来有点可笑,赵家守旧,提倡女人裹脚,而阎锡山最反感这一套,山西坊间都编出了童谣——阎锡山天下事他不管,就管女人的臭脚板。

赵家在这个事情上和山西土皇帝阎锡山对着干,自然会处处碰壁,没落可以预见。

最诡异的是,在49年阎锡山战败的时候,赵家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死因不详,有人说阎锡山怀恨在心,临走之前纵兵屠灭他们满门,但这不太符合阎锡山的性格,这人其实在民国大军阀里算是个厚道人,不至于去和一小老百姓过不去,还灭人满门。

赵家灭门案,成了一个谜。

等到建国后,赵家大院已成空宅,无人问津。

民间的人说这里是鬼宅,有很多晚上进了赵家大院的人都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种宅子当然没人买。

再往后,太原城市开发,赵家大院被拆了,建成了公园。

但有人说赵家大院并未消失,仿佛成了次元空间一样,与公园重叠在了一起,在特殊的契机下,赵家大院会再次浮现出来。

这种情形与海市蜃楼倒是颇为相似,不过人们可不认为这是海市蜃楼,而是鬼神在作乱,故而有了鬼蜃楼的说法。

民间传言,无意间进了鬼蜃楼的人,甭想再出去。

大兵此时提起这个,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他在怀疑我们追着陈爷无意间进了赵家大院,但从方向和我们所跑的距离来看,此时我们所在的位置,还真有可能是赵家大院曾经的位置!

我面色愈发的不自然了。

咯叽咯叽……

好死不死的,这时我们身后那间黑黢黢的阴森破屋里传出了一阵怪异的响动,仿佛是缝纫机在运转一样……

……

第0033章 虚幻与现实

“这什么声音?!”

大兵两股战战,面无人色,挺大个老爷们,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你怕个卵?对上活人的时候吆五喝六能耐那么大,这时候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我颇不耐的照屁股踹了他一脚,本来就已经够紧张了,他这么一嚎,更是雪上加霜,身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九龙剑。

剑身上烙印的神龙九态已经黯淡了,仿佛唯有用鲜血浇灌,或是杀伤那种东西的时候,它才会亮起,过后就会恢复正常,剑身清光飒飒,其光如水,抚摸着它能让我不安的心绪平息下来。

持此剑,我能伤陈爷,虽然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在内,但对上了其他东西,应该也有一搏之力。

当即,我倒提三尺青锋,步步朝古屋迫近。

咯叽格叽……

缝纫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

一道稚童的声音忽而从古屋中传来,笑声如银铃,念叨的却是一首诡异到极点的童谣。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拎起来,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小牛蛙,肚皮白,进针毁脑挂起来,肚皮上面贴盐酸,骚骚爬爬真可爱。

小白鼠,白又白,一只笼子关起来,吊完尾巴做电击,忧伤抑郁真可爱。

小鸽子,白又白,左胸右胸捏起来,剖完胸腔剖腹腔,鲜血淋漓真可爱。

……”

随后,又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忽而说道:“宝贝乖,去一边玩,别影响奶奶,奶奶帮你拆了爸爸的人皮做衣裳呢,穿上衣裳就不冷了……”

……

“小九……”

大兵扯了扯我的衣服,道:“你听到了没?绝对是鬼啊,咱还是别进去了,保不齐得被人家拆了人皮做衣服。”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我一咬牙,道:“咱都被困在这儿了,不弄死这些东西,它们就会来弄死咱!”

此时,我恶向胆边生,怕的多了,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不理会大兵,迅速向老屋靠近。

老屋是解放前的老建筑,纸糊的窗户,窗纸破烂,院子里又有风,风吹窗纸,窗纸“呼啦啦”的被吹拂了起来,恰好可以透过窟窿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一个耄耋之年的银发老妪坐在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前忙碌着,缝纫机上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剥的颇为完整,应该先是斩掉头颅,然后从腹部划开这才剥离下来。

此时那张人皮摊开,一半在缝纫机上,一半耷拉在地上,隐约还能看见人的形状……

老妪旁边,一个稚童蹦蹦跳跳,口中不断重复着那首诡异渗人的童谣,在他脚下,一颗男人的头颅被踢得来回滚动……

这场面触目惊心……

这里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老妪说的话能猜测出,缝纫机上的人皮,和地上的那颗人头,应该是她儿子的,也就是那孩子的父亲的……

只是,我不明白,赵家大院早已没落,所有和这个大院有关系的人都死了好几十年了,怎么男人的尸体看起来却如此新鲜?仿佛刚刚被杀死一样!

还是说……这男人其实是前不久无意间闯入这里被杀死的?这祖孙俩像是魔怔了一样,一直在重复着他们生前做过的事情,把男人当成亲人杀死,以人皮制衣?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一条——我不想死,更不想死了被拉到缝纫机上做成皮衣。

稍稍定了定神,我握紧九龙剑,大喝一声,整个人一跃而起。

哐啷!

老屋破旧的木头窗户被撞成粉碎,我合身破窗而入,待落地时,已然站在老妪身旁,举起手中九龙剑就朝这老妪脖颈上砍去。

青锋破空,发出犀利的气爆声。

只是,这一剑却落空了,犹如劈砍在了空气中一样,直接穿过老妪的身躯落在缝纫机上。

哐啷!

缝纫机被砸成了稀巴烂。

老妪身躯摇曳,开始不断变淡,在她彻底消失前,忽而扭头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皱巴巴的脸皮挤在一起,露出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下一刻,她彻底消失了,连带那稚童也消失了。

我狠狠揉了揉眼睛,再看这屋子,哪里还有那鲜血淋漓场面?只剩下一台破旧的缝纫机,上面耷拉着一张干巴巴的人皮,地上的也是一颗骷髅头。

这才应该是老屋男主人身上的物件,时隔几十年,变成这个样子才算正常!

屋子里空空荡荡,弥漫着腐朽的味道,老妪、稚童……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幻觉吗?

应该不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怎么可能是幻觉呢?

那么,方才那一幕,难道是几十年前这里所发生过的事情的重现?就像……放电影一样?

这样的事我有过耳闻,据说一些古战场遗迹在特定的天气里能听到曾经的战吼和惨叫,其实并不是鬼神作乱,而是周围的环境无意间记录下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已。

这里也是一样,或许是某个物件记录下了曾经的画面,此时重现。

可,事实果真如此,那老妪和稚童就应该是不存在的,他们只是画面里的一部分,又如何解释老妪消失前回头对我露出的诡异一笑?

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虚幻与现实都难以分清了。

大兵见屋中再无诡异,索性壮起胆子走了进来,凑到我身边问道:“小九,接下来怎么办?”

“在屋外休息吧,我有点吃不准这里。”

我沉吟一下,道:“不能继续往宅子深处走了,这宅子确实不太对劲。”

保险起见,我迅速离开了老屋。

……

折腾了一夜,无论是我还是大兵,亦或者是小豆子,其实都已经非常疲倦了,我们需要休息。

和大兵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守着,大兵守白天,我守夜,拖时间。

我们这次的行动倪凰是知道的,只可惜进入赵家大院以后,手机彻底没信号了,我也联系不上她,现在只能期盼她发现不对劲以后来寻我们,这是我和大兵唯一的机会。

议定之后,我抱着九龙剑在老屋门前一株桃树下蜷缩着身子睡下了。

此前一直与大兵忙活,尚不自觉,可现在一消停了,我才发现这院子里是格外的冷!

冷的无可适从!

四周风感明明不强,可这风邪乎,衣服挡不住,钻进去后就像抓了一把冰捂在了皮肤上一样,冻得人浑身哆嗦。

躺下后不久,我受不了了,从桃树下翻身起来,心想这么下去只怕得活活冻死,没了办法,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老屋。

老屋里虽然诡异,而且死过人,但好歹能遮风避雨。

略一踯躅,我干脆和大兵起身进了屋,在老屋的另一个房间里栖身。

说来也怪,往老屋的炕上一躺,立马不冷了,迷迷糊糊的我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肚子饿的咕咕叫,可没吃的,只能勒紧裤腰带忍着,换了大兵的班,我来放哨,他在睡觉。

前半夜无事。

大约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肚子忽然有些疼,似乎吹冷风着凉了,看了眼熟睡的大兵,心想大半夜都没什么怪事,出去上个厕所应该无碍,于是就起身出去了。

我没敢走远,就在老屋旁边方便。

怎料,我这刚刚蹲下去还没酝酿出感觉,屋子里的大兵忽然鬼叫了起来。

“小九!小九!你死哪去了!!有鬼啊!!!”

……

第0034章 人皮衣裳

糟糕!

我心想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守了大半夜没动静,前脚刚刚离开屋后脚就出了岔子?

来不及细想,我一把拎起裤子,腰带都顾不上系好,拔起插在面前的九龙剑就往屋子里冲。

怎料,就在我刚好经过窗户的时候,只听得“哐啷”一声,大兵所在那间屋子的窗户被撞破,一道黑影直扑我而来。

我行色匆忙,一心惦记着大兵和小豆子的安危,对四周毫无防备,被撞个正着,扑倒在地,与那黑影一起滚作一团。

期间,我触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入手处皱皱巴巴,手感就像是鼓面一样。

这不对!

我心头已久警觉,在地上翻滚一圈,顺势连忙站起,这里黑灯瞎火,也没看清楚对方的究竟,只是瞧着这好像是个不着片缕的人,身上的皮肤皱皱巴巴,就像被揉皱了的纸。

“死!”

我大喝一声,一步上前,抡起九龙剑朝那东西的脖颈上斩了去。

这一剑,我出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结果那东西的反应速度也很是不坏,仿佛背上生了双眼能看见我的动作一样,就地一滚躲开了。

铿!

九龙剑砍在了地上,此剑锋利,将铺地的青砖都斩成两半。

下一刻,那东西一下站了起来,看我又欲上前,忙不迭摆手:“小九!是我!”

这声音……

我攻势一滞,收住了差点又砍出去的九龙剑。

大兵?

我满是疑惑的看向了面前的“东西”。

此时,那东西站了起来,正昂头看着我,光线虽昏暗,但那张脸我却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大兵,只是——此刻他身上赫然披着一件人皮!

准确的说,这是一件人皮衣裳,是老妪扒了他儿子的皮在缝纫机上做出来的衣裳。

我看过老妪的制衣场景,印象深刻,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件人皮衣裳穿在大兵身上就像潜水服,一下子把大兵套了进去,腹部被剖开的地上左右两侧都加了盘扣,扣的严严实实……

别说,大小正合适,乍一看还以为大兵在裸奔呢。

只是这件衣裳在老妪消失后一直在缝纫机上扔着,我们谁也没碰过,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穿到大兵身上?

看来,屋里确实不太平。

大兵对身上的那件人皮衣裳毫无所觉,走上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叶小九,你他娘得了失心疯了啊?连老子都不认识了?冲上来拎起剑就砍?”

我正欲提醒他,可不曾张口,心头忽然一动,忙问道:“小豆子呢?!”

大兵一怔。

见此,我已经知道答案,狠狠瞪了大兵一眼,忙朝着老屋冲去。

屋里静悄悄的。

小豆子不见了。

我们所在的那个屋一片狼藉。

我有些慌乱,屋里屋外都翻了个遍,并无所获,等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大兵就骂:“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死人就那么可怕?它们要那么厉害就不会死了!你看看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儿?老子出去上个厕所的工夫就闹出了乱子,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害怕起来都不知道身边还有个小娃娃得护着呢?”

大兵被我骂的窘迫,垂着脑袋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看着他这模样,我更来气,咬牙道:“把你身上的狗皮扒了,不然老子怕忍不住一剑劈了你个孙子!”

大兵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上披着的人皮,一下子脸煞白,不过被我骂了半天,他硬生生了克制了惊恐,动作却很迅速,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人皮撕扯了下去,坐在我旁边默默给自己点了颗烟,闷头吸着烟。

看他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渐渐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这才推了大兵一把,道:“行了,别在那装可怜了,我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

大兵陷入了沉思,似乎那时发生的事情过于诡谲,他需要时间酝酿言辞,过了片刻,方才幽幽道:“那个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莫名其妙的感觉屁股上被人抓了一把,我还以为是小豆子在折腾我呢,于是就说了句别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哪知道,这刚刚闭上眼睛,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就整个贴上来了,把我摁在炕上,对着屁股狠搓了一顿。”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大兵的腚。

有那么性感?

我反正没瞧出这大屁股有啥非同寻常的地方,吸了吸鼻子,道:“我听老话里常说鬼媾人,就是说这许多脏东西其实对活人还是很感兴趣的,莫不是你就碰上了一女鬼?也说不准!赵家曾经极尽辉煌,这宅子里脂粉气淡不了,应该有很多女鬼!”

“屁!!”

大兵脸黑的就跟浇了墨水似得,牙关紧咬,过了半天才极为艰难憋出四个字儿:“是个男的。”

这可就比较时髦了。

敢情碰到一兔儿爷?

我听得目瞪口呆,张嘴“哼哼”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能对大兵竖了个大拇指,问道:“然后呢?”

大兵脸更黑了:“那孙子抱着老子屁股一顿揉,后来干脆脸都贴在了老子屁股上,说什么给老子披了嫁衣,以后老子就是他的人。”

我不适时的笑了一下,为了避免挨揍,连忙憋住了,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人皮,心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嫁衣”了,又问:“再然后呢?”

大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老子这辈子都没被人摸过屁股,那时候闹的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个没忍住就照着那东西脸上嘣了个屁。后来……后来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睡过去了一样,等醒来的时候,人在地上趴着,我也是被吓坏了,就顾不上小豆子了,破窗跑了出去……”

这遭遇确实来的有些离奇,有很多疑点。

我陷入了沉思。

怎料,这时,一道木然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他不是被睡过去了,而是被那个东西上身了。”

我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破裂的窗户前。

漆黑的瞳孔,劈散的头发,木然的脸……

这模样,果真如厉鬼。

不过看清后我却大大松了口气,面色一喜,道:“小豆子?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小豆子没理会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兵,漠然道:“而且,那个东西现在还没走,一直在身上藏着呢,对不对,大兵哥哥?”

我面色巨变,猛回头看大兵。

大兵站在炕沿前,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我一会看大兵,一会看小豆子,一时间吃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扑通!

忽然,小豆子从窗外丢进来一个东西,那东西圆滚滚的,在炕上不断翻滚,等落定我才看清……那是一颗骷髅头。

小豆子的脸上涌现出一丝诡异到极点的笑容,看着大兵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别到处乱丢,您说呢?”

……

第0035章 谁有问题?

异变来的突然,我身边的两个人忽然一下子针锋相对了起来,对此我毫无准备,难免手足无措。

小豆子这是怎么了?

明明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此时却偏偏让我一个成年男子都忌惮,往那里一站,恍惚间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千万不要惹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蛰伏着一头恐怖的怪兽,非人力所能对抗。

还有大兵……

他们两个,我到底该相信谁?

谁都看起来很古怪!

我一时吃不准,干脆不插手,默默在一侧观察。

大兵从始至终都不吭声,面色却越来越阴森了,怒视着小豆子,眼睛睁的很大,有点超乎于人的范畴,咬牙嘶声道:“没完了?”

“是你冒犯了我们。”

小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个选择,要嘛死,要嘛滚,顺带着告诉这个宅子里的那些东西,是龙盘着,是虎卧着,别来惹我!”

“你逼我的。”

大兵怒气一敛,忽然笑了:“这个人我要定了!”

说话之间,他身上发生了悚人的变化,双眼微微凸出,就像眼珠子要掉出来一样,猩红的血丝在眼白位置如疯草蔓延一样到处弥漫,脸上涌现出了黑青色,血管膨胀,不过弹指工夫已然换了模样,不似活人,口中发出尖啸,合身一跃跳上了炕,欲破窗朝小豆子冲去。

事已至此,谁有问题一目了然!

当然,小豆子也不是没问题,至少现在看来小豆子还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恶意,而大兵却成了烧眉毛的火。

我做出了决定。

在大兵经过我身边的刹那,抡起九龙剑就砍,这是下意识的进攻动作,等三尺青锋悬于大兵头顶时,我才忽然惊醒,眼前的这个是我的朋友,那个东西似乎寄宿在大兵身上的,我这一剑下去,不光能斩杀那个东西,只怕大兵也得一命呜呼!

说时迟,那时快,剑锋即将落在大兵身上时,我手腕一翻,用剑身猛击大兵后脑勺!

铿!

九龙剑发出一声清吟,力道极大,打的大兵一个趔趄,差点趴在炕上,他身躯晃了晃,勉强挺住,转身冷幽幽的看了我一眼。

呼啦!

劲风扑面,我只觉眼前一黑,下个瞬间大兵出现在了我面前,那张狰狞恐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速度太快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就已扬起手臂照着我的脑袋上甩了过来。

看见了!

我看见那个东西了!

在他动手的刹那,我清晰的看到了。

那是一道半透明的黑影,似乎是个男人,趴在大兵背上,两腿缠在大兵腰间,一手搂着大兵的脖子,另一手抓着大兵的手腕,控制着大兵的手臂朝着我打来。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那个男人又与大兵重叠了,这一巴掌也结结实实招呼在了我的太阳穴上,力道巨大,很是沉重,我脑袋“嗡”的一声,脑子都仿佛一下被打成了浆糊,几乎丧失思维能力,四肢完全不受控制,浑身一软,整个人向后轰然倒地。

“我对你没兴趣。”

“大兵”冷漠开口:“可是你既然一定要找死,那我先成全你。”

语落,他一步踏出,抬起大脚照着我脑袋踩来。

这一下子踩中,以他的恐怖力道,怕是能活生生把我头颅踩碎。

咻!

一道刺耳的气爆声忽然在大兵响起,一条细细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后方袭来,“啪”的一下缠绕在了大兵的脖子上,然后猛然收紧,死死勒住了大兵的脖子。

如此一来,大兵这一脚倒是没法落下来了。

我这才看清,缠在大兵脖子上的是一根细细的柳条。

这柳条平平无奇,可缠上大兵的脖子后效果神奇,大兵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被缠住的地方“滋滋”冒烟,气味难闻,像烧猪毛的味道,他想用手去拽,可手刚刚碰到,立马开始冒烟,强烈的刺激下,他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就想行凶了?是不是把我给忽略了呢?果然凶性会影响你的智商。”

小豆子揶揄的声音从大兵身后传来,她挪了挪位置,我总算能看到她的模样了。

她手中抓着一根纤长的柳条,将之当成绳子来栓大兵,一双眼睛漆黑,又有诡异的光芒闪烁,嘴角勾起,淡淡说道:“柳条打你这种东西,打一下,矮三寸,滋味不好受吧?别着急,更不好受的还在后面。”

说完,她双手持柳条,从后面狠狠一扯,大兵惨叫一声,直接倒飞了出去,落地后,小豆子随手一抖松开了大兵,转而将柳条当做长鞭,舞的虎虎生风,猛抽大兵,柳条每一次都能精准无误的命中,发出刺耳的气爆声。

方才凶狂不可一世的大兵,此时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抱头在地上翻滚。

我得了喘息的机会,借着这片刻工夫,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拄着九龙剑艰难起身,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小豆子凌厉的身手,一时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这还是那个羸弱的小女孩吗?

这一手鞭子耍的俊俏到极点,恐怕得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能有这般硕果,我可没听说她习过武。

只怕,她身上也有诡异。

只是这诡异目前似乎不曾对我们露出獠牙,但仍旧不可小觑,得了机会还是得探寻一下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的搏斗又生波澜。

大兵被鞭笞的体无完肤,抱头鼠窜,蛰伏在他身上那东西似乎终于受不了了,有黑影在他身上摇曳,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片刻后,一道尖细的惨叫声响起,这声音听起来就像许多电视剧里的太监扯着嗓子喊上朝,明显不是大兵的声音。

黑影在这一刻从大兵身上挣脱了出去。

扑通!

大兵眼睛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见此,我迅速跑出了屋。

房屋右侧几十米开外,那道黑影在半空中沉沉浮浮,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我要定了。”

黑影捏着嗓子徐徐道:“你给了我两个选择,或者死,或者滚。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嘛把他送到宅子后面给我,要嘛你们看着他死。”

说完,黑影闪烁,欲遁走。

听他的话,似乎是他在大兵身上下了手段,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飘然离去,打不过也得打,倒提三尺青锋就欲追。

啪!

一只冷冰冰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是小豆子。

她昂头看着我,一字一顿说道:“不想死就别追,先照顾好眼前这两位!”

她眼中的黑色在迅速退去,转眼,已经恢复正常。

“九哥哥……”

小豆子嘴一瘪,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小豆子,她似乎很恐惧,抱住了我的胳膊,然后……一声不吭,眼睛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

第0036章 尸疹

方才打的热火朝天,转眼又归于死寂。

看着身边的小豆子,我只剩下苦笑,心里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此时也只能暂且先憋着。

院子里的风更阴了,一到夜里比白天夸张的多,我不过在外面蹲了这片刻,骨头缝就开始发疼,像得了风湿又遇到了阴雨天气。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一夜,只怕得废。

无奈下,我只能把小豆子和大兵带回了那间鬼屋,那里不太平,但我们无处可去。

一番打斗后,老屋的窗户皆已破碎,可以说是四处漏风,本来我还担心进了屋也仍然得受风,实际上屋里比我想象的要暖和的多,仿佛风不会入户一般。

这里很怪,也很邪。

我只能如此评价赵家大院,不再去思索此地的怪异,全心照顾大兵和小豆子。

我最担心的还是大兵,那个东西从他身上离开后,他再没有任何反应,状态非常奇怪,双目紧闭,说他是昏迷,可又不像,呼噜声震天响,倒像是睡着了,然而无论我如何拍打他,他都不醒。

我觉得那个东西肯定是在大兵身上下了什么手段,安全起见,我扒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来来回回仔细翻找了很久,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来源于那个东西离开前所说的话,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表现出端倪而已。

我叹了口气,和这二人躺在炕上,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困意,也不敢睡。

半夜里,小豆子这边出了状况。

她发烧了,很严重,整个脑袋就像烙铁似得,和她装上玉眼时状态差不多,温度只怕已经超过了四十度。

对此,我束手无策。

这种感觉很无奈,一起长大的发小生死未卜,他人托付的孩子高烧,可我只能看着。

好在,小豆子是挺过来了,大约凌晨五点钟的时候,她的身上开始冒汗,我尝试着去帮她擦汗,可伸手一摸,那汗水滑溜的很,细细去看,月光下我的手上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这哪里是汗水?分明是油!

难道是高烧把人身上的脂肪给融掉了?

我产生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念头,很快失笑,否决了自己的揣度,这不科学,但提到了科学两个字,我又踯躅了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科学能够解释的,那我最近的遭遇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出了一身的油脂,小豆子的高热总算退了,就是……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在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她的体重掉了将近三分之一,她常年积弱,本就没几两肉,现在更是皮包骨头,下巴尖尖,看着像只瘦弱的小猴子。

可见,她毛孔里分泌出的那些油脂状液体,确实是她的脂肪。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看她无事,我松了口气,点了根烟坐在炕沿上默默抽着。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小豆子的眼皮稍稍蠕动了一下。

这么快就醒了?

我连忙去摸她的额头,然后……小豆子徐徐睁开了眼睛。

她很虚弱,瘦弱的都让人觉得可怜,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轻声说:“九哥哥,我饿了……”

我抿了抿嘴,口中有点苦涩。

饿,又能如何呢?我们被困在这里,没吃的,现在我也很饿。

我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没有体会过就永远不会知道当一个孩子对你提出并不过分的要求时,而你却无法满足对方时的那种苦涩!

小豆子很乖,她饿,但不哭,也不闹,只是用自己瘦的干瘪的脸蛋儿摩挲着我的手,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挣扎着坐了起来:“大兵哥哥呢?九哥哥,你快看看他身上!!”

“他身上没事。”

我摇了摇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了,或许是……被勾了魂儿?”

民间常有魑魅魍魉勾魂儿的说法,大兵现在的样子倒是颇为符合!

“不对!”

小豆子使劲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就朝着大兵那里爬了去:“昨天没有,不代表今天没有!”

我一惊,连忙上去和小豆子一起手忙脚乱的解开了大兵的上衣。

大兵的身上……悄无声息的就多了很多巴掌大的红斑!

这些红斑上面有些许皮屑,不过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了,乍一看,和红斑狼疮倒是有些相似。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红斑,我的瞳孔在急剧收缩。

我很清楚,这不是红斑狼疮,甚至不能称之为是病,而是……一种和死牛眼差不多的诅咒!

这东西叫尸疹,比死牛眼更加可怕。

得了死牛眼,距离死亡至少还有一段路,可如果得了尸疹,最多十天,必死无疑!

这东西是从里面往外面长的,也就是说它最早是出现在内脏上,然后慢慢会浮现到表皮,这个过程最多十天,等浮现到表皮上的时候,很快就得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大兵这来的有点猛,看样子,恐怕最多只有三天的奔头了,甚至更短。

所以,尸疹对于盗墓贼来说,是比死牛眼更恐怖的死亡通知书,它也多发于盗墓贼身上。

这一行里的人千奇百怪,常年在阴暗的坑里钻着,好人也得变态,很多人因为和尸体接触的多了,心理开始扭曲,会形成奇怪的恋尸癖,不喜欢活人,就喜欢尸体!

尸疹,只出现于恋尸癖者的身上!

我以前在四川时,听说一个恋尸癖者曾和一具女尸干那种事儿,然后就得了尸疹,最后烂成了一滩脓水。

这尸疹基本上没得治,行里很多人都说这东西和鬼神有关,玷污了人家的尸身后,引来正主儿的报复。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治尸疹,只能去求得正主儿的原谅,但这事玄之又玄,就是有这么个说法,倒是没人真去验证。

我用衣服帮大兵盖上了身体,目光转向了地上的那件人皮衣裳。

大兵身上的尸疹,应该就是昨夜上他身的那个东西通过这人皮传染到他身上的。

难怪那个东西走的时候那么笃定,现在看来,我们是不去赵家大院深处找他也不行了。

我烦躁的抓了抓头,然后双手扶着小豆子肩膀,与她很认真的对视着,犹豫一下,问道:“告诉九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豆子没有回答,她的瞳孔在不断放大,转眼间,两只眼睛已经漆黑一片,有如大树年轮一样的波纹在她眼中荡漾。

在她的瞳孔深处,我隐隐约约看见了一道黑影。

我很确信,那黑影不是她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场景,而是完全寄宿在她眼中的。

“哈哈……”

忽然,小豆子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却根本不是她的声音,倒更像是一个成年女子的声音:“她哪知道这些呀?是我告诉她的!”

……

第0037章 神经病

突来的变故让我猝不及防,几乎是出于本能狠狠一把推开了小豆子,豁然起身顺手摸上了九龙剑。

哪知,此时小豆子就跟个皮球似得,被我一把推倒在一旁后,立即直挺挺的弹了起来,直扑我而来,其势迅猛,难以躲闪。

我被她扑个正着,她倒是没伤我,不过两只小手却拿捏住了我的手腕。

她看着很瘦弱,几乎皮包骨头,但这双手上的力量却很惊人,竟制裁的我难以动弹分毫,两只手腕生疼,都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响动。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力了,比铁钳捏住不遑多让。

转眼,我额头冷汗已经簌簌落下,莫说挥剑,还能拿住九龙剑就不错了。

“浪费了。”

小豆子垂头看了眼在我手上挂着的九龙剑,脸上挂着可惜,仿佛看见了什么暴殄天物、明珠暗投的事情,她声音清脆,带着些许鼻音,听起来有些慵懒的味道,倒是有种异样的魅力,倘若这声音不是从小豆子口中发出的话,任谁听到这声音不免会有浮想联翩。

略一顿,她重新抬起了头,淡淡说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血祭了这把剑,不过劝你最好别试图用它来对付我,它确实很厉害,但你还不配掌控它。”

我怒视着她,嘶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小豆子身上?”

“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小豆子昂起头,鼻孔朝天,神情倨傲,很欠扁的样子,如果这是真实的小豆子,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收留她。

她冷冷说道:“我出来是想提醒你个蠢货别坏事,每一次我迫不得已出来,都会大量消耗这个小女孩儿身上的能量,昨天晚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太弱小了,再来两次必死无疑,回去好好养着她,不然我和你没完!顺便,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妄图调查我是谁,也最好别去这院子后面,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要真去找死,别带着这个小女孩儿和这把剑,否则我弄死你。”

我下意识的看了大兵一眼。

她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忽而悠悠道:“我存在的时间足够久,漫长的生命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至少有一半是愚蠢的,而蠢货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纯属浪费资源,比如你,比如你身边这个男人,该放弃就得放弃。”

这话就说的有点过分了。

我急眼了,虽然被控制,但拦不住我恶心她,嘴里酝酿了一口浓痰,准备照她脸上啐一口。

“幼稚!”

小豆子一脸揶揄,又一次猜透我想干什么了,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四仰八叉的摔在炕上,酝酿在嘴巴里一口浓痰“咕咚”一下子又吞回了肚子里,差点活活呛死我。

小豆子张狂大笑,可笑了没几声,眼睛一翻,“咕咚”一下栽倒在炕上。

片刻后,她揉了揉眼睛,又悠悠转醒,脆生生的喊道:“九哥哥。”

这是真正的小豆子?

我对她体内那个东西已经有阴影了,性格太古怪了,和神经病差不多,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前,盯着她细细看了半天才终于放心,眼前的女孩儿柔弱中又有三分坚韧,这绝不是那个神经病能有的精神状态。

当下,我把小豆子拉过来,细细询问起了昨夜的情况,根据小豆子的回忆,昨夜的事才终于浮出水面。

其实事情的前半段,和大兵说的基本不差。

不过大兵忽略的是,在他刚刚被那个东西缠上的时候,他误以为是小豆子在捉弄他,所以踢了小豆子一脚,小豆子就是在那个时候醒来的,地灵眼发作,一眼看到了趴在大兵背上的那个东西,那是个非常变态的男人。

那时我不在屋里,小豆子不过是个小女孩,已经被吓坏了,眼睁睁目睹了大兵被“蹂躏”的过程。

直到……大兵对着那个变态男脸上崩了个屁……

变态男脸直接绿了,怒而起身,指着大兵吼道:“如此美好的东西怎能用来放屁?”

说完,他一头从大兵的腚上扎了进去,大兵开始变的怪异,手蹑兰花指,嘴里哼着小曲儿,阴阳怪气,最后更是干脆坐在炕沿儿上来了一段骚气十足的自我抚摸表演。

小豆子已经呆了,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就连平日里阳刚气十足的大兵哥哥都有……如此妖娆的一面!

后来,她体内的那个神经病就冒出来了,说她受不了了,用不用她帮忙?

小豆子吓坏了,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她也觉得这根稻草有点不对劲,但只能指望对方,干脆同意了。

神经病上了小豆子的身,跳起来对着大兵就是一顿暴打,变态男吃不住毒打,只能遁走,神经病又追了出去,可追了一截儿发现那东西消失了,她便在老屋后面的一株柳树上摘了一枝柳条,径自折返回来,发现变态男竟去而复返,又藏在了大兵身上。

后面的事情我就都知道了。

听完后,我蹙眉道:“你身体里的那位追出去了?可是我没看到你们啊!”

这也一直是我疑惑的问题,我就在老屋旁边解手,在大兵惊叫之前,整个老屋没有丝毫异常,更没看到小豆子是如何离开的,可等我和大兵回到屋里时,小豆子已经不见。

对此,小豆子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你啊,屋外空空荡荡的。”

无声无息间,我额头渗出了冷汗。

看来,昨夜连带着我也中招了,要不是后来大兵出事,恐怕没我的好果子吃,折腾我的应该是别的东西。

神经病也和小豆子说过,赵家大院不干净的东西很多,变态男只是其中之一,他就是我之前看到的老妪的儿子,在这院子里,算是最没威胁的一个。

了解了这些,我面色古怪,很认真的问小豆子:“你体内那个东西,你了解她吗?”

“她是昨天才和我说话的,是个很好的大姐姐。”

小豆子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她基本上都在睡觉,不过每次她出来之前,都会问我,我同意以后她才会出来,和我们遇见的那些东西不一样。”

不一样?

那个神经病会是有礼貌的主儿?

我心里有了计较,看来神经病要想出来,得经过小豆子的同意,而且按照她的说辞,她应该不是赵家大院里的东西,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在小豆子身上了。

难道和玉眼有关?

思前想后,我觉得只有这个可能,行里也有许多关于古玉的传说,有些古玉会诞生灵性,或许那个神经病就是玉灵这样的东西。

我摸了摸小豆子的头,道:“以后那个神经病要是再想出来,你得先问九哥哥,九哥哥如果同意了,你再让她出来,好吗?”

小豆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她面色一变,昂头道:“九哥哥,她现在就要出来,说要打死你,她不喜欢神经病这个称呼。”

我冷笑一声,道:“别理会她!”

小豆子无奈一笑,想了想,又问我:“九哥哥,咱们真的不管大兵哥哥了吗?”

不管?

扯淡!

大兵这些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本来都金盆洗手了,也是因为我才跳进这个火坑的,哪能说不管就不管,前面真是个死字儿在等着我,我也得去,不试试我跟婷子交代不了!

当下,我一拍大腿,道:“去,不听她的屁话,咱们现在就去!”

……

第0038章 人间炼狱

小豆子对我的决定举双手赞成,这个孩子外柔内刚,对于未知的迷途和死亡的召唤浑不畏惧,大兵对她的评价倒是准确——她比我、比大兵,甚至比她爹,都要狠。

对自己狠的角儿,对别人才能狠的起来。

我和大兵看似天天咋咋呼呼,实际上就缺一股狠劲儿,遇到沾人命的事情就怂了,不然不至于行内混了这么多年,最后落得个金盆洗手回家种地的结果,早特么发了。

她,比我们都强,现在已经看出端倪了。

说干就干,我帮大兵穿好了衣服,又从屋子里寻来了绳索,把他背在身上后又用绳索固定。

他现在昏睡不醒,总不能落下他不管,这里不太平,落下他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

这孙子体重不轻,背在身上颇为吃力,好在还能承受。

就这样,我和小豆子选择在白天上路。

我不懂作乱的这些东西到底应该称之为什么,但他们都是已死之人,姑且就将他们当成了鬼来对待,在我的认知里,白天是属于活人的,夜里才是鬼怪的狂欢时间,白天里出行相对来说还是要安全一些的,这可能是谬论,但老话这么说,我姑且信之,算是给了自己个心里安慰。

赵家大院很大,我们现在所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且我们进来时候走的也不是正门,是偏门。以前的房子坐北朝南,豪门里主家都是在正面住着,从住房方位上来看,变态男一家在赵家大院里身份应该并不高,可能是长工一类的人。

我觉得变态男离开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应该就是主家所在的地方,那里才是这片宅院里最重要的核心区域,变态男也得扎堆。

所以,我们是一直往北走的。

说来也奇怪,越过老屋后,天色明显昏暗了起来,明明是一家宅院,但头上顶着的仿佛不是同一方天空,之前还天朗气清,可越过老屋后天色就变得阴沉,浓重的铅云在头顶翻滚,恍若垂天之翼横在上方,致使苍天无光,四周混沌阴森。

越往深处走,这种情况越严重。

到后来,干脆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恍如夜行。

建筑物鳞次栉比,都是民国时期典型的中式建筑,一座挨着一座,屋舍不可胜数,走在其间很难辨别方向,到最后我干脆完全凭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来寻找方向了。

不知不觉,我们行至一处阴暗巷弄里。

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孩童哭泣声传来,夹杂着两个男人压抑的说话声音,只不过距离比较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总算有了动静!

片刻后,在两座房子中间狭隘小巷里,我们看到了正主儿。

这两座房子后门相对,巷子里的人似乎是邻居。

这是两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蓬头垢面,面带血丝,看着极憔悴,他们怀中各自抱着一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年岁差不多,但瘦骨嶙峋,已经奄奄一息。

两个男人面对面,相视无言。

挣扎犹豫一阵,一个面容清癯略有病态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他压低声音凑上去和对方说道:“该死的,饿的受不了了,家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吃的了,只剩下……”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怀中的孩子,眼眶一红。

“下不去手吧?我也一样,所以约你带着孩子出来。”

另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叹了口气,道:“你看,咱们两家的孩子大小差不多,谁也不吃亏,要不咱们换一下?我把我家的孩子给你,你把你家的孩子给我,这样就能下得去手了,能混一顿饱的是一顿。”

清瘦男子一咬牙,递出了怀中的女孩儿。

两个男人飞快交换了孩子,弓着身子各自快速返回家中,他们怀中的孩子在喊着爸爸,但他们头也没回。

这又是老宅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重现?

应该是了!

这两个男人的状态和以人皮制衣的老妪极其相似,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几十年前真实发生过的。

“别看了,忘了这些!”

我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拉上她赶紧离开,我不希望这些人性的极端黑暗面对她的性格造成什么影响。

……

又走一段,我们在一座屋子门前第三次看见了相似的情况。

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似乎是夫妻。

女人躺在躺椅上,下半身盖着厚厚的背着,男人在她身边陪伴着。

“长笙。”

忽然,女人轻轻喊了男人一声,歪过头询问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都出不去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咬牙道:“老爷真是的,大家都说那件东西不吉利,不能买,可他偏偏认定那是宝贝,散尽家财也值得,回头行情好了,转手卖了赵家就复兴有望了,这下可好了,那东西请进家以后,赵家倒是没复兴,反而大家都出不去了!本来阎锡山败退前就征走了咱们的存粮,家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了,现在又被困了这么些日子,大家都饿着肚子,我听说已经饿死人了,有些人受不了,好像开始吃人了。老爷对这些不管不问,每天在祖祠里看着那东西,据说有人去找老爷麻烦,但被老爷身边的人打出来了,但我觉得老爷也挺不了多久了,等他断粮,他身边的那几条走狗谁还会听他的?到时,他必死无疑!”

女人脸色一变,喃喃道:“那长笙你可别出去了,人饿极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咱就在家,死也死在一起,不做那些腌臜勾当。”

男人面色变得怪异,忽然抓起女人的手,问道:“媳妇,你嫁给我快二十年了,我对你怎么样?”

“当然很好,大家都说你是个好男人。”

女人脸上涌现出幸福的笑容,道:“我刚嫁给你没多久就瘫了,也没给你留下一儿半女,搁别人早不要我了,可你二十年来一直都照顾我,干着好几分工,从来没一句怨言,天底下怕是没有比你好的人了。”

“那就好。”

男人松了口气,松开女人的手,徐徐后退了一截,双膝跪地,对着女人“咚咚”磕了几个头。

女人惊道:“长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想求你件事。”

男人道:“想问你要点东西。”

女人摇了摇头:“你这是瞎说什么呢,想要什么你说呗,干嘛这样!”

男人口中挤出一个字:“你。”

女人翻了个白眼:“我不一直都是你的么……”

哗啦!

她话没说完,男人就撩起了她身上的被子,露出两条剔的白花花的腿骨。

女人见此,满脸惊恐。

“我忍不住了。”

男人咬牙说道:“反正你这下半截身子早就没感觉了,每天我趁你睡着割一点下来,你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本来以为过阵子就能挺过去,可现在你没感觉的地方已经割完了,剩下的会有些疼……”

女人正要说话,男人已经从身后抄出一把菜刀,扑上去三下五除二砍下了女人的头……

之后,男人抱着女人的头颅嚎啕大哭,趴在女人身上说道:“媳妇,我想活……”

说完,他拖着女人的尸体回了屋。

……

这一切触目惊心,我不想在此久留,拉上小豆子再次上路,可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几十年前赵家惨案,并不像市井传言说的是阎锡山一手造成的,而是赵家自己的贪婪造成的,好像赵家家主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认为那东西有巨大的价值,能让他们家族东山再起,结果那东西不祥,进了这家门以后,就让这院子彻底封锁,只能进不能出。

困境中,赵家的人析骨而炊、易子而食,遭受了灭顶之灾。

我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邪门?

或许,找到这个东西,我们就能离开了。

我心里泛起了一丝希望。

胡思乱想间,我和小豆子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别院前。

这院子坐落在正北,是赵家大院里的一座独立的院落,很是特殊,上面有匾额,写着“赵家祖祠”四个鎏金大字。

见此,我不禁瞪大眼睛。

据那杀妻果腹的男子所说,几十年前造成赵家灭门的邪门物件,可不正是放在这祖祠里?

……

第0039章 祖祠

嘎吱!

我上前徐徐推开了祖祠的门,这扇门已经很破旧了,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声音,随时都会解体。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方小小的院落。

一条青砖铺就的羊肠小道,直通前方供奉灵位的正殿,两侧种满了植物,多是桃李树木,还有一些花卉,长势异常茂盛,高过成人。

这其实也是一种风水讲究,北方许多祖祠皆是类似的布局。

旧时,人们认为祖祠是先祖灵魂安息之地,在这个非常重视伦理纲常的国度里,每个人的家庭观念都非常强烈,所以生者便认为已逝之人最大的心愿是子嗣满堂,故而祖祠中多种桃李,也是取个桃李满堂的寓意,花卉植被厚重一些,象征家族长青。

可这里的植被未免太多,有点过犹不及的意思,反而犯了风水忌讳,致使阴气过重。

用老迷信的话说就是——树多能藏鬼。

脑袋里转折这些老迷信的话,我心情又沉重几分,走在青砖小路上,更觉这里阴森寒冷,加之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花卉丛中情况,不免胡思乱想。

我加快了速度,拖着小豆子迅速穿过这里,直抵正殿门前。

这里大门紧闭,门槛儿极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嗡!

这时,九龙剑毫无征兆的颤抖了一下子。

震感非常清晰,我很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当下连忙取出九龙剑。

剑身上烙印的龙之九态无声无息间已然亮起,色似火炭,光芒比我斩伤陈爷时还要炽烈三分,照的我半边脸都隐隐发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九龙剑会有异常?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它?

我忙回头问小豆子:“能看见什么吗?”

在我的认知里,能刺激九龙剑的只有那种东西,此时也不免往那方面想。

小豆子眼睛黑白分明,没有异常,她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

“问你身体里面的那个神经病!”

我没有贸然推门进入正殿,拉起小豆子的手,满脸警惕的看着四周。

小豆子偷偷吐了吐舌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不过就是片刻而已,她再次睁开眼睛:“九哥哥,那个姐姐说她在我身体里面什么也感受不到,需要出来。”

“赶紧让她出来!”

我道:“该谦让的时候不谦让,不该谦让的时候和我乱扯皮!”

“不是你说那个姐姐要出来的时候得经过你同意么?”

小豆子咕哝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片刻后,她撒开了我的手,在花卉丛里拔起一株牡丹,折下其根茎,拿捏在手中打理着上面的根须。

我蹙眉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让那个姐姐出来啊,这是她告诉我的办法。”

小豆子摆弄着手里还带着泥土的根茎,轻声说道:“那个姐姐说了,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次出来了,更不允许打开地灵眼,否则我会死的。所以,她只能用别的法子出来了,她让咱们先原地戒备着,别再闯祸了,等她出来再说,不过她也说了,你不要过多指望她,用这种方式出来她没有多大力量,只能做个明眼人给你指指路,免得你再犯浑。”

我默默点了点头,不去与那个神经病争执。

九龙剑都示警了,这里应该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一点,不妄动是对的。

小豆子再没多说,很快打理好了根茎,看起来与人参颇为相似,竟有简单的人形,她盘坐在地,双手合十,将根茎夹在手掌中间,闭目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看样子,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把大兵放下,持剑环顾四周守卫着,不见怪事发生,但其间九龙剑又轻鸣过两回,剑身上的龙之九态愈发璀璨,仿佛九条龙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有种莫名的神韵,我盯着看了很久,心神都被吸引了。

滴滴滴……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将我惊醒。

是手机吗?

我脸上闪过一丝恍惚,进入赵家大院以来,我的手机一直都处于完全没信号的状态,以至于我根本没法和倪凰联系。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明显最凶险的祖祠里会有信号,但这不重要,至少我能和外界联系上了,当下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万幸!

手机还有电,只不过电量就剩下一点了。

发来的是一条短信,那个号码我认识,是倪凰与我联系最常用的号码。

“你现在在哪里?”

短信内容言简意赅,倒是符合倪凰的性格。

我犹豫一下,飞快回复了一条:“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地方,但我被困住了,这里是已经拆掉的赵家大院!”

“你竟然去了那里!!”

“该死的,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也对,那天突击了鬼市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联系你总是提示信息发不出去,没想到你竟然去了那个地方!”

“好了,接下来你一定要听我的,原地待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千万不要去赵家大院的祖祠,不对,你忽然能和外界联系了……是不是你现在就在祖祠里面?”

倪凰的短信就像是连珠炮一样一条接着一条轰炸。

我拿着手机不知该如何回复。

紧接着,倪凰又发来一条短信——“快离开那里,立刻!马上!晚了就走不掉了,那里沉睡着你无法对付的东西,你手里的九龙剑会刺激到那个东西!我这就去找你!”

“……”

事不宜迟,我没有继续看手机,迅速起身背上大兵,也不等神经病出来了,拉起小豆子就准备走。

结果,这时候小豆子恰恰睁开了眼睛,她手掌中的根茎“嗖”的一下子从她手中跳起,跟人差不多,落地后左右环顾两侧花丛。

“跑!!”

忽然,那根茎里冒出了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正是那神经病的,她惊怒不已,大骂道:“你个蠢驴,怎么跳进人家老窝里来了?花丛里全是死人,快跑!”

说完,那根茎一跃而起,两条根须似腿,撒丫子狂奔,速度相当快,一溜烟就冲到了祖祠门口!

哐当!

祖祠的门自行关上,掀起一道狂风,直接把神经病打翻在地。

“完了完了!“

神经病从地上爬起,伸出一条根须一指大殿:“去那里!”

她话音刚落,一道阴沉的男性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离开呢?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在等着你来,九龙剑的主人。”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九龙剑,面色阴晴不定。

神经病冲了上来,根须扯着我的裤脚,大喊大叫:“进大殿!面对一个,总比被一大堆死人分尸强!”

“聒噪!”

我有点烦了,一脚把她踢飞。

“你你你……”

她摔在一旁,一条根须指着我,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哗啦啦!

这时,两侧花丛中的所有植物涌动,发出阵阵令人不适的声音,似乎很多人蹲在花丛里在磨牙一样。

我垂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迈步朝正殿走去。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0040章 魔鬼交易

祠堂中。

这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昏沉腐朽的味道。

与门正对的是供桌,上面供奉着赵家历代嫡系人物的灵位,足足有数百个。

灵位前是两根极粗大的红蜡烛,点燃散发着昏黄色的光,这也是这里唯一的亮光。

我粗略扫了这些一眼,很快目光就被另一处地方吸引了。

那是供桌的右侧,竟停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这棺材很特别,是青铜铸造出来的,在阴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上面镌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是各种各样的受刑图。

有青面獠牙的怪物将不着片缕的女人往石磨里塞。

还有一口巨大的油锅,里面烹炸着许多披头散发的人。

那些受刑图栩栩如生,看的人脊背发寒。

我看着这些图案,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片刻后才终于想起——在很多寺院供奉地藏王菩萨的地方,多会彩绘一些这样的受刑图,旨在劝慰世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积的恶,到了阴司也会还。

这棺材上为何镌刻这些受刑图,我不知道,或许有某些神秘的讲究。

在青铜棺后,那里摆放着一把太师椅,一方茶案,只可惜那个位置过于偏僻,供桌上的烛光难以“照顾”到,几乎被黑暗完全吞噬,我也是在最后才注意到了那个角落,细细看了半天,发现那把太师椅上似乎坐着个人!

我下意识的抓紧了小豆子的手。

他就是和我说话的主儿吗?

我在强装镇定。

无声无息间,幽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两点绿油油的光茫,那是一双眼睛。

“不用紧张。”

阴沉又浑厚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如果我们谈的愉快,或许我不会伤害你。”

他从太师椅上徐徐站起,似乎耸了耸肩,道:“虽然有那么一阵子我也对你很生气,毕竟朱大军完蛋和你有一定的关系,而我又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他完蛋着实让我伤心了一阵子,但我还是决定不怪罪你,谁让你是九龙剑的主人呢?”

明白了!!

他,就是把军哥刨出来后又让军哥复活归来的那个黑衣人,也是整件事情的幕后推手。

或者应该说,是幕后推手之一。

这件事情很复杂,犹如一场博弈,我身在其中,能感觉到棋手有很多。

毋庸置疑,他是其中之一。

他,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待我看清他的样子,顿时失声道:“陈爷?”

“爷?你们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么?呵,看来真该好好约束一下他们了,一个奴才跑出去都敢这么高调,取祸之道。”

“陈爷”摇了摇头,道:“不过很可惜,你要找的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灰飞烟灭,他太怯懦了,你打伤他以后,竟然满世界找帮手,搞的沸沸扬扬,惹了那么多麻烦,最后还敢跑来找我,打扰了我的睡眠,我干脆就让他蒸发了。不过他带来的消息倒是有些用处,我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他似乎有多语症一样,根本不需要我说话,自言自语就抖出了很多事情,然后才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了神,颇为歉意的对我颔首,道:“瞧我这记性,说了这么多竟然忘记自我介绍了,你可以叫我鬼医,我是你说的那个陈爷的主子,当然,我也是朱大军的主子。”

我不知该说什么,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确实和陈爷在骨子里不同,我吃不准对方的心思,只能沉默戒备着。

“看来你不甚健谈。”

鬼医无奈的撇了撇嘴,叹息道:“既然这样,那我也直接点开条件吧。”

语落,他仅有的一条手臂朝身后一抓,就像是变戏法似得,手中莫名其妙就多了一把剑鞘。

他扬了扬眉:“你找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吧?”

嗡!

这把剑鞘始一出现,我手中的九龙剑开始疯狂震颤,甚至都有些拿捏不住了。

我大概看了剑鞘一眼,虽是剑鞘,却似刀鞘,与九龙剑的样式颇为吻合!

这是九龙剑的剑鞘!

“你是九龙剑的主人,应该知道剑鞘对它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鬼医笑了笑:“没有剑鞘,你压不住这把剑,迟早倒霉,会死的很惨,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谈判的契机,也是一场交易,毕竟你最想要、也最需要的东西在我手里,你该拿什么来换呢?”

剑鞘意味着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看鬼医的样子,说的似乎不像假的。

犹豫片刻后,我第一次开口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跟我混了!”

鬼医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扒拉扒拉自己的头发,道:“我很想要这把剑,可是你给血祭了,这就没办法了,我那个狗奴才认为我应该杀了你,可实际上他怎能窥测到我的心思呢?对我来说,得不到这把剑没关系,这把剑的主人跟我混也是一样的,甚至价值更大!”

他摊了摊手:“你可得好好想想了,像我这么想得开的主子可很少了,今天你要是遇到了别人,人家一定会干掉你的!”

这家伙有点神经质。

但……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

我歪着头看着他:“如果我不愿意呢?”

鬼医叹了口气:“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以为我激怒了他,他就要出手了,下意识的举起了九龙剑,怎料鬼医背着手竟然转过了身。

我纳闷道:“你不准备做点什么?”

“我为什么要做点什么呢?”

鬼医一本正经的说道:“无所不能的魔王在上,我可是信仰公平原则的正经人。你也看出来了,我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比如朱大军,我可是许诺了他很多事情他才为我办事的,你认识他,应该知道这些。我的天,我真的讨厌暴力!”

我惊疑不定,试探性的问道:“那我可真就走了?”

鬼医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还是想试试,拉上小豆子转身就走。

呼啦!

开门的瞬间,一股邪风扑面而来。

待风势渐小,我徐徐打开眯着的眼睛看清了外面的情况,顿时面色一寒。

院中,密密麻麻全都是人,是死人。

有老屋见到的老妪和孩童,还有易子而食的两个男人,甚至是杀妻充饥的男人……

这些死人全都站在院子里,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按道理说,他们不过是类似于影像一样的东西,没什么杀伤力,可我就是觉得毛骨悚然。

直觉告诉我,我如果出去,这些东西会活活撕了我。

哐当!

我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甩上了门。

鬼医笑容可掬的凑了上来,满脸的惊喜:“看来你决定和我合作了?这可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公平万岁!”

这种感觉……比吃了个死苍蝇都难受!

我看着鬼医的那张脸,心里说不出的腻歪和膈应,恶狠狠的点了点头。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至少看样子鬼医现在不想要我的命,如果能拖到倪凰赶来,未尝没有机会!

我摇了摇头,心中这般打算。

“给你了!”

鬼医很大方的把剑鞘塞给了我。

剑鞘入手微凉,似石非石,似铁非铁。

哐啷!

九龙剑回归鞘中,瞬间安稳下来。

不等我细看,鬼医又跟变魔法似得,“稀里哗啦”掏出了一大堆卷轴,一股脑儿推到我面前,道:“既然你没有问题了,那么就把该签的协议都签了吧?”

还能这样?

我看着眼前的一大堆卷轴,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我拿起一个卷轴正欲看。

忽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鬼医,你准备把九龙剑的主人据为己有,这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在门口的窗户上,一个死人头戳破了窗户纸,正顺着窟窿盯着我和鬼医。

这颗死人头赫然是军哥她老婆的人头!!

……

第0041章 伽罗

哗啦!

鬼医一挥手臂,堆砌在我面前一大堆卷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手中的那份还留着。

“看来,我们之间的协议得稍等一会了。”

鬼医脸色微沉,有些阴森,盯着趴在窗口的死人头冷笑道:“你可真是个讨厌的东西,我和九龙剑的主人之间是公平的协议,你偏偏要来横叉一杠!”

伽罗?

看来,这应该又是另外一只幕后黑手了。

军哥和他老婆生前不对付,死后仍旧不在同一阵营。

我悄无声息的退后,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我可不打算插手,我最喜欢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事情。

“哈,公平?”

门口的死人头仿佛听到了时间最大的笑话,阴阳怪气的说道:“早就听说鬼医虚伪,今天算是见识了,九龙剑的主人……这是多么大的一块肥肉?一旦成为你鬼医的人,这得是多大的功劳?上头定会重重奖赏你,你倒是胃口不小,这么一份功劳也不准备分润分润给我们,那我们就只能抢喽!”

“果真准备与我为敌?”

鬼医眼神变了:“本来我不想和你过多纠缠,毕竟这些年咱们共处一地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打破平衡,可现在你已经过界了,我不介意除掉你!”

“那就试试!”

死人头陡然拔高了声音。

轰隆!

祖祠的门崩碎,一股猛烈的狂风破门而入,飞沙走石,一时前方混沌,良久后方才平息。

这里已经一片狼藉。

门前,一个头部成了扁皮的男人站着,是小二的尸体,他的肩膀上放着军哥他老婆的死人头,这对狗男女生前在一起为非作歹,死后仍旧作态恶心,在一起十分亲昵,小二那张已经成了干皮的脑袋转而对着死人头,摆出一副痴情的模样,伸手轻轻抚摸着死人头凌乱的头发,死人头又申请享受,看着极其怪异。

院中,一群死人直勾勾的盯着二者,并不友好,但没有扑上来,像是在等待命令一样。

“一个,两个……”

鬼医数了数,咧嘴一乐:“就来了两个么?我记得你可是控制了不少死人做你分身的,只有这俩可就不给面子了,都不必我亲自动手,只需要外面的灵奴一拥而上,你这俩分身可就折了。”

“吹大气!”

死人头冷笑:“你分给了朱大军那么多力量,朱大军折了,想必你也很伤吧?你我本就不分伯仲,如今你还怎么和我斗?你必死!”

它话音方落,院中又生变故。

一道黑影忽而从一株高大的杏树上跳了下来,那株杏树苍劲粗大,枝叶茂盛,这道黑影藏在树叶之间,我们竟然毫无察觉。

轰!

他落地刹那,更是狂风肆虐,一时间外面的灵奴人仰马翻。

待得黑影站定,我才认出,这是胡子。

胡子明显是冲着外面的灵奴而来,他一下来就与灵奴纠缠在了一起。

“第三个!”

鬼医徐徐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了出来,步步朝着前方的小二迫去,道:“这才像话,不过三个都是分身,你的本体在哪里呢!?”

无声无息间,一缕黑气在鬼医身后缭绕,几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黑气我见过!

就在那个废弃的建筑工地里,军哥与小二他们斗成一团,我在逃命时遇到死于军哥之手的倒霉鬼暴起,击杀后就曾有相似的黑气缭绕而出!

不过,我没有提醒鬼医。

鬼医径自朝小二迫去,步伐越来越快,转瞬已到小二面前,举起手掌即以一记手刀朝小二斩去。

这时,他背后如影随形的黑气忽然发难,一个身体半透明的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那黑衣人的模样我看的清晰,分明是被烧成灰烬的阎王。

阎王很干脆,现身瞬间,直袭鬼医后心。

完蛋!

我心想鬼医绝对要中招。

怎料,这时候鬼医明明劈向小二的一掌忽而一转,掉头打向阎王。

这一击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不仅是我没想到,就连阎王也一样没想到,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凝滞,眼睁睁看着鬼医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阎王被瞬间击飞,落在了停棺的角落里,等起来时,脑袋已经耷拉到了一旁,他扶了好几次没有扶起来,干脆任由脑袋耷拉在胸口,怒声道:“你阴我?”

鬼医趁机抽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已经做好防备的小二和死人头白忙活一场。

“怎么能说是我阴你呢?应该是你阴我,我将计就计给你来了一下子而已!”

鬼医转头满脸戏谑的看着阎王,啧啧道:“本体终于出来了,我就说嘛,想弄死我,本体怎么能不来呢?原来是宿在了这个烧成灰的倒霉蛋身上。”

“九龙剑的主人是我的!”

阎王有些愤怒了,咆哮道:“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太久太久了,轮也该轮到我了!”

语落,他一挥手,小二、死人头,再加上他自己,同时向鬼医围攻而去。

一时间,他们打成一团,好不热闹。

到现在我算是瞧出来了,这鬼医和阎王似乎也是属于同一个阵营,只不过他们和人一样,也喜欢内斗罢了,我恰恰就是引起他们内斗的那个香饽饽。

这时,我忽而感觉耳畔有点痒痒,扭头一看,却见寄着那神经病的“人参”不知何时爬上了我肩膀,正探出一条根须在扒拉我耳朵。

“滚!”

我一把抓起它,恶狠狠的丢在地上,仍不解气,干脆抬脚又狠狠踩了它两脚才舒心。

“你你你……”

神经病暴怒,跳起来指着我吼道:“等我真身出来的!”

“真身出来能咋的?”

于是,我又暴踩几脚。

神经病没脾气了,无力的说道:“你个蠢货,怎么就知道对付我?现在他们两虎相争,院子里的那些灵奴也有了对手,你不跑更待何时?”

我一怔,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只是……大兵怎么办?

我看了昏迷不醒的大兵一眼,一咬牙,拉起小豆子就往外面跑。

大兵肯定是要救,但不是现在,这两位都不是我能对付的,反正倪凰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或许她有办法,先和她碰头,再说别的。

院中,胡子很是生猛,在灵奴的狂潮中左冲右突,丝毫不见颓势。

绝大多数的灵奴都被他吸引了,我倒是得了便宜,悄无声息的已经来到院门口,这扇门已经破碎,应该是小二和死人头打碎的。

“这就准备走了?”

忽然,一道阴仄仄的男声在我背后响起。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人不曾像其他灵奴一样围攻胡子,反而盯上了我。

他,赫然就是那个变态男。

不过他神情哀伤,指了指我身后的大兵,轻声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呢,你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要成全我们两个呢,这样既救了他,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好么?只是因为主子的命令,我没法出来相见罢了,没想到你还是要狠心拆散我们两个。”

他那股幽怨的样子,说不出的恶心。

我一下子就炸了,咆哮道:“滚你妈的,挡我者,死!”

“但为情故,虽死犹生。”

变态男骚气十足的吟了句陈腔滥调,步步朝我迫来:“既然你一定要拆散我们,那我就只能先弄死你咯!”

……

第0042章 十面埋伏

不必废话,我抄起九龙剑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变态男并未躲闪,他仍旧站在那里笑着,仿佛胜券在握。

这不对劲!

但我已经冲了上去,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心一横,干脆拼到底。

这一剑势如奔雷,自上而下,直击变态男脑门。

他仍旧不动!

呼啦!

九龙剑从其身躯上穿透过去,情况与变态男他母亲是一样的。

变态男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飘忽,须臾之间,如一缕黑烟,溃散的无影无踪。

不及我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变态男再次出现,这回他就在我面前,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伸出手掌狠狠在我胸口抓了一下。

嗤啦!

我的衣服破裂,胸口留下好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阵阵钻心的疼痛从伤口传来。

我嘶吼一声,一手提剑,一手捂着胸口速速后退。

变态男不急着进攻,他似乎很享受我惊恐的样子,伸出猩红的舌头舔食着手指上的鲜血,悠悠道:“何必呢?放下你背上的人,你能安全离开,他也可以继续活着,也成全了我,这是一箭三雕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好事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无暇与他废话,心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我用九龙剑砍它的时候,他像是空气一样,只是影像。

可他攻击我的时候,却能结结实实的打在我身上?

这不合理。

“蠢货!”

忽然,神经病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扭头一看,她不知何时又偷偷摸摸爬上了我的肩膀,低声道:“这是灵奴,里面那个鬼医的奴才,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特殊东西,你这么蛮干是没用的,这辈子都摸不着人家一根头发!我告诉你,对付灵奴只有两种办法,要嘛用柳条等专门克制它的物件,要嘛就只能等它来打你,当它打你的瞬间,它会由虚转化为实,那个时候就是你干掉它的机会!”

说此一顿,神经病颇不屑的道:“其实你如果能把九龙剑的威力发挥出来的话,别说是一个灵奴,天底下什么阴邪东西你弄不死?说到底还是只能怪你废柴。”

我斜楞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神经病冷笑一声。

没有答案,却胜似有答案!

我一把抓起她丢在地上暴踩几脚。

“再来!”

我怒吼一声,再次朝变态男扑去。

我和神经病交流都是说悄悄话,变态男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看我扑上来,信誓旦旦怪笑一声,主动发起了反攻!

这回,他直扑我怀中,照着我胸口就是一拳,隐约可闻气爆声,杀伤力很足。

就是此时!

我眼前一亮,在他出拳的刹那,手中九龙剑正好送了出去。

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彼此,这一拳头很生猛,打的我退后两三步,胸口有刺耳的骨裂声发出,显然胸骨已经折了,同时腹腔中也有回音,杀伤力十足,要不是我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还算可以,只怕这一拳头就能毙掉我。

但他也好不在那里,九龙剑已然刺入他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我与他僵持在一起。

变态男满脸错愕,垂头看着将他胸膛完全洞穿的九龙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响动,最后瞪大眼睛看向了我:“你……你怎么知道……”

“以命换命,我唯一的机会,就看看咱俩谁更能扛一点。”

我狞笑一声,猛然拔出九龙剑,他身躯正一点点由实转为虚化,我担心他临死反噬,狠狠一脚踹在他腹部将他踹飞,等他落地时,“噗”的一下子变成黑气,溃散的无影无踪。

我也不大好受,胸口气闷,两眼发晕,确认干掉对方,紧绷的神经才陡然放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子势大力沉,固定大兵的绳子已经松动,大兵随之滚落到一旁。

“咋啦,咋啦!!”

这二货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变态男已死,他终于醒来,想必身上的尸疹也该褪去了,就是乍一看眼前这情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色雪白,被这满院子的魑魅魍魉吓得不轻。

“咋个屁,快扶着老子走!”

我口中有血腥味弥漫,和变态男硬拼那一下子属实被打的有点惨,此刻浑身乏力,五脏六腑犹如要裂开一样,再看大兵懵懂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哦哦,走,走,这就走……”

大兵忙不迭点头,上来把我架起。

“拿下九龙剑的主人!”

祖祠中传出伽罗阴森森的冷漠声音:“这里有我,速去!”

院中,胡子豁然转头看向我和大兵。

同时,死人头和小二从祖祠里冲了出来。

“我的娘嘞!”

大兵怪叫一声,被吓得不轻,干脆一下子扛起我撒丫子狂奔,小豆子紧随其后,等出了别院才发现那神经病早就跑了,站在远处招呼我们,一看死人头他们追出来,“嗷”的尖叫一声,头也不会的狂奔而去,身上所有根须全都动了起来,就像狗刨地一样,速度叫一个风驰电掣。

眼下,魑魅魍魉尽在别院中,整个赵家大院空空荡荡,大兵又不熟悉这里,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起初,胡子、小二、死人头一起在追我们。

可追了一阵子,死人头和小二就朝着别处去了,唯有胡子一直执着的在撵着我们。

“这不对!”

越跑,我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提醒道:“小二和死人头不可能放过我们的,他们一定是包抄我们去了!”

“那往哪跑?”

大兵急得满头是汗:“实在不行,咱掉头和丫拼了吧!”

拼?

肯定拼不过。

我已经伤了,剩大兵一个,就是一颗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捏死。

跑,似乎也没什么地方可跑,而且这么跑下去得活活累死。

一时间我也没了主意,闭嘴不言。

转眼,大兵又被穿过几条巷弄。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得,别跑了,只能和他们拼了,咱哥俩这回算是交代了。”

我抬头一看,心生绝望。

这是一条死胡同,大兵不辩方向到处乱窜,终于我们走进了死路。

巷口,一个高大的人影堵着,是胡子。

“不反抗,不杀……”

胡子语气木然,断断续续说道:“九龙剑,主人,跟我走,不杀!”

“杀个卵!”

我红了眼,嘶声道:“大兵,放我下来,和他拼了!”

哪知,就在我和大兵即将以死相搏时,一道清脆的筝音忽然传来打断了我俩。

一切,只是开始。

一连串铿锵有力、杀伐之意毕露的琴声接连不绝的响起,却难以分辨出声音的源头,四面八方都是这琴声。

这不是天籁,而是杀伐之音,是一首我曾听过的琵琶曲——十面埋伏,现在用琴而奏。

“吼!!”

巷口,胡子捂着头痛苦的咆哮了起来,声如野兽,人已经摇摇欲坠,像喝多的醉汉一样,踉踉跄跄,最后干脆到底到处乱滚……

……

第0043章 抚琴人

这琴声似乎是专门针对胡子的。

我和大兵不受丝毫影响,他却已经倒地不起。

“这种力量真的理解不了……”

我目瞪口呆,摇了摇头,四下环视一圈,并未找到奏琴之人,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玄幻!”

大兵挠了挠头,苦笑道:“传说中的六指琴魔?这可比什么降龙十八掌之类的玄乎多了,弹个琴就能杀人?”

我不知如何回应,此情此景确实有些诡异。

胡子的嘶吼声更加凄厉了,都有些惨烈的味道。

我略一犹豫,让大兵扶着我一步步走去,只等靠近时,这才看清胡子此刻的诡异状态。

他有两张脸!

一张,是木然的死人脸,胡子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虚淡的脸胡子的脸几乎重叠,狰狞可怖。

这张脸皮肤完全是深紫色的,满脸都是倒刺,尤其是头顶上的两根倒刺最是粗大,几乎与牛角有的一拼,口中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獠牙,没有嘴唇,这些獠牙直接暴露在口外。

胡子的脸没有丝毫动静,可这张比恶魔还要渗人的脸却彻底扭曲了,看起来很是痛苦。

“这是个什么鬼?满嘴龅牙,真丑。”

大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忽然目光落在胡子的胸口:“呃……好像还是个母的?”

确实,不仅仅是脸上有重叠,在胡子的尸体上也浮现出了一个虚淡的身影轮廓,这东西的身躯也是紫色的,上面覆盖着细小的鳞片,胸口稍稍有隆起。

“伽罗!”

我口中吐出两个字。

这个怪物,应该就是伽罗的本来模样。

鬼医说过,控制胡子、小二他们尸体的是一个伽罗,这东西似乎有分身和主体的说法,约莫应该就是分裂体之类的东西,我也只能这样理解了,而它的分身或者是主体,能附着在人的尸体上,控制人的尸体。

胡子和小二他们不是回来了,真正在背后作怪的,就是这伽罗。

此时,伽罗被琴声所摄,有脱离胡子尸体的趋势,这才被我所看见。

“那就……死吧!”

我不可能等伽罗从胡子的尸体上钻出来,当下默默举起九龙剑,对准胡子的额头,狠狠刺下。

铿!

这一剑直接洞穿胡子的头颅,将他和伽罗同时钉在地上,那伽罗脸一下子都扭曲了,惨叫一声,渐渐消失。

我这才松了口气,拔出九龙剑,转身四顾,朗声道:“不管你是谁,至少救了我,谢过!”

琴声,戛然而止。

须臾后,一道颇为揶揄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哟呵,终于懂得什么叫礼数了?”

我瞪大了眼睛。

倪凰?

这声音绝对是倪凰的!

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道黑影在我旁边的房顶上站起,一身黑衣勾勒出窈窕的身材,怀中抱着一方古琴,另一手打着一把油纸伞,面容清丽,不是倪凰还能是谁?

“你终于赶到了,再不来,我必死无疑!”

我捂着胸口苦笑一声,看着她略一沉吟,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琴……”

剩下的话我咽回了肚子里,因为倪凰竟然笑了。

这一笑,可谓倾国倾城。

虽然她的脾气属实是有点臭。

“很不错,至少没被这些东西吓死。”

倪凰轻轻一跃,降落到我面前,当真是身轻如燕,道:“现在,我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秦教授会选择你这个盗墓贼了。”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什么是伽罗了,我也不用多说,简单点,这个只是伽罗的分身,她的主体在哪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倪凰来的匆忙,许多事情现在她还不知,我只能简单的把突击鬼市后的经历粗略说了一下。

“鬼医的契约?”

倪凰悚然色变,她的眼中爆出一团精芒,森然问道:“你签了鬼医的契约?”

我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反问道:“你也准备杀我?”

倪凰的气势愈发凌厉了,再次向前迫近:“说!你是否签了鬼医的契约?!”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我,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自己会惧怕一个女人,但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倪凰确实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她,难道也不是人?

我心中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感觉很怪异,她明明是个瘦弱的不堪一击的女人,但面对她像是被丛林里野性犹存的猛兽盯上了一样,冷汗不住的顺着额头落下。

她,确实是想杀了我。

我咬牙道:“还没来得及签!”

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倪凰神情一松:“当真?”

“当真。”

我摇了摇头:“差一点就签了,正好遇上伽罗来找麻烦,鬼医被牵制,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后来我干脆逃了。”

说此一顿,我转而问道:“鬼医的契约,有那么重要?”

“你应该庆幸你没签,否则,天底下要杀你的人会更多!”

倪凰叹了口气,道:“鬼医,和伽罗一样,并不是某一人的名字,而是一种邪祟的称呼,指的是一个种类,懂了吗?它们喜欢在充满罪恶的地方沉睡,罪恶会滋养它们的力量。

而且它们的医术极其精湛,能将已死之人的思想和意识禁锢在他们的脑海中,这样一来,身躯虽死,精神不死,也等于是死者变相复生了,你看到的军哥和陈爷他们都是被鬼医这样处理过的。甚至,鬼医能把人的思想攫取出来,与一种非常特殊的能量结合,形成你口中所说的那种灵奴,与民间所说的鬼差不多!

生前有过罪恶行径的灵奴,它们最是喜欢,把这种灵奴称之为罪奴,会控制着罪奴不断去重演生前做过的恶行,这样它们的力量就能一直增长了。

而这一切,都不如鬼医的恶魔契约来的可怕!

鬼医会打着公平的幌子,在帮助人完成梦想的同时与人签下契约,这种契约我们将之称为恶魔契约,契约一旦形成,这个人就会彻底沦落为鬼医的傀儡,有时所作所为比鬼医更加可恶!

贪婪,是最大的原罪,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和鬼医交易的人,也没几个好鸟。我们到现在也无法理解鬼医到底是如何通过契约来控制人的精神的,但……吃过这个亏的人太多太多了,到现在仍旧源源不绝,哪怕有些人明知鬼医的契约是毒药,也会心甘情愿的上去咬一口。”

“赵家大院就是鬼医盘踞的一个地方,几十年前,戴笠飞机失事身死,九龙剑不知所踪,可是三年后剑鞘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太原的鬼市里,是一个种地的老农从地里刨出来的,被古董商人收走。一时间风起云涌,知道深浅的不敢接这个东西,不知道深浅的对此视若珍宝,纷纷出手抢购,最终赵家家主散尽家财得到了这样东西,造成整个赵家大院被封锁的情况。一大群人憋在一个没吃没喝的地方里,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这里的罪恶是鬼医最喜欢的,于是你见过的那个鬼医就来了,后来它觉得不过瘾,就把所有已逝之人一股脑全都变成了罪奴,让这些罪奴不断重复着生前的事情,也让整个赵家大院成了养灵场,把这里当成老巢长住了下来。养灵场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地方,脱胎于现实世界,又游离在现实世界之外,和现在很多人说的次元这种概念差不多,但也不一样,你现在还无法理解这种能耐,说了你也不懂。”

倪凰颇为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总而言之,鬼医是一种非常非常难缠的东西,倘若你现在还是个盗墓贼,与它签订契约,或许我会看在秦教授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但你现在不一样了,你是九龙剑的主人,血祭九龙剑,成为了唯一一个能使用它的人。九龙剑太重要了,一旦你被鬼医控制,相当于它间接控制了九龙剑,这是很多人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我也只能杀了你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九龙剑至忠至烈,千年一择主,杀了你恐怕又得等待千年它才会再次出世,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比被鬼医控制强。”

这里头的信息量就有点太大了。

我成为了九龙剑唯一的主人。

而且,鬼医也好,伽罗也罢,类似于它们这样的东西似乎还有很多,在它们上面还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些东西。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棋局?

我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正要发问,却见倪凰不知何时竟然闭上了眼睛。

须臾后,她重新睁开双眼,那一刹那,她眼中闪过一缕金光。

我绝对没看错,那是一缕金灿灿的光芒。

这货绝逼不是个人!

我心头巨震。

“走!”

倪凰一把拉起我,面色凝重到极点。

我一怔,下意识的说道:“我还有很多疑问!”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倪凰匆匆说道:“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来了个大家伙,十个咱俩摞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

第0044章 黎皇

还来?

今夜这都是来赶集的么?一个接着一个,络绎不绝。

而且,倪凰是怎么知道来了个大家伙的?这四周我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她眼睛一闭就能感知,这莫非也是一种超能力?

我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倪凰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我就走,生拉硬拽下,我胸口钻心的疼,都能感觉有两根断裂的肋骨在腹腔里摇啊摇,痛苦程度难以形容。

片刻后,我稍稍定了定神,考虑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赵家大院是被封锁着的啊,我们怎么离开?”

“以前是封锁的,现在已经打开了。”

倪凰一边疾行,一边说道:“造成赵家大院这些问题的东西就是九龙剑的剑鞘,那天我提醒过你,你应该已经知道九龙剑是一把什么样的剑了。其实,它并不是世人所说的不祥之剑,只是气运太大,一般人镇不住罢了,就像命比纸薄的人受不起太大的名字一样,否则,乾隆皇帝一生与九龙剑为伴,为何他没事儿,可这把剑刚到戴笠手中,戴笠就嗝屁了?全赖他戴笠没那个命,别看他捏着军统,在民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委员长都忌惮不已,但终究是人臣的命数,和乾隆皇帝这种九五之尊没得比!

这种事儿玄之又玄,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没法给你说清!

但有一点我很肯定,这剑鞘就是用来镇封九龙剑的气运的,乾隆一生不曾让九龙剑认主,没有这剑鞘,他也受不住。

剑鞘与九龙剑在一起,会镇封九龙剑的气运,可如果单独放在一处,就会封住四周空间!

当年赵家家主不懂其中深浅,拿回家中后就是被九龙剑的剑鞘把自己的宅子给封锁了,只能进不能出。几十年来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否则早就有人来找那鬼医的麻烦了。

现在九龙剑和剑鞘合二为一,此地的封锁早就瓦解了。”

她一口气说起了很多,也拉扯着我跑了很远。

不知不觉间,我们辗转来到一块花圃。

这里似乎是赵家大院的后花园,来时我没有见到这块花圃,这里太大了,很容易迷失方向。

花圃中有一处凉亭,隐约可见凉亭中坐着一个人。

此人背对着我们,从背影来看,这应该是个男人,不过他不像是一个现代人,身上穿着长衫,跟许多古装片里的人打扮差不多,满头的长发披散下来,背影很厚重。

在他脚下倒着一具尸体,是小二的。

他身前的石桌上也放着一颗人头,是军哥他老婆的人头。

这两位一路追着我折腾的不轻,此时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了,应该是折在了男人手中。

行至此处,倪凰猛然一个急刹,连连对我摆手示意,让我噤声,然后她干脆利落的转身,准备就此偷偷溜走。

此时,她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她的脸上我都没有看到一丁点想去对抗的意思!

想必,这位肯定就是她说的那个“大家伙”了。

“小家伙。”

亭中男子并未回头,悠然开口道:“你觉得在这里遇上我会是巧合吗?你可以继续溜走,但你一定会再次遇上我!”

倪凰身子瞬间僵硬,龇牙咧嘴的,与她在我印象里的高冷人设完全不符合,她不断拍着自己胸口,好半响才顺过气来,这才转身苦笑道:“教官,您就不用愚弄我了,我知道您的本事。我倒是早早察觉到肯定是那边来人了,但没想到会是您。”

教官?

我看了男子一眼,心想这回热闹了,反正看样子对方不是来要命的,除了要命,其他都是小事,我干脆整以闲暇在一侧看起了好戏。

男子颇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这些年你在外做的事我略有耳闻,看来终究是因为公事耽搁了正经事,我教给你的本事大都已经生疏了吧?连我来了都没察觉到,还一头扎进了这园子里。”

倪凰满脸苦涩,摊了摊手,涩声道:“这次怎么连您都出来了?您不是很多年都不过问这些事情了吗?”

“九龙腾空,神州陆沉,我怎能不出来?”

男子豁然起身,身上宽大的黑色长衫在花圃中的阴风里猎猎作响,他悄然转身,满头黑发乱舞,黑发下是一张俊朗的脸,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这等人,怎么会出现在凡间?

这是我看清他容貌后的第一感觉。

若说他是谪仙,只怕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他身材高大,背负双手,在亭中踱步,忽然看向我,淡淡道:“九龙剑的主人都出现了,我当然也得出来走一遭了,不仅仅要出来,我还准备再挑起当教官的担子,多年不出来,这人世间似乎又有乱象了。”

“这……”

倪凰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紧接着眼睛“咕噜”一转,似乎有了什么鬼主意,震惊之色稍退,轻笑道:“教官说的是,现在的世道确实不太平,别的不说,就是这赵家大院里就有一个鬼医外加一个伽罗,您是不是应该先去处理了这两个?毕竟这才是您的本职。”

“你正好趁机带着九龙剑的主人离开?”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倪凰一眼,略一沉吟,道:“那两个东西我早就察觉到了,它们已经逃走了,相比于追它们,我觉得九龙剑的主人更重要!”

倪凰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她豁然抬头:“这么说,组织一定要拿下九龙剑的主人?”

“不是拿下他,这是为他好!”

男子道:“小丫头,你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他留在我身边更好的?”

倪凰想了想,怅然一叹:“确实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

随即,她话锋一转:“可是,现在……上头对于留住他的心思也很重,给我下达的是死命令,务必要带回九龙剑主人,不成功,就成仁。这件事上头根本不准备考虑组织的感受,开过很多会议,那些大佬们认为这是战略层面的事情,不可妥协,现在您因为这个事儿也出来了,这就比较难办了,估计上面那些大佬也会焦头烂额。”

男子一扬眉:“我们谈谈?”

倪凰满是苦涩的点了点头。

这时,男子忽然看向了我,他眸光深邃,漆黑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轻声说道:“睡一会儿吧!”

说来也怪,他这话一出口,我就感觉眼皮子沉重,整个人浑浑噩噩。

扑通!

大兵和小豆子相继倒地。

我在坚持片刻后,最终还是爬在了地上,视线朦胧,半梦半醒。

浑浑噩噩之间,我看到倪凰和男子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说了片刻,然后倪凰怒气冲冲的向男子扑了上去,男子只是的轻轻一挥手,倪凰直接倒飞了出去,落入花圃,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道怒吼在这里激荡——黎皇,你做事未免太霸道了!

男子不理会,信步朝我走来,他垂头看了我一眼,忽而一笑:“意志倒是很坚强,九龙剑选择你倒也无可厚非了,好了,别看了,跟我走吧!”

说完,他一把提起了我,而我眼皮愈发沉重,已成无可阻挡之势,轰然合上。

……

第0045章 兽医

黎皇……

这个名字给我的印象很深,一如他对付倪凰时如成年壮汉拎小鸡崽儿一样的画面,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反正,对我来说,倪凰的手段已经是玄之又玄,无法理解。那是一座山,一座感觉自己永远都无法战胜的大山,亦或者说是阴影会更加准确一点,宗教里将这种心理障碍称之为心魔。

心魔被人吊打了,冲击力和刺激感难以形容,以至于黎皇又成了我心中无敌的象征。

昏睡中,我的脑袋里全是与他有关的声音和画面,虽然我与他不过也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但就是那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一直在缭绕在我脑海中循环。

这是一场睡不醒的梦境,半梦半醒,状态特殊。

我能感觉到自己是被扛着的,应该是黎皇,他把我驼在肩膀上走了很久很久,或许都已经不能用小时来计算了,应该用天来衡量,至少都是好几天,我很诧异,一个人的体力怎么能那么强悍?不眠不休连续走了几天几天,脸不红气不喘。

后来,我听到他在和一个人说话,声音朦胧,我听不清,说完后,他就把我交给了那个人。

再往后,我像是一个货物一样,被几次易手,分别有好几个人扛着我去了不少地方。

最后,我被狠狠丢在了一张床上。

这一下摔得很重,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我胸部的伤口再度遭创,极端痛苦下,我忍不住哀嚎惨叫了一声,五感渐渐恢复。

此时,我视线模糊,隐约可见自己正在一个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水味道,四周有很多穿着白大褂、带着淡蓝色口罩的人在来回忙碌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站在我前方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咳,不好意思,摔得有点重了。”

他说完,四个带着口罩的女人上来摁住了我,开始把我的四肢固定在床上。

“这到底是哪里?”

我奋力挣扎了起来。

四个“护士”一声不吭,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她们力气奇大,压制的我根本动弹不了。

这哪里是女人?

分明是四头母牛!

这是我对她们的评价,可偏偏她们看起来又很纤弱。

这里全都是怪人!

这种地方让我很没安全感。

接着,四个护士开始给我脱衣服,扒的一点不剩,我几度挣扎,又几度发问,但没什么用,既拗不过她们,也得不到回应,四个女人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块猪肉,让我很受伤。

哐当!

这时,门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看起来似乎是医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后,她徐徐摘下了口罩。

这是一张很美丽的脸,带着黑框眼镜,皮肤白皙,眼睛有神,鼻子小而翘,是那种特知性的类型,但是身材却很粗暴,前凸后翘的那种。

“你好。”

女医生对我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我是你的医生,顾晓。”

“兽医。”

一旁络腮胡子大汉咧嘴一笑,插口道:“兽医绝对是好兽医。”

“现在我治人。”

顾晓黑着脸说道:“兽医是以前的活儿。”

“对啊,兽医是个好兽医嘛,但治人可就不知道了。”

络腮胡子大汉耸了耸肩:“反正我听说上个月被治死十几个。”

“那是那几个人的体质原因!”

顾晓声音都冰冷了三分:“那几个人空有志愿,体质却承受不了我的药剂,怪我喽?”

络腮胡子大汉似乎挺怕她,缩了缩脑袋躲到了一边,再没插话。

我心都凉了半截儿了,再看顾晓,觉得她也没那么漂亮了,跟伽罗差不多,面目狰狞……

黎皇到底要干嘛?找个兽医来治我?

我张嘴想说话,结果嘴巴刚刚打开,旁边一个护士就在我嘴上勒了一个皮带子,面无表情说道:“咬紧了,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

“……”

“这是黎皇的人?”

顾晓问道:“用什么药剂,黎皇说了吗?”

“一号!”

络腮胡子大汉乖巧很多,连忙道:“黎皇说,作为九龙剑的主人,如果扛不住一号药,那也是个废物,不如死了再等千年。”

“九龙剑的主人?”

顾晓眼睛一亮,兴奋的直搓手,那种表情就跟一个医药狂人看见了上好的实验小白鼠,不过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蹙眉道:“可是一号药剂现在并不成熟,还在实验阶段,上回我在一头野猪身上用了,很显然失败了。”

络腮胡子大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头野猪什么下场?”

“提前进入发情期了……”

顾晓叹了口气,道:“一年发情一次,一次发情一年,后来得不到满足,血管爆裂!”

络腮胡子大汉扶额,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同情,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道:“还是用吧,反正你一个月治死十几个,也不差这一个了,而且这是黎皇的命令,他说一号药虽然有失败的地方,但不可否认威力足够强大,效果也是最好的,九龙剑的主人一切都要发挥到极致,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别惹他生气,他生气了是什么样你很清楚。”

顾晓面色一变,似乎有点惧怕黎皇,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一起离开了。

片刻后,顾晓去而复返,手中拎着一根巨大的针管,笑眯眯的站在床前对我说道:“小弟弟别怕,就是打一针而已,稍微有点疼,忍着点。”

我当时就反抗了起来,虽然没什么用,但这样能稍稍抚平一些我的恐惧,那针管就跟啤酒瓶子大小差不多,里面装满了鲜红如血的液体,针头与成年人的小拇指粗细差不多。

这哪里是针头?根本就是个锥子!!

野猪都受不了的东西,老子能受得住?

可惜,这里没我说话的份,四个护士上来手忙脚乱把我翻过身,顾晓拎起那根针管一下子捅进了我屁股里。

“吼!”

这一刻,我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疼的浑身都在抽搐。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伴随着那些鲜红如血的未知液体一点点注入我体内,我的身躯开始扭曲变形,浑身上下每一条肌肉都在蠕动,胸口的骨头在“嘎巴嘎巴”作响,断裂的骨头竟然自己长了回去。

顾晓随手丢掉了针管,然后又取出一根小一些的针头,把一些漆黑如墨的东西从我的太阳穴注射进去。

于是,我的头也开始疼了,仿佛有人在用铁锤不断猛击我的头颅。

有人说,女人生孩子是要疼到感觉不到疼的时候才能生出来,那种疼痛超越人的承受极限。

我敢说,此时我所承受的疼痛,是女人生孩子的十倍、百倍!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液体,我只知道那些液体整死了一头野猪,对此充满了种种未知的恐惧,尤其是看见自己身上每一块肌肉像蛆虫一样在皮下蠕动,更觉惊恐!

这个过程有多长,我已经忘记了,直到我彻底瘫软在床上时,一切才算结束。

顾晓盯着我看了很久,又盯着我双腿间瞅了好几眼,然后她一下子笑了起来:“好像成功了,从没听说谁能在注射了一号药以后活下来,快,你们快把他放开!”

四个护士手忙脚乱松开了捆绑我的皮带。

“来,打我一拳头试试。”

顾晓对我勾了勾手指头。

我对这个捅了我一锥子的女人早已经恼怒在心,一翻身从床上挣扎而起,奋力一拳打去。

啪!

顾晓伸手抓住了我的拳头。

“弱鸡一只?”

顾晓瞪大了眼睛,道:“力量是大了一丁点,但……这没什么用啊,还是弱鸡!”

她摆了摆手:“你们把他带下去吧,这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我得好好想想,这家伙要是死了,没法和黎皇交代。”

几个护士再次把我摁在床上,在这里我就是板上之肉,没有反抗之力,眼睁睁被他们推了下去,最后被送进一间空空荡荡的病房里。

在病房里,我待了很久很久,这是一段很难熬的时间,身体一直在抽搐,时冷时热,头也很疼,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每天除了会有护士给我送饭来,我见不到其他任何人。

大兵、小豆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九龙剑呢?又在哪里?

还有,我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否会像那头野猪一样,全身血管崩裂而死?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每天我只能抱着自己的那点执念坚持着。

我不想死。

人生虽然苦逼,但蝼蚁尚且贪生。

多年来,我一直都是靠着这一点小小的梦想坚持着——活下去。

四天?

还是五天?

亦或者是一周?

在这冷冰冰的地方,我忘记了时间,每天看到的都是护士刻板的脸,跟她说话她也不会理我。

哐当!

这一日,病房的铁门再一次打开了。

还是那个送饭的护士,不过现在似乎没到饭点,她手中也并没有端着餐盘,我觉得有些奇怪,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跟我来。”

护士第一次和我说话,像机器人一样木然道:“有人来看你了,是你的朋友。”

……

第0046章 被卖了

“谁?”

我昂头看了护士一眼,眼皮沉重,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这鬼地方比坐牢难受,我觉得这就是非法囚禁,连日的肉身痛苦和精神折磨已经让我彻底面瘫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高兴不起来。

甚至,我开始理解这里的人为什么脸上都是那样一副表情了。

“不知道,跟我来就行了。”

护士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叹了口气,只能起身跟上。

外面阳光很刺眼,我穿着病号服出来后不自禁的用手掌挡住了眼睛,过了良久才习惯,身上暖洋洋的,总算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这里很大,入目之处全都是一座座中式建筑,飞檐画壁,雕栏玉砌,感觉像身在故宫一样,美则美矣,就是空气里没有应有的自由气息。

很快,护士带我进入其中一幢大殿里,里面与外面截然不同,到处都是一台台非常精密的现代仪器,许多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忙碌着,他们就像那些仪器一样,面无表情,只知道机械般的工作。

在这里兜兜转转半天,最后,护士带着我来到一间屋子门前,这里只有一扇铁门,与监狱里的探视室差不多。

“进去吧。”

护士看了看腕表,冷冰冰的说道:“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嘎吱!

她一把推开了铁门。

室内,有一张铁质的桌子,两侧各有一把椅子,在与我相对的地方,一个女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这人,是倪凰!

不过她没了往日的精气神,看起来病恹恹的,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脸上还有几块淤青,身上和我穿着一样的病号服。

“坐吧。”

倪凰苦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这点时间还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你快问吧,说完了我也该滚蛋了,这鬼地方……我曾经在这里待了很久,没想到又回来了,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她说对了,我确实有很多问题,当即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可不等我开口,倪凰再一次说道:“嗯,在谈话之前,我觉得有一个消息得先通知你一下,很不幸,你被我卖了,现在你属于这里,进了这里,你也就甭想出去了,我争取过,可没用,黎皇出面,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这一瞬涌上心头。

很憋屈。

那是一种自己的命运被别人随意把玩的憋屈。

从一开始这女人就在牵着我的鼻子走,现在更是很干脆的把我给卖了?

我特么又不是她生的,凭什么!?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

我一下子红了眼,暴怒之下,双手握拳狠狠砸在铁案上,整个人豁然起身。

轰隆!

一声巨响,十公分厚的铁桌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几乎从中间对折在一起。

倪凰吓得连忙后退。

我亦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都顾不得兴师问罪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哐啷!

铁门打开,门外的护士皱着眉头探进了头,大吼道:“在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动武的地方……”

她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满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深深看了我一眼后,道:“都注意着点。”

语落,她转身离去,外面响起一连串脚步声,应该是离开了。

“果然这里是最适合你的,你看这里给予了你什么样的力量!”

倪凰兴奋了起来,随即她看了我一眼,兴奋劲灭了大半,想了想,道:“叶小九,你先别急着生气,这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你也看出来了,你带着九龙剑在外面很不安全,现在才仅仅是鬼医和伽罗,还会有更多的东西来找你,你觉得能应付的了吗?那些东西为了九龙剑和你会不择手段的。本来,我想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你能得到部队、警察等一切国家力量的保护,可没想到黎皇竟会为你再次出山,他或许才会是你最好的归宿,我争过,但失败了,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不争了,这是为你好,也是为秦教授好。”

此时我也渐渐冷静了一些,心知我再生气也没用,干脆再次坐下:“好,你把我卖了这件事我也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总得让我做个明白人。”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倪凰很认真的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坑了你,但很多事情我现在也知道的很有限,只能保证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当然,一些绝对机密除外。”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那就先说说这个地方吧,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这个地方隶属于一个叫黎明的组织,不用问我黎明是什么,他们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这属于绝对机密,我目前的权限还不够格知道。

我只能说,黎明并没有官方背景,但是却和官方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深得官方信任。

你见过的那个叫黎皇的人,他就属于黎明,而且在黎明中地位超然,大家都叫他守护者,他是黎明的传奇教官,很多年没出来了,很多人都会买他的账。

可以这么说,官方很多时候不会理黎明,但是黎皇说的话官方都会好好考虑,似乎是因为黎皇的来历特殊,但究竟怎么个特殊法,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是最高机密,全世界知道的人恐怕不超过一巴掌。

这次正因为有黎皇出面,所以你才被留下来了,这背后涉及到的事情太多了,我也弄不清楚,那天我被黎皇打了一顿,等醒来以后就被囚禁了,饿了好几天,最后被告知可以滚蛋了,我仗着往日的情分求了黎皇很久,他才同意我和你见一面,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也知道,对我这种人来说服从命令就是最高天职,我没得选。”

倪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有深深的疲倦,显然,陷在这样的局中人力会显得很渺小,谁都很无力,只能随波逐流:“至于黎明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他们会培养许多特殊人员来处理特殊事件,再说的直白点就是——他们专门对付你前不久见到的类似于鬼医、伽罗这样的东西的。”

连日来发生的事电光石火间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

“那些东西……”

我犹豫很久才问道:“是鬼吗?”

“不是。”

倪凰耸了耸肩,苦笑道:“魔?妖怪?嘿,谁能说得清楚呢,你要说它们是鬼也没关系,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它们确实存在着,也需要类似于黎明这样的组织去处理。”

“那……它们到底有多少?”

我涩声问了一句。

那些东西,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不知道,可能一万,可能十万,可能百万、千万,也可能比我们人都要多,谁知道呢?迄今为止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倪凰淡淡说道:“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反正不知道,可能是权限问题,可能干脆就没人知道,这是个很忌讳的话题,有不少人曾经尝试着去探寻它们,但最后都死了。”

说此一顿,倪凰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和我说道:“我猜测,秦教授可能就是发现了与这些东西有关的事儿,但他失踪了,这只能是个谜。你手中的那把九龙剑,可能也和这些东西有关系,在黎明留下的一些古老的典籍中就提到过这把剑,它从前应该是一方印,被乾隆得到后铸成九龙剑,典籍中一直以气运二字来形容这个东西,关系重大,很多人都在找,谁会在乎它到底有什么用?只要很重要就够了,把重要的东西捏在自己手里,是降低风险的最佳途径。”

“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些东西千奇百怪,目前已知的就最少有好几百种了,每一种都有着特殊的能力,它们披着人的外貌,混迹在人群中,太平时会做出很多威胁和平的事情,乱世时更是大行其道,是巨大的毒瘤、祸害!

而且,它们自古就有!

很多上古传说都带着奇幻色彩,譬如封神演义里说的武王伐纣时期的各种神仙妖魔,那些传说、传奇并不是空穴来风,实际上就是你所见到的那种东西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

还有民间的很多传说,鬼、妖等等,其实也都是它们在作乱,百姓遇到以后,出于恐惧给予了它们一个个酷炫到极点的名字。

说到底,鬼也好、妖也罢,都不过是我们对它们的称呼而已,实际上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它们就在我们身边,一直与我们相伴,严重威胁着我们,逮住一个铲除一个,绝不留情!

其实,这些东西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以后也一定会知道的,毕竟你已经加入了黎明,以后会见识到更多这样的东西,有些甚至是我们未知的东西,有关于它们的记录,一直都在刷新着,不断有新种类出现,你会有很深的体会,谁让你才是与它们战斗在第一线的人呢?而我,充其量只能是个文职而已!”

“……”

三言两语,我的命运似乎就这么被敲定了。

以后,我连种地都种不成了,只能干这个。

不想干都不行,反正他们也不会来问我的志愿,想反抗更是没门,总不能抹脖子自杀吧?为了自己自由的意志?那是扯淡,我还是想活着,多活一天赚一天。

这些事情很惊人,颠覆三观,听完以后我才恍惚发现——哦,原来我并不了解自己所生活的世界。

但我并没有太多震惊,似乎见过了鬼医、伽罗以后,潜移默化中我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沉默片刻,我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已经被我打崩的桌子,徐徐道:“好了,这些我心里有数了,那么,我觉得现在可以说说我身上的问题了。”

……

第0047章 转移

倪凰双臂抱在胸前,目光随着我手指的动静落在了桌子上,扬眉问道:“你是说这个?”

我点了点头。

“这个你还想不明白吗?”

倪凰咧嘴一笑:“黎明既然和那些东西对抗,手里怎么能没两把刷子?那些东西你曾见过,非正常人能对付,我手底下有不少训练有素的士兵,全副武装的情况下尚且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普通人?黎明对你做的事情,就是让你迅速成为一个守望者。”

我诧异道:“守望者?”

“是的,守望者,黎明的成员就叫守望者,即凝视黑暗、守望黎明之人。别问老娘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曾经属于黎明,可惜后来被淘汰了,要不是有人罩着,老娘都被黎明人道毁灭了。”

倪凰忿忿道:“黎明是超前的,尤其是在生物手段上,他们有很多药剂,能无限度的开发人体内的潜能,比如力量等,接受过他们的改造以后,你身上会发生一系列奇妙的变化,这是每一个加入黎明的人首先要经历的,他们给予你的,只是最基础的强化,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得靠你个人了。

完成身体强化的人,会被送入黎明下面的一个学院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训,等集训完成,将会有一次考核,考核内容每年都不一样,只有完成考核者,就会成为守望者。守望者三到四人一组,为黎明南征北战,挞伐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被淘汰的,会被他们人道毁灭,因为这些人已经接受过身体改造,一旦放出去,将成为巨大的威胁。”

我想了想,问道:“能和我说说你是在哪个环节被淘汰的么?”

“考核!”

倪凰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恐惧,出了这么多事,她也有点高冷不起来了,沉声道:“那是我一辈子最不想面对的事情,他们……他们把我们小组的四个人关在一个铁笼里,然后丢进来好几个那种东西,只有活着的一方才能走出去。这种考核叫做铁笼赛,是黎明最恐怖的考核之一,但愿你不要遇上。”

“然后呢?”

“我们只有四个,对方有十个,我的三个同伴全死了,一个被捏碎了头颅,嗯,就像我们用铁锤砸西瓜一个效果,‘嘭’的一下就炸了,还有一个被扭断了脖子,第三个被两个怪物摁住,一个扯着胳膊,一个扯着腿,从中间活生生拽断了。我是唯一一个活着的,等我杀光那些东西出去以后,我决定退出黎明,如果不是有人保我,我活不到现在。”

“……”

变态!

我心里暗自咒骂一声,对加入黎明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这很正常。”

倪凰叹息道:“黎明奉行的准则只有一个——最残酷的环境铸造铁一样的战士!”

“大兵和小豆子呢?”

我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问题,越想越烦躁:“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一样加入黎明了。”

倪凰道:“鉴于你是九龙剑的主人,以及与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黎明已经决定让你们三个成为一组了。他们的改造过程很顺利,用的药物也和你不一样,一切都很成功,早早就被其他导师看上了,现在已经进入集训了。”

“倪凰……”

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害我还不够?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你以为加入黎明是好事?”

“对你是好事,对他们确实不是好事,可我没办法……”

倪凰摊了摊手:“那天黎皇把我们几个一起带回黎明学院,他们两个很快就被其他导师看上了,几乎是被抢走的。”

“为什么?”

我下意识的问道:“难道黎明很缺学员?”

倪凰没有回答,反而问我:“假如你还是一个普通人,忽然有一天一个人问你,兄弟,要不要跟我混?我能给你超能力,你愿不愿意?”

“看来黎明不缺学员……”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可为什么这里的导师会抢走大兵和小豆子?”

“天赋!”

倪凰道:“黎明从不缺喜欢幻想的人,但很缺天赋异禀的人,尤其是……天生就应该是战士的人!”

我有些头疼的捶了捶脑袋,大兵和小豆子也加入了黎明,这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那……我的九龙剑呢?”

“在黎皇那里。”

倪凰道:“你也别太担心,你是九龙剑主人,在黎明内部也属于特权分子,一定会被特殊对待的,相信你很快就会见到黎皇,他会把九龙剑还给你的。”

似乎,一切也只能听“安排”了。

我叹了口气,道:“那秦教授呢?他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现在是否还活着?难道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吗?”

至于倪凰的身份。

我现在反而不感兴趣了,已经隐约能猜测到一部分,都不用问,问了她肯定会回我一句——绝对机密。

反倒是秦教授,我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不,有一些线索了!”

倪凰道:“他的身份很简单,就是一位考古学家,一位德高望重的考古学家,硕果累累,只不过他可能发现了一些巨大的秘密罢了,一些有关于那种东西的秘密。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追踪跟进他的事情,我觉得他应该没死,你或许还会见到他,他现在应该和一帮装神弄鬼的神棍在一起,可惜具体行踪我们还没有追踪到。”

“神棍?”

“不错,是神棍。”

倪凰笑道:“和鬼医这些东西差不多的神棍,甚至还要更加可恶一些,它们的事情我不便过多透露,以后你肯定会遇到这帮神棍的,我的建议就一个——打死!直接打死!不要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哐当!

这时,铁门被一脚踢开了。

顾晓带着好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她身后是一直给我送饭的面瘫护士,因为跑得过于匆忙,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指倪凰,道:“你们的谈话时间提前结束了!”

语落,两个大汉冲上来二话不说摁住了倪凰,拖着倪凰就向外走。

“叶小九,挺住,我们还会见面的,秦教授还在等着你!”

这是倪凰说的最后一句话。

打发走了倪凰,顾晓把我摁在椅子上仔细检查,浑身上下没她没检查过的地方,搞的我很别扭,尴尬到了极点。

“还是弱鸡一只啊……”

顾晓松开了我,颇为失望,转而问面瘫护士:“你确定他一拳头把铁桌打的对折在了一起?”

面瘫护士点了点头。

顾晓又问我:“你打了以后什么感觉?”

“没感觉!”

我道:“甚至都不觉得拳头疼。”

“痛觉神经瞬间失去作用,力量比野猪都大……”

顾晓喃喃自语着,随后,她大喜过望:“我好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这应该是成功了,一号药第一次在活体身上实验成功!好了,你们把他送走吧,至于情况,我会和黎皇说明的。”

她说完,两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冲上来架起了我。

“注意点!”

顾晓提醒道:“对了,提醒你们一下,你们最好不要激怒他,否则你们将会面对一件比和雄狮单挑都要恐怖的事情。”

两个大汉点了点头,但动作并没轻柔多少。

“要送我去哪里?”

我一边挣扎,一边吼道:“好歹我得有点知情权吧?”

顾晓冲我露出一个特迷人的笑容:“到了你就知道了。”

……

第0048章 第一课

我还有很多问题,但没机会问了。

两个大汉如狼似虎,完全没有和我说话的兴致,一路把我扭送到外面,其中一人在我头上套了个黑布袋后,把我推上一辆别克商务车。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绑架!!

车子摇摇晃晃离开了这个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地方。

我被蒙上头套,看不见外面的路,但根据车速和车身颠簸情况,大概能推断出一些信息。

我们应该是离开了那座城市。

最早的时候,车子应该是在市区内转悠,然后车速开始陡然加快,肯定是上了高速,后来车速很慢,只有三四十迈,车身摇晃非常剧烈,不出意外应该进入了山区。

那个改造人的地方在哪座城市?

我并不知道。

我要去哪里?

我更不知道。

简单的来说,对于黎明,我除了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以外,其他一无所知,这个组织神秘到了极点。

时间大概过了将近十个钟,车子才终于悠悠停下。

车门拉开了,其中一个大汉吆喝道:“好了,到地方了,快下车吧!”

说完,他粗暴的将我从车上扯了下来,却并没有摘掉我的头套,一路推推搡搡拉扯着我前行,走了一段颇远的路程后,大汉终于停下了。

嘎吱!

我听到了开门声。

大汉一把把我推向前方。

接着,门关上了,两个大汉似乎离开了。

我狠狠拽掉了头上的头套。

这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大殿,和佛堂颇为相似,只不过比佛堂大多了,占地至少在上千平方米开外,里面贴着墙壁点燃一圈蜡烛,烛光昏黄,照映的整个大殿有些阴森。

其中,最醒目的是正对着门的一幅壁画。

画中是个黑衣男子,手持利刃朝天怒吼,满头黑发乱舞,即便仅仅是一幅画,我仍旧能感受到画中人冲天的战意和怒火,这是一个猛士。

画的一旁,写着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守望之人,舍我其谁。

除了壁画,大殿中矗立着许多枯骨,这些枯骨用玻璃柜锁着,像很多博物馆的展台一样。

很显然,这并不是人骨,也不是兽骨,而是一些奇特生灵的骨骼,有的背后生有双翼,有的头部是三角形的,但无一例外,这些枯骨都远远要比人类的骨骼粗大的多,这意味着它们活着的时候比人类要更加强壮,更有力量。

“这是……”

我心中震惊,有了一些猜测,上前细细观察这些骨头,若不是有玻璃柜挡着,我都想伸手去摸一摸。

“你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很高兴。”

忽然,一道温厚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一个白衣人无声无息站在门口处,穿着宽大的白袍,赤足而立,一手提着九龙剑,满头黑发垂落在肩膀上。

是黎皇。

不过,相比于那日的英气逼人,今日他内敛许多,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

看着他,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倪凰,你见过了?”

黎皇率先开口:“现在你知道了多少?”

“一部分。”

我想了想,道:“反正,倪凰知道的、能告诉我的,基本上都说了。”

“那很好,省却我许多麻烦。”

黎皇道:“我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我们可以直接点了。”

说完,他伸出手指,就那么对着我的轻轻一弹,就像是在掸去身上的灰尘一样,可我却明显感觉到膝盖一酸,像是有人对着我的膝盖狠狠来了一下子。

于是,我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准确的说,是跪在了黎皇面前。

然后,黎皇手掌轻轻往下压了三次。

咚咚咚!

我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这种手段令人目不暇接,我就像一个木偶,被他凌空操控着,肆意揉捏。

“草!”

我回过神后忍不住爆了粗口。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敢说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但除了爹妈还真没跪过谁,以前有个大佬想让我当他干儿子,只要跪下磕仨响头就能平步青云,可老子就是不跪,虽然后来被打个半死,但从没后悔过,反正我就觉得穷人家的孩子,除了骨头硬点真的什么都没了,唯一的立身之本就是骨气。

此时莫名其妙的就给人跪了,我心里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服气,一下子红了眼。

异变发生了。

我身上的肌肉又开始蠕动了起来,仿佛皮下藏着万千虫子,同时,肌肉也开始迅速膨胀。

嗤啦!

我的袖子被崩裂。

我有一种能一拳头打死一头牛的错觉,怒气的刺激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咆哮一声,爬起来就朝他冲了过去。

“果然怒气能刺激一号药的效果。”

黎皇原地颔首,轻声道:“只不过似乎也能让你失去理智。”

说完,他轻轻摆了摆手。

一股磅礴大力朝我席卷而来,势如龙象。

嘭!

我被轰然击飞,浑身上下骨骼在“噼里啪啦”爆响。

但,我不服。

于是,我再次站起,又一次扑了上去。

结果显而易见,我又被击飞了。

连续好几次后,我已经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浑身酸疼,看着黎皇也带上了恐惧。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鬼医和伽罗也没到这一步,这不科学!

“这是我作为你的师父给你上的第一课,仁义礼智信,天地君师亲!”

黎皇漠然道:“你们现在的人大概已经忘了这些了吧?但做我的关门弟子,这些必须是你一生都要践行的准则!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杀!

不尊天地,不敬师长,不赡父母,杀!”

他声音冰冷,让我坚信,倘若不按照他说的做,他一定会宰了我。

不过,我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便宜师父?

“根源因由,不必多问,你只要多看多学,该到你明白的那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

黎皇轻声一叹,指着大殿里的一个个“展台”,轻声道:“你应该能猜到了,这些尸骨,就是你所见到的那种东西的尸骨。我一生斩杀那种东西无数,所有不曾见过的类型都会在斩杀之后将它们收入这里,每一座展台下面有和它们相关的资料,上面记录着它们的能力和名字,你可以多看看,这里是我一生的成就所在,也是我给予你的唯一一件礼物,毕竟,你是我的关门弟子。”

说完,他随手将九龙剑丢在地上,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一句话——没得到他的允许,我不准外出一步,明天他还会来看我的。

……

第0049章 集训

我浑身剧痛,在地上躺了很久才爬起来,也坐在那里想了很久。

这一顿胖揍,并没有把我打得心灰意冷,反而激起了我的斗志。

黎皇的力量超乎想象,那不是人应该有的本事。

加入黎明,有朝一日或许我也能走到那一步。

我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是个很现实的人,至少现在是,从来都不喜欢除魔卫道之类的论调,我只关心我自己。

对于一个寒门子弟来说,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很有限,无论是创业还是打工,都很难,没有人脉,没有原始积累,白手起家难于上青天,至少我没那个本事,对我来说,我人生里唯一一次能让我变得更好的机会就是读书!

可能很多人觉得我的想法是可笑的。

我只能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生活在一个就业机会只有国家单位的地方,那里穷的想外出只有一趟路过的绿皮火车,而且只能到达省会,如果不读书,你连走出去的机会都没有,想出去只能去做农民工,出头机会渺茫。

很显然,因为穷的上不起学,我错过了这个机会,偏偏又生活在了一个当和尚都要本科学历的年代,似乎已经注定我的人生已经是个悲剧,我输在了起跑线,命运这辆钢铁战车已经把我卷入它的履带中了,随时可以碾死。

黎明,说不得能让我改变,反正我一穷二白,就一条烂命,还怕拼?

“再也不能这样活,教授,这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话,这里……难道就是你对我的指引吗?”

我摩挲着手里的九龙剑,轻声自语。

渐渐的,对于加入黎明这件事,我似乎没有那么抵触了,收拾好自己心情后,开始研究这里的东西。

果然,在一个个展台下面,我找到了与怪物相关的资料。

透过黎皇留给我的东西,我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比看小说要精彩,不知不觉间我沉迷了进去,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展台,甚至,我找到了里面有关于伽罗的记录,黎皇在二十年前斩杀过一只伽罗,他在资料里是这样记录这种东西的:

“伽罗在佛语中是众生的意思,给它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它的特点,它能不断进行分裂,分裂出的子体可以钻进死者的身躯里,驾驭死者的身躯混入人群中,造成死者复生的假象,是一种非常难缠的怪物,能分裂子体的数量取决于他们本身力量的强大与否,寻常伽罗可分裂十个子体,强大者甚至可分裂出上千子体,想杀死它,必须把它所有的分裂体全部杀死才行。”

照此来看,我遇到的那个伽罗应该是比较弱的,子体只有几个,都达不到一般标准。

这样一个伽罗能和鬼医斗的旗鼓相当,看来那个鬼医也不是什么厉害货色了。

“真不知道它们当中的强者会有多么可怕!”

我轻声一叹,我遇到的仅是两个小喽啰,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强大的有多强不可想象,加入黎明对付它们,注定是一条血雨腥风的路。

一夜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大殿里存放的怪物尸骨太多,信息过于庞杂,我用了一夜时间不过看了冰山一角而已。

说来也奇怪,我被黎皇打的体无完肤,按说应该恢复一阵子的,可实际上仅仅过了一夜,我的身体就恢复如初。

“看来,黎明的药物能加速身体恢复?”

我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这样的药物让我想到了四个字——基因工程。

像很多科幻电影里的未来基因战士一样,没想到现实世界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从黎明所作所为来看,这种药物已经实现量产。

为什么国家不夺来这些药物,给每一个士兵身上来一针?那样不就无敌了么?

当然,这种事也不是我能追寻答案的,层次太高,触摸不到。

大约在中午的时候,黎皇又一次来了。

这次,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进来后,黎皇把保温桶放在了墙角,对我说道:“保温桶有三层,是你早午晚三餐,大殿西边有厕所,你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

说完,他忽然垂头不语,眉头紧皱。

我察觉到一丝不妙,忙问道:“怎么了?”

“这里,有灰尘,是你弄的吧?”

黎皇指着大殿一个角落说道:“我讨厌不讲卫生的人。”

“喂!”

我忍不住大声说道:“哪个屋子里还能没点灰尘?”

“不懂尊师重道,师有训诫,不得质疑!”

黎皇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

我还想解释几句,可惜没机会了,黎皇冲上来对我又是一顿暴打,我尝试还手,可惜没用,直到把我打得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他才拂袖而去。

……

从此,我陷入了噩梦。

黎皇每天都会来,给我带一些食物,都是高蛋白的东西,但他每天也会找借口暴打我一顿。

借口很可笑。

地上有灰尘,“展柜”的玻璃上我留下了指纹。

甚至,又一次深更半夜我放了个屁,第二天中午他才来的,然后他进门就说竟敢在他的地盘上放屁,这是亵渎他,放下东西对我又是一顿暴打。

转眼,我已经被打了整整一周。

我终于受不了他了。

这一日,我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他人已经在大殿里了,指着我还没系好的裤袋说衣冠不整,正要动手打我,我立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停!师父!有个问题要问!”

他这才停下,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什么时候集训?”

我道:“倪凰不是说了么?进入黎明后,会参加为期三个月的集训,我也应该去参加吧?”

“集训?”

黎皇冷笑道:“我的弟子,谁配训练你?你在这里就是集训了!”

说完,他冲上来对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回,他下手格外的狠,整整打了半个小时才停手,看起来神清气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宁可集训也不想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一个伟大的战士的成长是要经历痛苦的,唯有血战与不断的学习,才能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除此之外,所有的训练都没用!”

言罢,他扬长而去。

噩梦还在持续着……

渐渐的,我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每次被黎皇暴打后,第二天我的力量会有明显的增强。

我似乎明白黎皇为什么这么做了,只是每次被他毒打后,我心里还是很气。

三个月的时间,弹指即过。

我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被人整整毒打了三个月都没死!!

这一日,黎皇又来了。

“不用找理由了!”

我摆好了格斗的架子:“三个月,九十天,你整整找了九十个可笑的借口,真是难为你了,这回不用找了,直接来打!”

黎皇深深看了我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徐徐道:“集训结束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队友?”

“队友?”

我一怔,忙问道:“是大兵和小豆子吗?”

“是!”

黎皇点了点头,随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这次带你是去认识他。”

我隐约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是有什么事情吗?”

“试炼开始了。”

黎皇背负双手,道:“通过试炼,你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守望之人!”

我心下一沉。

倪凰和我说过黎明的试炼,那是一场变态的死亡竞赛,当初倪凰就是因为受不了黎明的试炼才选择退出的。

“我还没准备好!”

我当即道:“三个月,别人都在集训,而我在挨打,没有学到一招一式。”

“挨我的打,本身就是试炼。”

黎皇道:“你不是能反抗一下子了吗?这就够用了,倘若如此你还无法通过试炼,提头来见!”

这话说的有点狂妄。

但从黎皇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自信。

他没有多解释,转身即走。

我急了,追上去问:“这次的试炼是什么?铁笼赛吗?”

“看来你做了很多功课,连铁笼赛都知道了,倪凰告诉你的?不过很可惜,这次不是铁笼赛,你到了就知道了。”

黎皇神秘一笑:“新花样,有人说这才是大浪淘沙,比铁笼赛更能选拔精英!”

比铁笼赛更能选拔精英?也就意味着,比铁笼赛更难、更残酷!

我心已经凉了半截儿……

……

第0050章 抓阄

这是我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踏出大殿,睁开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个地方。

如无意外,这里应该就是黎明学院,坐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上,名山大川、风景秀丽,风水倒是极不错的,四周人迹罕至,一条羊肠小道蜿蜒上山,两侧皆是茂密的树林,学院的建筑从半山腰开始一直绵延到山顶,几乎爬满了半座大山,规模不可谓不大。

关于集训、试炼,甚至是我身上的两针药水,黎皇一路绝口不提,我问过,但他不肯说,于是我只能按捺下心里的好奇,不过黎明和黎明学院的情况他倒是和我说起一些。

了解的越多,就恐惧。

黎皇口中的黎明比倪凰口中的要更加细致,也更加可怕。

这是个庞大的组织,大的高山仰止,也令人窒息。

愿意为它南征北战、舍生忘死的守望者很多,多的难以想象,光可战之士就有几十万人,这是没有算上顾晓他们这些“后勤人员”的一个数据,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徘徊在组织之外的特殊人员,比如搜集情报的、搞公关的、甚至是督查守望者纪律的,应有尽有。

这些战斗在最前方的守望者混迹在市井百姓中,从事着五花八门的职业,在正常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不断和那种东西博弈厮杀。

黎明学院则源源不断的为黎明输血,培养强大的守望者,保证这个组织的活力。

目前,就在我所在的这片山区,黎明学院的学子大概有三四万人。

这个学院三年一招生,每一批学生在通过试炼后虽然成为真正的守望者了,但仍旧算是雏鸟,需要在学校里继续学习三年,这三年之中,他们会不断执行组织的任务,只不过会有自己的导师陪伴指导罢了。唯有经过三年打磨、最终活着毕业的守望者,才算是一个真正独立的守望者,进入总部接受统一调遣。

这些信息从黎皇口中说出,可信度百分之百,但还是太惊人了。

这个黎明、俨然就是一副国中之国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国家所接受。不可否认,存在就有道理,想必他们自有他们巨大的作用来维持人世间的平衡,但这里头的水太深,我看不透。

……

黎皇带着我在学院里兜兜转转,说起很多,让我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些清晰精准的判断,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我们行至一处类似于校场的地方。

这里很大,已经人满为患,摩肩擦踵,熙熙攘攘,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人。

这些应该就是这一届的黎明学员,每一个看起来都精神饱满,相当精干,手中提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或高大威猛,或勇武刚毅,即便是女子也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精神头就不一样。

“师父……”

我有些别扭的戳了戳黎皇,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确定我是这些人的对手?你看看他们身上的那些腱子肉,一个个不知道吃了多少补品,你再看看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别说补,是足足被打了三个月,这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确实,这里的人都精壮健美的很,即便是女子也身材很健康,明显是营养搭配极其合理才会有的健康状态,可我呢?三个月非但没有壮实,反而瘦削了很多,黎皇每天带给我的食物并不多,虽然是高蛋白,但量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就有些太磕碜了,仅仅是能保证我不会被饿死而已,我基本上每天都是饿着肚子的,三个月下来不说形销骨立也轻减许多,现在站这里跟人家一对比,说的好听点叫文弱,说的不好听了就是跟小鸡崽儿差不多,

身体素质有时候是双方力量差距的最直接对比,我犯嘀咕难免。

“不如他们?”

黎皇眉脚一动,冷笑道:“提头来见!”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

可我偏偏不敢吭声,打不过又说不过,很绝望。

这时,旁边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一个个肥头大耳的中看不中用,看似块头大,实际脂肪太多,过度累赘,不利于搏斗,三个回合就能击杀!”

我豁然回头,却见一个与我年纪不相上下的俊俏少年郎正在徐徐走来。

这少年郎一身黑衣,眉目清秀。

不过,太冷了!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刘海稍长,垂落下来稍稍有些挡住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又森寒,仿佛一把刀子,戾气特别重!

“他就是你以后的搭档。”

黎皇道:“你们认识一下。”

少年上下打量我一眼,冷冰冰的说道:“姬子。”

我一怔:“姓姬?”

少年扬眉:“怎么?”

“没事。”

我摇头笑了笑:“只不过这个姓不太常见。”

这是实话。

姓姬,我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倒是听说过有一家人姓姬,不过这家人都消失好几千年了,他们就是大周的建立者。

姬子也不说话,负手站在一旁,默默俯瞰着校场里的人群。

我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满含期待的候着,因为我在等大兵和小豆子。

三个月不见,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了,是否也像我一样过着非人的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的视线在人群里游离,很快,我注意到了一个人。

大兵?

看到这个人,我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置信这会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发笑。

三个月不见,他像是气球充了气一样,足足膨胀了好几圈!

不是壮了,是膨胀了!

身高两米多,肩膀宽厚的站在人面前能投下阴影,走在人群里相当抢眼,像一头暴熊!

他的变化太大,我都不敢贸然相认,犹豫了一下,只能隔着老远大喊了一声:“大兵!”

那个壮汉果然回过了头,他在人群中很快找到了我,脸上顿时露出特逗逼的笑容。

看来没错了,这么傻的笑容一般人不会有!

我大笑着朝他迎了去,张开臂膀,准备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哪知道,我刚走到近前,一道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一下子跳进了我的怀抱里:“九哥哥!”

是小豆子。

三个月不见,她的变化也很大,不再是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养出了不少肉,脸蛋子带点婴儿肥,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我们聊起了很多,对他们的际遇,我也有了一些了解。

大兵仍旧在学习格斗,教他的是个块头一样很大的男教员,大家都叫他暴熊,三个月来,暴熊一直在捉对训练他,他手上的本事比原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小豆子的老师则是一个女人,很神秘,名字小豆子倒是没说,只说这个老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让她睡觉,在梦里教她东西。

这就比较奇特了。

我们三个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

校场里的人越来越多。

约莫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这里的喧嚣鼎沸平静了下去,校场中间高台上出现一个人,这个人是黎皇。

我一直和大兵他们说话,都不知道黎皇是何时离开的!

总之,他一出现,彻底点燃了这里,校场里的学员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尖叫了起来。

显然,他是传奇教官,这些学员的偶像。

黎皇很淡定,抬手让学员安静下来后,开始用他抑扬顿挫的嗓音说起了黎明的辉煌历史,守望者南征北战,用血与火挞伐黑暗……

他的话充满了煽动力,校场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在听他说话,就连我都不知不觉被他所讲的一切吸引。

说完这些,黎皇才终于说起了这次的重点——试炼!

试炼很简单,但我听后咋舌,这次的试炼太变态了!

其实试炼很简单——实战!

在黎皇的面前被抬出好几个箱子,箱子里放着很多情报人员搜集来的任务讯息,全都是各地发生的非常规事件,被黎明判定为是那种东西在作祟,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情报里没显示,需要学员们自己去调查解决,然后干掉那种东西,带着头颅,或者是身上的某一个物件拿回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对付那种东西,失败等于死亡。

因为是不同的任务,难度肯定不一样,由黎明来分配不太合适,为了保证公平性,干脆选择让学员抓阄,从箱子里抓出什么任务,就是什么任务!

用黎皇的话来说就是——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种。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谁也别抱怨。

黎皇说完后,校场再次沸腾,这些学员举起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高呼:“守望之人,舍我其谁!”

狂热之态,难以形容。

“一群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的小白!”

看着这些狂热的学员,我冷笑了起来:“这次任务,其实比铁笼赛更加残酷!”

我和那种东西交过手,深知它们的可怕!

它们最恐怖的不是力量,而是那种让你捉摸不透的诡异,神出鬼没,冷不丁给你来一下子,谁能受得了?

铁笼赛虽然残酷,但毕竟是在铁笼里面对面厮杀,这反而限制了那种东西最大的长处!

而实际去执行一个任务,那就是无规则、无限制的死斗,那种东西不会和你正面交锋,它们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玩的你生不如死!

“无知者无畏。”

一道冷幽幽的声音自旁边传来,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像幽灵一样,冷漠的看着四周的人群,淡淡说道:“往年试炼,至少能有三分之一的人存活下来,可是这一次……恐怕十不存一。”

我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能有这种认识,想必,应该是见过那种东西的吧?

不过,我更关心的还是我今天的手气如何,会抽到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但愿不是太难缠的东西吧!

我只能如此在心里默默祈祷了。

……

第0051章 任务

这是一项大工程。

几万人分组后至少也有上万组,可是抓阄的箱子却仅有五六个,分开进行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这背后的工作量会更大。

“上万个小组,也就意味着会有上万个案子。”

我叹了口气,跟大兵说道:“这些案子肯定是近期发生的,不可能是陈年旧案,毕竟陈年旧案距今时间跨度太大,很多线索都已经被淹没了,害人的怪物恐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要追踪难于上青天,破案率会很低很低,除非黎明想淘汰所有学员,否则不会那么干。如果是新案子,这就比较惊人了,真不知道黎明到底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搜罗出这么多案子的。”

“这不是重点!”

大兵道:“重点是那种东西的数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货……居然学会用脑子了?

这可真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

“很正常。”

姬子冷着脸淡淡说道:“咱们国家有十几亿人,每天因为那种东西死几千人比例大吗?你站在另外一个高度来看这件事情,似乎也就没那么惊人了,黎明的情报网遍布全国各地,要搜集上万件任务也没那么难。

至于那种东西……

它们的数量确实很惊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融入我们的生活圈子里了,会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养家糊口。只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终究是炸药桶,很容易走上极端,遇到什么不公正的事情十之八九要爆炸,许多正常人能接受的事情它们接受不了,遇上了必暴起伤人。

说到底,就是因为它们有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力量才是祸根,因为有伤害他人的能力,所以它们才敢肆无忌惮!”

我眼中闪过异色,问道:“看来你很了解这种东西?”

姬子闭口不言,甚至都不曾看我一眼,连撒谎掩饰都懒得去撒,不想说的直接不说!

真是个怪人!

我心里暗自嘀咕,不过现在也大约了解这个人了,他只对那种东西感兴趣,不会谈及其他任何事情,但他说的话倒是有那么点一针见血的意思。

力量才是祸根!

正常人如果杀了人,跑都跑不了,迟早得吃颗黑枣,所以除非是逼急眼了,否则还真不敢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可那种东西不一样,果真犯案,以它们的手段司法机构根本对付不了,黎明出现都未必能成功,法律对他们的约束力太弱了。

……

这时候,在一些导师安排下,校场里的学生已经开始有序的排队。

接下来就比较精彩了。

方才还热血澎湃的学员们在抽取到任务以后,表现各不相同。

有放声狂笑的,显然是接到的任务比较简单。

也有垂头丧气的,应该任务不是很轻松。

最夸张的是一个黑脸后生,这后生体魄强壮,身上毛发浓密,胸口的胸毛从领口都能看见,相貌也是凶神恶煞,结果在接到任务后,立即被吓得两腿发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四周围观的学生纷纷捂着鼻子走开,似乎是吓得大小便失禁,味道极其优秀。

这后生手里攥着任务信息,片刻后才终于回过神,悲呼道:“s级任务,组织这是要让我死吗?”

说着,他连滚带爬的爬到黎皇脚下,哀求道:“教官,您给我换一个任务吧,求您了!”

“拉下去!”

黎皇冷着脸说道:“守望者无所畏惧,包括死亡,我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很显然你运气不好,你得认!”

旁边两个导员冲上去很快制服这后生,拖了下去。

我扭头看向姬子,道:“什么是s级任务?”

“高难度任务!”

姬子这回回答了,淡淡道:“所有到达守望者手里的任务,全都是经过组织的情报网评估的,每一个案件发生,最早接触这个案子的一定是组织的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经验丰富,会根据现场、作案的凶残程度,来判定那种东西的危险性,最终给这个任务定性级别,级别从难到易,分别为s、a、b、c、d这五个级别,组织会根据情报人员的判定,综合考虑哪些守望者能够胜任,再将任务分配给能胜任的守望者,这也是为了降低风险。当然,据说还有s级以上的任务,不过我也只是偶然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应该已经很多年没出现了。

不过,组织这次不按套路出牌,没有按照任务难度抽取守望者,直接堆砌到一起,谁抽到就是谁的。”

“我们真的做不了s级任务吗?”

我心里还是存着一些希望,问道:“有没有可能情报人员判定失误?把d级任务当成了s级任务?”

姬子豁然转头,上下打量我一样,这才道:“你知道什么是s级任务的基本标准吗?”

我摇了摇头。

“就是造成大规模死亡的极端恶性事件,这个大规模死亡可不是灭门之类的,而是屠城灭地级别的,少说已经有数千人死亡!”

姬子淡淡道:“s级任务一旦出现,会有很多导员、组织内最顶尖的守望者一起出手,即便如此,也仍旧不可避免伤亡!这就决定,情报人员在判定任务为s级时,会万分谨慎,组织存在数千年,还没有发生过一起s级任务判定出错的案例,倒是有情报人员把本来是s级的任务划分在了其他等级内,坑害了不少人,但已经定性s的,基本成为铁案。”

说到这里,姬子耸了耸肩膀,道:“所以,那个家伙死定了。”

“坑爹……”

我叹了口气:“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不,组织是对的。”

姬子很认真的说道:“运气很重要,幸运的人总能逢凶化吉,而倒霉蛋总是放屁砸脚后跟,这跟一个人的气运有关系,在这个倒霉蛋因为自己的霉运给组织带来巨大损失之前,提早让他挂掉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反正他退出也要被人道毁灭的,现在战死还会有巨额的补贴,这对他来说是公平的。”

这家伙有点冷血啊……

我心里嘀咕一句,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这是计算机的思维模式,而我们是人。

这时,他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道:“我听说你就比较倒霉,喝凉水都能呛死,但愿你能抽到一个好点的任务,如果也抽到了s,我会在战死前先弄死你。”

“你来!”

我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行你上,你运气好你去抽!”

姬子别过了头:“你是队长,黎皇教官内定的。”

“那就别逼逼!”

我恶狠狠的说道:“就算是s级,你丫也跟着老子一起上吧,我死,你垫背,这买卖合适!”

姬子不想和我纠缠,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市井刁民。”

……

抽取任务还在继续,学员又哭又笑,感觉像神经病。

大约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终于轮到了我。

当时,黎皇面无表情的在台子上俯瞰着我,我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从箱子里抽出一份任务信息。

这是一个牛皮纸信封,用火漆封着,里面是任务信息,信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b”!

万幸!

不是s级!

我恨不得仰头狂笑起来。

“你就这么开心吗?”

黎皇面容诡异的看着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祝你好运。”

这态度有些不对劲。

我下意识的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黎皇不看我,昂头道:“下一个!”

没见过这样的师父!

我心里忿忿,转身离开。

大兵和小豆子很关心我的手气,我刚回来就立即凑了上来,看到是“b”级任务后,反应与我如出一辙。

好歹不是必死无疑的那种坑不是?

我们的要求就是这么的低!

“三个大傻子!”

哪知道,姬子黑着一张脸森然骂了一句,他面容阴翳到了极点,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道:“果然你一直比较脸黑。”

我大概已经知道这b级任务未必是好事了,当下道:“说这个有用?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一点你得明白。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嘛弄死我,当然,鉴于小组内的情况,你要弄死我的话,肯定是一打三的局面,你一个打我们三个,我不建议你走上这条不归路。要嘛,你就配合点,老老实实说说这个b级任务!”

“你不光脸黑,还是个癞子!”

姬子恨恨看了我一眼,终究没选择一打三,沉默片刻,道:“我们太弱了,现在我们这个级别,最适合做个‘d’级,就是生命危险不大的,顶多做c级任务,有一定生命危险,但至少有机会赢!

b级任务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知道什么是b级任务吗?

情报人员把极度凶残、已经完全失控的个体怪物定性为b级!

这样的任务在组织内已经很少了。

我敢说,黎皇教官面前的箱子里,b级或者是b级以上任务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五的比例,这样的小几率事件你都能中奖,你说你脸黑不黑?”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极度凶残、已经完全失控的怪物……

这句诠释足够我胆战心惊了。

“好了,别说没用的!”

大兵有点口干,推了推我,道:“你快点打开信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任务会被评定为b级!”

……

第0052章 特权分子

信封里除了任务信息外,还有四张卡片。

姬子说,那四张卡片是黎明给我们安排的身份。

一入黎明,再无回头路,对外界来说,我们就是一群无名无姓的人,也是挞伐黑暗的战斗机器,每一次执行任务,组织都会给我们安排新的身份,拿着这些卡片,我们可以从当地警方手中把案件接手过来,否则不会得到任何帮助,寸步难行。

任务信息简单的令人发指。

案件发生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办公楼里,这家公司旗下签约了很多礼仪小姐、模特,主要业务就是承接一些活动,譬如大型会议、公司年会等,和礼仪公司差不多,虽然打着经纪公司的幌子,但旗下没什么大牌名模或者是明星艺人,也没拍过热度不错的广告、亦或者是参演什么高流量影视剧,唯一做的就是用十万多块参投了一部总成本不超过一百万的网大,还扑的很惨。

死者是这家公司的高管,三天前死在了自己的车上,地下停车场的看管员第一个发现了尸体,发现时他已经死了整整一夜,死相极其惨烈。

这就是全部的任务信息。

“黎明的情报组可真够负责任的!”

大兵看完后有些生气,咬牙道:“这可真是无头案件!”

“正常。”

姬子淡淡道:“情报组只负责接取案件以及划定案件级别,破案是我们的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任务是什么,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

我准备找黎皇,至少取取经,可他似乎故意躲着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接替了他的工作。

无奈之下,我只能打道回府。

不过,等我回到那座大殿时,那里多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二十四五岁上下,满头青丝盘在头上,典雅知性,身材纤细高挑,身高至少175,肉色丝袜包裹下的双腿笔直修长,穿着工作服,脚上蹬着一双纤细的高跟鞋。

这副打扮很容易刺激到某些雄性牲口。

比如大兵。

他鬼叫了起来,朝我挤眉弄眼,说我金屋藏娇。

漂亮女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款款朝我走来,伸出玉手:“我叫安雅,您的私人助理,从今天起,你们三位的生活起居就靠我照顾了。”

我和她握了握手,半信半疑,问道:“我师父呢?”

“您是说黎皇教官吗?”

安雅道:“他有事离开了,安排我在这里接应您,并且让我告诉您,三个月的训练结束了,您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回来看看,他为您安排了别院,您和您的同伴可以住在那里,有什么事情他会主动去找您。”

如果这里不是黎明学院,如果安雅看起来不是这么的纤细孱弱,没有任何威胁力,恐怕我都会以为这是一个陷阱,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问道:“这难道也是黎明的优厚待遇?每个学员会有自己的别院,还会配一个漂亮的过分的私人助理?”

“当然不是。”

安雅捂嘴轻笑,道:“您一直在这里没有参加集训,不知道也是正常,其实学员都会有学员宿舍。”

我扭头看了大兵一眼。

“没错,猪窝。”

大兵撇了撇嘴:“卵大个地方住着七八个人,放个屁半个小时散不出去,乌烟瘴气,环境很差,老子在那住了三个月。”

安雅耸了耸肩:“事实上,学院几百年来,您是第一个有这样待遇的人。我是前不久黎皇教官特地从总部调来的,本来,我只对您负责,那个别院也是独属于您的,但鉴于您这里还有两个形影不离的伙伴,所以您和您的伙伴可以共享您一切的特殊待遇。以后,您出任务的所有琐事我都会帮您搞定,您只需要做您该做的事情就好。”

幸福来的有点突然,我有点晕。

但我知道,这一切,和九龙剑,和秦教授有关。

否则,谁会正眼看我?

人海中沉浮这么多年,世态炎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心态很平和,倒是能坦然认识这些事情。

简单的介绍过后,安雅带着我们三人离开了这里。

那座别院在山顶,是学院里喧嚣的环境中难得的一方清净之地,四周只有这么一栋别院,名叫蛰龙居,占地大约两三千平方米,里面是一座中式阁楼,附带着一个不小的院子,院中有凉亭,也有植被,空气清新,风水占地也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这里的条件让我觉得是人间天堂。

大兵说这是抱大腿。

阁楼里正好有四个房间,一人一间,恰到好处。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吃过安雅做的盛宴后,安雅送来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机票。

银行卡里是这次任务的资金,我们给组织拼命,花销当然得组织报销了,比较奇特的是那张机票。

这机票很简单,只有出发点和目的地,都没有乘客性命和身份证号,比较特别。

安雅与我解释后我才明白其中关键。

我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在新疆和西藏交界处,有一条磅礴的山脉蜿蜒而过,这条山脉被称之为万山之祖,在风水堪舆上来讲,这里是天下龙脉发源地,这条山脉的名字叫昆仑。

黎明学院,就建立在人迹罕至的昆仑虚中的一段。

这地方哪里有什么民用机场?唯一的一座机场是黎明自己建造的,里面全都是私人飞机,这些私人飞机服务于黎明学院的大佬,学员使用是要经过特批的。

比如这次学员们执行任务,大部分都要通过学院的车送到附近的机场、车站,然后他们在自行搭车前往目的地,组织唯一给他们提供的帮助就是资金。

显然,使用黎明的私人飞机,这也属于我特权的一部分。

特权越大,我越惶恐,这意味着黎明要的会更多,这和做生意是一样的,天上不会掉馅饼。

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我们在校场与姬子会和,然后乘车抵达机场,又坐了很长时间的私人飞机来到京城。

下飞机后,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往负责案件区域的派出所。

我是第一次以黎明成员的身份来接手案件,相关程序并不熟悉,干脆拜托给了姬子。

我以为他是老马识途,谁知他拎着证件冲进派出所就要找人家的领导,行为举止有点像个愣头青。

我觉得他会被晾在一边。

怎料,证件递出去后,过了不到三分钟,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一边擦汗一边跑了下来。

他叫王建勋,这里的负责人。

略作寒暄之后,我们要求看尸体。

死者陆铭,他的尸体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我们必须看过尸体后再做定论。

王建勋驱车带我们来到了尸检处。

当尸检官撩开床上盖着尸体的白布后,大兵“呕”的一下冲了出去。

我也是胃里泛着酸水。

这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很明显被啃食过,半边脸颊的肉全没了,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肚皮上有很多香肠大小的窟窿,这些窟窿带着明显的咬痕,显然什么东西从他肚皮上钻了进去,在他身上打了洞。

难怪这任务被定性为b级案件,这手段确实有点凶残。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他竟然是被老鼠给啃了。”

王建勋说道:“警员打开车门后,里面全都是老鼠,稀里哗啦的从里面汹涌而出,我们的警员都被吓坏了,从没见过那么多老鼠,整个suv里塞得满满的。”

说着,王建勋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应该是车门刚刚打开的刹那拍下的,老鼠一个摞着一个往外面冲。

我看的眉头直跳,这死法确实有点惨。

不过看完后,我心里有些疑惑,蹙眉道:“这里头有不太合理的地方,老鼠咬人,不可能直接致死,他只要从车里冲出来,或许有生还的机会,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也就意味着当时有人挡住了车门,或者他的车门坏了,导致他憋死在了里面。可他毕竟是个大活人,这样的痛苦下,他绝对会惨叫、呼救,他所在的位置是地下停车场,有人24小时盯着,怎么会过了一夜才被人发现呢?“

“说到点子上了!”

王建勋竖了个大拇指,对尸检官招了招手,对方端来一个铁盘,上面搁着一只死老鼠:“我们在尸体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是从嗓子眼儿里掏出来的。我们看过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死者死亡时外面并没有人堵门。后来又检查整个车子,发现车门确实被人恶意破坏过,里面有一个挂钩脱落了。我们问过修车的师傅,对方说这是个高手,很懂车,只是把车门里的挂钩松动了,所以死者在上车的时候还是可以从外面打开门的,不过上车后关门时,碰撞让已经松动的挂钩直接脱落,导致车门锁死,完全打不开了!”

说此一顿,王建勋又道:“综合这一切,我们可以推测出死者的整个死亡过程。这个凶手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而且很懂车,在谋杀死者之前,提前在死者的车上做了手脚,等死者上车后,车门锁死,一只老鼠瞬间钻进了死者的嗓子眼儿里,如此一来,死者既发不出声音,又无法破门而出,在车里活生生的被老鼠咬死了。至于那些老鼠到底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这是您的专业,反正监控录像里显示,死者在上车时,车里并无异常,然后,死者浑身开始抽搐,老鼠越来越多,直到填满整个车厢,淹没死者。从始至终,凶手就没有出现过。”

“谁说凶手没有出现过的?”

怎料,姬子忽然冷笑出声,眸光熠熠的盯着尸体的脖颈位置:“它一直都在车里,只不过你们的监控录像离的太远,看不清楚罢了,甚至,凶手还光明正大的从你们面前溜走了!!”

……

第0053 凶手

王建勋是个很懂进退的人,京城这地方房价十几万一平方,能在这地方混的风生水起、多少算得上一号人的角儿,又有哪个不是心头透亮的主儿?只怕一个个连头发丝儿都是空的!

此时,他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明白该怎么做了,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警方目前掌握的消息已经全部交接给你们了,按规矩,剩下的事情就不归我们管了。”

说完,他拉起尸检官离开了。

等这里再无其他人时,我才问及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你来看。”

姬子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见多了触目惊心的尸体,从始至终面色如常,一步走上去后,也懒得戴手套,抓着死者陆铭的脑袋稍稍扶起一些,让对方的脖子更加突出,然后他指着喉咙的位置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尸体脖子上血肉模糊,被老鼠啃食了大量血肉,已经面目全非了,只有喉咙位置那一块相对完好,姬子所指的地方有两个血窟窿,大约有筷子粗细。

“怪了。”

大兵这时情绪稍定了一些,凑上前去细细看了一眼,疑道:“老鼠能造成这么惊人的咬痕吗?”

这肯定不行。

恐怕一些大型家犬咬了人后,伤口也就这样了。

“如无意外,这应该就是正主儿在死者身上留下的痕迹。”

姬子冷笑道:“你看看,这些老鼠把他身上啃得面目全非,就剩下这个地方不咬,难道不怪?估计害人的这个东西牙齿上是有毒的!”

说着,他狠狠一捏脖子死者脖子上的伤口,一股红中发黄的血脓立马从伤口涌了出来。

姬子用手指头蘸了蘸,然后把手指头伸到大兵面前:“要不要尝尝?”

看到这样的尸体大兵本来就够糟心了,再被这么来一下子,立马脸又白了,连忙退后一步,骂道:“滚开,你个死变态,明知道有毒还让老子尝。”

“你该锻炼一下了,那种东西掠杀活人,往往极度凶残,这具尸体是小场面,连这个都习惯不了的话,和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让我感觉前景堪忧。”

姬子摇了摇头,将手指头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立即拿开,兜里摸出一块手纸迅速擦了擦手纸,轻声道:“看来我们的警察朋友在案件判断时出错了。”

我问道:“怎么说?”

“这种毒素味道就像蟾酥,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能让人瞬间恍惚失神!”

姬子道:“由此可见,警方对于作案过程推断有些失误的地方。首先,这个凶手应该能变幻身躯,让自己变得很小,早早蛰伏在了他的车里,等陆铭上车之后,忽然杀出,在陆铭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造成陆铭的恍惚失神,然后又召来大量的老鼠把陆铭啃食了!之后,这个凶手一直都蹲在车里,等警方赶到,打开车门后,鼠潮汹涌而出,它正好混迹其中,跟着逃了出去!至于死者喉咙里那只老鼠,可能是无意间钻进去的。这是我看了尸体以后做出的判断。”

这不怪警方。

整个案件处处是疑点,作案凶手都不是人,他们怎么能想到?这完全超乎于他们的认知。

至于尸体上的伤口……

整个尸体都已经被老鼠咬烂了,到处都是齿痕,警方对于怪物这种东西又没个心理准备,怎么可能发现有异常的齿痕?

姬子蹙眉又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松了口气,道:“如无意外,这应该是个啮齿类的怪物!”

“啮齿类?”

小豆子道:“是老鼠吗?”

姬子这个万年铁树在看到粉嘟嘟的小萝莉后,脸上出奇的露出一丝笑容,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小豆子说道:“啮齿类只是咱们人对于动物门类的一个划分,有很多种的,比如,老鼠、松鼠,全都属于啮齿类,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有两颗不断生长的门牙,所以要不断磨牙。

偏偏,在我们要对付的怪物里,有相当一部分也有这样的特点,它们的牙齿会不断生长,但凡是这样的怪物,我们都将其划分为啮齿类!

记住了,小家伙,以后遇到啮齿类的东西一定要小心,绝大部分啮齿类怪物都非常凶残,咬合力很惊人,面对它们比面对豺狼虎豹都要危险,最重要的是,宁死也别落入它们手中,因为它们会让你生不如死,知道它们用什么磨牙吗?活人骨!它们会把人的骨头活生生的拆下来,一边看着人惨叫,一边用骨头磨牙……”

本来,姬子可能是抱着善意提醒的心思来逗逗小豆子的,不排除他可能也有些促狭恶趣味。

哪知道,小豆子听完后,特天真的笑了起来:“大哥哥,你是不是想看到我怕怕的样子?”

姬子脸上表情凝滞了。

小豆子又说道:“那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我爸爸从坟里爬出来,自己缝合自己心脏的故事?”

姬子面色一寒,连忙摇了摇头。

我想,这货大概再也不会逗小豆子了,不过至此我大概也看出来了,小豆子和大兵还没有大量接触那种东西的信息,对此不是很清楚。

我接受了黎皇三个月的残酷训练,期间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了解那些东西,姬子说的我倒是能听懂。

啮齿类怪物除了它们生拆活人骨磨牙这个特点外,还有一个巨大的特点——所有啮齿类怪物,身上都会分泌一种非常非常特殊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其他啮齿类动物着迷,能让雌性的啮齿类动物自动受孕,并且立即分娩,而且能让幼体在瞬间内长大……

能想象这是个什么概念吗?

只要啮齿类怪物愿意,它抓一只母的,弹指之间就能繁衍出一大片!!

在黎皇的博物馆里,收藏着一具啮齿类怪物的尸骨,上面记录着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怪物在清末乱世时荼毒人间,繁衍出千万老鼠,鼠潮汹涌,一夜之间将一个城镇屠光了,而且造成鼠疫弥漫,死者不计其数。

后来黎明的人介入,这个怪物逃走了,至此蛰伏起来,又过几十年,被黎皇找到,一举击杀!

车里的老鼠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凶手随行就带着一只母老鼠,制服死者后,繁衍了无数老鼠,让死者在极度痛苦中被老鼠啃得干干净净。

我细细回顾着凶手的能力!

啮齿类,牙齿上有毒素,能让人恍惚失神。

很快,我有了眉目,抬头瞬间,恰好与姬子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然后,我们两个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我好像知道这个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

第0054章 龅齿犍

我颇为诧异的看了姬子一眼。

看来,他对那些东西也有很深的认知?

我能有这样的猜测,全赖黎皇的“收藏品”,那他呢?

这个同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儿。

我心里默默想着,随即道:“你先说说你的猜测。”

“你也肯定觉得不可置信吧?”

姬子面色很精彩,轻叹道:“一种完全在预料之外的东西竟然犯了事。”

不用说,我们肯定是想到一块了。

他话不多,可是里面的信息却不少。

我苦笑道:“可是,兼具我们得出的种种特点的东西,只有这一种。准确的说,在我们已知的东西里,只有这一种最符合目前的情况。”

姬子默默点了点头,蹙眉垂头不语。

无怪他如此,这件事里确实处处透露着诡异,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出了问题,换谁都一样。

“你们能不能不打哑谜?”

大兵火爆脾气有些忍不了了,急得抓耳挠腮:“小九,长能耐了啊?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开始装神弄鬼起来了,快点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犹豫一下,一咬牙,道:“龅齿犍!”

这是一种怪物。

如果用民间的称呼来说或许更加好理解一些,它和妖差不多,本体是一种非常小的动物。

犍,在古代指的是小牛,龅齿犍这种东西本体确实和牛有些相似,但体型连牛犊子都不如,非常迷你,顶多跟黄皮子大小差不多,尾巴如鼠,头上长着双角,口中有上下四颗獠牙,牙齿极其锋利,常年在嘴巴外面暴露着,所以被人很形象的称之为龅齿犍!

它确实属于那种东西里的一个。

只不过,它也是真的怂,生性谨小慎微、胆怯懦弱,基本没有任何威胁性,这与那种东西给人的凶狂毒辣印象格格不入。

它到底怂到了什么地步?

民国年间有这样一只龅齿犍,它像大多数龅齿犍一样化作人形,混入人类社会中,做着苦工,后来经人介绍娶了一房媳妇。

怎料,这娘们是个悍妇,养着一条碧睛猛犬,据说是山上的狼和守山犬配种生出来的东西,极其凶猛,悍妇常常将其放出四处咬人。

这个龅齿犍的婚后生活可想而知了,一言不合就被老婆打出屎,终有一日,他受不了了,夜里化成本体想给他老婆来一下子,结果靠近床边时,那悍妇梦里说了句呓语,顷刻把龅齿犍吓得魂飞魄散,转身遁走,怎料刚出院门就被那条碧睛猛犬扑住,吃的一干二净。

从始至终,它不曾反抗过,仿佛就是给那条狗准备的干粮。

第二日,那悍妇起来寻不到自己的丈夫,忿忿不平,以为对方不堪忍受家暴逃跑,直到某日清理狗窝时,在猛犬粪便中找到了丈夫手指上的老银戒指,这才恍然觉悟——原来是狗吃了自己的丈夫。

这只是黎皇收录的诸多故事中的一则,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件,龅齿犍的怂也算是被演绎的淋漓尽致了,因为性格问题,常年处于被压迫的地位,这让其他“同类”看不上,那种东西只要逮到龅齿犍,肯定会不择手段的虐杀。

相反,也正因为它们太无害了,黎明反而懒得去杀他们,遇到了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放过了,它们太怂,黎明都懒得欺负它们,以至于龅齿犍的数量一直在不断攀升,可以算是那种东西里非常常见的一种。

要说它忽然杀人,那可真是千古奇闻。

这就是我和姬子吃惊的原因。

这么窝囊的东西,怎敢杀人?看见血不给它吓得窜稀才怪!

等我解释完后,大兵他们恍然明白过来了,不禁咋舌:“这种东西活着有什么用?看看咱们遇到的那俩要命的主,那才叫狠角儿,和这龅齿什么玩意简直是天壤之别,看来这次任务没想象中那么困难,b级,徒有虚名!”

“不可小觑!”

姬子忽然抬头,很认真耳朵说道:“黎明有着全世界最顶尖的情报网和最老练的情报人员,他们设定的任务等级往往只是最低估计,也就是说,凶手只会比b级更难对付,不会更容易!

而且……”

说此一顿,他陷入了沉默。

我看他欲言又止,连忙追问:“而且什么?你不用遮遮掩掩,任务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情,想到什么尽管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说出来可能是个笑话……”

姬子摇了摇头:“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所有人都被龅齿犍骗了?我有个长辈,对这些东西有一定研究,他曾经深入研究过龅齿犍,得出了一个很惊人的结论——龅齿犍,其实是天生的杀手!”

我睁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杀手,我的长辈是用这两个字形容它的。”

姬子道:“它的牙齿非常锋利,就像刀子一样,咬合力极其惊人,能瞬间让我们的骨骼裂开,而且速度奇快,再加上它牙齿上的毒素以及啮齿类怪物特有的气息,这让它趋于完美,一旦暴起,能在几个呼吸内杀死一头猛虎!只不过因为它性格过于懦弱,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它的可怕威胁力!”

说此一顿,姬子呼出一口气:“龅齿犍绝对有能力作案,有没有可能……我们遇到的是一只暴起的龅齿犍?”

“暴起,一定有暴起的理由!”

小豆子忽然开口,她大眼睛闪烁,轻声道:“我曾经是弱者,所以,我最了解弱者的内心,如果不是巨大的刺激,一般不会暴起,肯定是超越了无法忍耐的底线,所以才会这么凶残,当恨意积蓄到极点,别说是龅齿犍,就算一只老鼠也敢向大象悍然宣战!”

“有道理!”

姬子吃惊的看了小豆子一眼,随即道:“这就得问死者了,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一只龅齿犍蹦出来杀人?我想,或许我们现在应该好好查查这个死者,很有可能沿着他这条线找出那只龅齿犍!”

我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尸体,想了想,道:“先去他公司里看看吧,直觉告诉我,这个龅齿犍一定就在死者身边,就龅齿犍的这种性格,和外人产生一点冲突,不至于让它暴起,肯定是遭遇了相当不公正、甚至是带着极端侮辱兴致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是工作的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冷笑道:“别忘记了,死者所在的公司是一个经纪公司,像他们这样没什么作品、明星的野鸡公司在国内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大公司恶心的事儿少,越小的公司就屁事儿越多,这一条永远不变!

像这种野鸡经纪公司里面黑幕重重,肮脏的交易层出不穷。他们利用现在的人成天做出名梦的心理,会从社会上招很多俊男美女,有些人甚至刚刚从艺校毕业出来,绝大多数都是没什么见识和社会经验的寒门子弟,信了他们捧红人的鬼话以后,各种剥夺、潜规则,简直和老鸨子没区别!

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混迹在这个圈子里会有多少常人无法忍耐的破事!

所以,凶手在这个公司的可能性极高!”

“你倒是了解这些。”

姬子点了点头:“不过很有道理。”

“论对付那种东西,我不敢说比你强,可要说对这个社会和人的了解,我叶小九从十四岁就开始见识了,比你清楚的多!”

我一摆手,道:“走,咱们去他们公司瞧瞧,我有预感,那里一定会很热闹,我们肯定会有所发现!”

……

第0055章 先干为敬

这是一家名字叫嘉木文娱的公司。

死者陆铭就在这家公司任职,职位比较多,有一长串名头——王牌经纪人、明星操盘手、运营经理……

反正我从王建勋手里拿到资料以后,就是粗略扫了一眼便丢在一旁了。

现在这社会,卖黑作坊避孕套的主儿脑袋上都安着一连串闪耀到极点的名头,动辄就是经理、老总,名片永远做的金光闪闪。我和大兵以前去广东的火车上就遇见过,把自家套子吹得飞上天,感觉世界上都不需要女人了,带上他的套子就能得到满足,实际上拆开了一闻,里面散发着一股自行车链上的廉价润滑油的味道,就问你怕不怕?

说到底所有的名头都不过是噱头,为他们为非作歹的事情贴层金纸罢了,在我眼里,丫还是一跟鸡头差不多的主儿。

从尸检处出来后,我们一行四人不敢做片刻歇息,都顾不上去找个住处,扛着背包就去了这家公司。

如果姬子猜测的不错,当一个弱者被激怒的时候,将会是一道铁流,怨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会有更多的人为他的怒火买单。

陆铭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凶手会在不断杀戮中变得更加凶残狡猾,任务会越来越难。

等我们赶到这家公司的时候,时间不过是正午刚过,或许是午休时间还未结束,这家公司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瘦削的前台小姐在晃悠悠的打盹儿。

咚咚!

大兵走上前,在前台轻轻敲了敲。

前台小姐瞬间惊醒,看到来人,顿时满脸惊喜的擦了擦唇角的口水,连忙站起来笑吟吟的说道:“几位贵客是寻求合作的吗?”

“警察!”

大兵翻了个白眼,这货好像以前做贼做多了,现在稍微有了点来历,立马给自己伪造了这样一个身份,仿佛这个身份能给他壮胆一样,牛气冲天,双手叉腰吆五喝六的:“把你们领导给我叫出来,了解案情!”

哪知道,前台妹子根本不买账,一听没钱赚,立马没好气的说道:“警察又怎样?现在这年头老百姓还怕你们啊?我们是合法经营,要找我们老总,得他有时间,你们好好等着吧!”

“你说啥?”

大兵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恶狠狠的说道:“妨碍公务,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带进去喝茶?”

他一步步朝着前台小姐迫去,人高马大,投下的阴影把对方完全笼罩了。

前台小姐这才老实了许多,估计也不是怕大兵抬出来的身份,在京城这地界儿上,尤其是最近这几年,老百姓可不虚官老爷的派头,多半是被大兵的凶神恶煞给震慑住了,结结巴巴说道:“陈老板在他的办公室里呢,不过已经有一阵子没出来了。”

陈大发,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总,陆铭的顶头上司。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忙问道:“你说你们老板挺久都没出来了?没和你们联系过吗?”

“陈老板平日里就住在公司的,他的办公室带着一个卧室。”

前台小姐趁机远离了大兵一点,松了口气,解释道:“他大概已经两天没出来了,倒不是完全没有音信,每天都会让我们去帮他买很多洁厕水放在门口,他会自己拿进去。昨天一个同事看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买洁厕水的时候顺便帮他带了份饭,结果下午他就打电话把那个同事骂了一顿,把饭扔了出来,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多问了。”

洁厕水?

他要那么多洁厕水干嘛?

我心中生疑,下意识的看了姬子一眼,发现他也是满脸疑惑,当下问道:“陈大发的办公室在哪里?!”

前台小姐指了指右边,道:“右转,一直往前走,最后一个房间。”

姬子已经冲了出去,我跟着他很快找到了前台小姐说的屋子。

只不过,办公室的门紧闭,姬子尝试着推了推,门丝毫不动,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

我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一丝非常奇怪的声音传出。

咕咚,咕咚……

那声音仿佛是在饮水,但动静太大,倒有点像大牲口在喝水。

接着,我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可迟迟没人来开门。

“大兵,踹门!”

我低喝道:“这个陈大发不对劲,可能也中招了!”

我话语刚落,大兵飞起一脚。

三月不见,他的身手和力量比从前大了很多,只听得“哐当”一声,厚重的防盗实木门竟直接被他一脚崩飞,门板上有好几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办公室内正对门的地方是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左侧是一套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陈大发了。

不过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他看起来应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有些秃顶,典型的地中海,此时光着膀子,偏偏脖子上挂着一条领带,皮肤赤红,仿佛喝了很多酒,尤其是肚子,比怀胎十月女人都要夸张,已经坠在两腿中间了。

在他身旁,扔着满地的空瓶,全都是各种牌子的马桶洗涤剂,他手里拿着一瓶,刚好开了盖子。

“你们是什么人……”

陈大发疑道:“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来?”

“绝对是中招了!”

姬子脸色一变,迅速朝陈大发迫去。

“等等!”

陈大发有点急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去猛烈,肚子上下剧烈晃动,看得我都有点担心他的肚皮会不会因此涨裂,他对着姬子连连摆手:“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别动手!”

姬子这才顿住了脚步,我将信将疑的走进去,与姬子对视一眼后,这才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陈老板!”

我道:“我们这回过来是想问你个事儿……”

后面的话,我没说完,因为陈大发“噼里啪啦”的打开好几瓶马桶洗涤剂,一股脑儿全拍在我们面前,特豪迈的说道:“事儿不急,可以慢慢说,来,咱们先干了这瓶威猛先生。”

看着放在桌上威猛先生,我脸上的肌肉不可抑制轻轻抽搐着。

“这是好东西!”

陈大发哈哈一笑,道:“我先干为敬!”

说罢,他一举手中那瓶“威猛先生”,仰头“咕咚咕咚”开始猛灌。

我看的更加牙酸了,之前听到的诡异动静,就是他在喝这些东西?

想必这两天他窝在屋子里就是一直在喝这些了,看满地空瓶就知道了。

我特好奇他怎么还没死?这些洗马桶的洗涤剂都有巨大的腐蚀性,灌到肚子里不洗胃的话会凉的很快。

“赶紧摁住他!”

我大喝道:“这逼喝了这么多,死定了,趁现在还热乎赶紧问事儿!”

其实不用我多说,姬子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出手。

快!

动作快如闪电!

犹如饿虎扑食,一阵风过后他已经冲到陈大发面前,“啪”的一巴掌拍掉了陈大发手中的威猛先生,正欲制服对方。

怎料,陈大发的脸色陡然潮红,颜色像烙铁,极为渗人,他看了我们一眼,大喊道:“你们害死我了!”

说完,他张嘴“哇”的喷出一口血,眼睛一翻,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

第0056章 血蠹

见过把一扇猪肉狠狠拍在地上是什么样吗?

陈大发倒地时的状态就是那样了,发出的声音比卯足劲儿抽个大嘴巴子都要响亮,他的肚子更是像波浪一样在翻滚。

这一倒地,再没起来。

姬子并指在他脖子动脉上摸了摸,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死了。”

“他好像是清醒的,又好像是不清醒的。”

我脑子有点错乱。

说陈大发清醒,清醒的人谁会把威猛先生当五粮液,一言不合就干了?

可说他不清醒,在姬子夺下威猛先生的时候,他说我们害死他了又是怎么回事?从这一点上看,似乎他对自己的行为心里通透的很!

“你们快看!”

忽然,小豆子惊呼一声,指着地上陈大发喷出的一滩黑血,道:“是虫子!!”

只见,那一滩黑血异常黏稠,看起来就像疙瘩汤,里面夹杂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内脏碎片,还有一些圆滚滚和蚕豆大小差不多血疙瘩,细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血疙瘩正在蠕动,很快舒展开,变成一条条与蚯蚓差不多红色虫子。

这些虫子很特殊,头上长着与蜗牛差不多触角。

姬子瞳孔急剧收缩,一甩隔壁,袖子里窜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噗”的一下捅进了金大发的胸口。

“你……”

大兵指着姬子急道:“你这是干嘛?上赶着当背锅侠啊?他死了本来和咱没关系,你这一刀下去可妥了,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黎明办事,不管俗世规矩!”

姬子冷笑一声:“我只管我的案子,杀该杀的东西,其他不再我考虑范围,你要是帮不上忙就别碍事!”

大兵气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姬子不理会,用匕首轻轻划开了金大发的肚皮。

哗啦!

血水如开闸放洪,一下子奔涌出来,陈大发鼓胀的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地上到处是血,虫子更多,腥臭味弥漫。

对此姬子视若无睹,继续用匕首剖开陈大发的肚子。

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肠子、内脏有腐蚀痕迹,已经发黑,很明显是威猛先生的功劳,除此之外,内脏多已残缺,有很明显的啃食痕迹,譬如肺,已经啃的就剩下核桃大小了。

虫子倒是不少,堆积在腹中蠕动……

“我草!”

大兵面色发白,恶心的都已经翻白眼了。

这一幕确实有点超越人的承受极限!

姬子面色更加凝重,伸手从旁边捏起一条虫子,徐徐吐出两字:“血蠹!”

这个东西,在黎明的收藏馆中我没看到过,或许有记载,但那里囤积的信息量太庞大,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我看完、吃透。

我只能虚心请教姬子。

姬子倒是不拿捏,告诉了我一些有关于血蠹的信息。

这是一种蛊。

说起蛊,这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了,可谓大名鼎鼎,关于蛊的传说多在苗疆,人言苗女多情而善用蛊,历来都是让男人迷恋又惧怕的带刺玫瑰,她们会利用蛊达到很多不为人知的目的。

不过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从姬子口中说出来,便又有了另外的味道。

他说,苗疆之蛊,是介于科学与玄学之间的障眼法,利用迷幻、人的恐怖,从而对人造成影响,其原理和心理催眠差不多,曾经他对这些很好奇,深入苗疆十万大山去追寻真相,结果多少让他有点失望,那种手段对于黎明来说,并不是完全未知的力量。

真正的蛊,是类似于血蠹这样的东西,经人工培育诞生的完全未知的物种,杀人于无形之中!

可惜,这种蛊,不是我们人的杰作,是那种东西弄出来的,除此之外,那种东西还懂很多蛊,类型不可胜数,防不胜防!

就说这血蠹,它雌雄同体,最小的时候与鱼子酱里的颗粒差不多,掺杂在食物里,人不知不觉就吃下去了,然后它会寄宿在人的血液中迅速成长、繁衍,速度很惊人,不到24小时就可以出现成千上万,它们会啃食人的内脏,那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

“其实,陈大发早就死了,24小时之前就已经死了!”

姬子道:“从血蠹啃食他内脏开始,他就已经死了,只不过血蠹很神奇,它们会在人体内分泌一种非常奇特的粘液,带着浓郁的腐臭味,这种粘液能保持人的神经活性!

也就是说,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陈大发内脏被啃掉,已经算是死亡了,但他的神经、大脑这些是完全清醒的,乍一看跟活着的时候没区别,这样一来他就能清晰的感受痛苦!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会尝试去杀死肚子里的东西,他喝威猛先生就是为了这个,威猛先生进了肚子,会不断杀死血蠹,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能减弱痛苦,一旦停下,他可能会立即完蛋。”

毒!

真的歹毒!

这是我听后的第一感受,想死死不了,还要让你品尝万虫噬身的痛苦。

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

“也就是说,龅齿犍对陈大发也下手了?”

大兵道:“谁说龅齿犍怂的?都懂得如何做血蠹了!”

“懦弱只是他的本性,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杀人的本事,我说过,他是个杀手!”

姬子强调了一句,随即道:“不过,我估计他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做血蠹,是他在杀死陆铭之后才知道的,陆铭死于三天前,陈大发在两天前中招,中间恰好有一天的时间空隙,足够他制作血蠹。”

我疑道:“为什么?”

“你们还是不了解那些怪物。”

姬子摇了摇头,道:“那种怪物为什么会制作蛊?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不可理解的能力?这一直都是未知的。我们对它们的了解还很少,就像我们不知道它们来自于哪里,为什么会存在于我们中间一样!

不过有人曾经仔细研究过,发现那种东西并不是生来就懂得那么多诡异的手段,这些手段仿佛藏在它们身体的某一个角落里,就像某种神秘的传承一样,只有特定的情况下,它们才能得到这种传承!

杀戮、愤怒……

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依赖着这些极端负面的情绪得到传承的,几率很小,但这些负面情绪确实是一把钥匙,好像它们都是天生的战士,原本埋没在人群中,像我们绝大多数人一样默默无闻的为生活奋斗,可一旦遇到什么巨大的刺激,它们就能得到自己身体里的宝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一个深谙杀人之道的妖魔!”

“也就是说……”

我沉吟一下,道:“我们遇到的这只龅齿犍在暴怒杀死陆铭后,已经开启了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种神秘传承,于是他莫名其妙就懂如何制作血蠹了,然后又用血蠹杀死了陈大发?”

这些事情神秘莫测,好在,见识了那么多不可想象的事情以后,我现在对这些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可以这么说,但事情不止如此,比你想的可能还要糟糕一些。”

姬子叹了口气,道:“血蠹这些东西的培育方法,很多妖魔鬼怪都懂,这应该并不是龅齿犍的独门传承。你要知道,每一种怪物的传承里,除了一些鬼怪都懂的诡异法门外,还有独属于它们的传承,譬如鬼医的医术,这就是它的独门传承。而龅齿犍的独门传承是什么?我们完全未知,因为迄今为止还没见过暴走能唤醒自身传承的龅齿犍!”

事情愈演愈烈,一时我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虽然几率不大,但……上报组织吧!”

姬子无奈的说道:“b级任务是极度危险凶残的怪物,可如果是遇到已经唤醒传承的东西,那么任务就得升级了,这次任务已经一跃成为a级!”

说此一顿,姬子冷幽幽的看了我一眼,咬牙道:“叶小九,你的手气……可真是好的很!”

……

第0057章 目标人物

一个b级任务已经证明我脸黑到无以复加,现在任务更是莫名其妙的“升级”了,一时间我也只能苦笑,不好意思再怼姬子。

与黎明联系的人是我,毕竟我是这次任务里名义上的“队长”。

黎明里我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安雅,一个是黎皇。

可惜,我没有黎皇的联系方式,只能拨通了安雅的电话,大概说明情况后,我就听到了安雅的惊呼声,随后话筒里传来了黎皇的咆哮,他似乎极其粗暴的夺走了安雅的手机。

上报结果显而易见,黎皇拒绝了我们的求援。

他大发雷霆,话说的很难听——任务升级寻求帮助是组织为了保护守望者而设下的规矩,可我们不是守望者,我们只是一群实验小白鼠,是炮灰,没资格上报。

一个a级任务就请求支援,那位抽到s级的倒霉蛋是不是应该直接临阵脱逃?

他很固执,认为我上报是丢了他的人,想都不要想。

他给了我三条路,要嘛继续执行任务,要嘛他来清理门户,或者回黎明等着被人道毁灭。

三条路,两条必死无疑,一条或许会死,该怎么选?这似乎显而易见。

出于好奇,我问起了那位接到s级任务的可怜虫的近况。

黎皇说那一组学员已经拜拜了,去执行任务时,一个照面被人剁了,那个东西把他们的人头送回了黎明,这是挑衅,现在整个黎明的情绪都不太好,弥漫着火药味。

这种节骨眼儿上,我觉得我还是别撞枪的好,悻悻挂断电话后狠狠瞪了姬子一眼,要不是他的馊主意,我也不至于碰一鼻子灰。

靠别人没戏,我们只能自谋生路。

略一合计,我们决定从陈大发和陆铭的日常生活查起,凶手用极其残暴的手段杀死他们两个,他们应该是凶手共同的敌人,查一查他们两个近期一起干了什么缺德事儿,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当然,陈大发的尸体也不能就撂在这让他臭着,我们联系了王建勋来处理这个事儿,等他赶来后,借着他的权利把整个嘉木文娱查了个底朝天,并且找到了陈大发的秘书。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浑身都透露着妩媚的女人,一看就属于那种和老板有秘密的角儿,眼下警察上门,陈大发已死,她特干脆的就把陈大发给卖了,近期三个月内陈大发的所有时间排期都给我们拿了过来,连去超市买内裤都记录下来了,可谓事无巨细,全不放过。

有了这份时间排期,陈大发近期的所有行为已经暴露在了我们眼皮子底下。

这货是个无所事事的人,干的最多的事儿就是想方设法的去靠近一些知名导演、大演员,无论是什么颁奖晚会、电影节,亦或者是粉丝接机活动,他无一例外都要到场,挖空心思想和这些人来一张合影。

他的行为或许很可笑,但不妨细想,如果他把和各位明星、导演的合影发出来,外人看来将会是一件多有逼格的事儿?

尤其是对于那些刚刚从艺校毕业、向往着一夜成名的学生。

到时,他再吹嘘一句,他其实是个制片人,有很多资源,想用这些资源捧红对方,那些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学生有几个能扛得住这种诱惑?

这也是一些野鸡传媒公司的惯用套路了。

陈大发的三个月,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做这件事情,剩下的一小半时间都是在和女人厮混,花天酒地,很是潇洒。

不过,其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件事情,是三个月里唯一一次他和陆铭一起参加的,时间大约在一周前,陆铭撺了个饭局,邀请了很多投资人,陈大发带着公司里很多女艺人去参加了。

饭局里发生了什么,女秘书并没有记录,那天她也接到了邀请,但因为一些急事没有去成!

对于这种野鸡公司,饭局意味着什么,不必多说。

这是陈大发近期三个月内做的唯一一件可能引起冲突的事情。

“查!把当晚所有的女艺人都给我叫过来!”

王建勋当时就拍板了,对我们非常支持。

警察的办事效率极高,短短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十几个女艺人,办公室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只不过,每每问及那晚发生的事情,她们都是嬉皮笑脸搪塞而过,咬定就是喝喝酒聊聊天。

转眼,天黑了。

整整一下午时间都在审查中度过,打发走那些女人后,我有些头疼,靠在沙发上轻轻揉着太阳穴。

“小兄弟,怎么说?”

王建勋扭头抛给我一根烟,道:“有没有你怀疑的对象?”

“肯定不是她们!”

我摇了摇头,冷笑道:“您是警察,难道看不出这几个女人是什么货色?”

王建勋面色一滞,点了点头,点上烟闷头吸着。

“她们风尘味道太浓了,一个个打着模特、艺人的幌子,其实都特么和出来卖的差不多,只不过身上度了层金,能叫上价罢了!”

我叹了口气,道:“饭局这种地方,发生的也不外乎就是那么点破事,她们并不抵触,显然给的钱到位了,所以她们不会说,否则得抓她们去劳教。如果凶手暴起杀人真的和这次饭局有关,显然凶手是接受不了这种饭局的,我敢说,凶手绝对不是她们!”

说此一顿,我看了眼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女秘书,心中一动,忽而问道:“那天晚上参加饭局的真的就这几个?“

嘭!

王建勋狠狠一拍桌子,怒目道:“老实交代!否则,惹急了老子你今天别想出去了,你这种人不经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只不过老子一直负责命案,懒得理你们,反正管你们的是另一拨人,可你今儿个要敢隐瞒坏事,老子立马办了你!”

这倒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我发现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警察了。

别说,他这一副恶棍的嘴脸,还真是专治女秘书这种人。

那女秘书被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脱口而出:“我知道的真的都说了呀!陈大发干的那些勾当我都没参与,我最多就是从他手里哄点小钱花花……”

说此一顿,那女秘书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说道:“哎,好像还真是漏了一个人!”

姬子都坐不住了,忙问道:“谁?”

“叫什么来着……哦,对,张瑶!”

女秘书磨蹭半天才想起来,忙说道:“对,就是她,那天她好像也参加了!”

我道:“这个张瑶,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莲花呗!”

女秘书下意识的嗤笑一声,不过随即似乎觉得自己的嘲讽不合时宜,连忙正色道:“嗯,是挺清高一个人,都签了这种公司了,却从来不参加饭局,平日里总是憋在自己家里唱歌弹琴,很少会来公司,缺钱了最多去酒吧当当驻唱歌手,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有过两次接触,觉得挺文质的一个人。

上个礼拜,也不知道是为啥,反正她跟着陈大发去了那个饭局,你也知道,她这种人不抬起眼,我都记不住……”

凤凰落在鸡窝里,一群草鸡当然得嘲笑。

我心里冷笑一声,扭头看了姬子一眼,笑道:“你看,这不是有线索了吗?最有可能暴怒杀人的主儿现身了,走吧爷们几个,还准备等着在这过年呢?咱去会会这个张瑶,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

第0058章 北漂儿

京城一个叫天苑的地方,这里是很多北漂一族聚集的地方。

陈大发的女秘书说,陈瑶就住在这边。

夜已深,王建勋驾车亲自送的我们。

这一路马不停蹄,一直都在跟踪这个案子,其实我们已经非常疲倦了,可没办法,凶手不是正常人,在不断成长,慢了我们或许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这是姬子做出的判断,我决定相信他。

……

车子穿过半个城市,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到地方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宜有外人在场,王建勋一点也不想看我们对付那种东西的场面,送到地方后就匆匆离去了。

这是一座二十多层高的大楼,里面全是小到十几、大不过五十平米小公寓,专门租给一些外来人员居住。这里寸土寸金,这样的房子倒是很有商业价值,总是人满为患。

揣着黎明给我们安排的身份,我们堂而皇之的要求物业配合工作,并且找到了物业经理。

物业经理竟然记得陈瑶这个人,倒不是因为她年轻漂亮,这里住着几百上千号人,年轻漂亮的太多了,他能记住,是因为陈瑶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儿。

她每个月缴纳的房租有四五千块钱,本来可以租一个五十多平方的屋子住,那种户型在这栋楼里算是很舒服的,无论采光还是环境都不错。

可这个女孩儿偏偏不干,花着大价钱租了顶楼,那里夏天闷热,环境比较差,就因为带着一个小阁楼,而且能直达天台,户型比较大,她住那里只是为了放她的琴。

她有很多琴。

每天早上,她会弹着琴、唱着歌,用这样的方式对这座城市说早安。

有一次物业经理和她闲聊,就问她,每天晚上要在酒吧里唱歌已经很累了,早上还要唱,不烦吗?

她晃着扎着马尾的脑袋说,在酒吧唱歌是唱给别人听,在天台唱歌是给自己听,她喜欢唱歌,这也是她的职业,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职业都烦,那活着有什么意义?

物业经理没有与她争执,只是心里暗笑——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真的爱自己的职业?谁特么的干活儿不是为了活着。

反正,物业经理挖空自己那颗词汇量并不大的脑袋,最后给了她这样一个评价——女文青。

然后,他拿了钥匙带我们去了陈瑶的房间,自己先撤了下去。

用他的话说就是,他不信陈瑶会犯法,更不想看我们抓她的场面,大家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总需要几个像陈瑶这样的愣头青存在,至少能看见希望。

……

房间里面很黑,陈瑶似乎并不在家。

这里很简洁,根本不像一个女孩的房间,化妆品很少,也没有什么毛绒玩具,床铺简洁干净的像军人住过,养的植物全是仙人掌,琴是真的多,而且保养的很好,看得出来,这个陈瑶很喜欢这种生命力特强的东西,也是真的爱琴。

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大兵双手叉腰,低声道:“难不成干掉两个人以后她跑路了?咱们要不先在这蹲一晚上?”

“不可能跑!”

我冷笑道:“如果冲突源于那场饭局,想必是陈大发和陆铭把陈瑶给卖了,有卖家,就有买家,如果凶手是陈瑶,现在已经红了眼,怎么可能只找卖家的麻烦,不寻买家的晦气?她还有人要杀,没杀完之前不会走。”

叮当!

忽然,一道脆响在我们头顶上响起,似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在天台!”

姬子脸色一变,转身朝一侧的楼梯口冲去。

……

天台上,我们终于见到了这位女文青。

她背对着我们坐在天台的边缘,稍微从后面推一把,恐怕她就得从二十多层高的楼上飞下去摔个稀巴烂,可她没有丝毫恐高症状,旁边放着一打啤酒,手里拎着啤酒瓶,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后,随手一扔,“啪”的一下酒瓶就会在一旁爆碎开。

夜风徐徐,都市的霓虹下,她竟给我种遗世独立的错觉。

无声无息间,小豆子的双眼一片漆黑,她盯着陈瑶的背影看了片刻,眼睛再次恢复正常,低声和我说:“九哥哥,不是她,她是人……”

我颇诧异的看了小豆子一眼,她现在能控制地灵眼了?

看来黎明的三个月集训里她收获颇丰。

既然地灵眼看不出端倪,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难不成,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

我不禁起疑,可结合了那么多点点滴滴的线索后,陈瑶绝对是嫌疑最大的。

“地灵眼虽然是异瞳,但小豆子的火候终究不够,何况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混在人群中已久,不是常年钻在深山老林的那种,身上人气儿很重,小豆子看不出也正常。”

姬子负手在旁边插了一嘴。

我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最起码我在黎皇的“收藏馆”里没看见过相关记载,倘若那种东西在人间时日久了真能沾上人气儿,这无疑加大了破案难度。

“不必疑惑,地灵眼的事情在黎明内部早就传开了,只要不是消息过于闭塞,应该都听说过。”

姬子就像能看透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地灵眼极其罕见,非天赋异禀者不能驾驭,这样的事情按不住。”

“能不能安静点呢?”

忽然,坐在天台边缘的陈瑶开口了,她声音很好听,是那种特有磁性的,在女性嗓音中并不常见,只不过她语气中带着一些淡淡的忧伤,显然她对我们几个的嘀嘀咕咕早有察觉,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上了这天台应该也是有心事的吧?组团聊天有点煞风景了。”

她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我笑了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有心事?”

她回头一笑,笑的有点让人心疼。

这是一张并不惊艳的脸,却很耐看,不施粉黛,白白净净,只不过笑容有些凄凉。

“因为这是一座穷人不敢来、富人不想走的城市,而这里又是天苑,这座城市里孤魂野鬼扎堆的地方,一个个怀揣着梦想跑来淘金成名,结果一个个的日子又过的灰头土脸。”

女孩儿垂头轻声说道:“这里半夜上天台的人都是心里有事的,能想开的给自己喂点鸡汤明天继续活,想不开的就都跳下去了,我在这里住了两年,跳下去七个,更多的都回去了,不是他们不想死,是有家人连自私的权利都没有,所以不敢死。”

我心里一动,悄无声息的一步步朝她走去:“那你是准备跳下去的?要不然也不会半夜坐在这里喝酒。”

扑哧!

女孩儿捂嘴一笑:“你别咒我,我还不想死,来这里只不过是在和过去告别而已,我在这座城市里卖了点东西,估计好日子就快来了,可心里死活高兴不起来。”

简单聊了几句,我心里泛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我觉得这女孩儿不像是凶手,可这个案子又一定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本来,我想凑上去再套套话,结果女孩儿似乎没兴致继续说下去了,转身跳了下来,她身材瘦削修长,大概172上下,一双腿长的惊人,是标准的大长腿,冲我笑道:“好了,不和你唠叨了,我想开了,酒送你们,希望明早去上班的时候楼下没有你们的尸体,这里很高的,以前跳下去的都得警察拿铲子铲。”

我这才看见,她另一只手里放着一只仓鼠。

我深深看了那仓鼠一眼,道:“你倒是有点怪癖,喜欢老鼠。”

“不是喜欢,是同命相怜。”

陈瑶强调道:“你不觉得我们这种活不起又死不起,只能靠出卖自己活的人……有时候特像老鼠吗?”

说完,她摆了摆手,准备离开了,不过在经过姬子身旁的时候,姬子忽然伸手拦住了她:“先不急走,我能看看你这只老鼠吗?”

陈瑶向后退了一步,缩了缩身子,强笑道:“不好意思,它有点怕生。”

“那你怕死吗?”

姬子冷冷道:“整天抱着这么一只吃过死人肉的耗子,你不觉得恶心?”

……

第0059章 血眼仓鼠

姬子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让陈瑶脸都白了。

难道问题是在那只仓鼠身上?

我不动声色的封住了陈瑶的去路。

深夜的天台上,陈瑶一人被三个男人包围,只要不是蠢到家的女人,难免会生出警惕之心,她亦如此,完全是下意识的把那只仓鼠抱在怀中,大喝道;“你们拿这样的借口发难可不可笑?小灰是我一直养着的,怎么可能吃什么死人肉?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心思,这座楼里有很多人,都给我滚开,不然我叫人了。”

“妹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大兵淡淡说道:“我们对你没兴趣,按照我们说的做,交出那只仓鼠,我们不为难你。”

“我说了,你们给我滚开。”

陈瑶也是个倔强的人,声音很大,但难免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闷头就想挣脱冲出去。

我对大兵使了个眼神。

大兵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们太了解彼此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大兵心情不好也正常,毕竟每次对付女人的时候我都会让他先上,他虽不忿,却也无可奈何,低喝道:“恐怕由不得你了!”

说罢,他胳膊向前一搂,瞬间勒住了陈瑶的脖子,这货身材魁梧似一头人立而起的棕熊,胳膊都比陈瑶的大腿粗,陈瑶一个弱质女流在他面前就显得太过渺小,一下子双脚离地,甚至不曾惨叫出声,无论如何扑腾都挣脱不了。

我连忙戳了大兵一下子,让他下手稍微轻点,可别把陈瑶绞死,二人的力量差距太悬殊,大兵一个不小心是真的能打死陈瑶!!

“对不住了!”

这时,姬子暴喝一声,闪电般出手,直袭陈瑶胸口。

他神情凝重,双目如电,要不是知道他的目标是藏在陈瑶怀中的仓鼠,只怕我都会以为这家伙见色起意,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没辙,他太专注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家的胸口。

吱!

那仓鼠尖叫一声,从陈瑶怀中一下窜起。

我本以为它要逃走,谁知它竟转而在陈瑶胳膊上咬了一口,陈瑶立刻痛叫一声。

下一秒,姬子捏住了仓鼠。

至此,我终于看清了那仓鼠的模样,它双目猩红,像红宝石一样,看着妖冶而诡异,和正常的仓鼠区别极大。就算被姬子捏住仍旧不老实,仿佛浑身没有骨头一样,身体以一种极诡异的角度扭曲,朝姬子虎口咬去,凶狠凌厉。

“找死!”

姬子冷喝,手上猛然发力,只听得“咯嘣”一声,竟活活捏死了那仓鼠,有点凶残,把人家眼珠子都给捏的蹦了出来,肉呼呼的身体直接炸裂,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掉在地上,是肚里的血肉,姬子手中只剩下了一层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大兵撒开了陈瑶,我和小豆子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姬子,他手段有点太不讲究了。

姬子无视我们的眼神,随手丢掉手中的鼠皮,用脚踩着落在地上的血肉狠狠一搓。

噗!

血水飞溅。

然后他挪开了脚,仓鼠的血肉已经被摊开了,地上大都是内脏,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指小指指肚大小的肉块,他指着那些肉块说道:“这些,不是鼠肉,是人肉,如无意外,应该是陆铭身上的。若我没猜错,这仓鼠绝对是母的,凶手杀人时,身上应该带着它!”

说此一顿,他豁然转头,冷冷盯着陈瑶:“说!凶手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啊!!”

陈瑶猛地尖叫了一声,这娘们看似挺文青的,但生气起来也挺泼辣,一边飙泪一边朝姬子扑了上去:“你个死变态,捏死了小灰,我和你拼了!”

女人打架的路数……有点凶残。

只见这陈瑶上去一手扯着姬子的衣领,另一手不断朝着姬子的脸上招呼,不抓花姬子的脸誓不罢休,同时下边也不消停,那腿比练泰拳的都利索,一记记鞭腿往姬子裤裆里招呼。

姬子估摸着是没见过这种市井女流打架的路数,一时间也傻眼了,还手不是,不还手也不是,只能紧夹着双腿,护住自己的面门不被抓花,十分狼狈。

“泼妇,滚开!!”

“你再这样我动手了!”

“你们几个别看热闹了,她这太过分了!”

“……”

姬子一声声怒喝,可没什么用,陈瑶整个就是一疯子。不过这个疯子似乎还稍有些清醒,撕了半天发现根本没什么用,姬子看似狼狈,但把自己保护的很严实,她撕了半天都没什么实际效果。

于是,这位女文青忽然一跃而起,整个人就跟树袋熊一样挂在姬子身上,让姬子乱了方寸,然后她抬起膝盖,照着姬子两腿间顶了去。

这是一记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膝撞,而且,命中了……

“卧槽!”

大兵看的直撮牙花子。

我也挺纠结……

好家伙,姬子夹着腿,撩阴腿是扫不到了,于是直接从正面撞了一膝盖,是男人就知道这有多疼……

姬子猛然睁大了双眼,眼球中布满血丝,整张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口中爆出一声如野兽一样的嘶吼,剧痛之下开始反击,膂力惊人,爆发力和他修长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一把就将陈瑶擎起丢了出去!

陈瑶摔得不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差点背过气去,但她很倔,爬起来就准备继续和姬子拼命。

不过,她没走几步,脚步忽而开始变得踉跄虚浮,她捂着自己的头定定看了姬子一眼,瞳孔扩散,“噗通”一下仰头倒下。

“死了?”

大兵看向姬子,说道:“卧槽,你也太狠了,虽说地灵眼也看的不准,但从后面的接触来瞧,她应该不是那种东西,就是普通女孩儿罢了,绝对不是凶手,她打你几下能有多疼,至于弄死她不?”

说到这,大兵语气戛然而止,没好意思再说下去,显然想到了那一记狠辣到极点的膝撞,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颇歉意的问道:“好吧,我说错了,篮子现在咋样了?还好使不?”

他本来是想关心关心姬子,不过这话一出口就让人很想炸。

姬子面色一瞬间就阴冷了下来,恶狠狠的看了大兵一眼,冷声道:“管好你自己!”

说罢,他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朝陈瑶走去,走路一瘸一拐,姿势多少有点怪异。

陈瑶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不像是死了。

不仅姬子检查了,我也过去看了一下,确实没死,倒像是睡着了,怎么喊都不醒。

“我下的手,我知道。”

姬子沉声道:“她是个泼妇不假,但现在基本确定她不是凶手,我不会下重手,不可能摔坏她。”

“那她为什么晕过去了?”

我道:“难不成是有别的原因……”

说到这里,我面色一变,忽然想起那只仓鼠咬了陈瑶一口。

当下,我忙拿起了陈瑶被咬的胳膊,伤口现在红肿的就像是满头,里面不断流出一些淡黄色的液体。

姬子蘸了蘸那些液体,凑到鼻头嗅了嗅,然后他脸色变得古怪,细细思索了一阵,叹道了:“咱们有麻烦了,马上又要死人了。”

……

第0060章 醉仙

天苑公寓,阁楼里。

陈瑶平躺放置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她胳膊上被咬的地方愈发红肿了。

这里灯光昏暗,略微发黄,似乎陈瑶特喜欢这种调调。

小豆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我和大兵、姬子三人围着沙发面色阴沉的彼此对坐着,是我们把陈瑶抬进来的,我们仨就像是流寇一样明火执仗的闯进人家家里,上演了一出鸠占鹊巢的戏码。

用大兵的话说就是,虽然哥俩摇身一变,不再像以前一样看见警察都得绕着走,和过街老鼠差不多,牛气了,也阔气了,但做起事来就是匪性不改。

唯一的线索躺在那,我们束手无策。

“说说吧!”

沉默片刻,我搓了搓手,轻轻咳嗽一声:“姬子,为什么你说又要死人了?”

姬子那两只触碰了陈瑶的手指一直在来回搓,看起来像是在数钱,他抬了抬手:“麻了!”

我不懂,疑惑的看着他。

“我听说你见过鬼医?”

姬子思维跳跃极大,沉吟一下,又道:“那你应该知道,鬼医极擅医术,能治人,更能害人!”

我点了点头。

“鬼医不是我们的医生,而是那种东西的医生,它用的东西,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姬子想了想,道:“我听说过一种鬼医常常会用到的东西,名字叫做醉仙,气味芬芳,似陈年老酒,一旦触碰,不见血即可让人浑身麻痹,若融入血肉,可大睡数十个小时方醒。这种东西在鬼医手里的作用和麻醉剂差不多,那些个妖魔鬼怪受了伤后,鬼医怕他们忍受不了痛苦,便会给它们注射这种名字叫做醉仙的东西。

我还听说,醉仙取于鼠王身上。

大多数啮齿类的怪物,它们能控制铺天盖地的老鼠,让老鼠变得易怒、好斗。若是有人或者牲畜在它们身边,它们会集体针对这些活物,可一旦周围的生灵被它们杀光,它们就会自相残杀,其中胜者就是鼠王。

鼠王的牙齿上会分泌出醉仙,但凡被它咬中,不睡上十个小时大约是不可能醒来的。”

“那只仓鼠,鼠王?”

大兵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咧了咧嘴,道:“陆铭被老鼠咬死的视频咱们也看到了,当时车里蜂拥在一起的老鼠至少三四十公分长,一个比一个吓人,看体型就跟要成精了一样,这只小仓鼠能斗得过那些老鼠?只怕一口就被咬死了。”

“如果是凶手让它成为鼠王呢?”

姬子淡淡说道:“如果是凶手刻意想培养一只鼠王,所以让其他老鼠蹲在那儿任由这只小仓鼠咬死呢?”

“你什么意思。”

我道:“有推断不妨直说!”

“种种线索都指出,那个凶手,就算不是陈瑶,肯定也是陈瑶身边的人,是站在陈瑶这边的!只可惜看陈瑶的样子还很懵懂,似乎并不知道她身后有这么个凶狂歹毒的怪物。”

姬子说道:“一切迹象都指向了那场饭局,那场饭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对陈瑶并不是很好的事情,以至于凶手彻底爆炸了,杀的人都是与那场饭局有关系的。

鼠王这种东西,不仅仅能分泌醉仙,而且它双目通灵,与它的主子心有灵犀,它眼中所看到的,它的主子也一样能看到!

介于此,凶手为什么不把陈瑶养的仓鼠培养成鼠王呢?这样一来,既可以保护陈瑶,又可以时刻关注陈瑶的事儿!

让鼠王咬陈瑶,全是故意而为,凶手不想害陈瑶,但是需要陈瑶好好睡一觉。”

“鸡零狗碎的……”

大兵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道:“你他妈说了半天,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可是,我却渐渐明白过来了!!

一切的因果,都在那天的饭局上。

就陈瑶的目前情况而言,凶手到底是谁,她自己都可能不知道,但她却是唯一一个能告诉我们那天饭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

只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那么除了陈大发、陆铭这两个始作俑者外,还有谁伤害了陈瑶,那么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谁!

本来凶手或许还不急着下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玩死这几个人。

可是,我们来了。

从我们站在天台那一刻,消息可能就通过鼠王传递到了凶手那里,他不希望我们坏事,所以,干脆让陈瑶睡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后,该死的人全都死了,凶手再也不必暴露自己,只要它自己主动不现身,谁都不知道它是谁,就连它为之杀人的陈瑶都不知道!

这才叫事了拂衣去,千里不留行!!

“歹毒!”

我捏紧了拳头,苦笑道:“我现在越来越不相信这个凶手会是一只龅齿犍,不是说龅齿犍生性木讷,谨小慎微么?可这个凶手凶残狡猾,心思缜密,我们一直都被他玩的团团转!”

“我也不信。”

姬子看了正在熟睡的小豆子一眼,忽然道:“不过这个小丫头的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老实人生起气来才是最恐怖的!”

一时间我也有点烦躁了,狠狠搓了搓脸,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陈瑶,满心无奈。

眼下,只能等了!

但愿陈瑶醒来能回忆起她身边一些诡异的人吧!

……

整整一夜,我们三个都在阁楼里傻坐着。

一直等第二天日上三竿,陈瑶才终于悠悠转醒。

她是个挺聪明的人,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以后,大概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毕竟,中了醉仙,晕倒前有很强烈的感觉,眩晕恶心,和中毒差不多。

她醒来后,只是抱着腿蜷缩在了一旁。

“你……大概没事了吧?”

我犹豫一下,来到她身边说道:“时间紧迫,我就和你直说了,我们不是没事儿半夜尾随你的变态,我们是警察,最近在调查一个案件,你可能好几天没去公司了吧?你应该还不知道陈大发与陆铭已经死了!”

“死了?”

陈瑶眼神略一闪烁,很快从木讷中回过了什么,紧接着变得激动了起来,大声道:“什么?他们两个竟然死了?”

我正欲说话。

但很显然,陈瑶现在没有听的欲望,她整个人暴躁不安。

“死了?那我不是……”

“我的天,他们答应了我的事情……”

“……”

最后,陈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埋头哭了起来。

“好了,我们不是在这里看你哭的!”

大兵有些不耐,喝道:“这两个人的死和你有关,也和那场饭局有关。”

陈瑶止住哭泣,神情激动:“你们该不是怀疑是我杀了他们吧?我也是受害者!”

“你先别激动。”

我扶着她的肩膀,淡淡道:“最早的时候,我们也怀疑你是凶手,可是现在我们基本上排除了这个猜测,但凶手肯定与你有关,他为你杀人。”

“为我杀人?”

陈瑶垂头,脸上涌现出一丝苦涩:“我孤家寡人,身边要是有这么个人,我还至于落魄到现在吗?”

我与姬子对视一眼,心里叹息,事实与他猜测一样,陈瑶果然也被蒙在鼓里。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推测,现在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线索。”

我道:“你先说说那场饭局吧,事无巨细,都要说!”

陈瑶面色一变,本不愿意,不过,我和大兵连哄带吓唬,她这种生活在太平里的女孩儿如何能扛得住?早就乱了方寸,终于是被我们撬开了嘴皮子,颇为难堪的说起了那场饭局发生的事……

……

第0061章 第三个

名利。

这是个让人爱,又让人恨的词儿。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倒是说出了人们对这俩字儿的态度。

尤其是对于陈瑶他们这一行的来说,名和利基本上是挂钩儿的,一个个削尖了脑袋的想成名,为此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生活模式,是命。

其实,说到底,陈瑶的故事特简单,就跟很多烂俗的民间传闻一样,这就是一个潜规则的故事,也是一个北漂十年,明明有着独特嗓音和不错唱功却只能在酒吧驻唱的女文青,如何狠狠跪在现实面前的故事。

陈瑶被卖了,心甘情愿的被卖。

准确的说,陈大发和陆铭也不是完全的骗子,他们确实会很努力的给自己的艺人去找出名的门路,只不过能力有限。

现在影视公司一抓一大把,真正有作品的很少,演员想上个戏太难了,要嘛有钱,要嘛有人,要嘛有名儿,第一和第三他们肯定是甭想了,只能从第二上想,这个有人是比较有意思的一个说法,大概可以拆解开来看的,或有人脉,或有人。

人脉他们没有,但是他们有人。

这是个饱暖问题得到解决的年代,男女之事乌烟瘴气,动物本性罢了,吃饱了总得干点什么,于是姑娘们变得很值钱,尤其是漂亮姑娘。

陈大发和陆铭手底下最不缺这个,所以这俩孙子干的事儿也就是这个,跟龟公老鸨差不多,在一个个的饭局上面把自己手底下的姑娘介绍出去,或者给钱,或者给戏。

当然,大部分都是给钱了,给戏太麻烦,也很少有人给的起,很多金主儿都喜欢一锤子买卖,大家各取所需,然后拜拜。

嘉木文娱里那帮莺莺燕燕的货色,在那场饭局上都有所获。

陈瑶其实也算是个有坚持的人,至少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节衣缩食的奋斗十年的人不太容易,不信可以去试试那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她对于金钱还是有一定抵抗力,根本不爱听陈大发和陆铭赚外快那一套,可偏偏身子惹人馋,于是被灌了酒用了强。

等她醒来,她歇斯底里过,也准备报警。

那是富户,不想去坐牢,为了安抚她,再加上陈大发和陆铭他们从中撺掇,于是答应给戏,他们最近正好投了一个大制作的戏,资方在背后要名额,这在剧组里占了有钱有人的大优势,谁都得掂量,毕竟有钱就是爷。

陈瑶这才平静了下去,又陪了对方两天。

这就是那个一直让我们四个探寻的故事,既烂俗,又可悲。

现在虽然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但这种事儿确实难以启齿。

很显然,现在伴随着陈大发和陆铭的惨死,好像陈瑶对现实的妥协并没有换来什么东西,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至于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浑浑噩噩。

“嘁,还报警?我们可懒的管你们这破事。”

大兵嗤笑一样,淡淡说道:“您呐,就消停着点吧,甭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北漂十年,在这行当里混了这么久,你不会不知道饭局意味着什么吧?你还去,只怕你自己也是忍不下去了吧?想出头?”

话糙,但理不糙。

陈瑶本来就被打击的心神摇曳,闻言后又是面色狠狠白了一下子,她沉默了下去,过了片刻才惨笑道:“很贱,是吗?”

“说不上贱吧,人为得着,除了杀人放火,为了活的更好做什么都不过分。”

我耸了耸肩,我不是什么满口仁义道德的圣母婊,自己以前干的什么事儿心里特清楚,恐怕比陈瑶的干净不到哪,都是三百六十行里的下贱行当,想了想,才说道:“至少你把自己卖出价儿了,这也是本事,总比沦落到路边五十块一次的那些角儿强得多。好了,咱也甭聊理想和人生了,真说起来谁都是一肚子苦水,就说说买家的身份吧?你这卖自个儿一次卖挺大,都出两条人命了。”

“两个人。”

陈瑶犹豫一下,一咬牙说道:“一个叫周锋,还有一个叫李长帆,都是两位制作公司的老总。”

大兵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一起的?”

我狠狠踢了他一脚,丫这才闭上了自己那张臭嘴。

陈瑶还特实在的点了点头。

我草!

这就有点太开放了。

我都有点受不了了,连忙一摆手:“好了,别往下说了,我这还有个小孩子呢,还有两个问题得问你一下,你那只仓鼠最近有没有人被借走玩?或者有没有其他人碰过它。”

“宠物怎么可能会胡乱给别人?”

陈瑶很肯定的摇了摇头,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不过你们这么提醒,我确实想起了这么一件事儿,前两天它竟用牙齿扭开笼子跑出去一个晚上,我以为丢了,到处找都找不到,但第二天一大早它又回来了。”

不用说,仓鼠逃走的那天晚上肯定是陆铭死的那天。

应该是那只龅齿犍用某种特殊的手法把它召唤走了。

我又道:“你身边有没有老实人?”

“接盘侠?”

陈瑶反问一句,见我目光熠熠的盯着她,她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现在不都这么说的么……”

随即,她又说道:“我身边有很多老实人啊,除了那些老总什么的,剩下的都是本本分分很普通的人。”

“你妈的……”

大兵低声嘀咕道:“老实人刨你家祖坟了……”

“我没那意思!”

这回陈瑶反抗比较激烈点:“我只是愿意和他们相处,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太阴险,和这些平凡本分的人相处不用想那么多。”

很显然,陈瑶这里我们别打算找到什么具体的线索了,这个老实人的搜索范围在她身边而言确实有点太大了,我干脆放弃,要了周锋和李长帆的地址。

临走前,我翻来覆去的盯着她那张特耐看的干净脸蛋儿看了很久,直到大兵以为我是看上人家的时候,我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了。”

陈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此时,日上三竿,出去以后,我们随机抽取了周锋这个人,打了车就立马往陈瑶给的地址赶去。

这是处于京城边缘的一片别墅区,里面住着很多明星和影视大咖。

看来,如果不是凶手坏事,这次陈瑶确实找着了金主儿,没准真能心想事成。

京城比较堵,等我们赶到时,这里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很多警察已经把别墅隔绝了出来。

“完了!”

大兵下车后一声长叹:“看来……这个周锋已经死了,第三个了!”

……

第0062章 脆鹅肠

警察在忙碌着,陆陆续续从屋里抬出许多担架,上面躺着应该是死者,用白布盖着,许多白布上面渗出了鲜血,想来死者应该比较惨,血肉模糊,从外面的轮廓来看,这些抬出的死人有大有小。

“四个了已经。”

大兵摸了摸鼻子,道:“抬出四个,看样子里面还有,昨天晚上这里死的人挺多。”

很快,在警察中我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王建勋,他正在指挥现场的警察。

这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这种习惯几乎被渗透到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里,都不用我们上去打招呼,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们。

那一刹,王建勋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走上来和我们打了个招呼,苦笑道:“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看来这件凶杀案又该移交了?和停车场杀人案合并立案?”

我点了点头,直接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有点惨,灭门惨案,一家九口,上面老的,下面小的,外加一个菲佣,全被杀了,几乎都是被斩首,那场面你没看到,一进去满地人头乱滚,尸身丢的到处都是,我们拼了挺久才勉强拼凑起来。”

王建勋想了想,道:“最惨的还是这里的主人……”

姬子扬眉道:“周锋?”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王建勋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们来了,这里的事儿也就轮不着我管了,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后,王建勋径自带着我们进了别墅。

这里装修的富丽堂皇,是典型的西式风格,极尽奢华,每一件器物都很讲究,不过经历了一场大屠杀后,这里有些混乱。

家具上、地面上……

到处都是血迹,触目惊心。

以至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缕淡淡的腥气。

警察们确实在忙着整理尸首。

我们进来时,正巧看见一楼的厨房里横着一个小女孩儿的尸体,女孩儿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比小豆子还要小一些,被直接砍掉了头,尸体倒在地上,身前留下一大滩粘稠的黑血,她的头颅被丢在了洗碗池里,面部朝上,脸上犹自残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不是没见过尸体,可我不大能受得了孩子的尸体。

凶手下手应该又迅速又歹毒,那时女孩儿可能正在厨房寻找食物,脸上挂着笑容,他从身后摸上去,二话不说一刀直接斩下了女孩的头,也只有这样才会造成案发现场的效果,只是女孩脸上单纯的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扎眼。

“丧心病狂!”

就连大兵这种浑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这才哪到哪?”

王建勋深深看了女孩尸体一眼,道:“你们还是去二楼看看周锋吧,说实话,这个凶手是我见过最凶残的,我当警察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杀人的。”

……

二楼,书房。

这里更是血腥气弥漫,还夹杂着粪便的臭味,整个屋子里一片浑浊,从里面走出来的警察全都是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应该是吐过。

书房里,一个不着片缕的男人趴在地上,好几米肠子从屁股上扯了出来,扔的满地都是,尿液和粪便也不少。

“这让我想起了一道菜。”

王建勋指着男人的身体,淡淡说道:“这道菜是一道名菜,叫脆鹅肠。”

大兵咧嘴问道:“好吃不?”

“好吃。”

王建勋特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如果你知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你就不大想吃了。所谓脆鹅肠,就是在鹅屁股上用小刀划一圈,然后用手指头抠进去,用力旋转再拔出,这样就能从窟窿里抽搐肠子了。”

大兵已经笑不出来了。

王建勋又道:“我们看过周锋的尸体,他屁股上就有伤口,从中间被剜下来一块肉随手丢到一旁,然后把肠子一点点的全拽了出来,这个过程中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事实上,我们的人根据现场和尸体判断,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说错一顿,王建勋颇无奈的耸了耸肩:“很显然,他被做成了一道类似于脆鹅肠一样的菜,一个人亲眼目睹自己被做成一道菜,不被吓死才怪。”

我的目光好死不死的落在了书桌上,那里放着一个餐盘,左边是刀,右边是叉,餐盘上鲜血淋漓,恰好周锋肠子末端少了一截儿……

我本不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可这一刻脑回路一下子变得很大,满脑子都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男人被人从屁股上生生抽出了满肚的肠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他哀嚎惨叫,在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

然后,他眼睁睁的目睹一个变态从自己肠子上割走一截,优雅的坐在书桌前仿佛吃西餐一样的慢条斯理的享用着……

“好了,你不用说了。”

我喉结涌动着,一摆手道:“可能还有死者,我们先走了,这里你继续处理。”

……

门外。

我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姬子斜目看了我一眼:“这就受不了了?”

“是人就受不了!”

我闷声道:“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吃下水了。”

姬子嘴角微微翘起,似乎笑了,不过他那张脸过于冷峻,仿佛一块寒冰似得,即便是在笑,也没有任何温暖的意思,背负双手淡漠说道:“很正常,以后你会习惯的,物竞天择罢了!”

我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物竞天择用来形容这种事不太合适。”

“你还是没明白。”

姬子淡淡说道:“那些东西虽然混迹在人群中,披着人的外貌,可终究不是人。它们看我们,就像我们看猪羊一样,我们人能做出脆鹅肠,为什么它们就不能做一道脆人肠呢?你慢慢会习惯的,你想想我们人为了生存吃饱如何对待其他动物,这样你心里就没那么重的担子了,大家是一样的,都为了捕猎生存而已,别把自己的族群想的太高尚,人除了聪明一点,和其他牲口也没太大区别。”

这话听着怪刺耳的,可仔细想想,好像还偏偏有那么点道理。

我狠狠甩了甩头,把他灌输给我的变态思维模式甩出脑海,道:“好了,我们还是去瞧瞧李长帆吧,虽然希望不大,但总得去看看。”

……

李长帆居住的地方离周锋不是很远,打车二十分钟。

这是一间四合院,大门紧闭。

能在京城的地界儿上住上四合院的,都不是简单的人,尤其是在市中心区域,基本都属于惹不起的,李长帆这间虽然偏远了一点,但也了不得了。

他还活着的几率,很小很小……

小到几乎可以完全忽略。

但我还是叩响了门,毕竟他是凶手最后一个目标,错过他,凶手远走天涯,我们的任务将以失败而告终。

咔嚓咔嚓……

门内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人正在开门。

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凶手,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下一刻,门开了,一个系着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大妈出现在门口,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几位是?”

“警察!”

大兵张嘴就扛虎皮大旗:“把李长帆叫出来!”

“老板不在。”

中年大妈被吓了一跳,连忙道:“老板昨天傍晚去河北的厂子里了,大概得三四天才能回来。”

一番询问,我们才终于明白。

这个大妈是李长帆雇来的保洁人员,每天会在早上七点来这里,白天负责收拾屋子做饭,晚上她会离开。

我听后,眼睛亮了。

照这么说,凶手岂不是扑空了?

昨夜这四合院里没人,大妈也侥幸逃过一劫,要不以凶手的凶残,只怕她难以活命。

我把大兵排到一旁,面带笑容问道:“大妈,今天除了我们还有人来这里找过李长帆吗?”

“有一个。”

大妈道:“早上我刚来的时候,门口就蹲着一个年轻后生,他也是找老板的,我给他指了路。”

凶手!

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现在是通讯时代,李长帆的熟人找他肯定会先打电话,谁会莫名其妙蹲在别人家门口等着?

李长帆应该没死!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还有机会!

当下,我们向大妈要了地址,这个厂子在沧州。

北京到沧州,大概是三个小时的车程。

从时间上来算,凶手这个时候可能才刚刚抵达沧州。

李长帆出差沧州,白日肯定事务繁忙,身旁会有人照应,凶手再凶悍猖狂也不可能白天下手,只要我们现在立即赶到,极有可能会和凶手撞个正着!

“去沧州!”

我辞别大妈后,立即做出了决定:“联系一辆快车,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沧州,或许能直接扑到这个王八蛋!”

……

第0063章 马王爷

京城客运站的外面,到处都是手里拿着小卡片的人。

这里骗子多,卖什么的都有,跑黑车的、小旅馆推销的,还有售卖男女之间不可言说的那点事情的,鱼龙混杂。能在这地界儿上站得住脚的,都有一点本事,为了讨一口生活,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傻子在这里容易被坑。

聪明人在这里容易被打。

老江湖在这里如鱼得水。

……

我和大兵这种人不敢自诩聪明,但也不傻,混的年月久了,算个老江湖,这种地方恰恰是我们所熟悉的。

事出突然,时间紧迫,为了能高效办事,不得已,大兵只能去客运站走了一遭,我和姬子他们则去不远处的一家汉堡店候着,顺带着吃点东西。

一餐过后,大兵也回来了,随行还带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这家伙穿着浅灰色的夹克,脚上踩着一双已经变形的破旧方头布鞋,獐头鼠目,很是猥琐,双手摔在兜里,一路左顾右盼,仿佛做贼一样。

“这就是你们说的能人?”

姬子蹙了蹙眉:“我怎么觉得他很不靠谱。”

“不给钱他比谁都不靠谱,给钱他比谁都靠谱,好在,黎明给我们的任务经费还是很充足的,住五星级酒店的标准。”

我笑了笑,手指轻轻摩挲着可乐杯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认识很多人,为了钱亲爹都能卖,这种人只要给钱什么事都能办。”

没错,大兵带回来的这个人我认识,很多人叫他马王爷,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手段却很高明,大家都说他长着三只眼,慧目如炬。

当然,这是往好听了说的,他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心里很有逼数。

大家走江湖讨生活,谁都有看走眼踢到铁板的时候,我和大兵也一样,栽的跟头不少。这马王爷却从来没有因为识人不明而吃过亏,能欺负的人他一个不放过,惹不起的人哪怕玩微服私巡那一套都不好使,故而混了二十多年都从来没被人撸过,倒是结交下了不少权贵,现如今干脆扒着这些权贵赚钱讨生活。

我和大兵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事儿办的很漂亮。

不过,以姬子这冷冰冰的骄傲性子,怕是受不得三教九流的滋扰,肯定看不上马王爷这种人。

转眼工夫,马王爷佝偻着身子已经屁颠屁颠跑进了汉堡店,上来就伸出脏兮兮的手咧开了嘴,满嘴沾满烟渍牙石的牙齿:“小九哥,好久不见。”

我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听说最近换了行当了?”

马王爷吸了吸鼻子,端起我没喝完的可乐一口全干了,里面都是冰块,我喝的时候且冰的头疼,他却一点不嫌弃,哪怕冰的眼角直抽搐也无妨,仍旧为占了一点便宜沾沾自喜,冰块都不放过,“咔嚓咔嚓”咀嚼着,说道:“却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命的家伙招了你,以前我就听京城一个买过你东西的贵人说了,夸你叶小九就是深山里的恶狼,隐忍残酷,一颗菩萨心,手握屠夫刀,要不是出身寒门没文化,早一飞冲天了。”

“得了,你就甭卖嘴皮子了,别人只听说你马王爷眼睛毒,可我却知道你不仅眼力好,嘴巴也厉害的很。”

我摆了摆手,道:“多的不说,少的不唠,事儿办的怎么样?”

“这可不是我说的,真是贵人夸你……”

马王爷低头小声咕哝,说话之间,他的手机滴滴答答响了,拿出来一看,咧嘴一乐:“来了,车已经查到了,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位置,一会儿我信息发给你,他挪一个地儿,我就给你发一个信息。”

“来日方长,回头找机会喝烧酒!”

我说了一句,带上九龙剑和东西起身就走。

马王爷比了个“ok”的手势,另一只手却在拍自己的口袋,那里装着一沓子现金,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

汉堡店外。

一辆奔驰轿车已经停在路边了,开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寸头男子。

这就是马王爷给我们配备的车,不要钱。

他跟大兵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是我和大兵第二次找他,所以接送的事儿是他孝敬九哥儿的。

其实这是屁话,让他帮我们调查李长帆的位置,丫张嘴就开一万的价儿。

他怎么调查,我闭着眼都能猜到。

李长帆是开车走的,我已经把车牌号告诉他了,以他的人脉,要追踪一辆车的位置不难,一万块有点黑,这是给老百姓的价儿,跑江湖的没听说谁这么掏钱,今儿个花的要不是黎明的钱,我非把丫打的满地找牙。

胡思乱想间,车子已经上路了,我只是嘱咐司机快一点,但没想到他会在高速上开到一百八……

大兵嘀咕为什么不怕超速,司机只是在笑,说干他们这个的怎么可能用真牌照?

于是大兵也没有下文了。

在司机飞一般的速度下,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两个小时多一点就赶到沧州了。

这期间马王爷不断在给我发李长帆的位置。

我们出发时他在沧州城郊的工厂里,中午的时候已经在市区一家饭店里了,等下午又跑到了一家ktv。

李长帆蹦哒的欢,我们也放心。

至少说明他还没死。

等司机把我们送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这是一家名字叫皇宫的ktv,装修富丽堂皇,一看就是消费不菲的地方。

前台谎报李长帆的名字,冒充是他的客人,很轻松就从服务员嘴里套出了话。

……

八楼,888号。

一个充满土豪气息的包间。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会来这里玩,包间里的这茬儿人显得格外出众,他们也很奔放,门是虚掩着的,在门外就能听到男人和女人混淆在一起的笑声,以及鬼哭狼嚎的歌声。

姬子凑在门缝上看了一眼,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躲开,咬牙道:“伤风败俗。”

“啥情况啊?”

大兵好奇凑上去一看,立马嘴咧的老大:“卧槽,还能这么玩?”

得,这孙子都恨不得钻进去了。

我一脚给他踹到一旁,贴上去看了一眼。

里面熙熙攘攘,只有四五个男人,女人倒是有接近二十个。

这些女子大都衣着暴露,有的干脆什么都不穿,排成一队,伴随着男人鬼哭狼嚎的歌声翩翩起舞,场面确实有点过分……

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这样的场面倒也不至于让人脸红,真不知道姬子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我心里暗自嘀咕着,很快注意到了一个大腹便便、头上顶着地中海的男人,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众人中间,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

他,应该就是李长帆了。

大兵有点愤世嫉俗,直感慨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就连陈瑶那么个干净的女人都躲不了他的咸猪手,有钱就是好使,这事儿他看着都有点气愤。

要我说,他是有点嫉妒,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闭嘴?盯好四周了,如无意外,那个凶手应该就在咱们周围,说不定现在就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咱……”

啪嗒!

我话没说完,这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此时外面天光正亮,可惜ktv里没什么窗户,全靠摇曳的灯光烘托气氛,眼下忽然断电,这里自然伸手不见五指。

ktv里传出男人的咒骂声,这事儿坏了李长帆他们的情调。

我的面色也一点点阴沉了下来,低喝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都小心着点,看来正主儿要出手了!”

……

第0064章 正主儿

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着。

可是这声音又很诡异,无法明确的辨别方向,好似从四面八方一起汹涌而来。

这么诡异的情况,要说不是那种东西来了,打死我都不相信的!

我和大兵站在一起,小豆子和姬子站在一起,两组人背靠背,谨慎戒备着。

哐当!

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油腻腻的小胖墩探出脑袋,他裤头还是打开的,双眼猩红,扯着大兵咆哮道:“耳朵里塞驴毛啦?没听到爷爷在喊你?赶紧给老子去处理问题,好端端的忽然停电,败兴!”

显然,这王八羔子把我们当成服务生了。

我们神经正是紧绷时,他发难着实吓了一大跳。

正所谓人吓人,吓死人,他挑的实在不是时候,大兵都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等回过神来,顿时暴怒。

“来,老子给你处理问题!”

大兵咆哮一声,钵大的拳头狠狠打在了小胖墩的脸上,仿佛捶柿子一样,只听“噗”的一声,那小胖墩的半边脸被砸开了花,血水喷洒,飞溅到我脸上,连带着牙齿都飞出来好几颗。

随后,大兵又是一脚踢在小胖墩裤裆上,小胖墩直接倒飞了出去。

嘭!

门又关上了。

包厢里尖叫声此起彼伏,想来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小胖墩只怕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尤其是照脸上那一拳头,绝对是要命的力量。

我不禁用手肘戳了戳大兵,低声道:“以后打人注意着点,你用了黎明的药,又经过黎明的特训,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个不慎是会打死人的。”

“嘿嘿,没事。”

大兵咧嘴一乐:“我教官说了,不杀人,不算英雄汉,黎明之人行事,不问世间法规。”

这又是哪个虎了逼的言论?

我眉头暴跳几下。

“好了,不要闲说!”

姬子低喝道:“人已经来了。”

我所面对的楼道里空空荡荡,当下,我忙回头,却见姬子防守的那一侧,安全通道里徐徐拐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纤长的人,瘦瘦高高,非常淡定的朝我们走来。

哐啷!

我一把抽出九龙剑,率先朝那人扑杀了上去,姬子和大兵他们紧随其后。

“哎,等等!”

那道人影惊呼一声,连忙后退,利剑悬头时,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臂护着脸忙说道:“我哪里得罪几位大哥了?”

我脚步一顿,走近才看清,来人身上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看了小豆子一眼,她的眼睛也没异常,一时惊疑不定。

“我就是来安抚客人的。”

那人指了指前面的包厢:“经理说那儿是贵客,断了电得有表示,这才遣我上来。”

我又端详他片刻,他脚步虚浮,走路的时候没有那种诡异的回音,好像蛰伏在这里的东西确实不是他,犹豫一下,我一摆手,道:“你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哦。”

男子点了点头,这才从地上爬起,在他别过去脸的刹那,昏暗中我隐约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对锋利的獠牙!

“就是他!”

我大吼一声,抡起九龙剑照着他脖子上砍去。

吼!

男子猛然回头,口中发出恐怖的咆哮声,那一刹他眼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犹如坟地里飘荡的鬼火,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黄色茸毛,口中更钻出两颗一指长的獠牙,乍一看尖嘴猴腮。

他一闪身躲开我这一剑,另一手猛然朝我脖子上划来,他的指甲很长,有十多公分,闪烁着金属光泽,是夺命的利刃。

这是雷霆一击,迅猛无比。

只是,跟黎皇比起来,差多了!

我一拧身,电光石火间避到一侧,躲开了这一击。

男子见此,也不和我纠缠,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口中发出也野兽无二的吼声,卯足气力向前冲去。

这一切发生太快,从我反应过来到整个交手过程尚不足几息时间,姬子他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仓皇去阻拦男子,后果可想而知,男子把他们撞开后,直奔包厢而去。

他的目标,是李长帆。

“让开!”

我大吼一声,匆匆追了上去。

李长帆不能死!

……

包厢内,愈发混乱。

男子闯进去后,如恶狼进了羊群,后果可想而知。

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在混乱中撞在了他身上,被男子一爪子扫过脖颈,顷刻间半边脖子就没了,原本是光洁的玉颈,弧度完美,像艺术品,可现在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浆如开闸放洪一般倾泻而出。

被大兵暴打的小胖墩躺在地上,这男子踩着他的头颅冲了上去,一脚将其头颅踩得稀巴烂,原本只是半死不活,现在彻底凉了。

我追到门口时,亲眼目睹了这近乎于屠杀的场面。

而后,男子一跃跳上桌子,居高临下俯视李长帆,伸手去捉对方。

李长帆倒是个保命有方的主儿,明明被吓得两股战战,可万急时分也没有坐以待毙,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窜起来,不过男子的动作太迅猛了,还是扯住了他一条胳膊。

若是李长帆被拽过去,以凶手的杀人手段,只怕一瞬间李长帆就会死的无比凄惨,那就是一台绞肉机!!

所以,我在赶到刹那,没有忙着对付凶手,而是反手一剑砍在了李长帆的胳膊上。

咔嚓!

刀锋入骨,我能听到刺耳的骨裂声。

李长帆的手臂应声而断,血水泼洒了我满脸,不过也让他从男子手中脱离了出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断臂,一直等血喷在脸上时才堪堪回神,捂着断臂惨叫着满地翻滚。

至于那男子,一个趔趄从桌子上坠了下去,我反手追杀向他,匆忙之间他被我迫的节节后退,最后倒在墙角。

“结束了。”

我心中冷笑,手上动作一点不慢,挥刀朝他头颅奔去。

哪知,男子在这时竟把旁边一个被吓坏的女子扯过来挡在他面前。

九龙剑锋利无比,一剑双杀,似乎没太大问题。

只是,那个女子惊恐的脸在我眼前来回晃,我终究还是有些下不去手,叹了口气,堪堪收住了力道,剑锋距离女子已不过一寸。

“嘿嘿……”

男子得意的笑声传来:“黎明的人?我小时候听家人说,黎明都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满肚子妇人之仁的孬种?”

说话之时,他狠狠推了女子一把,女子撞入我怀中,在我后退时,他已然狂笑着冲出了包厢。

我把女子推开,正欲追。

怎料,一道恐怖的火舌截断去路,似狂风骇浪席卷过楼道。

男子刚刚冲出去,立即被火舌吞没。

烈焰中,我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

第0065章 庶家子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炙烤的我面部皮肤针扎一样的疼。

火中的人影在挣扎,久久没有倒下,仍旧在火中穿梭,他不肯就此认命,还在挣扎。

须臾后,火势渐渐平息。

我这才从包厢里走出。

原本装修精致、富丽堂皇的楼道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壁纸化作一层黑色灰烬附着在墙壁上,地板滚烫,温度堪比三伏天里暴晒过的柏油马路,热浪翻滚,我刚走出去,很明显感觉鞋底都变得绵软了一些,若是赤脚走上去,只怕得落得个烤蹄髈的下场。

这里,并无尸首。

事实上,被火焰烧过的范围只有十几米而已。

灼烧痕迹边缘,大兵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小豆子在照顾他。

姬子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着,仿佛刚刚做了一场剧烈运动,略长的头发垂落,汗水顺着发丝不断落下,在地面又被蒸干,只留下一点白色的痕迹。

我走上前问:“什么情况?凶手呢?”

没人回应。

大兵眼睛死死盯着姬子,眼神怪异,仿佛白日见鬼了,莫名其妙的问姬子:“四娃?”

姬子一瞥,不说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闷声道:“四娃又是什么?”

“葫芦娃啊!”

大兵一下子来精神了,大声说道:“四娃不是会喷火么?”

我好像隐隐明白了,方才的熊熊烈焰是姬子制造的?而且……嘴里喷火?

“庶家子就是庶家子,没见识。”

姬子轻蔑一笑,看我们仨的眼神就跟看土山炮一样,淡淡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神藏是个什么东西。”

我蹲了下来:“你知道?”

“很抱歉,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等你们通过试炼,你们的导师会教。”

姬子摇了摇头,道:“在没完成试炼之前,你们这种人在组织看来就是一群随时可以报销的废料,废料有资格知道太多东西吗?”

“臭!真他妈臭!”

大兵一脸嫌弃的扇鼻子,左顾右盼道:“谁放屁了?自己承认!”

姬子面色一寒。

我大概明白姬子什么意思了,也懒得去深究,更不想看他和大兵在这儿打起来,立马打断了他俩:“谁也别吵吵了,凶手呢?”

“跑了!”

大兵缩了缩脖子:“那家伙刚扑出来,四娃就喷火了,把那家伙烧得到处乱蹦,本来以为是死定了,没成想他还是从火里冲了出来。你没看当时那场面,他被烧的跟焦土豆子一个色儿,头上都没毛了,凶的吓人,第一个就想弄死四娃,我上去挡了一下,没成想立马给我打趴下了,然后他就跑了。”

“现在他成了惊弓之鸟,要想抓,难了。”

姬子叹了口气,然后问及我的情况。

我粗略一说。

姬子立即皱眉道:“也就是说,你有机会杀死他,却被他跑了?”

“那叫机会?”

我看他表情不对,心里也挺不舒服:“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挡在眼前,换你你会下手?”

“我会。”

姬子很认真的说道:“黎明之人,任务高于一切,用一个风尘女子换一头觉醒的龅齿犍,值!若那龅齿犍跑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你这是妇人之仁,以后万万不可有!”

屁话!

风尘女子怎么了?那也是人。

人家不偷不抢,虽说干的行当不合法,可也罪不至死,倘若是个人贩子,那一剑我肯定砍下去了。

姬子这种论调我不喜欢,跟那头龅齿犍倒是颇为相似,一致认为我这是妇人之仁。

我觉得我虽然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天底下,但却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属于他们的思维模式,但不是我的价值观。

“任务,没有失败!”

道不同不相为谋,继续探讨下去结果肯定不愉快,我干脆直接起身说道:“那只龅齿犍知道我们是黎明的人,也就意味着他很清楚目前的情况,可他仍旧还是来了,这说明他不仅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干掉李长帆的欲望也非常强烈。现在李长帆没死,他一定还会来!”

说完,我怒气冲冲的回了包厢。

李长帆断一臂,血流不止,已经面如金纸。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懒得和他客气,从他裤子上抽下腰带死死勒住伤口,免得他失血过多而死,然后一把提起他就朝外走去。

……

大厅已经乱成一团,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把黎明给的证件丢给了服务员,让他们交给警察,之后堂而皇之的带走了李长帆。

我当然不是送他去医院。

实际上,我是选坟场去了。

这坟场若是龅齿犍用不上,那就是留给我们的。

车子是李长帆的,选的坟场也是李长帆的工厂。

那是一座制鞋的工厂,李长帆在我们的胁迫下,早早打电话驱散了里面的工人,我决定就在那里等龅齿犍上门。

经历过包厢的事情后,我对那只龅齿犍的凶残有了很深的认识,确实不宜在人多的地方交手,我有顾忌,他没顾忌,打下来损失太大了。

驾车前往工厂的路上,我心神飘忽,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闯了好几次红灯。

我脑海里全都是之前与龅齿犍惊心动魄的搏斗。

对方力量很大,速度很快……

若是放在以前,只怕我根本不是对手,一个回合就得被秒杀。

这说明一点——我的力量、反应能力、搏斗技巧、以及速度,都在不知不觉中增强了。

这里面有黎明的一号药的功劳,但我觉得更大的功劳应该归于黎皇。

他虐待式的训练方法,让我有了极大的成长。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这话放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

整天和我过招的是黎皇这种高手,虽然一直在被吊打痛殴,但我的眼力和自身反应能力却在不断提高,转头再去和那些不如黎皇的人交手,自然会占优势。

知道的越多,就越恐惧。

三个月的残酷训练下来,我只是偶尔能躲开黎皇一招而已,仅此我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步,管中窥豹,不难看出黎皇有多强,已经到了令人高山仰止的地步。

我有点理解黎皇那种谜之自信了。

……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已经抵达鞋厂。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些工人一听带薪休假,哪里还会多待片刻?

开车在偌大的工厂里转悠一圈,最后我选择了一间仓库。

仓库里一半堆砌着货物,另一半空了出来,空空荡荡,犄角旮旯里藏不住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倒是很符合我的需求。

于是,我把李长帆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李长帆看着自己不断渗血的伤口,整个人都快被吓死了,一味的哀求,甚至承诺给我一千万,只求我把他送到医院。

这些屁话,我半句都不想听,点上一颗烟默默坐到了一旁。

“小九……”

大兵推了推我,低声提醒道:“这家伙断了条胳膊,不去医院,迟早得死!”

“死不了,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他这种人求生欲很强,血不流干绝对咽不了气。”

我看了李长帆一眼,幽幽道:“何况,我们也不会用他太久,那个东西对他恨之入骨,不会让他自己流血流死的,最晚明天,龅齿犍必来!”

大兵看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狗头军师”就撤到了一旁。

我又思虑片刻,拿出手机准备发条短信。

短信编辑了好几次,又删掉好几次。

原因无他,这么做有点卑鄙,甚至是无耻……

可,它的好处确实巨大的,至少,我们四个人多了一张保命符。

没办法,一层隐忧始终缭绕在我心头,挥之不散。

龅齿犍得了传承,除了那些妖魔鬼怪们大都知道的古怪法子外,还有独门传承,可惜独门传承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交手中也一直没见到。

这到底会是一种怎样的诡异能力?

我想象不出,只知道今天事发突然,龅齿犍没机会全力施为,但这已经让我们狼狈不堪,若他全力以赴,我们真的能对付的了吗?

足足磨蹭了一个多小时,为了活命,我终于还是把短信发出去了。

“下作就下作吧,总比死了强,死人没资格谈伟大或卑微。”

我心里默默为自己开脱着。

……

第0066章 地狱空荡荡

我是个贼。

至少,以前是。

对于一个贼而言,谈不上仁慈与伟大这些好听悦耳的词儿,也够不着。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人身上根深蒂固的卑劣发挥的淋漓尽致,并以此谋生。

所以,卑劣的事情我没少做,甚至可以说很多。

只不过金盆洗手后我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好罢了。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足够好的时候不介意做点好事,可一旦自己也掉到了坭坑里,那一切就都不太好说了。

很显然,现在我已经顾不上太多了,骨子里的贼性改不掉,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保全自己。

短信发出去后,我心平气静,没有丝毫愧疚,就像老虎需要捕猎,老鼠需要打洞一样,这仅仅是我的生存需要而已。

这件事,我没有透露口风,不是怕大兵和姬子接受不了,大兵和我一起干的龌龊事不少,至于姬子,谁会在乎他呢?也不是很熟。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小豆子看到那样的我而已,至少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我需要这块遮羞布。

默默在仓库里寻了一个阴暗的角落,背靠着装满货物的箱子,我闭睛假寐。

箱子里散发着胶皮味道,应该是一些劣质鞋子,这种胶皮味道我很熟悉,做成鞋子穿上绝对脚臭,李长帆生产这玩意,也是个为富不仁的主儿,对他的感官又恶劣了几分。

我们这种贼再怎么荼毒,不过也就祸害一两个人罢了。

他们这种富商巨贾心术不正,祸害的是一大片人。

这里很安静,我想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拉家常,都在安静的调整恢复体力,偶尔能听见李长帆痛苦的哀嚎几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转眼,夜深人静。

“几位大哥……”

李长帆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轻轻唤了我们一声后,道:“有吃的么?给口吃的,水也成,我真的挺不住了,这么下去得死。”

“死就死呗,你尽管死,死了哥哥刨坑埋你!”

大兵怪笑一声,肚子却“咕咕”叫了两声,拍了拍肚皮,略尴尬的说道:“别说,这肚子里一天没进账,我也有点遭不住了。小九,要不我出去打口食儿?皇帝不差饿兵,咱也不能空着肚子拼命。”

我徐徐睁开了眼睛,犹豫一下,心想大兵说的也是,正欲点头,怎料仓库的灯这时毫无征兆的打开了。

灯光不算明朗,但我们久处黑暗,一下子难免适应不过来,我立即伸手挡住了眼睛。

“饿了吧?”

仓库外,传进一道揶揄的男声:“饿了就对了,我在这蹲了一下子,就等你们饿。”

我提着九龙剑徐徐站起,对着大兵苦笑一声:“看来饭是吃不成了,先办事吧!”

吱呀!

仓库的门推开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站在门口,身前落下的影子拉的纤长。

他,正是在ktv里的那个服务生。

之前匆忙,再加上断电黑暗,我确实没看清他的脸,现在一瞧,才发现这是个很干净的男生。

我只能说他是个男生,而不是男人。

他身材枯瘦,皮肤白白净净,梳着中规中矩的学生头,怎么看这都是个刚刚走出象牙塔不久的大男生,青涩的很,身上尚且没有被世事磨砺出来的老练。

看外貌,我没办法把他和凶残的杀人魔联系在一起。

男生粗略在仓库中扫视一圈,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一步步走了进来,仓库的门自动沉沉关上,他边走边说道:“很好,都在这里,正好一并解决了。”

说着,他看向姬子,淡淡说道:“本来我还想过段日子再去找你们黎明的麻烦,没成想你们自己却送上门来了,从你们见到陈瑶那一刻起,你们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你们必死。”

姬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仇?”

“血海深仇。”

男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们黎明的人都是变态,都该死。真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或许我现在还在像我的族人一样,战战兢兢的活着。

想知道你们对我到底做过什么吗?”

姬子点了点头:“黎明替天行道,挞伐罪徒,总会有罪徒满心怨言,这可以理解,将死之人的牢骚可以一听,是为怜悯。”

“罪徒?哈哈,可笑,你们总说我们有罪,殊不知你们人自相残杀起来才最可怕!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与其咎错于我们,不如好好看看你们自己!”

男生大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声绝无愉快的意思,冷冷说道:“龅齿犍是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你们嘲弄、并拿来娱乐的东西罢了。

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他一辈子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在给你们人打工干活,然而呢,你们人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员工,因为好欺负,所以根本不看在眼里,往死了盘剥,今天克扣一点工钱,明天罚点款,每个月到手只有几百块钱,能活下去吗?可他一直忍啊忍,就是不敢反抗。

就这样,他最后还是被解雇了,家里没吃的,他只能想别的办法,结果走了错路,竟然天真的去你们人类开的赌桌上碰运气。

他输了,家里最后的几百块钱被他输了,人家拿走钱的时候,他一激动,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什么也没做,就是露出了本来面目,那些人吓坏了……

后来,你们黎明的人来了,可笑的认为他伤害了人,要求很简单,哪只手抢钱,砍哪只手,不服,就要杀头。

我父亲害怕极了,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你们砍手,你们说要杀鸡儆猴,于是驱赶着我和我的母亲去观刑。

那是一片小树林,很安静,两个黎明的人就像是手拉手一样轻松写意的拉着我父亲去了那里,我父亲瑟缩着肩膀,你们则冷酷的扬起了西瓜刀。

刀子钝,一下子砍不断。

第一刀下去,我父亲惨叫了一声。

第二刀下去,他痛哭流涕。

可这反而让你们更加兴奋了,一刀接着一刀的往他臂弯上砍,皮肉砍开了,骨头砍不断,于是你们拧啊拧,把他的臂骨拧开,又用刀割断筋,就这样活生生的扯下了一条手臂。

从始至终,我父亲瑟缩着肩膀,都不敢抬头看你们。

可是,你们没有信守承诺,大概很喜欢他恐惧的样子,想让这种感觉持续下去,就大笑着砍第二条胳膊,我父亲还是不敢反抗,甚至都不敢去理论,第二条胳膊被你们砍掉以后,他栽倒在地。

你们扯开了他的裤腿,又砍掉了他的小腿。

另一个人一直在大笑着,把他的残肢丢的到处都是。

一件,接着一件……

你们砍掉了他的四肢,后来,又割掉了他的头,一刀一刀剌下去的。

杀了他以后,那两个人大概尽兴了,看了我和我母亲一眼,告诉我们小心着点后就离开了。

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父被肢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吗?

我已经不知道痛苦了,只是牢牢的记住了我父亲当时的表情,那两个人在砍手之前并没有死死控制着他,他要反抗,一下子就能抽出手来,然后给你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可他没有,从始至终,他不敢动弹,就是瑟缩着肩膀,满脸恐惧的看着你们,断臂之痛都不能让他忘记恐惧,仿佛手臂不是自己的一样,眼睁睁的被你们摘了去!!”

男生说到最后,双目赤红,近乎咆哮!

他说的这个事情,让龅齿犍的懦弱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而且让人有点揪心,比黎皇记录的事情更加让人喘不过气。

黎明在我心里的形象,不知不觉被颠覆了些许。

他们有力量,力量意味着强权,只是……强权,真的就是干干净净的吗?

我不知道了,下意识的看了姬子一眼,只看到他面色铁青。

男生又说道:“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不反抗呢?多少年来,他被杀死前的瑟缩样子,我一直没有忘记。我尝试着去反抗,可是每当我受到欺负和奇耻大辱的时候,我的身体里总有一双手抓着我,不让我暴起!!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每一次我和他的对抗,都能让我往前走一步。

终于,我做到了,我战胜了它。

然后我才明白,原来你们并不强大,你们不如我们,我们的力量是你们想象不了的,只要我们动手,你们……比猪狗强不到哪里。

我受够你们了。

我已经杀了几个人了,但才刚开始,今天,你们,以及这个肮脏的商人,都得死。

杀了你们,我会一直杀下去,把你们这些披着伪善的皮,内里却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东西全都送进地狱,那里才是属于你们的地方。”

男生越说,声音就越冷,等他说完,这仓库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吱吱吱吱……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条条小臂长短的硕鼠从仓库的阴暗角落里钻了出来,它们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此刻朝我们蜂拥而至!

……

第0067章 独门传承(上)

这些老鼠很凶残,它们和这个男生一样,明明是一种怯懦到只能蜷缩在暗无天日的肮脏洞穴里生活的生物,此刻却忽然变成了死士,有种悍不畏死的姿态。

“各安天命!”

姬子大喝一声。

我匆匆把小豆子拉到身旁,突兀的动作激怒了四周的老鼠,我成了第一个被它们盯上的人。

一只眼珠子通红,比这些硕大的老鼠还要粗壮几分,堪比小猪崽儿的鼠王一跃而起,直扑我面门而来。

它的动作迅猛,几乎化作一道黑影。

我死死盯着它,一种奇怪的感觉泛起。

慢了!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慢了下来!

在我眼中,那只鼠王凌空徐徐移动着,空气中弥漫着许许多多白色的小光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小光点又是什么?

我来不及去思虑这个问题,捕捉到鼠王身影的刹那,猛然举起九龙剑向前劈去,“噗”的一声当头把鼠王剖成两片。

腥臭粘稠的鲜血劈头盖脸喷洒而来,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于是,我明白了,不是慢了,而是我更快了,我的眼睛也更加毒辣了。

这并不矛盾,这是个相对的世界,我快了,就意味着别人慢了。

我身上发生这样的变化,除了黎明的药物,别无可能。

这一剑下去,彻底激怒了鼠潮,它们尖锐的叫着,包围了大兵,也在疯狂攻击姬子。

当然,更多的在针对我。

我把小豆子保护在怀中,一手持剑,四处劈砍,开始熟悉掌握这种神奇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老鼠跳起咬人,但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大片耽搁在半空中的活靶子罢了,我可以非常轻松的处理掉它们。

只是,老鼠太多了,数量何止成千上万?杀之不绝。

时间一久,我脚下堆砌起厚厚一层鼠尸,脚踩着软绵绵的,身上散发着浓重难闻到极致的血腥味,衣服已经被浸透,神思开始变得恍惚。

黎明赋予的这种能力似乎消耗的是精神,不可多用。此时我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觉一样,疲惫已经把我打磨的摇摇欲坠,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不再像之前一样应付自如。

忽然,一只硕鼠跃起,一口狠狠咬在我小腿上,它比寻常老鼠更加凶残,在疯狂摇晃着脑袋,硬生生从我腿上扯下了一块肉。

“啊!”

剧痛下,我怒吼一声。

大兵的处境也不是很好。

倒是姬子很从容,袖子里抖出一把短刀,来回挥舞,显得非常轻松,游刃有余。

反观那男生,迟迟不动手,一直在外围看好戏,他第一个盯上了我,笑眯眯的说道:“消耗的差不多了,黎明之人,不过如此。我记得你,今天一时不察差点栽你手里,就从你开始吧!”

说着,男生一步步朝我迫来。

我额头渗汗,明明知道最大的危机来了,但被老鼠纠缠的无法应付,短短片刻,身上又多了几个血窟窿。

男生离我很近了。

这时,姬子毫无征兆的说道:“你把自己当猎人,却不知我也在一直等着你!”

语落,他的瞳孔陡然当起一抹红光,色如炭火。

轰!

以他为中心,熊熊烈焰凭空而生,那些正在围攻他的老鼠一下子变成了火球。

他一步踏出,张口对着男生轻轻一吹,一个直径足足一米多大火球朝着男生轰然砸去。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姬子的所作所为,跟偷袭差不多。

火球精准无误的命中男生,并且当场爆裂开来,火星四溅,没一点火星最后又变成熊熊烈焰,让这里彻底变成了火场。

这很反科学,火焰燃烧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必须有燃料,可是姬子的火似乎不需要这玩意,空气既是燃烧物质,又是燃烧介质,不可理解。

火舌翻滚,焰海汹汹。

鼠潮遭到了灭顶之灾,纷纷被点燃,烧得到处乱跳。

李长帆的货也在劫难逃,一口气全被点了,以至于这里黑烟滚滚。

大兵只以为自己要葬身火海,吓得面色苍白。

说来也神奇,姬子这把火不仅反科学,好像还认人,只烧那个男生和鼠潮,却不烧我和大兵他们。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不被烧死,迟早会被浓烟呛死!

“撤!”

我大喝一声,道:“大兵,带上李长帆,去外面!!”

说完,我抄起小豆子淌着火海就向外冲,这里弥漫着烟熏味以及老鼠被烧焦发出的臭味,呛得我连连咳嗽,喉咙和肺子无一不是火辣辣的疼。

等出去后,我和大兵几乎成了黑人。

“姬子,好的很。”

我站在仓库门口,冷幽幽的看了姬子一眼,对着他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我要再不明白怎么回事,那我叶小九这些年就白混了。

姬子的能力远在我和大兵之上,方才我和大兵打生打死,但他却似闲庭胜步,暗中一直在积蓄力量,一声不吭,就是想等我和大兵吸引龅齿犍的注意力,然后他好从旁偷袭。

他成功了,但被当成诱饵,我怎么想都很不舒服。

“你死不了,至少我不出卖队友。”

姬子冷冰冰的撂下这样一句话,怎么听都觉得和他的所作所为并不相符,可他都懒得解释,上下打量我一眼,淡淡道:“还不错,竟然唤醒一部分药剂的力量了,但还是个垃圾,资质平平,居然被老鼠为难成那样,配不上黎皇教官关门弟子的身份。”

初见他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傲气,不把天下人看在眼里,也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敌视我。

我不知道这种仇恨从哪里来的。

现在好像有答案了,看来他想做黎皇的关门弟子,被我截胡,自然不爽,估计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坨走了鸿运的臭狗屎。

“懒得和你纠缠!”

我冷笑一声,道:“这回龅齿犍应该完蛋了,咱们该回去交……”

话不曾说完,我身后就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谁说我完蛋了?不过才刚刚开始,今天我就把你们全都撕成碎片!”

火中,一道个魁梧的身影冲了出来。

他就像是地狱中走出的魔神一样,身体上还跃动着熊熊火焰。

毋庸置疑,这就是那个男生,但此刻他容貌大不一样。

原本他是个瘦弱的人,可此刻身上的肌肉就跟变异了一样,夸张的隆起,乍一看比那些健美先生都要恐怖,五官凑在一起,是一张老鼠脸,身上钻出的毛发都被烧光了。

这才是那个男生的本来面貌!

他从烈焰中冲出,杀气腾腾,脚步沉重。

我一直盯着他看,可他的动作并没有变慢。

不仅我诧异,姬子也一样没反应过来。

这都不死?

不过我也不觉得反科学了,开始习惯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他速度很快,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转瞬就到,我不想坐以待毙,怒吼一声,举起九龙剑向前刺去。

啪!

龅齿犍一挥手拍在了我手背上,九龙剑直接飞了出去,这一巴掌相对他来说力道并不大,但打在我身上就是两个效果了,我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裂开了,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

龅齿犍高高举起手臂,照着我脑袋上呼了下来。

我命休矣!

这一拳头,足以把我的头颅打成稀巴烂!

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了我面前。

小豆子随手把我推开,举起小小的手迎上了龅齿犍硕大的拳头。

啪!

一声脆响,小豆子稳稳接住了龅齿犍落下的大巴掌。

“虽然很想看你被吊打,但,你死了那个小家伙可就得和我拼命喽,谁让这是人家的身体呢!”

小豆子双眼完全漆黑,只不过口中发出的却是一道与她年龄绝不相符的慵懒女声。

是那个神经病出来了!

我瞪大了眼,总算有了些活气儿。

再看那神经病,控制着小豆子的身体与龅齿犍对视片刻后,一声轻喝,举拳朝龅齿犍打去,同时喝道:“现在该我了!”

……

第0068章 独门传承(下)

这一拳生猛又直接,在我眼中并没有变慢,显然比我的速度更快,超乎于我的视力捕捉极限。

我能清晰的看见,空气中飘荡的白色光点骤然间凝聚在小豆子小小的拳头上,拳面泛起一层薄薄的白色光晕,隐隐有风雷之声涌动,猛然打在龅齿犍的胸口。

啪!

如此恐怖的一击下,空气都荡漾起波纹,可龅齿犍纹丝未动,皮肉仿佛岩石一样。

神经病终于慌乱了,嘴巴微微张开,抬头错愕的看着龅齿犍。

龅齿犍也在看她,尖嘴猴腮,嘴巴嘴巴咧开,冲她露出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死!”

我嘶吼一声,在这二者僵持的工夫里,举起九龙剑趁机朝龅齿犍的喉咙刺了去!

铿!

火星四射。

我一个机灵,眼中不可抑制的已经带上了些许恐惧,他明明是血肉之躯,可剑锋刺上去却爆出一团火花,发出金属碰撞的颤音,换谁都得慌!

下一刻,龅齿犍发起了反击,被火烧得漆黑的拳头猛然朝我砸了过来,神经病惊呼一声,松开对方的手,一步向前,抬起膝盖猛击对方,想牵制对方,然而没什么用。

对方的身躯就像是钢铁浇筑的一样,打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反而随手一巴掌把神经病扇飞,与此同时,他的拳头也轰然打在我胸口上。

嘎嘣……

我听到自己胸口的骨头发出不堪负重的声音,五脏六腑在这一瞬间像是停止运转了,呼吸为之一窒,浑身气力潮水般退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瞬时倒飞了出去。

扑通!

我沉沉落地,身上没有非常明显的疼痛感,整个人却不由自主的蜷缩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住自己一样,要说站起来,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

神经病就落在我旁边,脸上有五个清晰的黑指头印子,她捂着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龅齿犍太过恐怖,以一敌二,同时把我们两个击飞,自己却纹丝不动,仅此足以看出这场战斗胜利的可能非常渺茫,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石化!”

忽然,姬子开口询问男生:“龅齿犍一族的独门传承就是石化吧?无需打熬筋骨,血液中自有神奇的力量,能让你身躯膨胀,力量暴涨的同时,皮肤表层会形成一层类似于石头一样的保护层?”

“你的同伴浴血奋战,你在一侧悄悄观摩,看了这半天,只得出这一点结论吗?”

龅齿犍冷漠开口:“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独门传承,是沉睡在我们血液里的伟大力量,谁说龅齿犍是卑微懦弱的蝼蚁?其实我们才是最强悍的战士!”

言罢,他步步朝我们迫来!

“很奇怪的天赋,但也很实用,你的话说的没错,数量众多一直卑微怯懦的龅齿犍,确实是天生的战士。”

姬子垂头,蹙眉细细思索着,沉默片刻,眉头舒展开来,轻声道:“看来这一战取不得巧了,只能以力角力,我来试试你这一身牛皮到底有多厚!”

他一甩手,就跟耍魔术似得,手中多了好几把柳叶镖,这些柳叶镖被他夹在指缝中,空气中飘荡的白色光点迅速朝柳叶镖上凝聚了去。

这是与神经病相同的手段。

不过,在姬子手中又有不同,当白色光点凝聚完成后,这些白色光点上又开始绽放红光,最后化作熊熊火焰。

每一枚柳叶镖都被火焰覆盖,姬子夹在指尖,火焰自然而然将他的手指都吞没了,可他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灼痛。

对这一系列光怪陆离的见闻,我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这些异象不是今天才有的,姬子和神经病每一次出手都是这样的情况,只可惜以前我太弱了,没资格看到那些白色光点,只会单纯的觉得他们一拳一脚的力量实在太大了……

不容我多想,姬子和龅齿犍的耐心消耗完了,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龅齿犍率先发难,像发疯的公牛一样朝姬子扑了上去。

姬子冷笑一声,环绕着龅齿犍飞快移动起来,他身子轻盈,速度奇快,无论龅齿犍如何追赶,始终都和对方保持着一定距离,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他手中的柳叶镖劈头盖脸朝着龅齿犍甩。

这些柳叶镖在他手里似离弦之箭,甩出去后都会有刺耳的破空声发出,再加上上面跃动的火焰,似一道道流光,让这黑夜变得分外精彩。

每一次出手,姬子都能准确无误的命中龅齿犍。

但每一次都没什么用处,只会引来龅齿犍一声不疼不痒的怒吼。

姬子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事实已经证明,龅齿犍的皮厚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力量极限,人家站在那里让他打他都奈何不得。

很打击士气,但这就是事实。

少顷后,姬子再次一甩手,这回手中再没有柳叶镖出现。

方才短短刹那,他至少打出去好几十道柳叶镖,估计柳叶镖已经用光了。

他面色巨变,龅齿犍被他激怒,死追着他,处境比被架在火上烤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边围着龅齿犍周旋,一边扭头恶狠狠的瞪了大兵一眼:“还不动手?你护卫叶小九有屁用,他死不了!”

大兵看了我和神经病一眼,一咬牙匆匆朝龅齿犍冲了上去!

见此,姬子怒啸一声,转头杀了回去,凌空一个回旋踢甩在了龅齿犍头上。

嘭!

这一脚力道很沉,命中时发出一声闷响,龅齿犍仍旧岿然不动,但姬子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龅齿犍趁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抡圆了把他甩在地上。

姬子闷哼一声,口鼻见血,一顿操作再秀也没用,人家只怼他一下他就受不了了。

龅齿犍似乎不过瘾,拽着他脚踝又在地上摔了几下,姬子彻底没反应了。

再摔下去,只怕姬子得死。

万幸,大兵冲上去了,他怒吼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龅齿犍身上。

这一刻,大兵身上的肌肉开始蠕动,尤其是两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一条条肌肉如抬头的怒龙盘踞在胳膊上,与那龅齿犍有的一拼,一下子竟把龅齿犍撞飞了出去。

姬子得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兵则与龅齿犍厮打成一团,他们两个体型都很恐怖,把力量演绎的淋漓尽致。

单纯的从力道上来看,我觉得大兵和龅齿犍是差不多的。

无奈这龅齿犍皮糙肉厚,肉身防御实在是太高了,大兵骑在他身上时,连续打十几拳他纹丝不动。

可是当他骑在大兵身上时,两拳头下去大兵脸上就皮开肉绽。

搏斗片刻,大兵已经满脸是血。

不过,大兵也被激怒了,对此不管不顾,与龅齿犍在地上翻滚厮斗。

这么下去,他迟早活活被打死!

我心下着急,眼睛四处看,试图找到一些可用的东西来对付龅齿犍。

忽然,一点亮光跃入我眼帘。

那是……车灯!!

一辆轿车缓缓驶入工厂,刚刚过了大门口!

我大大松了口气,对着大兵吼道:“再坚持几分钟!”

说完,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朝车子迎了去。

“卑鄙!”

神经病爬起来在身后骂道:“你出卖朋友啊?”

“我出卖你姥姥!”

我怒吼一声,拼命狂奔,心里只能不断祷告——但愿,来的人是她!!

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

第0069章 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证

这是一辆丰田轿车,司机穿着白衬衫,看样子应该是通过网络软件叫的车子,深夜开车,生活和驾驶的双重疲倦压在司机身上,他显得面无表情。

当我拎着古剑直接横在车前的时候,司机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波动,他猛然瞪大眼睛,迅速踩下刹车。

嘎吱!

激烈的刹车声过后,我一个箭步冲到副驾驶位置上。

“你……”

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颇干净的女孩,看着我下意识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女孩,正是陈瑶。

司机对我的粗暴行为非常不满,怒吼道:“大晚上的你他妈不要命……”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把寒光闪烁的剑锋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大概是感觉到了剑锋上散发的冷气,他脖颈上泛起一大片鸡皮疙瘩,愤怒也变成了沉默。

“再说一句,老子砍了你!”

我撂下一句话后,看司机老实了很多,这才收起九龙剑,一把把陈瑶从车上扯了下来。

车门关上的刹那,司机踩着油门狂奔而去。

“你到底想要干嘛啊!”

陈瑶在我手里不断挣扎着:“明明是你叫我来的!”

我没工夫和她解释,也没精力去怜香惜玉,我只知道我的兄弟现在在拼命,而制服别人最快捷的方法只有一个——暴力。

当九龙剑架在陈瑶脖子上时,女孩儿安静了下来。

“借你一用,用得好,咱们都能活,用的不好,你第一个死!”

我冷冷说出这样一句话,挟着陈瑶快速朝仓库走去。

……

仓库前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毫无疑问,大兵是我们当中体能最好,力量最为强悍的人,和得到独门传承的龅齿犍搏斗,也只有他坚持的最久,可惜,血肉之躯无法与钢铁岩石碰撞,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大兵力竭,满脸是血,身上有多处地方骨折,看样子已经无法动弹了,一个身材壮硕如山的怪物正骑在他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往他脸上招呼,拳拳到肉,力量十足。

这一幕刺激到了我,无声无息间,我身上的肌肉开始蠕动,力量在节节暴涨,不过我没有愚蠢的跑上去和龅齿犍单挑,注射一号药剂后这种情况在我身上屡见不鲜,每当暴怒的时候,力量就会苏醒,我很清楚,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是龅齿犍的对手。

九龙剑悄然收紧,陈瑶光洁如玉的脖颈上出现一缕血痕,她闷哼一声,我才从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眼看着龅齿犍再次举起拳头,立即冷声说道:“如果你再敢朝着他脸上招呼一下,我保证你最心爱的东西会立刻完蛋。”

龅齿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就像是被吊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落下了,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愈发扭曲了,两颗森然獠牙上闪烁着寒光,怒而咆哮道:“卑鄙!”

说着,他站了起来。

我冷笑道:“再往前一步,送你一颗美丽的头颅!”

龅齿犍果然停下了,眼中的怒色更甚,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看样子恨不得把我生撕活剥了,一字一顿的说道:“黎明的人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畜生,但还真没有如此卑鄙的!”

“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我叹了口气,道:“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了。”

龅齿犍垂头不语。

陈瑶可能是被龅齿犍的狰狞面孔给吓坏了,一直在我怀中颤抖,不过也就是短短片刻功夫,她就恢复了正常,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因为脖颈的扭动,九龙剑又切入她脖颈一分,但她却丝毫不觉疼痛,只是轻声问我:“这就是为我杀人的怪物?”

我狠狠踢了旁边的神经病一脚,神经病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朝龅齿犍走去,见对方没有反应,扶起大兵连忙退了回来,我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是啊,你到底是谁呢?都已经为人家拿起屠刀了,难道不准备露出本来面目让人家看看?”

龅齿犍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方才还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他竟然有些怯懦了,不断用手臂遮掩自己的脸,似乎有些自惭形秽。

陈瑶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呢?”

说此一顿,她忽然笑道:“其实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可怕。”

龅齿犍身体一颤,脸上阴晴不定,须臾后,他终于垂下了头。

这一刻,他的身体开始不断缩小,脸上狰狞以及黄色的硬毛渐渐隐入皮肤下面,须臾后,他变成了一个瘦瘦高高的清秀男孩。

陈瑶的面色一下子精彩了起来,五味杂陈。

我也有点好奇了,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是谁呢?”

“赵子良……”

陈瑶有些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又补充道:“也是我闺蜜。”

嗯,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称之为闺蜜,这确实是挺可笑的一件事儿。

闺蜜,是闺房密友。

这是一个充满女性色彩的称谓。

不过,现在好像很多女性都会有男闺蜜一说,在我看来这纯属扯淡。

男女有大防,能做朋友,却做不了亲密的朋友。秦教授就是这一看法的坚定拥护者,他以前说过,这事儿跟老封建没关系,从生物学上来说,雌雄二者之间会对彼此有致命的吸引力,不由自主的产生某种冲动,这是为了保证族群延续而沉淀在生物体内的本能,和公狗会去嗅母狗屁股是一个道理,男女走的过近,距离擦枪走火也就不远了。

一般来说,男人娘们唧唧的跑到一个女人身边做闺蜜,十有八九是心怀不轨;而一个女人身边围绕着十几个男闺蜜,他老公距离头顶青青大草原也就不远了。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这个叫赵子良的男声听到“闺蜜”这俩字儿的时候,整个人立马像点燃的炸药桶一样咆哮了起来:“我不是你的闺蜜,我喜欢你!”

看他那副激动的样子,我心里已经开始叹息了……

这货窝囊了二十多年,大概这是头一回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陈瑶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子良。

赵子良垂头,轻声说道:“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喜欢你了,从看到你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

可是,那时候你学习成绩好,我不好,所以我就努力学习,终于成了你的同桌。

后来,你喜欢上了学校里的混子。

每天,我都会以朋友的身份跟着你,直到有一天,你忽然消失了,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有点事早早回家了。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那天我一直都在跟着你,你和那个混子去了宾馆……

高二那年,你怀孕了,那个混子没钱,是我给他钱让他带你去打胎的,你也知道,我家里很穷,上学我都是靠自己勤工赚钱养自己,钱给了你们,我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

赵子良说的涕泪俱下:“可是,等你从医院出来后,你又和他去了宾馆。

再后来,高中毕业,我的分数足够让我上一本重点,可你因为和那个混子在一起,耽误了学习,只能上艺校。

报志愿那天,我咬着牙和你报了同一个志愿。

我以为就这样守着你,你一定会注意到我。

可你没有,和那个混子分开后,你去了艺校,你说你爱上了艺术和唱歌,当然,你也爱上了搞艺术的人普遍都有的风流生活,你的身边来了更多的人。

还记得那个整天给你写诗的学长吗?你说他是个诗人,可他的诗都是从很多网络小说里抄的,你不看网络小说,当然不知道。

还有那个整天喷着香水、穿裤子总喜欢露脚脖子的同学吗?你说他很懂时尚,可他同宿舍的人说,他能好几个月不洗脚脖子……

还有那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在你面前总是西装革履。你说他是个成功人士,岁月沉淀出了他成熟的气息,跟他在一起你很安心。可你却不知道,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每次见你之前,都会去地摊买西服,然后去租车公司租车。他不是单身,他的家里有老婆也有三个孩子,他的老婆在当清洁工,孩子常常勤工俭学,而他赚的钱却都花在了你这样的女大学生身上。他也不是老板,他只是个卖保险的,每天都被顾客骂的狗血喷头,然后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满足自己仅有的虚荣感,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你身边换着五花八门的男人,每一个你都给予了他们极高的评价,实际上你却不知道,那些三番五次爬到你床上的人都不过是一些阿猫阿狗……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每次你和那些人欢愉的时候,我都在你楼下。”

陈瑶掩面哭泣,不知道是无地自容,还是被赵子良的真情打动。

赵子良对这些视若无睹,他忍了很久,多年来的憋屈和求而不到到现在其实已经成了执念,他只想和这个女人掏心掏肺的说一回话,自顾自的说道:“再后来,你毕业了,你去了这个公司,我也跟着你应聘了这个公司。

你做了艺人,我做了陈大发的司机。

看到你放弃了那种混乱的生活,我很高兴,我还想等,等你受够名利世界的人情冷暖后,和你白头到老。

可惜,你在沉寂之后,决定出卖自己去换你要的出名机会。

那天晚上,那两个老总把你带到了酒店,我在门外等着,我听到了你的惨叫,那两个变态用所有能想到的手段折磨你来获得病态的欢愉。

我咬碎了牙齿……

我知道,我忍不下去了,那些把自己伪装成诗人、达人、富豪,来贪慕你身体的人,我忍了,但我不能忍受他们去伤害你,所以,我决定杀人,杀很多很多人,只有这些肮脏的人的鲜血才能扑灭我心里的愤怒……”

我静静听着赵子良的心路历程,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忽然抬头问道:“所以,你现在还不后悔爱上她?还愿意继续守护她?”

“当然!!”

赵子良对我咆哮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她能过的更好!”

“很好。”

我点了点头:“那就一命换一命吧。”

赵子良没听懂,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你以为我把这娘们带过来是闹着玩的?”

我冷笑道:“现在,拿起刀,捅死你自己,要不然,我把这女人的头割下来给你!”

……

第0070章 怯懦者的疯狂

赵子良眼中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瞳孔中就差有小火苗喷涌出来了,隔着大老远我都能听到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别太过分,留下陈瑶,你们可以走。”

走?

走是不可能走的。

任务失败,等于死。

黎明是个残酷的地方,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新人来说,更是如此,不斩杀赵子良,我们回去后一定会被人道毁灭。

其实赵子良是个挺博人同情的主,可惜他遇到了我,我从来都不是个舍生取义的人,为了活下去,我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虽然手段是下作了点,但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介意脏点。

我只能说,其情可悯,其人必诛!

赵子良是个聪明人,看我的模样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耐心消磨殆尽,猛然踏出一步。

我手中的九龙剑顿时向前挪动一分,陈瑶身子立刻绷的笔直,白皙的脖颈上涌出大量鲜血。

“别!”

赵子良急了,立即退了回去。

“下不为例。”

我看似镇定,实则心里暗自给自己捏了把汗,完全是本着性命险中求的心思在赌博,不动声色的对赵子良说道:“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还有什么想说的尽快。”

赵子良面色阴晴不定,时而怒火冲天,时而又温情脉脉,不过最终还是温情占据了上风,他很清楚,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手里的刀,须臾后,他忽然悲怆的大笑了起来。

“值么?到底值不值?”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注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我们,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赵子良竟再没有和陈瑶说话,或许是想到了伤心处,泪水汹涌而出,模样凄惨,抬头静静看着我,说道:“好,我死,她活,希望你说到做到,我知道你们黎明有杀人灭口的习惯,对于所有看见我们这种生灵的人都会果断杀之。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我扬了扬眉:“说!”

“我要他!”

赵子良伸手指向李长帆,一字一顿说道:“我要杀的人还差一个,他必须跟我一起死!”

“不行!!”

李长帆早就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吓傻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神情激动的喊道:“我和你们一样是人,不是他这种怪物,而且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钱,你们不能害我!”

“不好意思,任务完成是我的唯一标准,死多少人我并不关心。”

我静静看着李长帆:“反正人很多,不差你这一个,剥开有钱的外衣,你觉得自己还剩下什么?我倒是觉得你活着反而会让更多人受累,与蛀虫无异,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李长帆脸色一变,不再和我多说,转身就想逃走,不过他吃的肥头大耳,纸醉金迷的生活早就把身子掏空了,真跑起来又如何能跑的远?神经病一个箭步就追上了,挡在他身前刹那,拧身一脚招呼在他胸口上,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千钧力道,李长帆惨叫一声,即刻倒飞了出去,稳稳落在赵子良脚下。

看着赵子良再次变得狰狞的脸,这个怂包吓得屎尿都出来了……

这是一场屠杀。

赵子良与野兽无异,獠牙尖锐,爪牙锋利,扑上去近乎把李长帆给活活撕碎了,最后只留下一大滩跟饺子馅差不多的血肉模糊的东西,花花绿绿,看不出人的形状。

直到李长帆死的不能再死,赵子良才终于罢手。

仓库在熊熊烈焰中开始崩塌,冲天的火苗把赵子良近乎扭曲的脸照的红彤彤的,已经看不出粘稠的血浆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放声狂笑着,身上激荡着与他相貌绝不相符的豪迈。

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是条汉子。

至少,在他们这个族群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在沉默中死去的主。

少顷后,他起身看着我,忽然伸出了手:“借刀一用!”

叮当!

一声脆响,一柄短匕落在赵子良脚下。

匕首锋刃上跃动着冷冰冰的蓝色弧光。

姬子面色苍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指了指匕首,轻声道:“用这个吧,很锋利,而且淬过毒,不会有什么痛苦。”

“谢了。”

赵子良看了姬子一眼,轻轻把玩着匕首,指肚刮擦着刀刃,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对陈瑶说道:“我早想到了这一刻,从我动手杀人起,我就知道他们这些人一定会来的,就算这次我赢了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他们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这次是几条小杂鱼,下一次就会是高手,下下次或许是更加强大的存在,终有一天我会死,与其那样,还不如早早了结,也放你一条生路。”

他嘴角掀起一抹苦涩,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余生多自爱。”

余生多自爱。

这就是他给陈瑶最后的忠告,也是他的遗言。

对怯懦者来说,有朝一日一旦打破钳制在身上的禁锢,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洪荒猛兽,昔日有多少退让和忍耐,爆发后就有多少勇气,发起狠来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赵子良就是这样,他端着淬毒的匕首,眼睛都不眨的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

警笛声撕裂了夜色中的寂静和疯狂。

警察来了。

可能是那个被我用九龙剑赶走的司机报的警,不过,当我出示万金油一样的黎明证件后,我们立马从犯罪嫌疑人变成了座上宾,甚至,警察用警车把我们一路送回了京城。

路上,气氛有些沉默。

良久后,大兵才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他很怂,舍不得用力打自己,然后他扭头压低声音跟我说道:“小九,这事儿办的恶心。”

“确实挺恶心。”

我想了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我和大兵这种人是非观真的有点扭曲,我总觉得该死的不应该是赵子良,而且还是被我们给胁迫逼死的。

但我不保证以后不会用更下作的手段。

力所不能敌时,就一定要用阴谋诡计和腌臜手段,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陈瑶的情绪还是没有平复下来,在车厢里呜呜咽咽的哭泣着,最后惹得我也烦躁了起来,就扭头对她说:“每一个白莲花的身边总有一个不知所谓的傻吊痴迷到底,收起你那如雾如梦的眼睛和如屎一般的浪漫情怀,我们的事儿办的恶心,你更让人恶心。”

陈瑶果然不哭了,不知道是扎了她的心,还是不敢哭了,我也懒得问,最让我纳闷的是,初次见面时我还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

人,终究是经不起深究的。

路上,我已经通知了安雅,任务结束了,黎明的飞机会在明天抵达京城。

等我们回到京城,并且找到下榻处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神经病又沉寂下去了,小豆子昏迷不醒,大兵和姬子的伤势不是很重,不至于连夜去医院,安雅也说了,黎明有最好的医疗条件,最好是回黎明治疗。

我安顿照顾好大兵和姬子后,孤身一人离开了酒店。

秦教授的家在京城,我既然来了这里,于情于理都该去他家里看一趟,莫名其妙混到这一步,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总是想着要去探寻一下因果,或许会有什么能让我拨云见日的发现。

……

第0071章 秦教授的牛皮纸袋

位于京城二三环之间的一座四合院,院门朱红色的漆皮已经打了卷儿,色泽也不复往日鲜艳。

这里就是秦教授的家了。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样一套宅院价值不菲,动辄以亿计算。

秦教授是个挣死工资的,也没什么额外的黑色收入,他品性高洁,质朴简单,素来不会经手古物倒卖,能在京城据这么一方宅子安身立命,全是公家分派。

早年间他对国家考古贡献极大,公家给他安置了这么一套宅子,这一住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几十年下来,从未听说他好好装修过。

我站在门前兀自彷徨良久,连着抽了好几支烟,才终于平复心情,“铿铿”拍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一米七上下的个头,面皮白净,相貌也是慈眉善目,只是眼睛却稍稍有些红肿。

“师母。”

我轻轻唤了一声,师母为人我很清楚,这就是个简单的家庭妇女,不曾育下一儿半女,秦教授就是她的天,也是她的地,如今秦教授失踪了,以她孱弱的性格,只怕是日夜以泪洗面。

昨夜,对于她来说,又是个难熬的夜晚。

“小九?”

师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京城办点事。”

我挠了挠头,这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不好意思的说道:“办完事已经很晚了,匆匆就往这边走,都忘记给您带点东西了。”

“带什么东西,我家老秦一直把你当子嗣看,回自己家又不是串门。”

师母一拍脑袋,局促道:“看看我这……失了魂儿了,在这傻站着干嘛,快进屋!”

说着,她手忙脚乱把我拉进了院子。

屋子里冷冷清清,灯光昏暗,没了秦教授,这个家已经不像是个家了。

师母一进屋就开始忙前忙后,又是给我换鞋,又是倒水,末了,又问我:“小九,饿不饿?师母给你做狮子头,你最好这一口。”

“不用师母,我不饿,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该走了。”

我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来。

师母是秦教授的枕边人,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但,这个女人太脆弱了,或许她正在努力遗忘自己的丈夫,我再提,无异于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她没错待我,我干不出那种事儿。

“这么急……”

师母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跑进了书房,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出来了,直接把纸袋塞进我手里,说道:“小九,老秦出事前留下了这个,谁都不让看,他说除非是你来,否则无论谁来都不要承认有这么个东西,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啥,但老秦这么安排,我就照做了。这阵子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打着探望我的名头,可进来以后旁敲侧击的打听问老秦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应该就是想要这个!”

我看着纸袋怔怔出神。

秦教授连这些都预料到了?

既然师母提了,我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忙问道:“师母,教授在出事儿前,有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很早就有异样了!”

师母想了想,说道:“他上一次从昆仑山考古回来以后就总是发呆,时常对着窗户唉声叹气,我也问过,但他不说,你也知道他那脾气,他不想说的你打死他都没用。

直到……他出事儿前夕,他开始说一些怪话,做一些怪事。

比如,他总问我,如果他出事儿了,我能不能活?

我就说为什么要出事儿,好好的不行吗。

他就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一直说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人活一辈子,有些责任一定要承担。

后来他甚至把所有钱都转到了我名下……

……”

师母断断续续的说着,让我愈发肯定,秦教授失踪是他故意而为,或者说,他早已知道会出事了,但他仍旧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甚至,他布了局,这个局是针对我的。

在师母这里又待了一阵子,等天色完全放亮后,我便起身告辞了。

有收获,但不是很大。

师母性子太恬淡了,注定不可能知道秦教授太多的事儿,只能从秦教授生活的蛛丝马迹上推断出一些情况。

牛皮纸袋子就揣在怀中,我没着急打开去看,这东西很重要,还是得寻个静谧的去处才行。

等我返回姬子他们下榻的酒店时,房间里多出一个人,是安雅。

黎明的飞机已经到了,在机场里候着,飞机上有医生,大兵他们已经先行去了,留下安雅在这里候着我。

私人飞机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等候,我和安雅赶到后,飞机就直接起飞了。

飞行渐渐趋于平稳后,我寻了个机会钻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后这才掏出了师母给我的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的事儿我不想公之于众,不管是黎皇还是安雅,只要是隶属于黎明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两块叠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一块是纸,一块是一种似纸非纸、触感与丝绸差不多的皮质东西。

这样的材质我没有见过,出于好奇,我率先打开了这东西。

皮卷薄如蝉翼,轻轻一抖,“哗啦”一下子铺展开来。

这赫然是一张图,准确的说,似乎是地图,只不过这地图有些奇怪,没有国家、没有板块,只有一条条崛起的山脉,沟壑纵横,四通八达。

山脉图?

我定定看着皮卷,厕所里狭隘,有碍观瞻,我不得已一寸寸的看,最后在右上角发现了唯一的文字,看字迹应该是秦教授留下的。

“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

如人脊背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

皮卷上只有这四句话。

“这是……山川龙脉图吗?”

我喃喃自语着。

这四句话寻常人约莫是看不懂的,但对土夫子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稍微懂点风水堪舆术的应该都知道什么意思。

这些话来自于《撼龙经》,大意就是说天地中的极高处是为这世界的脊梁骨,如人的脊梁,最终衍出四大部洲。

说到底,就是讲天下龙脉的根底,皆发源于高山峻岭,蔓延四方。

风水堪舆大成者里,有相当一部分人看不起我们这些靠风水寻墓的土夫子,他们认为我们把风水的格调玩的低了,堪舆大家应该做的事情是寻龙,很多人一辈子都沉浸在寻找龙脉中不可自拔。

别说,还真是让他们寻着了一些门道。

他们认为,华夏龙脉发于昆仑,游离而走,又成山龙水龙,最后又划分无数小龙,就像人的筋脉一样,分部在各个地方。

相关著作我也看过,此刻伏在皮卷上,就是想瞧瞧这皮卷上的山脉到底是哪一处龙脉,只要瞧出这个,就不难知道这皮卷上指的是什么地方!

我自作多情的以为,秦教授留下这么个东西,肯定是要告诉我什么,这是地图,指的应该是某一个地方。

可惜,观摩半天,并无所获,这地图上的山脉气势磅礴,以我不入门道的眼力都能瞧出,这上面足足有九条磅礴大龙!

一条龙脉蜿蜒而行,动辄绵延万里,九条龙脉所聚,囊括的疆域该有多大?

越看,我越不懂秦教授的心意,于是就按捺不住继续看。

时间一久,我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

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抬头时才发现四周的空气里涤荡着一些白色的小光点。

我再次进入了和龅齿犍激斗时的诡异状态!

咔吧!

毫无征兆的,我的脊梁骨发出一声爆响,剧痛难忍。

我不可抑制的垂下了头,视线恰好又落在皮卷上,再看皮卷,我所看到的东西与之前截然不用。

……

第0072章 龙息

偌大的皮卷上白光氤氲,以至于上面的图案都不如从前清晰,若隐若现。

我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白光,而是雾气,时而席卷,时而涌动,倒与天空中的云层颇为相似。

透过薄雾再看,画已不是画,而是一方广阔浩瀚的世界,土地是黄色的,沟壑纵横,无垠的地面上盘踞着九条苍劲可怖的大龙。

九条大龙,姿态不一。

升则腾于宇宙,潜则伏于波涛,变化万千……

我目光最早定格在了一条踞于高峰的大龙身上,这是一头苍龙,睥睨四方,它仅仅是一抬头,躯干涌动,每一块骨关节都在震动,形成一种极有韵味的频率,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

这是龙抬头。

龙抬头,邪祟退避,生机复苏。

这是民间关于龙的传说。

咔嚓,咔嚓!

我身上骨块竟情不自禁的随之动弹了起来,每一个骨关节都在颤抖,刚刚耷拉下来的头颅徐徐抬起。

我竟在不由自主的模仿龙抬头的模样!

只是,龙,终究是龙,我不过是人,人模仿龙,后果可想而知,脊梁骨一块块蠕动带来的是巨大的疼痛感,刺激的我浑身都在颤抖着。

嗡!

立在门口的九龙剑在颤抖。

这很奇怪,九龙剑剑鞘就是镇封这把剑的,自从剑和鞘都落在我手里,九龙剑就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了,除非我拔剑而起。

现在剑在鞘中却生出变故,很不寻常。

狭小的厕所里,温度在不断升高,热量必是九龙剑散发出来的!

皮卷绘九龙,剑名也是九龙,这二者都来自于秦教授之手……

二者之间必有大关联!

我费了很大劲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这一刻,我浑身关节像是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爆响。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画还是那画,上面是隆起的磅礴山脉。

空气中也再没有白色光点氤氲。

九龙剑也安静了下去。

如果不是浑身乏力,让我像烂泥一样瘫坐在马桶上,我都怀疑刚才自己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

“此图邪气,弄明白之前不可多看!”

我摇了摇头,连忙把皮卷叠了起来,不敢再看一眼,方才我身上的骨关节扭曲的可怕,已经到了渗人的地步,我很怀疑自己稍稍动一动就会扭断骨头,直接把自己变成个残废。

过于诡谲的东西,我决定少碰,死在好奇心上的人太多了。

重新把疲倦塞进牛皮纸袋后,我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另外一张纸。

从质感上来看,这就是一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纸,不像那皮卷,是我识不得的东西,打开应该不会威胁到我的性命。

纸上都是一些类似于工程测绘一样的图案。

不过,这不是盖房子。

寻常人可能认不得这玩意,可我却知道,这是墓穴结构图,看测绘习惯,必然出自于秦教授之手。

细看片刻,我已经被吸引了。

原因无他,这道墓穴结构图上画的墓穴,正是我和军哥下过的墓。

只不过我们只去了其中一个墓室而已,而这个图上却是整个墓穴的立体结构图。

很快,我在图上找到了我们那个墓室,秦教授在那里做了额外的标注,在接近墓顶的封土层中画了一个圈,并且配上了一些文字。

“龙息,从风水堪舆上讲,卧龙之处,龙腹之下会产生极热之气,沉于地下,匿在土壤缝隙里,非毒气,却比毒气更具杀伤力,常人一旦吸入,龙息焚身,肉似火炭,不觉疼痛,奇痒难耐,人亦似行尸走肉,最后会被焚成一把黑烬。要破解不算难,挖到龙息藏匿处,晾晒几日即可。”

我垂头苦笑,对此前所遇到的一些诡异事情心里有数了。

烧死阎王的不是什么丹火,也不是什么毒气,而是秦教授说的龙息,其实就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自然现象,只不过太过罕见,从风水玄学上能解释,但目前的科学还无法解释罢了。

这也是整张墓穴结构图上唯一的文字。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注释。

南山古墓是什么年代建成的,里面埋葬的是何人?

为何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才失踪的九龙剑会出现在那座古墓里?

这些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疑点!

可惜,秦教授在这张结构图上并没有给出任何的相关信息。

我失望的叹了口气,最大疑虑仍旧横亘在心头,手里摩挲着牛皮纸袋,我不禁在想,秦教授给我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皮卷和九龙剑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东西不是目前的我能探究的,我更不能去问别人,师母已经说了,惦记这两样东西的人很多,有不少都是公家的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走漏了风声是取祸之道。

这些事,只能慢慢探寻。

我收起牛皮纸袋,意兴阑珊的走出厕所。

大兵他们的伤已经料理好了,都在休息,不知不觉我在厕所钻了太久,出来后坐了没多长时间,飞机就开始降落。

有安雅在,衣食住行这些琐事她总会办的干净利落,而且非常漂亮。

飞机降落后,车子已经在机场候着了,径直把我们送回黎明学院,在学院门口姬子和我们分道扬镳,他回自己的住处,我们则回了蛰龙居。

黎皇已经在蛰龙居的小亭子里候着了,披头散发,穿着宽大的白袍,正在烹茶独享,见我回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能活着回来,还不错!”

黎皇笑眯眯的说道:“长能耐了,觉醒的龅齿犍都能对付,虽然手段下作了点,但我喜欢。”

我惊讶的看着他。

“你们做了什么,我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黎皇悠悠道:“所以,任务什么的就不用向我报告了,咱们还是聊聊咱们师徒之间的事情吧。”

说此一顿,他睨了我身旁的大兵和小豆子一眼,脸上笑容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你们也想听我传道受业解惑?”

大兵和小豆子连滚带爬的往阁楼里跑。

黎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吧,想必这一次出去你已经发现了,你身上出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变化对不对?你一定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我二话不说坐到了他对面,他说对了,我现在确实满脑袋都是疑惑!

……

第0073章 另一个世界(上)

黎皇很淡定,自斟自饮,脸上永远是那千篇一律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如果我能打过的他的话……

“是不是很想用你钵大的拳头把我的脸打扁?”

黎皇毫不客气的揭穿了我心底的阴暗想法。

我下意识的护住了面门,以为这又是他卑劣的借口,不过是想打我打的更加名正言顺而已,你看,欺师灭祖、狼子野心,这种大罪放在任何师门里都是无法容忍的。

黎皇罕见的没有动手,反而把一杯香茗推到我面前:“昆仑山天干物燥,久居这种地方要学会养生方能长寿,大丈夫立身世间,不做两件大事可惜,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不可不察。你很幸运,今天无论是天气还是节气,都是养生的好时机,我不想动怒。”

咱是个糙人,理解不了黎皇的种种情怀,有时候看他衣着吃饭那么讲究,整个人细皮嫩肉的,好几次都差些忍不住问他一句——您这么拿捏装逼,不累么?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时黎皇说这些,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干脆闷头喝水不吭声了。

黎皇也不急,他品茶就要雅观很多了,细细摩挲着茶具,时不时嘬上一小口,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一直都在默默观察我。

良久后,见我不开口,黎皇眉脚才终于微微动了动,道:“看你急匆匆的坐过来,还以后你有一大堆问题急着想问我,看来是我猜错了。”

“急有什么用?我不是您,没那么高的学问,但打小就在社会上磨砺,这人世间的道理还是通的。老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该知道的总会知道,茶水挺贵,您喊我来也不是看我这种粗人暴殄天物,等您想说了一定会说。”

我笑了笑,耸耸肩,道:“何况,最近我身上发生的怪事多了去了,问题挺多,真要我问,一时半会儿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可以理解。”

黎皇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沉吟一下,忽而问我:“你觉得,你真的了解这个世界吗?”

我本能的要点头,可想了想,最后又摇了摇头。

迟疑片刻,我问道:“您是想告诉我那种怪物的来历吗?亦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黎皇伸手指了指天空,大笑道:“天知道!”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您真不知道?”

黎皇放下了茶杯,叹息一声:“质疑老师说的话的学生,不是一个好学生。”

“如果您说的好学生指的是书呆子的话,那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学生。”

我笑了笑:“以前吧,咱老家的老师水平不行,上课等于让我们看着课本上自习,所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学生。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老师,这个老师姓秦,也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真正的老师,他总是跟我说,如果我不质疑他,那我一定不是个好学生。

您说,我人生中第一个老师告诉我的话,我能不信么?所以,不管什么事儿,我都得去质疑一下。”

“是秦教授吧?”

黎皇正色道:“他确实是个好老师,而且在以身作则。

很久之前,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坚定不移的相信神造人的说法。

后来冒出一个叫达尔文的人,他说我们其实都是从猴子变来的,于是他成了异类。

到了现在,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接受自己是从猴子变来的这个事实的时候,你这位老师又跳出来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推翻了这种说法。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的老师和达尔文一样,就是你说的那种敢质疑一切的人。”

“所以,您是想说,神造人是对的?”

我诧异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承认了?承认您自己了解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包括那些东西。”

“不是神造人,如果你的老师提出了这么荒诞的理论,他就不会被很多知情者奉为圣人,而应该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黎皇冷冰冰的说道:“其实他到底提出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学术研究成为了当今世界的最高机密,被多个国家联合保护,而关于那些东西,我知道很小一部分,但这也是绝对机密,你现在还不够格知道,知道会死。”

我神色一凛:“那我还是不知道为好。”

见黎皇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又试探性的问道:“那您要告诉我的世界是什么?”

“我是的第二个老师,不,严格意义上说,我是你的师父,师父高于老师的概念!”

黎皇又开始扯高低贵贱那一套了,看我没反驳,这才说道:“你的老师教给你治学的态度,他是对的,不敢质疑,就不敢推陈出新,就不能成为一代人杰!我是你的师父,不想教你这些,我只想教你生存之道!今天我要告诉你的世界,是一个与你之前接触的世界共存于同一片土地上、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我要教你的,是力量!”

说此一顿,黎皇一翻手。

那一刹那,我眼睛酸涩,隐隐又要进入那种诡异的状态,可不等我看清究竟,只见黎皇手上的空气扭曲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朝旁边一劈!

咔嚓!

数十米外,院落中一颗碗口粗的小树应声爆裂,彻底炸成了碎片!

“我的天!”

大兵和小豆子趴在阁楼窗口偷窥,见此不禁惊呼出声。

黎皇嘴角一脚,伸手对着窗口就那么轻轻一弹,大兵一下子被崩飞,阁楼里传出痛苦的呻吟。

黎皇不顾我瞠目结舌,端着自己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来回在我眼前晃,轻声说道:“力量,不是权力,不是财富,那些力量是假的,一旦众叛亲离,仍旧是孑然一身任人宰割罢了,这才是真正的力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声音不高,掷地有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视他如妖魔鬼怪。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样一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世界,这里妖魔横行,但是人也可以拥有无法想象的力量,并与妖魔角力。”

黎皇一指我,说道:“黎明其实已经给了你这种力量,只不过你现在还不太会用,今天我主要就是想和你说说顾晓给你打的那两针的事儿,以及,那两针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

第0074章 另一个世界(下)

“一号药?”

我正襟危坐,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身体健康更加重要了。

“两剂药!”

黎皇又强调道:“一号药只是其中之一,另一剂药叫冥药,这都是凝聚了无数人的智慧才制造出来的东西,也是超越当前这个时代的东西,你一个人有幸注射了两种药,这是你的运气。”

如果运气就是被一个兽医治的死去活来,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的话,那我宁可倒霉一辈子。

我腹诽不已。

黎皇没有听废话的习惯,撇开以前他打着善意的幌子对我进行的恶意殴打外,这是他作为老师第一次很认真给我上课,我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听着就好。

一个人到底有多强大?

这就是今天的课题。

曾经有一个疯狂的科学家提出了一个无厘头的荒唐想法——假如人体细胞原子核能裂变,那么一个成年人全身细胞原子核裂变释放的能量有多大?

这几乎是一个想想就让人害怕的事情。

原子是由质子,电子,种子组成,许多原子构成了分子,分子之间发生反应,生成了更加复杂的化合物,这些化合物有机的组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些细胞器,众多的细胞器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细胞。而随便一个原子裂变所释放的能量就很惊人了……

照这么算下来,一个人就算是毁掉一颗星球都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大多数人类并不懂得如何利用这些能量而已,只会在特殊情况下偶尔爆发出一点点。

譬如曾流传颇广的一则传闻,六十老太孙子被压在车下,老太情急之下竟生生举起了车子。

世人皆以为这是人身上的潜力,是强烈的意志带来的效果,实则不然。老太只是无意间引导出了蕴藏在体内的能量而已,于是有了奇迹。

当然,奇迹的最后结果可能不太好,老太所剩时间不多的余生都得在床上度过了。

在黎皇看来,这纯属于老太的筋骨皮肉没有打磨到极点,对体内力量引导不善而导致的后果,倘若她能利用好自己的力量,一拳头把汽车打飞都不是不可能。

他口中的世界是一个危险的世界,每个人都像是无数核弹头捆绑在了一起,一旦不慎把能量引导出来,要嘛炸死别人,要嘛炸死自己。

你看,其实我们并不了解自己,或者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这听起来更像是鸡汤的话,如今在黎皇的口中成了事实,而且,不仅仅一身的腱子肉强横,就连脑瓜子也一样不同寻常。

人类的脑瓜子其实是个神秘的东西,目前的科学对于大脑的了解少之又少,这是所有人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一个大家已经达成共识的地方就是——绝大多数人的大脑只使用了百分之五不到,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区域完全处于休眠状态。

当一个人的大脑潜能完全被挖掘出来后会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

有人说,当人的大脑使用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就会获得超能力,比如隔空移物什么的。

还有人说,当人的脑域开发足够高,我们就会从三维世界上升到四维世界,那是神的视角。

这些都是没有依据的臆测。

如今,黎皇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

人的大脑如果开发足够高,伴随的并不仅仅是智力的提高,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的提高,那个时候的人看世界与现在是完全不同的,细致入微,能看到游离在世界中的每一点力量,甚至,可以操控驾驭这种力量,脑域开发越多,这种能力就会越强大!

“你看,我们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羸弱。”

末了,黎皇做了总结,他摊了摊手:“那些怪物就盘踞在我们身边,你也见识到了,它们诡异无常、又有自己独特的传承模式,单纯的看表面,我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总会给我们活路,这些潜藏在我们身体中的能量就是我们和它们战斗的依仗!

论内在,我们肉身的潜藏能量一点不比它们小,论外界因素,我们的脑域一旦开发,就能操控驾驭外界的能量。

这才是我们人,看似孱弱实则强横无比的种族!”

这对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好在我现在的接受能力非同寻常,不过片刻就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抱着手臂淡淡说道:“可惜,这些所谓的能量要想挖掘出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要不然这个世界早就颠覆了,那些药,挖掘的就是这种能力吧?”

“没错。”

黎皇点了点头。

他说一号药挖掘的就是肉身的潜能。

以目前的科学来看,并不是所有的原子都能发生核裂变,这是我们困在了自己的局限性里,很多原子之所以无法进行核裂变,原因只有一个——诱导这种能量出来所需要的能量也相当的大。

黎明的药物起的就是一个诱导作用,诱导身体中的一部分能量先释放出来,再以这部分能量诱导更多的能量,相当于利滚利,直到把体内所有的能量完全释放出来。

不过,如果没有足够强健的体魄作为支撑的话,诱导出这部分能量也是白瞎,下场会和那位举车救孙子的老太太一样。

黎皇他们把善用肉身力量的人称之为武人,武人不断锤炼体魄,在战斗中一次次的突破极限,释放更多的肉身能量出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大兵走的就是这条路。

冥药的作用则是激活脑域,让脑域开发度达到百分之十!

很多人认为,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就是爱因斯坦,他的大脑已经开发百分之三十。黎皇对此嗤之以鼻,这又是目前的科学家们的谬论,实际上,当人的大脑开发到百分之十的时候,人的视野就会变得不同,就已经可以看见飘荡在世界中的能量了,就是我所见的那种白色光点!

很显然,爱因斯坦并没有走到这一步。

善用大脑的人,黎皇称之为修士。

修士不断去窥视认识这个世界过程中会逐渐开拓自己的脑域,也让自己的力量更强悍。

小豆子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大约明白了,黎明的药物只是充当着领路人的角色,只是让普通人踏上这条路而已,剩下的还得看个人造化。

我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问道:“这么说,大兵和小豆子一人只挨了一针?”

黎皇点头。

我脸色更黑了:“可是我挨了两针。”

“这是我提出的,做个小小的实验。”

黎皇笑眯眯的说道:“你是九龙剑的主人,当然要特殊点,一边锤炼体魄,一边开发脑域。这才是正途,我们把这条路称之为内外兼修,有人说这条路如果能走成功,一定会强横到让人颤抖的地步,当然也有不少人也去尝试过,他们的勇气着实可嘉,虽然最后都死了……”

……

第0075章 九龙

实验小白鼠。

我心里冒出了这么五个字。

“你耍我?”

一时间,我看着黎皇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了,人死卵朝天,对黎皇再畏惧也不可能大过于对死亡的恐惧,恨恨道:“你把我送上了死路?”

“至少你现在还活着。”

黎皇笑的很从容,看不出丝毫着急。

我也不指望他能着急,反正死的人不是他。

热血和怒火搅拌在一起疯狂躁动,这让我多少有点上头,只能不断去回忆集训时的惨痛教训,这才堪堪冷静下来,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询问:“是啊,至少我现在还活着,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挺过来了?”

“不,你随时都会死,内外兼修者刚刚上手就死的很少,我见过最硬朗的一个,足足挺了十几年才死。”

黎皇侃侃而谈:“他把力量发掘到了非常恐怖的地步,我不是他的对手。这足以证明这条路是对的,只不过那些人天赋不够而已。”

可他还是死了。

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黎皇从来都不是个体贴的人,他也不会照顾别人的心情,一股脑儿给我列举了数十种致死因素,比如当肉身的能量和外界的能量不小心产生冲突之类的……

死法也是千奇百怪,有爆炸的,也有解体的,甚至眼珠子之类的身体器官会一个个的从身体上飚出去,射的满地都是……

我听的心都快碎了,等黎皇说的口干舌燥时,才涩声道:“没有人能走通的路,你硬生生的把我推上去,我和你似乎无冤无仇吧,为什么一定要害我?”

“这不是害你!”

黎皇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说道:“你本来平平无奇,可谁让你无意间血祭了九龙剑?你现在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你只能走一条最强的路,如果走了大多数人都会走的路,你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你要记住,黎明能庇护你一时,却庇护不了你一世!”

要嘛强,站在人尖儿上,要嘛死!

黎皇已经帮我做出了选择,我只能叹息:“你真是看得起我。”

“你有九龙剑!九龙剑代表的是气运!虽然有时候气运太大会让人承受不起。”

黎皇笑眯眯的说道:“其实刺激肉身苏醒的药有很多,比如你的朋友大兵,我们给他用的药是安全范围内的最佳药剂,二号药,除非世家子,一般人我们还真不给用,成本太高了!

这种药能激活的细胞数量几乎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的极限!

至于一号药,目前还在实验阶段,它能一次性让人身上百分之十的细胞能量苏醒,将这部分能量作为引导能量,毫无疑问能把人体的潜力挖掘到极限!

可惜,苏醒百分之十的细胞能量正常人承受不了,目前还没有成功过,可是你成功了!!

你的身体在用了一号药以后,产生了非常奇怪的变异,已经苏醒的百分之十的细胞里,仅有一点点细胞处于苏醒状态,绝大部分都在浅睡眠状态,这保证了你的生命安全,当你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这部分细胞才会从浅睡眠状态苏醒,至于能醒过来多少,就得看你的情绪波动有多大了。

这是奇迹你知道不?一号药你能承受,内外兼修你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两码事。”

我充满了无力感,苦笑道:“好吧,就算我内外兼修侥幸能活,如何能确保走到极高处呢?我现在虽然刚刚进门,但听你说了这么多也猜到了,无论是内修还是外修,都是千锤百炼的功夫,贪多嚼不烂!”

黎皇信誓旦旦说道:“你有九龙剑!”

我大概看出来了,黎皇对于九龙剑有一种几乎到了狂热地步的迷信。

我这人有最大的优点就是逆来顺受,反正事情都已经糟糕到了这一步,问责、嘶吼、愤怒,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打又打不过,骂了还得被打,现实基本不给你任何选择的余地,挖空心思的琢磨怎么活下去才是正经的。

黎皇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和我说了很多,我也正好顺杆子往上爬,捕捉着他话中透露的线索询问道:“世家子?这又是什么?这次出任务,我听姬子说起了庶家子,是不是和世家子有什么关系?”

“似你这样从外界吸纳来的成员,在黎明内部被称之为庶家子!”

黎皇笑了笑,说道:“除了似你们这样的人,黎明还有很多古老的家族,这些家族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为黎明效力,他们对黎明忠心不二,家族成员或战斗在第一线,或分布在组织内部把持着重要工作,这些人就是世家子!

姬子,他就是世家子,他的家族为黎明效力已有三千年,可惜,这个家族如今已经日薄西山了。

十年前,一个非常强大的怪物找到了他们家族所在地,一夜之间把他们全部灭杀,只留下了姬子一个,这件惨案到现在都迷雾重重,一个强大的家族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夷为平地?这里头水很深,你心里清楚就好了,和姬子相交即可,别参与他们姬家的事情!”

这算官僚主义?

我心中嗤笑,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永远错不了,指望人类这种生物抱成一团,基本没戏。

“那国家呢?”

我又问:“黎明掌握的这种药,国家难道没兴趣?”

“不该问的你别问!”

黎皇脸色阴沉了下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能活的很久,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种是什么都知道的,像你这种一知半解还管不住嘴巴的人,一般都死的很快!这些问题等你站到高处的时候再考虑吧,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黎明是走在所有国家前面的,任何文明的武力发展到极致后,都是单兵作战能力的极尽升华,而不是一大堆人去弄一颗核弹头!”

我的问题让黎皇的好心情一下子没有了,他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了一本白皮书:“该知会你的都知会了,没事儿多看看这本书,好好锤炼自己,每隔一段时间我都回来考校你!”

看来,谈话结束了。

我砸吧砸吧嘴,有点意犹未尽。

黎皇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不过,也就是走了两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回头上下打量我一阵,阴嗖嗖的问道:“秦教授留下的东西,现在就在你身上吧?”

我心里一突,随即强笑道:“怎么可能呢?”

“九龙图确实不在你身上?可是,为什么我看你坐在那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你不是个人,而是一头……龙?”

黎皇似笑非笑,绕到我身后用手指头戳了戳我的脊梁骨:“尤其是这条骨头。”

我已经汗如雨下了,被他戳的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他察觉到了?

应该是了!

他说的九龙图,应该就是那张皮卷。

飞机上看那张皮卷,我身上的骨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尤其是脊梁骨!

难道,就是那次变化在我身上留下了某种痕迹?这种痕迹我察觉不到,但在黎皇这种人眼中无处遁形。

“多看看九龙图有好处,那张图神鬼莫测,看懂了就能模仿九龙之姿,把肉身能量完美的爆发出来,超越一切招式,而且,只有看懂了它,九龙剑……才算有了用武之地……”

黎皇冷幽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知道么?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秦教授,他很聪明,窥视到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但他也很自负,不和其他人商量就擅自把宝藏给了一个盗墓贼,这是要扶你一把,可也把所有人都架在了火上,现在大家很难堪,下不了台,你……学聪明点,多多保重吧……”

说完,我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吹过,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再回头看,身后空空如也……

……

第0076章 四境

黎皇离开了,行踪如鬼魅。

短短片刻,我已经汗流浃背,衣服都被濡湿,山间阴冷的风拂面而来时,才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一些。

“可怕!”

我轻声嘀咕一句。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方才的黎皇到底有多么可怕,他没有怒火冲天,也没有咆哮大吼,甚至没有威胁一句,但就是那种轻飘飘的模样却偏偏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凉亭小坐片刻,我才想出了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黎皇——上位者!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这就是上位者。

我不想富贵,就想好好活着,所以,我决定以后尽量还是离这种人远点。

捡起黎皇留下的白皮书,我起身回到了阁楼。

……

大兵在楼上哀嚎惨叫,被黎皇弹了凌空弹了一指头后,他的惨叫声就没停下过,像杀猪,小豆子在一旁束手无策。

他的两边脸颊高高肿起,足足大了三四圈,以至于挤得眼睛和鼻子都深埋肉中,看着像个屁股。

黎皇的危险程度在我心里再次拔高一个档次。

阁楼里弥漫着饭香,安雅已经做好了饭。

砂锅炖肉,猪肉切成小块,上了糖色,炖的弹性十足,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是世间最美味的膏腴,末了,再把肉汤浇在米饭上拌起来,简直无敌。

我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才仰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挑牙,惬意无比。

小豆子吃的更多,这小丫头醒来后就开始不断进食,每次那个神经病出来鸠占鹊巢,都会消耗她的精气神,我都能看出她明显瘦了一大圈。

大兵夸安雅人美手巧,她只是坐在那里矜持的笑着,很礼貌,让人生不出恶感,但也绝对谈不上亲近,说白了就是特职业化的笑容。

大兵忍不住开始恶意揣度对方,他觉得这个女人不解风情,像机器人一样,如果丢到床上仍旧如此,那就比较有意思了,他喜欢职业化的女人,尤其是床上。

我知道,他吃饱了撑得,开始闲不住了,不过也不准备阻拦他去撩拨安雅。

人总得吃点亏才能长记性。

我从不认为安雅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黎明出来的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阁楼里的生活对我们三个骨子里糙的人来说像天堂,所有的东西都很精致,就连床单都是细腻的绸质。

大兵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床单,说有钱人的生活真好,囫囵着身子躺了上去。

这是保护床单。

他身上比床单脏。

以前我们哥俩刨坟挖坑,典型的泥猴子,动辄两仨月不洗澡,渐渐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忽然洗一澡感觉身上就像脱了层皮,到处发痒。

所以,多数时候我们的衣服比皮肤干净,可即便如此,一觉醒来大兵仍旧在床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人形印记。

一番舍生忘死的搏杀后,日子仿佛就这么恢复到了平静。

我们成了真正的守望者,在黎明这个组织里,我们只能算是没毕业的萌新,不需要掺和太复杂的事情,日子很纯粹。一方面享受着黎明给我们提供的最优物质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旁还有一个衣着打扮像岛国爱情动作片里的ol一样的御姐范美女时刻伺候着,一边也要为黎明干活,一旦有事,提头上阵搏命。

风险与享受成正比,这就是守望者。

严格意义上说,这不能称之为是生活,只能算是恣意人生,像很多刀口舔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亡命徒。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对于当下的富足日子我们很满意,即便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非常短暂。

小豆子只知道吃饭睡觉,补充自己损失的营养。

大兵则在每个清晨和日落光着膀子在院里摆弄自己的腱子肉,姿势很骚,时不时的对安雅挤眉弄眼,他的脸还没有消肿,所有充满撩拨意味的表情在我眼里都像是一个屁股在不停抽搐。

我一直钻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研读黎皇留下的白皮书。

这是一本手札,应该是黎皇的随笔记录。

里面的内容全都和锤炼自身有关,应该是黎皇自己的一些感悟,上面标注着他的很多见解,相比于凉亭里的聊天,这上面的记录更细致。

譬如,不管是内修锤炼自身,还是外修掌控天地能量,都有严格的境界划分。

不管是武人还是修士,都有四个秘境。

这四个秘境分别是——入微,结气,碎虚,涅槃。

每个秘境又有十阶。

武人的秘境在身体上,修士的秘境则在大脑里。

看了半天,我大概也明白了,其实这和身体、大脑的能量挖掘有关系。

如果大脑开发区域和身体细胞能量挖掘程度低于百分之十,那你只能是个普通人。

一旦超过百分之十,这时,修士能看见天地间游离的能量,而武人则能感受到跃动在细胞内的力量,这就算是进入入微境界了,每多苏醒百分之一的能量,就意味着在入微秘境里前进一阶。这个境界的修士能以天地能量加持自身,武者能把体内的力量呼啸打出,已经远远超越正常人的范畴。

如果苏醒程度超过百分之二十,就进入结气秘境了。

这个境界修士能把能量凝聚成实,武者亦如此。

至于碎虚,那已经是身体或大脑苏醒程度达到百分之三十以后的事情了……

这个就比较玄乎了,修士和武人能把能量凝聚成实,直接打出去。

至于涅槃秘境,黎皇在白皮书上没有多说,只说当人的肉身或大脑苏醒度达到百分之四十以后,身上就会发生各种各样奇妙的变化,如凤凰涅槃,脱胎换骨。

涅槃秘境的极限是涅槃十阶,这个时候,肉身或大脑苏醒度在百分之四十九,这是人的极限。

一旦突破涅槃秘境,人可能就不是人了,会进入另一个维度,至于到底变成了什么,白皮书上没有相关记录。

我觉得,我和大兵这种货色,现在应该是处于普通人到入微之间。

黎皇的话,从他露的那一手可以看出,他至少都是碎虚秘境往上,这是最低标准!

至于我的肉身细胞和脑域现在到底开发了多少,我不知道,白皮书上说这得自己实证,自己去感受。

这是玄之又玄的说法,太笼统,也太唯心主义了。

不过,在一连揣摩了三四天后,我还是静下心来盘腿坐在了床上,尝试着用那种玄之又玄的手法去感受自己的身体状态。

力量我当然想要,但促使我做出病急乱投医行为的还是那两剂药。

弄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总归还是比较踏实的。

至少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这才是比较现实的问题。

……

第0077章 不定时炸弹

一缕清冽的月光透过小窗倾泻进来,让不大的房间里泛着浅浅的银光,似古典美人身上的白纱。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安静下来。

我闭着双眼盘坐在床上,尝试着去感受自己的身体,可惜结果不如人意,并没有体会到黎皇说的那种感觉,反倒是差点昏睡过去。

这让我产生了挫败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再次入定,状态却越来越差,气息变得凌乱,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纷杂想法。

愈是不成功,我的情绪就愈差,以至于焦躁不堪,难以自制。

情绪一激动,我的身体就出现了异样,肌肉开始蠕动,似有许多锋利的针一齐往身上招呼,接着头也开始疼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打个坐都能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再顾不得去体察自身,剧痛迫使我蜷缩着身体倒在床上,浑身汗如雨下,不一会儿就濡湿了床单,喉咙里也发出了不堪忍受的低吼。

嘎吱!

忽然,门开了。

我艰难抬头看去,视线朦胧,一道窈窕身影站在门前。

是安雅,贴身的轻薄睡衣把她身材完全勾勒出来,凹凸有致,她可能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青丝略微凌乱,显得有些慵懒。

她一声不吭的走上来,用手轻轻抚摸着我身上每一条隆起的肌肉,指尖略带冰凉,滑滑腻腻。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清幽香味,又有着清风拂面一样的温柔。

神奇的是,在她的轻抚下,蠕动的肌肉渐渐平复,我感觉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去,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床上。

安雅轻笑道:“以前我妈妈总是说,唯美食不可辜负,所以,不管情绪如何坏,吃点甜食总能好起来。”

说着,她起身离开,片刻后端着一个盘子回来。

盘子上是一份精致的糕点,配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甜汤。

“吃点东西吧。”

她捋了捋头发,刹那间的风情让人不敢直视,笑着说道:“临睡前烤的,本来是明天的早饭,看来你要提前消受了。”

别说,我确实有些饿了,风卷残云一样把她弄来的美食清扫的干干净净,这些东西量不大,看似不够我塞牙缝,吃下去后却神奇的来了精神。

“你倒是懂得很多。”

我眸光熠熠的看着她:“能和我说说为什么我会变成刚才那副模样吗?”

“我可不知道,如果我跟你们一样都是那么厉害的人的话,怎么会来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呢?”

安雅蜷缩在床上笑着,她专心摆弄着自己的双脚,头也不抬的说道:“您可不要多想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不过伺候你们这些大老爷伺候的多了,学会了察言观色而已,只消看您一眼就知道,您肯定是过于急躁了,急躁这种情绪百害无一利,很容易坏事,所以只需要让您安静下来肯定就万事大吉啦!”

她确实有一双很精致的脚,或者该称之为玉足,皮肤白皙,五指整齐,侧轮廓的弧度让人迷醉。

她似乎发现我在看她的脚,这才把脚藏进了睡衣,起身下地收拾好盘子道了一声晚安就走了。

“喂!”

一直等她走到门口,我才出声叫住了她,犹豫一下,道:“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您是说这顿饭吗?”

安雅掩嘴轻笑:“我是您的助理,如果一顿饭都算是救命之恩的话,那您以后得欠我多少条命呀!”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普通人么?

我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同样的痛苦在刚刚注射一号药后我经历过,哪有这么容易散去?是要疼到不知道疼的时候才能扛过去的,那时候真的只剩下一线意志在告诉我——忍住还能活,忍不住,也就过去了。

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她轻轻抚摸一下就能好?

我不信,只不过我刚刚走上这条路,看不透她的手段罢了!

有了这一回遭遇,今夜我肯定是不敢尝试了,干脆洗了把脸蒙头睡觉。

第二天的早餐,如我所料,并不是那种美味的糕点和甜粥,而是豆浆油条。

不过,我没有愚蠢的去揭穿安雅。

人和人的相处全靠着一层窗户纸在维系着,捅破了别说做朋友,有可能成了敌人。

我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不可能因为吃了一回亏就放弃,所以,沉淀了一日,我再次开始尝试感受自己的身体和脑域。

我记下了安雅的点拨,永远都要让自己保持安宁。

虽然还是失败了好几回,但每当我开始变得暴躁的时候,我就会立即停下,倒也没有再让自己置身险地。

一次,两次……

不成功,就不断尝试。

凭着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在尝试了至少数百次后,我终于开始步入佳境。

这一次,我脑域打开,重新看到了游离在天地间能量,当我闭上双眼的时候,心头空灵,又能体察到身体里跃动的力量。

那是一种温热的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个个生命在欢呼一样,我知道那是自己的细胞,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胞有些沉闷,但我能感受到它们。

“百分之六!”

我睁开了双眼,对自己的身体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

根据白皮书上面所说,细胞能量的百分之三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控制的极限,一旦超过这个极限,人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损伤,譬如很多运动员,他们其实已经达到体能的极限,再想前进一步必然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伤痛!

百分之三的细胞能量,作为引导能量还是太低了,不足以引导出更多细胞的能量,这就是很多普通人为什么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武者的原因。

黎明的药物里,除了一号药外,最好的药物是二号药,这种药可以激发出百分之五的细胞能量,这个程度的细胞能量作为引导能量是最合适的,既不超出身体的承受极限,又能引导其他细胞陆续苏醒!

很多武者在用药后,只需要不断锤炼自己的身体,当身体强度提高后,其他细胞能量陆续释放,当达到百分之十的时候,就水到渠成的抵达入微秘境了。

从这方面来说,在入门时武者要比修士的难度大,修士用了冥药,脑域会立即开发到百分之十,只要能感受到天地间的能量并加以利用,就算进入入微秘境了。

不过,武者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当四周天地能量稀薄时,修士的战斗力毫无疑问会受到影响,可依赖自身能量的武者却不会!

一号药和冥药差不多,能直接激活百分之十的细胞能量,把武者瞬间送入入微秘境。

这种想法是好的,但注定实现不了。

细胞能量释放,是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强悍身板的!

这种药野猪都受不了,正常人谁能吃得住?能吃得住这种药的,基本上都是入微秘境以上的武者,这样的武者也不需要一号药!

我用了这药,百分之六的细胞能量苏醒,其余百分之四蛰伏,这是侥天之幸!

一旦其余百分之四的能量苏醒,我会立即完蛋,我目前的身体强度吃不住的!

“一定要立刻锤炼自己,把肉身强度搞上去!”

我暗暗发誓,这种滋味不好受,相当于怀里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白皮书上有提高肉身强度的法子,大都是一些招式,以及稀奇古怪的锤炼办法。

武者就是这样,想变强,就得不断锤炼自己,是个很痛苦的过程,所以现在这世道里修士很多,而武人极少!

只可惜,白皮书上记录的招式我怎么看都不入味,脑子里总是不可抑制的回想着在飞机上我身体发生的种种变化。

直觉告诉我,所有的招式和锤炼方法,都不如九龙图……

那图有瘾,拿起来就别想放下!

鬼使神差的,我摸出了那张皮卷,轻抚片刻,徐徐打开……

……

第0078章 幽影

皮卷质地奇特,表面平滑如镜面,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气息,铺展开来的刹那银光四射。

那是折射的月光。

九条大山横亘在画卷上,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辉,我的心神瞬间倾注在这大山上,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画卷内部,山势巍峨雄伟,令人仰止。

这不是画,更像一方广阔的天地!

所谓画里乾坤,说的大概就是如此情形了。

瞬息后,山脉蜿蜒蠕动,徐徐复苏。

我的脑域活络了起来,空气中涤荡着白色的光点,那是纯粹的能量,一种目前人类还无法广泛窥视驾驭的能量,但它无处不在。

九条磅礴山脉醒来,化作九条大龙,在画中游动。

龙,是一种令人痴迷的生灵,尤其是对于华夏人来说,更是一种近乎于信仰的一样存在。

它到底是否存在,无人知晓。

亘古以来,有关于它的传说层出不穷,即便它是被幻想出来的,人也赋予了它完整的生命和性格,它强大而不可揣度,升可腾于宇宙,隐则伏于波涛,同时它又残暴、多疑,喜怒无常,能令大地流血漂橹,也可恩泽四方,滋养万民,令人抑制不住的去崇拜它。

这一系列复杂、甚至有些冲突的特点凝聚在这种生物身上,又注定它是天地间的王,也注定它是迷人的!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画卷中的龙,有痴迷闪过,细细观摩着它身上的每一个变化。

它做每一个动作时身上骨骼的变幻……

它的每一个眼神……

完美!

这是我看后给出的评价,这样强大的生物身上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器官,全都进化到了极致,皆为屠戮而生,骨骼与骨骼之间的每一次衔接传递,肌肉与肌肉之间的每一次变幻起伏,都能完美的把最大力量爆发出来!

咔嚓,咔嚓……

我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移动错位,肌肉也在颤抖,模仿其中一头战龙的姿态和身躯变化。

这样的过程是痛苦的,感觉像是在活生生的拆分自己,龙的身体构造是完美的,骨块数量和肌肉衔接也是独特的,以人之躯模仿龙躯,这注定有巨大的风险。

黎皇给予了九龙图极高的评价,虽然他没有否认观摩九龙图的有巨大的危险,但却肯定这张图的价值和威力。

再加上类似的身体变化我已经体会过一次,此时不再惶恐,苦苦忍耐着。

骨骼错位,并不是一时,会让我的骨骼长久发生变形,不似人,更似龙,否则黎皇如何能看出我身上的端倪?

这是我的猜测,认定这种痛苦不会持续太久,当我彻底脱胎换骨,把自己搞的不像人的时候,就算熬过去了。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时间并不是很长,痛苦开始逐渐消弭。

此时,我的身体已经扭曲,上半身的脊椎骨微微弓起,多处骨骼错位,看起来像个怪兽。

“路还很长。”

我兀自叹息一声,剧痛中浑身被汗液尽头,精力却很充沛,力量仿佛取之不尽。

龙有很多种姿态,亢龙、悔龙、升龙、腾龙、怒龙……

数之不尽!

九龙图上的九条龙在短短刹那至少演绎出数百种姿态,我现在只模仿到了其中之一,要想模仿其他龙态,身上骨骼还会发生异变,这样的痛苦以后怕是家常便饭,一旦忍不住,浑身骨骼俱崩,我也彻底完蛋了。

这是一条很凶险的路,但我很淡定,所谓债多不压身,我现在身体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忧虑那么多干什么?至少,习九龙之姿至少是我自己选择的,而非被强迫。

忽然,屋中红光大作。

一抹妖冶的血光在床上绽放,愈演愈烈,那是九龙剑。

嗤,嗤……

九龙剑自己一点点的从剑鞘里退出,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等我做出进一步反应,九龙剑已然出鞘,悬浮于半空中,上面镌刻的九龙态绽放血光。

我见怪不怪,在飞机上我观摩九龙图时,九龙剑就有过异常反应,低头沉思片刻,我伸出了手。

倏!

九龙剑刺破黑暗,自己落在我手中。

我持剑观摩,已经肯定九龙图和九龙剑有关系了,但具体是什么关系,恐怕只有秦教授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出现了。

涤荡在空气中的白色能量光点像苍蝇一样纷纷朝九龙剑聚拢过来,而且越来越多,聚在一起后,四周都明媚了起来。

脑域打开后,我只是能看到这些能量光点而已,但此时,我发现自己好像和四周的能量点有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于是,我晃了晃九龙剑。

嗡!

九龙剑轻鸣,那些能量点瞬间附着了上来,以至于九龙剑都发出了柔和的白色光晕。

“入微一阶!”

我喃喃自语着,神色间带着些许痴色,像个傻子。

这确实是一件很惊人的事情,脑域开发百分之十,感受到能量光点,并且能加以控制利用,这是衡量一个修士是否达到入微秘境一阶的重要标准,此前我只是能感受到,而不能利用,根本算不得登堂入室,充其量只能说是站在门口正往里面看呢!

白皮书上说过,从看到能量点,到可以利用,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来充分熟悉!

至于我身上发生的,这完全超于常理了。

搞不懂,我干脆不乱想了,我只知道,这一切肯定和九龙剑、九龙图有关,以后还得多多磨炼!

我有了抉择。

现在,作为一个修士,我算是踏进门槛了,可要做一个真正的武人,我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过以龙姿来搏斗,我完全能将已经苏醒的细胞能量发挥到极致,应该能爆发出不弱的力量。

我不是个贪婪的人,连续揣摩了这么久,今晚的这点收获足以让我满足,心情大好下,干脆坐在窗前欣赏起了夜色。

怎料,我刚坐下,屁股还不曾焐热就看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翻过矮墙跳了进来!

巧合?

我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这事古怪,怎么可能自己一回头就恰好看见有人半夜翻墙?不由定睛细看。

黑影行踪飘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行路时轻飘飘的,更似一缕黑烟在随风掠动,若不是空气中的能量点始终与它如影随形,我都难以在一片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它的踪影!

人走路的姿态,怎么可能像烟?

很显然,这不是人!

……

第0079章 鬼姬

冲着我来的?!

这是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黎明学院戒备森严,许多教官都在这里扎根居住,据说还有一些世家也蛰伏在四周,这样的地方对于那些怪物来说几乎是绝对禁区,敢潜入这里要冒大风险,也必有大图谋!

除了九龙剑,我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它们如此疯狂。

我现在大概能猜到九龙剑对于那种东西有多大诱惑力,无异于将一个光溜溜的绝世美女在一大群好色之徒的注视下束之高阁,敢越雷池者几何?显而易见。

“敌袭!!!”

我扯着嗓子陡然咆哮一声,也不管是否能将熟睡的梦中人惊醒,“哗啦”一下推开窗户。

打不打得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憋在屁大的小屋子里,等那东西上来,我跑都没得跑,外面至少空旷,可以做到进退有余!

阁楼不高,几米而已,这样的高度难不住一个贼,我纵身跃出。

很显然,我低估了自己的肉身能量,此时我还没有从观摩九龙图的状态退出来,细胞能量正是活跃的时候,在我体内汨汨流淌,这一跳有如腾龙之姿,落地时力量澎湃而出。

啪嚓!

脚下的硬化地瞬间被踏碎,留下两个约一寸深的脚印!

随后,我抽出九龙剑朝那黑影冲去,对方此时正盘桓于蛰龙居西面的一小片绿化林中。

肉身能量苏醒,随之而来的是爆发力的无限增强,我的速度在顷刻间达到惊人的地步,想必足以拿到奥运金牌了,耳畔隐隐可闻风声,三五十米的距离弹指即到,我借着前冲的惯性猛然一剑朝对方胸口刺去。

这是一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女人,她只露出半张脸,古铜色的皮肤,唇鼻似刀削,棱角分明,很有立体感,这样的半张脸说不上妩媚与好看,却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尤其是她的左脸,满是稀奇古怪的刺青,似乎是某种古老神秘的符号。

女人并不急,嘴角微微挑起,笑的像戏弄老鼠的猫,直到剑锋距离她的胸口不足十公分时,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那一刹,我只觉眼前恍惚,残影一闪而过,九龙剑已然刺空,黑衣女子横移出去,出现在我身后。

我不曾回头看,浑身骨骼“噼里啪啦”爆响,身体诡异的扭曲着,似圆规,左脚立地不动,右腿如鞭,猛然拧身像后抽去。

这是模仿苍龙摆尾之态,腿上凝聚了所有的细胞能量,力道不可谓不恐怖,我都能听到刺耳的气爆声!

女人又是身形一闪,她出现在了我左侧。

我的攻击再次落空,这几乎是在和幽灵战斗,有力量也使不出来,不过我还是不肯作罢,再次拧身朝女人杀去。

这一次,我高举九龙剑,似力劈泰山,更似苍龙抬爪,四周的天地能量聚在九龙剑上,白光炽烈,再以肉身之力挥剑立斩。

毋庸置疑,这一剑代表着我的最高水平。

我观摩九龙图一夜,看的最多的就是苍龙抬爪裂山,一爪子下去,大山成深谷,波及万里之地,相距遥远的沧海都会有狂浪冲天。

这是以力破敌之技,凝聚着我的肉身力量和天地能量,我敢说,这一剑绝对是远超入微一阶水平的。

女人终于不动了,苍龙用力,力场波及四方,她走不脱,但并不慌张,直至九龙剑悬头之际,才忽然探了手。

这一双修长的手,上面布满刺青,五个手指上各带着一个指环,看起来非常诡异,手指弯曲,准确无误的在剑锋上弹了一下!

铿!

九龙剑轻吟。

剑上凝聚的能量立即散去,九龙纹也暗淡了下来,我双臂发颤,力量如潮水退去,势如奔雷的一击就这么被轻松瓦解了。

女子又轻轻在我胸口推了一下。

轰!

我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其实落在我身上的力量并不算大,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击飞了,而且足足飞出去二三十米,最后狠狠撞在了院中凉亭的石柱上,一时身体就像要裂开,却是再难站起!

“大兵!!”

我冲着小楼咆哮了起来:“安雅,你他妈再不出来老子就凉了!”

我确实急了,因为那个黑袍女子已经徐徐走出来了,她撩开了斗篷。

这是一张算不上妩媚的脸,而且没有华夏人的特征,深眼高鼻,倒是与中东地区的人面容有些相似,脸上一面光洁,一面刺青从下巴弥漫到额头,让我不自禁的往年轻的女巫身上联想,似魔、又似魅,倒是与一种植物颇为相似——罂粟。

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

她有两个瞳孔,而且两个瞳孔还在眼中游动!!

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在药师的收藏中并没有看到相关记录,整个人完全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它像是黑洞,拉扯着我恨不得钻进去。

渐渐的,我有些头晕。

中招了!

那双眼睛不对劲!

我心里一味的提醒自己,并且尝试着去和强烈的晕眩感对抗,可惜没什么用,眼皮越来越沉。

“干掉自己!”

女人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但很有磁性。

于是,我不由自主的端起了九龙剑,一点点朝自己脖子上贴去,剑锋上散发出的寒气让我脖颈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我开始惊恐了,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了,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比被人一剑斩下头颅要承受的恐惧多的多。

“鬼姬大人,您这么愚弄九龙剑之主,难道就不怕黎皇大人摘了您的头盖骨做成酒杯吗?”

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紧接着,我恢复了自由,手一软,九龙剑落地,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两腿发软,站稳都有些艰难。

安雅和小豆子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说话的是安雅,大兵则匆忙跑过来扶助了我。

“我当然知道黎皇有多宝贝这小子。”

黑衣女子开口了,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谁让这小子跑来偷袭我呢?”

“鬼姬大人说笑了。”

安雅垂头笑了笑:“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您非要翻墙而出,这是歹人行为。”

“又被你揭穿了,好吧,我就是想试试他,顺便看看黎皇这回收徒眼光如何,免得又弄出一个祸害,现在看来……还行!”

黑衣女子耸了耸肩,接着对小豆子伸出了手:“走吧,徒弟,你休息的差不多了,应该开始接受训练了。”

她就是小豆子的师父?

这么说,她是黎明的教官?

我吃惊莫名,见小豆子正在看我,这才压下惊讶,默默点了点头。

黑衣女子拉起小豆子就走,这回她走的正门,一直到门口时,才忽然扭头问安雅:“这么说来,你现在是这个小子的贴身保姆?”

“是助理,我不喜欢保姆这个称呼。”

安雅风情万种的捋了捋头发:“这样挺好,至少我觉得……这回黎皇眼不瞎,我也瞎不了。”

“太弱太弱,随时会夭折。”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安雅一眼,轻叹一声:“可惜了……”

她在可惜什么,没人知道,她也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安雅神色变幻,过了许久才恢复正常,面色阴沉对我说道:“以后不要惹她,她真的会杀了你。”

“为什么?”

“因为……”

安雅苦笑道:“她恨你手里的这把剑,也恨黎皇。”

这里头恐怕又有很多事。

我抓了抓头,问道:“她……应该不是人吧?”

安雅默默点了点头。

……

第0080章 鬼洞族

“我饿了。”

命悬一线的大恐惧过去,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身体是诚实的,不会欺骗自己。

我仰头对安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安雅一怔,随即笑靥如花:“饿了好,人是铁饭是钢,这世上唯美食不可辜负!”

她蹲下身子,帮我捡走头发上粘着的枯草屑,这才转身回了屋。

“也不怕吃死你!”

大兵扶着我的手都在颤抖,咬牙切齿的说道:“黎明不是对付那种东西的吗?怎么他们内部还有那种东西做教官?最重要的是,那个鬼婆娘还想弄死你!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仇人,这等祸事从天而降,总得问个因果缘由吧?安雅显然是个知情者,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扶我起来!”

我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黎明就是个和那东西打交道的地方!你又不是没见过那种东西?它们有脑子,而且智慧程度不比咱哥们差,咱们哥们都能为了活命投靠在黎明麾下,更不用说那种东西了,大惊小怪!”

大兵还是有不忿:“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我苦笑道:“你总得给人缓口气儿的时间吧?安雅刚才的脸色你又不是没看到,她心情很差,这时候说事儿有用吗?”

大兵抓了抓头:“行啊你,最近这心思是越来越透了!”

“屁话,还不是为活命闹的?”

我叹了口气:“以后可不能没心没肺的活着了,能在这地方混的都是明白人,傻子全死求了,一个个恨不得头发丝儿都是空的,咱哥俩想在这地方立足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凡事你得多琢磨,你也瞧着了,这些孙子比刨坟倒斗的狠,一个个杀人就跟切菜似得,咔咔就给你剁了,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我跟大兵蹲在凉亭的台阶儿上,就跟俩合计着谋财害命的刁民似得,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那你说小豆子这孩子会不会也想弄死你……”

大兵有些为难的说道:“你也看到了,那鬼婆娘一招手,她屁颠屁颠就跟着走,由不得咱不多想,好歹一块从山西老家出来的,可别弄的回头咱俩得对一孩子下手,这事儿我觉得你心里得有数!”

“不屁颠屁颠跟着那鬼婆娘走能咋?跟咱俩泥腿子混在一个泥窝子里?山崩的时候不得一口气全埋了啊!”

我有些烦躁,猛然摆手说道:“这孩子聪明,可比你活的明白的多,现在不捏着鼻子跟人学本事,咱仨全得搁这昆仑山里埋了,问都不会有人来问,没本事的人就是这下场!她表现的越恭顺越好,你看着,那鬼婆娘敢对我下手,这孩子半夜绝对得拿刀子掏她心窝!”

大兵见我笃定,想了想,似乎也想通了,释然一笑。

……

美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忧,再加上安雅这么个漂亮丽人坐旁边,就更有食欲了。

红烧肉,卤猪蹄膀,再加一碗地道山西勾刀面。

这样的晚餐是有些肥腻,可对于我和大兵这种一日不食肉就浑身匮乏的狼来说,恰到好处。

一餐下肚,腹中踏实,大家伙的脸上就都有了笑容。

我看捧着一杯清茶化解油腻的安雅似乎有了说话的性质,凑上去问道:“那个鬼婆娘到底是个啥玩意?为啥我在师父的收藏品里没见过?”

“我就知道你准得问,不过你是个会挑时机的人。”

安雅一副把我看穿的样子:“不过,你怎么知道黎皇大人的收藏品里面没有那个鬼婆娘的同类?”

“有?”

“当然!”

安雅昂头道:“黎皇大人是黎明的传奇教官,他击杀过的怪物不可胜数,岂是你能想象的?除非是未知种类,否则那座大殿里一定会有收藏。你似乎在那里住过三个月吧?那你记不记得大殿里面有一些状如玉石的浅碗?”

“有啊!但不是玉!”

我笑了笑,说道:“我还用那个喝过水……”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安雅提到了那个东西,那就说明那个浅碗不是寻常物件,肯定和鬼姬有关。

那个收藏馆里但凡是和那种东西有关的物件,几乎都是身上的某个零件。

这种事不能想,越想越恶心。

我面色发白,胃里翻江倒海。

安雅是个见不得人好的主,适时补刀:“那个就是鬼姬同族的头盖骨,被黎皇做成了酒碗!”

“野蛮行径。”

我几乎从齿缝中蹦出了四个字儿,主要怕一张嘴刚吃下去的东西喷出来。

“这不就是他们的命运?”

安雅笑道:“两千多年前,西边还不是荒漠,有三十六个异域小国存在,史称西域三十六国。这三十六个芝麻大小的国家夹在强汉与匈奴之间,生存困难,只能做墙头草,左右逢源,今天倒向这边,明天倒向那边,难免会惹怒了两头择人而噬的狮子,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自从大月氏的王头盖骨被匈奴王做成酒杯后,这似乎成了一种风雅之事,但凡能打败西域三十六国的征服者,总会摘下他们王的头盖骨,其后,西域三十六国子民头盖骨也成了诸侯的热门货物。”

我闻弦知雅意,立即问道:“难道那个鬼婆娘跟已经消失的大月氏古国有关系?”

“差不多吧!”

安雅笑道:“她的祖上虽说不是大月氏人,却也差不多,反正离大月氏不是很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尼雅遗迹?她就来自于那里。”

“精绝古国!”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满面震撼:“消失千年的鬼洞族?”

我文化不高,但我是个盗墓贼,不知道精绝古国的盗墓贼不是一个好贼。

穿过河西走廊,西出玉门,那里是一片荒漠。

可荒漠之下,全是闪闪发光的宝藏。

因为那里曾经是水草丰满的草场,孕育了许多民族和古国。

敦煌、乌孙、龟兹、焉耆、若羌、楼兰、且末,以及精绝古国……

太多太多了。

这些古国在史书上留下的痕迹很少,他们的物件都很稀罕,正所谓奇货可居,行内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在河西走廊以西的古丝绸之路上有了发现而发家致富的,刺激了很多人往那边跑。

现在这年头,留给我们刨的坑可不多了,西边是个好去处,我和大兵也去过,包括安雅说的尼雅遗迹附近,兜兜转转驻留了大半个月,物件没捞着,倒是听说了不少和精绝古国有关的传闻。

这个古国在两千年前和西汉并存,是个民族单一的小国,国民称鬼洞族,只不过这个小国后来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给后人留下了无数幻想的空间。

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在尼雅遗迹里发现了很多神奇的东西,那些东西是跨时代的,传说也更加离奇,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是外星人。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些内容,重新坐下后,问道:“这么说来,鬼洞族确实不是人?就是那个鬼婆娘那种怪物?”

安雅点头:“和你这次任务遇到的龅齿犍是一样的,他们在千年前建国了。”

我沉吟片刻,道:“那……九龙剑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

“他们因九龙剑覆亡!”

安雅昂起了头,语气变得缥缈:“这就是一个比较遥远的故事了……”

……

第0081章 内外兼修

九龙剑本是神料,传承悠久。

东西存在的年代长了,经手的人不免会比较多,乾隆只是其中之一,却不能算是第一个,不过他是拥有者里最出名的倒是不假。

物件如美人,得有个前来后到,谁是第一个很重要。

第一人是谁?无人知晓,反正从人类能记着自己做过的事情开始,这东西就不停更换着拥有者,但能让它认主的,每千年只会有一个。

精绝古国的开国君主就曾得到过它,那时的它还是一块朴实无华的神料,鬼洞族似乎对这东西所知不少,报以极大的期待,想尽一切办法来降服它,终不能得手,不过他们没有放弃,把神料保存了下来。

在鬼洞族的文化中,这块神料被称之为“马尔卡”,意指暮光,鬼洞族认为它是幸运之神的馈赠,可庇佑国祚!

事实上,无论是黎皇还是倪凰,亦或者是安雅,他们提起九龙剑时,最关键的一个词语就是——气运!

九龙剑有巨大的气运,这一点是大家的共识,与鬼洞族不谋而合!

气运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可谁都没办法否认它的存在。有人放屁都砸脚后跟,有人浪的恨不得站在刀尖儿上跳舞,偏偏就是死不了,这中间的差距,除了气运二字,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在鬼洞族刚刚建立精绝古国的时候,他们国祚亨通,可谓做什么都是一帆风顺,鬼洞族人认为这来自于“马尔卡”的庇护。

这样的鸿运一直持续到精绝古国中晚期,这个国家陡然开始走上了下坡路,自然灾害接连不断,生产凋敝,人口锐减。

最后,伴随着一场地震,这个小国荡然无存,那一场地震天崩地裂,把整个国家吞进了地下。

古国的末代国王怀中捧着“马尔卡”,被翻滚的土浪吞噬,他消失前大吼——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得到过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就是“马尔卡”!

就这样,神料与精绝古国一起消失,精绝古国没有死而复生,但数百年后,神料却再次现身世间。

有很少一部分鬼洞族族人在浩劫中幸存了下来,他们一致认为“马尔卡”是造成他们灭亡的罪魁祸首,末代国王的话已经非常明显了,“马尔卡”给予了他们不属于他们的运气,所以最后以灭亡他们的形式作为代价。

亡国后的鬼洞族人像那些怪物一样,混入人类社会中,继续苟延残喘,但他们对“马尔卡”的痛恨是必然的,一直试图毁掉“马尔卡”,直到乾隆年间,“马尔卡”摇身一变成了九龙剑,这种痛恨仍旧没有消弭,他们甚至不惜潜入皇宫试图盗取九龙剑。

最后结果很显然,所有窃贼的九族亲属被诛杀的一干二净……

这确实是一个古老又漫长的故事,恩情记不过三代,仇恨却能绵延千年。

鬼洞族和人也没什么区别。

“黎皇呢?”

我追问:“他和这个鬼姬又为什么成了敌人?”

“这个还用我说?”

安雅翻了个白眼:“精绝古国虽然灭亡了,但鬼洞族的遗老遗少们却很团结,它们和其他怪物差不多,难容于人类,大家混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必然会出问题,有几个鬼洞族的族人杀人越货,被黎皇斩杀,摘下头盖骨做成浅碗,这事鬼姬肯定看不下去,她虽然加入黎明已经很久,心里还是惦记着鬼洞族,三番五次索要不成,干脆大发雷霆,若不是很多人出面阻拦,黎皇上一次就已经把她头盖骨摘下来了……”

这仇确实不小。

我抓了抓头。

“你得小心她。”

安雅道:“鬼姬性格阴毒,你也看到了,她那双眼睛很特别,她最擅长的也是瞳术和幻术,今天她用来对付你的是最简单的催眠术,她要铁了心想杀你,一个不慎就得栽跟头。”

我深以为然。

其实,我更好奇的还是安雅,鬼姬好像知道她一些秘密,说话时连擦带撩的就让她脸色大变。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我是如此评价她的。

其实八卦不仅仅是女人的天性,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恶趣味,我不好直接去问安雅,挖空心思回忆着安雅和鬼姬的对话,最后旁敲侧击选择了一个我觉得可以突破的点:“黎皇……以前是不是有徒弟?而且还是个混蛋徒弟?”

安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脸色苍白的像痛经。

“如果有人想说,你自然会知道,如果没人想说,你千万别傻乎乎的跑去问,尤其是黎皇,这是为你好。”

安雅提醒了我一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上了楼。

“好像问道点子上了?”

大兵手里捧着个被子,一脸可惜的摇晃着大脑袋:“一个女人露出这副神情,十有八九是被糟蹋了,可惜了……”

我心里更酸!

安雅没明说,但态度已经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看她那意思,好像我问一句黎皇就会弄死我似得,一样都是徒弟,这是典型的厚此薄彼,看大兵在那摇头晃脑的,越看越生气,忍不住说道:“你有什么可惜的,你难道没看出这娘们你惹不起?”

“我当然知道。”

大兵咬牙切齿道:“就是想着有颗毛茸茸的大屁股在她身上翻滚过,我就打心眼里膈应。”

我泼了他一脸茶水,起身回了房。

……

黎明很复杂,身边的人更复杂,除了我和大兵,所有人身上都有不可探寻的秘密。

在这种环境里,想活的舒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做一个傻子。

傻人有傻福,总能活很久。

我就是这么做的,成了一个武痴。

每天天一亮就拉着大兵对练,挖掘肉身的细胞能量,晚上则观摩九龙图,自己习练片刻后,第二天再拿大兵来试招。

进步是飞快的。

脑域开发度一直维持在百分之十左右,但是对于天地能量的掌控已经变得得心应手,肉身能量伴随着肉身强度的增加也在陆续挖掘出来。

小豆子再没有回来,听说在跟着鬼姬疯狂学习。

大兵的那位教官从未出现,据说是出去执行某个神秘任务去了,不过这家伙是个武狂人,每天和我对打,进步飞快,已经踏入入微一阶了。

黎皇偶尔出现过几次,美其名曰考校我,实际上我觉得他肯定是心情不好了,每次来了过手没有喂招一说,直接把我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毒打,下手非常狠毒。

昆仑山气候寒冷,早早就落了雪,天气一天比一天变态。

自从我和大兵完成试炼后,我们悄无声息的就成为了守望者,守望者唯一的好处就是每个月有钱拿,这些钱我和大兵用不上,给了家人,在没有后顾之忧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安安心心在这里锤炼自己。

转眼,年关到了。

在一个刚刚下了一场大雪的清晨里,我和大兵在院中赤膊拼斗,偶然的机会下,我飞起一拳,不仅凝聚了肉身力量,还有天地能量加持在拳头上,这一拳直接崩飞了大兵,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突破了?”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拳头。

以前我不是没有用类似的手段对付过大兵,但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当下,我连忙闭目去感受自己的状态。

完全苏醒的细胞达到百分之十!

这意味着我的肉身能量也同样踏入入微一阶了,但事实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身体里面浅睡眠状态细胞并没有消失,而且更多了!!

现在,处于这种状态的细胞数量也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十!!

这意味着,我一旦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把这部分的细胞的能量也完全爆发出来的话,我将能爆发出百分之二十的细胞能量。

这是结气秘境一阶的武者才能有的程度。

我如果做到这一步,必死无疑!

到现在,我似乎发现了,伴随着我的进步,这些浅睡眠状态的细胞不会消失,而且会越来越多,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以后达到结气、碎虚,甚至是涅槃境界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核弹头,随时随地会爆炸!!

“安雅!!给我把那个叫顾晓的兽医找来,否则我死定了!!”

我仰头惨叫了起来。

……

第0082章 疯子的杰作

好端端一个安宁清晨,因为我这一嗓子惨嚎分崩离析。

安雅不问缘由冲了出去。

就连大兵也从积雪里爬起,他以为是他打伤了我,不过看我活蹦乱跳比他硬朗的多,他立即放下了心。

看他憨态可掬的虎模样,我终究没有告诉他他哥们已经变成一颗不定时炸弹这个事实。

我倒不是怕他听后弃我于不顾,根据我对他多年的了解,这王八蛋听后十有八九得一边抠脚一边嘲笑我,末了再大大咧咧一摆手说大不了哥俩一起被炸死。

想在他那得到安慰,基本上和白日做梦差不多,生活已经不易,现在我不想听到任何带着恶毒诅咒兴致的屁话,能蹦跶一时算一时。

黎皇和顾晓来的很快,出乎预料的快。

尤其是顾晓,按说她应该还在那个类似于加工厂一样的地方继续为黎明制造合格的战士,我已经做好等两天的准备了,反正这不是什么急症。

事实上,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和黎皇联袂而至。

看来,顾晓这阵子应该就在黎明学院。

她身上穿着白大褂,胸部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跑起来摇摇晃晃,再加上脚上蹬着的尖细高跟鞋,让人很担心她会失衡栽倒,极有看头。

这是两个聪明人,我混到这一步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他们比我更清楚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还不等我表述完全自己的复杂状况,他们就已经心知肚明了,让我平卧在沙发上检查许久。

黎皇的面色阴沉了下来,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圈椅上,盯着顾晓的时候,两只眼睛阴翳的就像扫视猎物的隼子一样,嘶声道:“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顾晓垂下了头,冷汗顺着鬓角簌簌落下,一转眼精致的妆容都花了。

黎皇对她的恐惧视而不见,手指轻轻敲打着圈椅扶手,淡淡说道:“这不是一号药,一号药能激活武人体内百分之十的细胞,可以让人瞬间进入入微一阶,可惜人体并不能承受这种药的冲击力,所以它才被列为试验阶段的禁药。

叶小九运气不错,用药后活下来了,是因为有百分之六的细胞在浅睡眠,本来,等他踏入入微境界的时候,那些浅睡眠状态的细胞苏醒,他身上的隐疾就算是消失了。

你应该知道一个武人身上有这种浅睡眠状态的细胞到底有多可怕,这种力量可以让他在暴怒中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但也随时会杀死他!

正因如此,从他来到学院后,我就一直尝试着让他把这部分隐藏的能量释放出来,让他在我的控制下愤怒……”

说到这里,黎皇眼角抽搐,狂怒在被他压抑着,声音却在一点点的拔高:“他没有让我失望,肉身很快达到了入微一阶,按说他应该安全了,可现在他的隐藏能量却更磅礴了,据我所知,一号药里没有任何一种物质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药是你注射的,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

“是啊……不可能啊……”

顾晓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着,随即她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将起来,扑上来抓着我又是一阵翻来覆去的检查。

扑通!

这次,她更不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腿叉开,在黎皇的注视下战战兢兢的说道:“用错药了。”

“嗯?”

“一号药数量稀少,作为一种目前正在试验阶段的药物,它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失败品,您知道的,我那里有一个箱子,里面丢的全都是废弃药物的样品。

那天……您忽然说要把一号药注射在人身上,我仓皇之下找不到剩余的一号药,就去那个箱子里拿了,我估计是……拿错了!”

“……”

黎皇的牙齿已经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了,一字一顿说道:“给他用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不知道……”

顾晓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既然能拿错,说明叶小九注射的那个东西和一号药非常相似,那个箱子里只有一种药符合,只不过那份药……是我师父留下的!”

“药王?”

黎皇面色变得凝重了。

“是的,师父他老人家几年前已经死了,那份药又是天底下独一份,现在又注射给了叶小九,到底怎么回事恐怕无从查验了。”

顾晓涩声道:“不过,我有一点猜测,那份药是师父晚年最后时刻配置出来了,他在最后的时间里,一直在研究人体的极限……”

“哈?人体的极限?”

黎皇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人体的极限是细胞能量百分之百苏醒,但这样的力量不够,所以有人开辟出了内外兼修的路,这才是正确的路,可是药王却认为人的能量无穷无尽,只不过这样的能量是潜藏的,一旦挖掘出来,人就会突破极限,达到另一个层次,这样的认知本身就是荒唐的!!

药王……嘿,他刚进入黎明时还做过几件有用的事情,到他中年后,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鼓噪着那些玄之又玄的说法,可笑至极,你现在却把一个疯子的最后产品用到了我徒弟身上?”

这回顾晓没有退让,她抬头很认真的看着黎皇,轻声道:“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我师父未必是错的!”

黎皇的手已经高高悬起,掌中有可怕的力量凝聚。

毋庸置疑,这一巴掌落下去,顾晓那具美丽到让所有男人垂涎的身体会顷刻之间变成一堆烂肉。

顾晓闭上了眼睛。

黎皇的手终究还是没落下,许久后,他收起了杀意,沉声道:“滚,要不是看咱你还对组织有用的份上,我今天一定要你偿命。”

这二人撕扯半天,我大概也听明白了。

我成了一号药的试验品,这个实验是危险的,但至少还有一点点的保障,可一转眼事情全变了,因为顾晓的粗心,老子彻底成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疯子的试验品。

突破人体极限的药物?

那么,我身体里的隐藏能量根本就不是沾了九龙剑的运气,而是这种药物的本来效果!!

我体内的隐藏能量会越来越大,那就是雷池!

现在我跨越雷池,可能会伤筋动骨,以后雷池越来越大,一旦我跨越,就是泼天大祸!

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手段比我们这些做贼的都阴暗,我们害命或是为了财,或是为了活下去,而他们害命,就是因为自己一个疯狂的想法,都是害命,都是罪,但他们比我们可恶。

顾晓跌跌撞撞走了。

我看着黎皇阴沉的脸,忽然之间有些快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就是觉得看他这个样子……挺爽,于是笑眯眯的问道:“玩脱了?”

黎皇站了起来,在我面前,他终于垂下了自己那颗高傲的头颅。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手掌很厚,很踏实。

第一次被他温柔对待,我竟然有点受宠若惊。

他叹息一声,轻声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以前打磨的多狠,都是想让你变强,那些打磨,我觉得危险是可以控制的……”

“现在控制不了了?”

我笑道:“也对,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疯子的杰作会是什么。”

“药王……”

黎皇陷入了沉思,心不在焉的说道:“他是一个疯子,也是一个伟大的智者,确实不在我的控制内。”

说此一顿,他很认真的看着我说道:“放心吧,你是我的弟子,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事情因我而起,我会想尽一切保你不死!”

说完,他走了。

……

这个承诺是苍白的,自从小时候亲眼目睹我爹在我眼前咽气后,我就不再相信有谁能和死亡对抗,即便是黎皇和黎明也不行。

能走到哪一步?我不知道。

但自戕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我还是得死皮赖脸的活下去,活到哪天算哪天,说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好听话,这叫带把的当自强。

我身上的谜题揭开了,黎皇也再没来看我,像是有选择性的把我遗忘了一样。

我倒是落得个清闲,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转眼,年关将近。

这一日,我和大兵对练后,刚刚洗了个舒坦的热水澡从洗手间走出来,门就“哐”的一下被踢开了。

安雅对我只穿这条裤衩的身体视而不见,扬起手中一封信件:“好日子结束了,你们有新任务了!”

……

第0083章 新任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就是黎明对待我们这些人的态度。

好吃好喝伺候着,再派遣一个美女日日相伴,虽然这个美女看起来绝不是以色侍人的善茬,但这样的日子对我和大兵这种落魄的贼来说,无异于天堂。

黎明不是慈善机构,凡有给予,必有所求,我早有心理准备。

外面白雪皑皑,室内温暖如春,阳光正好。

我坐在窗前沐浴着冬日里罕见的暖阳,洗澡后皮肤上的水渍一点点蒸干,舒服的浑身冒泡,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这才徐徐翻开了眼前的案件信息。

安雅说,这是今年最后一个任务,做完这个任务我们能拿到春节前的一大笔津贴,貌似很丰厚,足够我和大兵以前刨坑挖坟忙活大半年的进项。

当然,如果我们强烈要求的话,年假也是有的。

安雅不建议我们去享受年假,更不建议我们回家,黎明对付那种东西,杀人放火的事情干的不少,这是死仇,以那些怪物的狭隘性子,必然非常乐意报复守望者,循着我们的脚步找到我们的家人,后果可想而知。

黎明说,他们会庇护每一个守望者,守望者的所有信息都是一级加密,一入黎明,再无过去。倘若因为某些守望者思乡心切,以致家人遭到报复,他们仍旧会倾尽全力绞杀。

可这有什么用?家人已死,再杀万人亦不能让死者回生,失去的就是失去了,伤口只能留待时间来抚平。

所以,这是屁话。

思前想后,假期什么的还是算了,给钱就好。

c级!

在任务资料的首页写着如此两个猩红的大字。

这是这次任务的等级评估。

在黎明内部,d级任务是犯罪分子有杀人倾向,极端危险。

c级任务就是凶手已经致人死亡的案件,但凶手的危险程度并不足以威胁到守望者。

而b级任务,就是指凶手极度凶残,守望者的人身安全已经受到威胁的任务。

a级,指凶手的天赋传承已经苏醒,需要守望者联合行动的任务。

至于a级往上的s级,甚至更高的任务,划分起来就比较难了,我也不太关心。

总之,看到这次的任务是c级,我大大松了口气,脸上洋溢起了笑容,立即投给安雅一个赞赏的笑容:“你是个很好的私人助理,至少喜欢考虑我们的感受。”

“您别这么说,我并没有给您争取到什么特权,反而有点羞愧。”

安雅苦笑道:“绝大多数刚刚通过试炼的守望者,接手的前几个任务都是d级。”

c级任务,相比于我们上次执行的b级进阶a级任务,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不过听安雅这么说,我却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次的试炼结果很糟糕……”

安雅叹了口气:“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二人参与了这次试炼,其中,活下来并且完美完成任务的只有一百零九人,剩下的重伤致残者大约有三百人,失踪的有七十多人,其余无一例外全部折戟沉沙。

十不存一……”

安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样残酷的结果就连她都有些接受不了,苦笑道:“完成任务的人里,基本上都是运气特别好的,接的任务大多是d级,有的甚至连d级别都达不到,完成c级的只有两组,而且减员极其严重。只有你们这一组人完成了b级进阶a级任务,你们是试炼中当之无愧的魁首!组织已经把你们列为重点培育对象,而且鉴于你们的辉煌战绩,他们认为c级任务对于你们来说得心应手。所以,从今往后,你们执行的任务都是c级起步!”

我一拍桌子:“我们能活下来不是我们有多强悍,而是我们足够卑鄙,纯属侥幸!”

安雅摊了摊手,无奈道:“卑鄙也好、伟大也罢,都是手段,并不影响上面对你们能力的评估。”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要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

我默默翻开了任务信息。

这是一次灭门惨案,案件发生地点在沈阳市。

一个靠着房地产起家的老板全家被杀,四口人,一个没有跑掉。

在任务信息的后面,还有几张非常渗人的照片。

这个房地产老板叫徐东,他和老婆死于家中,死相极其狰狞,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凸起的血管,里面血液已经凝固,呈现出黑紫色,眼球爆裂。

徐东的长子徐有为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已经被分尸,尸体切成了西瓜大小的一块块,浸泡在鱼缸里,以至于照片上看到的就是水里浸泡着一大堆肉块,像是家里做黄焖鸡时喜欢把鸡切碎放在水里浸泡的场面一样,如果不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放在浴盆边缘的话,恐怕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徐东的次子徐有龙死相更诡异,他是从夜店里出来后,因醉酒不醒坐在路边被活活冻死的,等第二天清洁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硬邦邦的了,脸上残留着诡异到极点的笑容,所有冻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特点,在濒死之际会感觉到莫名的温暖,脸上会露出笑容,就像是出现幻觉一样,然后……会舒舒服服的死去。

黎明的情报人员评估,徐东和他的老婆是被巨力打在腹腔上打死的,而且只有一击,他们的五脏六腑就全部破裂了,因为力量太大,太过生猛,眼球和血管也爆裂了,内脏全部绞杀成碎片。

这样的力量显然不是人能有的,所以黎明的情报人员认为这一定是怪物在作怪!

至于徐有为和徐有龙两兄弟,黎明的情报人员目前没有从他们的尸体上发现什么端倪,不过联系他们的父母,很容易就能做出推断——这是一起怪物针对他们全家发起的灭门惨案!

其他的任务信息就没有了。

“你们的身份证件在这里。”

安雅把一个小袋子推了过来:“里面有一张名片,你们执行任务时碰到什么难题可以直接找他,需要其他的资料他也会帮你们!”

说此一顿,安雅一拍手站了起来,笑道:“先这样,明天一早你们就出发,飞机我会给你们准备好的,你去召唤你的队友们吧……”

……

第0084章 伪善大恶

时间不多,只有一天。

安雅走后,我和大兵忙活了起来。

大兵去找小豆子,他严禁我和鬼姬接触,很担心我会被那个满脸刺青的老妖婆摁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整死。

我只能转而去找姬子。

这个已经没落的世家门庭距离学院路程不短,坐落在一条峡谷里,非常隐蔽,倘若不是安雅告诉我确切的位置,谁会想到这种荒僻的地方会有人?

宅子很大,占地颇广,不过里面只居住着姬子一个人,门前已经极其荒败了,厚厚的积雪下覆盖着腐烂的落叶,踩上去滑滑腻腻的,几乎快要沤出肥料了,也不知多久无人打扫了,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旧时的义庄,鬼气森森。

姬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干活,他是个冷冰冰的人,和他说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我没有和他嘘寒问暖,放下任务信息后就离开了。

返回学院时,天色已晚。

黑沉沉的天幕几乎要把学院笼罩,宁静又压抑,这是暴雨前夕的最后安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七点钟,我们一行四人在黎明的机场碰面,抵达沈阳时,已经是傍晚了。

安雅提供的接头人叫老a,姬子说这个人应该属于黎明的编外人员。

所谓编外人员,其实就是普通人,对他们来说,黎明就是一个神秘又强大的存在,至于黎明的本来面目,或者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他们只是为黎明办事,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黎明的庇护。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编外人员。

这些人全都是人精,在当地有很深的人脉根基,而且消息灵通,无疑能成为黎明有效的助力。

安雅提醒过我,有必要的时候再找老a,实际上飞机刚刚落地我就直接找了这个人,沈阳这地方我可不认识什么人,面对的又是一件毫无头绪的案件,不借助他人的力量很难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在沈阳市的一家快捷酒店里,我第一次见到老a。

这是个江湖气很浓的光头中年男人,身上穿着颜色非常亮堂的小棉服,脑袋所在衣领里,两手插着兜,冻得嘶嘶哈哈的吸冷气,一路小跑着进了酒店。

所谓江湖气,不如说是匪气。

人都说干一行会有一行的气质,比如银行的女员工,大部分看起来比较贤淑,同样,混社会的也会有混社会的独特气息,这种气息我和大兵非常熟悉了。

老a也是慧眼如炬,上来特亲热的和我握手,冻得通红的鼻子一抽一抽,像流浪狗在垃圾堆里挑拣能吃的骨头一样,笑眯眯的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小九哥也是和咱一样的人?”

“退了。”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黎明给我的证件,道:“现在干这个。”

“晓得,晓得!”

老a仰头大笑起来,道:“先不急说事儿,咱先去整两口?来了东北不整两颗大绿棒子说不过去,回头得让人说我老a招呼不周了。”

“事办不成,兄弟没心情整。”

我四下看了一周,把老a拉扯到一个无人角落里,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接风的事回头再说,我这趟过来为了啥你心里有数了吧?你是这块地界儿上的爷,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徐东的事儿?我看他身家不小,在沈阳应该还是有三分薄面儿的。”

“三分薄面儿?嘿……”

老a抛给我一颗烟,笑眯眯的说道:“何止是三分薄面儿?这位爷的脸面可是比天大,搞慈善搞的轰轰烈烈的,谁不知道他呀!要不是公家这两年打压他打压的厉害,恐怕现在都上天了!”

“哦?”

我眉头一动:“这个人很嚣张?”

“不能说嚣张,只能说他比较红!”

老a道:“怎么说呢,这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在鞍山发的家,干过煤运、也组织过拉货的车队,有了点钱跑到锦州开始投资房地产,赚了钱以后又混到了沈阳的地界儿上,不过这两年打房地产的泡沫,买卖不好做,他才消停了。”

“我是说犯法的事儿,他有没有干过!”

我不知道这老a是真傻还是装傻,干脆直接戳破了:“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之类的?”

“哦哦,原来你是说这个啊,你怀疑是仇杀?”

老a恍然大悟。

我确定了,这家伙确实有点彪。

他想了想,就摇头说道:“这个倒是没听说过,我和他也没太多接触,就是知道辽宁地界儿上有这么一号人物,黑白通吃,很不好惹,而且他挺会给自己造势的,今天捐学校,明天慰问灾区,做了不少慈善,民间对他的风评特好!

其实吧,我觉得不可能是仇杀,他这两年因为运势不好没钱了,低调很多,不可能这时候得罪人,以至于人家往死里整他。

可要说以前的仇怨,小九哥也是道上混的,咱就简单直接点说,您觉得可能吗?这可是灭门呀,有这仇,谁能等的了那么久,这帮人报仇可不等过年,大家都不是国家元首,没有部队二十四小时保护,谁真豁出去想整死谁,人脉再广再有钱也不好使!”

这话说的在理。

道上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见过太多牛哄哄的大佬一转眼被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弄的横尸街头。

不过,我还是不改变自己的看法。

不是仇杀,只能是一时冲突杀人,死的最多也就只有一个,不可能被灭门,何况徐东一家老小死亡时间不同,只能说明凶手是针对他们家人策划的谋杀。

这事儿涉及到了那种东西,不能以常理度之,那种东西喜怒无常,底线非常脆弱,几乎是一碰就碎的。

沉吟片刻,我道:“我需要徐东的所有资料,哪怕是他和人言语冲突的事件也要有,能弄到不?”

“小九哥可真会为难兄弟。”

老a拍了拍光头,无奈说道:“两天吧,你们四个现在这住着,最多两天我给你送过来。”

说完他就走了。

姬子看不上这种二流子,冷哼一声:“黎明现在都与这种宵小有瓜葛了,堕落了……”

“嘿嘿,兄弟,你可别看不上这种人!”

大兵笑道:“这种人就是混江龙,警察不知道的他们知道,那些真正的巨黑不知道的他们也知道,消息灵通着呢,一个个手眼通天!不信咱走着瞧,他准能把这事儿办漂亮,都用不了两天就能给你弄来资料。”

……

事实证明,大兵到底是了解这些混迹在黑白之间的人。

老a承诺两天内搞定,实际上他只用了一天就兴匆匆的跑回来了!

啪!

一沓子厚厚的文件撂在桌子上。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老a拍着自己的大光头,口中啧啧有声:“这一家子还真是不简单啊,做恶人做到他们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了。”

我蹙眉拿起文件,只是看了其中几条就已经在轻轻叹息了。

这是一个伪善大恶的家庭,事情做到他们这一步,现在才死真的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

……

第0085章 罪恶之家

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家庭,每个成员都不干净,光他们沾染的人命就有好几条!

……

11年前,一个国内并不知名的女演员来锦州商演,受徐东雇佣为新楼盘开盘。当夜,徐东摆了一个饭局邀请女演员参加,中途不知发生了什么,女演员怒气冲冲的冲出了饭店,衣冠不整。

当天夜半三点时,徐东来到女演员所住的酒店,驻留一个多小时,期间酒店保洁人员明显听到房间里有女性的尖叫声和惨叫声,等徐东春风满面的离开后,不足三十分钟,女演员坠楼而死,被定性为自杀。

这个女演员是有家室的,他的丈夫闻讯而来,这是个挺聪明的男人,眼看翻案没戏,深知徐东势大,没有去和徐东硬碰硬,转而找上了徐东的老婆张艳欣。

二人在一家餐厅的包厢里见面,事后女演员的丈夫满面春风的离开,张艳欣得知丈夫涉嫌强暴、杀人后,也没有找丈夫什么麻烦,二人的日子仍旧过的和和美美。

七日后,在山海关火车站站口的荒地里警察发现了女演员的丈夫的尸体,手脚筋被人挑断,死于窒息,是被裤腰带勒死的,他身上携带着一张银行卡,七天前转入二百万元,他死后银行卡不翼而飞,里面的钱被人迅速取走。

这个案件被定性为谋财害人,凶手迄今没有落网。

……

9年前,徐东妻子张艳欣在沈阳商场逛街,因一个七旬老太无意间踩了她的鞋子,暴怒之下众目睽睽把老人摁在地上暴打,打的满脸是血,老人入院后不治身亡,张艳欣被当场带走。

不过,一个月后,张艳欣满脸笑容的出院,老人的子嗣未对此事提出任何异议,他们兴高采烈的在沈阳最昂贵的地段看房子。

……

8年前,徐东长子徐有为纠集几个社会混子,在一家锦州一家迪厅里强行带走一个女dj,之后,女dj被杀弃尸河中,找到后尸体几乎已经腐烂,尸检官认定她在死前遭到多人强暴。

凶手迄今未找到。

……

5年前,正在读高一的徐有龙在学校打篮球时,与同学发生肢体冲突,双方发生斗殴,徐有龙被打,临走前撂下狠话,一定要对方死。

一个小时后,徐有龙的母亲张艳欣、大哥徐有为乘坐一辆黑色奥迪赶到学校篮球场,后面还跟着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上跳下数十个壮汉,将打架男生摁倒在地痛殴。

期间,男生仰头哀求张艳欣说,阿姨你们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不行了。

张艳欣冷笑回应,她说他们徐家有的是钱,打死也赔得起。

片刻后,男生浑身抽搐,被活活打死。

所有参与斗殴的人员被警察全部带走,带头打人的几个男子均被判刑,不过张艳欣和徐有为只是被拘留十五天。

其后,男生的父亲暴怒之下提着菜刀去了徐家,被拥有持枪证的徐东射杀,在律师的辩护下,徐东是自卫杀人,无罪释放。

……

这些,仅仅是资料上的一小部分而已,至于斗殴、胁迫等,没有造成死人的事情就更多了……

啪!

大兵看完后恶狠狠的把资料摔在了桌子上,咬牙道:“这才特么的真的叫毁三观,哥们几个也是道上混过的,要说黑吃黑的事儿咱也这么干过,但这么欺负平头老百姓的还真没见过!”

说此一顿,他猛然回头看向姬子,道:“这次任务能不能以失败论?这一家子被人杀的不冤枉,我觉得这叫老天有眼,您觉得呢?”

姬子别过了头,轻声道:“失败了会受家法。”

“受!”

大兵提高了声音:“有家法老子也受了,这个杀人的东西我觉得它是英雄汉!”

“如果真的是不可为的情况下任务失败,惩罚最多就是罚款。”

姬子叹了口气:“可我们这个是故意放过凶手,会被打为叛徒,杖毙!不要有侥幸之心,黎明的情报人员无孔不入,我们这些人只怕从一下飞机就在他们的监视当中了,我们是黎明之剑,不该有、也不能有自己的顾虑,那些东西有智慧,其情可悯的太多了,但你看谁真敢故意放水?”

大兵蔫儿了。

罚款也好,挨揍也罢,他都能受,可如果是以命换命,那就不值当了,毕竟是自己的命。

“这些人该死。”

姬子难得的拍了拍大兵的肩膀,说道:“其实你说的对,我也不觉得这个凶手可恶,但它毕竟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已经见血,恐怕已经彻底失控了,我们解决了它也好,反正这一家子已经被灭门了。”

大兵默默点了点头,也没有回应,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了文件一眼,道:“老a,这些都是前几年他们干下的事情,最近三四年他们却彻底没有任何动静儿了,我没看到任何他们与人冲突的信息,这又是为什么?”

“我早说了啊,他们现在老实了。”

老a咧了咧嘴,无奈说道:“两年前上面来人了,往死里整他们这些涉黑成员,徐东就是其中之一,他怎么给人家塞钱人家都不要,他几乎是散尽家财在给自己擦屁股,最后实在是下面凝成铁板一块保徐东,上面那位查不出任何证据,这才罢手。

不过临走前那位还是撂下狠话,徐东不死,他绝不罢手,哪怕徐东有天大的靠山也跑不了,他棺材都买好了,一口给徐东,一口给自己。

打那以后,甭管徐东干什么,从来没顺利过,打房地产泡沫,他第一个倒霉,政府项目一个接不到,据说上面的靠山被那位大员给斗倒了,他过的胆战心惊,全靠以前留下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在维持着生活,虽然还是有头有脸的人,但大不如从前了。

而且,天知道那位大员什么时候斗完大老虎会来杀他这只小土狗,他过的胆战心惊,深居简出,几乎不露面的。

前不久,一个摆摊卖水果的老大爷把他的宾利前脸撞个稀巴烂,他下去屁都不敢放一个,不要钱反而赔给人家一万块,带老大爷去医院从里到外检查了一圈,生怕人家出毛病赖他,留下把柄。

还有他老婆,那娘们买衣服和服务员吵吵了几句,回家被他大嘴巴子打成猪头!!

这种人……你指望他最近几年能犯什么事儿。”

“可他还是死了……”

我苦笑道:“他家的人没有一个干净,谁知道是哪个人的对手来杀人了,现在还是没办法锁定目标!”

“继续查!”

姬子站了起来,冷声道:“查一下所有他们曾经欺负的过的人现在在干什么!!”

姬子的眼神很冷,目光和冰锥子似得。

这家伙也不知道杀生多少,身上杀气大的惊人。

老a就是个跑江湖的,遇到这种杀手也虚,光头上冒出一大片汗,一拍脑门应了一声,一溜烟逃走了。

我则无力的靠在床上叹息一声……

这个案件太复杂了,死者一家子屁股上全不干净,怎么找凶手?

但愿老a能带回一些好消息!

……

第0086章 求救者

我们要的信息太细了,与徐家结怨的人极多,这些人里很多被徐家伤害过,又被徐家的金钱攻势摆平,大概他们自己也觉得做人做到这一步不太光彩,很多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以后如泥牛入海,选择隐姓埋名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时隔多年再要追寻这些人,谈何容易?

就是老a这种老油子一时半会想捋明白这些人的行踪下落,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天从快捷酒店离开后,他就再没消息传回来,估计还在忙则搜罗。

沈阳的年味越来越浓了,我们在这里驻留等待了四天,案子没进展,倒是没少往集市里跑。

这一天清晨,老a又兴匆匆的来了,比我们预料的要快,头上裹着毛线帽子,一进屋摘了帽子光头上热气腾腾,看着特壮观。

“别急!”

大兵看老a上气不接下气,冻得嘴唇发青,就抛出一个热乎乎的粘豆包,笑道:“先吃个暖和一下。”

老a也不知道到底干嘛去了,又渴又饿又冷,一下子把个粘豆包塞进嘴里,烫的“嗷呜嗷呜”低吼,俩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一口气干了一瓶矿泉水才顺下去,拍着胸口道:“哎嘛,这一下子干的,差点整死我!”

“坐!”

我扯个椅子丢给他,道:“您这是干嘛去了,咋成这操性了?”

“嗨,别提了!”

老a猛一拍光头,苦笑道:“铁子,你们要的信息太杂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捋不出来,不过你们别急,这事儿好像真有眉目了!”

说此一顿,他卖足了关子,直到大兵差点跳起来抽他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说道:“别急嘛,嘿嘿,前两天有个人跑去局子里投案去了,你猜这人怎么说?他说自己家里有鬼!警察压根儿不信他那一套说辞,不予立案,要不是这人有个体面的身份,估摸着警察都给他扭送精神病院了。

不过这人也执着,警察不管他他就赖着不走了,白天在局子里待着,晚上就跟着邢副队,躺在人家门口睡觉!

邢副队是我的好朋友,把这事儿当个乐子说给我说听,我却是上心了,昨天大半夜跑他家门口去见这个人,结果被这孙子拉住了,抱着我大腿死活不让我走,拽着我跟他在门口蹲了一夜,你瞅瞅给我冻得。”

老a把他那张乌黑发青的大饼子脸凑了上来。

我连忙往后坐了一些:“得,你就别诉苦了,这回你的贡献黎明都记着呢,你有所为,黎明必有所报,少不了你的功劳!你快说说为啥所有人都觉得这人是个神经病,就你觉得他不是?”

老a放心了,这才和我们交了实底:“这人以前跟徐家来往密切!你们记不记得五年前徐东的二儿子徐有龙打篮球的时候和人发生冲突,他母亲和哥哥纠集社会人员打死学生的事儿?”

我点了点头。

“知道当时咋摆平的不?这个人在幕后没少推波助澜!”

老a吸了吸鼻子,道:“这人叫季茂才,是现在的东大校长,以前徐有龙就在东大下面的附属中学念书,从入学到升学,几乎都是这个人全权经办!

五年前,徐有龙一家三口杀人后,季茂才前后奔走,帮忙摆平了很多事儿,没他,那次的事儿媒体肯定要捅出来,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这一家三口,三年起步是没跑了。这些搞媒体的可不认识什么徐东,也不怕他,也就季茂才这种文化界的泰山北斗开口才好使。

后来,徐东给东大和东大附中捐了两座图书馆,合计五千万,不过建这俩图书馆一共也就花了两千多万,纯特娘的豆腐渣工程,剩下的钱徐东没开口,也没人查,去了哪还用说?

这两年徐东倒霉,以前和徐家走的近的人全闪了,怕沾上屎,唯独季茂才不怕,隔三差五去徐东的酒店里消费,徐东的酒店里光客户经理有十几个,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挣得工资老吓人了,都是徐东给这老东西准备的妞,他一周去三次,一次两个,正好轮换!

现在,徐东一家子刚刚被人灭门,紧接着这老东西就说他遇见鬼了,您不觉得这事儿挺怪?

昨晚上和他聊了很多,他思路清晰,就是吓坏了,我觉得他说的不像是假话,就擅作主张帮您应了他,说您是专门从处理那种东西的大师,一会儿带您去瞧瞧他?”

这个发现确实可以称之为线索,我们除了追着这条线走下去,似乎没有别的选择,简单收拾一下,上了老a的宝马x5。

在大东局子的门口,我们见到了这位东大校长。

他裹着破旧的羊毛大衣,瑟瑟缩缩的坐在门口,头发凌乱,眼镜框歪斜,面色晦暗,可见他这几天过的并不怎么样。

这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打扮,如果不看他做过的事儿,单纯看这个人,其实相当儒雅,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有学问的长者。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大兵冷哼一声,他对这种草蛋的读书人向来不感冒!

季茂才最先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我们,或者说,他是首先看到了老a,原本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一刹那明亮的惊人,他跌跌撞撞朝着这边冲来,台阶上太滑,甚至狠狠摔了一跤,不管不顾!

扑通!

他很没出息的一下子跪在姬子面前,可能在他眼里姬子这种气质出尘的人更像大师,至于我和大兵,似乎看起来更像老a的马仔,小豆子干脆可以直接无视了,他抱着姬子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您就是老a兄说的大师吗?求您救救我……”

姬子一脚踢开了他。

他还欲爬过来。

我有些看不过眼,强忍着不去想他做下的事儿,一把扶住他,道:“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季茂才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我们去了旁边一家肯德基,感受着人群的温度,季茂才晦暗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徐徐说起了他最近的遭遇。

他的日子很不太平,尤其是晚上,更加不太平。

最早的时候,是他家老婆子晚上去楼下超市买东西,回来一开门尖叫一声,说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年,那一晃神就不见了。

季茂才没当回事儿,就在当夜,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凉了一下,醒来后没发现什么继续睡觉,结果第二天一看,脖子上赫然是个黑手印子。

季茂才开始害怕了。

又过一日,仍旧是睡梦时分,他忽然感觉脸上冷飕飕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着他的脸吹气,他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只见一道白影子就站在床边,弓着身子探过他老婆,尝试着触摸他。

他大叫一声,那白影子掉头就跑,只不过跑的时候是踮着脚的!

于是,季茂才搬家了,搬到了自己另外一套房子里。

可无论到哪,那个东西每天晚上肯定要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层出不穷。

直到我们刚刚抵达沈阳那天,季茂才正在吃饭,一把尖刀一下子从厨房里飞出来,“铿”的扎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看着尖刀在眼前晃啊晃,季茂才彻底崩溃了,他嚎啕一声逃出家门,再没回去!

“你老婆呢?”

大兵问道:“你走了,家里就你老婆一个?”

季茂才这才忽然惊醒,喃喃道:“还有刚出生孩子呢……”

大兵惊诧道:“刚出生?你的?”

季茂才点了点头。

“你和年轻妹子生的吧,你老婆也真能忍。”

大兵在这种事儿上总是能瞬间洞悉真相,深深看了季茂才一眼,冷笑道:“你特么可真够狠的,为了活命把老婆孩子留下喂鬼啊!”

季茂才嚎啕大哭,吸引了不少人注目。

我狠狠在他头上抽了一巴掌,就跟他教训学生一样,怒声道:“你特么在这哭有个叼用?还不赶紧带老子去你家,但愿为时不晚!”

……

第0087章 立法

季茂才的生活奢靡无度,但他本人的行头却非常简陋,开的是一辆破旧的尼桑,住的也是老小区。

“您挣了那么多钱干嘛去了?”

大兵一点都不体贴,一边翻弄着老a给的资料,一边毫不给人留面子的絮絮叨叨:“这上面说你老婆和你结婚的时候你还是个三无产品,知青下乡,屋里没粮兜里没钱,下地耍不好锄头,施肥挑不起大粪,整天嘴里除了之乎者也就没别的东西了,连点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觉悟都没有,一家子生计全靠你老婆,人家别人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妇女顶了整个天。

你们的孩子被山里的狼叼走,她为了追孩子在月子里一口气跑了好几个山头,身上留下了后遗症,从此生育困难,而且骨关节每逢阴雨天就剧痛难忍。

你说说你挣了钱咋就不给她置办个好点的房子呢?这地儿住着她不得死啊?”

这小区确实太破旧了点,楼房白色的颜料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雨水冲刷后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痕迹,换气扇用铁架子固定在窗外,运作时“呼啦啦”的噪音不绝于耳,和破风箱有的一拼,上面更是凝着黑乎乎一厚层黑色的污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裂。

至于小区环境什么的,更不用说了,只是勉强能凑合着住人罢了!

这种地方住进去必定潮湿,对关节有问题的人来说确实不好。

“嗨,不装出一份勤俭节约的穷酸样,怎么评职位?恐怕早就被查喽!反正住在这的又不是他,是他老婆,他老婆就是他贴在脸皮上的寒酸标签,走到哪他都可以拿着个说事儿——看,我多么有艰苦卓绝的朴素精神?”

老a边停车边笑说道:“季校长早就有过豪言壮语,老婆是用来共患难的,小妾是用来当金丝雀养的。您甭说他对老婆刻薄,对三儿可没的说,万科的别墅,您听过没?一套两三千万起,丫眼都不眨的就送了。”

说着,老a脸凑到季茂才耳朵边:“您一年前不是在办公室强了一个女大学生么,据说后来拿钱摆平了?两套万科别墅,加现金一千万?嘿,好像还有了孩子,老当益壮嘛,您的老婆子看的孩子该不是就是这个吧?”

季茂才被这俩老流氓说的面色通红,羞愤不堪,不过为了自己的性命,愣是把头插在裤裆里没吭一声!

……

季茂才的家在三楼。

楼道里很黑,湿闷阴冷,散发着一股霉味,房门虚掩。

我刚刚站到门口,一阵阴嗖嗖的风顺着门缝扑面而来。

这么冷?

我牙关都在轻轻打颤,扭头问季茂才:“你对老婆再抠也不至于舍不得交取暖费吧?这大冷的天能住人吗?”

“我……我交了啊!”

季茂才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辩解道:“我虽然刻薄,可也不至于凉薄到这一步!”

“不对!里面有情况,那个东西现在就在里面!”

姬子低喝一声,一把拉开门迅速冲了进去。

屋里寒气森森,比外面都要冷三分。

寒舍简陋,但打扫的也算干净,早上似乎刚刚拖过地,水渍在地上结了薄薄一层冰。

客厅里无人,卧室里有轻轻的哼唱声传出来。

季茂才的老婆就在卧室,这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妪,与季茂才相比,她更加苍老,头发几乎全白了,但梳理的一丝不苟,穿着夜市里卖的廉价棉服,轻轻摇晃着摇篮。

“回来了?”

老妪昂头轻轻问了一句,再无下文,从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季茂才一眼,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眼白发黄,但眼神坚毅又沧桑。

这样的悲苦眼神看的我心颤。

她,太像我的母亲了。

那个辜负了她一生的男人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她信了佛,每当她跪下看着面无表情的佛像时,总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到底激荡着怎样的故事,也没人会问她的心事。

以前我总觉得信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是把自己放在那群秃子的案板上任由宰割,可经历很多后我渐渐看懂了他们。

只有精神世界完全崩塌的时候,她们才只能通过信仰来支撑自己的肉壳,否则真的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种悲苦的眼神,也属于她们。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摇篮中的孩子吸引了。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摇篮旁边,那里空荡荡的……

没人逗他,他一直在“咯咯咯”的傻笑。

当我的手放在孩子脚上的时候,孩子浑身一个激灵,他看了我一眼,哇哇大哭。

“小孩子都这样,有点惊。”

老妪笑着说道:“尤其是夜里。”

她站了起来,想抱起孩子哄一哄。

这时,孩子的眼神越过我,又一次落到摇篮旁的位置,“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下意识的去看孩子的眼睛,这才看到了一些端倪。

孩子的眼睛很干净,瞳孔清澈,犹如一面镜子,只不过里面倒映的却不是房间里的物件,而是一张人脸!!

人脸在瞳孔里太小,看不清楚,但我很确定,那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人,孩子的眼睛也没有在看我们。

只能说……

这房间里还有别的东西,这个东西就在我身旁!

我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你是谁……”

我一手按着九龙剑,一边盯着摇篮边,虽然我什么也看不到。

“咯咯咯”

孩子又在笑。

显然,那个东西没有理会我,继续逗着孩子。

无声无息的,小豆子打开了地灵眼,双眼一片漆黑,她盯着摇篮边看了片刻,徐徐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这是我心里的第一反应,下意识的抽出九龙剑。

老妪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可能感觉我们不像以前跟着季茂才来这里的人,而且是来者不善,豁然起身,整个人挡在摇篮前,满脸警觉的看着我们:“你们想干嘛,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该出去的是你!”

季茂才露出了凶残的一面,勃然大怒道:“没感觉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弄死我吗?这是我请来的大师,你给我起开,要不我打死你!”

忍让了一辈子的老妪冷笑了起来:“你做了一辈子亏心事,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是冲着你来的,你走了以后我们娘俩日子过的很太平!”

“找死!”

季茂才冲上去就要动手,不过被大兵一把推得滚出了屋子。

“阿姨,我们没有恶意。”

我尽可能和善的对老妪解释道:“您难道没觉得这屋子里很冷?”

老妪眉头紧蹙着:“感觉到了,不是暖气坏了么?要不是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我早就出去修了!”

“肯定不是暖气的问题!”

我斩钉截铁的说道:“确实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这屋子里!”

老妪惊疑不定。

“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这里试试就知道了。”

姬子忽然笑着说道:“很简单,立个法!”

说罢,他一把拿起屋子里的扫帚,将扫帚倒着放到了门口,转向老妪笑道:“您现在先让开,如果您身后没东西,我们立马走,如果您身后有东西,我觉得为了您和孩子的安全,我们还是帮你处理了这个东西为好!”

老妪想了想,一点点闪到了一边!

“啊!”

小豆子立即惊叫一声!

……

第0088章 祸源

老妪身后仍旧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老妪在涉及到孩子的问题上底线很低,她眉头紧蹙,说话已经很不好听了:“如果你们是想骗钱的话,劳烦你们去找外面那个人,我没有钱,也没什么可以给你们的,请你们出去!”

她一直注意身后的情况,并没有看到小豆子眼睛的变化,一直等她怒气冲冲要送客时,这才终于迎上了小豆子的双眼,惊呼一声,吓得双腿发软,差一点就坐倒在地。

“是个男孩!”

小豆子定定看着摇篮旁边,小脸上有些惊慌,轻声道:“他身上有水,很多很多水,落了满地,正趴在摇篮旁用手指戳孩子的脸……”

姬子陡然出手!

他拳头上凝聚着能量,出手就是刚猛暴烈的一拳,拳风呼啸,破空声尖锐。

他应该也看不见那个东西,完全是循着小豆子的视线幺摸了一个大概位置出手。

啪!

这一拳头打在了空气里,声如响鞭。

“没打中!”

小豆子道:“他离开了,从卧室里出去了。”

姬子急急追了出去。

小豆子在身后适时提醒道:“他正往窗台上爬,他想从窗户上跳出去!!”

客厅里只有一个窗户是打开的,姬子一个健步冲上去,凌空一抓,这一次他很明显触碰到那个东西的,我能看到他眼神变幻了一下,而后一声低喝,手猛地向后一扯,随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不过手中却凭空多了一把头发,头发湿漉漉的,“滴答滴答”不断滴水。

“逃走了。”

小豆子摇了摇头,追到窗户前向下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轻叹道:“已经不见踪影了。”

“拿纸来!”

姬子随手丢掉头发,怒气冲冲的踢了季茂才一脚。

季茂才已经被方才一幕吓傻了,哆哆嗦嗦起身钻进了旁边的小屋。

这屋子是他摆给领导们看的穷酸地方,没米没盐没关系,就是不能没有文具,要不怎么能算是书香门第呢?

姬子拿着纸笔在椅子上坐下,抬头对小豆子说道:“给我描绘一下那个东西的样子!”

小豆子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个男子跃然纸上。

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面色木然,长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肩膀上,穿着宽大的白袍,衣角在不断落水……

姬子指着纸上的男子,问道:“几分像?”

小豆子细细看了片刻,道:“九成五。”

姬子点了点头,又把纸甩到季茂才面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季茂才看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大兵扯着季茂才的衣领拽了过去:“知道为啥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么?因为那种东西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你可以否认,但死了别有怨言!”

“我真的不认识呀!”

季茂才很怕死,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怕死的人,大兵就是提了一个死字儿,立即嚎啕大哭,两条腿来回打摆子,一股骚臭味立即弥漫开来,竟然尿了。

大兵一脸嫌弃的把他丢到了一旁。

“看来他是真的不认识。”

姬子喃喃自语道:“徐家刚倒霉,就轮到了他,在他的家里又发现了这么个东西,这个东西应该和案子有关,偏偏他不认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扶着小豆子的肩膀问道:“你说那个东西一直在逗孩子?他刚刚的神情如何?仔细想想,这很重要!”

“神情……”

小豆子细细思索,神色有些飘忽,轻声说道:“很难形容,他一会儿特别亲切的戳孩子的脸,一会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就转过了身……”

姬子又问季茂才:“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生的,是不是你的?”

“是,是我的……“

季茂才脸色憋得很难看,颇艰难的说道:“老a说的没错,是我和我的学生生的。”

“有点意思了。”

大兵特八卦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孩子接到这里呢?”

“孩子总要有个父亲……”

季茂才叹了口气:“留在她亲生母亲身边,我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当爹……”

“所以,你干脆来了个老母鸡下蛋?”

大兵很恶毒的说道:“你是不是告诉别人孩子是你家里这个六十岁的老妇生的?反正新闻上也有这种奇闻,这样一来,这个孩子和她亲妈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季茂才面色胀的通红。

姬子还不放过他,连吓唬带殴打,终于问出了孩子母亲的信息。

“这个人没用了。”

他站了起来,冷漠的看了季茂才一眼:“我们该走了。”

季茂才立马嚎啕大哭,抱着他大腿,苦苦哀求姬子救他。

嘭!

一记钵大的拳头落在季茂才脸上,老家伙脑袋沉沉落在地上,翻了个白眼,再无任何声息。

“说了你没用了,还叽叽歪歪。”

大兵狞笑着收起拳头:“没用的人就该死。”

我们离开了这里,季茂才我们懒得去杀,虽然对于见过那种东西的人,黎明确实有直接干掉的习惯,但这种人杀了脏手。

我们走后,估计那个东西还会回来,那时就是他的死期。

他该死。

老妪一直坐在屋里,没出声,也没阻止,如一具木偶,面色复杂的看着摇篮里的孩子。

估计大兵那句老母鸡下蛋伤了老妇人的心,也将她唤醒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

上了车,我才终于问起情况:“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还不确定。”

姬子眉头从未舒展,他迟疑道:“我还需要确定一些事情。”

说着,他转而看向驾驶位的老a:“徐有龙的尸体还在吗?带我们去看一下!”

“没问题!”

老a应了一声,立即发动了车子。

大兵好奇问道:“死了那么多人,为啥你就想看徐有龙的?”

“孩子的母亲是学生,季茂才是校长,这俩人都跟学校有关,徐家唯一一个正在上学的就是徐有龙,而且徐有龙和孩子的母亲是同学,都在东大。”

姬子道:“这一系列的点结合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徐家被灭门,祸事源于徐有龙,且看看他的尸体吧,看完以后就有结果了!虽然……现在我八成已经猜到害人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

第0089章 冰尸

和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尤其是明明对方知道一件对你很重要的事情却偏偏就是不告诉你的时候,你就更加的累了。

姬子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恨不得把他射墙上的人。

他给我们透露了很多口风,就是不肯把自己的盘算全部说出来,任由大兵怎么追问,他闭目不言,问的烦了就撂下一句等他确定了会说的!

于是,不长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

老a找到人是位验尸官,名字叫毕伟,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白大褂,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味道。

听说我们要看徐有龙的尸体,毕伟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砸吧砸吧嘴问道:“你们真要看?”

“怎么?”

我笑道:“难道尸体不在你这里?”

“在我这里。”

毕伟耸了耸肩:“不过冻死的人可不太好看,但愿你们别后悔,跟我来吧!”

在验尸房里,我们见到了徐有龙的尸体。

这具尸体就放在一张床上,皮肤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寒霜,平放在床上,两条腿却高高翘起,保持着坐的姿势,他脸皮上满是褶皱,笑的非常夸张,以致于整张嘴巴里的牙齿全都露了出来,眼睛里已看不见瞳孔,几乎变成了一颗淡蓝色的冰珠子。

这副模样,比恶鬼还要骇人三分。

大兵用手指敲了敲徐有龙的腿,梆梆作响。

“这是刚刚从藏尸柜里拎出来吗?”

我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气温,温度算不上高,但足以让冰块融化了。

“什么呀,一直在这扔着,解不了冻!”

毕伟抓了抓头,无奈说道:“我干这行也五六年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况,这人的尸体就是不解冻,拿火烤都没用,后来惹急了丢火葬场里都化不开,搞的都没办法验尸,别说手术刀,就是用剔骨刀或者大砍刀也破不开他的身体!”

我奇道:“那你们怎么得出结论是酒后冻死的?”

“这里!”

毕伟指了指徐有龙微微张开的嘴巴,道:“我们费了很大劲才从他嘴里刮下一层冰霜,拿去化验了,从结构来看,这就是正常的冰,里面含有不少酒精,看浓度都够的上醉驾了!”

“醉驾不一定就真的喝醉了,有的人能喝。”

我摇了摇头,转而问老a:“那天他在夜店里的酒水清单有没有?”

“查了!”

老a道:“他点了两个皇家礼炮,还有二十个啤酒,期间撩了两三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还被他灌醉带去卫生间了,估计最后能喝到他肚子里的没多少,最多也就只有五六瓶啤酒,半瓶皇家礼炮。这点酒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少,但徐有龙打小纸醉金迷,酒量不一般,两斤白酒下肚腿都不哆嗦,这点酒还难不住他。”

说此一顿,老a又笑道:“何况,夜店的酒有多少是真的?除了喝了头疼,基本不醉人。”

我点了点头,徐有龙或许真的死于诡谲手段,沈阳的冬天和呼伦贝尔是两个概念,沈阳还不至于冻死人,尤其是没喝多的情况下。

能把人冻死,这应该是凶手的特殊手段之一。

姬子围绕着尸体走了几圈,似乎瞧出了端倪,忽而转头对毕伟说道:“你这里有没有盐?冲点热盐水过来!”

毕伟应了一声,转而去忙活了,不过片刻端来了一杯热盐水,姬子拿着直接泼到了徐有龙身上。

滋啦!

瞬间,徐有龙身上腾起阵阵白雾,夹杂着恶臭难闻的气味,似腐肉。

大兵口鼻间吸入大量白雾,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姬子随手扔掉纸杯,道:“走吧,我们去找慕青。”

慕青,就是季茂才的小三,那个孩子的母亲。

从验尸房出来上了车,姬子这才终于说起了他的一系列推测。

灵,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东西,和传说中的鬼差不多,但它真实存在,只不过目前的科学还无法合理诠释这种生命存在形态。

就像我们遇到过的啮齿类怪物一样,灵也是那种东西里的一大类,下面有很多很多种怪物。

我们之前见过的灵奴,就属于灵的一种,不过非常低端,处于金字塔的底部,很容易对付。

一些高阶的灵,变幻无常,隐匿自身的本事非常强大,就算是小豆子的地灵眼如果火候不够也看不见。

能看见灵的,只有刚出生的孩子!

医学已经证明,刚出生的孩子是没有视力的,那个时候他们眼前一片混沌,阴差阳错之下能看见灵的诡异存在形态,不过伴随着孩子的成长,这种能力会渐渐消失。

所以,孩子如果夜惊,总是莫名其妙傻笑哭闹,有极大可能是家里窜进了灵。

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很简单,把常常扫地的笤帚立在门口,或有奇效。

道理其实很简单,灵之所以能介于虚实之间,就是因为它们脚下不沾地气,所以大部分的灵都是踮起脚尖行走的,家里常常扫地的扫帚会沾家里的地气,久而久之与地气有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一下子将扫帚倒置,可颠倒地气,让灵的形体短时间内不稳定,这个时候,地灵眼就能看见灵,如果扫帚用的时间足够久,甚至人眼都能看见灵!

当然,扫帚打灵,对常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这是对付灵时最常用的手段,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高深本事,不过用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我觉得,我们可能就是遇到了灵里面的一种,而且这种灵等级非常高!”

姬子叹息道:“徐有龙身上的冰,是一种毒冰,本身是一种毒雾,一旦对着人吹一口,毒气附着在体表,疯狂吸附四周的水汽,沈阳的天气虽然不至于冻死人,但滴水成冰还是能做到的,徐有龙身上不断吸水汽,这些水汽不断凝结在他身上,吸走他的热量,时间一久,可想而知,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就是被这么冻死的!

毒冰如毒,非但不会融化,反而淤积越久越棘手,这种毒物不怕火,所以火化不开这种毒冰,但是盐水却可以!

拥有这样毒物的灵有不少,但从凶手杀徐东夫妇的手段看来,凶手力量应该非常恐怖,能用巨力震碎内脏,且,凶手的灵与他本身面目并不相符,不然季茂才不会不认识,也就是说,这个凶手的灵是可以随意变化模样的!

满足这三条的灵,据我所知,只有一种。”

大兵急急问道:“啥呀,你能说的快点不?”

姬子如释负重一般徐徐吐出三个字:“无面鬼!”

……

第0090章 生死有别

我对这些东西还是不敏感,至少和姬子这种从小就开始耳濡目染的人相比,我没有那么敏锐的嗅觉,凭借着蛛丝马迹就能缜密推测出背后兴风作浪的东西是什么。

不过他既然说这是无面鬼,那我就全明白了。

在黎皇的收藏馆里,一座展台收藏着一具非常独特的人骨,这副人骨只有一米七上下,是女性骨骼,不过骨骼颜色却是墨绿色的。

那就是一副无面鬼的骨骼。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东西,它们拥有着极高的艺术天赋,而且情感格外敏感细腻,刚刚出生的时候除了骨头颜色外,和人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伴随着它一点点长大,天赋就渐渐表现出来了,琴棋书画一碰就懂,在古代,很多女性无面鬼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能歌善舞,被权贵们金屋藏娇。

当然,艺术天赋仅仅是他们美的一面,他们也有狰狞可怖的一面。

对于无面鬼来说,年满十六他们就会成年,这时候的他们不需要什么刺激,天赋会自然而然觉醒——灵魂出窍!

绝大多数灵体一般都需要一副肉壳来打掩护,虽然对它们来说那具肉身没什么用处。而它们灵魂的相貌与肉身别无二致。

无面鬼是个异类,它们的肉身从娘胎里出来面目就固定了,而且肉身并不是累赘,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要比武人强悍的多,当它们灵魂出窍后,它们的灵魂没有脸,变化什么模样都在一念之间。

无面鬼之名,由此而来。

估计它们的艺术天赋也是来源于它们多变的灵魂。

“又是一起被严重低估的任务。”

我叹了口气。

灵体飘忽不定,又无孔不入,是那些怪物里面最难对付的一种,只要涉及到灵体的任务,都是b级起步,上不封顶。

无面鬼在灵体里面算是非常难缠的,这次任务评估个b级一点都不算过分,甚至更高。

可惜,鉴于我们上一次的任务表现,我们没有向组织求援的资格。

……

万科别墅,沈阳最昂贵的房子,没有之一,也是富人们的天堂。

慕青现在就住在这里,季茂才说她生育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上课了,天天缩在别墅里在休养恢复自己的身体。

慕青不想让人看出她一个在校大学生生过孩子,季茂才更不想,这算是二人的共识。

来这里找慕青,错不了,至少不会空手而归。

高档小区有一个好处就是安保极其严格,当然,对于我们这几个“不怀好意”的造访者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优点,还没进门就被保安拦下来了。

老a抚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上去刷脸,很快被怼了回来,面红耳赤的扬言要喊几十号小弟砍死人家。

其实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要是放在别的小区,像老a这种老流氓要是撒泼,估计保安很快就会认怂,毕竟老a确实在道上认识那么几个人。但在万科的保安眼里,他就是一个上跳下蹿的死秃子,给里面住的人当马仔都不够分,人家压根不虚他,拿鼻孔看他已经很给脸了。

狗仗人势能上天,由来如此。

冲动过后,老a冷静下来了,没叫小弟去砍人,躲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似乎是打给万科的高层。

在这个人情法治各占半边天的社会里,认识点人好处多多。

很快,那些保安挂着笑脸把我们迎进了小区,不过车得停到外面,这是定死的规矩,人情的作用就是能在规矩之外行最大的方便。

万科很大,我们坐着保安巡视小区的电车被冻得够呛,这电车和旅游区的观光车差不多,四面漏风,天寒地冻的坐着真谈不上舒适。

慕青在这座小区里有两栋别墅,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南面的她似乎准备挂牌卖了,她自己长期居住在北边,已经算是边缘地区了。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这栋别墅的电子门前正守着一个保安,穿着军绿色的棉大氅,踮起脚尖往里面张望!

“李狗子!”

开电车的保安一看到这人立即笑骂了起来:“你个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老早就看你瞧人家的眼神不对了,每次人家出门的时候就盯着瞅,眼珠子都恨不得拔出去了!”

“哪有的事儿!”

李狗子低头讪笑一声。

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子板有点单薄,皮肤倒是比寻常保安白嫩很多,应该在这里待了挺久,鼻涕都挂在了人中,结出一层薄薄的冰碴儿。

被保安识破后,他转身就要走。

“哎,叔叔!”

小豆子忽然出声叫住了这人,等电车停稳后跳了下去,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忽然问道:“叔叔你是农村里出来的吧?”

李狗子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小豆子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粉雕玉琢,看起来人畜无害:“我也是农村里出来的呢,我们老家冬天也很冷,和东北这边差不多,一到了这个季节,都不用冰箱了,肉直接放在室外,冻得老结实了。”

李狗子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点头道:“是了,农村就这点好,空气没这么脏,东西放在外面冻得好。”

“对的嘛,尤其是冻出来的肉,比冰箱好!”

小豆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看起来粉粉白白的,跟叔叔你的肤色特别像,你说说这长肉的东西活着和死了的时候为啥区别就这么大呢?活着的时候越冻越红,最后会变青,可死了就越冻越白,时间久了颜色跟白玉似得,特别好看!”

李狗子脸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他果然是个死人!”

小豆子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大声喊道:“快抓住他!!”

其实根本不用小豆子提醒,我、大兵、姬子三人已经纷纷跳下了车。

这人身体里面藏着东西,如无意外,那东西就是凶手!

我抽出九龙剑,紧黏在这东西身后。

至于老a,面色阴晴不定,在我们跳下车后挣扎片刻,忽然骂了声娘,一脚把吓傻的保安踢下车,夺了电车掉个头就冲了上来,速度极快,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快,很快越过我,直挺挺朝着李狗子撞了上去!

……

第0091章 借尸

哐当!

一声巨响,李狗子直接横飞了出去。

不过老a也不舒服,这种电车毕竟不是车,四面透风,更没有安全带、防撞击气囊之类的东西,四五十迈的速度下发生碰撞产生的冲击力也不小,整个人在惯性作用下猛然从车上翻出去,光秃秃的大脑袋结结实实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沈阳天寒地冻,此时气温至少都是零下二十多度接近三十度了,地面冻得硬邦邦的,人脑袋一下子撞上去是个什么后果可想而知。老a的光头上立马开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头皮翻卷起来,很快大量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半边脸颊,黄色小棉服上处处是斑驳血迹。

老a对此浑然不觉,双手撑着地面立即爬了起来。

“这次算老子一大功!”

他扭头冲我吼了一嗓子,张牙舞爪朝李狗子扑了上去。

我早已被他凶悍的一面震慑住了,此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原来是为了黎明的好处。

就是不知道黎明到底许了他们这些编外人员什么好处,能让他这种混江湖的老油子这么玩命。

老a可谓是身先士卒,根本不等我们四个追上去,他就已经扑到李狗子身上,匆忙间摸着对方的胳膊就往身后拧,试图将对方擒拿。

李狗子被撞后一直不动,就像附身的东西放弃了他一样,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任由老a摆弄。

很快,老a控制了李狗子,大笑一声,扭头得意的朝我们挤眉弄眼!

“小心!!”

姬子一边朝追赶,一边大喝道:“这种东西不能以常理揣度!”

咔嚓!

一声脆响响起,在这寂静的冬日里是如此清晰刺耳,如布帛骤然撕裂,又如冰山断裂崩塌!

李狗子暴起发难,他生生扭断被老a折在身后的手臂,把老a掀翻在地。

老a怔怔看着手中的断臂,这才如梦方醒,眼里笼上了恐惧!

嘭!

李狗子仅剩的一条手臂狠狠一巴掌呼在了老a的光头上,打的老a半张脸都在瞬间有了变形,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彻底没了动静,不知死活。

随后,李狗子看了我们一眼,转而朝着一侧的绿化带钻了进去,那里是一片人工种植的小树林。

“分头追!”

我撵在李狗子屁股后面,同时对大兵和姬子招呼道:“一左一右,包抄!”

说完,我率先钻进了树林。

富人是很注重生活环境的,像万科这样别墅区绿化面积都很大,所谓的小树林钻进去后前方也是一望无垠,入目之处皆是松树,这里的积雪无人清扫,深雪能埋膝盖。

李狗子早已没有踪影了,只是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我只能循着脚印追寻,这里树与树的间距很窄,松树的叶子落雪融化后又结冰,与冰针无异,短短片刻不知在我脸上划出多少血痕,又痒又疼。

树林的尽头,是一片已经结冰的人工湖。

我一口气追到这里,体力消耗巨大,放眼望去,人工湖上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李狗子的影子!

跟丢了?

雪地上的脚印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有些迟疑,又不敢置信,除非他李狗子插翅飞了。

念及此处,一抹灵光在我心里闪过,不等我做出下一步动作,两片积雪纷纷扬扬落在我脸上化开。

我猛然抬头,在旁边一株颇为高大的松树上看见了李狗子,他单臂吊在树杈上,像上吊挂着的尸体,甚是阴森。

四目相接刹那,李狗子松开了抓着树杈的手,直挺挺坠落下来,一脚朝我头上踩来。

“找死!”

我又惊又怒,如果不是察觉的及时,他忽然给我来一下子我就完蛋了,死亡阴影的威胁下,我浑身紧绷,反应速度几乎达到极限,立即迅速后退,堪堪避开后,双手握九龙剑顺势向前横扫。

时间在这一刹那似乎变慢了,我身上发生了一系列惊人的变化。

眼前的世界变了,我能看见飘荡在空气中的能量元素,九龙剑轻颤,这些能量飞快附着在九龙剑上,同时身体里的力量也在山呼海啸,我的骨骼扭曲了,一剑横扫有奔雷之势。

这是怒龙之态,神龙一怒,横扫六合,龙爪的扫往往凝聚了神龙一身伟力。

我模仿龙态,此时亦如此,一身所有能耐几乎全都凝聚在了这一剑上!

咔嚓!

九龙剑所过,红光大作。

我听到刺耳的骨裂声从剑锋上传来。

两截断腿横飞了出去。

扑通!

李狗子趴在了地上,他的双腿自膝盖处被我一剑斩断,断腿就落在一边,不见血,骨肉清晰可见,当真如小豆子所说——他看起来像一块冻肉。

“你到底是谁呢!”

九龙剑顶在他喉咙上,我用剑锋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他的脸,徐徐说道:“徐东一家该死,你仇应该已经报了,现在也该授首了,你知道的,黎明插手,你跑不掉,放弃吧,也不要再让我们查下去了!”

李狗子嘴角扯了扯,似乎笑了,随即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子。

我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举剑就要砍,可惜迟了。

啪嗒!

李狗子的下巴忽然掉了下来,一下子嘴巴张的老大,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从他口中钻出,由小到大,最开始不过拳头大小,弹指间就变成了一颗黑青色的死人头,探出的时候,几乎快要贴在我脸上了。

出于自我保护,我迅速收回九龙剑横在面前,护住自己面门。

不过,那颗死人头并没有扑上来咬我,反而“哇”的大叫了一声。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我从未听过如此尖锐的声音,像锥子一样狠狠往耳朵里扎,刺的脑袋生疼,一时间头晕脑胀,整个人摇摇晃晃,浑身的力气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扑通!

我趴在了地上,视线朦胧,再看李狗子,他嘴里哪还有死人头?一直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呢!

“嘎嘎嘎嘎……”

李狗子口中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容,转而逃走了,他没有双腿,用仅剩的一条手臂刨雪匍匐而行,速度却很快,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

第0092章 赛跑

松林里很冷,穿的再厚,伏在雪中不过十分钟足以冷透。

刺骨的寒意让我混沌的脑袋渐渐清醒了一些,不过无力感仍旧笼罩着四肢。

那个东西……刚刚明明能杀我,却为何逃跑?

黎明以那种东西为猎,一旦有机会,想必那种东西应该不介意干掉守望者。

这种仇恨绵延了太久,以至于杀死对方几乎成了彼此的本能。

我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对方仁慈,这里面肯定有更多的事情。

我全部心思都用来揣度那个东西的目的,以至于连大兵来了都没感觉到。

直到大兵把我从地上扶起时,我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大兵衣服、头上都是落雪,应该是穿过松林时沾染上的,不过整体看起来比较整洁。

我心下一沉,问道:“你没有遇到那个东西?”

大兵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落在雪地里的断腿,估计已经对结果有猜测了,无奈道:“先别关心那个东西了,我看你真是着了魔,难道真打算给黎明卖命啊?差不多点得了,你看看你这样子,没事吧?”

“不卖命能怎么办?这是贼窝,进了就甭想出来!”

我叹了口气,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是单纯的乏力而已,估计休息一阵子就没问题了,想了想,又问道:“姬子和小豆子呢?”

大兵见我没事,松了口气:“姬子和小豆子在一起,再加上老a,他们仨直接去找慕青了!”

“慕青?”

我疑道:“不是让他和你包抄那个东西的吗?”

“最开始的时候是打算包抄的,不过跑了几步姬子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就叫住了我,你那时候一门心思要弄死那个东西,喊都喊不住,压根儿没注意到我们的情况!”

大兵对我的行为很愤慨,觉得我给黎明这么卖命不值当,恨恨说道:“姬子认为那个东西这一次的主要目标应该就是慕青!

他说,从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那个东西应该和慕青有很大的关系,十有八九对慕青是又爱又恨,从他看慕青和季茂才的孩子的眼神就知道了。

不过,姬子觉得那个东西现在应该看开了,你瞧瞧他在慕青门口来回张望的那样子,你觉得像是窗外的男生在注视心爱之人吗?根本不是!倒是特娘的跟咱俩以前下坑时候踩点差不多!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应该是准备干掉慕青!

徐家、季茂才和慕青,他们这些人在整件事情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不得而知,但现在徐家灭门,季茂才又是个不明就里糊涂蛋,从他们嘴里我们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唯独这个慕青,她可能是个明白人!

或许她不知道无面鬼是个什么东西,但她绝对知道徐家、季茂才、她之间的那点恩恩怨怨,只要我们捋明白这里面的事儿,要找出凶手难吗?”

我蹙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慕青是个明白人?”

“因为凶手太急着杀掉她了!!”

大兵道:“别忘了,凶手刚刚被我们从季茂才家里撵出来!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黎明插手这件事情了!然后他都顾不上喘口气儿,立即马不停蹄的就赶到这里要弄死慕青,慕青有多重要还用说?

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个无面鬼,十有八九应该是个学生,他应该从未用过自己的能力来害人,可能只听过我们黎明的名头,但是却从来没和我们打过交道。

黎明对于那种东西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的阎王,恐惧几乎是根植在他们心里的!

他头一次犯案就摊上了我们,你说他什么感受?

用当下时兴的话说就是——外表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匹!

换做是你,这时候你最应该干的一件事是什么?肯定是灭掉一切有可能让自己暴露的风险!

毋庸置疑,慕青中奖了!

所以,慕青绝对不能死,她一旦死了,再没人知道凶手的真正身份!

别忘了,这个凶手可是个无面鬼,他的灵能随意变化外形去害人,一旦躲入茫茫人海,谁能找得到他?”

说此一顿,大兵摊了摊手:“从我们来到这里,并且与李狗子碰面开始,这里就注定要不死不休。

无面鬼很清楚,我们已经抓到了案件的关键,他和我们都要跟时间赛跑,就看谁能先控制慕青!

要抓住一只灵太难了,尤其是抓住一只无面鬼的灵,难上加难!

相比之下,保住慕清就比较容易了,只要这个女人不死,无面鬼的身份很快就能揭晓,到时只要我们锁定追踪他的肉身,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结果你倒好,追着个李狗子死活不撒嘴,姬子又担心你被李狗子干掉,只能让我来找你,而他和小豆子直接折返回去找慕青,这样力量虽然分散,但……似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姬子思维缜密,这一切推测合情合理。

我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

“没事的!”

大兵还以为我在为决策失误懊悔,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也不错,削断了那家伙两条腿,老a也折了他一条胳膊,估摸着那家伙现在也只能爬了,能爬多远?说不准已经放弃李狗子的尸体,灵直接跑路了!”

“放屁!”

我大吼一声,急声道:“你快扶我起来,立即去找姬子他们!”

大兵被我突兀的变化吓了一大跳,讷讷道:“咋的了这是?”

我咬牙道:“谁说一条胳膊爬不快?李狗子爬的比真狗都快,你都未必能撵上,折掉两条腿和一条胳膊,对他影响并不大,他当时其实能杀我的,但是没杀……”

大兵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再不磨叽,一把扛起我就跑。

事已至此,我要是再不知道无面鬼的目的就是个傻子!

很显然,在无面鬼的眼里,慕青比我更重要,杀一个我,还会有更多守望者来追杀他,但是杀了慕青,他就彻底安全了。

于是……他放弃了我。

跑?

他根本不可能跑!

如果我没有猜错,李狗子八成直奔姬子去了,它的诡异手段我尝试过,但愿姬子不会中招,要不然这次案件真的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

第0093章 催眠

扭曲的铁栅栏,警报器伴随着大门轰然倒塌,又被人践踏进尘埃里,无力的“滴滴滴”哀鸣着……

我和大兵目瞪口呆站在慕青家大门前,明明是寒冬腊月,额头已经隐隐见汗。

别墅里很安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寂。

“已经出事了?”

大兵艰难的吞咽着口水:“说实话,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进去,就怕一开门看到小豆子已经……”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朝别墅冲去,此时体力多少恢复了一些,至少行动起来不是那么费劲。

别墅的门是虚掩着的,我冲上去后“哐当”一脚将之踢开,持剑冲了进去。

一具尸体横在门前,是李狗子的,他一动不动,另一条手臂落在旁边,乍一看形如传说中的“人彘”。

客厅里一片狼藉。

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姬子仰面倒在那里,生死不知,小豆子正扒开他的眼皮,似乎在检查他的状况。

西南角落里,那是放着一架立式空调,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双臂抱膝蜷缩在空调旁的角落里,她面容姣好,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全花了,眼泪融掉眼线,在脸上留下两条黑色痕迹,头发凌乱,很是狼狈。

她应该就是慕青了。

此时,她浑身颤抖,满脸惊恐的看着老a,这货想黎明的功劳都快想疯了,满脸是血不下火线,正拿着一把水果刀顶在慕青的喉咙上,估摸着我一声令下他立马就能干掉慕青,杀人放火绝不眨眼。

粗略扫了一眼,对这里的情况我已有猜测,暗地里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问道:“姬子怎么样了?”

“拿开你的臭手!”

小豆子口中发出一道成年女子冷喝,一个小小的人儿斜着眼睛看我,眼中寒光四射,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我一惊,失声道:“神经病?”

小豆子的眼神更冷了,目光在屋子里四下游离,常常往厨房那边飘,似乎是在找刀。

“你冷静点。”

我讪笑道:“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情况不容乐观。”

神经病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没好气的说道:“我叫无衣,别整天神经病的喊。”

我抓了抓头,心说这名字有点怪。

大兵心里可没那么多成算,咧嘴一乐,道:“这名字叼,你喜欢光屁股蛋子跑啊!”

神经病从沙发上跳起就往厨房走,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摁住,这才听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乌黑的乌,乌衣!不是没衣服!!”

“好好好,那个神经……咳咳,乌衣!”

我讪笑一声,叫顺口了,差点又喊出神经病三个字,好赖憋住了,这才询问道:“姬子到底怎么样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没事。”

乌衣看了姬子一眼,正色道:“这只无面鬼很难缠,灵这种东西手段诡异,最擅长针对人的精神,一旦修行到高深处,一声厉啸能让人精神错乱,直接变成白痴。这只无面鬼就已经达到这一步了,它去而复返,忽然冒出来对着慕青就尖叫了一声,姬子反应快,挡住了这一下,不过他也被震晕了过去,睡一晚上就好了。当时没办法,我只能出手。”

我指着李狗子的尸体问道:“弄死了?”

“本来就是个死人,谈何弄死?”

乌衣没好气的说道:“刚刚老a打电话问了局子里的朋友,这个李狗子犯事儿了,前几天抢劫杀人,现在正被通缉着呢,他早就垂涎慕青,估摸着是破罐子破摔,准备来搞慕青的,正巧遇到了无面鬼,被无面鬼弄死借尸了,毕竟青天白日的,灵的力量会弱很多,也是合着他该死!我刚才只是把无面鬼从他体内打了出去,没能留住,还是跑了。准备不周,要留住一只灵很难。”

“无面鬼没对着你喊一嗓子?”

我抽了抽鼻子,给自己点了颗烟,苦笑道:“我被喊了一嗓子,就跟一晚上怼了一百次一样,腰酸腿软,姬子也直接晕过去了,你是怎么扛住的?”

“啊呸,跟老娘说荤话是不是?”

乌衣狠狠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精神震慑很消耗巨大,用一下会元气大伤,无面鬼的真正目标是慕青,喊你那一嗓子肯定有所保留,不然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站着说话?姬子吃的那一下子才是真的凶险!这无面鬼一前一后用了两次精神震慑,估计已经到了极限了,我对付它的时候没费多大劲它就跑了。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应该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那还等什么?”

我一拍桌子,指着旁边的慕青说道:“你没问她?”

乌衣摇了摇头:“问了,不肯说。”

我看了慕青一眼,对方眼中的恐惧不似作伪,这让我颇为不解,蹙眉道:“为啥?她都到这地步了还不说?”

“她承认自己认识徐有龙和季茂才,但不承认和这俩人有多大瓜葛。”

乌衣翘着二郎腿,啧啧道:“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究竟,但事情绝对不好看你信不信?你想想啊,人家年岁还小,只要她不承认,谁知道她给人生过孩子?反正孩子已经给季茂才了不是?她拿了钱,下半辈子是够用了,回头一脚踢了季茂才那老不死的,转身就能装成黄花大闺女嫁个年轻俊杰!你觉得这事儿人家会承认吗?除非把她打死!”

我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慕青,她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有慌乱之色,不过她及时低下了头,长发垂落,掩住了她的惊慌。

“要钱不要命……”

我摇了摇头,道:“看来她还没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有些秘密不是她能守得住的,你该给她上点手段的。”

说此一顿,我对着老a招了招手:“把她给我弄过来!”

慕青立即惊慌大叫,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不过摊上老a这种眼珠子都红了的主,她喊破天也没用,两巴掌扇脸上,又饱以老拳,瞬间晕头转向,被扯着头发狠狠甩在了沙发上。

“别这么暴力!”

乌衣无奈道:“你们这种逼供手段最差劲了,这事儿你找小豆子呀,她师承鬼姬,最擅长催眠了,要不是担心我一走无面鬼又折返回来,我早让贤了,现在你和傻大个既然来了,我也能放心回去睡觉了,你们随便折腾……”

说完,乌衣眼神黯淡了下去,片刻后,又再次明亮。

不过这回,她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精明,眼睛很清澈。

我知道,小豆子回来了。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指慕青,笑道:“用你在鬼姬那里学到的本事来对付一下她。”

慕青想挣扎,不过被老a扯着头发,只能正面面对我们。

这一刹,小豆子的眼睛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

第0094章 巾帼吕布

这一双眼,如漩涡。

小豆子的两颗眼睛已经完全玉质化了,散发着温润的光辉,玉色清冽,里面有一圈圈的波纹在荡漾着,仿佛将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后水面荡漾起的水波,充斥着神秘的力量,让人不得不去看,越看越投入,以至于最后整个世界都剩下了那双眼睛,注意力的过度集中造成阵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一时间又有些恶心,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去看,情不自已的为之着迷。

就像人身上的死皮,令人不适,扯一下子又很疼,偏偏就是忍不住狠狠去把它撕下来,哪怕会撕的血肉模糊,疼的双眼迸泪,但总会得到莫名的满足,甚至是幸福,简直不要太爽。

呕!

大兵忽然翻过身子干呕不已,胃里的酸水儿顺着嘴角不断流淌下来。

“有毒!”

他指着小豆子愤愤道:“这孩子跟着鬼姬到底学了什么手段,我不想看了。”

说罢,他转而蹲在一侧自顾自的抽烟。

我亦随之惊醒。

外面有些嘈杂,我们听到了警笛声,应该是警察来了,这里闹出了人命案子,可能是小区业主或保安报了警。

我拍醒老a,把黎明的证件塞进他手里:“去解决一下外面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办事,别让警察来掺和。”

老a颇惊恐的看了小豆子一眼,抹了把光头匆匆离去,他比我和大兵还不堪,浑身颤如筛糠,视小豆子如洪荒猛兽,光头上汗水纵横,与血污混合在一起,一转眼整颗脑袋都花了,看起来像小时候吃过的那种西瓜泡泡糖。

我要不唤醒他,说不得他也会跟着慕青一块被催眠。

慕情很安静,不再挣扎,只是眼皮耷拉了下来,眼中的光彩在不断褪去。

“睡吧……”

小豆子忽然出声,稚嫩的声音充满蛊惑味道,像指引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一样循循善诱:“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啪嗒!

慕青合上了眼皮。

小豆子松了口气,面色有些苍白,看来催眠一个人对她来说也是一件让人疲倦的事情,转头对我说道:“九哥哥,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我不太能吃的准,盯着慕青的脸看了许久,这才尝试性的问道:“刚刚要杀你的凶手是谁,你有猜测吗?”

慕青木然摇了摇头。

我蹙眉,想了想又试探了一次:“你和季茂才什么关系?”

慕青道:“我是季茂才的情妇。”

卧槽!

这就有点直接了。

我面色相当的精彩。

小豆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惊讶,笑着说道:“她处于深度催眠的状态,完全丧失自我思考能力,你问什么她就一定会说什么,而且会特别的直接。”

我对着小豆子竖了个大拇指,转而问慕青:“你知不知道徐家被灭门的原因?”

慕青摇了摇头。

我皱起了眉头,她没掺和进去?

或许吧!

但是,她在里面一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或许是个催化剂的作用,就像蝴蝶效应一样,蝴蝶何错之有?但飓风确实因它而起!

我想了想,觉得问的太直接不会有任何答案,又问道:“那你和徐家又是什么关系呢?”

慕青浑身剧烈挣扎了起来。

小豆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站起身来去抚摸慕青的头,她的小手顺着对方笔直的青丝滑动,片刻后,慕青平静了下来。

“九哥哥,问到点子上了。”

小豆子笑着说道:“她刚才精神波动极大,差点从催眠状态里挣脱出来,这说明你的这个问题戳到了她心里,我的老师说过,一个人如果做过特别亏心的事情,或者是她内心特别抵触的事情的话,即便是催眠状态下被问起也一定会挣扎的!”

我眼睛一亮,又问了一遍。

慕青神色还有挣扎,道:“我……是徐家二子徐有龙的女朋友!”

“这有点乱。”

我耸了耸肩:“你不是说你是季茂才的情人吗?怎么一转眼又成了徐有龙的女朋友?”

慕青道:“以前我是徐有龙的女朋友,徐有龙和季茂才关系很好,他常常带着我去拜访季茂才,并且让季茂才照顾我,没想到季茂才却看上我了,有一天他叫我去了办公室,在那里把我强暴了……

徐有龙和季茂才大闹一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徐有龙他父亲徐东出来撮合了,徐有龙把我让给了季茂才,季茂才也承诺欠徐家大人情,至于我,两家都给了我不少钱,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皆大欢喜。”

“贵圈真乱。”

我听得都有些瞠目结舌,只能说有钱人真会玩,不过念及姬子的猜测,又问:“除了这两个男人,还有没有和你有瓜葛的人?”

慕青又开始挣扎了,这次挣扎的更加剧烈,小豆子安抚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道:“有,他叫顾知白。”

“哦?”

我来兴致了,微微眯着眼睛问道:“这又是你的第几任?”

“第一任。”

慕青道:“我和他从高中开始谈恋爱,身子也给了他,如果不是为了前途,我们或许会结婚,可我们都是搞音乐的,没有钱和关系网在前面开路,出头机会很渺茫,后来我遇到了徐有龙,他说他会帮我,所以我离开了顾知白。”

“您这是巾帼小吕布啊!”

大兵在一头歪嘴笑道:“吕布不是三姓家奴么?您这也是三姓精盆呀!了不起!”

“你闭嘴!”

我狠狠瞪了大兵一眼,面色已经开始变得凝重了,看着慕青很认真的问道:“你觉得顾知白有没有可能因为你去干掉徐家满门和季茂才?”

“不可能!”

慕青的语气很果断:“我和他分手很久了,早就过了冲动期,他不可能过了这么久忽然杀人,而且他是个很骄傲的人,一直认为自己会出人头地,不屑于为了几个渣滓就把自己搭进去。

我和他说分手那天,他看着我冷笑说了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弃我去者,来日必视如蔽履。

你觉得这样的人会为我杀人吗?如果他真的灭了徐家满门,原因肯定不是我。”

我点了点头,这和我的猜测吻合,想了想,又问:“除了这些呢,这个顾知白是个什么人?”

慕青沉思了很久,这才徐徐说道:“他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尤其是在音乐上,我从没见过比他更有天赋的人,以前有个创作型歌手来过我们学校讲课,他说顾知白不火,天理难容。”

我脸色完全变了,大兵和小豆子都在看我,一样满脸震惊。

如果说听到顾知白是慕青的初恋时我只是怀疑。

那么现在,我有九成把握,这个顾知白应该就是凶手!

……

第0095章 鬼子人舍

问询结束的很快。

顾知白不是什么伟人,履历拉出来能写一本书,他就是一个混迹在人群中的另类罢了。过着品淡如水的日子,像绝大多数人一样,平凡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平凡的死去,即便偶尔心潮澎湃,也只能幻想一下自己如何叱咤风云罢了,那终究不是现实。他还是他,在音乐的领域里再有天赋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在他有所建树前,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外,有趣的经历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出来,以至于慕青用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他的全部资料交给了我。

外面的警察已经走了。

我在一张纸片上写了一个地址交给老a,嘱咐道:“去盯紧这个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联系我,不要贸然去惊动人家,这可能是个鬼窝。”

老a拿上纸条匆匆离开了。

我无奈的看了昏迷不醒的姬子一眼,只能按捺下焦躁的心。

他不醒,我不敢妄动,我虽然是队长,但这纯属是黎皇抬举的结果,真打起来,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足足相差一个大秘境呢,没他在,面对无面鬼我心里没底。

慕青从催眠中醒来了,她是个懂得把自己身体的价值放到最大的人,这样的人傻不到哪里,虽然她的聪明才智都是枉顾礼义廉耻与他人感受的完全利己主义,但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这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大概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只要我们不伤她身体发肤,她乐得装傻,彼此相安无事也挺好。

老a走了,但他的消息却接连不断,一条条充满血腥味的短信发到我手机上。

季茂才还是死了。

无面鬼摆脱我们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被戕害,死的凄惨无比,被人用绳子吊在房顶,先被阉割,接着割破动脉,活活放血放死了。

季茂才的老妻说,一个年轻人闯进了他家,吊起季茂才就开始干活,从始至终很平静,犹如杀鸡。

后来,那个凶手看了孩子,几次举起作势要将之摔死在地,几次又轻轻放下,他端详了老妇人与孩子良久,忽而长叹:“你们何罪?不过就是懦弱者寄托在强权下的悲惨案例罢了!”

说完,凶手扬长而去,行为举止乖张,让人难免会想到“大侠”二字。

警方通过摄像头基本已经确定凶手身份,这个凶手是东大学生。

他们追踪到了凶手家里,发现凶手和另一名年轻后生皆已身亡,诡异的是,这两人死亡时间是在昨夜,而凶手杀人是在今天。

这注定要成为一桩悬案。

老a特别注明,凶手和另一个死亡的年轻后生都是东大学生,这两人是徐有龙的狗腿子,以前徐有龙与顾知白争风吃醋抢夺慕青的身体使用权的时候,这两人仗势欺人,没少找顾知白的麻烦。

答案对我来说清晰无比。

老a问我要不要插手,我直接一个电话回过去劈头盖脸喷了他一顿。

无面鬼已经疯了,刺杀慕青失败,他预感自己末日将近,现在正在疯狂清算。

灵,就是民间说的鬼,只不过寻常人不了解这东西的根本,所以才留下了很多传说,老话里也常提到,怨鬼是非常可怕的……

毫无疑问,一只愤怒的灵对付起来非常棘手,甚至可能会把我们折进去。

一切,等他怒气平息了再说,可能还会死几个人,不过……关我屁事?

且不管死的人到底是不是罪有应得,谁让他们多行不义来着?我就不信无面鬼会莫名其妙的大开杀戒。

在黎明的行事准则里,只说让我们不择手段的去斩杀邪物,却没说让我们保境安民。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我心安理得的继续在慕青的家里窝着。

姬子睡了很长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三言两语说清剧情进展后,他跳将起来就要去找顾知白,不过被大兵这夯货摁在了沙发上。

深更半夜去办事,我觉得不是在找灵的麻烦,而是在找我们自己的麻烦。夜半三更鬼敲门,这个时候灵的力量最强大!

等待是痛苦的,一夜无眠,我们几乎是眼巴巴的盼到了凌晨五六点钟,此时外面天色不过蒙蒙亮,我们就急匆匆的出发了。

在皇姑的一片老城区里,这里有很多低矮的民房,因为没有开发商盯上这里,所以这里的老百姓目前过的还比较困顿。

老a从旁边一条巷子里钻了出来,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夜了,大光头上都结了一层冰碴子,我看着都觉得冻得慌,他却浑然不觉着,指着一个卖早点的铺子,压低声音说道:“就是这里,一直没啥动静,你不让我贸然去探,也不知道顾知白在不在里面,反正我是没看见他出入。”

早点铺子还没开门,里面隐约可见昏黄的灯光,阵阵饭香从里面飘荡出来,应该有人。

这里,就是顾知白的住处了,他父母也在这里。

我和姬子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姬子和大兵悄无声息的躲在了门两侧,我则握紧九龙剑叩响了门。

嘎吱!

木门开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探出了头,五十多岁,脸膛黝黑,脸上到处都是深刻的皱纹,他很早起来做早餐,看着非常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和和气气的说道:“还没开张呢,得七点!”

小豆子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意思这汉子没问题。

人?

我有些惊讶,又问道:“顾大叔?”

汉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疑道:“咱们这片的街坊?可我没见过你们呀!”

我更吃不准情况了。

此人就是顾知白的老父亲,卖了三四十年早饭,这一片街坊都喊他顾大叔。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无面鬼儿子?这种邪物不是一混一窝么……

难道是,顾知白的母亲?

“我是顾知白的同学。”

我强笑一声,实在不好恃强凌弱,去欺负这么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找了许多借口,这才终于钻进了屋子。

屋子里狭小又昏暗,白炽灯的瓦数不够,以至于灯光昏黄,一个和顾大叔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妇女正在灶台前忙着用卤水点豆腐。

小豆子又捏了一下我的手。

还是人?

单论顾大叔夫妇,这是个人的家庭,怎么会莫名其妙钻出一鬼孩子来?

我满心疑惑,旁敲侧击跟顾大叔打听,这才得知,他们老俩口无生育能力,顾知白是从孤儿院抱养的孩子!

我狠狠瞪了老a一眼,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没打探到,让我深以为这早餐铺子是个鬼窝!

既然是人,也就不在我们的对付范围了,小坐片刻,我终于问起了关键:“顾大叔,我们是来找顾知白玩的,他不在家吗?”

“知白早就知道你们要来!”

顾大叔对他儿子的事情一无所知,笑着说道:“他昨天给我们打电话了,说这两天肯定会有人来找他,他说他已经去胡女口采风去了,你们要找他的话就去那儿吧!”

我黑下了脸。

采风?

大冬天跑东北的大山里不是采风,而是喝风去了,脑残才会这么干,顾知白都已经猜到我们会找到他父母了,他是脑残么?

很显然,这混蛋是去布置战场了,或者,以他的自负来看,他是在给我们选坟地!

……

第0096章 胡女口

胡女口与沈阳相聚千里,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已经算是漠北地区。

这个季节的漠北最是寒冷,一口气钻进大兴安岭的茂密原始森林里,积雪几乎埋腰,气温已经零下五十多度,就连空气冻得都是淡蓝色的。

老a一颗光头已经被冻成了绛紫色,整个人陷在雪窝子里,骚情大发的感慨道:“两千多年前,汉武伐匈奴,光照千古,三战三捷,把匈奴驱逐漠北,匈奴人在漠北只能与东胡、鲜卑争夺生存空间,大批牧人跨上战马,冲进大兴安岭地区与鲜卑血战,这里就是他们从牧场出发、横穿大兴安岭的地方,他们的妻子在这里送他们远行,足足站了三天三夜,几乎站成了望夫石,故而这个地方为称之为胡女口,可惜知道的人不多。”

确实不多!

从顾家出来后,我们几个人几经探讨,最后还是决定追杀顾知白,可顾知白提到的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却很少,导航地图上也找不到,托了老a去打听了一天多才有了点眉目。

那是一位从海拉尔到沈阳探望远嫁女儿的老牧民,他对于胡女口的往事倒是如数家珍,这就是一片没有被开发的原始森林,人迹罕至,自从一头扎入被积雪覆盖的广袤草场以来,我们已经整整走了一天多了,只见过两户牧民,买了些奶皮子之类的补给就继续上路了。

“你说……”

姬子扭头问道:“为什么顾知白要挑这个地方?胡女口……他是暗指什么吗?怎么看他挑选这个地方都有很大的嘲讽意味,不过是嘲讽慕青的。”

“我去他娘的胡女口,要我看那个老牧民纯属瞎掰,那老家伙两口猫尿下去说话都打磕巴,就是骗酒喝的!”

大兵一边拎裤子一边从林子里钻了出来,非常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裤裆,咒骂道:“谁他娘的能在这地方站三天?老子撒泡尿,鸟都被冻得硬邦邦的,人在这站三天都成冰雕了!”

“我去你娘,好好的美丽传说从你丫嘴里出来比放屁都臭。”

我笑骂一句,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就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先待一夜?反正不能往前边走了!”

姬子从我眉目间瞧出了一些味道,就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门道?”

“嗯,你不提顾知白挑这个地方的缘由还好,一说就总觉得不对劲。”

走了一天,我腿脚困顿,就摸着一颗大松树坐了下来,点上一颗烟抽了两口,指着前方说道:“这个地方风水不对!”

此时,我们身处淼淼大兴安里一座山峰的顶部,前方地势一路向下走,山于山之间形成一个隘口,那里就是胡女口。

站在我们的位置,四周地势尽收眼底。

一听风水二字,大兵不再嘻嘻哈哈,四周环视一圈,又爬上一颗巨石瞭望,他穿的太厚,军大氅里还裹着羽绒服,看着就像一头熊似得,行动不便,看了片刻后心神震荡,咕噜一下从巨石上滚了下来,倒插在雪中过了许久才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雪沫子,失声道:“这是坐龙煞?”

我点了点头。

姬子忙问:“什么是坐龙煞?”

我不急着说,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信鬼神,怎么信风水?”

“屁话,鬼神就是我们所遇到的邪物,那些东西和传说不一样,只不过是老百姓在极端恐惧下的臆测而已,夸大了!但风水不一样,这是玄术,是世间最高深的一门学问!”

姬子没好气的说道:“咱们所见的能量来源于哪里?不外乎就是这天地的产物,地脉奔腾,山河涌动,无一没有巨大的能量在其中呼啸,风水堪舆一门学问观山看水,研究地脉走向,其实就是研究这世间能量磁场的变化,能量所结,我们称之为磁场,风水堪舆称之为穴,就是叫法不一样,本质是相同的。风水结穴,有的宜人,有的宜那种邪物,这关乎于彼此力量的消涨,十分重要!”

我点了点头,心想刨坟倒斗学的手艺总算没有全都白白浪费,至少风水堪舆术还是能派得上用场的,想了想,就说道:“你看看这四周的山峰走势,像不像一条蜿蜒的龙卧在地上?当然,像龙,不一定是龙脉,天底下也没那么多龙脉,坐龙煞也无关龙脉,只是一种地脉走向!你再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这座山峰奇高,恰恰是这一条山脉的头部!山脉抬头而身子下伏蜿蜒,这种地势就叫坐龙势,胡女口恰恰是这条坐龙屁股所对的地方,这种地方又称之为坐龙煞!

人的屁股是放屁拉屎的,当然,兔儿爷的屁股还有别的用途,咱们就不深究了,龙屁股也和人屁股是一样的,也是用来排泄的,只不过排泄的是阴煞之气罢了!

坐龙煞,就是阴煞之气所汇聚的地方!

这种地方阳光难入,阴气凝聚成滩,阴气加湿气,又阴又湿,形成了极地凶葬阁,埋死人都嫌凶,往往都是魑魅魍魉活跃的殿堂!”

“晓得了!”

姬子垂下了头,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轻声道:“坐龙煞里的阴煞之气是风水堪舆上的说法,我们则认为那是一种极其晦暗的能量,在这种地方,所有修士都要被压制,那些邪物却会力量暴涨,那种阴暗的能量对他们有相当大的滋养作用!我说呢走到这里后我感觉天地间的能量被压制了!

看来顾知白挑选的战场很好,他连续两次用了精神震慑,实力大损,到了这里,只怕又得强横起来了,我们却要被狠狠压制了……”

“所以,入夜不进坐龙煞!”

我苦笑道:“咱们还是在这里边缘区域过一夜再说吧,就算顾知白来找我们,离了坐龙煞他也未必可怕!”

姬子默默点头。

林子里翻腾半天,最后老a寻到了我们的容身之所,是一处山洞,可能是野兽窝,里面有不少骨头,但废弃已久,恐怕野兽要嘛是挪窝了,要嘛就是被猎杀了。

野兽走了,我们进去。

折了一些松木枝点起篝火,整个山洞里都飘荡着松香味,这里又避风,取出从蒙古老乡手里换来的风干牛肉在火上烤的极香,再化了雪水倒在随身带的铁制水壶里,搁些奶茶粉,不一会儿就是一壶香喷喷的奶茶。

这些东西进了肚子,一天的疲倦就涌上来了,忍不住的打瞌睡,撂下老a值夜班,我们倒头就睡。

虽然环境简陋,但疲倦之下,这一觉睡得极香,后来还是老a把我拍醒的。

清梦被扰,谁也没有好心情,我恶狠狠的瞪了老a一眼,不耐烦的问:“什么事儿?”

火光摇曳,老a的大光头上泛着昏黄的光,他整张脸都因为恐惧有些扭曲了,惊恐的说道:“别睡啦,那东西来了,有人在外面吹曲儿!”

……

第0097章 夜曲

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睡意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我整个人像弯折的弹簧忽然松开,一下子坐的笔直。

侧耳倾听片刻,山洞外除了似野鬼嚎哭的山风声外,哪有什么人吹曲子!

啪!

我恶狠狠的在老a的光头上扇了一巴掌,怒道:“你该不是得了癔症?我看你纯属这几天被吓坏了,这哪有什么人吹曲儿?”

“真的有啊!”

老a满脸委屈,自打认识我们,他这颗大光头没少遭罪,一边揉着挨打的地方,一边说道:“刚刚还有来着……”

话未说完,阵阵悠扬的乐声又在外面响起。

是笛子。

平心而论,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悦耳的器乐声,笛声宛转悠扬,似女儿家的百转柔肠,如泣如诉,与粗犷的山风声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额头冷汗簌簌而下,把睡梦中的大兵三人踢醒后,捡起九龙剑快步朝洞口走去,面色变幻,犹豫片刻,放声对山洞外喝道:“别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笛声一顿,片刻后再次响起,低声不再婉转,铿锵有力,杀伐之意扑面而来!

“莽撞了。”

姬子摇了摇头,莫名其妙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解问道:“啥?”

“你不懂。”

姬子看了我一眼,负手走了出去。

这种眼神我很熟悉,因为看大兵时经常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绝大多数人看山炮时也这样。

我感觉胸口仿佛挨了一刀,火辣辣的。

夜里的山林更冷了,从山洞里一走出去,寒风袭面,呼吸为之一窒,只得匆匆垂下头,才能得喘息之机。

笛声是从胡女口传来的,深更空谷,无处不可闻。

“最远只能到胡女口外围!”

我赘在后面大声提醒姬子,他摆了摆手,没有回应,无奈,我只能加快速度追上去。

沿着积雪皑皑的山坡向下走速度很快,甚至偶尔还得借沿途的树木来支撑一下自己的身体,缓解过快的速度。

临近胡女口,隐约可见黑乎乎的密林中似乎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凉亭,笛声就是从那里传来。

当然,这凉亭不可能是匈奴人建的,匈奴是个擅长破坏的民族,却并不擅长创造。

海拉尔的老汉说,这凉亭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修建,萨尔浒战役后,满清铁骑席卷辽东,曾深入这里,听闻昔日胡女送夫的故事,或许是出于征人的同命相怜,故而修建了这个亭子,叫胡女亭。

“止步吧!”

隔着上百米,我拉住了姬子,然后打开强光手电朝胡女亭照去,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后生正在古亭里吹笛子,相距太远,我看不清容貌,想必是顾知白无疑了。

笛声戛然而止。

亭子里的顾知白朗声道:“你们应该就是黎明的人吧?以前我见过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他告诉我你们的存在,你们既然大老远的追来了,为什么不下来和我坐一坐呢?”

“你当我们傻?”

我笑道:“坐龙煞结气处在低洼处,气高三丈,我们继续往下走就钻进你的地盘里了!”

顾知白叹息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笛子。

“这里夜深人静,这个距离就能说话。”

姬子负手而立,淡淡道:“你有什么冤屈可以说了。”

顾知白站了起来:“你懂了?”

“我自然懂,雅士自然有雅士的交流方式!”

姬子笑道:“所谓闻弦知雅意,最开始你笛声悠扬委婉,怨气极大,这是在告诉我们你有怨。我听闻无面鬼五感敏锐,尤其是听觉,说不上千里耳,但千米之内的声音还是能捕捉到的,我的同伴怒骂你一声,想必你已经听到了,你觉得他蛮横,不想过问你的冤仇,只想缉拿你,一怒之下,笛声惊变,铿锵有力,杀伐之意凌厉,是在告诉我们,如果想战,尽管放马过来!”

说此一顿,姬子摊了摊手,道:“我猜你大费周章的兜了这么一圈,只是想告诉我们,你有冤情,如果我们愿意听并且理解你,你便就此罢手,再不害人,如果不成,那就只能死斗,这里,就是你给我们选好的坟场!”

我更扎心了。

姬子很会捧人,一下子把他和顾知白抬高到了雅士的地步,我和大兵这种的……自然就是山炮之流了。

毕竟我们没听懂笛音里的含义。

顾知白在胡女亭里轻笑,片刻后,他昂头问道:“我和慕青之间的那些事,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姬子颔首。

顾知白又仰头问:“如果换你,你怎么做?”

姬子一愣,他低头细细想了想,就说道:“我没谈过恋爱,不过,如果有人这么对待我的话,我会杀人!”

“嘿嘿,看来你比我小气。”

顾知白从胡女亭中走出,一步步朝我们走来,不过走到半途就停下了,停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是坐龙结气处的边缘。

坐龙结气,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存在着,能估摸出一个大概范围,往下走一片混沌,往后退方是人间,那里也是楚河汉界,我们不愿下去,顾知白不愿上来。

他距离我们已经足够近了,足以让我们看清他的样子!

这是一个帅气的男生,上身穿着白色羽绒服,下身是白色牛仔裤和白色鞋子,一身的白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不是什么名牌,但很干净,脸庞清秀,头发微长。

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清爽利落的大男孩儿会是令人胆寒的无面鬼。

他也在打量我们,但就是在我和大兵这些人身上扫了一眼而已,仿佛我们这些人不值一晒,最后他还是看向了姬子,道:“我要比你大气一些,至少我没有杀死慕青,这是慕青自己的选择,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我无权因此去杀她,而且,给这种人偿命不值得,我还有大好前途,我还要赚钱孝顺父母……”

姬子点了点头,道:“这次的事情还有隐情?”

顾知白不答,转而问道:“我的曲子怎么样?”

“很好。”

姬子轻叹道:“至少我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这样的曲子还有很多。”

顾知白洋溢起了干净的笑容:“我从成年开始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敢告诉父母,也不敢告诉别人,有很多心事,都写进了曲子里,一首、又一首……后来,这些曲子被我编成了一张专辑,这张专辑是我的半生,可是……”

说到这里,顾知白的眼神阴森了起来,与之前反差极大:“季茂才说有很多老艺术家来我们学校收徒,一旦被这些老艺术家看上,凭着他们的人脉和本事,很快就能让弟子火起来,让所有学生拿出自己创作的得意作品,期待能获得老艺术家们的垂青。

我把我的专辑放上去了,据说很多人喜欢。

可是,专辑的创作者却不是我,是徐有龙。”

姬子一怔:“是因为慕青,季茂才欠徐家的那个人情?”

“对。”

顾知白点了点头,咬牙道:“徐东觉得徐家维系不下去了,徐有为还算有点本事,而这个徐有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除了喝酒玩女人,再无长处,等徐家倒霉的时候,徐有龙迟早完蛋!这次,是他的机会,如果能有一位老艺术家提携,徐东幕后再给徐有龙找很多编曲,徐有龙的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说到这里,顾知白愤怒了起来:“可是,那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他们凭什么窃取属于我的东西!”

这事别说顾知白了,我听了都觉得挺窝火,怀才不遇那么久,好不容易一鸣惊人,结果在一堆庸人的利益苟合下,智慧成果硬生生的被别人窃走了,换谁恐怕都受不了。

姬子垂头道:“其情可悯。”

“所以?”

顾知白很好的压制了自己的怒火,淡淡说道:“我杀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死,只要你点头,我此生绝不和黎明为敌,我会去找一份工作,再不去想那些名利的事情,安安分分给我父母养老送终。”

姬子叹息一声,他没敢看顾知白期盼的眼神,兀自说道:“如果是一个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只要能他能逃过法律的制裁,我会假装不知道,可惜,你不是人……”

……

第0098章 困兽

顾知白面色一窒,这一刹,他眼中闪过狂怒,不过很快他就非常完美的掩饰住了。

“就因为我不是人?”

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森寒。

“除此,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可能?”

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黎明不与世俗争,亦不会有世俗之念,我们只针对像你这样的东西。”

“东西?”

顾知白面色更白,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我和你们一样吃五谷杂粮,我也会思考,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感情,凭什么我就是东西,你们就是人?在我受到不公待遇前,我安分守己,唯一的念头就是赚钱豢养父母,违纪犯法的事情我想都没想过,更没有用残酷和不公对待其他人,但凡是真心和我相处过的人,别的不敢说,温顺有礼、知恩图报的评价我自认能当得起,我且问你,你们人都能做到这一条吗?”

姬子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顾知白神色难明,他猛然抬起了自己的脊梁骨:“我觉得……我比你们人更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拳头捏的“嘎嘣嘎嘣”作响,一步踏出,欲对姬子出手,不过很快他就退回去了,我和大兵一左一右呈掎角之势严阵以待,只要他敢踏出,会在第一时间遭到我们两人的同时夹攻!

“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我一手按剑,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觉得缩在坐龙煞里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顾知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阴森可怖:“你们要对我父母下手?”

我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他说着的这个我们来之前就考虑过!

不过,鉴于上次对付龅齿犍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我们集体无视了这个办法,用大兵的话说就是——这种事儿还是要少干,不然生孩子没腚眼!

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想把事情做的那么难看。

我用手指在空中虚划一圈,恰好是坐龙煞的范围,对顾知白说道:“你很会挑地方,不过你给我们选的这个坟场我们不喜欢,我觉得用来埋你不错,不信你继续耗着。”

顾知白认为我在吹大气,他也懒得和我打口水架,冷幽幽的看我一眼,他的眼神让我想到了来时在草原上见到的狼,之后他徐徐退入黑暗,终究没勇气扑上来和我们四个过过手,返回胡女亭后,盘坐在地,闭目不言。

“他在恢复力量!”

姬子面色很凝重,沉声说道:“坐龙煞里的能量非常适合它,在这个地方它恢复的很快,最多三天,他就能恢复,到时我们拦不住他!”

“怎么搞?”

大兵对着冻得通红的手吹热气,很显然他的方法是愚蠢的,一口热气出去,是图了一时的热乎,不过嘴里的水汽又会被冻结在手上,片刻后就更冷了,他大概从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把手塞进了棉大氅里,压低声音说道:“牛你吹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人家埋在这里!”

我笑了笑。

三天么?

我不认为他能捱到三天后。

顾知白是个很洒脱的人,洒脱的人远行时都不太喜欢带沉重的装备,他们喜欢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就不成了,我是个很猥琐的小贼,以前刨坟倒斗,动不动就困在坑里了,饿怕了,也冷怕了,所以只要是出门都会变得非常没安全感,忍不住给自己备好沉重的行李,比如衣服、比如食物。

这里是年关将近时节的大兴安岭深处,不比城市,气温最低能突破零下六十度,什么羽绒服、羽绒裤都不好使,这些轻便又美观的玩意在防寒性能上跟又丑又笨重的厚棉衣没得比!

我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在没有防寒衣服、没有补给物品的情况下,在这样的环境里挺过三天!

假如身体无法摄入足够的热量,力量恢复速度再快也撵不上身体垮掉的速度。

顾知白说过的一句话我特别喜欢——他和我们一样,也吃五谷杂粮。

之前我还担心他窝在坐龙煞里我们奈何不得,不过在看到他这么光棍、这么风度翩翩的坐在胡女亭里后,我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他终究还是个学生,野外生存经验单薄!

装逼这种事儿吧,有时候会死人的,看起来风度翩翩,最多也就是死的时候比较好看一点,除此之外别无用处。

我是个实用主义者,也不和大兵他们解释,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用温热的手掌心帮小丫头捂了会冰凉的脸蛋,又帮她把耳罩戴上,这才嘱咐道:“丫头,看好了,可别让这家伙灵体出壳给跑了。”

小豆子用力点了点头。

……

事实证明,这场战斗从顾知白没带补给物品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仅仅一夜,他一张脸已经冻成了紫青色,而且他无法闭着眼睛安稳恢复力量了,每每闭上眼,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睁开。

我知道,他饿了。

寒冷的环境注定他对高热量的食物有莫大的渴求,不过胡女口里荒草萋萋,连颗正经树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动物栖息的地方,莫说吃肉,就是吃屎他都拉不出热乎的!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这一刻已经很明显了,我们需要做的很简单了——等着猎物耗尽最后的体力。

大兵和姬子这时也明白过来了,大兵大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小九,你真是个老阴逼!”

看我黑下了脸,他才终于讪讪闭上了自己那张破嘴。

不过,顾知白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能忍,明明已经受不住了,仍旧不肯冲出来,他不断在胡女口来回走动,用运动来保持体温,否则等他忽然有了暖和的感觉,就是他被活活冻死的时候,他身上那件白色羽绒服在这里基本上起不到任何御寒作用,早就冷透了,他必须保持运动,只是运动起来身上的热量又会消耗,这几乎是个死结。

从始至终,他都没吭一声,甚至都没告饶一句,这种硬骨头我们还是比较欣赏的。

转眼,又是一夜。

等天色蒙蒙亮时,顾知白已经明确知道自己不行了,他想逃走,选的时机也很聪明,这个时间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可惜,他两腿僵硬,行动蹒跚,像个小老头,第一时间就被小豆子逮个正着。

小豆子没有大呼小叫,只是轻轻推了推我。

于是,顾知白在胡女口的隘道里走,我在半山坡走,我们保持着同一方向,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等他即将走出坐龙煞时,我抽出九龙剑怒吼一声就杀了下去。

交手只有一个照面,顾知白匆匆躲开我当头劈下的一剑,再次被我撵回胡女亭。

那一刹,我也看清了他的脸,白嫩的清秀脸蛋不见了,肤色像油炸火腿肠,到处都是血口子,嘴唇上死皮翻卷,这是典型的严重冻伤模样。

不多时,天色大亮。

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样的早晨里用积雪烫一壶奶茶,再烤点风干牛肉实在是再美好不过了。

过去的两天里,每当这种美好时光降临,顾知白都会傲气的别过他的头,大有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的态势。不过这回他没有这么坐,钻出胡女亭径自朝我们走来。

“狼来了。”

我放下了盛满奶茶的铁壶,顺手拿起了九龙剑,笑道:“看来我们这次的任务又顺利完成了。”

……

第0099章 灵咒

顾知白的动作很僵硬,步伐沉重缓慢,所过之处,雪地上留下一个又深又长的拖痕。

扑通!

他在坐龙煞边缘一屁股坐下了。

我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九龙剑,直把剑身擦得如镜面一样明亮,寒光灼目,这才头也不抬的问道:“还不愿意冲出来拼命?”

顾知白没回话。

我转而问大兵:“我们的干粮和奶茶粉还够吃喝几天?”

大兵翻了翻背包,咧嘴笑道:“五六天绰绰有余。”

“那就耗着!”

我很大方的摆了摆手,对顾知白说道:“你看,不管是冻死还是饿死,你都挺不过五六天,你这个样子……最多三天?”

顾知白用力从嘴唇上撕下一大片翘起的死皮,恶狠狠的说道:“给我口吃的!”

我一怔。

顾知白自顾自的又说道:“你说三天,说多了,我撑不过今天晚上,好歹要死了,做个饱死鬼不行么?”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从火上捡起三条烤的焦香的风干牛肉,卯足了力气才一下子丢出老远,在雪里滚落两圈,牛肉上已经沾满了积雪。

顾知白眼睛都绿了,哪里还会在乎积雪?这时候他像极了恶狼,几乎是连滚带爬“嗖”一下子扑向牛肉,将之从木签子上扯下来就往嘴巴里塞,他嘴上已经到处是冻伤的裂口,剧烈的咀嚼下,裂口涌出血水,他也不忌讳,牛肉混着满嘴的血“咕咚”一下咽到了肚子里。

我又丢了一些风干牛肉过去,这才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个地方?”

“好几年前来过。”

顾知白满嘴肉,含混不清的说道:“和慕青一起来的,她说他会像这里的胡女一样,等我功成名就,结果……呵呵!”

“这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别人的好听话。”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犹豫一下,又问:“用了精神震慑,你伤了,早知道这个地方可以恢复力量,干嘛不一个人偷偷的来这里,等力量恢复了再来和我们拼一场?”

“杀了你们又能如何呢?还会有其他人来。”

顾知白吃东西为之一顿,不过片刻,再次大嚼特嚼起来:“何况,双亲还在,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懂了。

说怕黎明其他人是假的,双亲还在才是真的……

从胡女口到沈阳,一来一回再加上恢复力量,最少都得一周时间,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一走了之,我们等不及拿他父母开刀,干脆不如把自己暴露在虎口下,倾力一搏!

他自己死活且不论,至少他父母不危险。

“我敬你!虽然没有酒……”

我把盛着奶茶的铁壶给他丢了过去。

顾知白也坦然,给什么吃喝什么,不大一会,奶茶空了,肉干吃完了,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犹未尽:“再来点。”

我摇了摇头:“差不多了。”

“一顿饱饭都不管?”

顾知白不满的说道:“皇帝不差饿兵,旧社会死刑犯还有一顿断头饭,你们黎明就这么小气吗?”

“不是舍不得给你吃。”

我叹了口气:“一头势穷的老虎被好几个猎人赶进陷阱里,几天下来,老虎饿的奄奄一息,几个猎人觉得它好歹也是百兽之王,就这么饿死似乎不太好,于是就喂饱了老虎,结果老虎早已休养的差不多了,就差这一顿饭滋补气力,猎人给了食儿,它吃饱后跳出陷阱,把几个猎人全都咬死了。”

我抬起了头,定定看着顾知白,道:“所以,半饱就好,心意已尽到!”

“哈哈哈哈哈……”

少年仰头大笑,吃了些东西,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你真的认为一定能干掉我?”

我一时惊疑不定,仔细打量了少年半天,又笑道:“我不觉得投食投多了。”

“不多,我现在至少稍稍觉得暖和了点,舒服了点,但四肢还是麻痹的,有天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如果你们扑上来,能直接杀死我。”

顾知白肯定了我的猜测,不过他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了:“看在你给我东西吃的份上,我想和你打个赌,咱就赌等我死之后你们五个人里会有几个陪我一起走?”

他的笑容太诡异了!

诡异的……让我心里充满了不安了的感觉,仿佛有一头洪荒猛兽对我张开了血盆大口!

“跑!”

虽然我看不出危险在哪里,更不知道奄奄待毙的顾知白还有什么手段,但趋吉避凶的生物本能驱使下,我奋起逃跑,顺带着拉上了小豆子,可怜这孩子刚刚喝了口奶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拖倒在雪地上,呛的奶茶全从鼻孔里喷出去了。

“嘿嘿嘿嘿……”

顾知白似乎很乐意看我们的狼狈样子,垂头低笑着,笑声越来越阴森,也越来越诡异,到最后几乎化作回音,在这片山林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着。

咔嚓!

毫无征兆,一声脆响响起。

顾知白的脑袋上崩开一条黑漆漆的裂痕,不见血,却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瓤。

这只是个开始。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脆响不绝于耳,裂痕在顾知白身上弥漫。

他像个被巨力打击过的瓷娃娃,趋于崩溃的边缘。

“快猜猜你们当中会有几个陪我一起走……”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阴冷渗人,声音与此前截然不同,倒像是旧时的太监阴阳怪气的在说话。

话音方落,“哗啦”一声,他整个人都碎了!

这一幕很骇人,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瞬间分崩离析,变成了碎块,我能看见他的肉与骨,唯独不见血。

呜啦啦!

山中阴风怒号,顾知白的尸体间冲起五道黑色雾气,这雾气似有生命一样,径自追着我们扑了上来。

“跑!!”

姬子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喉间压迫出低沉的嘶吼,自打与他认识,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态,闷头在狂奔。

可惜这没什么用,我们跑的再快也是两条腿,那五道黑雾的速度远超我们,不过弹指就已追了上来!

拼了!

我一咬牙,抽出九龙剑转身朝那黑雾劈去,剑身穿透黑雾,黑雾去势不减,穿胸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灵魂都在战栗,以致浑身剧烈颤抖。

一切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个呼吸后,我恢复正常,就是被那莫名的恐惧震慑的两腿酸软,一屁股坐在雪中,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再看大兵他们,状态并没比我好多少。

“这到底是什么?”

回过神后,我扭头问姬子,从他方才的神态告诉我,他一定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子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品味方才的一切,那种近乎于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受,须臾后,他回过了神,淡淡道:“灵咒!”

……

第0100章 三灾五刑

灵咒到底是个什么?

姬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不善言辞,正在竭尽所能的用嘴皮子来诠释一件玄之又玄的事儿。

我听得抓耳挠腮,细细思索他说的话良久,沉吟道:“一种类似于诅咒的东西?”

姬子忙不迭的点头。

“你信?”

“由不得不信!”

姬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民间的诅咒是个什么玩意?不外乎就是巫蛊之术而已,把名儿和生辰八字写到小纸人上用针扎?那都是无稽之谈,不信找个神婆让他来扎我,她要真能把我扎死,我绝无怨言!

可这些邪物的咒不一样,真的会死人!

我只能说,这些邪物的诅咒是目前黎明理解不了的层次,或许是一种非常神秘的力量?但它确实存在,黎明里多少名宿悍将都是死在了这种诡异的手段上,很冤!”

说此一顿,姬子垂下了头,轻叹道:“我家里就有一位长辈就是这么死的,他是被一个邪物给活活拜死的,那位长辈修行已达涅槃秘境的极限,往前一步,或许就能踏入另外一个维度,结果被一个邪物双手持香,对着他就是那么轻轻一拜,天上立即雷霆滚滚,活活把那位长辈劈成了焦炭。”

我听的寒气直冒,忙问:“这种诅咒是一部分特定的邪物种类才有的本事?还是……”

“你怀疑我谎报情报?”

姬子粗暴的打断了我,他咬牙道:“灵咒只有灵懂,灵在邪物中本身占的比例就很小,而且不是什么灵都懂这玩意,这东西全靠天赋,或者全靠命,一万只灵里最多最多只有一只会意外觉醒灵咒,而且它们的灵咒未必强横,多数都是拿不出手的,能咒死人的灵少之又少,一百万个里冒出一个就不错了!”

觉醒……

现在我听到这俩字儿就觉得头皮发颤,这些邪物一言不合就觉醒了,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基因里到底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好像永无止境似得。胆小懦弱的龅齿犍能摇身一变成为强悍的战士,都刷新了黎明的认知,以至于现在龅齿犍也被列入黎明必杀名单里了。

这回,我们又碰到一个,谁也没料到顾知白会有这样的手段,全部中招,一个没跑。

“那……顾知白的灵咒能不能咒死人?”

我满含期待的问。

“你以为他说拉几个垫背的是在吓唬你?”

姬子毫不客气的扑灭了我希望的火光,仿佛被灵咒了的只有我似得,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淡淡说道:“他的灵咒一出,阴风怒号,天地色变,这种级别的灵咒要是再咒不死人的话才见鬼了。”

“除了黑雾穿胸时莫名的感觉害怕,我再没察觉什么异常。”

我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灵咒杀人,岂是寻常途径?”

姬子冷笑道:“你以为只是天打雷劈吗?受了灵咒,会有三灾五刑降临,雷属阳,算火,我家的长辈遭的应该算是是五刑之中的火刑,已经是死的比较利索的了!”

所谓三灾五刑,便是被灵咒咒了的后果。

三灾说的是戕杀、瘟疫、饥馑,五刑则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刑罚。

受了灵咒,三灾五刑必受其一,抗的过去就算命硬,抗不过去挑个风水宝地埋了就是,转世轮回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儿就别想了,凉了就是凉了。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横祸悬头,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这滋味最难受。

“你有九龙剑!”

姬子冷冰冰撂下一句,从雪地里爬起来就走。

这就是屁话!

我心里暗自咒骂着。

回去的旅途是漫长的,一段行程下来,灵咒的事情渐渐被我们抛诸脑后。

好景不长,就在我们几乎要从巨大的阴霾下挣脱出来的时候,横祸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老a死了!

走出莽莽大山,越过淼淼牧区,就在我们刚刚进入一个不知民的小村庄的时候,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在只够一线单行的狭隘土道上,车速超过一百迈。惊慌之下,我抱起小豆子躲到一侧,大兵和姬子反应速度也很快,唯独老a像失了魂儿一样站在道路中间。

我喊过他,非常大声的提醒过他。

可他没有避开,反而扭头冲我笑,笑容像小时候在家乡常见到的那个总被一群孩子满大街追打戏弄的傻子!

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哐的一声,轿车停下了,老a被撞得飞上了天,落地时,他那颗老是被我打来打去的光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然后像西瓜一样“啪”的一下子炸开了!

血和脑浆甚至飞到我的裤脚上。

车上没人,那是一辆无人驾驶的轿车,撞飞老a后就那么名目张胆的停在我们面前。

小豆子打开了地灵眼,这一次任务她频繁使用地灵眼,已经超过承受极限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正在渗血,但她还是很努力的试图搜寻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可惜没有。

这种死法击垮了我们的心防。

老a为什么不躲?车为什么在无人驾驶的状态下能冲出来?

我不知道这茫茫天地间是不是真的有神灵或未知力量这么一说,如果这样的力量让我们死,我们这些渺小的生灵如何能抵抗?

事发后,我们四个人的表现出奇的一致,捂着头靠着农舍的土墙蹲了下来,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村里一个穿着棉衣、体型看起来像枣一样臃肿的女人拎着铁锹贼头贼脑跑了出来,看了我们半天,发现我们没别的表示后,抄起铁锹要铲走老a飞溅的满地都是的脑浆。

这些荒野村落的人封建蒙昧,现在还有人觉得人脑有用,每次发生车祸,总会有胆大的来铲脑子为自家营收。

大兵爆发了,抄起石头要打死中年妇人,对方吓得夹着铁锹落荒而逃。

很快,村子里冲出很多人,他们拿着榔头、斧头,叫嚣着要弄死我们,我们四人浑浑噩噩仓皇逃了出来。

离开前我扭头看了一眼,村子里很乱,有人追打我们,有人急着要蘸人血馒头。

我们一直跑到村外的林荫小道时,身后才总算没了人,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发软,不是累得,其实是被吓得。

“车属金,这应该是金刑!”

定了定神,姬子给这件事下了论调。

“谁还管这个,我特么就知道前两天还跟咱说笑吹牛的人,一转眼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老子面前了,你们看见了没?老a脑袋爆开的时候,前脸皮带着骨头完完整整的飞到了老子面前,那张脸咋看咋吓人,我就觉得那是杀鸡儆猴,好像他在跟我说——你瞧,我死了,你也快了!”

大兵叼着的烟不住的颤抖,他抹了把脸,忿忿说道:“真要我死,老子绝对不眨吧一下眼,可这死的太屈,莫名其妙就挂了,你们说……咱四个会碰到啥?”

……

第0101章 灾连祸结

大兵这个问题注定不会得到答案。

有人会坐在树下仰望星辰,尽情幻想自己的未来该如何奔向幸福美好,但绝对不会有人坐在树下没事儿幻想自己怎么横死。

而且还是死的像老a一样凄惨。

“就算九死一生还有一线生机呢!”

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我有些烦躁的一拍大腿,恶狠狠的说道:“咱哥俩当年在江南被人坠了铅扔长江里都没死,我就不信这回真能交代了!”

人的狠劲儿一上来,且不管事后怕不怕,至少当下是无所畏惧的。

我们四人一合计,以黎明的身份给老a报了案,我们不想回去和那帮无知愚昧的村民打交道,怕忍不住杀人,不是跟老a有多深的感情,就是单纯有些受不了那些村民木讷呆滞的眼神,但相交一场,也不想老a的尸体被那群人肢解拆了瞎糟蹋,思前想后,这事儿交给警察来处理是最好的,然后又走一段路,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通知了安雅。

坐飞机不安全,在地上跑也未必安全。

死神就在我们头顶上骑着,瞻前顾后的日子甭过了,该倒霉一个都跑不掉,能快点返回学院也算是多了重安全保障,或许学院有人能解决这个事儿呢?

走出这荒僻之地后,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打了一辆车,我们直奔距离最近的长春机场,和安雅约好的登机点就是这里,虽然身携兵刃,但有黎明万金油一样的证件,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题。

从蛮荒踏入文明世界,机场里又贵又难吃的饭食在我们口中都成了难得的美味,我们四人庆幸自己活下来了,推杯换盏,一来二去难免吃的多了。

候机时,大兵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疼的脸煞白,起身去了洗手间。

这一去,便是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

男洗手间门前的人越来越多,人内急起来也就顾不上什么文明礼貌了,有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就连机场的安保人员也被吸引了过来,十分热闹。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脸色一变,心说大兵莫不是在洗手间里“渡劫”了吧?

我实在想不出蹲个坑能遇到什么危险,不过还是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钻进人群,拽住一个骂骂咧咧的胖子问:“哥们,这咋回事儿啊?”

这胖爷许是内急到了极点,一张胖脸煞白,额头上都见汗了,喉咙里不时挤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显然忍得有些痛苦,眨眼功夫屁成串儿的放,我都特担心他崩出点什么,他亦咬牙愤恨说道:“里面有个龟孙儿把门反锁了,大家伙都给堵门外了,这给人急得……”

我愈发的感觉不对劲了,排开人群推了推门,厕所的门纹丝不动。

一扇门而已,就算是锁的再严实,推上去至少也会有轻微的晃动吧?

而这,根本就是一堵墙!

我又贴耳听了听,里面“哗啦啦”的似有水声。

咚咚!

忽然,卫生间的门被猛的捶了两下,里面有人在捶门!

一定是大兵,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儿!

“都特么给老子滚开!”

我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了,扭头对着骂骂咧咧的人群咆哮了一嗓子,这些人被我似要吃人的眼神扫了一圈后,纷纷后退。

我这才有了施为的空间,后退两步,飞起一脚踢在门上。

咔嚓!

木门陷进去一块,但没什么用。

这事儿来的诡异,我面色愈发凝重,抽出九龙剑,心神一动,眼前的世界已经不一样,天地间的能量疯狂朝九龙剑涌去,而后暴喝一声,猛地挥剑朝门锁斩去!

这一剑,直接破坏门锁,剑身更是完全楔入门中,我竟一下子没能抽出来!

“你这人怎么破坏公物?”

后面一个四眼田鸡喋喋不休,更有很多应和者,似乎在报复我刚才的无理。

我几次三番没能把剑抽出来,九龙剑仿佛是被一个巨人握住了一样,我在与巨人角力,只能徒叹奈何,心下愈发的急了,想着老a的下场,火气在节节攀升。

我身体里保持着浅睡眠状态的细胞这一刻在陆续苏醒,一个接着一个,磅礴的力量在我体内奔腾,胳膊上的肌肉都在蠕动!

好在,这一切并未超乎承受极限。

咔嚓!

终于,我拧动了剑身,紧随其后,洗手间的门竟被巨力推飞,我猝不及防被砸个结结实实,一时浑身气血上涌,整个人飞出十几米远才沉沉落地。

大量污水如开闸防洪,从洗手间里奔涌出来。

这真的是污水,厕所里冲下去什么,此刻就奔涌出什么……

周围的人自然遭了秧了,被劈头盖脸浇个正着,尤其是那四眼田鸡,站的特别靠前,自然首当其冲,无异于被照脸泼了一盆屎尿,尖叫声像杀猪似得,整个机场臭气熏天。

我已经被这场面惊住了,整个厕所里灌满了水,完全成了个水池子,然而水却没有从门缝里漏出来,整件事情都有诡异的力量在其中作祟!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大兵受的应该是水刑。

小豆子和姬子闻讯赶来,等洗手间的水全冲出来后,从腌臜污秽里把昏迷不醒的大兵拎了出来,他的裤子还耷拉在腿弯,应该是上厕所的工夫就中了招了。

不过这时候谁也顾不上有没有走光这些细节了,姬子检查了一下大兵的身体,确认他没死后,我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姬子按压大兵胸部,试图挤出秽物。

他还真没少吃……

摁一下,嘴里就能喷出一股……

那画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本该走下路排出的东西,结果从上路喷出来了,很渗人。

大兵始终不醒,我们在犹豫要不要把他送去医院,正巧安雅赶到,手忙脚乱的把大兵送上了飞机,上面有医生看护。

一切忙完,安雅才把我拉到一边,脸色凝重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

安雅听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回学院,抗不过劫,谁也别想再出去,至少在学院有一定保障!”

“这事很难?”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三灾五刑无解?”

“无解……”

安雅叹了口气:“抗得过继续活,抗不过……”

她话没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大兵醒了,他的厕所里的遭遇我们终于知道了。

整件事情里,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好好的蹲着坑,忽然马桶喷水了,比高压水枪都带劲,一下给他冲到房顶撞晕了,等他迷迷糊糊醒来,他就已经不行了,拼着最后力气狠狠敲了两下门就晕了过去。

如果我没有及时破门,后果不堪设想,淹死在屎尿里,这种死法大兵接受不了。

好在,这一路飞行还算平安。

不过,落地后在乘车返回学院的路上,我们再次遭难。

山体崩了……

我们所有人都没事,巨石就跟长了眼睛似得,谁都不砸,专砸姬子!

姬子身手灵敏,如猿猴一样在落石间跳跃,堪堪逃得一命,不过也落得个身负重创的下场。

他犯得是土刑。

回到学院后,安雅把我们塞进了蛰龙居,坚决不肯让我们出门。

尤其是我和小豆子,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深夜时,我不止一次看到黎皇坐在院子的凉亭里,他总是一声不吭的来,又一声不吭的走。

我知道,他是在我保护我。

我其实是个受不得别人对我好的人,黎皇这样做,让我对他的不满和怨念不断土崩瓦解……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回到学院后没过多久,小豆子病了。

黎明派来了几个医生,看了小豆子后,他们说小豆子染了鼠疫。

瘟疫莫名其妙的就落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不用说,她犯了三灾里的瘟疫!

鬼姬来了,把高热中的小豆子背走了,她不肯让人碰小豆子,只说自己的徒弟自己治。

小豆子跟鬼姬离开后就再没回来,我担心小豆子的安全,让安雅去打听,据说小豆子已经脱离危险了,她也度过了这场劫难。

无论是大兵还是姬子,亦或者是小豆子,这三灾五刑把他们搞的很狼狈,但至少他们没有像老a一样送了性命。

日复一日,唯独我迟迟没有招来什么劫难!

安雅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是九龙剑在庇佑我!

可我不这么认为,我总有一个直觉——我躲不过,跑不了,这三灾五刑还得落在我身上,而且……来的越晚,只怕会越凶猛!

就是不知,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在我身上。

……

第0102章 巨擎

黎皇终于来了。

在一个清晨美美的吃过饭后,他手里拎着几个纸包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无面鬼任务后,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当然,蛰龙居他是没少来的,只不过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子里的凉亭,天亮就离开,如果不是我总会失眠,完全不可能察觉到他会彻夜守着我。

我对他的态度缓和许多,连忙起身恭请他坐下。

黎皇不坐,把手里的纸包放在桌上,对安雅说道:“每天用此物给他沐浴,必须泡足一个小时!”

安雅应了一声,似想到什么,连忙嗅了嗅纸包,她脸上涌出讶色,失声道:“您……找到了那种东西?”

黎皇点了点头,沉声道:“用了药王的废药,他身上隐疾太重,我思前想后,似乎唯有此一法能保他周全,好在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些。不过这次他在机场破门时无意动了隐藏蛰伏的力量,虽然没有超过身体的承受极限,但药王制药手段素来诡谲难测,还是要小心为上,为不留后患,你今天就开始给他药浴!”

安雅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泛白,颤声道:“当年……您若是也有这分关切,那个人或许……”

啪!

黎皇一掌拍在桌上,吓得安雅一个激灵,他指着我怒声道:“这小畜生虽然满肚子坏水,根子却不坏,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表面和煦,内里却残毒无比,喂不熟!”

语落,他一甩袖子走了。

我摸着鼻子苦笑,不知为什么,明明被黎皇骂作小畜生,心里头却一点不生气,忽然,我看到黎皇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臂上有一条猩红的血线。

这是血管爆裂之症。

黎皇给我的白皮书上说的明白,武人搏斗中若力量过盛会伤及自身,血管裂开,最初皮肤上会看到血线,猩红渐渐转青,不及时放血会有问题。

我下意识的喊道:“师父,你伤了?”

黎皇摆了摆手,径自向外走,朗声道:“大丈夫死不旋踵,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这就是个变态!

连自己的身子板都不爱护的人,在我看来都属于疯子一流,换我我肯定舍不得。

惹得黎皇不快的事儿我没问,傻子都能看出这属于安雅和黎皇之间秘事,他们不想说,贸然问及除了惹人嫌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黎皇带来的纸包上,听黎皇的意思,这东西能解决我身上那些浅睡眠细胞的隐患?这个我就比较感兴趣了,鼻子凑在纸包上嗅了嗅,是一股非常窝囊的臭气,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黑色的粉末,有些碾的不够细,带着指甲盖子大小的残渣,像骨头。

“这是什么?”

我抬头问安雅。

安雅从失神中惊醒,扫了纸包一眼,道:“淬体神物,巨擎骨。”

我问:“你确定是巨擎,而不是巨擘?”

安雅不耐烦的说道:“我比你有文化!”

我蹙了蹙眉,撞枪口被怼了没关系,但拿我没文化说事就让人不舒服了,小时候因为家境不好没跟普通孩子一样好好念书一直都是我心里的一个结。

安雅大概也瞧出了我的不悦,立马甩了甩头,调整了一下心情和我道歉,然后才和我细细说起了这巨擎骨。

巨擎,是一种邪物,与龅齿犍、无面鬼差不多的邪物!

只不过这种邪物比较特殊,它们与寻常邪物不一样,因天生异相,无法伪装成人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中生活,只能藏身在深山大泽里,十分罕见,它们在幼年时期身高就可达三米,不过眼睛看不见,成年之后身高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米,这时在它们眉心就会睁开一只独眼,善于控火,且力大无穷,筋骨皮肉打熬的无坚不摧。

说白了,这东西就是神话传说里的巨人的原型,不过人类无知,把未知的东西归于鬼神概念上。

二战时在欧洲战场的阿尔卑斯山里曾经出现过一只巨擎,那也是巨擎这种东西唯一一次与普通人发生冲突的案例,与之冲突的是一支突击法国的德国精锐装甲师,结果很惨淡,德国人引以为傲的虎式重型坦克在巨擎手下就跟玩具小汽车似得,能用拳头生生砸扁,有人用88毫米口径的重炮集中巨擎,对方除了一声痛叫,甚至都未见血!

巨擎筋骨之强,可见一斑,纵是涅磐秘境的武人或修士遇到了也仍旧有极大的危险。

据说,让巨擎如此强悍的原因是它们的骨头,它们的骨头里有一种神秘的物质能打熬筋骨,如果把他们的骨头碾碎药浴,能锤炼人的筋骨。

“如果你的肉身足够强悍,筋骨坚韧,能承受释放更多的细胞能量的话,那么用了药王的废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想想,一旦与人发生争斗,对方以为你是入微秘境的,而你一声怒啸爆发出的却是结气秘境的力量,什么结果?兴许能直接力毙对方!”

安雅说起这些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兴奋,随即又叹息道:“只是要苦了黎皇大人了,巨擎骨药浴非一日之功,得积年累月的使用,他需要不断为你去猎杀巨擎,强如他在对上巨擎时也会很吃力,你就不要对他有什么怨言了,你是踏着他的鲜血在强壮自身!”

从看到黎皇每天深夜在凉亭守着起我就没什么怨言了,再听安雅说这些,之前的不快全都被我抛到一边。

除了爹妈,找个真心实意对自己的人不易。

安雅把我推进了房间,在浴缸里撒入巨擎骨粉。

热!

这就是药浴的第一感觉。

很热很热……

这种热不是水热,而是身体里有一股热气在筋骨中流淌,热的人坐立不安,等一个小时的药浴结束,我几乎大半天的时间皮肤都是通红如血的。

除此之外,我倒是再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这样的药浴持续了一周,我身上开始有变化了,我的肌肉常常莫名其妙的会蠕动,有一股力量撑得我身体快要裂开了。

安雅说这是突破的节奏,我在机场刺激了一部分浅睡眠状态的细胞,现在我的筋骨又在不断变强,筋骨与细胞能量渐渐形成匹配,恐怕武道一途很快就会突破到入微秘境二阶,至于脑域……开发度几乎没什么变化。

现在,我唯一需要的就是契机,通过战斗让筋骨和细胞能量完美结合,如此一切水到渠成!

我拉来大兵,在院子里天天对练。

人一旦忙活起来就什么事儿都忘了,比如三灾五刑,早已被我抛到脑后,日子日复一日,每每快要突破时,我就会感觉到匮乏,似乎缺点什么,能推着我一下往前踏一步,这种悬着的滋味儿很不好受。

转眼,除夕终于到了。

黎明发钱了,每个人的账户里莫名其妙多了二十万,这些钱我给了家里,如往年一样,我只能躲在房间里一边忍着落泪,一边和母亲通话。

我的借口只有一个——忙!

过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时,我会告诉她我在一家大公司干活,忙的不可开交,单位领导多么多么重视我,明明有时困在坑里饿的自己拉泡屎都看着咽口水,等出来后又会笑着电话里告诉她,我在应酬一些有头有面的人,吃的是五星级酒店的山珍海味,除了飞天茅,其他我都不喝。

现在也一样,我永远不会让她知道我随时都可能死,更不会告诉她,或许在她身边,就有一个披着人皮的邪物……

大兵在另一个屋里和婷子说着甜言蜜语,电话挂断后,他有嚎啕大哭的像头公驴子在叫。

如无意外,进了黎明,我们可能永远都见不到那些我们挂念着的人了。

按照我们山西老家的习俗,除夕夜除了要熬年,还要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迎神,无非就是放放烟花爆竹,用石炭摞一个火堆,我和大兵决定在蛰龙居里也如此过年。

怎料,午夜刚到,安雅就来了。

“你不是说和老友过年么?”

我专心把麻雷子往炮架子上放,扭头笑着说道:“怎么,回心转意啦?准备来和我们这俩糙老爷们一块过?”

“怕是没机会了。”

安雅神情凝重,一字一顿说道:“有任务了!”

“啥?”

大兵扯着破锣嗓子嚎道:“这是拿我们当大牲口使唤啊,我们上次任务结束才几天?小九还在观察期呢,还不知道三灾五刑什么时候落下来呢!而且,不是说好上个任务就是今年最后一个任务了么?”

“突发情况!”

安雅沉声道:“准确的说,这次不是任务,而是诏令!”

我看她说的严重,连忙推开大兵,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次的事儿是大兵的导师发现的,事情目前还不明朗,但情报人员评估认为,我们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要和一些邪物打上一仗!”

安雅微微眯着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一个小时前,上头发布紧急集结诏令,所有目前在昆仑山基地的导师、学员,全部赶往事发地听候调遣,违背诏令的结果你知道,会被送到顾晓那里人道毁灭……

至于任务等级……目前暂定为——s!!!”

……

第0103章 S级任务

不知是不是心境原因,我感觉这个年格外冷,昆仑山顶的寒风像刀子,比老家的风锋利的多,不仅吹的我脸颊生疼,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次任务回来,我让安雅从黎明学院内部抽取了我有权调阅的很多资料,我在研读有关于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切,当然,我能看到的全都是这个组织愿意让我看到的,尤其是有关任务等级的划分,我研读的很细。

s级任务和a级任务之间跨度极大,几乎是一条天堑鸿沟。

黎明的情报人员将一切邪物的天赋传承已经苏醒、需要守望者联合行动的任务划归于a级,而s级,则是有涅槃秘境级邪物出现,需要黎明教官级高手出动的任务!

说句不好听的,a级任务只要我们胆大心细,不被邪物的诡谲手段迷惑,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去争取,可面对涅槃秘境级的邪物,我们一个照面就会被轰杀成渣,这是绝对力量上的碾压,没有丁点机会!

“组织怎么想的?”

我犹豫很久,终于对生的渴望战胜了对黎明的忌惮,沉声问道:“涅槃级的邪物,让我们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不信黎明以服从命令为最高天职那一套,但凡有一线生机或许我会听他们的去争上一争,毕竟受制于人,可要是让我送死当炮灰,这事儿爷不干!

安雅对我的态度颇为吃惊,她早被黎明洗脑了,见多了黎皇那种动不动就大丈夫死不旋踵的人,我这种卑劣小人物她倒是没见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憋了半响,她才徐徐道:“s级任务不一定会有涅槃级的邪物出现,组织培养你们不易,一个合格的守望者出现要花费的经费暂且不说,光是投入的人力、物力就是不可衡量的,怎么会让你们送死呢?如果邪物数量格外庞大,任务难度远超a级,又达不到ss级,也有可能会被定性为是s级的,我觉得这次的情况应该是第二种,涅槃级的东西已经很多年没出现了,一旦出现,黎皇大人那里会有风声的,这件事我目前还没看到他表态,他也同意将你投放到这次任务中!。”

听到黎皇的名头,我心头稍定,伸手道:“任务信息呢?”

“没有!”

安雅道:“这件案子是大兵的导师巨灵大人负责的,巨灵大人追踪案件已经好几个月,教官级强者的任务都是绝密档案,内部不允许调阅,我们看不到任务信息很正常,所谓s级只是巨灵大人的猜测,整个案件他现在也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说到底,s级现在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只不过组织出于对巨灵大人经验的信任,决定立刻投放更大的支援力量,这才有了这次紧急红色诏令,仅此而已!”

我看了大兵一眼,大兵摇了摇头,表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导师的事情。

安雅看我仍旧迟疑,连忙又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其实你们要做的很简单,立刻启程赶往巨灵大人身边,任务信息你们自然会知晓的,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这次任务除了巨灵大人外,连鬼姬大人也被派遣了过去,现在她和小豆子已经出发!两位教官级强者在,真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也是他们上,轮不着你们!根据我的经验,你们这些学员去了估计也就是清理一下小杂鱼,不是让你们送死!”

小豆子已经去了……

我心下一沉,问道:“学员有多少人?”

“将近三十个……”

安雅叹了口气,苦笑道:“春节期间,很多人结束了本年第一个任务后,都跑出去度假去了,他们不敢回家,旅游总是可以的,山上的人不多了……”

“我去!”

我应了这个事儿,不是觉得安全有保障,是小豆子都去了,我如果不跟在这孩子身边,总觉得不对劲,虽然……我未必有力量保护她。

“放心,这次任务黎皇大人可能会亲控,若有意外,他会第一时间抵达,现在这个世道,还没人能挡得住黎皇大人。”

离开前,安雅凑到我耳朵跟前神秘兮兮的给我传递了这样一个小道消息,看她的样子,似乎对黎皇的实力有种莫名的迷信。

年是过不成了,我和大兵两人穷极无聊耗费了许多精力筹备的寂寞狂欢只能临时宣告解散,两人匆匆收拾了东西去寻姬子。

姬子比我们寂寞,我和大兵过年还能穷开心一下,他只能在自家那个跟鬼宅一样的大院子里独自坐着,一个人抱腿蜷缩在院中的回廊里,看起来像个走失的孩子。

不过见到我和大兵,他立马站的笔直,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前后对比判若两人。

听到有任务,而且是s级,他没有任何怨言,背上行囊就走。

我觉得对他来说舍生忘死的拼杀可能比孤独要更舒服一些。

任务来的急,像催命的阎王,我们不得不顶风冒雪深夜启程,据说,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批人,在我们之前,已经出发了好几批,小豆子就在其中。

和我们乘坐同一架飞机的还有另外一个小组,他们只有三个人,本事比我们大,是上上届的学员中的佼佼者,已经到了即将从学院毕业正式进入黎明的地步。

据我所知,只有达到结气秘境的人才能从学院毕业。

这是三条不错的大腿,等我们三人登机时,他们已经在飞机上了,两男一女。

一个男子留着长发,脑后还扎了辫子,看着很帅气,属于那种冷酷型男,低头把玩着一把三棱军刺,不喜说话,他的名字叫小刀。

另外一个男子相貌平平无奇,显得腼腆木讷,中等身材,但是体魄不破,应该是个武人,大家叫他机械师。

剩下的就是那个女人了,这年轻女子很漂亮,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上下,身材很是高挑,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开外,前凸后翘,她说她叫紫罗兰。

三个人,每个人都有一个酷炫的外号,据说每一个即将毕业的学员黎明都会给予一个代号,从此再无姓名,只有代号。

大兵这种老牲口看见紫罗兰眼睛都亮了,一本正经的坐在座位上,但是眼睛却老往人家胸口瞄,最丢人是被人家发现了,这娘们很泼辣,一条大长腿直接跨过过道放在了大兵腿上,笑眯眯的看着大兵说:“看啊?为什么不看了?要不摸摸?手感很不错的。”

大兵怂了,一味的讪笑着。

紫罗兰收回了腿,相比于大兵,她似乎对姬子更加感兴趣一些,几次和姬子说话,可惜姬子冷冰冰的不理会,她只能放弃,和大兵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不多时俩人就聊得热络了……

我看了这对狗男女一眼,用外套蒙住头闭目休息,旅途还很漫长,保存体力很重要。

水城岭。

这就是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位置就在广西防城港附近,处于防城十万大山中,距离中越边境的北仑河不远!

大兵的导师巨灵目前就在这个村子里,很多守望者正朝着这里靠近。

水城岭我是没去过,但防城港一带,包括东兴我去过,只能说……这地方比较棘手……

当然,这个棘手不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正经老百姓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些地方生活还算安逸,挺不错的,但……对于我们这些走江湖的来说,深知这个地方有多难缠!

那里是边境,而且是靠近东南亚的边境,特殊的地理位置造成那地方犯罪猖獗,谁让东南亚治安不好的,犯罪分子都喜欢往那地方蹿,走私的、运毒的,海了去了。

尤其近些年东盟的买卖在崛起,那地方就更乱了,夜里在北仑河上偷运货的很多,那里只有一座吊桥,直接连通着两个国家,随处可见持枪的士兵,就这都禁止不了,夜里扒货时动不动就打起来了,砍得血肉横飞的,越南猴子狠,但广西也都是硬茬子,自古广西出狼兵,这地方民风剽悍,专制那些黄皮猴子……

总之一句话,那里是好人养老的地方,也是坏人犯罪的天堂,以前有不少出古董人的人都在那里。

虽然不知道具体任务信息,但我觉得既然是这个地方,我们面对的绝对不再是龅齿犍、无面鬼这些暴走的平民老百姓,而是真正的罪犯、玩命狂徒,是早已经走上罪恶之路的邪物!

其中危险性,不言而喻。

脑袋里想着这些,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怀中九龙剑“嗡”的颤抖了一下子……

……

第0104章 死亡飞机

机舱里很安静,黎明培训的机组人员不知何时已经把灯灭了,四下光线混沌。

我能听到身边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大兵和对面的小刀他们已经披上毯子全部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兵他们又是何时睡下的,除了安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嗡!

怀中的九龙剑颤抖个不停。

神剑有灵,每每它震颤,必是有事,或者是它感兴趣的,或者……就是示警!

我不知道在这数千米的高空上能发生什么危险,但我还是暗自打起了警惕,入了这一行,我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悄无声息的站起后,我环目四顾,试图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

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是姬子。

双目彼此对视的刹那,我下意识的要说话,结果姬子立即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挡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我闭上了嘴,昏暗的环境里,我看见姬子的嘴唇在飞快的蠕动。

“你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就是他用唇语试图问我的讯息。

我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怀中的九龙剑。

姬子神情一凛,身子已经微微绷起了。

咯噔!

忽然,一声脆响响起。

我浑身一颤,这怪异的声音来的突兀,一时我分辨不出声源在哪里,飞机飞行时发出的轰鸣声很好的为这声音打了掩护。

咯噔!咯噔!

很快,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姬子伸手指了指我身旁,示意声音就是从我身边发出的,可我身旁又没有任何东西。

“外面!”

这次,姬子稍稍发出了点声音。

我更觉不可思议,这是在几千米的高空,飞的最高的大天鹅也上不来,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东西在这里?

不过,出于谨慎,我还是徐徐推开遮阳板。

一张诡异的脸印入我的眼帘,这张脸几乎占满了整个舷窗,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它的身躯,如果中间不是挡着三层厚的有机玻璃的话,恐怕我们此刻早就脸贴脸了。

这是一张长满黑毛的脸,似人脸,却偏偏长着一只巨大的鸟喙!

在我看过的资料里,从没见到过长成这样的怪物!

这东西……正在啄舷窗,而且外面的两层玻璃已经破碎了!

这样的“邂逅”方式显然也不在窗外邪物的预料当中,它明显愣住了,随即,它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狠狠朝最后一层有机玻璃琢来。

“遇袭!”

我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

咔嚓!

鸟喙碰到玻璃的瞬间,上面已经布满了裂痕,这一啄的力量有多大可想而知,再让它来一下,只怕整个舷窗玻璃都保不住了!

我心一横,“哐啷”一下拔出九龙剑,举剑向前刺去,这一下所用力量极大。

早已不堪重负的玻璃的终于破碎,不过这一剑没有直接将那东西刺死,千钧一发之际它一撇头躲开了一些,被我一剑贯穿了脸部,殷红的鲜血在空中绽放,它瞬间远遁,混沌的天空上,我看见那似乎是一只大鸟,但……比金雕之类的要大的多,十分雄壮,双翼拉开翼展足有三四米。

呼啦啦!

强风从破碎的窗口灌入,一股恐怖的力量吸附着我朝窗口贴去,我在椅子上狠狠踩了一脚,硬生生的闪开了,不过还是狠狠撞击在了机舱。

大兵就倒霉了,身上的毯子瞬间被卷走,强大的吸附力让他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半张脸都被吸得变形了,脸皮在抖动,似随风招展的旗帜,他尖叫一声,向舷窗挪去,如果不是我趁机一把将他扯了过来,恐怕他半颗脑袋都会从小小的舷窗里塞出去,凉定了!

狂风下,小刀和紫罗兰等人纷纷惊醒,他们到底是快要毕业的老油条,遇事不像大兵那么懵懂,反应速度极快,在第一时间保住了自身。

机舱里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头顶上的氧气袋自动掉落下来。

就是这片刻功夫,我感觉身体有肿胀感,开始缺氧窒息了……

我知道,这肯定是飞机内部失压造成的,现在的飞机都是有增压系统的,让飞机上的人不至于因为高空压力小和氧气不足而产生不舒服的感觉,眼下舷窗破裂,肯定会造成舱内失压缺氧,这是常识,每次坐飞机都会普及的,只不过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碰上。

呆滞片刻,我一把抓起氧气袋捂在自己嘴上,姬子有样学样,唯独大兵这个夯货不成,都已经翻白眼了,不知自救,没办法,我只能抓起氧气袋给他捂在脸上,大吼道:“给我拿着!”

有了氧气,身体上的不适症状得到了巨大的缓解。

“到底什么情况!”

紫罗兰在对面问我。

“我们被邪物袭击了!”

我吼道:“他妈的这帮东西阴魂不散,竟然追到几千米的高空上来了!”

说此一顿,我忽然想起之前安静的令人压抑的机舱。

机组人员……

这是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立马就让我坐卧不安,略一犹豫,我横了横心,丢开氧气袋憋着一口气朝驾驶舱冲去。

我一动,小刀沉吟一下,连忙跟了上来。

途径洗手间时,洗手间的门是打开的,里面一个空姐四仰八叉的躺着,头上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像是被枪打开的窟窿一样,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这肯定是刚才我所见到的那种邪物干的,只有它们那类似于鸟喙一样的嘴巴才有这么恐怖的杀伤力,一下子能破开人坚硬的颅骨!

它们已经潜入机舱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

不过,它们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不过来干脆弄死我们呢?

略一思索,我大概有个猜测,这些东西的嘴巴坚硬无比,但它们的近战能力并不强,机舱狭小,一旦在这种地方和我们几个打起来,它们必死无疑。

方才我一件刺破那玩意半边脸,大概能试探出点虚实,如果是大兵,我仓促下的一剑根本刺不中他!

这里是几千米的高空,它们只需要杀死机组人员……

我没敢想下去,小刀也看到了空姐的尸体,他低吼一声冲进了驾驶舱,很快又出来了。

这短短片刻功夫,我们两个又有点撑不住了,抓起氧气袋大口呼吸着。

“死了,全死了!!”

小刀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似乎并不害怕,只想杀戮,不过没有目标,他只能硬憋着,略一沉吟,他看向机械师:“剩下的看你了,这飞机现在快成了死人窝了,哥几个能不能活着落地……看你!”

机械师应了一声,丢下氧气袋朝驾驶舱跑去,他需要的一切在那里也有。

“他行?”

我扭头问小刀。

小刀握紧三棱刺,沉声道:“他代号机械师。”

我点了点头,算认了,管他牛不牛,反正这地方就他懂,他不上,难道指着大兵那双擦屁股都嫌糙的大手去开飞机?

很快,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过后,机舱里响起了机械师的声音:“兄弟们,告诉你们个不好的消息,这架飞机不禁舷窗破裂,机身也遭到了严重破坏,我们……马上就要坠机了!”

……

第0105章 生死无常事

飞机已经开始颠簸了,机翼处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毫无征兆的就向下坠落一截,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让人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生生把自己的心从嗓子眼儿里揪出来,甚至产生了一些恶心的感觉。

“伞包呢?”

大兵吼道:“都要坠机了,你们还愣着干嘛,不跳伞?”

小刀睨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这个问题也确实挺小白的。

你会跳伞么?反正我不会,就算是玩具小汽车还得先组装研究一下按钮呢,何况那是伞包,是把人的性命束之于上的东西,岂是儿戏?没有学过,跳下去九死一生。

更何况,这是在数千米的高空!

我是个小白也明白,正常跳伞高度是在千米左右,八千米的高空已经不是人类能驾驭的环境了,低温、缺氧,这些都是致命因素,而且在下坠过程中,身上衣服会全部剥离,肉身承受不了这样的空气阻力。

总而言之,在我们这个高度,宁可坠机也不跳伞,坠机兴许还能活,虽然几率是低了点,但跳伞,必死无疑!

大兵看没人回答,大概已经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本身就是荒唐的了,怒吼一声,宣泄心里的恐惧。

“机械师!”

小刀忽然扭头对着驾驶舱吼道:“还有机会挽救吗?”

驾驶舱里沉默着。

许久后,机械师艰难的说道:“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六点钟,也就是说,我们已经飞行了整整五个小时,从时间上来看,我们现在应该就在目的地的上空!西南多水,我会尽量在水面迫降,我们生还的几率会更大一点,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说完后,机械师不再有任何回应。

我们也没得选,在万米高空出了这种事儿,我们的命就是吊在老天爷裤裆里的家伙事儿,走向何方全看他怎么甩。

我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种时候还是什么都别看比较好一点,不断大口吸氧缓解胸腔里的压迫,我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到了这等时候,心思反而出奇的冷静了下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难道,这就是我的三灾五刑?

或者,这次任务就是我倒霉的时候?

天灾人祸摞一起,我觉得九龙剑没有帮我抵住灾难,反而越压越严重了,大兵他们三灾五刑只受其一,而我是各种大苦大难一起涌来。

飞机开始下坠了。

失重感愈发强烈,时间久了,我觉得腹中的内脏都有些疼,恶心感、窒息感更加强烈,氧气袋就是性命的唯一保障。

大兵这夯货已经吐了,“哇”的在氧气罩里喷了一口,又不敢摘下氧气罩,全捂在罩子里面了,伴随着飞机的颠簸,又全特么吞回去了,很恶心,但没人笑话他,除了我偶尔睁开眼睛会关注一下他以外,其他人都自顾不暇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

这一直是盘旋在我心头的疑问,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眼神就变得空洞了起来,这是绝望的情绪彻底麻木了神经,以至于都忽略了时间观念。

只是单纯觉得……时间很久……

很久很久……

轰隆!

一声恐怖的轰鸣声传来,机体在瓦解,整个机舱里的一切在这一瞬间无一例外的全部遭到了致命破坏,座椅被掀飞,所有物件全都打翻……

难以抗拒的力量瞬间袭击了,我整个人因为坠机时的冲击力横飞了出去,手里的氧气罩都被扯断,和机舱里的物件混淆在一起狠狠翻滚搅动着,犹如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

这一刻,人和物件没区别。

哐当!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都没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脑袋上已经血流如注。

这样的重击接连不绝,甚至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餐刀擦着我的脖子飞了过去,瞬间脖子见血,如果再稍稍深一点,我会被割喉。

须臾后,我狠狠撞在的机舱壁上,肋排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都有回音在胸腔里回荡着,口鼻里血腥味弥漫,鲜血不可抑制的奔涌出来。

数不清的物件砸在我身上,我被一堆物件掩埋在了机舱了的一个角落。

这已经是让人庆幸的事情了,至少我没暴毙当场!

咕嘟,咕嘟……

脸上传来一丝凉意,让我稍稍清醒了一些。

是水!

这四周黑暗,我看不清情况,只能顺着水流摸上去,我摸到了一个窟窿,水就是从那窟窿里涌进来的!

水里!

我心头狂喜,机械师说到做到,让坠机地点发生在了水面,如果是陆地,恐怕飞机会立即爆炸,我也会随着爆炸变成一块块烂肉,别人甚至不知死的到底是谁。

很快,机舱里会灌满水!

我必须出去,晚了会被闷死在机舱里的。

我尝试着去破开把我挤在狭隘空间里的东西,很沉重,根本推不开,估计整个机舱的东西都在这儿压着呢,我如果不是侥幸缩在角落里,这些东西砸在我身上会让我变成肉饼。

突破点,只能是进水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机舱的什么位置,但机舱是密封的,这地方却进了水,只能说明此处在撞击中损伤极大,不再如从前一样坚固,打破这里,我就能冲到外面!

念及此处,我背部顶着机舱里的重物,用腿猛踹进水的地方。

咚!

咚咚!

闷响不绝于耳。

机舱里的水越来越多,现在这个小角落里积水已经有四五十公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吞没。

为了活下去!

我眼睛越来越红,整个人几近疯狂了,踹击的力量越来越大,身体里浅睡眠状态的细胞苏醒的越来越多,转眼达到了临界点,这一刹力量似开闸的洪水,在我体内奔腾着。

我从未感觉自己像现在这么有力量!

突破了。

我肉身能量一直卡在入微一阶到二阶之间,如今……生死存亡之际,我竟然意外突破了。

现在我在用入微二阶的肉身力量猛击进水的地方,那里摇晃的越来越厉害。

哐啷!

一声巨响,那里破裂了,大量冰冷的水灌了进来,我扒着四周的东西迎着水流窜了出去!

整架飞机已经扎在河里了,是机头先扎进来的,有一部分已经插进了水底的淤泥里,难怪机舱里的东西会朝着一个方向涌,我方才就被困在极其靠近驾驶舱的位置,此刻一出来,在浑浊的水里朦朦胧胧能看见破裂的驾驶舱里的情况。

一个人窝在里面,他已经死了,机头着地,驾驶舱天翻地覆,所有东西压在他身上,碰撞的巨力这个位置首当其冲,多重力量压迫下,他必死无疑,胸口以下砸彻底砸烂,下半截身子在水中来回浮动,一些肠子和内脏被生生积压了出来……

这个人是机械师,他死了。

之前还跟我们笑着打招呼,转眼就死的这么凄惨,我对黎明的生死无常体会更深了。

不敢在水中停留太久,我默默看了机械师一眼,掉头就往水面冲去。

地面上还未完全放亮,天地间朦朦胧胧,我所处的是一片开阔的河面,河面上飘荡着雾气,两岸皆是茂密的森林……

河面上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我心里堵得慌,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又忍不住揉着鼻子,那里酸得很,酸的眼里忍不住要流出一些被世人认为是代表懦弱的东西。

大兵呢?

他和姬子难道也像机械师一样折在这里了?

我不敢想象下去……

……

第0106章 十万恶山

哗啦啦!

忽然前方有水流涌动的声音。

我心头一喜,眯着眼睛立即循声望去。

河面上大雾弥漫,隐约可见有两道模糊的身影正从河中往岸边爬,他们似乎体力消耗巨大,很是狼狈,趴在满是淤泥的浅滩上挣扎半天才站起来。

不过,这两人身材不算高大,必不是大兵。

我刚刚生出的喜悦又凉了一截,连忙朝河边游去,上岸方才看清,爬上来的是姬子和小刀。

姬子无事,多少让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至于小刀他们三人,说真的,死了惋惜,活着庆幸,谈不上悲伤,只能说大家有着相似的命运,在飞机上有过短暂的交集,彼此惺惺相惜罢了,等任务结束,又会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黎明太大了,守望者也很多,或许此生不会再见,说多矫情。

姬子也看见了我,劫后余生,他罕见的露出了笑容,不顾匮乏的体力快步走上来,看得出他很喜悦,不过因为性子的原因,走到近前后,他又停了下来,上下打量我一圈,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见大兵了吗?”

我急切追问。

“你别着急,他没事。”

姬子轻声道:“我和小刀被卡在机舱里出不来,毕竟我们不是武人,没有那么强悍的体魄,要不是他来把我们掀出来,恐怕我们已经死了!”

我迟疑道:“那大兵他……”

“回去英雄救美了。”

姬子扶了扶额头,无奈说道:“大兵是第一个出来的,他是力士,体魄健壮,只要没死在坠机那一下猛烈碰撞上,机舱里的杂物根本难不住他,他把我和小刀送上来后,问及你和紫罗兰,知道你们还在机舱,他二话不说就钻回水里了,眼下你没事,他的目标就只有紫罗兰了!”

好一个“热心肠”!

我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一句。

不过既然他没死,我也放心了,我不认为他是一个为了找紫罗兰能把自己憋死在水里的人,作为一个很纯粹的下半身动物,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异性多情却不长情。

小刀显得有些消沉,想必他也看到机械师的死相了,毕竟是朝夕相处的朋友,说心里古井无波是假的,他紧握着三棱军刺,定定看着水面,眼中有杀机。

大兵比我们预料的要出来的晚一些,我和姬子在岸边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他才从水中冒头,拖着紫罗兰朝岸边游来。

紫罗兰还活着!

不过,迷雾中的她显得很被动,似乎活动不便。

她腿上负伤了,一根很长的铁条洞穿了大腿。

大兵匆匆把她横抱上岸,一把扯破了包裹着她大腿的皮裤,一条光洁圆润的大腿此刻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不说,因为鲜血惹来了许多水蛭,这些东西密密麻麻盘踞在紫罗兰的大腿上,有些甚至已经钻进了肉里!

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动脉,也没有伤到骨头,要不在这鸟地方她只能等死。

铁条太长,生往出拽只会坏事,没办法,我只能用九龙剑切开皮肉,这才取出了铁条。

紫罗兰也是个硬骨头,明明疼的浑身抽搐颤抖,可愣是一声不吭。

鲜血横溢间,爬在她腿上的水蛭更加兴奋了,不断蠕动着令人恶心的身体满足口腹之欲。

大兵可能是从机舱寻到了烟,还小心翼翼的用塑料纸包上了,倒是没有被水浸湿,此刻默默给自己点上了一颗,又把剩下的塞给我,这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烟头去烫水蛭。

水蛭被烫,身躯蜷缩,片刻后就从紫罗兰大腿上滚落下来,又被小刀一脚踩死,在地上爆开一团血花。

这才是处理水蛭的正确姿势。

如果硬拔,水蛭的口器会留在肉里,伤口感染发炎就麻烦了,伤上加伤,紫罗兰这条腿最后怕是保不住了。

大兵处理的很仔细,紫罗兰认真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说道:“喂,大个子,这回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的话,选个好天气我们去吃饭逛街?”

“这算是约会邀请?”

大兵脱了上衣,把唯一还算干净的背心撕破帮紫罗兰包扎伤口,咧嘴乐道:“成啊,先吃饭后办事,正常程序,所有快捷酒店我这都有卡呢!”

这二人对视,眼睛里都有火花迸射,要不是旁边还有仨灯泡,他们都恨不得当场地为床、天为被的行苟且之事。

“狗男女!”

我有点受不了他们了,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有人死了,可活着的还得活下去,苦中作乐也是没办法,经验告诉我,那种天天摆个丑脸的丧门星,永远都是最倒霉的主儿,心情和运气成正比,这暗合天道!

不过,短暂的欢乐后,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我看着这四周嘀咕道:“你们说,咱们现在到底在哪?”

“不是什么好地方!”

紫罗兰捋了捋湿发,道:“如无意外,坠机的地方就是北仑河,这深山老林,就是赫赫有名的十万大山!”

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我以前来这里执行过任务,这里的地形地貌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们看看这四周,按说天应该已经亮了,可这里永远都是雾气蒙蒙的,隔着大老远都透着邪乎劲儿,回头进了老林子,更是不见天日,混沌不已,天底下除了十万大山再没别的地儿是这副鬼样子了。”

紫罗兰淡淡说道:“咱们一没补给,二没支援的落在这鸟地方,危险了!”

这我倒是不反对。

确定这里是十万大山,我就已经知道我们将面临什么了。

十万大山是没被开发的原始森林,这里的地貌环境与千年前相比几乎没变化,一样的恶劣。

两千多年前,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来到过这里,那是始皇帝的军队,等赵佗建立他的南越国后,这批秦人十去其九,让凶猛的老秦人折戟的不是拿着木矛的蛮夷,而是这里的环境。

这里毒虫瘴气遍地,很多人甚至将这里称之为是十万恶山,没有必要的补给和设备,人很难在这里活下去,偏偏这里非常广袤,要走出去很难,要在这里找到水城岭,更难!

“而且……我们最大的敌人未必是环境!”

小刀冷声道:“可能还有追兵。”

“你是说袭击我们的东西?”

说起这个,我连忙追问:“小刀,你比我们见识的多,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居然能飞到几千米的高空,还纵横自如,这有点反科学!”

“不认识。”

小刀道:“不过,它们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惜在几千米的高空截杀我们,现在我们活下来了,落入十万大山,你觉得他们会放弃?说不得我们现在就在它们的监视里!”

小刀说的这些不是空穴来风,我已经无力哀叹自己的命运了。

十万恶山的环境,再加上不知底细的追兵,我们走出这里的希望真的很渺茫,鬼才知道我们到底会在这片老林子里遭遇怎样可怕的事情!

……

第0107章 穷山恶水

短暂的休息后,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我们再次上路。

水城岭在北仑河之北。

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信息,靠这样一个大概的方向能不能在这莽莽十万大山中寻到巴掌大一个小村子,我们心里没底,或许我们都没能力穿过遍地毒虫瘴气的原始森林。

这是为我们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没有选择。

十万大山很大,开发出来的那部分叫旅游景区、国家森林公园,没开发出来的那部分就叫穷山恶水、蛮荒险境。

很显然,我们现在恰好就在没开发的那部分里,这里有野兽,最恐怖的莫过华南虎,这里是这种几近灭绝的保护动物最大的栖息地,紫罗兰就曾见过,横穿十万大山而过的北仑河边的任何一个浅滩都有可能是它们饮水的地点,上次见到华南虎的时候,她吓得直接跳进了河里,差点憋死在河中都没敢冒头。

我们一致认为,前来饮水的华南虎不介意多一份干粮,至于力搏熊狮、生裂虎豹的事儿,那其实也就是传说,没到碎虚秘境,遇到这种庞然猛兽孰胜孰负尚未可知,日子已经过的够鸡飞狗跳了,为了小命退避三舍远离河边一点都不丢人。

森林里的环境恶劣超乎我们想象。

在大西南,这个季节还不是万物凋零的时候,茂密的树林几乎是墨绿色的,一株紧贴着一株,植被覆盖率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以至于整个林子里光线混沌,走入其中白天和黑夜差不多,抬头看不见黑幕,树冠连成一片,似扯上了一层黑幕,阴冷潮湿,弥漫着淡淡的霉味,树叶在地上堆积的很厚,足以埋脚。

我们一行五人里,只有小刀和紫罗兰有一定野外生存经验,而且很有限,带着紫罗兰这么个伤号,路途格外艰难。

姬子被蛇咬了,伤口在小腿,小刀说那蛇叫赤尾竹叶青,毒的狠。

民间常说,青青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俱不毒,最毒妇人心。这玩意的毒性都能拿出来和人的心肠做比较了,其毒性可见一斑,没血清死活五五开。

姬子想活,而且他是个狠人,在被咬伤的瞬间怒而一巴掌把那赤尾竹叶青脑袋拍个稀巴烂,然后用绳子狠狠勒住了腿弯,让大兵和我左右拉绳子,恨不得把腿勒断,不一会整个小腿都青了,他抄着小刀对着伤口猛戳,血放的稀里哗啦的,都快呈喷射状了,他还不放心,干脆把被咬伤的肉剜了下来,这才包扎好伤口,从始至终眉头都不皱一下,抬头就问小刀,还会死不?

小刀看的我脑门上不住流汗,憋了半天,只能对着姬子竖了个大拇指,只说一句——是条硬汉!

他这属于无妄之灾。

而我就纯属眼瞎了,走路和大兵扭头说话的工夫,莫名其妙撞上了蜘蛛网,一只半个拳头大的蜘蛛当场伏在了脸上,冷冰冰毛茸茸的,触感让人毛骨悚然,不及进一步反应,脸上就钻心的疼,似乎拿着锥子在戳脸一样,一把把那东西揪掉踩死,眼睁睁看着它在地上爆出一大团白浆还不解恨,又狠狠将其撵进泥土里才算解气。

我问小刀那是啥品种,小刀也不认识,说看体型和成精差不多,准有毒。

大兵在一旁弱弱的提议让我学姬子。

我一脚就给丫撂倒了,姬子被咬的地方在腿上,老子在脸上,他能用绳子绑腿弯死死勒住防止血液流动扩散毒素,老子怎么勒?勒脖子啊?或者在脸上剜一块肉下来?

咬姬子的是蛇,咬我的是蜘蛛,二者杀伤力不是一个档次,我也没在乎,不过我还是小瞧了那玩意的杀伤力,不过片刻半边脸都肿了,虽然没有晕眩、干渴等致命的中毒症状出现,但一张脸肿胀难忍,比死都难受。

大兵说如果我现在色眯眯的看美女的话,谁都会以为天蓬元帅又下凡了……

或许冥冥中真有因果报应一说,大兵很没同情心的嘲笑完我,很快他也遭劫了,而且差点送命!

我们在林子里走了一整天,走的腰酸腿软,小刀提议休息,哪知道刚坐下大兵肚子就叽叽咕咕叫了起来,起身蹿进旁边一人高的林子里上厕所。

小刀百无聊赖的用手里的三棱刺扒拉着松软湿润的土壤,忽然,他面色凝重的抬起了头,沉声道:“去叫大兵,这地方不能停留!”

“有危险?”

我看了他一眼,林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危险在何处。

小刀用三棱刺翻着土壤,那里似乎是一个蚂蚁窝,挑开土层后,下面黑压压的全是蚂蚁,四周还有很多孔洞,看来不止一处蚂蚁窝。

我疑道:“是这个?难道这蚂蚁也有毒?可是我瞧不出端倪啊,寻常蚂蚁。”

小刀抬头四处张望,沉声道:“蚂蚁窝太多了。”

紫罗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一手托着我的肩膀迅速起声,冲着大兵离去的地方大吼道:“你快出来,这地方不能久留,十万大山里黑瞎子很多,蚂蚁多的地方经常会有熊出没捕食这些东西,这里草窝子太深,完全能藏得住熊!”

“吵吵个卵!”

大兵声音古怪,似乎正在用力,大声回应道:“真有黑瞎子蹦出来惊了老子的屎,老子给丫打出……啊!!!”

话没说完,他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草丛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声,那咆哮声浑厚凄厉,似震天大鼓齐鸣。

草窝子涌动,里面发出悉悉索索的的声音,大兵的嚎叫和黑熊咆哮汇在一起。

熊,谁都怕。

尤其是黑熊这种东西,视力很弱,真疯起来连自己都撕。

我头一次面对这玩意也害怕,可大兵的惨叫声一入耳,我立马红了眼睛,一把抽出九龙剑就要往草窝子里冲,哪知道刚到边缘,大兵就连滚带爬的从里面爬了出来,裤子还在大腿根上,屁股上却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翻卷,血肉模糊。

很显然,他被照屁股拍了一下,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就是衣服多处破损。

“跑……跑……”

大兵上气不接下气,我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他一边提裤子,一边撒丫子与我狂奔而去。

姬子原本起身准备和我一起上,见大兵没事,很干脆的掉头跑了。

草窝子涌动,一颗黑黢黢的大脑袋从草窝子里探了出来。

这颗大脑袋上黄啦啦的一大滩污秽,黑眼睛里闪烁着凶残。

这赫然是一头体型严重超标的黑瞎子,很有压迫力,看那囤积满脂肪的肥硕身躯和恐怖的熊掌我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真要被拍一下子,必死无疑!

方才提剑进草窝的勇气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只顾和拎着裤子的大兵玩命狂奔。

至于另外两人……

小刀老早扛着紫罗兰跑了,现在都摸不着人影了!

不过我没时间惦记这些了,那头黑瞎子已经怒气冲冲的从草窝子里冲了出来,直奔着我们三人追了上来。

显然,它并不打算放过我们。

……

第0108章 生死与共

跑!

永远都不要停下。

这些浑身都张扬着野性的东西甚至比那些邪物更加可怕渗人,几乎本能的就会让你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它们跟动物园的铁笼子里的病猫病狗真的不一样,凶残暴虐,一个眼神、一声咆哮就足以宣告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们不过就是猎物而已。

做猎物就要有猎物的觉悟,跑的不够快就得死。

什么疲惫、倦怠,这一刻一扫而光,我们仨一个跑的比一个快,大兵裤子没提利索,裤裆都扯到腰上了也不顾。

很快,我们见到了小刀。

他扛着紫罗兰相当于多了个负担,跑的早不意味着跑得快!

“超过他!”

我眼睛死死盯着小刀的背影,低吼道:“超过他们,我们就安全了。”

大兵一怔,略一想就明白了,一边狂奔一边低声问我:“这……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老子和他们没那么多感情。”

人就是这样,为了活下去总得不择手段,这是很无奈的选择。

大兵遇难的时候,也没见小刀跳出来准备和我们一起搏熊,他也是选择撂下我们自己跑。

我甚至握紧了九龙剑,琢磨着要不要在追上去的时候照着小刀腿弯上来一下子,不过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人境界比我们高,搞不搞得死不一定,而且一个屋檐底下凑合,力所能及时帮一把,力所不能及时各凭手段就好了,事情做的太难看也不成。

姬子一声不吭发力了,这孙子不是武人,但爆发力却不弱,“噌”的一下子就超过了小刀,直接用实际行动给出了选择。

“喂!”

甩下小刀后,他奋力在身后喊了一声。

看我们没人停下,他只能一边气喘吁吁的追,一个大声说道:“我知道让你们去引开那玩意不可能,紫罗兰交给你们,我去引开那东西!”

大兵脚步一顿。

“别停!”

我冲他低吼:“谁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耍诈!”

大兵还是停下了,他苦笑说道:“我相信他不会耍诈,如果受伤的是你,我和他一样都会这么做。”

说完,他掉头跑回去了。

我本来想阻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人之力,不达碎虚秘境,不可与狮虎等庞然猛兽搏斗,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也深知在当下的状态我们斗不过那头成年黑熊。

该提醒我们的小刀已经提醒了,为我们舍命他做不到,但,他却能为紫罗兰舍命,那才是他的同伴。

否则,他要真想求生,大可把紫罗兰丢在路边,我们都安全。

他没有那么做,那他的路就只有两条,要嘛他带着紫罗兰跑,两人一起喂熊,要嘛把紫罗兰给我们他掉头回去。

小刀选择了第二条路,把紫罗兰交给大兵的时候,他就对我们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与其说是说给我们听的,不如说是说给紫罗兰听的。

紫罗兰眼中蓄满泪水,不及说话,小刀已转身决然而去。

那头黑熊就在后面,兽吼声从未停下,我们体力不如它好,一起跑是跑不掉的,肯定得有人留下,但留下谁很重要。

显然,现在这个问题不用忧虑了。

我们再次上路。

天色渐暗,林子里愈发的昏暗了,等跑到一个背风的小山包后时,我们三个人跑的腿像软面条似得,一声不吭栽倒在地。

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和粗重的喘息。

良久后,大兵抬头对紫罗兰说道:“想哭就哭两声?”

“谁说小刀一定会死?他很快会追上来的!”

紫罗兰情绪有点激动。

不过,很快她又平复下来了,沉声说道:“我们这支队伍刚刚组建的时候,有七个人,几年时间打下来……现在就剩下三个了,其实早就习惯了,昨天还一起说说笑笑的人,一转眼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摆在你面前。你知道不?人的头如果被切下来的话,脸皮什么的黄拉拉的,看着就跟橡胶做的一样,尤其是熟人的脸变成那个样子,看得多了会不知道疼是个什么滋味儿,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心中也有一样的迷惘。

是啊,我们这么做,这么卖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答案谁都没有!

紫罗兰折了一颗干枯的木棍支撑着身体徐徐站了起来,道:“好了,你们休息吧,晚上别点火,我来放哨,毕竟你们明天还得赶路,保存体力很重要。”

说完,她一瘸一拐的上了山包,那里视线相对而言要好很多,有什么情况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了身旁的大兵和姬子一眼,犹豫了很久,做了总结:“咱仨再加上小豆子还是好好活着吧,尽量别减员,我可不想有天看到你俩的人头摆在我面前。”

姬子似乎觉得这话大有道理,点头道:“也对,要活一起活着,要死一起死。”

这话其实挺矫情,尤其是放在三个经历过人心险恶的老爷们身上,总觉得很幼稚,就像还未长成的天真少年,动辄就敢许下死生不弃的誓言,可我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道理,要活一起活,大家一块大鱼大肉快活度日,要死一起死,眼一闭,也没了三千烦恼丝,更不用看着谁死了糟心留下半辈子阴影。

我大概还是不太习惯和这样一个相处不太久的人同生共死,想说点什么,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枕着双臂定定望着夜空,只留下一张帅气清秀的轮廓,显然是没有说话的兴致,只能作罢。

这一夜,我半睡半醒,总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沉沉睡眠。

不祥的感觉缭绕在心头,挥之不散。

抱着这样的心思,睡不踏实理所当然,像大兵这种呼噜声震天的主纯属是缺心眼子。

夜半时,一道短暂又尖锐的惊呼声响起,随即戛然而止。

我因睡的轻,第一个察觉到了异常,抱剑迅速坐起。

惊呼声是从土包上传来的。

难道是……紫罗兰?

念及此处,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这很明显是疏忽大意了,紫罗兰让我们保存体力是对的,她腿受伤了不用赶路,可我却忽略了,她负伤的情况下,一旦遇到什么突发事件,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我把大兵和姬子踢醒,率先往山包上冲去。

扒开四周深草藤蔓的瞬间,一张稀烂的脸印入我的眼帘,猝不及防下,我几乎与这张脸贴在了一起……

……

第0109章 红颜枯骨

呼!

一股泥腥气夹杂着沉闷的腐肉味儿扑面而来,味道难堪,令人几欲作呕。

这是一张被荒草藤蔓掩藏的人脸,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的脸,四十出头,皮肉腐烂,脸上的沟沟壑壑里还残留着泥土的痕迹,在阴森静谧的黑暗环境里,显得格外的苍白,上面的棱角处还覆盖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眼珠子几乎成了两颗烂水泡子。

无论从味道还是外观来看,这都是一具尸体。

可是,这具尸体会动,与我脸贴着脸,我发愣的同时,它似乎也愣住了,脑袋左右摇晃,鼻头耸动,“嗤嗤”的嗅着。

一阵彻骨的寒意笼罩了我,我惊呼一声,立即向后跳了一截儿,远远离开了那东西。

可惜,对方并不打算放过我。

它动了,如跗骨之蛆、狗皮膏药,贴上了就甭想甩下来,“蹭蹭”从藤蔓丛中钻出,径自朝着我面门扑了上来。

“找死!”

我怒喝一声,已经忽略了它本就是死人、并不惧怕死亡这个事实,九龙剑出鞘,一步踏出,向前横斩,这东西倒是有那么点悍不畏死的味道,竟然摇摇晃晃的扑到了我的剑锋上!

噗!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飞起,无头尸体顺势朝我怀中撞来,被我一脚踢翻在地,它不是美女,只是一具腐烂腥臭的尸体,我对它的投怀送抱可没什么兴趣。

头颅坠地,圆滚滚的,在地上翻滚出去很大一截,两颗烂眼珠子还在眨巴,那张嘴在不断开合着,似乎想撕咬什么,牙齿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声音。

伽罗吗?

我盯着尸体有了片刻失神,又觉得不像。

伽罗并不常见,但擅长控尸之术,可与眼下的这具尸体有很大的区别,被伽罗控制的尸身其实就是伽罗的分身在作怪,有智慧,如果不是有尸臭等死亡气息的话,乍一看还以为是死人复活了,手段比眼下这具会行走袭击人的尸体高明的多。

哗啦啦!

草丛涌动。

有一道黑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这是个干瘪的老头儿,已经下葬很长很长时间了,几乎变成了干尸,骨头上绷着一层干皮,身上套着宽大的黑色寿衣,这寿衣看着油光锃亮的,那是尸体腐烂时渗出的尸水、油脂等腌臜渗透了衣服,时间一久,寿衣就会变得油光锃亮,跟油布似得。我认识一个土夫子,那家伙就是个变态,每每下墓都会扒尸体身上的衣服,他用来点火,还说这玩意生炉子老好使了,跟倒了汽油一样,就是不知他闻着点燃后的那股销魂臭气是怎么吃的下饭的。

这干瘪老头儿的动作很利索,冲出来后直扑我而来!

倏!

一枚柳叶镖飞来,是姬子出手了,“咔嚓”一下打穿了老头的脑袋,老头顺势栽倒在地。

一条约莫半指长的暗红色尸虫从老头的鼻孔里钻了出来,这东西不知道吃了多少腐肉,溜圆肥硕,竟敢大摇大摆的朝着我爬来,被我一脚踩死!

“爆!”

姬子几步上前,大喝一声,口中喷出熊熊火焰,这里的荒草藤蔓瞬间被点燃了,浓烟滚滚,火光照亮了这里。

阴暗中黑影幢幢,却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尸体!

这些尸体似乎是从墓穴中爬出来的。

仅是姬子喷火点燃的这一片,就烧出了十几个!

“趁现在,上!”

姬子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一头扎进了火海。

他这么做也不怕搞出山火,那就是大事了。

不过现在我也没工夫来灭火,紧随姬子冲进了火海,火焰炙烤的人脸颊生疼,但这也是最好的掩护,至少那些行尸不会扑上来撕咬我们。

山包上,十二具老尸林立,站成了一个圈。

这些老尸都有些年份了,要我看,至少都是清朝年间的尸体,此刻站成一圈,似乎在举行某种诡异的仪式,让人情不自禁的会想到以前的港式僵尸片。

圈中,一个形容古怪的邪物跪坐在那里,怀中躺着的正是紫罗兰。

这邪物是个名副其实的三寸钉,身材五短三粗,看起来与侏儒十分相似,但是那颗头却惊人的大,至少都是正常成年男子头部的两倍以上,矮小的身子顶着一颗硕大的头颅,怎么看都与大头儿子颇为相似,不过动画片里的东西忽然在现实世界里面冒出来,那种夸张的笔法也真实的变成了人的器官,怎么看都没有可爱的感觉,反而非常骇人!

这侏儒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与老蒙族吃手把肉用的那种小刀差不多,它一手扯着紫罗兰的头,一手握着小刀在紫罗兰白皙的脖颈上来回剌,剌的黏稠的血浆喷溅的四处都是!

侏儒的脸上呈现出的是病态的兴奋。

咔吧!

他用力一折,生生扭断了紫罗兰的颈骨,随手就将头颅甩了过来,然后“嘎嘎嘎”怪笑着起身逃跑了,速度很快,眨眼就不见了。

扑通!

那颗头颅朝着大兵飞了过来,大兵还傻乎乎的接住了。

前不久,紫罗兰才刚刚给我们形容了人被枭首后的样子,转眼她就成了真实的例子,她的五官仍然精致,不过皮肉变得蜡黄,如果不是上面的血浆告诉我们这是一颗真真切切的人头,乍一看真挺像用橡胶做的假头。

这一切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几乎都快成心理阴影了,尤其是那侏儒用小刀割头的一幕……

而且,割的是我所认识的人。

大兵呆呆的看了怀中的头颅一眼,大概他也不敢相信这是前不久才和他打情骂俏相约开房的女人,弹指间佳人不在,只剩一具枯骨。

大兵疯了,双目中弥漫上了一抹血色,他“嗷”的嘶吼了一声,就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起身就去追那侏儒。

十二具老尸拦路,大兵暴怒之下狠狠一拳头砸向其中一具老尸的面目,只听“咔嚓”一声,大兵的拳头就有了骨折的趋势,那老尸却纹丝不动,尸体比钢板都要坚硬。

大兵被逼了回来,红着眼睛到处找物件,他还要与之拼命。

“不要冲动。”

姬子拉住了他,冷冷的盯着侏儒遁去的地方,沉声道:“我们遇到了牧尸者,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现在……我们反而是它的猎物,你且看看四周吧,这些东西,全都是它的猎狗!”

……

第0110章 牧尸者

牧尸者。

至邪之物!

在黎皇的收藏和记录中,写到关于此物的记录时力透纸背,可见他对此物是痛恨到了极致!

在民间诸多传说中,牧尸者被赋予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大名——旱魃!

甚至还有了一些关于它的神话传说。

昔年,黄帝战蚩尤,黄帝令应龙攻冀州,而蚩尤则请来风伯雨师大兴风雨,遂黄帝又请出皇女魃,降下干旱以抗洪涝,黄帝这才赢得了战争。

其后,皇女魃陨落,尸体坠于赤水,乃成旱魃。

这些传说当然是假的,牧尸者也没有那么高洁,不过是老百姓对它们不可测的能力产生了敬畏,以讹传讹,再加上秦汉时一些骚情的文人喜欢通过讲故事来说道理,他们总是把一些听来的噱头大肆渲染胡乱编撰,动不动就与上古扯上了关系,以此来证明自己说的道理是有出处的,根正苗红,从而达到自己劝解他人或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才有了现在关于魃的许多传说。

为什么这么说?

很久前,有人曾自称见过皇女魃之尸,也就是旱魃,他是这么形容旱魃的——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

是不是很像牧尸者?

这足以证明黎皇的推断,旱魃的原型就是牧尸者。

不过,牧尸者不足以亵渎我华夏先祖,这只是一种肮脏、阴暗的邪物!

此物最擅控尸,它那颗光秃秃的大脑袋能释放一种奇异的类似于脑电波的信号,以此来达到控尸的目的。它之所以能造干旱,是因每控一尸,尸体从坟墓中钻出来后,都会大肆吸收水汽,空气中的水汽、江河之水,只要是水就会吸走,每一具尸体至少都要吸走数十上百吨的水……

那些水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为什么会吸水?也没人知道。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但好像却应了水是生命之源的话,没水,就别想让尸体从坟墓里站起来!

如此一来,尸体多了,干旱自然也就来了,而且,牧尸者凑在一起还能控制大量的蝗虫……

民间常说,僵尸能引发蝗灾和干旱,实际上哪有什么僵尸?都是牧尸者在作怪,这东西就是瘟疫,一些牧尸者凑在一起常常为祸人间,而且害的根本不是几条性命,是一方水土和千万百姓!

历史上这东西造成的最大一次灾祸发生在贞观年间,蝗灾、干旱席卷关中,弄的李世民愤恨不已,生食蝗虫,悲呼有罪降于我,勿食我百姓食粮。其后,黎明出,斩牧尸者数百,这一群体至此一蹶不振,从此罕见,后世再有蝗灾也和它们没有什么关系了,纯属天灾人祸。

没成想,这种罕见的东西又一次出现了,也幸亏它控制的僵尸不算多,而且这里又是多水之地,不至于引发灾难,黎明发布红色紧急召令是有道理的。

但,这东西我们碰见了也对付不了,需要教官级的高手出马了。

姬子说的对,现在我们自身难保,那个牧尸者让古尸环绕、又枭兽紫罗兰在进行的是一种古老的仪式,也是它们的狩猎祭祀,不过它们的猎物……是人!

夜幕沉沉,僵尸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整个山包已经被包围了!!

我站在山包上举目四望,四周行尸黑压压的一大片,让这里像蚁窝。

姬子放的火明明已渐成烧山之势,可被前赴后继的僵尸扑灭了,火焰能蒸干它们的水分,让它们重新变成尸体,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一个压一个,干脆把火都压灭了,火焰把那些烧死的僵尸灼的噼里啪啦爆响,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臭味。

十二具老尸杵在那里,我们不主动进攻,它们就懒得理会我们。

“哪里来的这么多尸体?”

我脑门上冷汗簌簌而下,贞观年间战乱方平,天下可用的干尸、湿尸极多,这才给了牧尸者作乱的机会,眼下这太平年月,就算有尸体也都烂的不能用了,能形成完整干尸的万中无一!

“我听说,十万大山里有很多古老的部落,现在演变成了一个个小村子,我们要去的水城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姬子顿了顿,叹息道:“这些小村子都有自己独特的传承和老手艺,他们敬重死者,不仅懂得悬棺葬、树葬等埋葬死人的方法,在尸体防腐上也别具一格,他们在下葬逝者的时候都会用特殊手段处理尸体。”

答案已经明了。

下方僵尸似汪洋,汹汹朝山包冲来!

“杀出去!”

我一咬牙,做出了决断。

大兵冷静了很多,就是时不时的扭头去看紫罗兰的尸体和头颅,看一次他眼中悲伤之色就浓一分。

我不认为他是爱上这个女人了,爱情这玩意距离我们这种人有点远,充其量我觉得就是兔死狐悲。

这样的情绪我也有,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死的人已经死了,别管了,活着的还得活下去。”

大兵点了点头。

最后,我选定了西边作为突破口,小山包下三面平坦,冲下去跟找死没区别,只有西边乱石堆叠,石头巨大,那些僵尸僵硬的身尸体在那里行动不便!

怎料,我们一动,十二具老尸也动了。

它们真的是在蹦的,跟港片里的僵尸一模一样,不过活着的时候弹跳能力不咋地,死了以后却个个都是nba弹跳王,有六具老尸“嗖”的一下子竟然从我们头顶上跳了过去,直接拦在了前面。

它们也不攻,就是拦着,意思很明显了,牧尸者给它们的命令是拦住我们,让那些僵尸扑上来把我们分食!

“杀!”

姬子眼神冷冽,杀机四溢,也是个为了活着不惜弄死一大片人的主儿,看见拦路虎当然没好态度:“你们两个帮我护住身后,别让它们近身,前面交给我,我来开路!”

言罢,他腮帮子鼓起,“呼啦”就是一道烈焰朝一具老尸席卷而去,这些老尸身坚如铁,蛮力没用,但火肯定有用,它们遇水而生,火能止水,只要蒸一蒸也就消停了。

那具老尸似乎知道火能伤害到自己,身子一闪,竟直接躲开了,姬子眼中闪过一缕奸计得逞后的阴狠,似乎他早料到老尸能避开火焰覆盖,手里无声无息多了几枚柳叶镖,“唰唰”甩了出去。

几枚柳叶镖封死了老尸的闪避空间,噼里啪啦打在其身上,竟爆成一团团火焰,那老尸顷刻化作火球,落地后烧得腿都翘起来了。

不过,这仅仅是一具老尸而已!

剩下的老尸同时发难,目标就是姬子,尤其是他背后,赫然蹦过来三个!

姬子不回头,口中的火焰把正面扑上来的老尸纷纷迫退,手里的柳叶镖不住往出飞,从始至终他没回过头,完全把后背交给我了我和大兵!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大吼一声,提着九龙剑迎了上去,这些老尸力大无穷、身坚如铁,眼下,我却也不得不和它们硬碰一下子了,我和大兵要是撤了,姬子必死无疑,这是要命的时候,就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能死中求活!

……

第0111章 同伴

铿!

激烈碰撞下,一团耀眼的火花一闪而逝。

我吃不住这样的力量,一个趔趄,两条手臂痉挛,双手已然彻底麻木,似这双手不是我自己的了,掌心黏黏糊糊全是血,巨力打击下九龙剑方才在我手里转了个圈,一下子扯裂了手掌里的皮肉,虎口位置的皮肉干脆扯开了。

正面硬碰的老尸赫然被我击退。

呼啦!

一股邪风从旁袭来。

又一具老尸杀到,抬手朝我脖颈上铲来,那双手呈黑青色,似鹰爪尖锐锋利,足以洞穿我的脖子!

我大骇,硬碰硬击退正面的老尸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此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已然闪避不及了。

就在我与死亡似两辆疾驰而来的战车在狭道上相遇、马上就要轰然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一道黑影怒吼一声杀出。

是大兵!

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放弃了与之相持搏斗的老尸,不要命的来支援我,一把抱住偷袭我的老尸,血肉之躯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响动。

顷刻间,他与老尸在地上滚成一团。

我得救了,但是大兵危险了,之前他对付的那具老尸已经朝他扑去,这样的东西我们一人对付一个都嫌多,若是两具老尸把他扑倒在地,他必死无疑,留下全尸都是一种奢望!

被我击飞的老尸直挺挺的又站了起来。

它们没有痛觉,更没有体力、恐惧这一说,是世界上最好的战士,我和大兵转瞬就已经落入绝对弱势。

站起来的老尸杀气腾腾朝我跳了过来。

大兵仍旧在与偷袭我的老尸搏杀,完全不觉有一具老尸已经迫近它,张嘴就要咬他的脖子。

自救?还是救人?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怒吼一声举剑朝正欲撕咬大兵的老尸砍去!

铿!

利刃斩头,头不断,却爆出一团火花。

不过,这一下子也打歪了那老尸的脑袋,使得它没能如愿咬到大兵!

“吼!”

剧痛自肋下传来,以我为目标的老尸在我完全放弃自己的安危后轻易得手了,它手掌似刀切开了我肋下的皮肉,这还是慌忙中我扭了一下身子,否则它的手只怕已经刺进我的腹腔了。

接着,这老尸狠狠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恨不得生生把肉撕下去!

我不看它那颗狰狞可怖的头颅,抡着九龙剑狂砍欲撕咬大兵的老尸,那东西此前被我一剑砍歪了脑袋,正式趁它病要它命的好时候,我一脚踢在它胸口,抡着九龙剑不断猛击其头。

什么剑法、招式,都没用!

反正这东西刀枪不入,九龙剑在我手里干脆当做铁条来用,全靠蛮力打击,越打,我手上的伤口就越大,血水顺着九龙剑剑柄一直流淌到剑锋上。

不知不觉间,九龙剑上九龙纹亮起,色似火炭,比从前要更加明亮,上面甚至有红霞缭绕,又隐隐有紫色光晕内敛,煞是神奇。

嗷吼!

隐约间,我心底似乎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吼声。

我本已杀红眼,可在这一声怒吼下,竟瞬间恢复了清明,手持九龙剑再一次砍到老尸头上,只听“噗”的一声,老尸的半颗头颅飞了出去,原本强悍的让我束手无策的存在就这么被结果掉了。

随后,我拼着损失一块肉,一把将挂在我身上的老尸扯了下来,不等对方跳起,又是一剑将其力劈,被剖开的两片尸体还在抽搐,里面已经没什么内脏了,腹中全是水,一剑斩杀后,水“哗啦啦”的往出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比打开水龙头都骇人。

大兵此时也渐渐压制了另外一头老尸,他是含恨搏斗,失了理智,搏斗全无章法,都靠蛮力,不免在自己身上留下很多伤痕,把老尸摁在身下时并不稳妥,对方仍旧在挣扎,随时都能把他掀翻,脖子伸得很长,嘴巴张开不断嘶吼着,试图撕咬大兵。

我一剑刺入这老尸口中,剑锋从颅后洞穿出去,将头颅钉在地上,片刻后老尸没了动静,这才拔剑。

大兵在喘息,我一手提着神异的九龙剑,一边怔怔看着四周的狼藉。

作为一个刨坟挖坑的,我很清楚类似于这样的老尸并不是所谓的诈尸才变得如此强悍的,它们都是自然形成的,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目前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类似于这样的尸体就不在人类能理解的范畴里,它们在死后体内的脂肪之类的东西并没有腐烂掉,而是黏在了筋骨上,久而久之就像是披上了甲胄一样,十分坚韧,几乎是刀枪不入。

这样的老尸是宝贝,土夫子挖出来都能卖个好价钱,可落入牧尸者的手里,那就有了巨大的利用价值,简直是人形兵器。

为什么……九龙剑能轻易劈开这样的尸体?

九龙剑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我曾亲眼见过它把军哥的胳膊炸的粉碎,也曾亲身体会过它的很多神妙手段。

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对它还是一无所知。

但有一点我基本确定,这把剑对我的血很感兴趣,遇到我的血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比化学反应都要奇妙!

“别愣着了,快走!”

姬子急促的声音传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剩下的老尸都被他解决掉了,不过看样子他也很疲倦,身上有不少伤口。

我和大兵对付三个就如此吃力,差点丧命,他对付着八九个,压力可想而知。

山包下的僵尸已经无限迫近我们了。

不及多想,我们匆匆欲离开,怎料,刚走两步,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我两条腿不断在打摆子,“扑通”一下子栽倒在地。

“透支了!”

姬子看了一眼对我的情况就已心知肚明,急切说道:“早就告诉你不要使用超乎你身体承受极限的力量了,你刚才情绪激动下用了不该用的力量!”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折返回来,毫不犹豫背起了我。

“我来!”

大兵匆匆道:“我身体健壮,我的兄弟我来扛!”

“你也是强弩之末了,照顾好自己,在前面开路!”

姬子神态坚韧,扛起我走了几步便顿了顿,我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了。

大兵是强弩之末,他又何尝不是?

虽然不知道那种嘴巴里喷火的本事是怎么回事,但……想来也消耗巨大!

如此情形下,背负我突围不是明智的事情。

我终究没勇气说出把我撂下的话,这有点自私,但我是真的很想活下去,犹豫很久,才凑在他耳朵旁轻声道:“谢了,兄弟……”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兄弟两个字。

贼不与人亲近,朋友遍天下,兄弟却很少,朋友是用来捅刀子的,兄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

我做贼太久,贼性难改。

姬子脚步一滞,随即露出一丝笑容:“我们是同伴,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把后背交给你,我很放心。”

说完,他加快了速度,他终究是修士,体魄不行,在透支的情况下背负一个一百四十斤的成年男子前行很吃力,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

西边的乱尸堆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僵尸,它们行动不如老尸,被困在那里,看着黑压压的,有的掉进了石头缝里被卡主了,只能仰头对着我们低吼,在告诉我们它到底多么垂涎我们身上的血肉。

姬子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临到近前大吼道:“大兵,开路!!冲过去能活,冲不过去就死!!”

……

第0112章 向死而生

有一个词叫做向死而生。

这是旧时战场上的厮杀汉们留下的一个词儿,意思特简单,就是置之死地的时候,那就别把自己当个活人,这样或许有机会活下来。

此时用这个词儿来形容大兵再合适不过,紫罗兰的死给了他太大的刺激,估计到现在心情都没有彻底平复,一直都是豁出命搏杀的架势,这副模样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当初婷子重病进了icu急用钱时,我俩没办法只能去西南劫了一票土夫子,那时的他就这样子,根本没把自己当个活人,更不用说对别人有什么怜悯同情,要不是我拉着,那几个刚从坑里爬出来的土夫子只怕都被他用镰刀割了脑袋。

毋庸置疑,这种状态下的大兵是危险的。

他愤怒的嘶吼咆哮,一跃而起,壮硕的身子当做开路战车,凶狠无匹的朝一块巨石上跳了去,那巨石上至少有十多个僵尸在候着。

碰撞惨烈无比,大兵凭着强横的体魄硬是将四五个僵尸挤下巨石,然后弓着身子抱着俩僵尸的腰,一股脑儿将剩下的僵尸全都推了下去,这才清空了场地,不过他身上也留下了好几道惊人的伤口,都是被僵尸抓咬出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僵尸和民间说的僵尸不一样,这玩意就是被邪物控制的尸体,没那玄之又玄的尸毒,沾染了不拔毒必死无疑,充其量也就是尸体身上有不少细菌,伤口不及时清理可能会感染罢了。

姬子背着我刚刚跳到巨石上,大兵就再次动了。

这一刻,他是疯牛,也是怒虎,不知道疼痛,更不知道恐惧,就知道用自己的体魄来冲击尸潮,每每跳到一堆巨石上时,必然会把石头上的僵尸冲散。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我和姬子压力虽小,但也不轻松。

在一块巨石上,我看前不久被大兵撵下去的僵尸又从背后爬了上来,不得已只能回身一剑将之斩杀,这具尸体死去不久,水肿的特别厉害,一剑下去,体液横飞,喷了我满身,腥臭异常。

弹指之间,又有一具僵尸冲上来,趁着我抽身的工夫在我腰上狠狠咬了一口,皮肉当场见血,我一剑刺在其脊椎骨上,又狠狠一拧,这才干掉了它。

在另外一堆拳头大的石块堆起的斜坡上,姬子匆匆行路,一个僵尸忽然探头,狠狠一口咬在他脚腕上,疼的姬子这种闷葫芦都仰头咆哮了一声,暴怒之下,一脚将这具肉身已经腐蚀的差不多的僵尸头颅跺碎。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不断在我们身上上演着,这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逃生路,我们在巨石之间腾挪跳跃,等离开巨石群,眼前就是密密麻麻的尸潮。

死人太多了!

这几乎是一支亡灵大军,让我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些丧尸片里的狰狞场面,但很显然,这些僵尸比丧尸更加灵活,力量更大,也更凶残。

大兵怒吼一声,把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倒拔而起,他抡着这株小树作为武器,四下里横扫僵尸,一声声棒打皮肉发出的闷响不绝于耳,僵尸纷纷被扫开。

等我们眼前再无僵尸时,我们仨才恍然察觉——原来我们已经出来了。

我有一种从地狱里杀出的感觉,之前根本不敢考虑尸潮有多大,更不敢想前路有多长,就怕念及这些时会绝望,绝望了就走不出去了。

“跑……快跑……”

大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体力的透支已经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撒丫子狂奔。

林子里富足的水汽黏到表皮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撇开这唯一的感受外,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还存在着,身上早已经没一块完好的皮肉了。

大兵和姬子也好不到哪去。

以前被人打得像条狗一样卧在街头时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看着漫漫无边的原始森林,我嘴里只有苦涩。

就算能逃得一条性命,又如何撑着回到活人该待的地方?

路还很长,夜也很长……

“放我下来吧!”

我喉咙喑哑,嘶声道:“你和大兵也撑不住了,再扛着我,更不行。”

“闭嘴!”

姬子满脸血污,咬牙道:“我和大兵最多体力消耗过度,休息两天就好,可你是细胞能量释放过度,冲击了肉身根本,再耗体力还想不想活了?”

说着,他抓紧了我一些,似乎怕我挣脱。

死人大军并不准备放过我们,它们得到的命令是弄死我们,就一定会弄死我们,从尸群里冲出来后,围着山包的尸群开始聚拢,紧追在我们屁股后面。

不同的是,他们不知道疲倦,我们知道。

又钻过几片草丛,翻过几个山头。

途径一条山谷时,我的目光忽然被一块巨石吸引了。

巨石一侧格外的黑,那是一条黑黢黢的缝隙!!

“停下!!”

我似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情急之下一把捏住了姬子的肩膀,他那里有伤口,手指头都嵌入了伤口,疼的姬子差点跳起来。

我顾不得致歉,指着巨石大声说道:“那里!那里似乎有山洞,被石头堵住了!”

大兵停下,走到巨石前观摩瞬间,脸上一喜,随即又被隐忧取代:“是个山洞钻进去再用石头堵住,那些死人肯定进不来,不过,咱们真要钻进去?进去了可就被困住了,咱们没吃没喝身上又有伤,坚持不了两天的,除非……有人救援!”

救援?

巨灵教官现在还在等救援呢,我们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坠机,怕是没人能找得到的。

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们还能跑得动吗?如果不钻里面,我们今晚都撑不过去,我宁可饿死也不想被吃!”

山谷里已经有死人的咆哮传来,清晰可闻。

死人大军快追上来了。

没时间思考就不思考,我们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兵冲上去就推开了巨石。

果然,巨石后是一个狭隘的山洞,不知是不是野兽的巢穴,但来不及多想,我们三人立即钻了进去。

轰隆!

巨石堵上洞口的时候,我心沉了一下。

现在,我们算是彻底陷入死地了。

……

第0113章 绝处

堵着洞口的巨石上有泥土,泥土湿润,略带凉意。

“太平了!”

大兵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狭隘的山洞都不足以让他这个身上的人舒展开,可他神情享受,仿佛躺在了席梦思大床上一样,舒坦的直哼哼:“就这么死也成,咱哥仨这算不算是生同事,死同穴?嘿,据说这种死法是对老爷们间的最高肯定!”

“但愿等你合眼的时候还会这么说。”

姬子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饿死的滋味儿可不好受,虽然比被那些死人啃了要强一点。”

大兵咧嘴一乐:“你试过?”

姬子不说话了。

大兵难得的识趣儿了一回,知道怕是问在姬子的逆鳞上了,闭嘴不言。

怎料,姬子略一顿,垂头道:“家族被灭亡时我被藏了起来,整整五天,五天后组织才有人赶到,我也饿了五天。”

他肯吐露这些事,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渐渐对我和大兵打开了心。

以前我们只能算是搭伙,现在是同伴。

这不一样。

“看来咱是一路人了。”

大兵笑道:“我和小九混的也不咋地,饿肚子是常事儿,你说一样是人咋就差别这么大呢,有的人活该就公侯万代,像咱哥仨这种苦哈哈,连小康社会的列车都赶不上,起跑线上就输了,打生下来就注定只能拿命搏富贵。”

没人能回答的了这种问题。

或者说,这不是问题,只是大兵的自嘲。

我们安静了下来,这里落针可闻,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时不时又会有人痛苦呻吟一两声。

须臾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山洞深处传来,声音很低,若有似无,似风吹树叶,又似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

姬子和大兵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我握着九龙剑扶着长满青苔的洞璧站了起来。

“该不是有野兽吧?”

大兵自顾自嘀咕道:“到头来还是逃不掉当食物的下场呀,不是给死人吃,就是给野兽吃。”

“是人,而且是大活人,哦,兴许是那个牧尸者也说不准。”

我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堵着洞口的石头?那个石头外面是干燥的,里面却沾满湿润的泥土,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有人从地上把石头搬了起来。”

在触摸到石头上的泥土时,我心里就有疑惑了,现在,疑虑全无,吃力的举剑指着黑漆漆的山洞深处,咬牙道:“既然狭路相逢,那就滚出来吧,咱见一面!”

“叶小九?”

黑暗里传出疑惑的声音。

一道黑影扶着山洞石壁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赫然是小刀,不过他身上的伤太重了,一条腿瘸了,失了一大块皮肉,可见森森白骨,肯定是被黑瞎子一口叼走了肉,他另一手捂着肚子,指缝里的不断溢血,偶尔还有一节滑滑腻腻的肠子流出来,又被他艰难的塞回去。

“你活下来了?!”

大兵连忙从地上跳起去扶着小刀在一旁坐下。

“险之又险。”

小刀苦笑一声,看到了我们身上的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紫罗兰呢?”

大兵面色一黯。

紫罗兰是小刀调头回去引开黑瞎子的动力,现在出了事,我们有种难以面对小刀的感觉。

可总得给人家个交代!

这事儿大兵说不合适,只能我来说。

等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完,小刀身子一软,差点晕过去,不过很快他就平复了。

“你不生气?”

大兵小心翼翼的问道:“毕竟……算了,你如果生气别忍着,动手打我一下也好啊!”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们可以为彼此牺牲,但却拗不过天意,我们这种人本来就过了今天没明天。”

小刀出奇的冷静,他略一沉默,抬头说道:“牧尸者出现了,这是大事,咱们四个必须得活着回去一个,这件事组织必须知道,一定要把它们赶尽杀绝,牧尸者为祸,殃及太大,我们自己死了算求,但这责任背不起!”

话音方落,低沉的嘶吼在山洞外响起!

死人大军来了!

而且,它们似乎有种特殊的能力,能追踪到我们的藏身地点。

巨石无法完全挡住洞口,留有缝隙,一张皮肉溃烂的脸贴在缝隙直勾勾的瞅着我们,尸臭已经弥漫进了山洞。

不过,它们没有智慧,不知道挪开石头冲进来。

“我的天爷!这群讨债的祖宗哟!”

大兵一拍大腿,无奈道:“你也看到了,还逃出去一个?我们只能在这等死!”

“有机会的!”

小刀很认真的说道:“机械师爱捣鼓机械,在我身上装了定位仪,利用的是军事卫星信号,在这原始森林里应该也有戏,这是在组织里备案过的,我从坠机时就打开了定位仪,坠机后组织一定会追查这个信号的,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我们还活着,就是不确定还活着几个,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迟迟没来救援,只要等下去就有希望!”

说此一顿,他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在这种老林子里待在一个地方不安全,我们只能尝试依赖自己来找水城岭,现在倒是好了,可以休息休息了。”

多的小刀也没说,他闭着眼睛在休息,气息微弱,他的伤太重了。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这种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等待,更加草蛋,有时候比把命运挂在老天爷的裤裆里随便甩都不靠谱。

天亮时,小刀走了。

失血过多,受创太重,没有药品、没有食物,这样的情况下,他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临死前,他死死抓着我的手,眼睛瞪得很大,嘶声道:“一定要把牧尸者的消息传回去,我死之后,别掩埋尸体,你们实在饿得扛不住了,就啃了我,这样支撑的时间能长一点!”

“卧槽……”

大兵有点受不了了,无奈说道:“哥们你要死赶紧的,别搁这埋汰人,老子们饿死了也不碰你一下!”

“没吃过?不敢?”

小刀笑了起来,看着有些癫狂,道:“说真的,受不了的话就吃点,人死了和猪羊没区别,味道还行,我吃过,吃的我的亲弟弟,紫罗兰和机械师他们都吃过!!”

他用手指点了点我的手背,轻声道:“活下去……手段不重要,没人会嘲笑为了活下去挣扎的人……”

说完,他眼里闪过一抹血色,再不吭声,已经气绝。

六天!

小刀死后,我们整整又饿了六天。

山洞里不比外面,在外面我们至少能从林子里找点可吃的东西,可这里鸟都没有。

我身上越来越乏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病恹恹的躺在地上,出现了很多幻觉,幻觉里有很多吃的,渐渐的我忽然明白以前闹灾荒时人们为什么会析骨而炊、易子而食了。

人饿极了真的是件挺可怕的事情。

有时我看着小刀的尸体,竟然不那么排斥了,这念头让我惊恐,刚刚升起就立即掐灭了。

有句话他说的对,没人会嘲笑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人,但濒死的边缘还能保持生而为人的尊严的人更值得敬重。

我能接受偷、抢,但接受不了同类相食。

身上的伤口没有伤到动脉,流了点血也就结痂了,就是感染了,身上无处不是又疼又痒,伤口处皮肉肿的像馒头,用力一挤,全是黄脓。

大兵没事干就爱挤这个,他说这样能提醒他自己还活着,至少能感觉到疼。

姬子用柳叶镖从山洞湿润的泥土里掏出一条一指长的蚯蚓,他小心翼翼的分成三段,很均匀,一段不多,一段不少,把蚯蚓含在嘴里,我竟然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这个发现让我们欣喜若狂,恨不得掘地三尺,可惜再没找到一条,倒是耗光了我们所剩不多的体力。

大兵躺在地上哀求我杀了他,他说他扛不住了。

我不可能满足他这种自私的要求,他死了是痛快了,老子躺在这得闹心了。

我们嘀嘀咕咕争论不下时,一股股浓烟飘进了山洞。

凑到巨石缝隙往外看,不再有死人脸贴在那里了,外面燃起了熊熊大火,有人正在防火烧那些死人。

“人来了!”

我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可能真的是救援来了!”

我想推开巨石冲出去,可手上绵软无力。

大兵和姬子上来帮忙,三个人合力都没能推开巨石。

我们饿的没力气了。

山洞里的烟越来越浓。

扑通!

大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嚎道:“他妈的,他们这哪是来救人,是要把我们闷死在这里啊!!”

……

第0114章 水城岭

于人而言皆有一个共性,当强烈的期待和希望瞬间破灭变成为绝望的时候,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都要挣扎反抗,反正输的够多了,不介意把最后的老本再押上去。

我就是这样,此前无数次的想要放弃,现在濒临的绝境更甚,反而求生欲望愈发炽烈了。

山洞里浓烟滚滚,让这里可见度在飞快下降,到现在已难看清人了,嗓子喑哑,干燥炽热,痛苦不已,似吞咽了一把刀片一样,划得喉咙满是伤痕,眼里的泪水更是被呛得滚滚而下。

这么下去,我们迟早得成了烟熏鸡。

我急得来回奔走,忽而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吼道:“水!水!!兴许能活下去!”

“哪有水!咳,咳咳……”

大兵捂着嗓子蹲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干呕,清鼻涕都耷拉到了下巴上,看着可怜到了极点,仰头道:“咱们这两天除了能舔舔青苔,哪喝过一口水?我看你是被呛糊涂了!”

“尿啊!”

我一拍脑门,迅速把上衣脱掉丢在地上,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羞耻心了,慌慌张张就松解裤腰带。

大兵眼睛一亮,有样学样,不过酝酿了半天没反应,扭过头来苦笑道:“尿不出来,好几天了,喝的水是论滴的,哪有什么尿?这不解裤子还好,一解开鸡儿贼疼,就跟刀子割似得……”

我也一样,尿不出来。

但听他这么一说,或许真是福至心灵了,小腹一抽,稀里哗啦一泡大黄尿就甩在了上衣上,淋得通透。

“分我点,分我点!”

大兵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拎起上衣扯了一条袖子捂在口鼻上,随即立马干呕一声:“真特么骚……”

再看姬子,满脸犹豫。

这是个有洁癖的男人,不光精神上的,也是身体上的,我和大兵为了活下去啥恶心事都能做,他不成,他的意志力太强悍了,哪怕濒死之际也表现的很淡漠,蹲在角落里,头发垂下来几乎要挡住眼睛,仿佛看开了生死之事,明明嘴上都已经起皮了,但就是不肯起来撒泡尿!

嗤啦!

我把上衣撕成两片,恶狠狠的把骚臭熏天的破布一下子摁在他脸上,看他挣扎,便怒吼道:“活下去要紧!别说闻尿,就是让你喝尿也得喝,我跟你说,也就是看在是好哥们的份上老子才分你点!”

嘴巴里呛进了不少烟,喉咙愈发干涩疼痛了,烟熏味里又弥漫着一丝血腥味。

我知道粘膜已经开始出血了,不敢再说话,用尿湿的破布捂住口鼻伏倒在地。

姬子几经犹豫,终究还是没把破布拿掉,咬牙含泪伏倒在地。

烟气越来越浓,尿湿的破布已经不足以阻挡了,我只感觉烟气无孔不入,就连眼睛都被熏得血红,渐渐的,视线开始朦胧,也不知道是泪水糊了双眼,还是我的视力在丧失,反正我呼吸越来越困难,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热,因为缺氧导致思维能力在不断下降。

“活了是运,死了是命,老子拼过了……”

我低声嘀咕了一句,徐徐闭上了眼睛。

咳嗽声越来越少,山洞渐渐陷入死寂。

……

哗啦啦!!

一阵水声传来,脸上冰冰凉凉,这种滋味令人舒坦,让我灼热的皮肤得到了巨大缓解,完全是出于本能,我张开了嘴巴,大量清凉的水涌入口中,顺着喉咙眼儿奔入腹内,嘴里有异物感,牙齿碰撞时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应该是空气里的碳渣进了嘴巴里,现在被我一股脑儿全都吞入肚子里了。

不过我顾不得卫不卫生这个问题了,只知道贪婪的痛饮。

忽然,水没了。

“好了,再喝下去你得撑死了!”

一道揶揄的女声传来,对方没好气的说道:“还真是个狼崽子,就知道喝,不过也是真的命大,这都死不了。”

我睁开了眼,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妖娆美丽的脸,不过脸上有渗人的刺青。

鬼姬!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挣扎起来,可惜四肢无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鬼姬身边是个小小的人儿,正是小豆子,她关切的看着我,又蹲下来用小小的手拉住我漆黑的手指,无声的安危我,让我不要慌,鬼姬不会对我不利,至少这个时候不会。

我知道自己得救了,这真的是命大,那时候我已经被烟熏得晕过去了,如果鬼姬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后果可想而知。

“大兵呢?姬子呢?”

我张了张嘴,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了。

“他们也没事。”

小豆子指了指旁边,大兵和姬子早就醒来了,一些陌生人在给他们喂水。

这里林林落落至少有二三十人,应该都是黎明的学院。

这片山谷已经被烧得寸草不生了,山里到处都是尸骨,他们干掉了那些僵尸。

咕咕!

肚子在叫,我张嘴就问道:“小豆子,有吃的没?”

小豆子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压缩饼干,不过被鬼姬一把夺走了。

“不想看他死就别给他吃这个。”

鬼姬冷冰冰的说道:“饿了七八天,干巴巴的吃个压缩饼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会儿等回去了弄碗粥才是正经的,好了,你们的遭遇先憋在肚子里,等回去了休息休息再和巨灵汇报,他才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

说完,鬼姬招呼来一个代号是铁山的壮汉,这家伙一看就是横练挖掘肉身能量的,身上都是肌肉疙瘩,鬼姬让此人背我,末了,她四下观察一圈,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一切我看在眼里,心突突的厉害。

看来,这些人的处境并不好,林子里并不是黎明的天下,或许还有别的邪物在窥视。

没弄明白情况前,我只能把我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憋在肚子里。

铁山扛起了我,这是个健谈的人,竖起大拇指对我说道:“兄弟,你真行,硬骨头我见多了,没见过您这么狠得,那衣服上都是尿吧?等我把你揪出来的时候,你都恨不得把衣服全塞嘴里了,为了活下去你也真是够拼了。”

他满脸真挚的笑容,看起来不是在嘲讽我,不过夸人的话能说到让人恨不得打死他,也确实为难他了。

我决定不和这个人交流。

鬼姬赶路很小心,专门挑一些开阔的地方走,至少这些地方不容易遇到袭击。

这更加确定我的猜测,黎明在这次任务中处于劣势,要不然不会如此谨慎。

天亮时,我们终于到地方了。

这是一个建立在悬崖边上的小山村,规模很小,估计最多也就百十户人家,生存环境恶劣。

“这是哪?”

我问铁山。

“水城岭!”

铁山叹了口气,犹豫一下,苦笑道:“或许,现在应该叫死人村……”

……

第0115章 巨灵

黎明的人都很守规矩。

谁的事就由谁来做,无关大小,旁人一概不得插手。

自上而下,一应如此,就连不会说话的粗线条汉子铁山也是这样,涉及到任务信息与情报时立即闭嘴,只言这些是指挥官巨灵的责任,我们这个小队的人应该知道多少任务内容,并且应该做什么,这都是巨灵来分配的,他说了就是逾矩。

讲规矩是好事,规矩能让这个组织有条不紊的传承下去,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但规矩太重也就没了人情味,不知为何,真的和黎明这些人混在一起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有点想念黎皇。

黎皇蛮横,但至少有人味儿。

进村的路很坎坷,崎岖陡峭,全凭悬崖上的一条木头栈道蜿蜒而上,堪称奇险,让有点恐高的我头皮紧抽了一路。

入村后,鬼姬把我、大兵、姬子三人分别就近安排到了三个距离不远的民房里后,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我被浑身伤痛折磨的痛不欲生,再加上体力匮乏,一时不能下地,只能像个残疾病人一样怔怔躺在冰凉的破床上。

这座民宅很简陋,几乎与土胚房差不多,凌晨时分下了一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房顶上就开始滴滴答答漏水,四周墙壁上刮了一层大白,但年月很久了,又黄又黑,很多地方都裂开了,整个屋子里就一张床,或者都不能称之为床,只是一大块木板下面垫了不少砖头,上面铺了几条破旧的褥子,褥子潮湿难忍,散发着难闻的馊味儿,褥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污秽,黝黑发亮。

这样的屋舍,堪称家徒四壁了。

我盯着墙壁上的一大片血色看了很久,血迹呈飞溅状,是人血。

看血迹颜色,应该落上去不久,让我浮想联翩——不久前,一个凶物闯入这座小屋子,凶手一刀杀死了被贫困的主人,而且肯定砍在了动脉上,血喷的很远,也很高,一下子半面墙都甩上了血迹。

青砖铺的地面上有拖痕,凶手最后把尸体拖走了,死者的血渗透到青砖里面,让破旧的青砖里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嘎吱!

忽然门开了,小豆子贼兮兮的在门口左右观望一会儿,脸上洋溢起了笑容,天真烂漫。

这个鬼地方压抑的她之前一直冷着小脸,让我很担心她的成长,如今走到没人处,又恢复了在我面前的样子,让我踏实不少。

她冲着我晃了晃小手,是一块饼。

我咧嘴乐了,小丫头,有良心,知道哥饿的俩眼珠子都直了。

忽然,一只蒲扇大小的大手冒了出来,拎着小豆子的后脖子将之提溜了起来,瓮声瓮气的男声传来:“嘿,小兔崽子,让我逮着了吧,早就看你贼眉鼠眼的不对劲,一路贴着墙往厨房走,果然是去偷吃的了!”

卧槽?刀呢!

我手在床上来回摸,准备提着九龙剑去跟丫拼命。

不过,很快对方放下了小豆子,在小豆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豆子立马屁颠屁颠跑了,随后一个极具震慑力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一座山?

铁塔?

我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一些巍峨的建筑物,完全没把来人往人的门类里划分。

大兵的块头已经够恐怖了,可是门口这位更恐怖,身高已经超过了两米五,如果不是他弓着身子,我都看不见他的脸,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疙瘩,看起来像只魔猿,面容也很是粗犷,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一位特别红的演员巨石强森,不过他的眉毛就有点过分了,又黑又浓,愣是让他的剽悍气息弱了三分,盯着眉毛看了片刻,我忍不住笑了。

不用说,这位爷应该就是巨灵了。

他费了很大劲从门框里挤了进来,也不说话,粗壮的手指头在我身上戳个没完,戳的人生疼。

我忍不住蜷缩着身子。

巨灵不耐烦的说道:“别动,我是医生!”

你特么是兽医吧?

顾晓是兽医,最多也就看看宠物,他估计是给大牲口看的!

我一阵腹诽,遇到这么个棒槌医生,是祸不是福,你见过哪个医生扯开病人的伤口瞧病的?这位就这么干了,我腿上被僵尸咬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就是皮肉下有脓,看着鼓起来一个小包子,这混蛋俩指头一摊就把我伤口给撕开了,脓血流了满腿。

他似乎觉得有趣,没完没了的戳,要不是那些伤口已经麻木了,只怕我都疼的跳起来了。

看了半天,我越看越觉得渗人,忍不住说道:“您到底会瞧病不?不会瞧您就放过我,成不?”

啪!

巨灵在我脑袋上呼了一巴掌,这人下手没个深浅,打的我头晕目眩,差点就这么过去了。

“你要不是我家大兵的朋友,我会给你瞧?黎皇都夸奖我的手艺,当年我们在一个小队里成长起来的,你问问我救了他多少回?以前我们两个还有个队友,就是学院里看守典籍那残废老头子,你见过吧?没了双腿那个,以前他被一毒虫子咬了,黎皇下不了手,最后不还是我来干的?我特么‘咔嚓’一刀下去,他双腿就没了,这才捡了条命。”

巨灵洋洋自得的介绍着他往日的光辉事迹。

我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被毒虫子咬了一口就给截了肢,这也能算神医妙手?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啊,我有点恐惧,忍不住说道:“您该不是也要切吧我什么地儿吧?”

“你用不着!虽然透支能量超过了身体极限,不过你这筋骨是黎皇费尽心思给你打磨的,根子很好,死不了,养几天就成,回头我再给你弄点生死人肉白骨的好药,用不了三天,保准你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地了!”

巨灵像个江湖郎中在给我推销他的神医妙药,末了,他脸皮一抽,忽然问道:“听我徒弟说,你们遇到了牧尸者?”

我点了点头。

“消息别放出去!”

巨灵总算认真了起来,嘱咐道:“现在我们处境很不好,极有可能遇到了一个群居性的邪物部族,还聚拢了不少其他邪物,我们已经折了很多人手,这些东西似乎知道黎明插手了,悍然截杀我们的支援人手,除了你们,有四五个小队也遇到了袭击,目前已经确定,有两个小队全死了,剩下三个失踪,你们仨是唯一活着被我们找到的。”

情况恶劣的有些超乎想象。

我心下一沉,忙问道:“这次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跟我说说嘛?”

“这就说来话长了,得从我一直追踪的一个人口失踪案件说起了。”

巨灵叹了口气,满脸的苦涩……

……

第0116章 人畜

巨灵的故事很长,他又不是一个擅长言语陈述的人,断断续续,时间层次凌乱,我听后捋了良久才总算弄明白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这件事,并不像我所预料的一样,它最早并不是黎明发布的任务!

两年前,巨灵外出经过一座川西小镇,执行任务走的困顿,便寻了一处街边小摊坐下来准备吃点东西,这时,一个丧失双腿的小女孩艰难的朝着他爬了过来,小女孩面目焚毁,皮肤大面积烧伤,没有舌头说不了话,乍一看十分渗人,且影响食欲,刚一爬过来四周的食客就纷纷大骂,言称晦气,有人甚至弃食于小女孩,如喂狗一般。

小女孩也不走,就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巨灵。

巨灵整天与那种邪物打交道,狰狞恶心的场面见多了,还真没觉得小女孩的相貌如何不堪,反倒是觉得四周的食客面目可憎,那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想法——黎明死了那么多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难道就是守护这么一群东西?倒不如让那些邪物在人间肆意饮血食肉,杀他个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他是个很少会产生同情心的人,在黎明这种组织里,想生存下去就得硬起心肠,但保护妇女儿童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种族的延续,他对于孩子往往更加宽容一些,于是就从店家要了些吃食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要,就趴在他身边“啊啊”的叫唤着,眼神柔弱,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有所求?

巨灵心下疑惑,可女孩没有舌头,任他再三询问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后来,他发现女孩手上有冻疮,时值寒冬腊月,女孩身上全都是垃圾堆里捡来的破衣烂衫,他以为女孩是冷,遂起身从不远处的商店里买了件衣服。

女孩仍旧不要。

他欲走,女孩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死活就是不松手。

他更加疑惑了,看了女孩很久,直到对方爬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的断腿处,那里虽然生出了些皮肉,可颇为平整,他觉得有些怪,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奇怪!

他是个路人,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要执行,跟女孩掰扯了半天也弄不清楚情况,无奈之下他就在女孩衣兜里放下了一叠钱,起身离开了。

他走时,女孩眼中是绝望。

又过两日,他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夜里吃水果时,手一抖水果刀划破了手指,他心中一惊,陡然想起了那个女孩的伤口,他终于知道女孩断腿处为什么奇怪了!

伤口虽然愈合,但是很平整,女孩的双腿根本就不是意外丢掉的,而是被利刃斩去的!!

还有脸上的烧伤、舌头等,仔细再回想,太刻意了,几乎是百分之百烧伤,这样的烧伤得遇到多大的火灾?但遇到了大火灾的话,女孩应该是全身烧伤,可她脖子以下部位完好无损,那张脸……应该也是被人故意烧得!!

巨灵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采生折割。

所谓采生折割,便是逮了活人,用截肢、火烧、剥皮等各种残酷手段,活生生的把人弄成一个个怪物,丢到大街上来博人同情,以此盈利,这些手段自古有之,乾隆年间的狗人、熊人等,皆是这里头的产物,也是人类戕害同族的极致体现,足以让人类摘下最残忍的动物的桂冠,没有之一。

不过,女孩既然是被戕害的,为什么满大街的人不找,非得找上自己呢?

这是巨灵想不通的地方,想不通就不想了,他一边披衣服一边冲出了酒店,等重新回到遇见女孩的地方时,找遍了任何一个乞丐们睡觉的窝点都没找到女孩,途径一个小巷的垃圾桶时,他闻到了熟悉的臭味。

是尸臭!

而且是人的尸臭!

巨灵迅速打开了垃圾桶,看到了一颗头颅。

女孩被肢解了,身体被切成了碎块,头颅也被割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垃圾桶里,垃圾桶里细菌横生,虽然是冬天,但不足两天仍旧开始臭了。

同时,女孩的身上少了一些东西,她的双眼被挖去了,还有她的心脏、肺腑……

在女孩被斩下来的小手里,巨灵找到了一根羽毛,一根黑色的羽毛,很长很长,不是人类已知的任何禽类身上的羽毛。

这一定是邪物所为!

女孩在临死前挣扎反抗,在对方的身上揪下了一根羽毛。

这是最好的证据了,巨灵也知道女孩为什么会找她了,她被邪物迫害,对那些邪物的气息非常熟悉,她能敏感的发现异于常人的东西身上的不同之处,而黎明之人的气息其实与邪物有些相似,但更加中正平和!

于是,整条大街她找上了巨灵,就是因为巨灵让她看到了希望,这才不顾一切的来找他。

说起这些,巨灵愤恨的捶打自己,满脸泪水,他说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女孩的眼神,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想到她身上伤势的不寻常,女孩儿何至于被肢解?

回到黎明后,巨灵向组织发起了任务申请,希望将这次案件列为黎明的任务。

这不符合正常程序!

黎明有情报组,情报组分析接任务,黎明的成员直接去解决任务就好了,巨灵越俎代庖,这是大忌,几乎要架空情报组,让情报组看他很不顺眼。

他的请求被驳回。

于是,巨灵在首脑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以刀刺面,最后黎皇出面保了他,组织破格把这次意外事件升级为任务,但是他在追踪这件任务的同时,必须要完成组织分配的任务,包括教授学员,而且必须以组织命令为主!

两年了,巨灵从未休假,每一次做完组织的任务后,他就会去追踪这批采生折割的邪物。

横跨20省,遍布一百多个地方,一张惊天犯罪网被他扯了出来。

受害者并不仅仅是那一个小女孩,而是涉及到了数十上百万人!!

他查询黎明内部古老的记录,发现了一个传承久远的邪恶手段,那些邪物将之称为——人畜之法!

对于一些邪物来说,人身上的某些器官可以制药,譬如人的肾,晒干碾成粉碎后,冲水服下,能给那些邪物提神,增添床笫之间的乐趣!

这只是一种药物,还有很多药物需要人类新鲜的内脏才能制成。

于是,邪物们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掠夺人口,把人当成牲畜来养,一旦有了买家,立即宰杀人,摘取内脏制药为对方供货。

这种罪恶行径便是所谓的人畜之法!

戕害女孩的犯罪集团更是把人畜之法演绎到了淋漓尽致,他们受到采生折割的启发,每每掠到一个人的时候,首先会斩去人的双腿,再割掉舌头,因为双腿和舌头制药不需要新鲜,这些部位可以先弄下来作为储备慢慢做药,然后再用各种残酷的手法把人弄成怪物,丢到大街上乞讨,利用人的同情心和猎奇心来盈利,等有了订单的时候,再把人收回来宰杀制药。

这样一来,就做到利益最大化了。

精于此道的邪物有很多种,这些邪物都以族群形式生活,这个犯罪集团的首脑肯定就是这些族群其中之一,但具体是哪一种邪物,巨灵到现在也不确定,他追踪对方2年时间,只斩杀了一些外围成员,这些成员对这个集团的核心一无所知……

这个集团在不断壮大,不断吸收一些其他邪物进去,照此下去,迟早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黎明终于开始正视这个犯罪集团了。

“迟了,迟了啊……两年时间,现在这个犯罪集团已经很难对付了!!”

巨灵捶胸顿足,满脸愤恨,咬牙道:“好在,在他们没有形成尾大不掉的局势前,我发现了这里,发现了水城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犯罪集团的药厂、我们眼中的杀人工厂,应该就在十万大山里!”

……

第0117章 五行散

两年的追踪,巨灵虽说没有摸到这个邪物集团的核心,至少不再是一无所知,他有一个线人,那是个邪物,只不过力量弱小,生性怯懦猥琐,以前就是个拉皮条的,后来不知怎么和这个犯罪集团牵上了线,加入了这个犯罪集团。

当然,线人只是个外围成员,对于内情几乎一无所知,说白了就是个打杂的,没事儿给这个犯罪集团跑跑腿,干点杂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巨灵在茶楼里遇到了这家伙,对方累得满身臭汗,像是暴晒过的癞蛤蟆似得“咕咚咕咚”饮水,看见巨灵后神色非常不自然,因为他已经很久没给巨灵提供情报了,忽然相遇,让他觉得末日降临了。

被巨灵一把揪到角落里,线人才总算苦哈哈的交代了原因。

他说,集团最近指派的任务很重,根本没时间向巨灵汇报,很容易暴露自己。

线人的任务其实也简单,就是负责运输线的,而且只是其中一环——找足够多的货车运输货物!

按说这事儿不算难,现在跑运输的公司海了去了,随便去签一单就完事,结果这个犯罪集团要用的车辆太多,根本不是几个运输公司能吃得下的,最关键的是一定要可靠!

跑运输的说可靠俩字儿,肯定就和黑货沾上边了,就是敢运输一些违禁物品的公司。

这样的公司不多,线人几乎是跑断了腿都没能找到足够的车辆。

这个犯罪集团需要运输的货物只有一种——药!

用人制成的药!

几十辆前四后八拉不完的药,那得是多大量?

这可是大单子!

直觉告诉巨灵,这里头或许有大事,匆匆问线人拿了点消息后,他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动作。

不久后,在一条车流量稀少的国道上,巨灵截获了一辆为这个集团拉货的卡车,拉开车厢的刹那,臭气熏天!

“里面没有药!”

巨灵黑着一张脸,浑身颤抖,可想而知卡车上的货物给他造成了多大冲击力,他咬牙说道:“上面全都是做药的原始材料,都已经被晒干研磨成了粉末,漫漫一卡车,足有几十吨!我拿回去化验后,发现大概有六种货物,骨粉,就是骨头砸碎后碾成的细碎粉末,还有心、肝、脾、肺、肾摘下后晒干研磨成的粉末……”

“几十吨?”

我咋舌:“这得死多少人呀……”

“不于此,仅仅是一辆卡车上就有几十吨,他们不知道发出了多少辆车,受他们戕害者只怕数以十万计了,如无意外,他们应该是宰杀了所有人畜,且还在不断猎杀更多的人制药!”

巨灵声音森寒,一字一顿说道:“这个集团以前制的药我见过,都是配比出来的成品,把原材料拉出来我还是头一次见,我比较好奇,特地回去组织询问了很久,这才听到了一个古老的药方,叫五行散!”

人之五脏,心肝脾肺肾,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将人的五脏碾成粉末,再佐以骨粉中和,用特殊的方法提萃,将得到一种神奇的物质——五行散。

这种药剂对人没用,但是对邪物很有用。

当然,这个有用也只是邪物的传说,来的极为古老,始于何年目前已不可考。

邪物和人一样,也有瓶颈,一旦走到涅槃,很难更进一步。

涅槃之上是什么?

无人知晓。

但那确实是所有人、包括邪物都在追寻的境界。

据说,这五行散能帮助一些开辟到涅槃秘境的邪物更上一层楼,从而达到目前我们无法理解的唯独里。

“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个涅槃秘境的邪物在我们旁边窥视?”

我抠着自己的手指头,确实死了很多人,但我更关心自己会不会死。

“绝对不在我们旁边,否则,一个涅槃秘境的邪物,再加上一大堆邪物,这任务都足以达到ss,甚至sss级以上了!”

巨灵咧嘴笑了笑,道:“黎皇他们这些人还没死呢,黎明内部还有几个老家伙,虽然七老八十了,但顿顿能吃好几斤肥膘,这些人只要还在一天,那些涅槃秘境的东西不敢跑出来!”

从见到那些货物起,巨灵就猜测肯定有个恐怖的东西要尝试突破了,需要海量的五行散,那些邪物对强者为尊的规则可比我们崇拜的多,有这么个恐怖的家伙在上头压着伸手,他们不拼命折腾才怪!

这份压力,让他一直追踪的这个犯罪集团狗急跳墙了。

巨灵拷问货车司机,但得到的信息不多,他们在十万大山外面的一个采石场里发车,货物会有人源源不断的背到那里,从不间断,而他们的终点在藏北的一片五人牧区,只需要把货卸下就行,货无声无息的就会被运走。

巨灵靠着这个线索追踪很久,所获不多,货车终点的货物仍旧会消失,但他不知道谁在搬运,这只能说明搬运者非常厉害,不是他能对付的。往采石场送货的邪物他倒是抓到几个,可惜来不及发问对方就立即自尽了。

暴怒之下的巨灵摧毁了采石场。

但运输仍旧在继续,不过起点换了个地方而已,仍旧在十万大山。

根据这一切不难推测,把人制成原材料的工厂就在十万大山里,否则,靠人力不可能不断填充采石场里的货物。

巨灵深入十万大山,发现了水城岭这个地方,可惜这里的人已经死光了,而且尸体不见踪影。

这是个很贫困的村子,全靠在山里刨食,天爷赏脸能吃顿饱饭,不赏脸会饿死人,但他们太过守旧,就是不肯走出大山谋生。

类似于这样的村子不再少数!

急需要活人的犯罪集团正好把目光投向了这样的村子,水城岭变成死人村再正常不过。

发现这些后,巨灵很快陷入了困境,那些邪物竟开始袭击他们,也不管黎明如何,铁了心要把所有进入十万大山坏事的人全弄死。

巨灵被困此处,无奈之下,只能向组织申报。

……

听了许久,我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次黎明未必是狩猎者,到底谁狩谁还说不准呢!

我们被袭击也就真相大白了,这是邪物在截杀我们呢!

假如我能坐起来的话,我一定会朝着巨灵那张粗犷的大脸上狠狠揍几拳。

你没事儿发个什么红色诏令?

难道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学员来这种地方就是送菜?

我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备让我干什么?”

“你先养伤,这次恐怕是一场硬仗!”

巨灵对我没有骂骂咧咧的态度很满意,拍了拍我的肩膀站了起来,笑道:“任务我会随时传达给你,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到这个工厂,我觉得这个组织敢向黎明开战,一定是把所有核心成员全都聚集在这里了,死活要凑够幕后那个大家伙要的五行散原材料,这正是我们全歼他们最佳时机!”

盘子里一只烤的香喷喷的烧鸡叫嚣着要跳起来吃了食客,可笑不?

反正巨灵一点不觉得自己可笑,也没觉得自己脑袋出问题了,对自己的决心和豪情很满意,大笑着离开了。

我却很惆怅,和这样一个疯子共事是危险的,这次任务……大概也是我目前遇到的最危险的任务!!

……

第0118章 逃命

十万大山之所以有此称谓,就是因为它大,莽莽苍苍,群山绵延起伏,无休无止。

在这样一座大山里去找一个小小的工厂难度巨大,水城岭的人每天清晨被派出去,傍晚时分返回,仍旧没发现什么线索,倒是每一趟往返总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巨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因为是伤员,倒是乐得清闲,他们没有重大发现,至少给了我宝贵的养伤时间。

至于巨灵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

我身上有许多咬伤,民房里阴冷潮湿,卫生条件实在不怎么样,伤口感染溃烂,甚至有些地方都臭了,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死鱼味,除了小豆子每天会过来看看我,就连巨灵都很少来了,这通风效果不过好的湿闷屋子里注入死鱼味,味道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反正,我宁可在一具腐烂的尸体旁边蹲上一整天,也不愿意闻这种味道,可味道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我还躲不掉。

为了解决我的问题,巨灵特地给我配了一副药。

那是一种类似于蜂蜜一样黏黏糊糊的东西,小豆子每天早上都会端一大碗过来,小心翼翼的帮我解开衣服,每每看到我身上的伤口,她眼睛都会红红的,咬着牙仔仔细细的把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刷在我身上,就像做月饼时往酥皮上面刷油一样。

做完这一切,小丫头放下碗跑出去,我能听到门外有轻轻的啜泣声。

须臾后,她又会重新坚强起来,去照顾一样在病床上的大兵和姬子。

这些所谓的药膏会在身上凝固,最后形成一层和血痂差不多的硬壳,却不透气,我总觉得捂得身上格外难受,每每到了晚上小豆子用小锤把这一层壳子敲打碎的时候,那叫一个舒坦。

我更加确信巨灵根本就不是个医生!

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伤口感染保持清洁干燥这是基本的医学常理,没听说过谁家是把伤口闷起来的,肉这玩意就怕捂,捂了就臭!

纵是治大牲口的也没听说过这么搞的!

我让小豆子代为提出过质疑,巨灵蹲在门口一边挖鼻屎,一边到处弹,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民间古法,现在药品短缺,要不是他懂得这种古法,我必死无疑!

古法能不能治病我不知道,但搓泥倒是不错,几天捂下来,我皮肤白嫩水灵,那层壳子一敲碎,身上全是汗,指头一搓身上的泥全下来了,比搓泥宝都好使!

后来,我高烧了,体温一度突破40度,烧了很久,如果不是身边有小豆子日夜看着我,给我冷敷物理降温的话,我觉得自己不死也烧成傻子了。

听说大兵和姬子恢复的比我好,两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十万大山里也是风云变幻。

巨灵又求援了,黎明得知有强悍的怪物需要大量五行散后,格外重视这件事情,连发三道紧急诏令,所有成员全部返回学院待命,一些在学院附近的学员作为第二批派遣人员不久后就会被投放到十万大山。

有世家的世家子走了出来,他们的目的不是五行散和犯罪集团,而是牧尸者。

唐贞观年间,这个世家斩杀牧尸者无数,与牧尸者是死敌。

甚至,总部也要派出真正的守望者。

事情越搞越大,巨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他觉得胜券在握了,更加不顾一切的在十万大山里兴风作浪,减员仍旧在继续着,但是每天都有收获,很多卡车被开到山下,拉的全都是五行散的原材料。

巨灵把这些原材料撒在了大山里,他说我们华夏人是崇拜大地的,就连传说都是女娲娘娘用泥土造人,祖祖辈辈都在土地里刨食,死后能和土地融在一起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这个犯罪集团疯了,巨灵也疯了。

我总觉得在组织的支援到来之前他这么干是作死,那个犯罪集团把五行散看的比命都重要,所作所为堪称是日暮途穷而倒行逆施,巨灵却不断掠夺摧毁五行散的原材料,这是在戳破逆鳞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你要是真能戳烂逆鳞弄死人家也算,偏偏你还戳不烂,只能一次次挑战人家的容忍底线,这么搞下去迟早出大事儿!

我尝试着和巨灵聊过一次,没结果,倒是被狠狠鄙视了一顿,成了彻头彻尾的懦夫怂包,要不是有伤在身,估计都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了。

我算是明白了,我人微言轻,说的话又冲了他们的喜气儿,俨然成了异类!

说不通,我干脆不再说,就是每当看到他们一边摧毁五行散,一边欢呼雀跃,我不可抑制的心惊肉跳。

这些人在黎明太久,习惯了以狩猎者的身份看待一切,予取予夺一念之间,几乎都盲目自信了。

我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好在,我身体在一天天好转,伤口溃烂后竟然奇迹般的结痂了,除了有点发硬,皮肉常常痒以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当然,我不认为这是巨灵的医术多高明,我觉得这纯属自个儿命硬。

将养了十日上下,我受不住心头的不安折磨,夜里叫来了小豆子。

“离开?!”

小豆子听到我的提议后,眼睛瞪得很大,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打了个激灵,说道:“可是如果我们逃命的话,会被组织人道毁灭的呀!”

“谁说我们是逃命的?”

我坐在破床上“吧嗒吧嗒”吸烟,琢磨了一下,就说:“一会儿留封书信,就说我们受不了水城岭沉闷的养伤气氛了,渴望回到第一线,所以决定转入十万大山的丛林里,主动出击,去寻找犯罪集团的工厂!

黎明的规矩我读了,逃跑的会有惩罚,但这个组织对冒失做事的惩罚不重,如果能做出点成绩基本上功过相抵,如果造成损失了,最多三天禁闭!

我听说黎皇快来了,只要我们弄死几个邪物,等黎皇来了把邪物的脑壳往他桌上一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小豆子抓了抓头,疑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你没瞧着这些人啥样子?一群疯子!每次我看见他们撒五行散时后欢呼,我就觉得他们一脸晦气相,眉眼发黑,死定了!”

我吸了吸鼻子,道:“几十个人打的就剩下十几个了,还个个挂彩,每天出去不是有人失踪,就是抬回一两个死人,就剩下这么一丁点子家底了,还不老老实实窝着,名目张胆的挺在这悬崖上挑衅人家,丫整个就一活靶子,咱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被弄死!”

说此一顿,我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丫头,这些事儿跟你讲你也不懂,按照我说的办就成,九哥跑江湖混社会多了,没混成大哥,但知道该跟什么大哥,谁能活谁会死看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巨灵虽然是大兵的教官,但一看就是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货,他已经红了眼了,和他混下去没好处!

什么也别说!

你偷偷去准备的点东西,从厨房里多摸点干粮出来,然后咱俩去叫上大兵、姬子,准备跑路吧!”

小豆子听得聚精会神,煞有其事的连连点头,末了一拍我大腿,说道:“我就知道跟着九哥哥死不了!”

说完,她转身跑了。

我满脑门子黑线,待稍稍冷静些后,这才靠在了墙上,这一步我琢磨了好几天,眼下既然做了,干脆就横下心一条道走到黑,反正这地儿肯定不能待了。

咔嚓!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似折断了干枯树枝发出的声音。

哐啷!

寒光一闪,我立时抽出九龙剑,转而对着寒舍破窗喝道:“谁?”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咔嚓”一肘子捣碎窗户,跌跌撞撞的从窗户爬了进来。

她浑身是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等我提剑靠近时才终于艰难的抬起了头。

鬼姬?

……

第0119章 金剪刀

我手抖了一下,差点就举剑朝她脑袋招呼上去,完全是被她吓得,这女人给我的压力很大,每次看到她的脸我就忍不住的想干掉她。

好在,我清醒的速度还算快,及时收住了。

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横在鬼姬的背上,皮开肉绽,血水几乎将她的衣服都染透了,她呼吸有些沉重。

“你这是……”

我疑惑了一下,终于还是退后了一下,保持点安全距离总是好的。

“我有那么可怕吗?”

鬼姬白了我一眼,又剧烈咳嗽了几声,嘴角沁出一缕血丝,嗔怒道:“还不过来扶我一下?我遇到了袭击,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我这才想起,小豆子确实和我提过一嘴。

鬼姬三天前就离开了,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据说又发现了一个和水城岭差不多的死人村,这个村子更大,有二三百户人家,刚被屠灭不久,巨灵对那里很感兴趣,时间尚短,或许会有一些线索留下,所以派遣了鬼姬这样的重要人物出去。

我心下稍定,略一犹豫,道:“你等一会,我去叫巨灵,他是这儿最好的医生!”

“哎!”

鬼姬叫住了我,满脸幽怨,恨恨道:“就不能先把我扶起来?我已经没力气了,难道你准备让我一直在这里趴着吗?”

她眼神里有哀求。

我没来由的心软三分,想想也确实没到那一步,就上去把她拉了起来。

“哎哟!”

鬼姬惨叫一声,整个人竟一下子跌入我怀中。

她身躯柔软,近乎无骨,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说不上好闻,但有异样的魅力,我完全下意识的深吸了几口。

“不好意思,我的脚伤了。”

鬼姬睨了我一眼,面颊微红,脸上古怪的刺青配合着她极具异域风情的脸蛋儿,竟给人一种妩媚之感!

这种特殊的魅力像毒药,连我这种素来对女人敬而远之的主儿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匆匆把她放到床上,转身欲走。

鬼姬又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去汇报!”

我无奈道:“而且,我总得帮你叫人吧?”

“有人去了。”

鬼姬躺在床上,轻声道:“我们一行六人,遭遇突发情况后,死了四个,还有一个和我一起突围了,回来后他已经去汇报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干脆撞破窗户来了你这里。”

说着,她吃力的翻过身,似乎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痛苦的轻声一声,这才枕着一条手臂定定看着我,那双眼睛很明亮,硬是看的我脸皮都微微发热,她这才问道:“不过,你真就这么排斥我吗?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照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要不是我拉着你,恐怕你会见死不救吧?”

我别过了头,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直白的眼神。

这女人今晚古怪,这算是……撩人?

难道鬼洞族受伤后喜欢这一口?

嘎吱!

门忽然开了。

小豆子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嚷嚷道:“九哥哥,准备好了,咱们去找大兵哥他们……”

话没说完,小豆子注意到了鬼姬,一下子戛然而止,时间似乎静止了。

不过弹指片刻,小豆子回过了神,冲着鬼姬笑了笑,甜甜道:“师父你回来啦?”

“嗯。”

鬼姬变得正经了,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正色道:“出了点意外情况,只能提前回来了。”

“您受伤了?”

小豆子一下把背上的硕大背包丢到一旁,快步走了上来:“快让我看看您伤到哪儿了?”

鬼姬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腰肢。

不过,小豆子还是看见了。

瞬间小豆子的眼睛就红了,眼瞅着有大颗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氤氲,胖乎乎的小脸上尽是心疼,她失声道:“您怎么伤得这么重!?快来让我看看。”

我都懵了!

小豆子和鬼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是,应该说这孩子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奔放了?

军哥死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了一整天呆。

我和大兵伤了,她最多躲在门外低声啜泣两声,等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又是笑容满面。

她就是这样一个孩子,除了我和大兵,从不让人看见她的软弱,甚至有时候坚强的让人心疼,在人前永远笑容灿烂,再配上粉雕玉琢的脸蛋,任谁看都是个含着金汤匙泡在蜜糖水里的孩子,哪里会想到她半点阴暗过往?

似这般泪如涌泉的样子,我还真没见过!

可是,我怎么看都不像作伪,这就是她真实情绪的表现!

眼前的小豆子和我认知里的小豆子截然不同,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我甚至都怀疑这小豆子到底是真是假,莫不是邪物幻化出来的?

小豆子已经摸到了鬼姬身后。

鬼姬满脸错愕,大概也被小豆子惊到了,傻傻坐在床上任由小豆子摆布。

“您这到底是怎么搞得呀,前几天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呢……”

小豆子泣不成声,颤抖着小手抚摸鬼姬背后受伤的地方。

忽然,一抹金光在她手中绽放!

那是一把锋利的金剪刀,窗外月光照射下,剪刀上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甚为刺目!

噗!

小豆子手持金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捅进了鬼姬的背部。

噗噗噗!

小豆子又捅了好几下。

黑红色的粘稠血浆溅了她一身,她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几乎快成了个血人了,再加上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瘆得慌!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谁会想到刚刚还梨花带雨的小豆子会忽然痛下杀手?

“呃……”

鬼姬的反应速度还算不错,狠狠挣扎了一下,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了下去,总算摆脱了毒手,她口鼻间涌出大量鲜血,满脸怨毒的看着小豆子。

“装啊?你倒是继续装啊!”

小豆子手持金剪刀横在胸前,冷笑道:“骗的了九哥哥,你骗不了我,还不化出真身?”

“啊!!”

鬼姬尖叫一声,凄厉的叫声刺的人耳膜生疼,跌跌撞撞朝小豆子扑来。

可惜被小豆子拿金剪刀捅了十几下,她大势已去,就算扑上来也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哐啷!

我抽出九龙剑,一脚踢翻了鬼姬,立即挡在了小豆子面前。

事已至此,我怎能猜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鬼姬有问题!!

不过小豆子的演技太好,估计奥斯卡影帝都未必比得上,整个就是一戏精,身上全是戏,连我都没看出真伪!

……

第0120章 大麻花

“九哥哥,杀了它!”

小豆子轻甩着剪刀上的血珠儿,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不是我师父,它不是人。”

其实她不用提醒,我手里的九龙剑已经对准了“鬼姬”。

真面目暴露,对方似乎也懒得遮遮掩掩了,面目狰狞的对我低吼,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一条纤细腥红的舌头不断吞吐着,倒与毒蛇的信子有点相似之处。

她脸上的皮肉在蠕动,皮下似乎有虫子,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着变化,下巴拉长,脸颊的肉消融凹陷,转眼就换上了一张尖锐刻薄的锥子脸,眼袋黑青,且皮肤迅速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这鳞片很小,除了眼皮,几乎盖住了所有皮肤,很是渗人!

蛇女……

我轻声嘀咕了一句。

黎皇的收藏品里有这种怪物。

这种邪物很奇怪,只有女性,没有男性,性情阴毒,本身没有什么战斗力,却能调整面部肌肉,幻化成他人的模样,令人防不胜防,冷不丁就得遭了暗算,让黎明恨入骨髓!

且,这东西与蛇相似,其性本淫,大都好吃懒做,混进人类社会后,绝大多数都以色侍人,沦落风尘。

这一点它们和人不太一样,很多失足妇女是万不得已才出来抛头露面出卖肉体,它们却纯粹只是热爱这个行业,并且终身都会从事这个。

眼下,这蛇女见自己事情败露,对我龇牙咧嘴半天试图分散我注意力,给我一种她要进攻的错觉,片刻后又头也不回的转身遁走,足智多谋的很。

可惜,她的伤太重了,行动不便。

我掂了掂手里九龙剑,狠狠掷了出去!

寒光一闪,血水飞溅。

九龙剑从蛇女颈椎骨位置洞穿,一下子将其掼倒钉在了地上,她只发出一道短暂急促的惨叫,身躯痛苦的扭动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我把剑拔了起来,伤口迸出一朵血花,又踢了踢尸体,确认对方彻底死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小豆子,格外关注她手里那把金剪刀。

“我师父给我的,她说这是利器。”

小豆子瞬间猜到我在想什么了,不问自答:“师父总担心会有人惦记我这具身体,就给了我这把剪刀防身,她说剪刀一天在身上,就不用担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是乌衣吧?

我到现在仍旧有些理解不了乌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思前想后总觉得她和地灵眼有关,或许是灵玉有灵?以前倒是听一个倒腾古玉的商人说起过这样的故事,说这玉灵其实和鬼神无异,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小豆子身体里有这么个住户,难怪鬼姬会寝食不安。

我又听说民间有这样一个习俗,人若不小心遇到了什么解释不了的事情,譬如连续做同一个噩梦之类的,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枕头边放一把剪刀,如此可破,老人常说,剪刀上的金气犀利,能压鬼神。

或许鬼姬给小豆子一把剪刀有这样的打算在内?

我摇了摇头,甩去满脑袋的胡思乱想,好奇问道:“你现在……不用地灵眼也能看到那种东西的本来面目?”

“看不到……”

小豆子摇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不过我经常能看见那种东西,对它们身上的气息很了解,怎么说呢?就是直觉!尤其是它还在假扮我师父,我进门就能感觉的出她有问题,干脆将计就计,凑到她身后给她来了一下子。”

只是直觉?

就凭这个就敢下毒手,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胆大还是有点虎了。

“对了,大兵和姬子呢?”

我想到了问题的关键,看了眼地上的蛇女尸体,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赶紧走,这地方越来越不太平了,现在这玩意都混进来杀人了,恐怕很快就要大难临头了!”

顾及到小豆子的情绪,多的我没敢说。

蛇女擅长幻化人形,可至少它得见过一个人才能模仿吧?

也就是说,这蛇女见过鬼姬,又堂而皇之的混了进来,丝毫不怕遇到鬼姬,这说明了什么?

正巧,鬼姬已经好几天没有音讯了……

“我正要说!”

小豆子一拍脑袋,差些跳起来,拉着我的手匆匆往外走。

我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对!”

小豆子急声道:“大兵哥哥那里也有一个人!姬子哥哥在外面蹲着,似乎对付不了那个东西,没有贸然出手,只说让我来找你!”

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被蛇女这么一搅合,搞得小豆子都糊涂了,一来一回浪费了太多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大兵住的民房不远,几步的工夫。

我出门后绕到民房后就瞅见了姬子,他鬼鬼祟祟蹲在一座民房的窗户前朝里面看,身如绷弓,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发起攻击的准备,我拍了拍他肩膀,差点被他一记柳叶镖射脸上,好在他及时收手了。

“你找死?”

姬子黑着脸用嘴型骂了一句。

“情况怎么样了?”

我同样用唇语问。

“很不妙!”

姬子耸了耸肩,满脸无奈:“大兵被迷了心智,现在正在被祸害呢,小豆子走了这工夫我又瞧出点端倪,好像咱俩人一起上也不是对手!”

“我先看看情况!”

我摆了摆手,扒着冷冰冰的窗台探起一截身子,这民房破门破窗,有的是空子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屋里很黑,好在今夜月明,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床上有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些锅碗瓢盆。

这两人一个是大兵,另一个看起来是个女人,不过奇装异服,穿着打扮像古代人一样,头发很长,盘坐下来都耷拉在床上一截儿。

大兵砸吧着嘴,似乎在吃东西,我能听到他“咕咚咕咚”的狼吞虎咽声。

转眼,大兵鼓起的腮帮子下去了,似乎咽掉了嘴巴里的东西,又急不可耐的从篮子里抓起一个东西,他手里的东西还在蠕动,那赫然是一只活着的大蟾蜍!!

哼哧!

大兵一口咬掉了活蟾蜍的脑袋,汁水四溅。

我喉结涌动,被这画面恶心的肚子里翻江倒海。

“你慢点,别着急,没人跟你抢!”

女子掩嘴轻笑,看那姿态,端的是温婉动人,拿着手巾慢慢的帮大兵擦拭着嘴角,笑道:“我这还给你带了个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还有?”

大兵眼睛一亮,对手里的大蟾蜍视而不见,兴奋道:“快给我瞧瞧!”

女子从篮子里摸出一物,那赫然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蛇,足有一米长,我都能识得,正是赫赫有名的眼镜王蛇,一口下去就能要人命!

怎料,大兵对这致命的东西是视而不见,反而夸张的大叫起来:“哇,好大一条麻花!”

……

第0121章 山鬼

我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姬子死死捏着我的肩膀,他明明是个修士,但此刻力量奇大,捏的我肩膀生疼。

“我们不是对手!”

姬子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眼神清冷,可额头暴跳的青筋告诉我他也在爆发边缘,不断用唇语安慰着我:“还不到最后的时刻,这个东西与其说是想杀大兵,不如说是在戏弄大兵,以此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嗜好!我们还有时间,贸然冲进去只会让它提前结果大兵!”

我只能又蹲下来。

屋里的大兵似乎并不着急享受那根“大麻花”,虽然看起来那根“大麻花”倒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架势,他一边品尝着大蟾蜍,一边志得意满的说道:“你可真是个小贴心,放心,我肚子正饿着呢,先吃了这大白馒头再尝那个。”

女子含笑点头,她一直侧着脸,只能看见个背影,这时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冲着窗户这边看了一眼,吓的我连忙蜷缩了起来。

电光石火间,我看到了“小贴心”的脸,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皱纹纵横,像风干的橘子皮,嘴巴瘪瘪的,似乎没牙。

我忽然觉得小贴心这仨字儿简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盯着窗户看了片刻,对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别过头继续含情脉脉的看着大兵。

我推了推小豆子,小丫头会意,转身偷偷跑去通知巨灵去了。

我蹲在墙角嘴唇飞快蠕动询问姬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认识?”

姬子有点诧异:“这就是山鬼呀,我记得黎皇曾经猎杀过,收藏了好几具这东西的尸骨,整个组织里没有人比黎皇更了解山鬼了,难道他没教过你?”

这就是屁话了。

黎皇给我的只是一座收藏馆,里面只有白骨和文字记录,心情好了或许会有一两幅插图,这些邪物的信息在我脑海里,可它们有血有肉时是个什么样我却没见过了,哪里认得?

倒是姬子一提醒,我算想起来了。

山鬼很邪,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事,而且性格大都乖张孤僻,它们和其他邪物不一样,不喜欢凑在人群里,多数独居在深山老林里,白天蛰伏,夜里出没。

旧时,交通工具不发达,人们赶夜路经常会走一些孤山岗子,有些倒霉的就曾遇到过山鬼。

这山鬼也不乱来,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巫药,散发着奇异的芬芳,人嗅到以后会产生幻觉,看到山鬼后,会把狰狞丑陋的山鬼认成自己最中意的异性模样,山鬼则会借机靠近人,骗人吃下一下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石头、毒虫毒草之流,这些东西在受害者眼里却是美味,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活生生的吃死了。

并不是山鬼没能力直接杀人,所以才用这么阴险的法子,实际上这只是它们的嗜好罢了,单纯的就是变态!

百姓不知山鬼是何物,更不知其习性,只能说那是死在深山老林的恶鬼,找人索命,与山鬼害人类似的鬼故事在民间也是大行其道。

……

一只癞蛤蟆能有几两肉?大兵品的再细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他贪婪的盯上了那条“大麻花”。

姬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擦了把冷汗用唇语对我说道:“来不及了,拼一把?”

大兵已经探出了手,他的手距离眼镜王蛇的毒牙越来越近!

这一刹无关耐心,我们没有时间了,心思一转,我有了主意,狠狠一把推在了姬子身上。

猝不及防下,姬子被我直接推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房子一侧。

“敌袭!”

我豁然起身,在窗前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

屋里的大兵一个激灵,似从失神中反应过来了,眼看一张干瘪皱巴的臭脸就凑在他面前,吓得“啊”的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后退一截。

“吼!”

山鬼被我一声长嚎破坏“雅兴”,仰头愤怒咆哮一声,忿忿看了大兵一眼,转身朝着我蹿来,于它而言,空气是水,它是鱼,它竟直接横着飞了过来。

哐啷!

我抽出九龙剑,早已进入战斗状态,四周空间里氤氲着白色能量,视线所及,周围一切都慢了!

可惜我仍旧无法准确捕捉到山鬼的痕迹!

这意味着它的速度完全超乎我的反应之外。

咔嚓!

我听到了窗户破碎的声音,立即怒吼一声,想也不想朝前方挥剑斩去,我看不到敌人,只能这么搞,从前也侥幸成功过,但这次遇到的是山鬼,邪物里的佼佼者。

我感觉胸口一闷,整个人已经倒飞了出去。

这是遭遇了重击被打飞了,不过力量太猛,我感觉不到疼痛,人在半空仍旧奋力大吼:“快跑啊!”

叫人早来不及了,不想让大兵死,只能吸引山鬼的注意力,这需要一个诱饵,所以我推开了姬子,死一个总比死俩强,从成本上来说比较合适。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山鬼干脆利落的直接打飞落进了草丛。

这是个斜坡,人落上去停不下来,径自顺着山坡向下翻滚,滚得我头晕目眩,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

噗!

我停下来了,一头撞在了一团湿乎乎、冷冰冰的东西上。

很臭!

太臭了!

我忙挣扎起来,睁眼刹那,看到一张腐肉横生的脸。

这是一具很胖很胖的尸体,应该是十万大山的某个村子里的富户,要不然怎么能吃的满肚肥油?保守估计至少都得有二百斤了,这样的尸体一旦开始腐烂,简直就是一块硕大的烂肉,我方才就是正好一头插进了烂肉里,而且突破腹腔,整个脑袋恨不得塞进人家的肚子里!

最重要的,这是一具僵尸,被我惊扰到后,反手就朝我脖子上袭击过来,好在我反应速度还行,立即出手,一剑柄把对方那颗大脑袋打了个稀巴烂!

哗啦啦!

四周的深草在颤动!

有尸体的低沉吼声在回荡。

还有僵尸!

而且数量极其庞大!

说不得那个牧尸者就在附近!

不止于此,水城岭四周都不平静,黑暗的大山里有很多黑影朝村子掠去,它们是来收割性命的。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我和大兵的遭遇不是偶然!

那个犯罪集团动手了,今夜就要彻底把我们铲除!!

……

第0122章 杀身劫

林子里湿闷异常,阴风阵阵。

风中夹杂着怪味,是腐烂的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十万大山里最近很不平静,死了挺多人,是牧尸者的最佳战场。

我心里牵挂小豆子他们,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往村子里跑。

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忽然从草丛里钻来出来,被我一刀把脑袋剖成两瓣儿。

又有数具僵尸从四周聚拢而来,它们不畏死亡,一拥而上,“呼啦”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阵阵钻心的疼痛从各个部位传来,更有个过分的脑袋在我脖子上蹭,湿哒哒的舌头哧溜哧溜在我皮肤上滑动,似乎在寻找个一击致命的地方。

我慌了神,握着九龙剑胡乱挥舞,情急之下,肉身力量与四周的能量完美结合,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一时间残肢碎体到处横飞。

须臾后,我感觉身上再没什么东西蠕动,这才从尸窝里爬了出去,浑身狼藉,散发着难堪的气味。

这大晚上的蒿草丛里完全没有可见度一说,僵尸藏在里面简直就是最好的杀手,它们动作僵硬迟缓、没有思考能力等种种弱点被掩盖的很好。

似这样的地方绝对不能多待,我倒提九龙剑迅速穿行其间,即便再有僵尸扑出来也很难一下子把我摁倒,倒是我陆陆续续斩杀了不少。唯独胸口剧痛难忍,肺腑间似塞进了刀片一样,刮擦的火辣辣的疼,那里遭遇了山鬼的重击,恐怕震伤了内脏。

村子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里有很多身躯健硕的类人怪物,像大马猴,但体型更加庞大,身躯比成年壮汉更具压迫力,双臂耷拉在地上,浑身都是隆起的肌肉疙瘩,眼睛猩红如宝石,凶残暴虐。

这些邪物名叫鬼猿,数量很多,几乎和龅齿犍一样常见,不过它们比龅齿犍威胁大的多,性情暴躁易怒,最喜欢吸食人的脑髓,力量很大,一个成年壮汉正面遭遇了这东西,只怕撑不过一个照面就得被活生生的拍死

村子里已经成了鬼猿屠戮的天堂。

我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被一只鬼猿硕大的脚掌踩倒在地,她脸上写满了绝望,鬼猿狞笑着,手掌捏住了她的脑袋,锋利的指甲一点点的刺入女子的皮肤,殷红的鲜血绽放,女子声嘶力竭的惨叫着。

咔嚓!

鬼猿活生生的掀开了女子的脑壳,颅骨被掰碎,女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鬼猿蹲坐在她尸体旁边,用指甲挖了脑髓品尝,一脸享受。

这个女子我见过,是个开朗的人,前不久被巨灵遣来给我换过伤药,她说我应该叫她师姐,因为她即将从学院毕业。

我悄无声息绕到鬼猿身后,一剑斩下鬼猿的头颅,算是给女子报了仇,可又有什么用?逝者已矣!

而且,我正面遇到鬼猿未必是对手,偷袭能杀死一个,却杀不死十个、百个,鬼猿太多了,似这样的情况到处都在上演着,鬼猿在杀人放火,那些至少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守望者们就是被屠戮的对象。

远处,我看见一些行迹诡异的东西,这些东西朝着巨灵的住处聚拢了去。

它们肯定不是鬼猿这种炮灰!

我看到山鬼就在其中。

显然,今晚的主角儿是这些东西,它们最早潜入村子,我们的人绝大多数都中招了,鬼猿再突击上来,所有人都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本来我还挺好奇,为什么那些守望者不反抗,现在有答案了!

再加上潜伏在四周荒草丛林里的僵尸……

这就是一张必杀的大网,那个犯罪集团准备把我们全歼在这里,一个都不准备放走!

“吼!”

巨灵屋舍里发出震天的怒吼,一个雄伟的身躯破门而出,是巨灵。

他似乎负伤了,腰间插着一把匕首。

如无意外,他应该遭遇了我、大兵最早碰到的事情,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遇到了,好不容易躲过刺杀,几乎已经耗尽了力量,接着就是鬼猿的冲击,想跑?外围还有僵尸群包围!堪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过,巨灵到底是巨灵,学员们可能躲不过接二连三的杀劫,他不一样,身负重伤仍旧勇猛的像一尊战神,出门一拳头就活生生打死了一个邪物,一时与山鬼之流混战在一起。

倏!

一点寒芒毫无征兆在我眼前绽放,我回过了神,立时一个激灵。

寒芒几乎是擦着我耳边过去的,之后我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自背后响起。

轰!

滚滚热浪直袭背心。

一只鬼猿在我身后变成大火球,一枚柳叶镖插在它的眼眶里。

这样的手段我太熟悉了,脸上一喜,忙转头看去,一道瘦削的身影徐徐从大树后现身。

是姬子。

大兵和小豆子也在那里,不过大兵面色苍白,脸上有痛苦之色,小豆子似乎受不住这样的绝境,双臂抱胸蹲着。

“这地方也走神?不想活了?要不是我看见你及时出手,现在你已经被摁在地上掏脑浆子了!”

姬子冷冷训斥了几句,看到我身上的伤后,眼神又柔和了一些,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别逞强,那是山鬼,要不是对方惊怒之下没能用出全力,你现在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过你那一嗓子也让很多人免于暗杀,谁知他们刚冲出来又……”

姬子看了四周一眼,绝望的摇了摇头。

不会有人活下来了……

经此一劫,黎明的第一批人手应该都折在十万大山里了。

“什么计划?!”

大兵咬牙道:“总不能在这等死吧?藏不了太久的!”

“突围!”

我立即做了决定,想了想,又道:“我们走断崖那边!”

姬子疑惑道:“那里有路?”

“没路!但我记得有几条锁链,前阵子巨灵用来吊货的,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下去,这四周没路了,草丛和林子里全是僵尸,钻进去死路一条!”

我叹了口气,恨声道:“这里完蛋了,咱没路走了,如果那些锁链不能用,闭上眼皮子跳崖也比在这好,我不像尸体被啃得面目全非!”

……

第0123章 镇命之物

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没几个活人了,遍地都是残肢,仅剩的几个人也不是在反抗,而是被那些凶残暴虐的鬼猿压在地上欺凌虐待。

只有灵山一个人在战斗。

他击毙了山鬼,活生生的把那个丑陋的老太婆脖子扭断了,在他脚下还倒着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身上的伤越来越重,但这是个战斗疯子,眼睛都红了,大有越挫越勇之势,武人的强悍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怒吼声在村子的上空激荡,经久不衰。

更多鬼猿朝他聚拢了过去,他成了最大的目标。

这里全乱了,死了太多人,不管是人还是那些邪物都疯掉了,不是在疯狂中死去就是在疯狂中成了魔鬼。

当一群疯子在狂欢的时候,仅存的几个冷静的人要想寻到漏洞离开似乎就没那么困难了。

我们贴着村子里简陋的屋舍边缘,依赖大树做掩护,悄无声息的穿过了整个村子,这是一条狭窄的灰色地带,既触及不到蒿草里藏的行尸走肉,也冒犯不了在村子里肆虐的鬼猿。

断崖的风很烈。

呼啦啦的大风扑面而来,吹的人直打摆子,身上的汗液被蒸干,愈发的冷了。

大兵凑到断崖前看了一眼。

哗啦啦!

几块碎石立即从山崖滚落了下去。

“天爷!”

大兵哆嗦了一下子,连忙退了回来,脸色阴沉的可怕:“这能下去吗?”

山崖边上耷拉着好几条成年人手臂粗细的绳索,一头系在山崖边的参天古树上,另一头顺着山崖耷拉了了下去。

这阵子巨灵又截获了不少运输五行散的车辆,这些车辆开不进水城岭,他们就是用这些绳索吊货的。

“下不去也得下!”

我回身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浓烟滚滚,惨叫声弱了很多,那些鬼猿在烧村子了,暴行已经接近尾声,遂说道:“它们很快会清点人数,打扫战场,这地方藏不住的。”

说完,我走到了山崖边,腿很明显软了一下。

这里从下往上看很高,从上往下看更高,一眼不见底,夜里看时山崖下面雾气氤氲,仿佛直通深渊地狱一样,我看的眼晕,甚至有点恶心,这是很明显的恐高症状。

这事儿总得有人开头打样,我心一横,扯了扯粗重的绳索,一闪身跳了下去,果决的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么有种!?”

我听到大兵在山崖上惊呼一声。

我顾不得回应,实际上跳下去瞬间我就悔青了肠子!

绳子太粗了,这样的粗细我根本没办法一把攥住,更不用说扼死了,以至于人挂在绳子上根本拽不住,稀里哗啦往下直窜!

耳畔风声极大,我惊出一身汗,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抓着绳子,悬在这半空中,绳索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用,但真弃之不用我百分百会被摔成一摊烂肉。

裤子已经磨破了,手掌、大腿磨得血肉模糊,疼到麻木,可下坠的速度仍旧越来越快。

照这么下去,我还是得被摔死!

慌了神下,我下意识的抱紧了绳索,这样能让我有一丝安全感,两条腿似蛇缚人,将绳索死死缠住。

奇迹出现了,慌乱之下的姿势竟用对了,皮肉一阵剧烈的疼痛后,我下坠之势渐渐缓慢,低头再看,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距离地面不足三米,下面有许多大卡车。

激动过后,我身上被冷汗浸透,细思极恐,方才要不是我改抓为抱,只怕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几乎是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又回来的!

“啊!”

头顶上传来惨叫声。

我仰头一看,一双大脚在我眼前飞速放大。

“大兵,你大爷……”

我话没说完,那双大脚结结实实踩在了我脸上,只听“噗”的一声,活生生把我从绳索上踹了下去,“哐当”一下子摔在卡车上,硬是在卡车上砸出一个大坑,我立时蜷缩成了虾米,气都有点喘不上来。

扑通。

大兵沉沉落地,捂着屁股惨叫一声,咧嘴傻乐道:“要不是你这张脸,我估摸着得摔死了,刹不住!”

另一侧,姬子和小豆子下来了,他们用的是另外一条绳索,姬子的帮扶下,小豆子和他皆平安落地,姬子似乎比我更早找到了窍门,下来时毫不狼狈。

“这事儿咱没完!”

我恶狠狠擦去脸上的脚印子,逃亡途中,实在没工夫和他纠缠,捂着胸腹从卡车上趴下来,四下辨认了以下方向,一指西边:“这边走!我听其他人说起过,水城岭的西边是出山的地方,咱们撤,这鬼地方没法待了,反正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咱们陶生出去也不算大错!”

大兵似乎对巨灵还是有些感情的,遥遥对着村子拜了三拜,转身和我们一起钻进了莽莽苍苍中。

巨灵能不能活下来我不知道,我们也没工夫去担心别人,各安天命吧。

事实上,我高看了自己的本事。

在这原始森林里辨认方向是个很难的事儿,一些在这地方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山民都动不动走错路,更不用说我们四人了,跑了一程,等水城岭这个最佳坐标距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以后,我就很难把握方向了,匆忙中跑的是不是直线我也不确定。

我们几次三番停下辨认方向,但东西南北在哪四个人各执己见。

大兵拍着大腿恨恨说我不念旧,进了黎明都忘了老手艺了,出门也不知道带个罗盘。

站在这老林子里四下观望,四周长得都差不多,除了树还是树,最后我们干脆不自寻烦恼了,自顾自往前跑,也是存着赌运气的心思,万一能跑出去呢?

破晓时,大兵开始肚子疼了,吃了那么多癞蛤蟆,不肚子疼才怪,捂着肚子就在树旁蹲下了,说要酝酿屎意。

跑了一整夜,我们仨也着实不吃消了,略一合计,干脆准备原地休息一下。

大兵看我们神色古怪,立马恶狠狠的说不许提昨晚的事情。

我压根儿没想提,他自己开了一口就把自己恶心到了,冲到树后“哇啦啦”大吐了起来,越吐越起劲,就跟肚子里装着多少货一样,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吐出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了,比如一颗蛤蟆头?我昨晚亲眼所见,丫一口咬掉了蛤蟆头,都不带嚼的,直接就吞下去了,那玩意也不太好消化……

“咦!?”

忽然,小豆子轻哼一声,徐徐从怀中摸出了金剪刀。

神奇的是,那金剪刀上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姬子立即眯起了眼睛,试探性的问道:“鬼洞族的镇命之物?”

小豆子点了点头。

姬子见我不解,解释道:“鬼洞族认为他们的能力控人心神,有干天和,所以一生下来长辈都会给他们留一个东西,这就是镇命之物,此物与他们命运相连,休戚与共,日夜与之相伴,每逢生日时,都会用清香贡拜,同时用血来喂养。或许是他们这一族比较特殊,一个普通的物件温养的时间久了就会生出灵性,当物件靠近主人的时候,物件上会生出反应。”

“是这样的,我之所以敢下手杀蛇女,也是因为这把金剪刀没反应。”

小豆子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姬子的说法,随即她又轻轻抚摸着金剪刀,说道:“可是这把剪刀现在却有了反应,难道说……我师父就在我们附近?”

……

第0124章 活俘

镇命之物只与命主有所联系,被温养出了命主的气息,命主亡则物毁,命主在则日益温润,这便是所谓的休戚与共。

金剪刀有了反应,那结果只可能是小豆子所猜测的这一个,不会再有其他解释。

“她的处境恐怕不太好。”

我想了想,就说道:“既然遇上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巨灵已经生死未卜了,另一个教官不能有事,如果鬼姬能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安全也是个保障。”

在这茫茫丛林里,尤其是视线还不太好的情况下,要想找一个人,小豆子手里的金剪刀就是最好的定位仪。

我们随意择一个方向,走了一截,发现金剪刀上的亮光在渐渐暗淡,这说明我们与鬼姬的距离越来越远。

于是,我们折返回去,换了另外一个方向继续走。

如此反复尝试了好几次,我们终于找对了正确的方向,金剪刀上散发的光越来越刺眼,到最后小豆子手里几乎是捧着一颗硕大的金球了。

这么强烈的反应着实吓了我一跳,立马脱下上衣把金剪刀捂住了,这么炽烈的光简直就是暗夜里的萤火虫,一不小心吸引来敌人就不太好了。

这是一片地势下凹的林子,水量很足,地上的积水将近有三四十公分,上面生满了绿藻,气味酸腐难闻,林木相对而言要开阔一些,但是半人高的灌木丛很多。

这样的地方是要形成沼泽地的趋势。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声。

“戒备!”

我低喝一声,赤膊持刀,左右环视一圈,并无危险靠近。

“距离这里还远!”

姬子道:“好像是那种东西发出的笑声,应该不是针对我们,方向在那边……”

说罢,他随手指向一个地方,我们立即朝他指的地方摸了过去。

前行数百米,四周积水越来越深,已经足以淹到人的脖子上。这里植被更加稀疏了,只有一些水生性的植物漂浮在水面上,我藏在一丛翠绿的植物后,偷偷观察着前方。

四面环水之间,有一片陆地凸起,是这地方唯一能站人的地方,只有几十个平米大小,上面有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正围着篝火堆吃东西。

在陆地一侧,一座巨大的木笼子泡在水里,这木笼颜色诡异,呈暗紫色,笼中有一人被困,正是鬼姬,不过鬼姬的情况好像不太妙,双肩被两根筷子粗细的铁条洞穿,她神情萎靡,但眼神却很坚定。

“破魔钉,禁神笼!”

姬子咬了咬牙,眼中有憎恶之色。

他低声和我解释,说这些年轻人在鬼姬的身上用了非常恶毒的手段,她肩膀里的铁条是破魔钉,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陨石金属,铸造成铁条钉在人身上后,修士们就无法聚集天地能量。

还有那个笼子,那东西又叫禁神笼,专门对付鬼姬这种人,鬼洞族的眼睛很可怕,精通幻术,可一入禁神笼,那些特殊的木材会散发出诡异的气味,让他们没办法聚集精神。

这双重手段用在鬼姬身上,现在鬼姬比普通人还不如,又被泡在水里,这法子跟对待不洁女人才用的浸猪笼有什么区别?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鬼姬好歹也是黎明的教官,被如此对待怎能不让人气愤?

这时,有个扎着马尾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块烤肉,徐徐来到鬼姬面前蹲下,笑眯眯的把肉塞进了木笼:“饿了吧?饿了就吃点,你身边那个小姑娘的味道还不错!”

鬼姬眼睛一下子红了,怒吼一声冲击木笼,不过肩头的铁条钳制的她无法动弹。

年轻人也不急,收回了食物,美滋滋的吃着。

我这才注意到了这些东西正在烤的食物。

那是人!

准确的说,是黎明的守望者!!

鬼姬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我见过,是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小丫头,年纪还不大,只有十七八,如今已经被这些怪物分食!

“嘿……急什么呢?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篝火堆前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朗声大笑道:“我听说这娘们还是黎明的一个教官呢,一会儿吃饱了咱哥几个玩玩?”

“哈哈哈……”

年轻人大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都是老板赐给我们的,随便我们分配,今天晚上这娘们就归你了!”

络腮胡子大汉猥琐笑道:“我的就是大家的……”

篝火堆前的人哄然大笑。

“一群肮脏的畜生。”

鬼姬冷笑道:“别给我机会,有机会我一定扒了你们的皮,我那儿已经有好几张了,睡觉时候垫着很不错!”

年轻人的脸阴沉了下来,“哇”的对着鬼姬咆哮一声。

这一刹那,他狰狞毕露,露出了本来模样。

这是一个绿皮肤的怪物,一张大嘴猩红无比,脸上有很多癞斑,没有鼻子,两只鼻孔吐着气泡,看着像个蛤蟆。

可能这东西的相貌让大兵有了些不好的联想,干呕了好几下。

不过年轻人变身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冷笑着起身离开了,就撂下一句话:“你尽管嘴硬,你们黎明的人现在应该都死了,没人会来救你,落在哥们几个手里,有你好受的!!”

“沼魔。”

我冷笑一声,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沼魔在那些邪物魔怪里是一种很低等的东西,被当成杂役随意驱使,这东西的力量不强,但很凶残,最喜食人,一个个极其肮脏,最喜欢在下水道里泡着,如果在山林里的话,多会居住在沼泽中。

不过这东西也有一个优点,就是他们的皮很不错,据说做了褥子以后往地上一扑,比在席梦思大床上睡都舒坦。

黎明之人但凡猎杀这玩意,必剥其皮,沼魔对此很是忌讳。

“我们去干掉他们?”

我也有些毛了,这些东西吃人就比较恶心了。

姬子默默摇了摇头,他指了指那个扎着马尾的年轻人,神色凝重,意思是这个年轻人不好对付,我们可能啃不下。

“能拖住么?”

我低声问了姬子一句。

姬子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你和大兵还有小豆子准备发起突袭,吸引这些沼魔的注意力,我趁机去救鬼姬!”

我看了一眼旁边看着鬼姬的大汉,一捏鼻子悄无声息的潜入水下朝那边摸了过去。

……

第0125章 营救

水下环境非常恶劣,越是靠近中心的陆地,就越是危险,积淤了大量的淤泥,厚度只怕最少都达到了一米左右,且起伏不平,这样的鬼地方是熟谙水性的人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稍稍不慎坠入淤泥就难以挣脱,这么被淹死的人太多了。

我打着一万个小心,仍旧有好几次差点坠入淤泥,不免拖慢进度,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憋得胸口火辣辣的难受,到后来窒息感甚至让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我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水下蛰伏了,已经达到了憋气的极限,这么下去一不下心过去了,那就真没有然后了!

哗啦!

我的头部破水而出时,正好在鬼姬斜后方,距离她最多不过三四米的距离。

鬼姬是个敏锐的人,眼角余光一闪,第一时间发现了我。

可情况紧迫,我们根本来不及做什么眼神交流,因为我破水时终究是发出了一些声音,或许篝火堆前的那些沼魔发现不了,但不可能逃过守在鬼姬身旁的那个沼魔的感应,对方略带疑惑的正要转头看我,结果鬼姬忽然冲到禁神笼前,对着那只沼魔的脸“呸”的喷了对方满脸的吐沫。

“找死!”

沼魔暴怒,再不看水中,一步冲到禁神笼前,探手抓住钉在鬼姬肩胛骨附近的破魔钉,一把将鬼姬扯到了笼子边上!

“啊!”

我听到鬼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破魔钉是完全把她洞穿的,就楔在肉中,被人一把扯住拽的与笼子紧紧贴着,那种痛感不可想象。

我看见鬼姬浑身抽搐,几乎是躬身成了一个大虾米,整张脸都变形了。

“你他妈是迫不及待的想死吗?”

那只沼魔长满癞疮的丑恶大脸隔着笼子和鬼姬贴着,眼神极冷,伸出的黑紫色的舌头在鬼姬脸上蠕动。

这一幕我看的都有些受不了,遑论鬼姬?

我却不能去施救,因为大兵他们还在就绪,我一边在偷偷摸摸靠近那沼魔,一边焦急的望着大兵他们的方向。

他们比我要从容,他们所在的位置水上多浮草,可以在浮草后探头换气,不必死憋着,做的也是天衣无缝,无声无息。

终于,我看见三颗脑袋在距离篝火堆最近的岸边冒头了!

时机成熟!

我对着大兵和姬子一摆手!

咻咻!

姬子手中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柳叶镖立时飞了出来,他控制的极好,恰恰就让柳叶镖在围着篝火的众人中间炸开!

轰!

一个巨大的火球席卷四周。

几个沼魔立即被点燃了,到处打滚灭火,还有的更是被火焰直接灼伤了面部,捂着脸跪倒在地惨叫!

大兵咆哮一声,直接冲上了岸,在扎马尾的沼魔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将对方扑倒在地,二人翻滚在了一起。

他这是最聪明的做法,那个马尾男最强,可能我们三人联手都对付不了,大兵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他力量最强,近身一下子抱住对方,对方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难挣脱。

至于剩下的小杂鱼,自有姬子来解决!

看守鬼姬的沼魔在犹豫,他一手拽着鬼姬身上的破魔钉,一边关注着那边混乱的打斗,看得出,他想去救援,又担心鬼姬出事儿。

此僚身材健硕,应该是这些沼魔里除了马尾以外最强横的存在。

我悄无声息的登上了岸,对此它基本上是毫无所觉。

噗!

我一剑捅进他后心,登时扎了他个透心凉!

正所谓砍十刀不如刺一剑,砍杀其实是有难度的,可照着要命的地方捅一下子,神仙也受不了!

怎料,这沼魔竟然是出奇的强悍,足以把正常人一下子捅死的一剑竟没能直接击毙他,他痛苦咆哮一声,转身一肘子打在了我脸上!

“啪”的一声,我半张脸已经木了,鼻子里、嘴巴里鲜血不停往出流,就连脑袋在短暂的瞬间里是空白的!

沼魔豁然转身,准备再给我来几下狠得。

说时迟那时快,我反应速度也算不错,在它转身刹那我,猛然一跃跳到了他背上,一只手臂死死箍住他的脖子,细胞能量释放到了最大值,直把他勒的喉骨都“嘎嘣嘎嘣”作响,极端痛苦下,他只能挺起腰。

我抽出九龙剑,对着他的背部猛刺。

噗噗噗!

剑锋刺破内脏的沉闷响动我听得一清二楚,腹部也是一片温热,估计这沼魔的血已经有井喷之势了。

沼魔反抗的力量在不断变弱,直到他彻底没动静时,我才终于松开了手,他已经成了尸体,沉沉倒地。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方才搏杀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这沼魔一看就是以力量见长,要制住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谢你。”

鬼姬跪坐在笼子里,方才一顿折磨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刚才看到是你……我很诧异,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

“滚一边去,老子和你有个屁恩怨,纯属你找事!老子救你也就是因为在这鬼地方多一个人多一分活的希望!”

我凑上前去,看了一下她的状态,道:“怎么才能放你出来?”

鬼姬道:“拔掉破魔钉,打碎禁神笼!”

我有些踯躅了,怕她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这时,那马尾见我已经控制了鬼姬,大概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一时间也急了,怒吼一声也不知从何处迸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两拳头干倒了像牛皮糖一样纠缠着他的大兵,像疯牛一样朝我冲了过来!

“来不及了!”

鬼姬急道:“快!”

事实上哪用她提醒?马尾摆脱大兵的瞬间我就犹豫全无,动手动的非常果决,两手抓住嵌在她肉中的破魔钉猛地拔了出来,这种事儿就得宜快不宜慢,两股温热的鲜血飚射在我脸上,我顾不得擦,又举剑狠狠斩在禁神笼上。

咔嚓!

禁神笼破碎。

这一刻,我真的是放出了一头猛虎,鬼姬受尽屈辱,对这些沼魔有多痛恨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的,她红着眼睛怒吼一声,冲出禁神笼直奔那马尾去了。

马尾很强,可要他正面去击败一位黎明的教官,这似乎并不太现实……

我甚至已经能猜测到这马尾的下场了……

……

第0126章 人间悲哀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吊打。

马尾充其量也就是在结气秘境九阶上下,而且他修的是脑域的开发,不然不可能被大兵这个入微秘境一阶的小虾米给摁在地上纠缠了那么久。

鬼姬呢?

恐怕至少都是碎虚九阶了,甚至已经隐隐摸到了涅槃的边缘。

黎明的教官级强者至少都是这个级别的存在。

这二者面对面的时候已经称不上是在战斗了,是单方面的疯狂发泄,鬼姬身法缥缈,速度快的肉眼都很难捕捉,手段更是凶残到了极点,她没有一下子把马尾弄死,反而围着马尾不断兜圈子,每一次接触都会折断马尾身上的某一个部件。

骨裂声和马尾近乎扭曲的嘶吼惨叫不绝于耳。

甚至,我亲眼看见鬼姬一把揪掉了马尾的耳朵,血喷了我一脸,那场面触目惊心。

不及阻拦,马尾几乎快变成了人彘,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俩眼珠子像金鱼眼,都快突出来了,死死盯着我,眼里的哀求不加掩饰。

我知道,他在求我杀他。

我满足了他这个愿望,在鬼姬从小豆子那里索来金剪刀准备剥皮的时候,我干净利落的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这不是怜悯或妇人之仁,而是基本的人性。

我从不反对杀戮,但反对虐杀,别人可以做变态,但我不想做变态,更不想看血淋淋的剥皮场面,那一定会成为这辈子的噩梦。

鬼姬大概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她一手持金剪刀悬在半空,让我很担心她一冲动会用剪刀戳死我,不过她盯着断头尸体看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放下了剪刀,从始至终都不曾训斥我半句,就是满脸复杂的盯着我看了良久,忽然说道:“你挺像一个人。”

我一怔,问道:“谁?”

“黎明第一高手——黎皇,你很像年轻时的黎皇。”

鬼姬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说,邪物杀人,手段变态,是他们变态,可我们是人,当行人道!

嗯……这句话是他年轻时候说的。

后来,可能是看的太多了,他放弃了他的人道,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对待那种东西凶残的让我们害怕。”

说完,她也不理会我,蹲在篝火堆前用剪刀把几个尚未死透、还在抽搐的沼魔戳死,又把沼魔们分割出来的“晚餐”拾掇好,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埋了,那是跟着她死去的几个守望者最后留下的东西。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神情肃穆,有种难言的悲恸。

我本来还想给自己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我对这一切了解的太少,自然不会理解为什么鬼姬他们这一代人总是弥漫着一股子黑暗绝望腐朽的情绪,我也没资格去安慰或者评价他们。

良久后,等鬼姬情绪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的时候,我才终于凑到她身边问及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一直挺好奇,为什么鬼姬会落入几个沼魔手里。

“我找到了犯罪集团的老窝。”

鬼姬语不惊人死不休,她神情古怪的凝望着跃动的篝火苗,脸上的刺青似乎在蠕动,用一种低沉的只剩下疲倦的语调轻声说道:“我进入黎明几十年,接触邪物数之不尽,破的案子也有一大把,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案子。

这个犯罪集团……太大了!!

根据我的调查,他们已经存在十多年了,横跨数十省,在各个地方都有成员分布,业务也特别多,人口买卖,人口拐卖,只要是和人有关的,他们都插手!!

你知道我在他们加工五行散和其他药物的工厂里看到什么了吗?

我亲眼看到他们把几岁大的孩子丢进绞肉机里,那个孩子从始至终只来得及哭了一声,然后就被绞碎了。

我还看见他们把耄耋之年的老人摁在铡草刀上杀死……

一个邪物的头子想突破涅槃秘境,却有数万人因此而死!

而且,这次死的人里绝大多数并不是这个犯罪集团养的人畜!

人畜是他们圈里的畜生,年年拐,年年杀,又能剩下几个呢?他们也不敢豢养太多人畜,这会让他们暴露,就算是把他们所有的人畜都弄来也不够!

如今一下子要这么多人,他们只能疯了一样利用自己积累的网络掠人!

走失的老人、流浪汉、偏僻地区的村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甚至是风尘女子……

这些不受关注的灰色地带,都是他们疯狂下手的最佳目标!

最可笑的是……当中有超过一半的人,来源于买卖!

有人把自己的儿女卖给了他们,有人把自己年迈无用的父母卖给了他们!

人们亲手自己自己最爱的人送给了恶魔……

还有人把刚刚死去、还能入药的尸体窃来卖给他们!

至于那些坏掉的尸体,牧尸者会要!

你难道不奇怪十万大山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尸体给牧尸者控制吗?现在有答案了,是人们卖来的!!

这就是一张弥天大网,犯罪的不仅仅是那些东西,更是人!!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花钱买来这么多人,人类到底是有多痛恨自己的同类?

甚至,我再想,像这样的犯罪集团真的只有一个吗?

国内每年失踪多少人?数以百万计!最后能找到的又有几个?绝大多数都从人间蒸发了,那么这些蒸发掉的又哪里去了?

为什么就没人来想想这个问题?!”

鬼姬抱着膝盖,声音越来越凄厉,她的精神已经有点崩溃了,估计是看见的和知道的太多,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嘶声道:“我真的有点怀疑我到底在做什么了,我们组建黎明,加入黎明,牺牲了那么多来对付这些东西,可到头来呢?人类自己都不知道保护、爱惜他们的同类,我们有什么资格来保护他们?甚至,很多人还是那些东西的帮凶……”

我听得目瞪口呆。

此前我也产生过疑惑,这个犯罪集团真的只是靠拐带、劫持来掠夺人口?现在这样的社会里,你掠个几万人试试!要不是看到了一车车往外拉的五行散,我都不会相信这个事情。

现在,答案有了,源于民间私下的买卖和那些不被人关注的角落。

我太知道人为了钱能干出什么事情了!

这样的事情只要形成所谓的利益链条,受害者就会变成一片汪洋。

“但求无愧无心吧!”

我只能这样来安慰鬼姬,这种事情很难杜绝,因为这就是人性,我很清楚,鬼姬的崩溃源于信仰的崩塌,但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能真不管,犹豫片刻,我问道:“巨灵说,这个犯罪集团有一个核心群体在指引,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弄清楚了吗?”

鬼姬渐渐也修整好了心情,很沉重的点了点头:“不仅弄清楚了,我还和它们遭遇了,我带的人几乎都是被它们杀光的,这是种很罕见的怪物,非常可怕,里面着实有两个好手,黎皇不出,恐怕无人能制,我败了,因为是沼魔最先发现的我们,所以,最后它们把我赏赐给了沼魔……”

……

第0127章 夜枭

夜枭。

这就是控制着整个犯罪集团的首脑怪物。

亦或者说,这是一个怪物家族。

精通人畜之法,以人制药的怪物多以家族传承,各有所长,敝帚自珍,从不公开秘方,作风倒是与华夏旧时的一些手艺人相似,这样的家族不少,夜枭恰是其中之一。

不过,夜枭也是这些家族中最出乎我们预料的,最早的时候巨灵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家族,因为这种怪物只是个传说,存在于古老的早期神话里,民间虽有传说,但没人会它和现实里的怪物联系在一起,就算是黎皇这样的人物都没有亲手猎杀过,在他的收藏馆里并无夜枭的尸骨,黎明对于夜枭的认知全部来自于一个手册。

百年前,黎明的一支小队前往国外执行任务,在欧洲一个怪物手里得到一个古老的手册,上面记录了很多黎明完全没有见过的怪物,夜枭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手册现在被收藏在学院的图书馆里,只有教官才有权限查阅,上面的每一条记录和插图他们都熟谙于心。

至此,黎明才恍然,夜枭和许多怪物一样,无声无息的进入了我们的民俗文化,以鬼神自居。

这是一种鸟羽人身的东西,背生双翼,身上的羽毛是黑色的,面有鸟喙,坚固而锋利,能叮穿铁板,传说它们飞行的速度比风还要快,飞行的高度比大天鹅还要高,腹内龟息,即便是在无氧的环境里也能生存很长时间,狡猾又残忍,一旦被人制住,常常会在关键时候壮士断腕来逃生,精通以人制药之术,并且为这种技术着迷。

小册子上记载,雅典有大匠造出超级捕兽夹诱捕它们,当它们被捕兽夹夹到腿的时候,会着断腿来逃生。

……

听完鬼姬说的,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袭击飞机的那个怪物。

它,应该就是夜枭吧?

可惜我没有鬼姬的眼力,即便见过了也不知是何物。

“它们的数量大概有多少?”

我想了想那个东西的恐怖和难缠,有些艰难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十个……”

鬼姬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可能更多,不过我只见到了十个。”

说此一顿,她忽然看了我手里的九龙剑一眼,莫名其妙的叹息道:“多事之秋,什么罕见的怪物都出来了。”

我心里直突突,苦笑道:“你看我干什么?别告诉我这件事情又和我有关!”

“不是和你有关,而是和你手里的九龙剑有关!”

鬼姬的眸光愈发炽烈了,几乎一眨不眨的盯着九龙剑,目光锋利的恨不得把神剑洞穿,以至于我根本不敢直视,只能别过头。

她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收起目光,摇摇头叹息道:“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不过自从九龙剑出现以后,确实很不太平,我问过情报部,最近接到的案子是以往的三倍,死于任务的守望者更是比往常翻了好几倍,也就是说我们遇到的案子越来越大了,很不正常!”

她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慌得厉害,仿佛这一切事情都是因我挑起的,我从鬼姬的话里嗅出了暗流汹涌的味道,总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在我不了解的层次酝酿着,血腥味都已经在弥漫了。

可惜,我问得多了,鬼姬就不肯说了。

“你是希望,也可能是绝望。”

最后,鬼姬拍了拍我的肩膀做出了这样的结语。

我们都不说话了,围着篝火堆取暖。

我心里烦躁,烦躁了就觉得饿,于是从背包里取出用塑料纸包裹的干饼,这种时候只有吃饱才能让我踏实点,至少有安全感。

吃饱后,大兵凑到正在篝火旁烤靴子修脚的鬼姬身边,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回水城岭?我们走的时候巨灵师父还在战斗,兴许他还活着?”

他有心结,跟着我们走是因为巨灵的命令太愚蠢,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走,可真走了他又有点心虚,或者说是愧疚,好歹巨灵也是他师父,一路上不止一次跟我说他有种欺师灭祖的感觉,眼下身边多了鬼姬这么个大高手,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回个屁!回去干嘛?陪葬啊?!”

鬼姬抬起光洁的小脚丫一脚把大兵蹬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一个狗吃屎扎在了稀泥里,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老娘跟巨灵共事二十年都没说话呢,你特么在这装什么孝子贤孙?”

这女人有些剽悍,收回脚丫子继续烤火,她的脚很精致,是传说中的鹅颈,弧度迷人,五指整齐,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她似乎对自己的脚很满意,眼下的糟糕环境里都一直在摆弄,丝毫不管跟前坐着仨老爷们已经看她抠脚看了很久。

摆弄半天,鬼姬这才满意的长长呼出一口气,忽然看了我一眼:“你的主意?”

我一怔,不解道:“什么意思?”

“逃命呗,还能什么意思!水城岭的事情你们和我说了,当时那地方被包围了,而且对方打的是突袭,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察觉,以你们几个的本事能出来才怪!可深更半夜的,你们凭什么第一时间察觉呢?而且还是四个人一起发觉?骗鬼呢啊?我思前想后,你们四个一定是早早就合计好准备逃命,结果不等实施正巧碰上了偷袭,虽然本事不济,但好在占了先机,拼一把逃出来不是没可能!”

鬼姬指了指大兵和姬子,撇嘴道:“这俩一个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一个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怎么可能会跑呢?我那徒弟虽然聪明,但绝不是这种老油子作风!思前想后,你们这帮人里就你能干出这个事儿!”

我脑门上冷汗已经下来了。

“是不是准备杀人灭口?或者开始后悔救我了?”

鬼姬不再仇恨我以后就话格外的多,她看我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才笑了起来,抬起脚丫子给我也来了一下,脚不大,劲不小,一下子给我瞪的翻了个跟头,也亏着脚上没味儿,要不老子非跟丫拼命。

“行了,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你有多阴险当我不知道?偏偏还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

鬼姬摇了摇头,绞尽脑汁的用最恶毒的词语来挖苦我,末了才说道:“放心吧,我也懒得揭你老底,巨灵那家伙没脑子,我太了解他了,驻扎在水城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味,前前后后劝过他好几次,死活不听,最后也只能由得他去了,谁让他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呢?违抗命令这大帽子我可背不起,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活该,你们能逃出来也是运气,就当你们是力战突围的吧!眼下既然出来了,咱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至于巨灵,生死有命,全靠他自己了!”

“咱怎么办?!”

我立即追问:“您带着我们回黎明?”

这地方太危险了,不是我不想为死去的人伸张正义,实在是能力有限,活着就挺好,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当英雄。

我是多么希望鬼姬能点点头,几乎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她,她默默的与我对视,过了良久才忽然展颜一笑,丢给我一个大白眼:“美得你,是不是在琢磨,如果跟着我一起回去的话,天塌下来先砸死个高的,组织要处理也有我在前面挡枪?”

我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和这种人说话有时候挺吃力。

“回是不能回去了,看了那个工厂以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种心思你还是烂在肚子里吧,我不可能让你们回组织的!”

鬼姬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们去汇合点吧,算算时间,黎皇这两天应该带着下一批人到了,那地方离这里不算远,一天的脚程,眼下也天快亮了,我们先睡一觉,三个小时后就出发。”

身边有个领导级的人物就这一点不好,虽说多了重安全保障,但也多了个不问我们意见就做决定的主儿,偏偏我们还没法反抗,搞的我有点怀疑自己救她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反抗不了,我干脆不反抗,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倒头就睡。

三个小时后,鬼姬准时把我们揪起来上路了。

有了这么个高手保护,丛林不再可怕,至少一天的行程里我们没有遭遇太多困难。

转眼,日薄西山,夜幕笼罩丛林。

我们在河边坠落,如今又回到了河边,这里应该是北仑河的某一段,具体位置我无法确认。

河滩上扎起了一个小小的营地,一顶顶和鄂温克族人的撮罗子差不多的帐篷扎在河滩上,帐篷前燃起一团团火堆,许多男男女女在营地里吃饭,足有三四十人。

这些人全都是守望者,是黎明刚刚用直升机投放到十万大山的,他们比我们预料的要来的早。

鬼姬带着我们蛰伏在一侧的茂密丛林里观察着眼前这些守望者。

大兵看到这些人有些激动,按捺不住的想跑出去,不过被鬼姬一把拉住了。

“不对劲!”

鬼姬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河滩上的人,神色凝重,轻声道:“我们先在这里看一会儿,兴许会有好戏!”

……

第0128章 暗部

黑暗环侍的西南丛林是危险的,也是难熬的。

尤其窝在低矮的灌木丛里,更觉如此。

夜深了,虫子们开始不安分了,嗅到我们身上发出的血肉气息后更是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一只足有成人指节长短的猎蝽悄无声息爬上了我的脖子,对着嫩肉狠狠咬了一口,钻心的疼痛立即扩散向全身,让我终身难忘。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我一直天真的以为牛虻就是天底下咬人最歹毒的虫子,这东西刷新了我的视野。

最倒霉的是,我的身边似乎有一窝在灌木丛旁定居的蚂蚁,这些调皮的小东西也没有闲着,贼头贼脑的从我的袖口、领口钻到了衣服里面,也不知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清洗的身体上是否有它们需要的食物,但我痒的死去活来是真的,恨不得在地上学驴子打滚来减轻痛苦。

大兵就比较可怜了,沿途解手时忘了拉上拉链,一只中华大刀螳钻进去耀武扬威的耍起了大刀,搞的大兵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偏偏不敢发出声音,于是屁股高高撅起,胯部上下左右来回甩动,一通少林伏虎棍耍的硬是要的,不过有没有拍死裤裆里那位“刀客”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最后他如泄了浑身力气一样趴在地上,跟我说前阵子他信了某个专治男性隐疾的小诊所的话,决心去处理处理自己那玩意,把多出来的皮肉割掉,好让自己变得如医生所说那般大方美观,现在好了,他可以省一笔手术费用了,那位“刀客”已经帮他做了想做又没时间去做的事情。

小豆子和姬子他们三个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也没和我说他们是否遭到了骚扰,不过赶了一天路大半夜的一个个还这么精神,想必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丛林里蛰伏了三个小时,营地里的人除了几个守夜的以外,基本上都去睡了,幽静的丛林里能清晰听到他们发出的鼾声,鬼姬所说的好戏一直没有上演。

我的耐心消磨殆尽,忍不住凑上去压低声音询问:“你真的没有猜错?我们已经很累了,遇见了自己人却不上去会和,反而猫在这被虫子咬,合适吗?”

鬼姬斜睨我一眼,没好气的问道:“这就没耐心了?”

我很干脆点了点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成分,我确实受够这个鸟地方了。

“你仔细观察一下。”

鬼姬轻声道:“仔细看看他们脖子右边是什么?”

我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个值夜的人,这是一个坐在篝火堆前的年轻男人,正扭头和身旁的同伴说话,他脖子右侧是一个“卍”字刺青。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符号。”

鬼姬淡淡说道:“这次来的这批人根本就不是学院里的学生,也不是守望者,而是暗部的人!”

“暗部?”

我疑道:“也隶属于黎明?”

“准确的说,他们隶属于黎明的情报部门,是一批特殊的执法者,在整个黎明里都保持着完全的独立,行走在黑暗中,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他们去处理的!”

姬子接茬,伏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念叨着,如数家珍:“能加入暗部的,只有黎明内部的各个家族,他们只服从最高首脑的命令,对付自己人的时间远远大于对付那些怪物的时间!”

说此一顿,姬子冷幽幽的看了我一眼,道:“叶小九,好好记住这些人的特征,你这种人容易犯错,以后如果不小心铸成大错的话,黎皇去追捕你一定要束手就擒,他毕竟是你师父,最多也就是让你死,否则,等黎皇失败的时候就是暗部出手的时候,那时候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一群类似于特务一样的存在!

不过姬子后面说的我直接选择了无视,丫就没盼我好!

我转向鬼姬,问道:“然后呢?”

“你没发现黎皇一直没出现吗?”

鬼姬冷笑道:“暗部是一群变态,一个个走路都嫌声音大的主儿,你觉得他们会犯这么多的错?首先,在丛林里就不能扎堆,人多容易暴露;其次,吃饭不能生火,否则这黑黢黢的老林子里不是一眼就能瞧着你?还有,第三,你没发现他们连武器都懒得拿?这不是我了解的暗部,就算是学院里的学生也不可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就跟上赶着找死一样!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是他们故意的!”

诱敌?

我心下一寒。

莫非……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太平?

亦或者说,这些暗部的人察觉到了什么?!

噗!

忽然,我身后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声音距离我非常非常近,绝对不超过十米,与不会吹笛子的人吹出的呼呼风声有些相似。

下一刻,我看见坐在篝火堆前的两个暗部的人无声无息的倒下了,他们的脖子上多了两支短箭。

这是吹箭筒,暗算人的神器。

鬼姬拍了拍我的手,悄无声息的趴在了地上,示意我们不要妄动。

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树上也有黑影跳了下来。

咔嚓!

一只大脚在面前经过,踩断地上的干枯树枝发出的爆响声刺激的我心头狂跳。

这是一只毛茸茸的兽脚,是鬼猿的。

林子里影影幢幢,到处都是高大摄人的鬼猿,它们手提利刃,无声无息的朝营地迫近,数量已不可数。

它们是有组织的,一个身上的毛发是棕色、口中的獠牙都探出嘴唇外的鬼猿就是首领,它踢了踢倒在火堆前的两个暗部的人,见对方没动静,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开始指挥四周的鬼猿。

两个鬼猿一个帐篷,他们要把所有暗部的人杀死在睡梦中。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水城岭发生的事情在这里重演了,它们动作娴熟无比,一个用刀悄悄割破帐篷,另一个飞快跻身进去,割帐篷的紧随其后。

帐篷里刀光剑影交织,殷红的鲜血飞溅在了帐篷上。

鬼猿首领的脸上笑意更浓,它仿佛看到了胜利。

咕噜噜……

旁边一个帐篷里滚出了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长满黑毛。

鬼猿首领看到脚下的头颅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眼中的怒火蹭蹭上蹿,浑然未觉他旁边的两个死人居然开始动弹了。

这两个值夜人很有默契,同时从靴子里掏出了短刀,一左一右,刀子瞬间抹向鬼猿首领的脚筋!

噗!

鲜血在鬼猿首领的脚后跟绽放,它都来不及惨叫就轰然倒下,两个暗部的老阴逼扑到他身上用短刀一阵猛戳,捅的血肉横飞,手速极快,短短片刻至少捅了几百刀……

“杀!”

一顶帐篷里爆出一声怒吼,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提着染血的刀冲了出来,把外面一个慌了神的鬼猿一刀砍翻在地。

这是杀戮的序曲,更多的暗部成员冲了出来,反杀前来偷袭的鬼猿。

我已经看呆了,方才我明明看到两个暗部的人被吹箭筒击中了。

“他们肯定提前打药了。”

鬼姬低声解释道:“暗部的人都会带一种超强的兴奋剂,这种兴奋剂能让他们一直保持精力,用了这种兴奋剂,他们没有痛觉,毒药在体内扩散的非常慢,莫说是吹箭上擦得那一点毒药,就算是被砍十几刀都生龙活虎的,除非你砍下他们的头!你看着,一会儿那俩人把中箭的地方的肉挖掉就没事儿了,毒性在他们体内根本扩撒不开!”

我大约明白了,这是把人变成野兽的东西。

苦笑一声,略一犹豫,我又问:“我们怎么做?”

“继续等!”

鬼姬冷笑道:“暗部摆出了这么大阵仗,不可能就为了弄死这些浑身长毛的蠢货,正主儿还没出场呢,等等看!”

……

第0129章 影子

暗部的人在守望者眼里绝对称不上是同伴,他们的存在就像是过去的东西两厂和锦衣卫,都是能止小儿啼哭的角儿,总不能去指望一群多数时间都在对内执法的人有多好的口碑。

守望者甚至把暗部的人称之为影子。

这是个很悲哀的称呼。

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只会点缀在别人身后的才叫影子,这是对所有智慧生命的一种亵渎,偏偏暗部的人对此颇为满意,常常以影子自诩。

他们确实是影子,是黎明最上头那几个人的影子,也是那些人驾驭整个组织的利刃。

说白了,这就是一群被严重洗脑,甚至都没有自己人格的变态!

但不可否认,这些变态是真的强悍。

他们和其他守望者不一样,并不注重于细胞或脑域的开发,只在乎如何应用已有的力量,每一个动作干净利落又很直接,能一招将对方杀死,绝不补第二下,把有限的力量发挥出了最大杀伤力。

他们就是为了杀人而接受训练的,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杀手!

当这样一群人碰上浑身都是肌肉、蠢笨无比的鬼猿时,那战斗就很有看头了,把暴力美学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亲眼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像杀神一样纵横捭阖,她是武人,但刚刚达到入微境一阶,细胞开发度不过百分之十而已,外貌更是不堪,身高不足一米五,头发微黄,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五线城市里出来的柴禾妞。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小女孩,对上一个两米高的壮硕鬼猿时面不改色,在对方一巴掌把一颗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树拍折的同时,她一闪身躲到了对方身后,抄起短剑干净利落的把对方的头砍了下来。

刀是顺着骨头缝砍进去的,根本没费什么力气,我甚至觉得被斩首的鬼猿都没感觉到痛苦,等硕大的头颅滚滚落地,滚烫腥臭的鲜血喷起一米高的时候,女孩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并且干净利落的一刀剖开了对方的胸膛。

这就是杀人的艺术。

整个暗部的影子都是这样一帮货色,力量不强,但就是会杀人。

这场战斗里我没有听到战吼咆哮,甚至都没有听到惨叫声,就是数不清的头颅滚滚落地,很有视觉冲击力。

过百的鬼猿,弹指间灰飞烟灭。

造成这一结果的影子,无一死亡!

除了最早被吹箭筒击中的那两人以外,战斗中只有一个人负伤了,但也只是被鬼猿偷袭从背上抓了一把而已,皮肉伤,并不致命!

“这就没有了吗?”

一个一身黑衣的汉子走了出来,似乎是这批影子的首领,他一脸轻蔑的把一颗鬼猿的脑袋丢进了黑黢黢的丛林里,冷笑道:“早就闻到你们的臭味儿了,一直在等着你们,结果就来了这么几盘菜,似乎不够!”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死了也就死了,我都不可惜,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阴恻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这才注意到那树上还有一个人,惨白的月光下,树上那东西卧在树杈中间,拿着个酒葫芦怡然自得的饮酒,脑袋很大,身材五短三粗,正是那天割了紫罗兰头颅的牧尸者!

大兵一看到这东西冒头,眼睛立马红了,双手撑地就要冲出去!

啪!

鬼姬随手一扇,也没见用多大力,结果大兵却被扇回了草窝子。

“急什么呢?”

鬼姬冷笑道:“你算哪根葱?见了牧尸者也敢往上扑?老实待着!”

大兵半边脸都肿了,就馒头似得,气得直瞪眼,要不是我死死摁着,恐怕他都要和鬼姬拼命。

不过鬼姬说的对,这事儿哪能轮得着他?暗部的头领已经扑了上去,这人身轻如燕,很是不弱,几个起落就扑到了树上,手里寒光一闪,一把短刀直取牧尸者咽喉。

树杈上的牧尸者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一刀刺空,暗部头领脸色一变,在树杈上一蹬,飞速朝地面坠去。

这时,牧尸者再次出现,就在不远的另外一颗树上,手里不知何时折下一根粗大的树枝,正对着暗部头领狞笑。

下一刻,它手里的树枝被他掼了出去,暗部头领人在半空,无处可躲,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树枝洞穿了他的胸膛,最后把他死死钉在地上,抽搐几下,这才没了动静。

战斗开始以来,暗部第一次减员,而且是被人直接干掉了老大!

“好强!”

鬼姬喃喃自语着……

确实很强!

而且是强的离谱,从始至终我都没看清楚它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它的速度已经快到我的肉眼根本跟不上的程度!

一直以来,我们对牧尸者的了解都是邪恶的控尸手段,以及层出不穷的诡异本事,谁知道牧尸者正面搏杀这么凶狠?

没办法,贞观年间的蝗灾之后,牧尸者销声匿迹,我们根本没有和这东西战斗的机会!

那牧尸者一击斩杀暗部头领后,似乎并不过瘾,又朝着其他影子袭杀了去,准备大开杀戒。

鬼姬身子弓起,看样子是准备出手了,这些暗部的影子根本对付不了牧尸者,不过,有人早她一步!

牧尸者身后的树丛中爆出一声怒吼,一个浑身都是血污的巨人冲了出来,似离弦之箭,牧尸者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背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头,打的身体都有了瞬间的扭曲变形,直接飞出二三十米开外。

不过它的生命力也是真的强悍,这样的一拳头都没打死它,很快翻身又朝大汉冲了上来,双方厮杀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我盯着看了半天才瞧出这大汉是巨灵,水城岭被偷袭后他竟然活下来了,不过有些狼狈,身上处处是血迹,有不少地方都露出了骨头,可见他厮杀的多么艰难才突围出来,而且,一只眼睛用脏兮兮的布条缠上了,应该是瞎了一只眼。

他才是真的猛士,受了这么重的伤,仍旧好战,胸腔里似有万丈怒火要发泄,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在和牧尸者打斗。

“巨灵果然没死……”

鬼姬眼睛很亮,盯着巨灵看了片刻,忽然喝道:“动手,巨灵不是这牧尸者的对手!”

言罢,她冲了出去。

牧尸者口中发出嘹亮的尖锐吼叫,丛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尸潮又来了。

鬼他妈才知道那些见钱眼开的混蛋到底往十万大山里卖了多少尸体,这些尸体全都成了牧尸者手底下的战士,它们就在土层里钻着,牧尸者一声令下,一个个立马如雨后春笋一样钻了出来,四周黑压压的,数目难以估算!

这些东西包围了上来,我们几个在这小树丛里是待不下去了。

我心一横,干脆提着九龙剑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杀”,举剑就向尸潮杀了去!

……

第0130章 青衫古剑

我是向外围冲的。

不过,大兵和姬子却是朝营地冲的。

“你们他妈干什么?”

我有点急了,不得不停下脚步一把拉住这两个夯货。

“难道不去碰头吗?”

大兵一拍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既然要拼命,那肯定得和暗部在一起呀,人多力量大!”

我跳起来照丫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这货和巨灵在一块也不知道学了什么招,个子越来越高,打他一下怪费劲,还得跳起来,但脑子也和他那个教官一样,越来越秀逗,我越瞅越来气,忍不住又跳起来抽了他两巴掌,这才说道:“谁说我们要拼命的?”

大兵更迷糊了,一味的抓脑袋:“不拼命?那你干嘛跳起来吼得那么惊天动地的?”

“那些影子是暗部的,一个个长着八只眼,拼命的时候也到处乱瞄,不做点气势能行吗?”

我冷笑道:“回头总得有个说辞,我们是杀红了眼,掠阵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冲散了!”

大兵脸憋得通红,抓耳挠腮,看样子还是没明白。

姬子倒是回过味儿来了,有些古怪的看着我:“大家都在拼命,你又要跑?”

“谁说我要跑的?我也战斗了,我是要杀出去!”

我看了营地一眼,那些影子已经结阵了,围成一圈,圈内鬼姬联手巨灵在对付牧尸者,他们在戒备这些僵尸,准备硬抗尸潮,随后我转头就对姬子说道:“这地方不安全,咱四个太弱,在这起不了太大作用,但丢了性命是咱自个儿最大的事儿!你想想,暗部的人不是善茬,稳坐钓鱼台想钓鱼,可这些怪物也不好相与,后手一重接着一重,夜枭到现在都没出现,胜负难料!趁现在赶紧杀出去才是真的,反正我们是主动冲向了尸潮,就算回头暗部追究也说不出咱什么,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都是变态,没人拿咱的命当回事儿!”

大兵总算明白过来了,冲我竖了个大拇指,咧嘴直乐:“小九,你就是个老阴逼!”

姬子还是有些犹豫,他好歹出身在黎明的世家,有种天生的荣誉感在他身体里作祟,让他本能的对黎明忠诚,对怪物仇恨,九死不悔,骨子里就和我这种泼皮有区别!

但经历过几次事儿,他这兄弟我认了,这次任务就是个火坑,我们在中间扭转不了局面,还得拿命填窟窿,我不能眼睁睁瞅着他往下跳!

我也不劝说他,说不通,干脆一提九龙剑率先朝尸潮冲了上去,磨叽了这一会儿,尸潮已经近在咫尺,转身没几步就迎上个脑袋稀巴烂的尸体,似乎死于车祸,尸身被买来了这里,一剑将之剖成两瓣儿后,我被激出了凶性,嗷嗷吼着向后面如汪洋一样的尸潮扑去。

姬子无奈,只能跟了上来。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僵尸的,有的只是被邪物控制的尸体,与电视剧里的僵尸不一样,它们没有捕食本能,做的一切全都是执行牧尸者的意志。

现在牧尸者对我们没兴趣,它甚至都没注意到这地方还有我们这四只小虾米,它的目标是暗部,所以这些死人都是朝影子们汹涌而去的。

我们没有遇到围攻,可死人太多了,汇聚成了汪洋,我们就是逆流而上的小船,求生艰难,我觉得如果一不小心被冲倒,可能我们会被活活踩死!

杀!

杀光一切挡在前面的死人!

我撕破衣服,用布条死死把九龙剑缠在手上,就怕一时乏力丢了宝剑!

尸潮没有尽头,我的力气却越来越小,倦意不断袭来。

“你们难道还要继续看好戏吗?”

一道无比尖锐的声音响起,压制了林中一切声音。

是牧尸者的声音。

“背靠背,顶住!”

我决定不再突围,营地那边肯定会有大情况发生。

我们四个人背靠背抱成一小团,在尸潮中艰难求生,不过我也有功夫去看营地的情况了。

原来,鬼姬个巨灵两个教官级高手一起出手后,牧尸者再强悍也招架不住了,它对着四周黑黢黢的林子大呼小叫。

这里果然还有其他东西在埋伏着,黑夜赋予了这样的密林最好的掩护,最适合藏污纳垢。

“哇!”

一声尖锐的长鸣自天空中传来,一只黑色的大鸟从天而降,速度奇快无比,迅速向巨灵袭杀了过去,两只锋利的爪子抓向巨灵的天灵盖。

巨灵反应很快,铁腿似鞭,猛然朝那大鸟抽去!

啪!

大鸟一击即退,只留下两根黑色鸟羽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荡。

这一击没有奏效,但分散了鬼姬和巨灵的配合,让牧尸者有了喘息之机,扳回了点局面。

准确的说,袭击他们的不是大鸟,应该就是一直没有露面的夜枭,我和这东西有过接触,鸟羽人身,错不了。

“哇!哇!”

似婴儿啼哭一样的尖锐鸣叫声在空中回荡,更多的夜枭出现了。

它们不仅仅骚扰巨灵和鬼姬,更对暗部的影子们下毒手了。

一只夜枭把一个年轻男子抓上了天空,又丢了下来,男子头部坠地,脖子瞬间扭断暴毙。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被一爪子抓走了天灵盖,都能看见脑子了,倒地时全摔了出来,花花绿绿泼洒了满地。

影子们对这种迅猛无比的怪物束手无策,一时乱成一锅粥,阵型全完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空。

尸潮疯了,加速朝营地冲去。

“上树!”

我立马做出了决定,“蹭蹭”爬上了旁边一颗大树,这些死人可不会上树,它们也不在乎我,到了树上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大兵他们有样学样,立马上了其他几棵树。

“小九,你坑我?”

大兵骑在树杈上,没好气的骂道:“早上树哥几个还用那么拼命?”

“之前你敢上?”

我没好气的说道:“那些影子对付这些死人游刃有余,看起来在拼斗,却在时刻注意四周的情况,咱们上树躲着立马就得被看到,回到组织肯定得遭殃,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跑不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自顾不暇,这才是机会!”

说此一顿,我一摆手,道:“行了,我们就在这躲一会吧,尸潮过去了咱就走!”

我的目光投向营地,趴在树上看的更加清楚了。

影子们伤亡很惨重。

每一刻都有影子死去。

片刻后,鬼姬都有些绝望了,恶狠狠的喊道:“黎皇,你好戏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出手吧!”

黎皇来了?

我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忽然想起,鬼姬一直都在嘀咕黎皇不在营地,可按照之前的约定,这次黎皇是会带人亲至的……

也就是说,黎皇很有可能真的在这里,只不过一直躲着呢!

这么简单的事儿我怎么没猜到?

我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子,脑门上已经见汗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的所作所为……黎皇全看到了!!

不及我多想,就见一只夜枭从天空中俯冲下来,朝鬼姬掠杀了去!

唰!

一道炽烈的白光从黑暗中奔涌出来。

那是一道剑光!

噗!

夜枭在半空中被斩成两瓣,大片血雨坠落。

这是陨落的第一只夜枭。

但,绝不是最后一只。

又是一剑光寒,一个抓起暗部成员正准备飞上高空的夜枭被斩杀了!

这是第二只。

丛林里,一人徐徐走出。

青色长衫,身材瘦削,黑发披散在肩头,看起来如古代的隐士一样,似谪仙在丛林里行走,不是黎皇又是谁?

他手里提着一把清光飒飒的古剑,步态沉稳,每一步迈出,必出一剑。

剑出,则必有夜枭被斩!

转瞬,地上已有六七只夜枭横尸。

黎皇终于驻足,抬头望着天空,轻声道:“子孙正被屠戮,你还能坐得住吗?”

……

第0131章 冤家路窄

长空淼淼,夜风萧萧。

黎皇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潜伏者没有露头的打算!

“老家伙,还不出手?”

牧尸者暴跳如雷,气鼓鼓的,看起来像只蛤蟆。

夜枭接连被斩落,他的帮手没了,吃了很大的亏,被如蛮王一样的巨灵扯着脚脖子抡圆了在地上猛抽了好几下,大片像蔬菜汁一样的液体爆出,若不是及时挣脱,恐怕都已经被拍成一堆烂肉了,现在远远躲开了一些,红着眼睛仰头咆哮道:“这就是决战,不铲除这些人,东西运不出去,上面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聒噪!”

黎皇对它冷冷一瞥,目光锋利,或者说此时的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像一柄出鞘的杀剑,举手投足间杀机毕露,竟转而以一种蛮横霸道的姿态插手了鬼姬和巨灵的战斗,直接对牧尸者出手了。

轰!

这是一道更加恐怖的剑刃,凝聚了磅礴的能量,犹如一轮耀眼的明月,所过之处,草木横飞,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斩断。

牧尸者面色巨变,大约它没想到黎皇会这么干净利落的下杀手,完全不像高手在对决,连基本的自报家门、用言语给予对手内心打击都没有,上来就下死手,想闪躲已经晚了,只能怒吼一声硬抗,它的肉身强悍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如今更是徒手硬接黎皇这一招。

剑刃爆裂的刹那,强光吞没一切。

这真的是摧枯拉朽的力量,涅磐境强者之恐怖如渊似海,刹那绽放出无数道光芒,每一刀光芒都是纯粹的能量,足以洞穿血肉之躯,前方似乎经历了异常可怕的爆炸,留下了一个巨坑。

这就是黎皇的剑,没有招,没有法,蛮横霸道又直接,是帝王之剑,生杀予夺一念之间,没有半分含蓄。

牧尸者身上处处是被撕裂的伤痕,皮肉翻卷,绿色的液体流淌,它半跪在巨坑边缘,很是艰难的站了起来,再不言抗争搏斗,转身窜入了丛林,满是怨毒的对着天空怒吼:“今天的仇没完!”

显然,它的仇恨和怨气并没有撒在黎皇身上,反而是集中在夜枭的身上,放弃同伴见死不救的主儿永远都比敌人更可恨。

牧尸者的速度很快,尤其是逃命的时候,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了,我的眼睛根本跟不上它的速度。

黎皇冷笑一声,他昂头看了天空一眼,摇了摇头:“想走?恐怕走不掉了!”

语落,他动了。

只是一步!

犹如散步一样很随意的向前踏出一步,紧接着整个人就消失了。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经在百米开外,执剑向面前的巨树树冠上一刺,一点寒芒闪烁,接着一具尸体就从树上坠落了下来。

牧尸者就这么死了,被剑芒洞穿眉心。

林子里的行尸走肉无声无息栽倒在地,擒贼先擒王,控制它们的人都已经死了,那它们也就是尸体罢了。

这时,天空中又生异象。

咔嚓!

天空中似有惊雷响起,整个天空瞬间明亮!

有两只大鸟被电光击中,浑身冒烟从天空中直挺挺的坠落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藏在云层中一直不肯现身的那两个夜枭首领了,现在成了火烧鸟,身上的羽毛都着火了!

“是它们,就是它们!!”

鬼姬情绪激动,怒吼道:“就是它们击败了我,斩杀了所有跟我去执行任务的学员!”

黎皇倒提三尺青锋,步步朝着两个夜枭首领走去,等待它们的是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好强!”

姬子凝望着黎皇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着:“我是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他身上总有一系列的光环,有人说他是黎明第一强者,有人说他是最接近于神的人,我一直不信,人怎么能与神灵媲美呢?!可是现在我信了,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步,惊才艳艳!!”

“到底是哪一步?”

大兵吸了吸鼻子,苦笑道:“一样都是教官,为啥区别这么大?我怎么感觉我的教官和鬼姬在黎皇面前跟小弟差不多?”

“你才加入黎明几天,你怎么知道黎皇的伟大和恐怖!?我曾无数次的想成为他的弟子,可他只愿意收我做学生!”

姬子情绪有些激动,对着大兵低吼道:“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吗?那是控制天气!传说,那是修士的极尽,当脑域开发到非常恐怖的地步时,人就能控制天气,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无限度的接近神灵了吗?”

大兵不解道:“学生?弟子?有区别吗?”

“当然有……”

姬子垂头苦笑道:“弟子,亦是学生亦是子弟,是传衣钵授传承的,而学生,只是学艺的罢了,艺成之后,再无瓜葛!我家长辈与黎皇有旧,也是同生死共患难一起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可即便是拿出家门的情义,他也不肯收我为弟子,是我没那个福分,他……确实是一位良师!”

他的语气有无奈也有酸涩。

至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初次见面他对我有敌意了,中间有这么一层缘故,他不舒服也正常,家传渊源,可谓世交,结果在黎皇眼里他还不如我这么个忽然蹦出来的路人甲,换谁都不舒服。

不过想必今时今日他应该解开心结了,至少我们是朋友。

“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大兵就比较简单了,他才懒得去猜测别人的细腻心思,那是个很累的活计,转头问我:“小九,咱们现在怎么搞?跑……”

说此一顿,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虎目中爆出一团精光,冲着我身后咆哮道:“你给老子滚开,离他远点!!”

说完,他从树上跳下就欲来我这边。

我悚然一惊,难道我身后……

对此我毫无察觉!!

当下,我握紧九龙剑,辗转欲砍!

呼啦!

一道狂风席卷而来,夹杂着阵阵腥臭,我的脸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扇了一下,力量很猛,打的我头晕眼花,差点从树上坠下,本能的抓住树梢。

身子稍稳,我这才看清,一只浑身黑羽的大鸟倒挂在我身后的树杈上,人身鸟翼,眼睛幽幽的盯着我。

这赫然是一只夜枭,一只幸存下来的夜枭!

它脸上有伤痕,伤痕我太熟悉了,是我留下的。

这就是袭击我们飞机的那只夜枭,他的脸皮曾被我洞穿,如今可谓冤家路窄。

不及我反抗,这夜枭举起翅膀再次照着我脑袋狠扇了一下,打的我脑子震荡,眼前一黑就从树上坠下。

“哇!”

夜枭对着我尖叫一声,它从树枝上翻身下来,两只爪子分别抓住我的左右肩,锋利的指甲已经刺入皮肉,比铁钳都要恐怖,宽大的鸟语扇动,席卷起狂风,挟裹着我径自冲向天空!

……

第0132章 真正的宝贝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一个幽暗的环境里了。

四周有很多干草,两侧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这里似乎是兽穴,能闻到腥臊的野兽气味,我敢肯定,这里一定有野兽居住,不是废弃的地方。

双手被绳索牢牢绑住,无法动弹,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这是被巨力猛击后的后遗症,现在去医院检查,准是脑震荡,跑不了!

我尝试着动了几下,没什么用,兽穴里狭隘的很,根本站不起来,最后干脆放弃了,仰面躺在干草上苦笑。

又晕了……

自从无意间得了九龙剑开始,我都晕了多少回了?

怎么都死不掉,但又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晕过去,像极了一些狗血的电视连续剧桥段。

我努力的回忆被夜枭抓走前后的事情,可惜,一无所获!

呼啦啦!

一阵彻骨的寒风吹进兽穴,我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哆嗦。

寒风里夹杂着冰雪的气息,我敢肯定,现在我一定不在十万大山了,那里不会有这样的天气。

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黑暗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怪物佝偻着身子一摇三晃的走到我面前,它似乎在打量注视我,一言不发,这里又伸手不见五指,我一时无法看清它的模样。

怪物蹲了下来,开始拾捡地上的干草,忙活片刻后,他从怀中摸出了火柴,“嗤啦”一声点着干草。

火光照亮了四周,温暖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气。

来的正是那个活捉了我的夜枭,它似乎受伤了,不断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闷哼,瑟缩在火堆前,显得有些痛苦,许久后,才终于看了我一眼,不知想什么,竟暗自点了点头,一副甚是满意的模样,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上好的货物,轻笑道:“还好,总算没死。”

这是我头一次听它开口,一时错愕:“母的?”

“什么母的?”

夜枭不耐烦的说道:“你应该称我为女士,哦,不,小姐或许更加合适一点,毕竟我未婚,这是起码的尊重!”

我冷笑了起来:“长着一副禽兽的样子,偏偏要用我们人的称谓,不好吧?我反正叫不出口!”

夜枭一怔,随即它开始活动自己的关节。

咔吧,咔吧……

它的骨头发出一连串爆响,发生了骇人的扭曲,身上的鸟羽在飞快颤抖着。

我眼睁睁的看着它背后的鸟翼缩进了脊梁骨,身上的羽毛钻进了皮肤,尖锐的鸟喙变成了鼻子……

片刻后,一个狰狞骇人的怪物硬生生的变成了一个不着片缕的美女!!

这女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看样子恐怕身高至少都在175开外,一头青丝如瀑,不过脸却是一张典型的网红脸,就是长了只极有特色的鹰钩鼻。

她身上有很多伤痕,腹部有洞穿伤,背上有两道剑伤,最破坏美感的还是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这疤痕留下不久,刚摘了纱布,还能看针脚线头……

这么个不着片缕的女人坐在我面前我还是有些习惯不来,忍不住别过了头。

“这回呢?你是不是可以换一换称谓了?”

夜枭所化的女子淡淡道:“怎么?又不敢看了?你不用含蓄,我很清楚你们人类的男子是个什么模样,嘴上喊着不要,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身体却分外诚实。以前我就是用这副样子生活在你们的社会里的,不知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男人恨不得跪下求我给他们个好脸!”

说此一顿,她轻轻摩挲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眼里闪过愤恨:“不过以后估计是不可能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来夜枭也和女人一样,身体上那么多要命的伤口浑然不顾,却就惦记着这张脸了。

“这么说,你把我捉来是准备有怨报怨?”

我调整好了心态,上下扫视她一眼,咬牙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想动手就快点!”

夜枭嫣然一笑:“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我惊疑不定的盯着她。

“你可是个大宝贝!”

夜枭贪婪的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我的九龙剑就在她身旁,她轻轻抚摸着九龙剑,眼里的笑意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我家里的那些人还是太愚蠢了,上面下达一条命令,一个个趋之若鹜,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上了。

它们一直都在幕后指挥这个集团运作,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它们根本不知道黎明的可怕,一个个竟敢和黎明作对,简直是上赶着找死。

事实呢?他们就算是完成了上面的任务,甚至灭掉了整个黎明,又算什么?顶多记个大功罢了!就算那位大人物突破了涅磐又能怎样?

这一切加起来都远不如你这一个人价值大!!”

她看着我的眼神更加柔和了,掩嘴轻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阵子大家都在传九龙剑重新出世的消息,一个运气好的逆天的小子得到了它,并且成为了它的主人。

本来我是不相信的,九龙剑千年一择主,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直到……那天你刺了我一剑,我才终于确定了!!

不过这消息我可没舍得传出去,我的那些家人可不会念着我这个私生女的好,从它们打小把我撵出家门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有定论了!

你这种好东西我当然要留给自己,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说到最后,夜枭特肉麻的上来一味的抚摸我的脸,搞的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越看她的脸,越不可抑制的会想她是个鸟人,以至于都有些犯膈应了,强行别过了头:“所以呢?”

“我会平安的把你送到总部!”

夜枭笑呵呵的离开了我,道:“你猜猜总部的那群老家伙如果知道九龙剑主人来了,他们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呢?”

我不是货物,当然没心情去猜测自己值多少钱,我从夜枭的话里捋出了很多信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得到九龙剑后的许多经历,疑道:“所以说,你们这个犯罪集团背后还靠着一个更大的组织?这又是个什么组织呢?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山西那边的鬼医和伽罗是不是和你都属于这个组织?”

“哦?你竟然不知道我来自于哪里?”

夜枭眼睛一眯,笑道:“看来黎明很懂得如何保护你嘛,也罢,他们都不告诉你,我更不可能告诉你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无处不在!

至于你说的那个倒霉的鬼医,他回到组织后已经被处死了!”

他们果然来自于同一组织!

我当然不会指望夜枭能回答我所有问题,但有这一条信息就足够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庞大的令人生畏,真的像夜枭所说,它们无处不在。

那么,秦教授呢?!

秦教授也和他们在一起吗?应该不是。

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九龙剑,秦教授如果和他们在一起,何必把九龙剑给我?

看来还有第三方势力插足。

这里面水太深,难以窥视。

我满脑子都是纷杂的念头,夜枭似乎也没了说话的性质,转到了火堆另一侧,我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沉沉入睡。

这一夜不好过,我做了很多梦,很乱。

直到大亮时,夜枭才用一阵五毒拍逼掌把我打醒!

“走!”

夜枭恢复了本来模样,一双眼睛阴森可怖,它很直接,完全没了昨夜的悠闲,似乎很急迫,扯着我衣领就把我往外面拽。

我心思活络了起来。

它身上有很多伤口,全都是很新的伤口,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虽然俘虏了我,但它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它的身后一定有追兵,而且对方不止一次追上了它!

追击的人,肯定来自于黎明,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黎明还没有放弃我……

它如此慌乱,只能说……黎明的人应该又追上来了!!

我大喜,在拖行途中一直在想该如何拖延时间,只要拖延片刻,或许我就能得救!

……

第0133章 致命地点

夜枭很急,她想活命,更想富贵,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带着我回到她那个该死的总部。

这种时候跟一个一心奔着活命和富贵去的人聊天拖延时间是愚不可及的,我也没和她搭话,在被拖行的途中,目光鬼使神差的落在了狭隘兽穴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块上。

我岔开了腿,尽可能的用双脚去勾住这些石块,给夜枭一些阻力。

夜枭的呼吸渐渐沉重,她已经感觉到我不配合了,却没有回头来和我拼命,甚至是撕逼,或者干脆把我摁在地上教训一顿也好,我非常希望它这么做。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猜到了?嘿,你的那几个蠢队友可真够执着的,竟然撵着我足足追了两千公里。”

夜枭粗暴的拉拽着我,它变身后跟淑女完全不搭边,力气比一身腱子肉的大汉要大的多,猛然一扯差点拉伤我的韧带,但也牵扯到了她的伤口,呼吸一时更加沉重了,冷冰冰的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老实配合我,上头虽然对九龙剑和九龙剑之主很感兴趣,但也仅限于要活的罢了,至于这个活的是不是少了两条腿,它们并不在意!”

她把九龙剑夹在腋下,说话的工夫就蠢蠢欲动了,语气冰冷,我很肯定它不是在开玩笑,丫真准备用九龙剑斩掉我的腿!

我不知道九龙剑会不会像对付军哥那样,炸断夜枭的双手双翼,但我不敢赌,这剑性能不稳定,在飞机上遇到夜枭的时候它还会示警,上回我被俘虏就没有任何反应,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伙伴我不敢依赖,立马老老实实的不再作妖。

外面是一片苍茫世界。

山是褐色的山,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山石间积雪极厚,山岩层次分明,很有地质变迁留下的厚重感。

风是凛冽的风,席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扑面而来,像刀子割一样的疼,脸颊都是火辣辣的。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区,皑皑白雪覆盖着这里的一切,山下就是茫茫平原,似乎是草场,不过在这个季节里被积雪覆盖了,雪原在阳光下发出灼目的亮光。

这样的地貌,这样的景致,在我的印象里只有两个地方——蒙古高原和青藏高原。

联想着2000公里这个距离,我觉得我应该在青藏高原。

夜枭和我就在其中一座似穿云之剑般的高峰上,呼啸的寒风让夜枭身上的黑羽“哗啦啦”抖动着,它目绽精光,定定看着山下。

崎岖的山路上,几个人影在腾挪跳跃。

那几道身影我很熟悉,是大兵和姬子他们,领头的一人是黎皇。

我双目有些温热,他们为了救我,放弃了西南十万大山的任务,追着这只该死的夜枭横跨了半个国家,从现在还是毒虫瘴气遍地、阴雨绵绵的西南边陲追击到了雪域高原。

一抹青影跃动,黎皇似有所察,忽然拔身而起,立在一座凸起的山石上,他身上的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倒提三尺青锋,昂首目光直逼山巅,清朗的声音响起:“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的人给你开出了什么价码,但你可以提,无论你要什么,黎明必定满足你,而且放你自由来去,只要你把掠走的那个人还给我,如何?”

“价码?嘿嘿,这是无价之宝!”

夜枭大笑了起来,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啸,朗声道:“借用你们人类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样的价码,我为什么要给你们黎明,而不给我的同族呢?”

语落,它的背后巨大的羽翼“哗啦”一下打开。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哪怕从山上跳下去也不能被夜枭带走,双手被捆绑着,但我还有双腿,怒吼一声,在被夜枭叼走前心一横纵身从山上跳了下去。

哗啦!

背后狂风呼啸,夜枭怒啸一声,似一抹黑色的雷霆,竟直接朝我俯冲了下来。

我在极速坠落,但它的速度更快!

我忘记了,夜枭才是天空中真正的霸主,它们飞的比大天鹅更高,比隼更快。

两只像铁爪一样的爪子再次抓住我的肩膀,剧烈的疼痛感让我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夜枭抓着我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后向上冲去,强烈的超重感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找死!”

黎皇亲眼见我跳崖不成被捕,早已双目通红,他满头长发乱舞,持剑朝天一劈。

他不过也是血肉之躯,可这一刹偏偏给我一种错觉,他成了一尊立在山巅开天辟地的巨人。

剑光很炽烈,但在冲上天空的时候光芒在不断暗淡,当冲到我面前时已经如一个小小的圆盘,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时间又太短,他也来不及引动大自然的天象来攻击,只能如此做。

噗!

圆盘准确无误的在夜枭身上爆开。

一时,夜枭悲鸣,血洒长空,黑色的羽毛大片纷纷扬扬向下坠落。

这一招已经被漫长的距离消耗了九成九的威力,可仍旧恐怖如斯,若是双方面对面搏杀,黎皇这含恨一击只怕足以将夜枭轰杀成渣!

夜枭很坚强,没有被打落,反而卖力的扇动翅膀继续向上冲去

黎皇在我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的声音却穿透滚滚云霄清晰无误的传达了上来:“我叫黎皇,你或许不知道这个名字,但你可以去问问你背后那些老东西我是谁,你现在带走的是我唯一的弟子,唯一一个能得我衣钵的弟子,你可以告诉你后面的那群老怪物,你逼的我黎皇的真传弟子不惜跳崖,让他们把自己洗干净了,我会一个个诛它们九族,无论是人是怪,削其首,曝其尸,但凡与他们有关,天涯海角别想得到安宁!”

夜枭对此置若罔闻,越飞越远,它身上皮开肉绽,粘稠的血液顺着黑羽流到腹下,又滴滴答答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它受了很重的伤。

直到飞的足够远,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怒气和恨意一股脑儿全都甩在了我身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很想死是吗?看不出来啊,你一个上了战场只会蹲在树上隔岸观火的主,竟然有勇气从山崖上跳下去?”

“嘿嘿……”

我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一个弃子?我敢保证,我如果跳下去,下面那四个人随便一个都会豁出性命来保我!”

“好,好好,好得很!”

夜枭怒气磅礴,一味点头,嘶声道:“想死是吧?我偏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罢,它开始拖着我无限度的往天空冲。

云朵都在身边不断闪过,氧气开始越来越少,强烈的窒息感席卷了我,肺里火辣辣的,我张开不断把冷风往嘴里吸,可就是缓解不了任何缺氧症状。

四周的气温也开始越来越寒冷,我身体几乎完全麻木,皮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这双重折磨下,我视线朦胧,只感觉太阳绽放出了五彩的光芒,身上开始越来越温暖。

这是距离死亡很近了。

夜枭又开始下坠,很快,我又能吸到氧气了,被它从地狱里生生捞了出来,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酷刑,无论是对于身体,还是精神。

“刺激吗?”

夜枭的声音向魔鬼的狞笑。

“爽!”

我仰头大笑起来。

夜枭又把我带上了高空……

这回,它不再言语,就是不断的调节自己的飞行高度,一次次的把我送进地狱,又一次次的把我拖回人间。

这无异于一场虐待。

渐渐的,我忽然开始想死了。

那种让人崩溃的感觉完全突破了人的神经承受能力。

我双目充血,脑袋混沌无比,暴虐的情绪在心头盘桓不散。

我叶小九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像个玩具一样这么玩!

我的目光落在夜枭的两条细腿中间,那里被黑羽覆盖着,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我亲眼见过它化身为人,那里是它化身为人后的裆部。

据我所知,这个位置对人来说是要命的地方,痛觉神经密布,至少对于男人来说是这样的,对于女人来说是否如此我不知道,对于一只母夜枭来说我更不知道了。

但,不妨一试!

毕竟,那里是我经过估测后发现自己唯一能够得着的地方。

当夜枭带着我从高空再次俯冲下来的时候,我动了。

“我他妈和你拼了!”

我赤红着双眼,这一声咆哮发泄出了压在心头的怒气,双臂举起,手腕被捆绑着,但手掌还能打开,于是我用双手一把抓住了夜枭的细腿,双臂向上拉,腰身一挺,整个人呈上跃的姿势,将浑身气力都汇聚在膝盖上,举膝朝着夜枭双腿之间猛击而去!

……

第0134章 驼铃儿声响

“嗷呜……”

夜枭惨嚎了起来,声音不似鸟鸣,更不像人声,凄厉之处,令人毛骨悚然。

它浑身的黑色羽毛炸了起来,整个就是一无限放大版的炸毛鸡,在半空中沉沉浮浮,飞行不稳,随时有坠落的可能。

有这么疼?

这反应比男人都大啊!

我双手死死攥着夜枭两条细腿,就跟玩单杠似得,挺身又朝它两腿之间猛击了好几下。

夜枭的惨叫声更加凄厉,它浑身哆嗦,几乎难以维持飞行,眼看着我没有消停的打算,连忙阻拦道:“你是想一起死吗?这里距离地面有好几千米,如果掉下去你也活不了!”

我心里冷笑,继续穷追滥打。

死就死,真当老子怕?

我特么骨子里就是个混子性格,能苟且偷生的时候绝对不当冤大头往上冲,可要是不给活路玩红眼了,那也不怕豁出命了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街头法则,我信奉着这样的法则长大,到今天从没变过。

嘭!

嘭嘭!

……

再次遭遇几下猛击,夜枭已经知道我的态度了,强忍着疼痛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我不想活,它还想,一旦回到地面,我就再没任何机会了,这个鸟人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向下滑翔的速度越来越快,强风灌得我脸颊生疼,但给予夜枭的打击一刻没有停下。

以前认识一个狠茬子经常跟我说,打架要领就一条,上打咽喉下撩阴,这是俩要命的地方,我印象特别深刻。

那么,一个人岔开双腿任由对方猛踢裤裆,到底能坚持几下?

以前在一个视频里,我看到有好几个老大爷晨练的时候不断拿着板砖拍裤裆,拍完又让人踢,始终屹立不倒,对此我只能说他们全都是老当益壮的硬汉,然而现实世界里我真就没见过这样的猛男,基本上一记撩阴腿立马趴了,夜枭能扛住这么多下已经是个奇迹了。

但它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极限。

它晕过去了,活生生的疼晕过去了。

此时,我们距离地面已经很近了,估计已经不足百米,下方一片蔚蓝,似乎是一片湖。

夜枭晕了,我们不再滑翔,开始笔直坠落。

下面是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我不敢乐观,这么高的距离,即便是水,我的结局也不会太好,跳水姿势不对的话,与水面接触刹那的冲击力足以活生生把我拍死!

我脑袋飞快的运转着,须臾后,我抓着夜枭的双腿狠狠一抡,我和它的身体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我就骑在了它身上。

湖面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四周白雪皑皑,不见植被,湖面上有很多浮冰,这些浮冰无疑增加了跳水难度。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

在即将落水的刹那,我怒吼一声,在夜枭身上狠狠一踩,整个人腾空跃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以后,我双臂举过头顶,头部向下冲去,做了一个不甚标准的跳水姿势。

我不是跳水运动员,但我知道,他们的动作一定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水面对自身的伤害!

啪!

夜枭率先坠落,它的运气不是很好,坠在了浮冰上,摔得肚子里的肠子都蹦出来了,当场暴毙。

我目光死死盯着两块巨大浮冰之间的水面,人在空中不断调整着下坠的角度,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似一条鱼一般钻进了水里。

巨大的水花翻滚着……

我遭受了重创。

虽然我已经竭尽全力的减少水面对我造成的冲击力和伤害,但刺破水面的刹那,我的左臂还是爆出了刺耳的骨裂声,手臂骨折,头部也遭到了重创,血水翻滚,在水中荡漾扩散,脑袋里嗡嗡作响,而且水中还有一块巨冰,落水后我的一条腿撞在了冰块上,腿部弯曲的有些骇人。

这一系列的重创来的很突然,以至于我都没感觉到疼痛,有那么五六秒钟的时候,我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像一具尸体一样不断下沉。

水很冷,彻骨的冷。

这股寒意让我很快清醒过来,连忙朝水面游去,至此我才感到骨折部位传来钻心的疼。

哗啦!

我冲破水面,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只能连滚带爬的挣扎到浮冰上,夜枭的尸体就在旁边。

我顾不上烂肉和血腥,与夜枭并排躺在浮冰上,定定望着苍穹,太阳很刺眼,明媚、却没有温度,但至少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片刻后,我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

这是第几个了?

我都数不清了。

可笑的命运一次次的把我推上绝路,好端端的一个人非得变成疯狗才能活下去,像夜枭这样的角儿我都不知道咬死多少了,每次当我活着看着对方的凄惨下场时,都会莫名的想笑。

这不是胜利者的笑容,只是……单纯的觉得可笑。

休息片刻后,我推开夜枭的尸体,重新夺回了九龙剑,这把剑很坚韧,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无论是剑身还是剑鞘都完好无损,然后我把浮冰当做了船,又把九龙剑当做浆,划动着浮冰飞快朝岸边冲去。

这片水域很大,像这样的水域一定有可怕的大鱼,落水瞬间我头部开了口子,血进入了湖水,血腥味很快就会把大鱼吸引来,这里绝对不是久留之地。

好在,我再没有遇到袭击,等爬上冰雪覆盖的浅滩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整个人像死狗一样卧在冰雪里,却是一下都不想动弹了。

这是一片无人区,四周除了雪域高山和浩渺苍穹外,没有任何任何活动的迹象。

拖着一条断臂一条断腿,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在这种地方走多远,而且我也着实没力气走了,躺了片刻,便徐徐闭上了眼睛,这里天寒地冻,我身上又湿透了,就此睡着可能会被冻死,可我真的抵抗不了滚滚袭来的倦意,徐徐闭上了双眼。

……

铛铛……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驼铃儿声响,我以为只是幻听,也没多想,翻了个身边继续睡觉。

片刻后,耳畔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是脚步声!

与脚步声相伴的,是一阵阵如公鸭子一样的诡异笑声。

这不是梦,是有人来了!!

或者,不是人?

我心里一惊,瞬间睁眼起身,同时摸起了身边的九龙剑,“哐啷”一下抽出了利刃。

……

第0135章 贩隼人

“啊!!”

一道女性的惊呼响起。

这是一个穿着白色皮袍的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扎着两条麻花辫子,两颊上有两团很抢眼的高原红,衣着打扮很怪,让我想起了旧时的牧民。

另一侧还有一支骆驼队,大约三四十匹骆驼的样子,驼峰两侧挂着箩筐,有七八个挎着马刀的大汉在骆驼上静候着,牵头的是个带着裘皮小帽的老头。

女孩离我不远,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似乎被我吓到了,连连后退,一个不慎被冰块绊倒,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骆驼上的几个男人哄堂大笑起来。

一个扎着一条麻花辫,辫子盘在脖子上,浑身肌肉恨不得把宽大的皮袍都涨破的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小梅朵,你不是说自己从不缺乏勇气吗?怎么现在被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给吓成了这样?”

女孩恼羞成怒的跳了起来,脸色已经涨红了,看了我一眼,立马又后退了几步,这才扭头恶狠狠的冲骆驼上的大汉吼道:“丹巴,你给我闭嘴!”

肌肉男更遏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过了片刻,他才冲着我昂了昂下巴:“喂,小子,地上这只没见过的大鸟是你杀死的吗?”

我吃不准他们的来路,或者说,我连他们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确定,强撑着一条断腿堪堪战稳,九龙剑却一刻都没敢放下,盯着肌肉男看了半响,方才默默点了点头。

“勇士!”

肌肉男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铛铛!

牵头的老人拿着旱烟枪在箩筐上轻轻翘了翘,丹巴立即不说话了,老人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我叫阿旺,你可以叫我阿旺大叔,咱们商量个事情怎么样?”

我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什么事情?”

“你把你猎杀的这只大鸟让给我们如何?”

阿旺老汉用旱烟枪指了指夜枭的尸体,笑道:“作为回报,我可以把你带到我们的部落里,帮你治一下你身上的伤。”

我摇了摇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没兴趣,你们走吧!”

黎皇和大兵他们距离我不会太远,我觉得在这里死等他们总比跟着这些不知根底的人走要强一些。

“嘿,小子,你还是接受阿旺大叔的好意吧!”

丹巴朗声道:“这里是整个青海湖四周唯一人迹罕至的地方,旅客从来不会来这里,你伤的那么重,根本走不动路的,遇到我们是你运气好,刚刚要不是小梅朵惊动了你,恐怕你现在都已经冻死了。”

丹巴旁边一个壮汉也笑着说道:“小兄弟,快上骆驼跟我们走吧,在这里你是活不下来的,也就是遇到我们了才会和你商量,要是碰到了别人,看上了你这只猎物恐怕立马就动手抢了,反正你都伤的那么重了,不抢你抢谁?这才是大西北无人区的规则!”

扑棱棱!

一匹骆驼上吊的箩筐里忽然传来阵阵扑腾声。

我这才注意到了他们的箩筐,这些箩筐编织的很粗糙,上面全是拇指头粗细的小孔,透过小孔隐约能瞧见箩筐里是铁笼子,里面装着一只大鸟。

那似乎是一只隼。

他们是贩隼的?

我心里有了猜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包括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行当,现在除了黄赌毒这仨行当,其余牢底坐穿的行当里最走俏的就是文物走私和动物走私,撇开我们这一行不说,动物走私贩子里有两种人也是声名如日中天——东北熬鹰人,西北贩隼人。

现在的有钱人口味不一般,养猫养狗那都是下等的玩法,上等的玩法是养猛兽,狮虎什么都算不得有面儿,上乘的玩法是养猛禽。猛禽里又有三六九等,金雕兀鹫什么的猛则猛矣,神俊不足,最多只能算上三等玩法,鹞子和鹗之类的东西,俊是俊了点,但数量又不少,玩不出稀奇花样,只能算上六等玩法,最顶尖的玩法就是玩鹰和隼,神俊迅猛,需要大毅力才能驯服,一旦搞定一只挂在肩膀上的走出去,那才叫红光满面!

市场决定价格,鹰和隼的价格一直都在往上窜,七位数起,俊的上不封顶。

很多人都去搞这玩意儿,但能搞到手的几乎没有,不是去号子里歇着就是被同行弄死了,被买家吃了的也不再少数,能称之为是熬鹰人或贩隼人的,少之又少,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狠角儿。

譬如眼前这几位。

联系他们的职业,他们看上夜枭也就正常了。

夜枭虽死,可贵在没人见过这东西啊,内脏一掏,做个标本还是可以的。

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值钱?稀罕的、别人没见过的东西最值钱,一个夜枭的标本那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甩出去准能赚个盆钵满盈!

想通了这一茬,我心里有数了,也不准备和这几个贩隼的纠缠,我太知道他们的嘴脸了,当即说道:“这只鸟你们可以带走,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果然,阿旺老汉不再多说,笑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皱巴巴的脸像极了一朵菊花,连连点头:“要得,要得!”

丹巴已经跳下了马,过来准备带走夜枭的尸体,他还好心跟我说道:“谢了兄弟,回头我给你留点补给和一匹骆驼,也不白拿你的东西,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点了点头。

哪知,那个叫梅朵的小姑娘却不乐意了,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我说道:“不成,他不能走。”

说着,她冲到阿旺老汉身边,抓着阿旺老汉的手撒起了娇:“爷爷,你不能不管他,你看他这个样子,断了一只手一条腿,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你得把他带到部落里治好!”

阿旺老汉一怔。

其余几个大汉也是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个大汉怪笑了起来:“哟,小梅朵这是有心上人啦?”

众人笑成一团,梅朵的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了。

我心已经沉下去了,下意识的握紧了九龙剑。

这叫哪门子事儿?

我到现在都没回过神!

梅朵眼看没人应承,气得跺了跺脚,竟然直接朝我冲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小哥哥,我们没有恶意的,你的伤真的太重了,一个人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她又气又急,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的诡异笑声。

我不知道自己那时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我绝对不能跟他们走,眼瞅着梅朵距离我越来越近,我一咬牙,提刀准备挟持她。

看得出,她在这群人里很特殊,像狼群里混进了绵羊,偏偏所有恶狼都在保护她,如果能挟持她,我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这边一动,眼前黑影一闪。

嘭!

我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脑袋嗡嗡作响,双眼发黑,根本无法抵御滚滚袭来的晕眩感,仰面向后倒去。

倒地前,我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壮汉,是丹巴,他似乎看出我要对梅朵下手,所以提前动手了。

好快……

动作快的……我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是我最后一个念头,随即沉沉倒地,再无知觉。

……

第0136章 行商部落

人是种生而惧怕黑暗的生物,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身处险境的时候,对黑暗的恐惧尤烈。

我的精神世界陷入了黑暗里,可因为这种极端的恐惧,又不敢沉沉休眠,心里头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我赶紧醒来。

迷迷糊糊中,我尝试着睁开了眼睛,骆驼行走时上下颠簸,以至于我眼中的世界像摄像机正在被剧烈摇晃时的镜头反馈。

我正抱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我被绑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对方似乎怕我从驼峰中间坠落下去,特意用一根极粗的麻绳穿过我腰间,把我和她捆绑在了一起。

我正在赶路。

不等做出下一步反应,一条壮硕有力的手臂从后勒住了我的脖子,随即把一条脏兮兮的抹布捂在了我口鼻上。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间还夹杂着烂酒糟的气息。

这种味道我曾经接触过。

一个东北的熬鹰人曾经给我展示过这种东西,这是一种红色的粉末,他们称之为血腥香,人闻着很臭,会有呕吐感,但是鹰和隼非常喜欢,混了酒放在地上气味能挥发出很远,鹰隼扑来就会被放倒,是一种强悍的迷药,虎豹捏一撮塞嘴巴里能昏睡三日,就算醒来半月之内也是浑身乏力,更不用说人,口鼻间吸入一些就倒了。

我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那条腱子肉横生的手臂,浑身却越来越乏力,彻底被放翻。

贩隼人回家的路很长……

中间我又醒来过两次。

一次是在梅朵给我喂酥油茶的时候醒来的,还有一次在路上,无一例外都被这些人用血腥香招呼了,第二次的时候丹巴似乎有些烦躁了,嘀咕说我反抗的意志太强烈,药力太小没什么用,干脆捏了点血腥香塞进了我嘴巴里,从此我一睡不醒。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昏睡了好几天。

入目处,是一个圆圆的屋顶。

这似乎是一座很大的毡房,里面充斥着动物皮毛上特有的那种淡淡腥气。

我躺在羊皮褥子上,双目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如丧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若非眼珠子间或滚动一下,只怕任谁都会以为我只是个高仿真的人偶。

长时间的昏睡让我的反射弧快能绕地球一圈,几乎丧失了思维能力。

良久,我才终于从久睡中回过了神,昏迷前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接起来。

我在哪?

那些贩隼人到底要干嘛?

这些很要命的问题纷至沓来。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浑身乏力,这是吞食了血腥香留下的后遗症,身子一歪,从皮褥子上滚到一边。

哐啷!

放在我身边的黄铜壶被打翻了。

“啊!”

我旁边传来一道女性的尖叫声。

我这才注意到毡房里原来是有人的。

这是一个非常高挑的女孩,身高至少都在一米七五开外,身材纤细,光论体型而言,她绝对是顶尖的,就是形容狼狈的很,紧身牛仔裤已经很旧了,有些地方磨破了,裤子上到处是油腻留下的黑色污痕,油光锃亮,脚上穿着一双爱马仕的鞋子,不过鞋子很多地方已经脱胶开线了,上身则套着破旧的棉衣,披头散发,整张脸都被头发挡住了,只能看见两只眼睛,像个女疯子一样……

一个很奇怪的人!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她身上除了那件大棉衣,其他衣物鞋子无一不是最顶尖的名牌,我能瞧得出,这些东西绝不是高仿货,一身行头价值不菲。

能穿得起这些衣物的,哪个不是生活的光鲜亮丽?

可她呢?

在这充斥着寒冷和腥臊气的毡房里干活,一身行头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换洗过了……

我刚准备和她搭话,她看了我一眼后,低着头立马匆匆跑出去了。

我叹了口气,很多疑问横在心头,又只能放弃,躺了片刻开始四下观察。

九龙剑不翼而飞,我身边连把吃肉用的小刀都没有,这帮人的警惕心还真大。

……

阿旺老汉很快就来了,一大把岁数,腿脚倒是很利索,拎着一个旱烟袋行步如飞,身上的羊皮袄子上落满了雪花,刚一坐下来,我就从他身上闻到了刺鼻的旱烟味。

他对自己的形象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在地上敲打着烟枪,问道:“你醒啦?是不是在找你那把剑呢?”

我点了点头。

“我帮你保管着呢!”

阿旺老汉一咧嘴,笑嘻嘻的说道:“等你和梅朵结婚了我就还给你。”

“结婚?”

我被吓了一跳,莫名想到了被掳那天梅朵的神情,似乎又在预料之中,不过我想不通那个女孩看上我哪点了?

“咋的,不乐意?”

阿旺老汉扬起了头,优哉游哉的说道:“梅朵你也见过了,好看吧?我们家的女孩都是这俏模样!你是被她驮回来的,快冻死的时候是梅朵抱着你的,清白都被你坏了,不嫁你嫁谁?你们的婚礼已经在筹备了,过几天就是二月十五了,就定在那天,按照我们这的规矩,结婚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这几天梅朵是不能过来看你了,你好好养身体,以后就在我们这部落里跟梅朵好好过!”

我想到了梅朵那张两颊尽是高原红的脸,长得倒是挺朴实,也很质朴,但漂亮似乎谈不上吧?

不过这话我不敢说,鬼知道这会不会戳痛阿旺老汉那颗骄傲的心,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我想了想,只能借故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梅朵这事儿,我认,行不!我办完事准回来!”

阿旺老汉咧嘴笑着,我又连续表达了好几次自己有重要事情去办的意图,他都没有反应,就像是聋了一样,笑呵呵的给我规划着我和梅朵婚后的美好生活。

他说,这是一片绿洲,水草丰美,很宁静,是世外桃源。

他就是这里的主人,梅朵以后也会继承这里,我会成为这里半个主人,一辈子的幸福安宁是可以预见到的。

这死老汉装聋作哑,我说了几次算是看明白了,想让他放我走基本没戏,心思一转,就打起了别的主意:“成,您这么说,我就不扯淡了,我留下!”

阿旺老汉以为我是被他的绿洲打动了,俩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拍我肩膀,赞道:“这才是好小伙子嘛,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等!”

我叫住了起身准备走的阿旺,无力道:“我对梅朵并不了解,对你们也不了解,结婚是做一家人的,你们总得让我知道枕边的人是谁吧?”

“我们啊?我们就是一些行脚商人。”

阿旺老汉笑眯眯的说道:“从藏北无人区到新疆,这一带有很多牧民,他们生活困窘,对外面的世界又不了解,我们会把他们需要的食盐、糖这些必要的生活物品送给他们,来换取一些牛皮羊皮之类的,再拿到外面去卖。这样的生活我们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现在社会虽然发达了,但好在还有很多地方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生活,我们的传统倒也能维持,我们走的都是车子翻越不了的深谷荒漠,没人抢生意,日子也滋润。”

编!

你特么继续编!

老子在内蒙生活过,现在羊皮有多廉价谁不知道?前几年光景最不好的时候一张羊皮五块钱,几乎没利润,你们的骆驼队走深谷荒漠这种地方,辛苦自不必多说,还有性命危险,一趟就为几百块钱的皮子?

这是当我傻,就跟我没看见你们箩筐里的隼似得!

我跟看白痴一样看着阿旺老汉。

果然,老家伙说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轻轻咳嗽两声,又道:“好吧,这只是我们一种生意,看你在青海湖附近猎的怪鸟,我估计你也是同行吧?没错,我们行商的时候也会从牧民手里弄点野生的东西过来,这才是赚钱的路子,要不绿洲里大大小小百十口人呢,养不活!”

说着,他站了起来,摁着我躺下,笑道:“你和梅朵结了婚,以后少不得发财的路子,你就安心先养着吧!”

说完,老家伙背着手离开了,到了毡房外摆了摆手,我看见有两个大汉顶风冒雪的赶过来,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就跟俩门神似得!

他一通软话之后,终于露出了獠牙。

这摆明了是软禁。

我哀叹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是一个部落,有很多孔武有力的猛男,这回我该如何脱身?

想想梅朵那张红润的像富士苹果一样的脸,我打心眼里腻歪,万一晚上得对着那张脸睡觉,我就觉得胸口闷的慌,有点喘不上气来…

我忽然有点想念黎皇和黎明了……

翻来覆去的在皮褥子上滚了一阵子,我开始思索逃出去的办法,成与不成,反正这事儿我不能认……

……

第0137章 内应

那个奇怪的女人又来了,披头散发,穿着破破烂烂的一线名牌衣服,蹲在皮褥子前帮我整理着床铺,又把阿旺那个断子绝孙的缺德老汉磕在地上的旱烟烟灰清扫掉,干活儿非常仔细。

我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伤疤,是明显的烫伤和鞭打留下的疤痕,不过她很快就把手缩回了破旧了棉衣里,拿起了放在地铺旁边的一个铜壶,第一次和我说话,声音极低:“您要解手吗?”

别说,我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就更加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您一直都是我伺候的,主人要我每天严格控制您的饮食,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女人低声问道:“您能站起来吗?”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

女人又上来小心翼翼的把我扶了起来,恢复了一阵,我勉强能站住了,但走不了几步就浑身冒虚汗。

然后我就看见女人把那个铜壶捧在头顶上,跪在我面前。

我不解:“你这是干嘛?”

女人低眉顺眼的说:“请您解手。”

我看了眼她手里捧得铜壶,这似乎是个夜壶,长得跟茶壶差不多,但是留的嘴特别粗……

女人就把夜壶顶在头上让我方便,我抓着腰带死活脱不了裤子。

这特么就算是万恶的封建主义都鲜有的事儿,现在这年代还有这事儿?

我不动,女人就一直把夜壶顶在头上,后来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就强撑着乏力的身体退后一步,苦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叫我婢子。”

女人跪在地上如此回应,不肯说自己的真实姓名,我问了好几次,她总说自己就叫婢子,一辈子的下贱奴仆。

她不说,我干脆不问了。

这女人言行举止都很古怪,我觉得就两种可能,要嘛她是不敢和我说话,要嘛就是她被严重洗脑了,完全没把自己当个人。

试想,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别人告知他是狗,那么等他长大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人吗?

不过,我觉得她可能是第一种情况。

“算了,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来。”

我实在干不出在别人头上方便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法子,男人尿尿就没个准儿,让人头上顶夜壶,自己随便一甩,那不滋脸上去了?

女人垂着头出去了。

离开前,我总算从她嘴里得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今天是二月初三。

算算时间,距离和梅朵结婚还有十二天,我还有施为的空间。

中了血腥香,我没力气走路,门口守着俩彪形大汉,我也出不去,毡房成了我唯一能活动的地方,那个女人也是我能接触到的最多的人。

我观察了她两天,我觉得她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举止,都在告诉我她是外面来的人,和这个部落了的人不一样,极有可能也是个受害者,被调教成了女奴。

我决定试探一下她。

第三天凌晨一点钟,守在外面的大汉准备换班了,这是规律,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在这个时候换班,那个女人也会在这个时候来我这里一趟,在她伺候我寝食的工夫里,外面的守卫就会完成换班。

守卫一走,我立马往门口走,佯装逃跑。

果然,刚刚撩开毡房的门帘,我就见女人正穿过风雪走过来,她看见我后,眼睛明显瞪大很多,步子瞬间加快,冲上来一把抓住我就把我拖回了毡房,我浑身乏力,还真拗不过她,被她一把摁在了地铺上。

这时,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有两个大汉换班过来了。

“你跑不掉的,出了这个门,营地外面还有人守着。”

女人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继续干活,干完活就离开了。

第二天,我等了一整天,阿旺老汉都没来,他似乎忙着操办孙女的婚礼,完全顾不上其他事情。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女人没有告发我昨夜准备逃跑的行为!

当夜,我把她送来的酥油茶喝的一干二净,心情大好,对这个女人的身份和心思揣摩的越来越透彻了。

吃饱喝足,我靠在地铺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女人干活,等她收拾的差不多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了她。

她可能吃惊于我的力气,诧异的看着我,长发仍旧挡着脸,只有一双眼睛。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她的模样。

“你是人吧?”

我昂头笑眯眯的看着她,问道:“不是什么婢子,和我一样,都是人,我们是一样的,对吗?”

女人浑身一颤。

我指了指外面,又压低声音低笑道:“而外面那些,全都是怪物,对吗?和我们不一样!”

女人的身体又狠狠颤抖了一下。

我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你可能听说过,我是因为猎杀了一头谁都没见过的怪鸟,受伤了才被它们捉住的,那只怪鸟和外面这些东西一样,都是怪物,我就是猎杀它们的人,可是我现在浑身没力气,又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在外面走动,这样我们才能有救。”

女人甩手想要走出去。

我几乎是用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抓住她,笑道:“你也不用着急来答复我,距离我结婚还有好几天,你可以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想头上顶着夜壶让人家尿尿,那你就来找我。咱们是一样的,都是人,人有人的活法!”

女人终于挣脱了我,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她来了,但和以往一样,一言不发。

我跟她说的话她似乎完全忘记了,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去。

又过一天,夜里,外面似乎更冷了,风声像鬼哭狼嚎。

女人在我的毡房里收拾着东西,丹巴醉醺醺的闯了进来,他一身酒气,走路都摇摇晃晃,冲着我咧嘴一笑,又指着女人说道:“兄弟,我借这个贱婢用用!”

说完,他一把拉住了女人。

女人双眼中迸射出了恐惧,这个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人终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但她还是被膀大腰圆的丹巴拉出去了。

丹巴就是个野人,把地方挑在了我的毡房外面,我能听到女人的惨叫声,以及男人“嗯嗯啊啊”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心里怒不可遏,暗骂这王八蛋也不怕冷风冻了屁股。

我很想冲出去,可,这对一个走路不稳的人来说很难,更不用说去和人拼命。

女人的每一声惨叫,我都印象很深刻,那是发自于灵魂的哭泣。

那一夜,女人再没回来,但我的毡房外总有哭泣声。

天亮了,哭泣声小了,但女人还没来。

一直到了中午,我几乎快要饿死的时候,女人才形色匆匆的来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带食物,左顾右盼一阵后,跪坐在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进我手里,低声说道:“这是药,点火闻气味能让你恢复力气,我得走了,他们在筹备婚礼,所有人都在帮忙,记住你说的话,跑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晚点我还会过来的。”

……

第0138章 云溪

女人离开前,郑重其事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

她不叫婢子,也不喜欢这个名字,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贱婢的名头挂在她头上让她寝食难安,可惜这个部落里居住的都不是人,它们也不会明白千年来人类妇女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斗争才取得了自由的权利,重新给女人带上枷锁到底会惹来多么强烈的反抗。

云溪。

这就是女人的名字,一个很有意境的名字。

她大概很久没有告诉人自己的名字了,离开前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我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这两个字,过了许久才终于笑了。

我坚信,同样的暴行云溪应该没少承受,我那天说的话给了她希望,所以她决定站起来反抗。

纸包里是两个圆滚滚的东西,鸽子蛋大小。

我看了帐篷外一眼,两个守门的大汉懒洋洋的坐着晒太阳,他们守了一夜,精疲力尽,正在饮酒取暖,我放心不少,打开了纸包。

这是两颗黑乎乎的药丸。

凑到鼻子上一闻,我立即瞪大了眼睛。

火药?

这味道我很熟悉,是黑火药的味道,我和大兵锯了暖气管做五连发,火药就是自己配的黑火药,舂了铁豆子打人,这东西我如何能认不出?

药丸拿在手里摩挲片刻,我又觉得这不像是火药,黑火药的质地要比这个细腻,这东西的质地像沙子捏成的。

略一思索,我脸上露出了笑容,大概明白这是什么了!

丹药!

丹药这东西其实就源于那些怪物之手,不过它们练出的丹药仅仅是对它们有效罢了,对人类来说却是毒药,千年前,他们的丹法流传了出去,大肆渲染后的效果被人类的贵胄垂涎,以至于术士横行,千奇百怪的丹药层出不穷。

这些手段是荒唐的,但从化学的角度来讲,这应该是最原始的化学反应。

火药就是因炼丹之法而发明的,这种炼丹的法子叫做火法炼丹。

毋庸置疑,我手里的这颗丹药就是部落里的怪物用火法炼丹的法子捣鼓出来的,对它们来说是神丹妙药,可对我们人来说,这就是最原始的火药!

这玩意真能解血腥香的后遗症?

我有些举棋不定,不过老家每年春节放烟花,火药燃烧后散发的浓烟和气味虽然难闻,倒也不至于把人给毒死了,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我把一颗黑乎乎的丹药丢进了火盆。

嗤啦!

丹药立即窜出绚烂的火光,阵阵刺鼻的气味散发出来。

以前闻这气味,我头晕脑胀,可这时我再闻,竟有耳清目明之感,精神大为振奋,握了握拳,力气恢复了不少!

有效!

我眼睛一亮。

不过我没急着把第二颗丹药丢进炭火盆。

这东西燃烧后散发的气味太大了,毡房又四面透风,一颗或许还能遮得住,但是两颗同时燃烧,可能会引起外面的守卫警觉,安全起见,我收起了第二颗丹药。

此时,我行走已经无碍。

……

夜里换班的时候,云溪终于来了。

她还是那副披头散发的样子,不过步态匆匆,进门后跪在我面前,连忙解开了自己的棉衣,又从内衣里拿出一块烤熟的羊肉递给了我。

羊肉是热的,烤了以后油花儿四溅,她竟然把这玩意塞进了怀里,贴肉藏着,烫的胸口通红,到处都是水泡。

“你这是……”

我接过羊肉,讷讷看着她。

“快吃吧,我偷来的,还热乎着呢。”

云溪的声音很平静,淡淡说道:“不管是我,还是外面的守卫,光明正大给你送进来的食物你全切开塞夜壶里,回头我给你运出去倒掉,那些东西不能吃,他们给你下了药,要确保你在结婚前没有反抗之力,你一定要让他们认为你吃了那些东西,这样他们才会对你没戒备心!”

我手一哆嗦,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就是觉得喉咙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闷得慌。

“我也是为了活下去。”

云溪抬头静静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但愿你不会出卖我,能守信用带我走。”

“一定!”

我大口撕扯着羊肉。

不是口腹之欲,也不是饿了,只是忽然觉得肩头有点沉重,扛着两个人的性命和希望,我必须把它吃下去,只有吃下去才能保证热量和体力,我才能恢复的更快!

云溪似乎对此很欣慰,眼神温和的看着我,喃喃道:“我被抓到这里已经两年了,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他们又抓来了一个男人,我像照料你一样照料那个男人,他说会带我逃出去,于是我使劲浑身解数帮他,后来……逃跑的时候,他扔下了我,自己跑了……”

我抬头问道:“后来呢?”

云溪默默的撩起了自己的头发,这是一张清秀的脸,不过脸上多了好几条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

“那些怪物把我打的遍体鳞伤,用刀子毁了我的容。”

云溪淡淡说道:“那个男人也没跑出去,他被抓回来活活烧死了,死前他哀求我,希望我再救他一回,我转身走了。从那以后,我又照顾过几个人,很多人都提出了差不多的想法,我都拒绝了。可是,我为什么又会在你身上赌一把呢?”

说到最后,与其说是她在问我,倒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

难怪她最初会那么谨慎。

我想了想,就问:“你呢?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作死呗!”

云溪冷笑道:“我觉得我老公有外遇了,就和他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本来想着沿新藏线的方向旅游一圈散散心,结果到了哈密下刚下火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没走多远被放倒了,然后就被拉到了这个地方。”

说此一顿,云溪只能哀叹,似乎对自己的冲动和任性很后悔,她耸了耸肩,无奈道:“这些怪物隔三差五的就会抓人回来,如果听话,或者做了奴仆,或者入赘了,如果不听话,几乎都被弄死了。”

这群怪物的业务还真是……广泛!

既做贩隼的买卖,又做牧民的生意,现在好了,掳掠人口、杀人的活儿都背身上了!

根据云溪的描述,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广袤的大西北无人区,如无意外,应该就在青海和新疆交界的地方,这里有广袤的荒漠,这个怪物部落在荒漠深处的某个绿洲中落脚,确实非常隐蔽,真被抓到这鸟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有些犯愁了,我们从这里逃出去,真的能穿过浩淼的无人区,活着回到城市?

这个怪物部落又是哪个物种呢?

云溪形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目前我对于自己的对手是一无所知。

“那么它们所谓结婚呢?”

我想了想,就低声问道:“应该不是真正的结婚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它们而言确实是结婚。”

云溪蹙眉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在我看来,它们所谓的结婚,更像是一种古老诡异的祭祀活动。”

她满脸同情的看着我,道:“如果你真的和那个梅朵进行了这个仪式,你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

第0139章 祭祀

云溪是个有文化涵养的女人,和她聊天是件特愉快的事儿,因为她总能用特别准确的词汇来描述一件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很复杂,亦或者很难理解,她也能在寥寥数语之间让你脑袋里有了事情的轮廓。

这个怪物部落的婚礼祭祀在她看来更类似于一种古老的生育崇拜。

所谓生育崇拜,其实就是原始社会里才有的一种现象,那时候的人蒙昧无知,他们不懂生育的奥秘,把这看成了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毕竟那时生产力极端低下,人口就是生产力的全部,生育是繁衍人口的唯一途径,他们自然会无限度的去崇拜这件事情。

在现在留下的很多远古雕塑中,有很多雕塑无限度的夸大了人身上的生育器官,譬如女性的胸部、臀部,甚至于是更加隐私的部位。

这些雕塑就是生育崇拜的最好证明。

这无关下流与高尚,活不下去的年代人如走兽,没人会在乎那些,那是吃饱穿暖了才有功夫考虑的事情。

云溪觉得,这个怪物部落里的怪物都是崇拜生育的,不过它们的崇拜方式又有点变态。

这个部落里的男性怪物无一例外的没有生育能力,譬如丹巴,和现在守在毡房外面的壮汉,一个个看着五大三粗,而且干那事的欲望也特别强烈,但就是无法繁衍后代。

云溪说,它们天生无精。

保持它们这个种族延续下去的是女性,族里的女性会选择跟其他物种结婚。

基因论在这里完全无用,它们不论和什么物种繁衍后代,后代都不会有任何对方的特征,完全保持着它们这个物种的纯粹。

至于结婚对象是谁反而不重要,猪、牛、羊无差,当然作为有智慧的物种,去和一头又脏又臭的猪繁衍后代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它们的选择目标就很少了,只能是人。

在这样一个保持着原始生育崇拜的部落里,谁掌握了生育能力,谁就等于掌握了统治权,这个部落几乎是维持着母系氏族的模式,女性与异族繁衍,生的如果是男孩,男孩长大后就负责保卫部落,生的如果是女孩,那就会被彻底保护起来,视若珍宝。

它们笃信一花凋零一花绽的理念,族中的每一个女性都是英雄,就是这些女性在艰难的维持着种族的延续,与异族繁衍在它们心目中和打仗是差不多的,是窃取属于异族的人口。所以,他们族中的女性如果想要和异族繁衍后代的话,异族中就必须有人要死去,死几个就意味着他们婚后要生几个孩子!

它们把这称之为是平衡。

“所谓结婚,其实就是杀人大会。”

云溪苦笑道:“每当他们这个种族有女性结婚,他们都会抓很多人,女的留下,男的杀掉,至于那些女性的下场,你看看我就知道了,这些怪物里的男性虽然没有生育能力,但很喜欢女人。”

说此一顿,云溪又道:“新婚夜是最难熬的,新人被送入洞房后,这些怪物会无休无止的榨取自己的丈夫,直到怀孕才会走出来。我来这里的两年,从没见过有人能活过一周,有很多当天晚上就死了,第二天从被窝里揪出来的时候已经冻硬了,还有的干脆成了疯子,女人走出毡房的时候就立马自杀了……

当然,如果和老婆进了洞房,最后又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的,会被怪物们惊为天人,从此成为部落里举足轻重的男人。

可惜,近百年来只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

“阿旺老汉?”

我试探性的问道:“他是人?”

云溪点了点头。

其实这不难猜测,这是个母系氏族,繁衍全靠女性,这里的女性跟黑寡妇差不多,没几天就把丈夫玩死了,然后再去找另外的丈夫……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

阿旺老汉呢?在这里呼风唤雨的,还做了梅朵的爷爷,不对,他应该是梅朵的老爷才对……

我要是再猜不出百年来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类男子是谁,那我就可以一头撞死了。

云溪适时的又补充道:“阿旺老汉对此似乎乐此不疲,他不仅仅和一个女性怪物结婚了,而是和部落里的绝大多数怪物都有染,我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说现在部落里的年轻人有一半都和阿旺老汉有些血缘关系!”

好吧,有一个好腰子真的很重要。

我不认为我像阿旺老汉那么“天赋异禀”,想想梅朵,心里就更加膈应了,逃跑的心思愈发坚定,略一思索,就道:“看来婚前我是不可能逃出去了,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结婚那天晚上,就选在那天动手!”

云溪想了想,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我从怀里摸出了她给我的药丸,道:“这个东西你还有多少?”

“我没有了。”

云溪理了理头发,漠然说道:“这两颗还是我换来的,这些怪物脑子都不太好使,只要让他们满足,他们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你需要更多?”

换?

她在这里就是个奴婢,身无长物,拿什么换?只能是自己的身体了。

我呼吸一窒,心里有点乱。

这个女人做了很多,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动容,也让我充满了无力感。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如果是黎皇该多好,那我就能仗剑将这里的畜生杀的一干二净!

云溪很细心,一眼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她捋了捋头发,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需要更多,你尽管说,我还可以去弄,这里有一个仓库,里面全都囤放着这些东西,它们非常迷恋这东西,就像是迷恋毒品一样,每个月阿旺老汉都会给他们分配很多供其享受,再去弄点倒也不难,你不用考虑我,只要能逃出去,我什么都能做,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它们如果想要,随时都可以来欺负我,只不过是配合度的问题罢了,我配合度高一点,总能从它们手里撬点出来。”

需要的数量太大了,靠换,累死她也换不来多少。

我摇了摇头,犹豫片刻,问道:“那个仓库你能找到吗?”

云溪道:“能!”

“我需要你把那里点燃!”

我沉声道:“只要你能点燃那里,到时一定会大乱,我尽快摆脱梅朵,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好!”

云溪回答的很干脆,见我怔怔看着她,不由一笑,道:“点燃那里,这些怪物一定会心疼的发疯,假如我们失败,我们两个都会被生吞活剥的,这是在赌命,我不想犹豫,我真的受够了,要嘛成功,要嘛死亡。”

咚咚!

这时,外面一个守卫不耐烦的拍打着毡房:“收拾屋子怎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啊,客人上了个大号,所以晚了点,我这就走。”

云溪对着门口喊了一句,端起夜壶匆匆忙忙站了起来,她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我得走了,阿旺老汉严格限制我在毡房里的时间,你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去办,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的命交给你了。”

说完,她匆匆起身,走出毡房的时候,门口守卫的壮汉黑着一张脸,说要把云溪耽误时间的事情汇报给阿旺,阿旺一定会惩罚她。

云溪陪着笑脸,低声和壮汉嘀咕了一阵,壮汉眉开眼笑,四下看了两眼,拉起云溪就走。

另一个守卫也有些心猿意马,不过扭头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后,终究还是没去,倒是狠狠在云溪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中,心里怒火中烧的同时,心情愈发的阴翳了。

她做了这么多,我……真的能带她离开吗?

我心里没谱。

……

第0140章 板上之肉

日子又恢复了前几天的模样。

云溪照常还会来,她再没有和我说话,表现的和初见时差不多,不过每次她来,总会在收拾屋子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从怀里摸出一些食物塞到被褥下面,然后默默端起夜壶离开。

食物永远是热的,也永远都是油腻的,在这寒冷的地方,必须要摄入足够的热量才能保证自己的体能,就是苦了她的皮肉,不知道被烫成什么样了。

我更不敢问的是这些食物从哪里来。

第一次是偷得,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

总是偷食物,难免会被发现,到时一切谋划前功尽弃,云溪不会那么蠢。

她只能去换。

天知道我每吃下的一口食物,到底是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换来的。

她只能用一样东西去换。

我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可就是不敢问,就怕问了冲出去拼命,最后把俩人都交代在这,几乎是明火执仗的装聋作哑,有时候窝囊的喘不过气就用被子蒙着头吼一两声来发泄。

趁着守卫不注意的时候,我用掉了第二颗“丹药”。

火药燃烧时的刺鼻的味道驱散了我体内的所有匮乏。

我的力量终于开始复苏了,之前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感受不到身体上的一切,现在我能清晰的察觉到跃动在细胞内部的能量,这让我很有安全感。

没有九龙剑,我的力量等于被削去了一半,九龙图上的很多招式都需要这把剑才能指引出来,现在我只能靠自己,万事都得慎之又慎,我开始刻意去观察这个部落里的怪物。

到现在为止,我仍旧不确定它们到底是什么物种。

静下来后,我努力的回忆黎皇的收藏馆里的资料,有类似生育崇拜和祭祀习俗的怪物有不少,光靠云溪所说的信息还不足以确定我的对手是谁,除非它们露出本来面目,我必须去了解它们,否则动起手来容易吃亏。

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它们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悍。

它们的身体素质很好,尤其是抗击打能力,肌肉壮硕,力量也不小,骨关节极其粗大,唯独脖颈的位置,那里大概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

当然,也有几个厉害的,譬如丹巴。

青海湖畔它撂倒我时候那一拳头昂我记忆犹新。

好在,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在这些男人里处于领导地位。

我通过云溪邀请来了丹巴,理由是和他很对胃口,觉得他是个勇士,闲的没事,想和他喝酒。

这家伙蠢笨如猪,脑子里都是肌肉,最喜欢别人夸他勇武,一瞬间飘得找不着北了,白天的事情刚刚忙完,夜幕初上时就拎着烈酒来找我了。

只要我不走出毡房,这些怪物对我的态度很友好。

没人会仇恨一个即将燃烧自己为它们种族续命的人。

我和他喝了一整夜,对他的了解更多了。

相比于其他怪物,丹巴撇开力量和抗击打能力这些种族天赋以外,唯一的优点就是速度比较快,这得益于后天的锻炼。

当一个人的肌肉非常发达的时候,意味着他的爆发力会很强,如果专注于锻炼,速度快不是很难。

我觉得如果我全神戒备,并且打开脑域的话,要捕捉他的动作不是很难,费点力气应该能弄死他。

对对手有了评估后,我安心蛰伏,见人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病恹恹的,阿旺老汉来看过我一次,对我这种状态很满意。

……

很快,二月十五到了。

这一天,一大早外面就传来爆竹声,很热闹。

梅朵的婚礼是今年最盛大的婚礼,她是阿旺老汉的嫡系子嗣,跟阿旺老汉很亲近,部落里的人对她寄予了极高的希望,觉得她的繁衍能力一定不会比阿旺老汉差,肯定能为族群开枝散叶的。

我第一次离开了毡房。

守门的两个壮汉把我架了出去,围绕着部落转了三圈后,又把我拎了回去。

这是他们的习俗。

这是个将近一百人的部落,居住在一片小小的绿洲里,四周的白桦林已经枯萎了,一片小小的湖泊完全结冰,那是维系这里的唯一水源。

这里女人很少,转了一圈,我只看到十几个,剩下的全都是男人,一个个体魄壮硕,都能谓之彪形大汉。

它们这个族群的繁衍问题确实令人堪忧。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像云溪一样的女仆。

云溪说过,这个小部落每年都会捉很多女人回来,但基本上不是被折磨死了,就是疯掉了,活下来的很少,人一批又一批的换着,但打她来这起,好像就这七八张面孔一直都在,神经坚韧的人终究是少数。

女人们凑在一起,对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就像是在评估一头种猪,从她们的表情上能看得出,她们似乎对我很满意,不少女人还挤眉弄眼,丢给我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伦理在这里不重要,羞耻也不重要,繁衍最重要。

可惜,我一点心猿意马的感觉都没有,这里绝不是男人的天堂。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物种族,但它们幻化成人形后的样子绝对称不上美丽,女人们大都是一张中年村妇的面孔,身材臃肿,因为强烈的紫外线和狂风摧残,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绛紫色,法令纹特别深,咧嘴一笑,满嘴的牙齿就像是一排码的整整齐齐的黄色玉米粒。

我觉得阿旺老汉真的是个狠人,面对这种货色都能解开裤腰带。

能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画面么?

一群村妇跟着你,一路上不断往嘴里丢瓜子,“噼里啪啦”磕完后,瓜子皮混着口水耷拉到下巴上自然坠落,同时一个个还眉眼婉转,浑浊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给你丢眉眼……

你觉得这叫男人的福音吗?

如果这都算,我只能说,兄弟你太特么狠了。

反正我是受不了,等守卫把我拎回毡房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梅朵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至少和这群老娘们比起来她绝对是国色天香。

按照这群怪物的习俗,婚礼当天是不进食、不见客。

我被饿了一整天,就连云溪都没有来,我不知道她是否做好准备了,只能在心里祈祷一切顺利。

转眼,月上枝头。

大概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毡房外面冲起了火光。

我被吓了一跳,以为云溪已经动手了,差点从皮褥子上跳起来,不过很快我就听到了外面男男女女的欢呼声。

仪式开始了。

丹巴带着两个抬着担架大汉的兴匆匆的跑了进来,对着我咧嘴笑道:“兄弟,你的好日子来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完,他摆了摆手。

两个大汉冲上来就把我放上了担架,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们拎出冗长的白绫开始往我身上缠,不过片刻我就被绑成了一具木乃伊,只剩下一颗脑袋还在外面,动弹不得。

丹巴抚摸着我身上的白绫,咧嘴笑道:“我们崇拜白色,这是最喜庆的颜色。”

果然独特!

我们用来送死人的东西,你们用来迎新人。

我心里在冷笑,这么捆绑让我觉得自己像板上任人宰割的肥鱼。

“好好对梅朵!”

丹巴拍了拍我的脸,又做了几个男人都懂的下流动作,嘿嘿笑道:“她可是我们这里最美丽的女人!”

说罢,他一摆手,两个大汉抬起担架就向外走。

我看着丹巴高大的背影,眼中闪过一具不易察觉的冷光。

所谓婚礼,应该是群魔乱舞才对。

估计很快我就知道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

第0141章 血腥祝福

整个部落里到处都是篝火堆,灯火通明。

这是它们的习俗,每当有部落里到了适婚年龄的女性与外族结合的时候,它们都会点起九十九个篝火堆,寓意吉祥。

部落里的人早已聚集到了北边。

这是一片白桦林,人满为患,男女老少都聚集在这里,林子里有篝火,篝火堆上架着烤肉,它们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吃饭方式。

林中有一片空地,那里插满了许多十字桩,足足有四五十个。

空地以南,那里有一个四五米高的祭坛,形状类似于金字塔,上面留有台阶。

梅朵盘腿坐在祭坛之上,她一身纯白的皮袍子,头上扎着白色布条,看起来像是在给人送丧。

阿旺老汉在梅朵身边,老家伙今天红光满面,手塞在袖筒里,笑意吟吟的望着下面的人。

当我被丹巴和两个壮汉抬着来到这里的时候,阿旺老汉在高台上立即笑意吟吟的说道:“看吧,我们的新郎官来了!”

这里一下子炸窝了,怪物们起身围着篝火堆跳啊跳的,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在穷乐呵什么!

我被放在了祭坛下的一条长桌上,和周围群魔乱舞的情形一对照,我还真觉得自己挺像一盘菜。

距离近了,我才看清了祭坛的情况。

这上面有很多古怪的图画,就像是远古先民在山洞里留下的记录生活的图案一样,比简笔画都要简单许多,但颜色很鲜艳。

我注意到画中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上面是一个圆圈,圆圈之上是两根类似于天线的线条,圆圈之下则是一条直线,直线两侧又分离出倾斜向下的线条。

乍一看,这似乎画的是虫子,与蜈蚣很相似。

圆圈应该就是它们的脑袋,圆圈上类似于天线一样的线条,可能是它们的触角,也有可能是它们强而有力的獠牙,连接圆圈的直线应该是它们的躯干,两侧的线条应该是腿。

如此模样,很容易让人想到蜈蚣。

我看了这四周的怪物一眼,心道这莫非就是它们的本来面目?可惜这些图画过于简单,我能想象到的东西有限,暂时还无法确定这些怪物的来路。

祭坛上面的图画记录的应该是这些怪物的日常生活!

“诸位,又到了这盛况空前的盛典……”

阿旺老汉意气奋发的对着部落里的人开始讲话了,就像很多领导的讲话一样,上来必定是一篇似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回忆录,回忆他们过去的一年里是如何披荆斩棘,如何携手共创美好生活的。

说真的,阿旺老汉的讲话水平还真不咋地,动不动就说秃噜嘴了,光见吐沫星子横飞,就是憋不出话来,估计是不知道如何用普通话来表述内心的意思了,最后心一横,充斥着苞米棒子味道的大西北方言就出来了。

偏偏就是这样一通连合格都说不上的讲话,刺激的下面的怪物一个个眼冒金星,阿旺老汉在他们心目中俨然是一副智者的形象。

我默默别过了头,已经对这个部落的文化水平不抱有任何期望了,同样都是怪物,它们和我之前处理过的几个案子的主角儿不可同日而语。

絮絮叨叨说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阿旺老汉才终于过瘾了,下面的听众一脸意犹未尽,淘淘崇敬之情没有宣泄的余地,只能声嘶力竭的尖叫,丹巴这莽汉居然被感动到了,俩大眼珠子里蓄满了泪水,恶狠狠的撕扯着手里的烤肉,满嘴油花儿四溅。

我目光在人群中游离,看到了好几个女奴婢,唯独没有云溪的身影。

她应该正在办事吧?

但愿一切顺利!

我心里祈祷着。

阿旺老汉过足了瘾,就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摆了摆手,让下面的怪物们闭嘴,这才正式宣布:“接下来,让我们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桦树林里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几个壮汉连踢带踹的把这些人赶到了插满木桩的地方,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就是狼狈了一些,应该是刚刚从外面抓回来的。

可悲的是,足足四五十人,其中不乏身强力壮的,他们竟不反抗,只知道一味的求饶,硬是被两三个人赶着走。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就是所谓的婚礼祝福,这些怪物会把他们一个个的杀死,按照这些怪物们信奉的一花凋零一花绽的原则,每杀死一个人,我和梅朵浑厚就会生育一个子嗣……

阿旺老汉对梅朵的期待还真的高,希望她能生养四五十个孩子,活到老,生到老,这在这些怪物眼中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怪物把这些人驱赶到木桩前后,开始一个个把他们往十字桩上捆绑。

这些人仍旧没有反抗,只知道哭泣。

我好几次握紧了拳头,想在这时动手,可几番犹豫后,我终于还是放弃了。

人不自救,他人如何救之?

只要他们敢跳起来反抗,这些怪物没有枪支,真拼了结果尚未可知,到时混乱一起,我如果出手,大有可为。

可惜,他们不敢。

我也犯不上去送死,我不是超级英雄,没有以一当百的能力,如果给我一群狼,我或许敢带着这群狼向猛虎发起冲锋,可如果给我的是一群羊,那我还是沉默吧,冲上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们还会死,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个我给他们垫背。

转眼,四五十人全都被绑在了十字桩上,丹巴等人从怀中摸出小刀狞笑着走了上去。

丹巴是最先动手的。

他选中了一个体型几乎与他相当的壮汉,一把扯住对方的头发,在对方的惊恐和尖叫中,他用刀子一点点割开的对方的肚皮,又把手伸进了对方的肚子里,壮汉惨叫的愈发凄厉了,疯狂的挣扎着,但挣脱不了绳索。

片刻后,丹巴从壮汉肚子里扯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那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壮汉口鼻开始溢血,抽搐几下后,头颅无力的耷拉下来,再没有反应了。

“杀人啦!”

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

至此,他们才终于明白求饶无用,可惜,迟了,一个个都已经被绑在木架子上了,只能等死了。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耳畔的惨叫声和怪物们的狂笑声从未停下过。

这种眼睁睁看着和自己一样的人被屠戮的滋味不好受,我干脆不看。

四五十人,杀起来没那么容易。

至少比四五十头猪要费劲一些。

杀戮持续了很长时间,惨叫声才终于平息下来了。

一些奴婢被唤来,她们用盘子盛着刚刚取出来的心脏,排成一条长龙亦步亦趋的将之送到祭坛上,又把这些心脏围绕着梅朵放下。

梅朵终于动了,她取出一把小刀,把面前血淋淋的心脏切割成小块,又以她自认为最优雅的姿势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她在看我,目光肉麻又深情。

这一幕在我看来何其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略一思索片刻,我终于知道了,黎明图书馆里有一册古书,上面用插图记录了不少怪物的习性,其中就有与眼前这一幕。

我想,我大概知道它们是什么了。

……

第0142章 蚁人

蚁人。

一种群居性怪物,因本来面目与蚂蚁极其相似,所以被冠名蚁人。

它们结群而居,过着吉普赛人一样的生活。雄性披坚执锐,力大无穷,能舞动自身重量好几倍的重型武器,负责保护群体,而雌性则负责繁衍。

我回忆着插图上的信息,并与这个部落里的怪物一一对比,无一不符合。

确认了这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我已了然于胸。

这场杀戮远不止是杀人取乐,亦或者一花凋零一花绽的迷信说法那么简单,它确实有巨大的作用,关乎繁衍出来的后代。

蚁人与异族繁衍,诞生的孩子一定是蚁人,原因就在于这场祭祀!

黎明的记录里,这种祭祀被蚁人称之为圣祭,是它们族群内部最神圣、最重要的祭祀活动。

每一个达到适婚年龄的雌性蚁人,体内都会分泌一种非常特殊的激素,当它们食用其他种族的心脏时,这种激素就会和心脏里的成分发生类似于化学反应一样的激烈碰撞,最终形成一种和珍珠差不多的物质,它们称之为血缘珠。

血缘珠上记录着一个种族的基因密码,并且对被标记的基因完全免疫,这就是为什么蚁人和异族结合生的孩子只能是蚁人的原因。

简单的说,雌性的蚁人一生只能吃一种异族的心脏,它们吃的是哪个种族的心脏,体内诞生的血缘珠就对哪个种族的基因免疫,它们也就必须只能和那个种族结婚,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生出来的孩子是纯种的蚁人。

否则,一定会生个杂毛出来。

吃的心脏越多,血缘珠就越纯粹,生出来的孩子就越是强大。

像梅朵这一口气吃了四五十个人的心脏,一旦和人结合,诞生的子嗣必定非常恐怖。

不过,这样的繁衍方式也有弊端,通过血缘珠完全扼杀掉父系一方的基因,这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是完全不成立的,即便它们做到了也注定生出来的孩子是不健全的,雄性蚁人没有生育能力就与此有关。

这样的族群注定难以长存。

所以,现在蚁人已经非常稀少了,不是什么常见怪物。

否则,人世间的修士们还不得乐翻天了?

血缘珠是有奇效的,如果取出力量强大的血缘珠吞服,甚至能开辟脑域!

这对修士来说难道不是宝贝?

胡思乱想的工夫,丹巴居然来了,围着我齐齐跪倒,对我拜了又拜。

这是它们拜托我替他们繁衍子嗣的仪式。

有点变态是不是?

反正受了这种大礼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三拜之后,礼毕,丹巴起来大手一挥,立即有两个大汉一前一后举着担架把我抬了起来。

丹巴在前引路,两个大汉紧随其后,它们离开了群魔乱舞的现场,径直把我送回毡房。

“哎!”

眼瞅着丹巴转身正要离开,我连忙叫住了它,询问道:“你们这得把我缠到什么时候呀?”

“等梅朵来了她会亲手帮你解开的。”

丹巴正色道:“你身上缠的这布条跟外面新娘的红盖头一样,必须得是配偶才能拆开的。”

我特么又不是快递盒!

我脸一黑,随即心思一转,又问:“你们这就走了?”

“对啊!”

丹巴咧嘴笑道:“我忙活了大半夜,还没喝上你的喜酒呢!”

“我这孤零零的也没个人搭照啊!”

我苦笑一声:“对了,前些日子伺候我那个婢子呢?你倒是把她叫来啊!”

“这……”

丹巴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晚上人多,又有点乱,我没见到她!”

说此一顿,他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哎呀,你就在这儿躺一会儿吧,今天晚上是你和梅朵大喜的日子,谁都不能来打扰你们的,你安安心心候着,估计梅朵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这才带着两个大汉转身而去。

云溪,到底在干嘛?

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了。

不过看丹巴的神情,云溪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如果她露出什么马脚,我提及她的时候丹巴不可能是那副神情,这让我稍稍心安一些。

丹巴一走,毡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尝试着发了发力气,竟不能把身上的绷带震断,勒的太紧了,根本无法发力。

四下环视一圈,我的目光投在了不远处的火盆上,当即就地一滚,一口气滚到了火盆前,撅着屁股贴在火盆上炙烤身上的绷带。

火盆的热度很惊人,隔着好几层绷带皮肤上都能明显感觉到可怕的热量,烘的皮肉生疼,我咬牙死忍着,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汗流如注。

嘎嘣!

嘎嘣!

接连几声脆响后,有几条绷带断了。

我试着动了动,两条手臂至少有了点活动空间,而后我猛然发力,伴随着一连串“嗤啦嗤啦”的布帛破裂声,我身上的绷带尽数化作碎片。

我终于挣脱了束缚,又从一旁放着手把肉的铜盆里拿了一把吃肉用的小刀,刀藏在枕头下,这才把屋子里略微收拾了,躺在担架上,又用厚被子盖上了自己,只余下一颗脑袋在外面。

外面很热闹,笑声和吵闹声不绝于耳。

这对于它们来说是一场难得的盛宴,没人会在乎前不久被宰杀的那四五十个人。

宴会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月上中天时,毡房的门帘才“哗啦”一下被人挑开了。

梅朵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身上的血腥味浓郁的化不开,鲜血于她而言,似醇香美酒。

她醉了。

吃了那么多血腥的心脏似乎还没有填饱肚子,进门后便往桌子旁走去,嘀咕了一句刀子怎么没了,也不多想,干脆用手抓起肥腻的冷羊肉就往嘴里塞,大快朵颐。

她很能吃,我知道,这是她体内正在形成血缘珠,很容易感到饥饿,足足有十几斤的羊肉被她一扫而光后,她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怕了拍肚子,脸上血色渐渐消退,一步三晃的来到褥子前坐下。

一股浓烈的羊膻味和血腥味混淆着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梅朵的脸上有白色的油腻,偏偏要托腮看着我,装出一副清纯的样子。

我发誓,那画面让人不忍直视。

“小哥哥,我们终于结婚了。”

梅朵咧嘴笑了起来,牙缝里是生食心脏留下的血丝,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眼睛里充满温柔,定定看了我片刻才说道:“知道吗?那天在青海湖畔看到你的时候,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见过很多男人,但他们谁都没有你勇猛,我喜欢你受伤后像恶狼一样的模样,所以我选择了你,和你这样的人结合,我们生的孩子一定是最强大的!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到底有多么想你,可是他们不让我来看你,说那是不吉利的,我每天掰着指头等啊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一番深情告白后,她徐徐探出了脑袋,一点点的靠近我,高高撅起的嘴巴上沾满油腻,在昏黄的火光下亮晶晶的,活生生就是个肥腻腻的猪屁股。

她的脸,这一刻发生了一些变化。

脸部轮廓出现了阴影,一张脸越来越不真实,直到似烟幕一样消弭于无形。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作呕的一幕……

……

第0143章 非我族类

这是一颗硕大的虫首,白白胖胖,与蚕非常相似,白肉一圈又一圈的堆叠,如救生圈一样,缝隙处又生出了绿色的硬毛,最顶部呈红色,嘴巴就长在这个位置,口中没有牙齿,却有涎水不断掉落。

这样一颗足球大小的虫子脑袋横陈在眼前,饶是我有了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的后撤。

梅朵惊觉,连忙从地上坐了起来,后退一步,又恢复了人的模样,她有些惶恐的看着我,低声道:“小哥哥,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艰难的摇了摇头。

吓到倒是不至于,被恶心到了倒是真的。

梅朵看不出我的勉为其难,反而大大松了口气,垂首道:“小哥哥,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人,所以在婚礼上我才会吃……”

说此一顿,她摇了摇头,又道:“那时我就在担心你能不能接受,看了你好几次,好在你是能猎杀那种怪鸟的英雄,倒是没有被刺激到,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这个样子……”

不接受能咋的?你能放过我?

我心里暗自咒骂一声,憋了半天才强笑道:“挺好的。”

“真的吗?”

梅朵一脸惊喜的看着我。

我艰难点了点头。

多么单纯一个姑娘啊。

我竟然莫名其妙有点愧疚,不过想到她眼皮子都不眨就吃了四五十个人的心脏,那点愧疚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喜欢就好!”

梅朵一脸兴奋,道:“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变成人的样子,总感觉很憋屈,仿佛身上套上了枷锁,还是自由自在比较好一些,我很希望能以真实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她扭动着身体开始徐徐后退,也不知是从哪看了某些不良影片,学起了勾搭男人的招数,可惜她四肢短小,身形壮硕,穿的又像给人送丧似得,比淘宝买家秀都不忍直视,实在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倒像是一个大土豆子在满地滚一样,看的我眼都直了。

她大概是误解了我眼神里传达出的意思,脸色微红,表演更加卖力了,一边后退,身上的衣服渐渐褪去,她的外貌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转眼,衣衫褪尽。

一条硕大的白色巨虫伏于地上。

这虫子足有一米五六长,水桶粗细,绿毛一圈圈的不说,白色皮肉下似有某种浆液在涌动,腹部生有巴掌大的吸盘,密密麻麻!

它在地上蠕动,片刻后又似眼镜蛇一样人立而起,向我扑来。

这东西太丑陋了,看的我心胆皆寒。

说时迟,那时快,在它压在我身上的刹那,我手如闪电飞速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吃手把肉用的小刀,一手托着巨虫的头,一手持刀迅速刺入对方脖颈。

噗!

白色的、绿色的浆液如涌泉,喷了我满脸!

“哇!”

巨虫的嘴巴张开嘶吼一声,凄厉到极致。

我两腿一蹬,将它从我身上掀翻了下去。

巨虫死而不僵,在地上蠕动,仰头对着我嘶吼不已,竟口吐人言厉声问我:“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

它被我刺中要害,一时半会怕是爬不起来了。

我双眼盯着毡房门口,外面守卫的两个汉子今夜喝多了酒,正靠着毡房汗水,透过缝隙我能瞧见它们已经被方才的嘶吼声惊动,我攥紧手里的小刀,全身戒备着,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来自黎明。”

五个字,足以让梅朵明白过来了。

其实我的戏演得不好,有很多漏洞,可她太蠢,竟一直没揣摩到关键处,此时愤怒的咆哮着,却无可奈何,它无力进攻,大量的白浆从伤口涌了出来,散发着脓液般的腥臭味,毡房里臭气熏天。

哗啦!

毡房的门帘被撩开了。

我手里的刀狠狠甩了出去。

这一刀灌注了我浑身的力气,如离弦之箭,隐隐可闻气爆声。

一个醉眼惺忪的守卫提着马刀刚刚探进头,立即被命中,刀子“噗”的一声从它眉心插了进去,它双眼成了斗鸡眼,死死盯着刀子,似乎想看清是什么夺了它性命,而后徐徐倒下。

不等另一个守卫进来,我已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隔着门帘,我和他撞在了一起,又翻滚在地,我使出浑身解数才把他压制在下面,死死掐着他的脖子,欲扼死他。

这壮汉反应也很快,瞬间现出真身,这是一只一人大小的巨型蚂蚁,嘴巴里都是强而有力的獠牙,扭头就朝我胳膊咬来,看那咬合力,被它咬个正着的话,只怕我这条胳膊也别想要了。

无奈下,我只能撒手。

巨蚁的腿疯狂踢在我身上,将我掀翻了出去。

这东西挣扎着想要翻身,不过我的动作更快,就地顺势一滚起身,再次扑了上去。

此刻,巨蚁恰好翻过身来,不等它转身攻击我,我一脚踩在它腰肢上,两手从身后抱住它的脑袋狠狠拧了一圈。

咔吧!

它的脑袋被生生拧了下去,不过一时还没死透,尸身在原地翻滚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消停了。

我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人赶来,这才捡起地上的马刀,大踏步进了毡房。

梅朵恢复了人形,捂着脖子靠在角落里大口喘着粗气,她被我一刀捅穿了脖子,动脉被割断,白色和墨绿色的汁液流的半边身子都是,见我进来,恶狠狠盯着低吼道:“你不得好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

我冷冷看着她,道:“人对你们而言是猪狗,可以肆无忌惮的把他们挂在十字架上剖腹挖心,闻惨叫声以取乐,你们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诛之!”

说罢,我提刀大步朝她走去。

“我和你拼了!”

梅朵尖叫一声,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头朝我撞来。

我冷笑一声,向前劈出一刀!

噗!

这一刀从她肩膀划到肚皮,直接把她砍翻在地,肚皮被切开,内脏都流了出来,嘴巴里溢出绿色液体,浑身抽搐,这是在咽气,她抬手指了指我,脑袋一歪,彻底气绝,手臂又沉沉落地。

咕噜噜!

一颗殷红如血的珠子从她腹中滚出,绽放着红色的光晕。

“血缘珠?”

我一怔,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弯腰捡起了这颗珠子,毕竟这是宝贝,能开辟脑域。

轰隆隆!

外面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我在毡房里都能感到地面在颤动,可想而知爆炸到底有多么恐怖。

是云溪点燃了储存丹药的仓库吗?

我面色一变,迅速起身冲出毡房,这座营地很快会乱起来,是我们最好的离开时机,我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云溪,但愿这个傻女人现在是安全的!

……

第0144章 侠客

丹药于蚁人如罂粟,是这个部落的命脉所在,它们对这东西看的很重。

外面悲呼连天,火起于北方,在部落边缘,蚁人们纷乱如蝗朝那边一用而去。

看着它们脸上的悲愤和绝望,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清末鸦片战争时的大烟兵,与它们何其相似?

我在黑暗里杀人取命无人问津,药仓起火一个个哭天抢地全冒出来了。

这是它们的致命弱点,有了弱点注定它们要灭亡。

但愿云溪是个聪明的姑娘,已经远离爆炸地点了,不然被堵住的话,她会被愤怒的蚁人们活吃掉的。

我没有犹豫,混在蚁人中赶往爆炸地点,云溪即便不在药仓,肯定也不会距离太远,我只能去那边寻找,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事情,决不食言。

“哎!”

忽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我。

阿旺老汉一边往身上披羊皮袄子,一边疑惑的看着我:“你小子咋跑出来了?”

老头满脸狐疑的看着,显然老家伙起了疑心了。

“起火了,我就出来看看。”

我左右瞄了一眼,确认阿旺是独自一人,下意识的握紧了马刀,不过看四周还有不少蚁人匆匆经过,又松开了手,笑道:“两个守门的守卫一见起火,就匆匆忙忙跑了,梅朵放心不下,干脆让我出来瞧瞧。”

“胡闹!你能解决什么事情?”

阿旺老汉气得跳脚,不过疑虑散了一大半,一摆手道:“新婚之夜到处瞎跑什么,赶紧回去!”

说此一顿,他抬头望了眼药仓方向熊熊燃烧的火焰,脸上闪过隐忧:“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恐怕会有大乱子,你去保护好梅朵就行了,没有我的通知,千万别出来!”

我看他忧虑不似作伪,心想莫不是丹药没了还回危及阿旺老汉的统治权威?遂问道:“问题很大?您确定不用我帮忙?”

“天大的问题!”

阿旺老汉正色道:“它们嗜药成性,半日不食便浑身匮乏,若一日不食,性情暴躁必然生事,部落里囤的药全都没了,待会儿它们看见烧成的废墟,难免会出大乱子,我得赶紧去安抚它们,迟则生变!”

说此一顿,阿旺老汉连连推搡我,叫我回去先躲着,陪着梅朵,他自己转身就走。

不过没走几步,阿旺老汉忽然拧头问我:“你怎么能站起来行走自如呢?”

他终于意识到了关键。

我四下看了一眼,这里已经没人了,蚁人们都差不多赶往药仓了,我也不再掩藏,冷笑道:“你说呢?”

“不对,你!”

阿旺老汉面色巨变!

噗!

我二话不说一刀砍在了他胸口,殷红的鲜血喷了我满脸。

阿旺老汉倒地后捂着胸口挣扎,不等他有进一步反应,我手里的马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矮下身子笑眯眯的冲他说道:“砍了一刀,疼是疼了点,但至少死不了,先说说我那把剑你放在哪里了?你要不说,老子真弄死你!”

“嘿,原以为是捡了条受伤的狼,结果是头会吃人的老虎呀!”

阿旺老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的剑在我的毡房里,就挂在墙上,你可以拿剑走了,别害我跟梅朵的性命就行!”

我摇了摇头:“梅朵已经死了。”

“什么?”

阿旺老汉瞬间怒了,手指着我:“你……呃……”

不等他话说完,我已经割断了他的脖子,他捂着伤口满地打滚,黑色的粘稠血浆喷的到处都是,让我想到自己第一次杀鸡时的场景,一刀割了脖子后因为害怕撒了手,以至于那只鸡满院子扑腾,血也喷的到处都是。

我看向药仓,神情莫名。

这次是弄巧成拙了,丹药对蚁人的影响力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可以说谁拿捏住了丹药,谁就能控制蚁人,这也是我一定要弄死阿旺老汉的原因,他死了,药仓炸了,没人维持秩序,蚁人只会越来越乱,他们越乱,我就越容易行事。

借着混乱,我可以在找到云溪后再去取九龙剑,从容离开。

九龙剑少不了,这把剑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它为什么重要,但没了这把剑,黎明恐怕容不下我!

……

如我所料,蚁人们果然炸窝了。

药仓前,蚁人们如丧考妣,女人坐在地上嚎哭,男人在激烈的争吵。

有人说可以再炼。

但被驳斥了,炼丹药的工具都在药仓里,在爆炸中一同被毁掉了,如果重新锻造工具、收集炼丹材料,再加上炼丹,少说都得四五天的时间,没人能抗得过这么久,丹药是毒品,一旦发作,浑身如万虫啃咬,痛痒难耐。

有不少拥护阿旺老汉的人在帮忙维持秩序,但暴怒中的蚁人根本听不进去,有人率先动手了,很快双方互殴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很可笑,之前还团结的铁板一块的蚁人,转眼因为药仓焚毁就内讧。

我趁机把药仓四周都搜寻了一遍,根本没有云溪的影子。

“难道,她在焚毁药仓后去毡房那边找我了?”

冷静片刻,我脑袋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或许我们真的是擦肩而过了。

当下,我又匆匆忙忙赶回了毡房。

门前,地上一滩巴掌大小的血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血迹殷红,是人血。

“云溪!”

我大喊一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撩起门帘匆匆进了毡房。

炭火盆前,一个女子静静靠在桌子上,披头散发,气喘如牛,她怀中抱着一方古剑,身下却流了一大滩鲜血。

她,正是云溪!

“你来了。”

云溪扬起了脸,清秀的小脸上狰狞的疤痕交错,眼睛里却有泪光闪烁:“我还以为你又骗了我……”

说着,她抬起脏兮兮的衣袖不断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怎么就哭了呢,被囚了这么就,泪水不是早就干了么,怎么还会哭……”

我疾步朝她走去。

“哝,你的剑。”

云溪把九龙剑递到我面前,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道:“大丈夫怎能不带三尺剑?知道吗?你刚刚被抓来那天,哪怕昏迷中都死死抱着这把剑,阿旺和丹巴费了很大劲才抢走,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或许是个真正的侠客。

这几天我想了又想,为什么我要信你呢?

我想,肯定是那天那一幕触动了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怪物们捉了很多人,不乏身强体壮的男人,可他们都只会哀求哭泣,连跳起来和那些怪物打一架的心气儿都没有……

我就觉得,我们人真的没有尚武精神了,你是唯一一个能给我提提气的人!”

说此一顿,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脸上的疤痕不足以遮蔽她惊心动魄的美丽,她笑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你就是我心目侠客,侠客不能无剑,所以我帮你把剑偷回来了……”

我一怔,心里似乎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一时竟疼的难以喘息,咬了咬牙,垂首道:“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看了,我活不成了。”

云溪把剑塞给我,又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睛明亮的吓人,很认真的说道:“带我回家,我的侠客。”

……

第0145章 以武犯禁

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个侠客梦。

倒提三尺青锋,一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少年时谁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

长大后谁没有被现实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直到被规矩、命运这些东西草的体无完肤时,才会老老实实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部阉割,按部就班的活着。

九龙剑就在怀里,剑鞘冷冰冰的,锋芒被敛去。

我抚摸着剑鞘,心里似乎有一头野兽在挣扎着。

我不得不承认,云溪拨动了我心里的某一根弦,唤醒了我心里的热血,以及那个早已被扑灭的……侠客梦!

“好!我带你回家!”

我定定看着她,很认真的说道:“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谢谢。”

云溪笑的愈发灿烂了,明媚的甚至都有些刺眼,她愈是如此,愈是难掩笑容后的苦涩:“身子早就脏了,我都记不清被那些畜生碰过了多少回,从阿旺开始,到这里的每一个男人,有时候洗澡我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擦掉,可总觉得脏,就是洗不干净,现在我忽然懂了,或许当我像个人一样死去,埋葬在故土,我才能觉得自己干净。”

我没接话,只是把她背了起来,挪动她身子的时候,我触摸到了伤口,那是拳头大小一个血窟窿,就在后背,她能挣扎着跑到这里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是她在点燃药仓时负的伤,她用老办法贿赂了药仓的管理,这才进了药仓,那里全都是丹药,这个傻女人竟然在那里点燃明火,爆炸时来不及逃出去,被炸起的破陶片击中了后背,至于那个药仓的管理,早被炸成了粉碎。

我用蚁人们包裹我的绷带把云溪捆绑在了背上,这才徐徐抽出九龙剑。

剑光潋潋,清净如水,让我心里一片空灵。

儒以文犯法,侠以武犯禁。

我欲犯禁,像云溪说的,做个侠客。

这与我一直奉行的保命原则背道而驰,可,那又如何?

人这一辈子总得返老还童几回,做几件少年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

部落里仍旧隐隐可闻嘈杂声,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火药爆炸后的气味,烟幕将夜空都笼罩了,让这里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

一个骂骂咧咧的大汉自药仓的方向而来,似乎是败下阵来了,这是阿旺老汉的一个亲信,祭祀典礼上我看他亲自操刀从一个老妪腹中剖出血淋淋的心脏,此时他心情很坏,与我撞个正着,见我背着浑身是血的云溪,如何能猜不出我要干嘛?狞笑一声拎着马刀向我迫来,大概是把我当成了撒气桶。

我卯足力气,无论是细胞还是脑域完全张开,爆出了最强横的力量,直接一剑斩断他的马刀不说,九龙剑更是砍在他肩膀上。

他惨嚎一声,跪倒在地。

我拔剑而起,一刀将他斩首,绿色汁液喷的很高,一直等我远去后,尸体仍旧跪在地上,久久不曾倒下。

云溪一声不吭,只是紧紧抱住我的脖子。

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血腥的突围路。

药仓那边的争吵似乎有了结果,离开部落的路上,陆陆续续碰到数十人,无论男女老幼,全被我斩于剑下。

这是个肮脏卑劣的物种,我想不出让它们活下去的理由。

部落外围是一片白桦林,这个季节里有些枯败萧索,是这片绿洲里唯一的屏障。

当我冲出部落踏入白桦林的时候,云溪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下意识的抱紧了我的脖子。

“小心,小心!”

云溪低声道:“这里有守林人,全都是部落里最强大的怪物,以前有很多逃跑的人全都折在了这里。”

我点了点头,淌着积雪默默前行。

林子里很安静,安静的让人窒息。

咔嚓!

毫无征兆的,我脚下传来一声脆响,引起了我的注意。

林子里雪很厚,走进来只能听到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根本踩不到地上的树枝。

我四下里观望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略一犹豫,双腿猛然发力,一声长啸向前窜去!

呼啦!

头顶上有强风吹过,一个黑压压的东西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扫了过去,那是一个捕兽用的木架子,上面全都是一根根削尖的木棍,要不是我躲避及时,被这东西拍个正着,恐怕会当场暴毙!

就地一滚后,我顺势站了起来,这时,难言的强烈危机感涌上心头,背后又有激烈的破空声响起。

我豁然转身,却见几支利箭正朝我飞来,连忙抄起九龙剑“叮叮当当”将之扫落。

可惜,箭矢太多了,我躲闪不及,有一支箭矢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钻进我腋下。

噗!

这一刹,我能听到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如果不是我及时用胳膊夹住了这支箭矢,恐怕已经伤及内脏,难以活命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飞矢木架,就是古老的捕兽手段,防不胜防。

白桦树上有两道黑影跳了下来,是两个穿着白色皮袍的蚁人,他们身上有积雪,估计彻夜都在这里埋伏着,部落里都乱成了那样,仍旧不挪窝。

“咦?”

一个蚁人轻哼一声,冷笑道:“部落里今天晚上不平静,果然有人想浑水摸鱼……”

咔嚓!

我一把折断肋骨处的箭矢,怒吼一声率先朝这个蚁人杀了去!

对方也不是个怂主,从腰间抽出马刀就迎了上来!

铿!

我一剑削断他手里的马刀,眼看着剑锋即将落在他身上,它却猛然侧身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见他躲避及时,我干脆手腕一拧,变砍为削,一剑朝他胸口扫去。

噗!

蚁人的皮袍被我割裂,一时皮开肉绽,惨叫一声。

可惜削终究不如砍威力更大,无法一剑将他斩杀。

我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出准备一剑将之刺死。

可惜,我终究没机会彻底结果了他,背后有劲风袭来,另一个蚁人看同伴吃亏,立马动手了。

无奈下我只能抽身阻挡,挡下这一击后连忙后退,与这俩蚁人拉开了距离。

哒哒哒!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又有四五人纵马赶来,隔着大老远我都能瞧得见,为首一人,正是丹巴。

我这才想起,晚上他把我送回毡房后一直没出现,原来在这里守着。

这是个好手。

它身边的这几个蚁人也明显比部落里的蚁人强悍,全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我心下一沉,心知自己恐怕很难脱身了……

……

第0146章 决死

唏律律!

丹巴胯下的马一声长嘶,在我面前堪堪停下。

他的马是伊犁马,骨骼壮硕,身形高大,强而有力,充满压迫感,停下刹那踢起的雪都飞到了我的脸上,“哼哧哼哧”直喘粗气,口鼻间窜出一溜白烟。

另外几骑趁机已经抄了后路,分别锁住了几个我能逃跑的方向。

我被包围了。

“是你?”

丹巴看清我的刹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道:“新婚之夜,你不好好跟梅朵在一起,却背着这个女奴跑到这里做什么?”

“嘿……嘿嘿……”

我怪笑起来,一手拄着九龙剑,一手捂着肋下,箭头还在皮肉里,钻心的疼这时才弥漫开来,以至于呼吸都有些沉重,微微仰头道:“真傻还是假傻?看不出来?”

丹巴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们可待错你了?你也看到了,其他人都被杀了,只有你活下来了,而且我们把部落里最珍贵的明珠都嫁给你了,未来,或许你会像阿旺一样成为我们的首领,这样都留不下你吗?”

“我是人,你们是畜生,人和畜生怎能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

我努力挺直自己的身体,一字一顿说道:“我给你个建议,你现在还是赶紧回部落里去吧,那里全乱了,总比在这里和我拼命强,或许你非但拦不下我,还得把你自己交代了。”

“我是守林人,没有族长的命令,不会回部落。”

丹巴摇了摇头,又道:“我很喜欢你,你是个勇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立即回部落,从此安安生生的和梅朵过日子,为部落延续血脉,这件事情我会当做没发生过,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哈哈哈!”

我仰头大笑,朗声道:“晚了,阿旺和梅朵已经死了,我亲手杀死他们的,忘记告诉你了,我来自黎明,我是守望者。”

“你……”

丹巴指着我面色狂变,须臾后,怒火彻底吞噬了他唯一的理智,他赤红着眼睛对我咆哮道:“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话语方落,四周的四个蚁人已经急不可耐的朝我发起了进攻。

哒哒哒……

马蹄声清脆。

四个蚁人骑着高头大马,似四尊不可撼动的魔影,他们亮出马刀高高举起,冰冷的刀锋上跃动着淡蓝色的弧光。

“杀!”

我声嘶力竭的咆哮一声,双手执剑向其中一骑扑了上去,此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我只知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侠客之道。

与战马擦肩而过时,马背上的蚁人已经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一手提缰,一手举起马刀自上而下朝我砍来。

我看准了时机,猛然跪倒在地,因为奔跑的速度过快,所以在双膝落地后整个人仍旧在向前滑行,同时挥剑朝马蹄斩去。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的响起,两条马前腿被我斩飞。

马上的蚁人惊呼一声,瞬间失衡,整个人像被投石器丢出去了一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后一头撞在一颗白桦树上,脑浆四溅,当场暴毙。

我就地一滚,立即起身,转而准备对付其他三个方向来的蚁人,可惜我背着云溪,速度大打折扣,终究是慢了半拍,起身就看见另外三骑已经汇合,并肩子杀到了我面前,我根本没机会闪避。

嘭!

一匹马狠狠把我撞飞。

不曾落地,又一人猛踢马肚,如离弦之箭杀破寒风冲来,手里的马刀无情向我砍来。

这一刀差点砍在云溪身上,关键时刻,我硬着头皮在半空中拧身,用自己的身体接下了这一刀。

噗!

肩膀处立时皮开肉绽。

我沉沉坠地,胸中气血翻滚,嘴巴里血腥味弥漫。

第三骑又冲到我面前,这个蚁人眸光冷漠,抖手提缰,胯下的马“唏律律”长嘶一声,竟人立而起,两只前蹄朝我头上踏来。

它想活活踩死我。

我浑身欲裂,生死存亡时刻,怒吼一声,细胞能量澎湃而出,支撑着我的身体从地上弹起,九龙剑借势刺入马腹。

骏马长嘶。

鲜血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喷的我脸上都是,眼里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眼珠子生疼,目光所及,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绯红。

可我不敢闭眼,一把抽出九龙剑,在骏马倒地前就地一滚躲到了一侧,马上的蚁人立即翻滚了下来,不等他站起,我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

这时,剩下的两骑掉头再次朝我冲杀了过来。

这些蚁人的骑术很好,就像是马背上的民族一样,骑着骏马如臂指使,两人两骑并肩而行,杀气腾腾,像一杆无坚不摧的长枪。

我双手握剑,死死盯着他们。

十米,九米……

在骏马即将撞上我的瞬间,我卯足了浑身力气纵身一跃,直接越过骏马,正面撞在了蚁人身上,对方惨叫一声,被我撞到马下,一只脚没能及时脱离马鞍,被勾挂着在雪地上拖行。我则鸠占鹊巢,老实不客气的骑在了战马上。

另一匹马上的蚁人与我并肩而行,见此一幕,脸色巨变,挥动手里的马刀朝我砍来。

他快,我更快。

我在上马瞬间就下手了,九龙剑快如闪电,一剑刺入他肋下,将他刺翻在地,然后我转手一剑把拖在地上的蚁人右脚斩断,对方在雪地里翻滚,我彻底摆脱了他。

四个骑士,转瞬间,死的死,伤的伤。

丹巴面色更加阴沉了,纵马横在了我的去路上。

“挡我者,死!!”

我早已经杀红眼了,咆哮一声,一剑刺在马屁股上,骏马嘶鸣,玩了命的向前狂奔,速度几乎飙到了极致,我更是举起九龙剑直指丹巴,吼道:“来啊!”

丹巴几次握紧马刀,又几次松开,当我驾驭着骏马迎面朝他撞上去的时候,他一提马缰闪开了。

他怂了!

他根本没勇气和我决死!

速度飙到极致的骏马冲击力有多么可怕,丹巴比谁都清楚。

马没有防护,马上的人更没有防护,在这样的速度下撞在一起,无论是人是马,都必死无疑!

很显然,丹巴还想活,想活就得认输!

我放声狂笑着向远处遁去,临走前顺手把之前射了我一箭那个混蛋砍掉了半个脑袋。

“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丹巴气急败坏的在我身后咆哮道:“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出去吗?离开这里,外面是纵横四百公里的无人区,就凭你的重伤之身和那匹受了伤的马,你真的觉得你能逃出生天吗?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追上你,把你碎尸万段!!”

……

第0147章 穷途

丹巴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追上来了。

而且,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这个大块头有着和他的体型绝不相符的细腻心思,白桦林里五骑两人围杀我,却仍被我夺路而逃,他大约看出了我战力不俗,至少不是随便揉捏的主儿,所以,即便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也不会给我临死前反戈一击刺死他的机会。

甚至,他都不会给我和他单挑的机会。

除非我已经被他的手下五花大绑押到他面前。

他是带人来的,带了很多人,至少有数十人,全都骑着肚子滚圆的骏马,养膘了养了一整个冬天,正是马力强悍的时候。

逃出部落后没多久,我这匹马已经气喘如牛,我眼看身后没了追兵,不由放缓速度,怎料,还不等缓上一口气,丹巴就带人来了,数十人排成一字,齐头并进,马蹄声轰隆隆作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冲锋一样。

我无力再战了,只能仓皇逃命。

我再次狠狠对着马屁股捅了一剑,疯狂的压榨着潜藏在骏马体内的每一分潜能。

骏马撒蹄子狂奔,这才堪堪甩开了丹巴这些人。

丹巴说的不错,这里是无人区。

无人区是什么地方?

就是那些完全保存着原始风貌的高原大漠,人迹罕至,这里是野兽的家乡,却不是人类的桃源,我根本没有在这地方生存的经验,甚至都不会辨别方向,只顾着纵马驰骋狂奔,像无头苍蝇一样遍地乱窜。

整整一夜,我没敢停下缓一口气。

天光破晓时,骏马载着我蹿到一个极陌生的地方,这里背靠着大山,山上林木密集,积雪极厚,仰头一看,大山黑蒙蒙的,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骏马最后悲鸣一声,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它已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被活活累死了。

这一路上,我加速狂奔,不知道刺了它多少剑,到最后,剑锋入肉却不见血,那时我就知道,它跑不远了。

我倚靠着战马,躺在足以把我埋掉的积雪里,定定望着天空,身上的伤早就已经疼到麻木了,每一块肌肉都在不断轻轻颤抖着。

这是细胞能量透支的先兆。

我濒临极限了。

良久后,我才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翻身艰难从雪坑里爬了出去。

我站不起来了,只能像条死狗一样在雪地里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积雪较浅的地方,我这才解下了背上的云溪。

她已经死了,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尸体都被冻硬了,应该死去很长时间了,头颅微微别过,之前她就是用这种姿势抱着我,脸贴在我脊背上,到死都仍旧是这个动作,脸上残留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不是被冻死之人那种诡异的笑,她笑的很恬静,仿佛弥留之际时,她内心是充满幸福的。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蠢女人!!

从始至终,我都没听到她哼哼一声!!

白桦林里搏斗时,她还活着,我能感觉到那时她还在动!!

直到丹巴率人再次追上来后,她就再没反应了。

她根本就是不想让我分心啊!

以至于我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扑通!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一颗巨树,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很冷,感受不到一丝温度,顿了顿,我才哭笑出声:“对不起,恐怕……我没办法带你回家了。”

我看着一望无垠的广阔天地,心里只剩下了绝望。

体力耗尽,身负重伤,骏马也死了,我如何能走出去?

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能和云溪一起埋葬在这片浩淼的天地里了。

我闭目喘着粗气,抓紧一切机会恢复着体力,也在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咔嚓!

忽然,我身后传来一声树枝的断裂声。

我立即睁开了眼睛,拄着九龙剑强撑着站了起来,很快我就找到了声源。

一片干枯的低矮树丛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是你。”

我盯着绿眼睛看了许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跟了我一路,终于准备下手了么?”

咔嚓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条体型壮硕的狼从树丛里钻了出来,一步步朝我迫近,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这是一头孤狼,我早就见过它了,在我纵马逃命的时候,途径一条深谷,在那里我看见了这头捕猎失败的狼,从那以后,它就跟上我了。

这才是真正的狼性!!

很多人喜欢狼,以狼自喻,动辄会在朋友圈里发个狼凶残狰狞的图片,配上一段很鸡汤的话来鼓励自己。

可,他们真的了解狼吗?

什么团结,凶残,确实是真的……

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狼性!

我生活在晋西北管涔山下,那里有狼,有很多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畜生,它们很有耐心,最懂得蛰伏,一旦被它们盯上,它们绝不会在你最强大的时候跟你硬碰硬,它们会等,等你吃饭,等你拉屎,等你孱弱……然后,一击毙命!

很显然,这头狼已经等到了自己要的机会。

它毛色暗淡干枯,一根根毛发几乎炸了起来。

它很饿,而且饿了很长时间了,皮毛都已经没有光泽了,这个冬天对它来说很难熬,我可能是它最后的机会,不然它绝对不会选择向一个体型远比它庞大的人发起进攻!

嗤啦!

我抽下腰带,一圈圈的把腰带绑在了左臂上,一步踏出。

饿狼退后一步。

我再次前进,它又再次后退。

一直等我快把它逼进丛林的时候,它终于忍无可忍,一跃而起朝我扑来。

我体力很差,歇了一会只恢复了一丁点,所以我根本不准备和这头狼纠缠太久,否则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在它扑来的瞬间,我伸出了胳膊,就这么把胳膊伸进了它的嘴里。

它的牙齿再锋利也不是刀子,没办法把缠在胳膊上的皮带咬穿,不过可怕的咬合力还是让我的骨头咯吱咯吱作响,剧痛难忍!

“给我死!”

我怒吼一声,抄起九龙剑在狼背上猛刺数剑。

这东西极其凶悍,几剑都没有将之杀死,一直吊在我胳膊上,合身扑向我,利爪抓的我皮开肉绽,最后更是一爪子摊在我手腕上,打掉了我手里的剑。

无奈之下,我也发了狠,任由它抓挠我的身体,一把抱住了狼头,另一脚踩着它的后腿将它制住,同时膝盖顶着它腰椎猛然跪下!

老人常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说白就是它的腰是最脆弱的地方!

我这一跪下,只听“咔嚓”一声,生生把恶狼的腰部折断了。

“嗷呜!”

恶狼撒嘴了,伏在地上悲鸣翻滚!

我脸色一变,忙捡起九龙剑一剑砍下了它的头,嚎叫声才终于戛然而止。

“完了……”

我坐在地上苦笑着。

狼嚎声能传出去很远,尤其是在这种空旷的地方。

方才那嚎声异常痛苦,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知道附近有人在搏狼。

我想,丹巴他们估计很快就会来了。

事实确如我所料,无人区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丹巴的眼睛,他比我想象中来的更快,想必一直就在我附近,只不过大风吹掉了我留在雪地上的马蹄印,他这才迟迟没有找上来,现如今,一声狼嚎彻底暴露了我的位置。

轰隆隆!

他们纵马而来,我甚至听到丹巴张狂的大笑了。

“看来……我这个侠客没你想象中那么厉害!”

我扭头看了云溪的尸体一眼,自语一声,开始用衣襟轻轻擦拭九龙剑了。

走到这一步,我想,一剑把自己刺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总比落到丹巴手里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要好。

……

第0148章 岂曰无衣

嗤啦!

一道强光自高处倾泻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已经横在脖颈上的九龙剑僵住了,脑域打开,我能感受到那强光里蕴含的恐怖能量。

那似一挂天河,又似天帝手中的杀剑,无坚不摧。

强光将丹巴这些人吞没了。

没有任何惨叫,丹巴这些人立即被绞杀,身体被拦腰截断,伏尸于地,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都难逃厄运,纷纷被斩杀。

那些把我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蚁人,数十个杀气腾腾的骑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湮灭了。

强光散去,地上花花绿绿,尸块甚至横飞出二三十米远,触目惊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惊疑不定,拄着九龙剑艰难起身,微微眯起眼睛眺望远处,这才看见有四道人影从远方的密林里钻出,为首一人倒提青锋,龙行虎步。

距离虽远,可我仍旧一眼看出,来人正是黎皇他们。

那道恐怖的强光并非天灾,也和神祇无关,是黎皇出手,一剑十杀!

这太巧了!

巧到让我不敢置信!

我失踪太久了,我觉得黎皇他们肯定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有可能他们早就返回黎明,现在坐在温室里为我哀悼。

可他们没有,他们从未放弃过我。

淼淼无人区,他们又在我命在旦夕的时候忽然出现,这不是侥天之幸又是什么?

短暂的错愕后,我声嘶力竭的大吼了起来,不断对他们招手。

这里很空旷,除了偶尔会有一些野兽发出吼叫外,就只剩下了风声,人的声音在这里能传出很远。

一个大个子最早听到了我的喊声,是大兵,他四下看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我,摇了摇头转过了身,估计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不过片刻后,他骤然转身,火急火燎的来回张望。

终于,他看到了我!

“哈哈,小九没死!!”

大兵扯着破锣嗓子狂笑一声,狠狠在姬子肩膀上打了一拳头,又抱起小豆子在人家脸上亲个没完,末了,随手把小豆子丢掉,张开膀子朝我跑来,可怜的小豆子跟倒栽葱似得一头插进了深雪里。

我从没见过大兵跑的这么快,老远的距离顷刻就到,见面扑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他满脸络腮胡子,衣衫褴褛,身上腥臭难闻,又有血腥味,他应该从未停下寻找我,一路缺吃少喝,茹毛饮血,区区不到一月的时间让他看起来像个野人。

我被他熊抱压迫到了伤口,不禁闷哼一声。

大兵这才松开了我,自上而下打量我一圈,眼睛一红,下嘴唇不住哆嗦着:“你个龟孙,总算没死,咱哥俩十四五就一块儿浪迹天涯了,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怎么就差点……”

说到最后,他已经语无伦次。

“闭上鸟嘴,你个怂逼崽子,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哭丧?”

我狠狠照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又看向了其他几人。

姬子不再帅气了,也是满脸胡茬子,身上有好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应该是同野兽搏斗留下的。

小豆子一身单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脸上、手上生了很多冻疮。

他们出发时人在西南,西南的冬只阴不冷,可这里却是零下好几十度的无人区,穿着这样的单衣在荒原上流浪二十多天,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连黎皇这样的大高手都筚路蓝缕。

他们这一路太艰难了。

我脱下身上的棉大氅,一下子把小豆子裹上,又一把拥住她和姬子,泪水无声而下。

当年,我背起行囊南下务工时告诉自己,我要肩负起家人的生计,必须做个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如今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回来,我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因为我发现人有时候真的不必独自坚强,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傻子一样的人对你不离不弃,无论你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都要披荆斩棘找到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默默低头在他们耳边如此说。

一向冷漠的姬子笑了,就连脸上的棱角都柔和了许久,低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矛。”

我放开了他们,又整理衣衫,在黎皇面前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行弟子之礼。

所谓患难见真情,我不是个瞎子,黎皇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里怎能没点波澜,不过千恩万谢卡在喉咙里总也说不出,憋了良久,我咬牙道:“师父,我没给你丢脸。”

黎皇扶起了,他很认真的看了我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道:“负伤不能行,犹抱剑而坐,雄视四方,大丈夫所为当如此,你确实没给我丢脸!”

说此一顿,他看到了我肋下的箭头,又问道:“你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把自己被夜枭劫持后经历的一切大概说了一遍。

“佳人已逝,你当自强。”

黎皇看了云溪的尸体一眼,沉吟片刻,道:“维持着古老习俗的蚁人,现在确实很少见了,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把它们斩尽杀绝!“

言罢,他悍然起身,负剑而去,我都没机会阻拦,他人已经消失在了风雪中。

“算了,由得他去吧,这一路上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整个就是一定时炸弹,让他去发泄发泄也好!”

大兵摆了摆手,顺势从旁边捡来一些干木柴生起了火,已经开始拨弄那具狼尸了,笑眯眯的说道:“小九你猎的?好家伙!嘿,来来,小豆子,过来帮把手,有肉吃了,娘希匹,老子啃了两天雪,嘴里淡出个鸟了。”

狼肉其实不好吃,又腥又酸。

但,对于几个饿了好几天的人来说,谁还会挑味道?

吃喝的工夫,大兵说起了他们的遭遇。

十万大山的事情已经落幕了。

我被夜枭抓走的那天,黎皇将一门夜枭斩杀殆尽,那个犯罪集团里的所有怪物全都被暗部绞杀。

这件事情并没有止步于此。

黎明这一次损失惨痛,尤其是学院的学生,但凡参与任务的十去其九,这样的大亏黎明什么时候吃过?而且那个犯罪集团的也没有被连根拔起,十万大山里的只是他们的总部,在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各地,他们都有分部,十分庞大,据说黎明本部已经派遣出了大量战力强悍的守望者,发起雷霆一击,一定要将这个组织斩尽杀绝!

这还不算,甚至黎明高层组织了一个全部都是由高手组成的小组,欲找到那个要用五行散突破境界的老怪物,一举灭掉。

当然,这些肯定和我们这群小喽啰没什么关系了。

事实上,我被抓走那天夜里黎皇就已经带着大兵他们出发追击了,这些消息是他们在路上时,黎明总部发给黎皇的。

黎皇作为黎明第一高手,有很多不可想象的手段,似乎是通过我的气息一路追到这里,不过那个蚁人部落也有手段,我进入那个部落后,气息就消失了。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无人区的荒原上飘荡着。

直到,昨夜我从蚁人部落出来后,黎皇才再次捕捉到了我的气息,他们在匆匆朝我赶来。

那一声狼嚎,不仅仅引来了丹巴等人,更是引来了黎皇他们。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等着吧!”

大兵一边撕扯着半生不熟的狼肉,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等黎皇解决了那些怪物,咱们就能回去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应承,下意识的看向了躺在身边的云溪。

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把她送回家。

现在,她没有回家,我怎敢回家?

……

第0149章 归家路遥

云溪说我像个侠客。

其实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准确,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偶尔会冲冠一怒的匹夫,除了爆发时与人搏命的那一会儿工夫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物,喜欢跻身在狭隘的规则允许范围内谋求自己想要的一切,这可不是侠客之道。

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黎皇更加符合侠客这两个字的定义。

他坚信自己所坚信的,目空一切,愿为之奋战至死,甚至敢于践踏人世间的一切,以武犯禁也成常态,一人一剑横穿数百里,朝发夕返,那个蚁人部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蒸发了……

部落里仅有的几个人类据说在昨夜的暴乱中被当做撒气桶弄死了,据说黎皇赶到的时候,他们正纵马拖行一个瞎了双眼又被扒光衣物的中年妇女,那个瞎女人我有点印象,一个生命力就像仙人掌一样顽强的江南妇女,她比云溪来的早,已经被劫掠到部落里五年了,是活的最久的一个,可惜仍旧没能挺过黎明前夕的黑暗。

黎皇盛怒,他将整个部落斩尽杀绝,无论男女老幼,全部绞死,尸体就挂在部落外面的白桦林里,一颗白桦树上一具尸体,风吹过后来回摇曳,场景恐怖。

我们等了黎皇一天,傍晚他回来后不久,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了这里。

直升机是黎皇召来的,这无人区里根本没有信号一说,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和学院联系上的,黎皇没有解释,只是笑着说黎明的神通广大我现在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我伤势沉重,又在这里空耗一天,说句不好听的,到现在还没死就已经是洪福齐天了,登机后更无心问东问西,抱着云溪的尸体沉沉睡着了。

等我醒来,人已经在学院里了。

大夫帮我取掉了箭头,折断的骨头也全都接上了,身上还散发着沐浴液的香气。

大兵和我在同一个屋子里,挤眉弄眼的说是安雅帮我洗的澡,而且用巨擘骨粉帮我再次淬体,与丹巴他们拼杀的时候,我暴怒出手,细胞能量使用有点超乎身体负荷,必须进行调理。

这倒是给我弄了个大红脸,安雅帮我洗澡,那岂不是……

说话的工夫安雅来了,她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我和大兵的对话,以一副老司机的口吻安慰我良久,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让我更加难堪了。

我捏了捏拳头,力量更加强悍澎湃了,肉身细胞的开发度快要达到入微三阶了。

这就是巨擘骨粉的作用,效果立竿见影,用一次肉身强悍一分,长此以往,或许会达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只是苦了黎皇了,为了我要不断去和那些凶悍恐怖的怪物战斗。

血缘珠消失了。

安雅说,是黎皇拿走了血缘珠,这种东西直接吞服是浪费了,甚至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治愈的伤害,需要经过一些特殊手段的加工才行,不过这事儿靠他自己不行,现在保持传统的蚁人非常罕见,守望者更是多年不曾得到血缘珠,如何利用这东西的方法几已被遗忘,他需要和顾晓这些医学顾问好好探讨。

这些事情我也就是大概问了一嘴而已,我心里还是惦记着云溪,稍微了解情况后,立即问及云溪的尸体。

“你果然还是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安雅看了我一眼,无奈道:“她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不过骨灰盒我们还是帮你保留了下来。”

“火化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迅速从床上坐起,怒道:“怎么就火化了呢?这事儿你们可没经过我的同意!”

我更希望把云溪的尸体送回她的故土,在我看来,沉埋于生养自己的土地才算是真的落叶归根,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算什么事儿?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安雅有些生气,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倒在床上,没好气的说道:“现在已经是农历快三月份了,懂吗?你已经回来十天了!你身上的伤很重,黎皇找到你的时候还不显山不露水,可实际上那个时候你已经濒临死亡了,你的身体不是被钝器打击过就是被巨力撞击过,内脏受创非常严重,如果不是顾晓大夫好心给你做了个全身检查的话,你会像被车撞过的人一样,当场看起来没事儿,过两天就会忽然暴毙!

我敢说,如果不是在黎明,换了任何一个三甲医院,你现在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在昏迷的时候,嘴巴里一直念叨着送这个女孩儿回家的事儿,精神状态很差,不得已我们只能给你打镇定剂!”

我看了大兵一眼,大兵点了点头,意思安雅说的全是真的。

我沉默了,我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应该是战马冲击造成的。

安雅看不说话,也放缓了语气,道:“我们也想过帮你保存那个女孩儿的尸体,可是……做不到啊!那个女孩儿的尸体腐烂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顾晓说,蚁人最喜欢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那个女孩儿应该一直在服用蚁人的丹药,这种丹药能保持精神的绝对亢奋,我估计……那个女孩儿的信念和信仰早就崩塌了,她人已经垮了,和死了没区别,她很坚强,为了坚持下去只能服用这种丹药,而且服用时间很长,以至于体内积了大量的毒素,就算是冷藏都难以保住她的尸体,如果不火化,等你这会儿醒来,恐怕她已经全烂了!”

“对不起……”

事已至此,我心知自己是错怪安雅了,只能低头道歉,犹豫片刻,又道:“能不能帮我安排一趟飞机?我想把她的骨灰盒还给她的家人……”

“你确定要去看她的家人?”

安雅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去看她家人的时候一定不能出手,如非任务必要,对普通人出手是黎明大忌!”

我疑道:“什么意思?”

“我帮你调查过云溪……”

安雅从自己的包里随手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床边,她拍了拍文件,道:“信息就在这里,你先看看吧,看完后再决定去不去!如果你执意要去,必须让大兵和姬子陪同你去,小豆子跟鬼姬大人修行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大兵和姬子会看好你,免得你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

说完,安雅离开了。

离开时,她背影有些落寞,不知想到了什么,我只听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你如此重情重义,他那般狠辣歹毒,一个师父教出了两个弟子,未来你若遇上他,真的有机会么……”

她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我拿起了那份文件,面色阴晴不定。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记录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云溪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0150章 好言难劝该死鬼

南京。

阳历四月份的南京不像大西北,天气暖和不少,阴雨绵绵,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这里就是云溪的故土了,她生于此,长于此。

安雅搜集来的信息我看过了,最后还是决定来这里,虽然……我很愤怒。

我不知道为啥一样是人,这命咋就差距这么大?

我觉得我其实就挺苦逼,绝对算不上好命的,可跟云溪一比,又幸福上天了。

云溪是个孤儿。

她出生在一个官宦家庭,父亲曾经是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仕途明朗,平步青云不再话下,可最后毁于贪念,因受贿额度太大,被带走调查不到两天畏罪自杀,据说是拿着钢笔一下子扎进太阳穴,救都没救过来,其实他罪不至死,能这么狠,好像是为了保上面的一个人,这事儿安雅没敢深查,怕扯出天大的牵连,黎明一直不问世俗,最忌讳这个。

反正云溪她爹就这么凉了。

她那脑残的妈不想着把屁大的孩子好好养大,反而玩起的了自杀殉情这路子,深更半夜拿菜刀抹了脖子……

云溪就这么被送进孤儿院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的成长可谓艰难。我觉得这就是一朵荆棘花,怎么都打不垮的那种,生在逆境仍然奋发图强,从小学到大学,读书成绩从来没有掉出全校前三,等毕业后又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专门做女性服装设计这一块,不敢说是什么大工作室,但资产已经过千万了,在南京这值钱的地皮儿上也奋斗出了自己的房和车。

后来,她碰到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叫寇宗。

这就是一个打着服装设计师的名头天天和女人厮混的混蛋,对云溪各种花言巧语,偏偏云溪还信了他的邪,就这么跟他结婚了,婚后这孙子也没个正经工作,伸手问老婆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云溪和我说,她离家出走遭遇蚁人,就是因为发现自己丈夫似乎出轨了。

这仅仅是她的怀疑,就是因为手机里的一条暧昧短信。

实际上,她的怀疑是对的,寇宗确实出轨了,拿着云溪的钱那段时间和一个女大学生打得火热。

云溪失踪后,寇宗根本不知,后来是云溪的助理报的案。

警察在追查云溪的过程中,其实已经发现了一些线索,当时极有可能会找到那个蚁人部落,然而,寇宗拿钱摆平了一个贪官,线索到此戛然而止,再没人去找云溪了,后来那个贪官落马,这件事情除寇宗外的最后一个知情者就这么挂了。

寇宗名正言顺的接手了云溪的工作室,花天酒地,好不自在。

云溪与我是患难之交,如果不是她,可能我逃不出来。

我对她说不上男女之情,但感激溢于言表,我永远无法忘记她怀里揣着滚烫食物偷偷给我送来那一幕,当时看到这些事情后,我确实想过把寇宗干掉,这也是安雅最担心的事情。

很显然,我没机会了,估计不等我动手,大兵和姬子就得把我架走,伤势未愈之下我不觉得我能拗得过这俩人。

思量再三后,我还是来了。

不管如何,寇宗是云溪唯一的亲人,我只能算是朋友,云溪的悲惨遭遇和寇宗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不过再怎么样,云溪现在死了,寇宗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好好把云溪安葬一下,这总不过分吧?

我是揣着这样的心思来到这里的。

当我和大兵、姬子三人抵达南京时,已经是深夜八九点钟了。

滴滴!

我的脚刚刚踩到地面上,手机铃声就响起了。

“凯旋门酒吧。”

信息是安雅发来的,只有五个字。

“我的天,别告诉我现在就过去?”

大兵扶了扶额头,无奈道:“我们大半夜的跑过去给人家送死人,这不合适吧?换我我估计得动手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废话,走吧!”

姬子看了我一眼,道:“早点把这事儿了了小九能早松口气,要他在这过夜,你就不怕半夜出事儿?”

大兵讪笑一声,再不说话,出了机场打了车就往凯旋门去了。

凯旋门前,一辆奥迪a6停在停车场里,我看了眼牌照,是寇宗的车牌无疑。

车里没人。

看来寇宗应该还在酒吧里泡着。

停车场里隐约能听见酒吧里惊天动地的音乐声,我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骨灰盒,默默给自己点了颗烟蹲在车前。

我想,我需要点时间。

约莫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寇宗终于从酒吧里出来了,走路摇摇晃晃,明显喝了不少,他搂着一个女人的腰,这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紧身裙,腿上裹着黑丝袜,浓妆艳抹,一看就属于妖艳贱货那类型的,身上风尘气息很浓。

寇宗原来喜欢的是这一款,云溪确实不适合他。

“呵……”

姬子忽然嘴角勾起冷笑一声。

大兵在一旁不满的骂道:“你能不能别这么阴嗖嗖的,忽然笑这么渗人。”

“你看!”

姬子也不多言,伸手指了指那个女人的脚。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异常,她穿着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脚跟后暴露在外面,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可是脚后跟总也挨不到鞋子。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踮着脚走路的,高跟鞋只是一个很好的掩饰罢了,也就姬子这种细心的能才看出了些端倪。

一时间,我面色精彩了起来。

眨眼的工夫,寇宗搂着那红衣女子过来了,他醉汹汹的看了我们一眼,不满的冷哼道:“让开点,蹲在老子车前,想碰瓷儿啊?”

我抱着怀里的骨灰盒起身道:“云溪,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吗?”

寇宗一怔,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呵斥道:“你在说什么?”

“她死了。”

我蹙眉道:“找个安葬的地方,不过分吧?”

“神经病!你们认错人了!”

寇宗一摆手,连忙把红衣女子塞进副驾驶位,又匆匆忙忙钻进了车里。

见此,我憋了很多的话干脆不说了。

这孙子很显然连最后这点儿事都不想做,一点情面都不讲了。

我索性冷笑着站到一旁,如果他今儿个点了这个头,那说明他至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恻隐之心,我或许会出手,可现在……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哎!”

姬子忽然一手扶住了后视镜,用手敲了敲车玻璃。

寇宗摇下了玻璃,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到底要干嘛?再纠缠我我报警了!”

姬子往车里看了一眼,随即问道:“你准备和这个女人回家?”

“用不着你管!”

寇宗启动了车子,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

姬子还想说话,不过被我一把拉住了,眼睁睁看着寇宗驱车离去。

“好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我扯着姬子衣袖冷笑道:“人家都不怕,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你以为我是担心他吗?我是担心你!”

姬子没好气的说道:“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这次蚁人部落事件,因为黎皇参与,上面有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你身上那点因果他们都清楚,你要知道,黎明内部不是那么团结,很多有心人巴不得你杀了寇宗,这样就能直接打击到黎皇,懂吗?

你以为安雅是故意要压制你的?黎明不问世俗,这规矩是有,可守望者杀的普通人少了?这事儿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这次不一样,事情已经被挑出来了,多少人在盯着你呢,就等着你犯错了好发难,安雅让我和大兵跟着你是为了保护你!

现在好了,寇宗摊上了这么个事儿,如果他真死了,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干系?黄泥巴掉裤裆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姬子这回算是把事儿说通透了。

这些问题我还真没有考虑到,垂头犹豫片刻,道:“走吧,我们跟上去瞧瞧!”

……

第0151章 艳灵

寇宗很会调剂自己的心情,等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满脸笑容了。

这是金陵城南郊的一座独立别墅,房子不大,约莫八九百个平米上下,寇宗把车子停到门前的车位后就搂着那红衣女子下车了,一对狗男女早就急不可耐了,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差点就上演一出天雷勾动地火的好戏,看他们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就开始办事儿,不过这可不符合红衣女子的目的,推搡半天才把抱着她一顿狂亲的寇宗推到一边,两人这才总算闪身进了屋子。

这一切我坐在不远处的出租车上看的一清二楚,暗自摇头。

我终究是有些推己及人了,从根儿上小瞧了人心的狠毒。

在我想来,怎么着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是形同陌路,那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夫妻俩纵然做了仇人,也是爱恨纠葛,真等对方死在自己面前,不敢说悲痛无比,但心里或多或少该有点波澜吧?

像寇宗这样的,我自问不行。

哐啷!

大兵付了车钱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这二杆子怒气冲冲的就往别墅里冲,我还真怕他跑去打搅了人家的好事儿,连忙追上去拉住了他。

“干啥?再不动手黄花菜都凉了!”

大兵抓了抓头,道:“真等寇宗死了,你咋办?”

我气急败坏的狠踹了这夯货一脚,咬牙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救寇宗了?”

“不是你说要来这的吗?”

大兵道:“来这儿不是救寇宗难道是看好戏?小九,你别瞎搞,黎明的家法不是闹着玩的,我师父上次在十万大山的任务因为指挥失利,这回就受了惩戒,脊鞭一百,知道咋打的不?带着倒刺的铁鞭子照着背上猛抽,一鞭子下去就得带走一大块皮肉,百来鞭子下去骨头都能瞧见,也亏着我师父是武人,肉身强悍,要是换了修士,准一命呜呼!”

大兵语气凝重,耐心告诫着。

我现在被有心人盯着,寇宗好死不死在我来南京的时候死了,这事儿摊上就是麻烦!

这道理我如何能不懂?

我晃了晃手机,摄像功能我一直开着呢,一路上就没停下过。

“黎明的人想对付我,不外乎就是一顿诬赖吧?”

我冷笑道:“证据在我这儿,这个视频足以证明我和这件事情无关,黎明的规矩里好像没有规定我们看到那种东西害人的时候一定要出手吧?

我还记得,黎明里一直传着一句话——法无禁止皆可行!

既然没规定,那我坐观壁上又怎么了?他们最多也就能骂我冷血吧?有什么理由罚我?

大不了等那红衣女子完事以后我再出手解决掉它!

如此一来,我不但无过,还有功!”

大兵狠狠一拍脑门:“哎哟,这么简单的法子我怎么没想到?那你跟过来岂不是……”

“我压根儿就没想过救他,我只是想看他怎么死的,顺带着录个视频证明我的清白。”

我甩了甩手,大步朝别墅走去。

这对狗男女确实比较急,都顾不上关门,客厅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

一楼卧室的门是虚掩的,里面开着灯。

我拿着手机凑到门缝录像,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其实我也挺好奇这红衣女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不是人这是肯定的,而且脚跟不着地,这是接不了地气,如无意外应该属于一种灵,不过到底是哪种灵就不确定了。

卧室里,寇宗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脸的迷醉。

红衣女子就站在床前,她已经褪去了裙子,完全背对着我,背部并不光洁,上面全都是一块块巴掌大小的尸斑。

毋庸置疑,这是灵借尸,这个女子应该死去不多时,尸体被灵用来骗人了。

一股诡异的香气弥漫。

“你好香啊……”

寇宗鼻头耸动,痴痴的看着红衣女子。

我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自知这香气肯定是有问题,立即捂上了鼻子。

“艳灵!”

忽然,耳畔传来姬子的轻语,他徐徐说道:“一种比较低阶的灵,跟我们上次见到的无面鬼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东西甚至都没有肉身,只会窃尸,喜食阳人生气,体内会散发出香气,香气似麝,有强烈的致幻作用,专门用来迷惑人的,对男子的杀伤力尤其大,艳灵灵智不高,形如野兽,常常窃女性尸体出来捕食,杀人几乎是本能,寇宗死定了。”

这艳灵确实不厉害,此刻竟浑然未决门口正有三人偷窥,甚至窃窃私语着,光顾着使劲浑身解数的来迷惑寇宗了。

很快,寇宗按捺不住了,咆哮一声从床上跳起,一把揽住红衣女子将之扑倒。

“卧槽,这逼口味挺重啊!”

大兵嘀咕道:“抱着一具尸体‘吧唧吧唧’亲的口水四溅也是没谁了。”

无声无息间,我打开了脑域,目光所及,不仅能看见飘荡在空气里的能量,更能看见红衣女子正从寇宗嘴巴里吸出一股股绿色的雾气。

那应该就是人的生气了。

正所谓人活一口气,说的就是这口生气,那是精气神所聚,玄之又玄,目前的科学很难解释这种东西。

这口气没了,若是身体壮实一点,或许从此一蹶不振,重病不起,可如果身体差,那用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寇宗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窃走了,他更关注的还是自己如渊似海的欲望,很快不再满足于亲吻,于是一对狗男女开始更进一步。

关键时刻,寇宗忽然愣住了:“咦,你居然没一点反应?这……”

大兵这二货已经快笑抽过去了,直翻白眼:“唔,这个傻叉,润滑油了解一下?”

红衣女子生气已经吸得差不多了,这时总算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嘴巴忽然咧开,笑的格外渗人:“死人怎么会有反应呢!”

寇宗一怔,随即吓得差点跳起来。

可惜,晚了!

红衣女子双臂揽在他脖子上,两只手一直在他后脑放着,等他回神刹那,五指“咔嚓”一下就刺破了头部的皮肤,然后,极其迅猛的扯着头皮狠狠一撕……

……

第0152章 归葬

这是很渗人的一幕。

嗤啦!

隐约间,我听到了皮革被爆裂的声音。

我以前有过一件皮夹克,后来年岁渐长,身材不复瘦削,偏偏不信邪的非要穿上这件皮夹克骚一把,于是弯腰的工夫硬是把好好地一件皮夹克扯个稀巴烂,那时听到的声音与现在何其相似?

我没想到人皮被撕裂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寇宗身上一大块皮肤被扯开了,从后脑勺的头皮开始,到整个面部,最后就剩下中间鼻梁骨的位置还连着,脸皮就那么耷拉在脸上,血肉模糊,我站在门口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肌肉纹理以及一些脂肪。

或许是动作过于迅猛,寇宗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愣了片刻才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触及到皮肤的时候,才歇斯底里的惊恐大叫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脸叫声凄厉到极致。

大兵不断挫着自己的胳膊,时不时身子还哆嗦一下,就像刚刚尿完似得。

这是杀鸡给猴看,确实能引出人心最深处的恐怖。

我是巴不得寇宗赶紧死的,可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浑身冷气直冒,皮肤发紧,一颗颗鸡皮疙瘩像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蔓延全身。

嘭!

红衣女子一个鲤鱼打挺,顺带着仰面给了寇宗一脚,把寇宗踹到地上,摔得很沉,身体和地板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寇宗对此浑不在意,捂着自己的脸在地上翻滚惨嚎,身体像条虫一样蠕动。

“嘎嘎嘎嘎……”

红衣女子怪笑起来,声音干巴巴的,和公鸭子有的一拼。

它有点小兴奋,一激动,脸上立马浮现出一道阴影,这才是它本来的模样。

这是一张尖尖的脸,脸上是一道道和沙皮差不多的褶子,垂落在两颊,雷公嘴,笑的时候嘴巴扯开,满口黑牙,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镶嵌在脸上说不出的怪异,眼睛里又有红光闪烁。

它随手从床头柜的果盘里摸起一把水果刀,踮着脚下了地,一脚踩踏在寇宗的背上,“噗”的一下把刀刺进了寇宗的后脊柱,一时,寇宗爬不动了,伏在地上浑身抽搐,脖颈里喷出的血飞溅在艳灵脸上,这东西伸出舌头哧溜哧溜把血渍卷入口中,眼睛越来越明亮,仿佛尝到了极其美味的东西,它低吼一声,一口咬在寇宗脖子上。

“差不多了吧?这应该是死定了。”

大兵低声在我耳边嘀咕道:“咱们赶紧弄死这东西走吧,接下来的肯定该是吃人了,你虽然痛恨这瘪犊子,但我觉得你应该不至于想看他被活吃了吧?”

大兵发问的时候表情弱弱的,一脸希冀,他还真担心我会欣赏那种血腥画面。

我不是变态,对此肯定没兴趣!

嘎吱!

当即,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步踏出,九龙剑已经高高举起,照着那艳灵当头斩下。

铿!

一道清脆的金属颤音响起,艳灵被我一剑劈飞了出去。

它终于察觉到了我们了,关键时刻,它抽出插在寇宗脖颈里的水果刀挡了一下,我伤势未愈,没能一刀劈断水果刀,顺带着把它斩杀,倒是把它击飞了出去。

这艳灵像野兽一样四肢伏在地上,头颅微微昂起,对着我龇牙连连低吼。

“来,试试爷的拳头!”

大兵几步上前,那艳灵一跃而起,朝着他头上蹦来。

可惜,它也就是个低等的灵而已,大兵碰见了无面鬼都不怵,何惧于它?电光石火间探出手,一把捏住艳灵的脖子,像拎死狗一样把对方架在了半空中,反手又抡起将之狠狠甩在地上。

啪嚓!

瓷砖顷刻爆碎。

艳灵窃来的女尸骨断筋折,身体诡异的扭曲着,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女尸上黑影氤氲,连吃两个爆亏,艳灵灵智再低也该明白我们仨绝对是能整死它的主儿,立马准备摆脱女尸逃之夭夭了。

可惜有人更快。

姬子一直在旁边盯着着,这时终于出手了,并指成剑,指尖上精芒一闪,那是力量非常凝聚的一点天地能量!

噗!

刚刚从女尸尸体上浮现出来的灵被这一指头戳了回去。

紧接着,我持九龙剑一剑钉入女尸胸口。

剑锋入肉处,弥漫出袅袅青烟,剑身上的九龙刻图亮起,通红似火,女尸腹腔中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弹指间又归于平静,不过女尸上却飘荡出大量黑气。

艳灵就这么被斩杀了。

灵是比较特殊的怪物,除过一些特殊手段和材料外,它们最害怕的莫过于天地能量,相对而言,它们对武人倒不是很感冒。

姬子那一指蕴着天地能量,一下把灵崩回体内。

据我所知,灵若是刚刚进入尸体的刹那,必定会盘踞在胸口位置,所以我上手就对准了胸口,早在进入别墅的时候我的脑域已经打开,九龙剑上附着着天地能量,一剑斩杀艳灵不在话下。

这一系列的配合可谓是完美无瑕,也是合着就该这艳灵倒霉!

不过姬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灵,等我拔出九龙剑后,他顺着剑伤把手伸进了女尸腹中。

“你这是准备干吗?”

大兵蹲下,特猥琐的问道:“难道你准备干点不可描述的事儿?”

姬子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不可描述的事情就是把手伸到肚子里?”

大兵面色一滞。

姬子这时已经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什么发现,将手从女尸肚子里拿了出来,一翻手,掌心是一颗沾着血迹的绿珠子。

姬子把珠子上的血在大兵身上蹭了蹭,又把珠子塞在大兵的口袋里,道:“收好,回头用绳子把它穿起来戴在脖子上,炼体的时候有莫大的好处。”

大兵有些不太自然的拿捏着那绿色珠子,毕竟这是刚刚从死人肚子里掏出来的,换谁都难免会犯点膈应,讷讷道:“这是个啥?”

“人的生气所结!”

姬子道:“艳灵刚刚吞了生气,生气会在它体内结成这种珠子,然后慢慢消化,若能及时斩杀灵,可得此物,对武人有莫大的好处,佩戴在身上后,这珠子会慢慢挥发,生气将滋养武人气血,有助于你变强,我看你应该快突破入微三阶了,有了这东西应该能平稳过渡。”

大兵立马美滋滋的傻笑了起来。

姬子甩了甩手上的血污,起身看着我试探性的问道:“事情办完了,咱们该走了?回黎明吧,迟则生变,估计等你回去了又少不得一番口诛笔伐。”

我笑了笑,颔首走了出去。

寇宗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和云溪有关系的人也逝去了。

离开别墅后,我把她的骨灰洒在了别墅门口,眼睁睁看着她化作尘埃,随风消散。

我之前还想着好好看看风水给她寻个死后的安乐窝,不过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我又觉得大可不必了,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候都在这座城市度过的,脚下的这座别墅,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她亲手奋斗来的,记录着她的悲欢苦乐,一切在这里散去未尝不是解脱。

我做到了承诺的,心结顿开,明悟了很多以前触及不到的事情,愈发的渴望更强大的力量。

我想我该继续上路了,置身于漩涡,还有太多未知的事情和答案等着我去追寻,这一站驻足过,也问心无愧,足矣!

……

第0153章 入微三阶

撇开古怪的性情而言,黎皇是个好师父,和他相处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

当然,前提是最好不要看他那张温醇的让所有女人无法拒绝、又让所有男人痛恨的脸。

没办法,他身上确实有一切值得女性幻想的因素,深邃、睿智、温醇以及力量,而且,还是个单身大叔,这就让跟他一块相处的男性有些无地自容了,就算是帅气的一塌糊涂的姬子跟他站在一块都难免显得青涩,更不用说平平无奇的我。

这种本能的敌视在我照镜子的时候尤其强烈,没人喜欢当绿叶,去把一朵本来就光鲜亮丽的花衬托的更加璀璨夺目。

撇开这些而言,他一切都很好,尤其是对我的保护上更是无微不至。

寇宗死亡的视频我在回到黎明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交给了安雅,安雅又辗转反侧交给了黎皇。

视频到了黎皇手里后,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黎皇来看我的时候对此也绝口不提。

我不相信背地里会真的这么平静,对方蓄势已久,早有暗流汹涌的态势,一个视频虽然让我占得先机,却不可能让那些人真的闭嘴,总会有人跳出来打口水仗,明知不可能讨得实质性的便宜,但仍旧要泼你一身脏水,站在道德的层面上狠狠的谴责你,这是每一个善于撕逼之人的惯用套路,网上的喷子们早就实践了无数次,无比好用。

没辙,这件事情我从规矩层面无可挑剔,但从道德层面来说堪称丧心病狂。

暗地里我都不止一次准备好了说辞,可迟迟不见有人来传唤我。

这只能说明一点——黎皇把这一切全都挡下了,他不想让我参与这些腌臜事情,无论是明刀暗剑还是尔虞我诈,都把我排斥在外,这本身就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日子就这么平静下来了。

转眼,春暖花开。

因为重伤原因,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没有接到任何任务。

小豆子跟着鬼姬出去修行,在五月初的时候回来了,也不知道小丫头经历了什么,脑域竟然开辟到了入微三阶的程度,一双地灵眼愈发清澈透亮了。

大兵每日捧着那块活人生气凝聚的绿色吊坠练拳,时不时的还会跑去找巨灵点拨一下,眼瞅着也到了突破的时候了。

反倒是我,迟迟没有动静,肉身还是在入微二阶和入微三阶之间徘徊,我不止一次感觉到了突破的契机,但每次又感觉差点什么,脑域仍旧在入微一阶,一直没什么动静,眼瞅着落到了众人的后面。

黎皇每天都会来讲课,姬子隔三差五的往我这里跑,和我一起听黎皇讲学。

每次姬子喊黎皇教官或老师时,我都能看到姬子眼中闪过的落寞。

他还是对黎皇不肯收他为徒的事儿耿耿于怀。

暗地里我偷偷问过黎皇,姬子好歹是世家子弟,门庭曾经辉煌过,天赋异禀,怎么瞧都比我强,为何不肯收为弟子?

黎皇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说姬子性格少三分厚重,剑走偏锋,又有三分邪气,易误入歧途。

说到底就是性格问题。

打那以后,我再没敢问过,因为黎皇说起这些时神情有异样。

关于力量的突破,我问过黎皇很多次,黎皇也不说,就是让我没事儿观摩九龙图,勤加练习。

我只能放下心头的自我怀疑,不再考虑自己是不是天分不够的问题,整日埋头苦练。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是用了黎明的药物,我仍旧恢复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五月初始,黎皇又一次来了,这回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讲学,而是让我平躺在沙发上,他在我身上拍拍打打折腾了好半天,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恢复的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

我疑道:“是我的伤吗?”

“也是,也不是!”

黎皇笑道:“知道你为什么迟迟突破不了吗?原因就在于你用的药物!

药王的药特殊,会让你的潜能枕戈待旦,随时会喷薄爆发出来,这就使得你随时处于危险当中。

上一次任务,你透支过度,身体超负荷不说,必死之伤也挺了过来,全都因为你的潜能放出来了,救了你一命的同时,也让你的细胞处于匮乏的状态,后继乏力,无法冲击入微三阶。

细胞乏了,需要慢养。

这阵子的休养,你的元气已经渐渐恢复,到了可以冲击三阶的时候了。”

说完,他一摆手,把厨房里忙活的安雅唤来,吩咐道:“准备药浴,剂量是平时三倍!”

安雅脸色一面,道:“会不会吃不消?”

不等黎皇回答,她仅是看了黎皇一眼,就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药师说的药浴当然是巨擘骨粉的淬体药浴了,这东西不能用的多了,会吃不消。

三倍量,我有些为自己担心。

而且,这次安雅又在药浴里添加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都是刺激身体能量的,等准备好以后,浴缸里已经漫漫一大缸跟黑芝麻糊差不多的汤药。

我浑身脱的精光,只剩下一条平角内裤,看着浴缸里的“黑芝麻糊”,有些艰难的回头问黎皇:“师父,你确定我不会爆掉么?”

“有我在,你怕什么!”

黎皇冷笑一声,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卡着我的脖子,像拎小鸡崽儿似得一把给我拎进了浴缸,大喝道:“盘坐下来。”

我哪敢多言,只能照办。

烫!

很烫很烫!

这就是我唯一的感觉,仿佛把我丢进了开水锅里一样,一股股恐怖的热量顺着我的毛孔钻入体内,不过须臾工夫,我皮肤通红,体内仿佛点着了熊熊烈火一样,头顶上更是冒出了滚滚浓烟。

我很担心这么下去自己会熟。

“放松身体。”

黎皇淡淡说道:“记住了,入微三阶是一次小型的蜕变,如果蜕变的好,你的力量会发生质变,接下来一定要听我的吩咐来做。”

我强忍着体内的热量,尽量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模仿卧龙之姿!”

黎皇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我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无他,黎皇是怎么知道卧龙之姿的?

九龙图里有龙之百态,卧龙之姿便是其中之一,顾名思义,龙卧时的神态,身如山脉,绵延起伏,这是龙休憩蓄力的时的姿态。

黎皇知道九龙图的存在,可……他没看过呀!

此时,我心里尽是化不开的疑惑!

……

第0154章 龙象之力

黎皇不知何时已盘坐在地,气息静谧,漆黑深邃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我。

“不必疑惑。”

他颔首微笑,道:“你是我的弟子,你身上又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如果真要说疑惑,或许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秦教授为什么会选上你,一个文化程度不高、打小就在泥窝子里混迹的土夫子?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也不存在了,我大概能猜到秦教授为什么会选择你。”

说此一顿,无须我多问,他自顾自的说道:“九龙图是天下至宝,此图流传悠久,据说上古伏羲氏过黄河洛水,河中有龙马浮现,奉上神书,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洛书,诠释阴阳五行八卦极尽变化,非学究天人者不能窥视其中奥秘。

只是,世人不知,除河图洛书外,龙马还曾奉上一物,这便是九龙图。

知道这则传闻的人都说,九龙图上有龙象之力,遂群起而争,争夺从未停歇。

泱泱千载岁月,多少大世,又有多少人杰曾经参与过争夺?

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无一例外,每一个时代必是天下第一方可得九龙图,否则,就算九龙图在手,也根本保不住。

秦教授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你觉得他拿什么来争夺九龙图?

你手里的九龙图,就是当年我给他的!”

这些秘辛很惊人,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黎皇,他神情笃定,不似作伪,让我更是惶恐。

这些事情里,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教授借九龙图,如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更是擅作主张的把这所有的东西全都给了你,好在,你是我的弟子,得我衣钵,也算是物归原主,否则我一定活劈了他。”

黎皇在笑,笑的很温和,可我竟感觉手脚冰凉,就算是药液的热量都不能阻挡这种寒冷。

他一定对秦教授的所作所为很生气。

他第一次在院子里的凉亭中提及九龙图时,神态诡异,显然那时他对这件事还是怀恨在心的,这是秦教授惹他的。

我们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让我们认清彼此,成了真正的师徒,也正是基于这种关系上的改变,才有了黎皇这时的豁达。

这些变化是微妙的,但我自信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看不错。

“九龙图确实是一宗宝物,我看过,可这东西寻常人练不了,练了必死!”

黎皇道:“千年来,得到过此图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真正能发挥出此图威力的,甚至入门都难,原因就在于他们缺少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是九龙剑,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仿佛自成一系,其中究竟是何关联,还有待你去考量!好了,时间有限,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你速速按照我的说的做!”

三言两语,黎皇说清了厉害关系。

我想到打开九龙图时九龙剑的种种反应,没来由的心安三分,深吸一口气,徐徐沉入浴缸。

咔嚓,咔嚓!

我身上骨骼纷纷错位,身体诡异的扭曲着。

龙卧之姿,其势如山,绵延起伏,四方灵气所聚,气行千里。

这是蓄力之姿,更是与外界能量沟通之姿。

“果然有些错误的地方!”

黎皇自语道:“不过自己练能练成这样也算不错,至少不是不可救药!”

说话之间,他手忽然探入浴缸,两指猛地捏住我的脊椎骨狠狠向上一提!

咔嚓!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骨瞬间被提了起来,剧痛难忍。

“脊椎如大龙,要有昂扬之势!”

黎皇淡淡说道:“腰要柔韧,神龙摆尾,蓄力之处就在这里。”

说着,他一手摁住我腰眼,另一手扯着腿狠狠摇晃几下。

我疼的差点晕厥过去,那一刹我感觉自己的腰部已经折断了。

这太变态了,寻常人根本受不了。

我整个人沉在“黑芝麻糊”里,实在想不出黎皇到底是怎么看清我身上每一处骨骼变化的,他能细微的观察到每一块骨头位置变幻是否正确,然后又用最粗暴的方式给我矫正过来。

渐渐的,我感觉到了不同。

皮肤变得通透,毛孔仿佛被无限放大,“黑芝麻糊”里的药性一股股灌入我体内,药液渐渐变得清澈,我体内的热量也达到一个极致,体内似有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了。

轰!

终于,这些能量超出了我的承受极限,如洪流在我体内奔腾呼啸。

细胞能量在不断释放。

隐约之间,我体内似乎传出一声恐怖的兽吼声。

我突破了。

入微三阶。

黎皇说的不错,武人达到这个小境界后,细胞能量凝实,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捏了捏手臂,感觉一拳能震断一颗树,力量在肌肉里流淌,那是兽性的力量。

不过,浅睡眠状态的细胞更多了。

稍微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我只能苦笑。

每一次突破,身体上的隐患就更重一分,照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全身的细胞就会处于浅睡眠状态,我锻炼身体强度再拼命也不可能赶得上这个进度。

到那时,岂不是我彻底成了一颗人形核弹头?一旦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bong的一下就炸了……

黎明给我妈报丧时会怎么说?

你儿子炸了?

我没敢想下去……

哗啦!

黎皇一把将我从浴缸里拎起来,细细盯着我观察片刻,笑道:“感觉怎么样?”

撇开潜在的威胁,一切都好。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力量已经蜕变了。”

黎皇笑道:“现在你就算是去和大兵角力他也未必会是你的对手,你的力量已经蜕变成了龙力,日后钻研九龙图,力量会越来越磅礴。”

说此一顿,他一把捏开我的嘴,将一把红色的小药丸塞进我嘴里,然后“啪嗒”一下在我下巴上轻轻一拍,这些药丸立马被我吞了。

“不用这么看我。”

黎皇淡淡说道:“这就是你那颗血缘珠,我把它改良了一下,功效发挥到了最大,如果不出意外,你的脑域应该能开辟到入微三阶,突破后你稳固下境界,或许过阵子就会有新任务下达了,慢慢享受吧!”

嘭!

黎皇匆匆离开了,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他的表现让我很不安,可不等说话,头部开始剧烈疼痛。

吼!

我抱着头从浴缸里翻滚了出来,这种疼痛太恐怖了。

脑域开辟的痛苦程度远远大于肉身能量的开辟,那滋味儿就像是把一勺滚由浇在了脑子上一样,疼的我抱头满屋翻滚,疼到极尽时,甚至有发狂的欲望,把屋子里打砸了个遍。

黎皇显然早预料到了这一切,故而才躲开的。

门被锁了,我出不去,关在屋子里整整惨嚎了一天。

一直等月上中天时,疼痛才渐渐平缓,我似一条死狗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能感觉到更多的天地能量了,也能控制更多天地能量了。

如黎皇所料,我脑域也开辟到了入微三阶的地步。

双三阶,这是一次不小的进步。

痛苦过后,我又开始迷恋这种力量的味道,突破时的痛苦被抛诸脑后,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勤加练习,努力熟悉突破后的力量。

可惜,不等我彻底熟悉现在的力量,黎明的新任务就来了。

……

第0155章 医院怪事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昆仑山这里生机开始复苏。

这样美好的季节里,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美美的睡上一觉,吃点安雅亲手做的美味,然后在打打拳,逗逗小豆子。

可惜,这种美得鼻子冒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客厅里,安雅把几份任务报告摆在我们几人面前,满脸笑容。

不知为何,我怎么觉得她是巴不得我们出去拼命?这样她就不用做饭,不用没日没夜的伺候我们几个了?这几个月我们因为重伤蛰伏,已经很久没出去过了,我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不耐烦。

“看看吧!”

安雅笑的很美,妩媚动人,眼睛特别明亮:“你们需要用到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看完任务简报以后,你们立即出发。”

她心情特美丽,慵懒的伸个懒腰,笑眯眯的窝在了沙发里,像只猫一样,又把两条黑丝袜包裹的修长圆润大腿搁在茶几上,小脚丫子一翘一翘的。

大兵看的眼都直了,哪还有心思看任务简报,直到被安雅一脚踹的从沙发滚到地上,这才擦了把口水,继续傻笑。

d级!

任务简报上最显眼的莫过于这两个猩红大字。

这是任务等级划分。

在黎明情报人员的评估里,这仅仅是一个有杀人倾向、极端危险的任务,但犯罪分子还不足以威胁到守望者的人身安全。

毋庸置疑,这大概是我们接到的最轻松的任务?

不过,情报人员做出的任务等级评估我也就是看了一眼而已,压根儿就没当真,这帮狗子有把任务风险评估到最低的习惯,如果他们给你评出个s级的,那一定是要命的,可如果他们评出个d级的,很有可能这个任务本身是个s级的……

我被他们的任务等级评估坑过多少回了都?

所以,我很干脆的直接略过,开始看任务内容。

嗯,单纯的从任务内容来看,这次任务确实比较简单,至少到现在为止没出人命。

案件发生地点在东北哈市友好医院,这是一家和东洋合作的医院,据说口碑特别好,除了收费比较高,几乎没什么缺点了。

可是这家医院最近怪事频发!

来这看病的人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身上的零件丢了!

出现这个问题的人还不少!!

这么一来可就热闹了,那些患者纷纷闹上门,搞的医院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了,警方已经介入,可调查无果。

案子,就是这样。

“所以,这是怀疑有怪物作祟,掠夺活人的器官?”

姬子蹙眉把任务简报向前一推,他最近来我这里来的很频繁,已经习惯性的和我们在一起训练了,任务一来,自然第一时间拿到了任务简报,此刻他一边思索一边徐徐说道:“病人丢了器官,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说明他们丢的都是不致命的器官,有机会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医生,而且必须要在手术时才有机会下手,对不对?那么问题来了,据我所知,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一定是有护士在他身边,难道护士也和医生是同伙?这不太现实。

综合考虑,应该是医生队伍里混进了怪物,而且这个怪物一定很擅长迷惑别人,只有这样他在做手术的时候才能让护士们毫无所察。

据我所知,怪物若是掠夺人的器官,肯定是入药滋补自己。

我们仔细想想,符合以上所有特点的怪物有哪些?大概就知道我们的对手是什么了。”

可惜,符合这些要求的怪物不少,根本无法筛选。

“也有可能不是怪物嘛!”

大兵咧嘴一笑:“有可能就是普通医生把病人器官摘走发黑心财嘛,以前不是老传这事儿么?”

姬子看了大兵一眼,口中冷冷蹦出两个字:“白痴!”

“你骂谁呢?”

大兵不高兴了,很不友好的盯着姬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他这推理确实有些白痴。

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什么器官摘取之类的屁话你也信?

人类用器官发财,只能是给那些器官病变的人换上功能健全的器官,这有很重要的先决条件的,首先必须器官匹配,其次是时间,器官保持活性的时间很短,一摘下来就必须换上。

你莫名其妙去摘个器官就能卖掉?也得有人需要这玩意呀!那么短的时间里找个需要的人似乎有点难,除非整个医院都在干这个事儿或许还有可能,一个需要器官的病人支付了大笔费用,然后医院开始找符合配型的病人,再然后趁机摘掉这个病人的器官,迅速给对方换上。

这是需要一整个链条互相配合才能做成的事情。

不过,现在这社会,哪个医院敢这么干?怕不是想吃枪子儿了,你给他一百个亿他也不敢干呀……

我想了想,又道:“这个案子似乎不难查,如果某个医生是怪物,靠摘内脏来制药,那么只需要查一查丢了内脏的苦主都是谁负责的不就成了?谁负责的,那谁屁股上一定有屎!”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安雅笑道:“你以为警方没想到这个问题?可事实上呢,医院里绝大多数医生手底下都有这种丢了器官的苦主,波及了所有科室,不仅仅外科、内科出了这事儿,就连妇科都出了篓子,有个女的特悲催,在外面乱搞长了菜花,结果做手术被麻醉的工夫子宫就被割走了!你总不能怀疑整个医院的医生都是怪物吧?”

我震惊了……

几乎所有医生手底下都出了这问题?

难道大兵这货一言成谶,真的是整个医院都在干这事儿?

我狠狠甩了甩头,还是觉得不可能,心里也哀叹一声,看来这案子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扑朔迷离,从案件简报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又是一桩悬案!

“好了,如果靠这些简单的情报就能破案的话,你觉得d级的案子会交给你们?”

安雅撇撇嘴,道:“你们是这一批学员里的王牌小组,给你们d级的案子,就是因为这案子不太好查,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都该出发了,去了那里万事小心!”

就这样,安雅结束了谈话,迫不及待的把我们撵出门。

等我们抵达哈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在友好医院附近寻了个酒店后,眼看时间还早,我们干脆起身去了医院,准备多了解点案情。

结果,我们一进医院就立马惊呆了。

这医院里现在果然热闹非凡!

一层大厅的挂号处就有病人在闹。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纤细,但前凸后翘,打扮甚是妖娆美丽,就是略显泼辣了点,手里拎着一把明光闪闪的菜刀,追着医院里的医生乱砍乱杀,不断咆哮道:“老娘跟你们拼了!!”

周围好几个警察拉都拉不住,简直跟疯了一样。

“卧槽!这哥们衰啊!”

忽然,大兵鬼叫一声,笑道:“我打包票,这大兄弟绝对是个受害者,太特么衰了,脸黑都写在脸上了,哈哈,走,咱过去问问他啥情况!”

大兵难得的没有看美女,而是看着挂号处不远的地方。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我循着大兵所指一看,立马不知道说啥好了。

怎么说呢……

这哥们确实衰!

这就是我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差把“衰”字儿写脸上了!!

我有点理解大兵了。

莫说他好奇,我也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特想知道这哥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我从没见过这么脸黑的人!

……

第0156章 衰哥衰姐们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弓着身子坐在塑料条椅上,一脸的痛苦,光看神情,跟痔疮犯了坐在马桶上似得,头发斑秃,东掉一块,西掉一块,看着像刚被剃过毛的羊,面色晦暗无光,脸上都是黄斑,俩大眼袋子都快耷拉到脸上了。

总而言之……

太衰了!!

我想这哥们最近一定诸事不利。

以前有一个赌场的老前辈曾经告诉我,在赌桌上无往不利的窍门就一个,要学会看人,人的运道好坏真的能从神采间看出来。但凡是那种极其猥琐,目光呆滞,面部油腻晦暗的主儿,几乎都是逢赌必输的货色,那位老前辈就是凭着这一手观人的本事,愣是赢下了千万豪宅,娇妻美妾。

后来我试了试,别说,还真挺管用。

眼下这哥们的气色,也亏着他是在医院,不然他去了赌场,绝逼是那种能把裤衩子都输掉的主儿。

“嗨,哥们,咋的了这是,萎成这样?”

大兵大大咧咧的坐到男子身边,跟人勾肩搭背,特自来熟。

男子极其凶狠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可能是摄于大兵的体魄压力,眼里的凶光敛去,不耐烦的耸了耸肩膀,尝试把大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甩开。

显然,他很腻歪大兵,不过素质已经很好了,对这种一来就质疑一个男人那方面能力的王八蛋,换我都是选择一拳干死完事。

大兵不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不理他,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也是被这医院坑害的?”

男子猛然抬头,眼中绽放出一抹亮光,那是发现天涯沦落人的惊喜,忙问道:“你也是?你被割了啥?”

“咳咳!”

大兵捂嘴咳嗽几声,反问:“你被割了啥?”

“腰子呗!”

男子打开了话匣子,捂着脸极其痛苦的说道:“老子就是阑尾疼,来他们这做个阑尾小手术,从那以后就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前阵子去检查,发现自己少了个腰子。”

“被割肾了?”

我疑道:“一个腰子就给你割成这样了?好多医生不是说有一个腰子就成么,另一个要不要无所谓。”

“这帮混蛋的话你也信?”

男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老子那个腰子没用,那生下来干嘛带着?老子身上这些物件都是老祖宗进化了多少年才留下的,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都是正好的,莫名其妙就割走老子一腰子,能好么?我跟你讲,少一个腰子真不行,毒排不出去,很快就虚了,时间越来越短!”

大兵特同情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那你确实该干他们!”

“已经在干了。”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正拎着菜刀到处追砍医生的漂亮女人。

这是怎样的眼神?

是绝望?

还是无奈?

更多的是想得而不能得的心酸!

一个三十来岁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这是你老婆?”

我问了一句。

男子默默点了点头。

嗯,确实挺漂亮的。

我忽然有些理解男人那个眼神了,娶了这么漂亮个老婆,腰子却少了一个。

大兵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问道:“老实说,你现在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男子默默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分钟?”

男子摇头。

“三……三下?”

大兵眼角抽搐,看着男子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起身道:“瞧瞧这该死的鬼医冤到底干了什么,难怪人家老婆拎着菜刀来跟你们拼命,一、二、三……没了,换谁不得急眼……”

辞别男子,我们又在医院里转了一圈。

医闹确实很多。

从急诊到门诊再到住院部,到处都是医闹患者的身影,每一层,每一个部门都有医生被暴打的事情发生。

这里已经没有秩序了,一片混乱。

来了很多警察,可警察也只能苦笑。

谁特么让你们没事从人家身上乱割东西的?

割人器官,如杀人父母,这比断人钱财都可恶,人家没拎刀子把你丫砍死就不错了!

警察能怎么办?他们也很绝望啊!总不能把医闹一股脑儿全抓回去吧?这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抓走回头媒体捅出来,老百姓一言不合就往深了想,咬定你跟医院狼狈为奸,汹汹舆论下,工作保不住都是小事儿,万一被人肉出来,那才叫倒了十八辈子血霉,搞不好老祖宗都得被人刨坟鞭尸的!

他们在这里只能维持不至于死人,仅此而已。

这事儿我也看了,确实没法管,医闹现在闹最起码还只是搞医院,你给撵出去,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没辙,这家医院给人家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比如我们在中医理疗那看见一个老汉,老汉趴在床上,屁股上都是血,手里握着把剔骨刀,要求他儿子推着他冲进去,他要挑了医生!

老汉之所以如此疯狂,就是因为他的屁股。

几天前,他老人家就是崩了个屁,结果不仅崩了一裤裆血,更是直接崩脱肛了,现在腚上还挂着一坨红色的玩意呢,跟烤肠似得。

他脱肛的原因也是相当曲折了。

半年前,老汉总是腰疼,于是就来这医院准备做个中医理疗,治疗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睡着了,醒来后就被人抽了骨髓,他对此毫无所觉,就是浑身不舒服,回家后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没辙,他老人家一大把岁数了,身体恢复能力毕竟不如年轻时,骨髓抽的多了就不好恢复,免疫力就差,于是就更加的年老体弱了,弱到一定程度,一个屁崩的脱肛……

老汉当年扛过枪打过仗,身体硬朗,性情刚烈,到老了怎能受此折辱?他放屁崩脱肛那天正巧拿着大刀给隔壁几个老损友表演他当年如何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砍美国佬,悲剧就在那时发生,他老人家晚年如何能抬头?

这叫晚节不保啊!!

老爷子叫嚣着要挑了那医生,一死了之,要不是屁股太疼,儿子摁得太死,估计爬都得爬进去。

类似于这样的惨剧整个医院都在上演。

转了一圈后,我们几个闷头离开了医院。

我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上一颗烟,吞云吐雾半天后才闷声道:“你们真觉得这是个d级任务?”

“又被情报组坑了!”

大兵恨恨说道:“到现在没死人,但就是有百十来个人莫名其妙的丢了器官了,他们丢的器官拼凑到一起都不知道能拼起多少个人了!!这叫没出人命?“

“最关键的还是这事情隐蔽性!”

姬子垂首道:“那么多人,全部遭殃,波及很多医生,有些医生我们也见到了,小豆子也确认过了,确实不是怪物,患者身上的器官也不像是他们取的,整个手术过程他们全程参与,根本没有经历诡异事情!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患者身上的器官到底是怎么丢的?能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我们这次的对手有些厉害呀,虽然没有杀人,但远超d级任务水准!”

“没头绪!”

我甩了甩脑袋,犹豫一下,取出了手机,默默说道:“看来我们只能找院长了,用笨办法先查一查!”

说完,我拨通了一个号码。

……

第0157章 老手

董文兴,这家医院的院长,也是黎明给我们的联络人之一。

此人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是国内最顶尖的外科专家,耄耋之年精神矍铄,仍旧战斗在第一线,明明可以退休了,仍旧被请出山坐镇医院,人品什么的都没的说,据说早年间曾经是军医,在老山战场上待了很久,不知道救下多少人命,给很多将军都看过病,人脉广泛,地位极高。

正因为他地位高,所以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秘密。

比如,黎明。

比如,很多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

医院出事后,老院长综合考虑后,第一时间将任务委托给了黎明。

眼下事情疑云重重,不得已我只能联系这位老院长了。

很快,对方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面容清癯,脸上有不少老年斑,头发输的一丝不苟,穿着白大褂,眼睛清澈明亮,一点不像一个年逾八十的老人,不过医院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估计他也是焦头烂额,看起来多少有些憔悴。

“小朋友,你就是叶小九?”

董文兴见到我后,脸上流露出很亲切的笑容,非常自然的拉起我的手说道:“听倪凰那丫头说,你就是老秦的学生?那你可以叫我一声董叔。”

倪凰?老秦?

我瞪大了眼,疑道:“您难道认识秦教授?”

“我们是忘年之交。”

董文兴笑道:“当年我们曾一起去美国进行学术交流,那时候咱们国家穷啊,人家看不起,老秦就说,人穷学术不穷,我们泱泱几千年历史的大国,若论治学,难道还能比一群洋蛮子差了吗?讨论会上,他更是意气风发,理折多少洋人的顶尖学者、专家,意气风发,豪言壮语至今振聋发聩呀!”

说起这些,董文兴脸上有怀念之色,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拉起我就往医院走,歉意道:“瞧瞧我这,年岁大了,一说起往事就按捺不住,走走,先去我办公室里坐坐,这次找上你也是听倪凰那丫头说的,她说你在黎明已经学成,如果能让你来解决这件事情会更加靠谱一些,自己人,做事也尽力!”

至此,我明白过来了。

敢情这次任务找上我是倪凰在背后撺掇!

这娘们,可又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满心苦涩。

董文兴的办公室在住院部,不大,但书很多,几乎满屋子都是书。

我们四个人钻进去后略显局促,找了半天,我才终于挑了个不大的小马扎坐下,忙唤住正要倒水的董文兴,道:“董叔,您就别忙活了,不用客气。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直入正题了,刚刚我们也在医院里转了一圈,大致的情况也看到了,虽然目前没死人,但这件事,恐怕难度不低,除了那些上门来闹的患者,您这边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董文兴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缸。

事实上,他和秦教授差不多,都是学术狂人,身边除了书,哪还有别的?拿着茶缸转了半天也没找到热水,干脆不找了,坐下来犹豫片刻说道:“我觉得,那个东西……可能是把医院当成了它的窝,应该就在这医院里!”

董文兴这话里已经带上的分析!

看来,他似乎不仅仅只是局限于知道那种东西啊!

我诧异的望着他,问道:“您见过?”

“怎么能没见过呢?我是上过战场的。”

董文兴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什么地方死人多,那种东西就喜欢往什么地方钻,它们在觅食,对吗?战场上每天都在死人,它们又怎么可能不光顾。当年的老山,轮战十年,多少热血男儿饮恨疆场呀,他们的尸体都是我亲手盖上白布单的,每个人的致命伤在哪里,我比谁都要清楚!

当时,发生了这样一件怪事。

隔三差五,就会有死者身上的一些细软丢失的情况发生。

后来,也是你们黎明出手,从深山老林里揪出许多红毛怪物,头似猪獾,却长着人的身子,叫什么我不知道,但窃尸者就是它们。”

我不知董文兴为何会说起这档子旧事,也不打断,耐心听着。

至于董文兴说的那种怪物我倒是知道,名叫山魁,确实凶残,很是厉害。

“最近医院里,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儿,不仅仅看过病的病人莫名其妙的丢了器官,就连停尸房的一些尸体都遭到了破坏。”

董文兴接着说道:“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种东西,我曾经见过老山战场被那种东西进食过的尸体,不像野兽破坏,只有细软部分有啃食痕迹,且啃食的时候并不粗暴,倒像是慢条斯理的进食留下的,很是独特,至今难忘,停尸房里的尸体几乎如出一辙!

小九,你说,在医院里闹的是不是我曾经在老山遇到过那种东西?”

“不像。”

我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没猜错,董叔你在老山遇到的那种东西叫山魁,凶狠残暴,但智慧程度不高,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活人身上窃走东西!”

“眼下这个,显然更难缠!”

姬子在一旁补充道:“对那种东西而言,刚刚摘取下来还保持着活性的器官相当于是大补,只要有食人习惯的怪物在此,它一定难以拒绝这种诱惑!可是眼下我们碰到的这个东西,活人死人都碰,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从病人身上窃走的东西根本不能满足它,所以它只能去吃死人,这需要很强的自制能力,要知道,吃过了活人,死人那味道可实在不怎么样,跟吃糠差不多,顶多就是能果腹而已!

看来,这东西是不想挪窝了,准备在这里长线发展,它担心搞得太过火引起太大轰动,所以饿极了的时候宁可凑合着吃死人也不竭泽而渔,智慧程度很高!

如无意外,这是个老手,对黎明都有一定了解,它很清楚黎明的任务等级划分,只要不出人命,就一定是d级任务,这是最低级的任务,很多时候黎明的情报组都注意不到,果真注意到了,派来的也都是些战斗力很差的学员,根本不可能一次性铲除它,它还有机会逃跑!

所以,它不管怎么瞎搞,始终把持着一条红线——不出人命!

这太狡猾了,恐怕不好对付啊!”

当年的山魁给董文兴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此刻一听医院里的东西比山魁还难缠,脸色已经雪白。

“您不必太过担忧,再狡猾的东西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我只能如此安慰他,略一沉吟,道:“目前受害者有多少?医院里应该都有摄像头的吧?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发现吗?”

“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

董文兴苦笑道:“目前已经上门来闹的受害者就有一百四十三人了,事情闹得很大,这一百四十三人在医院做手术时病房外的录像全调出来了,毫无发现!停尸房里的录像里也没有发现!!”

“把这些录像都给我们吧!”

我道:“你们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我们未必看不出!”

董文兴忙不迭的点头:“好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说完,他立马起身就准备带我们去监控室。

我叹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最笨的办法,这案子目前毫无头绪!!

咚咚咚!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下刻,一个满身是血的小护士忽然推门探进头来,匆匆说道:“院,院长!!出事了!!刚刚又有一位女士在手术台上丢了心脏了!!”

……

第0158章 十分钟

菜无心能活,人无心还能活吗?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听到小护士的汇报后,我精神一震。

终于开始死人了么?

“卧槽,这是哪个人才啊?”

大兵大大咧咧的说道:“这医院天天丢器官,怎么还往这里跑?怕死的慢吗?”

这话就比较诛心了。

董文兴脸色一白,身上的冷汗立马就出来了,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问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赶紧解决等传开以后这医院也别开了,开了也没人来,大家伙倾家荡产捏着鼻子来医院是求活命的,不是自寻死路来了。

我狠狠踢了大兵一脚,瞪了他一眼,这才问那小护士:“什么情况?”

小护士看了我一眼,吃不准我的来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院长。

“是自己人。”

董文兴道:“这个案子回头还得靠他们才能办!”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小护士推开门,道:“病人的家属还在外面等着,病人已经死在病房里了,我们不敢贸然把病人推出去,现在还在拖延时间,我们快过去吧!”

这小护士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八九,处事倒是老练。

我一点头,示意边走边说。

不过了解内情后,我又松了口气。

这不是恶意杀人。

事实上,自从这个医院出事以后,到处都是病人和家属来闹事,已经很少有病人来这里看病了,除非一些特别紧急的情况,比如今天这个倒霉的女人。

几个小时前,这个女人来医院附近办事,结果过斑马线的工夫,碰到了一个不长眼的司机,因为车速太快,遇到红灯没能紧急刹停,一下把这女人撞飞了。

其实那时车速已经不是很快了,估计最多也就只有三四十迈,坏就坏在这女人被撞飞以后是头部着地,因为友好医院离得比较近,她第一时间被送往这里,可仍旧迟了,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在咽气了。

不过这医院胆子也不小,还是选择了抢救。

只不过没救过来罢了。

“怪了!”

我听完后,问道:“不是说脑袋着地么?那她的伤口应该在脑袋上呀,怎的心却被摘走了?“

“我也想知道呀!!”

小护士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满脸恐惧,估计被吓坏了,眼眶里都有泪水在打转儿,道:“送进抢救室以后,我们才忙着止血,刺激心跳,甚至都没来得及开颅,她就已经死了,可就在主刀的大夫刚刚宣告她死亡的时候,肚皮莫名其妙的就开了,心脏也不翼而飞!”

“也就是说,病人在死亡后被摘走的心脏?”

我陷入了沉思,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个女子死于车祸,暗中的怪物是在她死亡瞬间才摘走了心脏,不能算是凶杀,不过,那时女子刚死,心脏还保持着绝对新鲜,对怪物来说是大补。

那么,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女子死亡瞬间凶手就立刻下手了。

沉吟片刻,我转头问道:“那么,从大夫宣告病人死亡,到发现女子被摘走心脏,这当中有多长的时间间隔?”

“几乎是同时!”

小护士立即道:“女子入院是在下午六点零一分,送进抢救室的时候是六点十分,大夫确认她死亡时间为六点二十分17秒,她失去心脏是在六点二十分18秒!”

前后不到一秒钟?

女子的腹腔不是大夫割开的,也就是说,凶手在好几个护士以及一个大夫的眼皮子底下,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割开了女子肚皮,摘走心脏,顺便离开?

这……

现实吗?!

我看了大兵和姬子一眼,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疑惑,显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那么,问题出在了大夫和护士身上?

我极端怀疑他们应该是中招了,当即问道:“那么,在女子瞬间丢掉心脏的前后,你在现场有没有感觉到一丝身体上的不适?比如说,打瞌睡?精神不振?”

那种东西迷惑人,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感觉,再高明的怪物也不可能做到让人毫无所觉的,毕竟身体是自己的,被药物、气味迷惑,肯定会有感觉。

“怎么可能呢。”

小护士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毕竟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我们也不想让她死,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犯困呢?精神一直都是高度集中的,也没有其他的异常症状。”

我愈发想不通了,干脆摆了摆手,道:“算了,带我们去手术室看看吧!”

小护士垂头默默带路。

急诊手术室前已经乱成一团糟了。

死者家属赶到,正围着一个小年轻拳打脚踢,毋庸置疑,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肇事司机了,根本不敢还手,只能默默承受着。

“傻叉!”

大兵低声骂道:“撞了人赶紧叫保险来处理呀,你自己贴着脸来这儿不是上赶着找揍呢么……”

小护士更不敢吭声了,就怕招惹了死者家属。

好在,这些家属的火力集中在肇事司机身上,倒是没有来为难我们,一路顺风顺水直抵手术室。

这里血腥气和医药品味道弥漫,四个护士面色苍白,另一侧主刀大夫失魂落魄的坐着,浑身颤抖个不停。

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吓坏他们了。

手术床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躺在上面,头部处处是鲜血不说,腹腔打开,鲜血流的床上到处都是。

看到董文兴,主刀大夫终于有了点人色,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上来一把拉住董文兴的手就说道:“院长,这件事情真的和我无关呀,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心脏就丢了,你看看尸体,是手术刀切开的,干净利落,没有多割一刀,直接摘走心脏……”

不等他说完,我来了兴致,忙问道:“你是说,下手的东西用手术刀用的非常娴熟?”

主刀大夫看了董文兴一眼,有询问之色,见董文兴点头才说道:“不仅仅是手术刀用得好,更是对人体了解到了极致,心脏在肚子中间,四通八达,连接的地方很多,若是给了普通人,想摘下心脏也没那么容易,一定会对尸体破坏非常严重,可摘走心脏的东西做的干净利落,一刀都没有多割,就算是主刀几十年的大夫都做不到!!至少,我做不到。”

呵,看来还是个高手!

我心思活络了起来,难道说,真的是医生群里钻出了恶狼?一个以医生的身份生活了很多年的怪物?

“九哥哥,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忽然,小豆子唤我,将我从思索中惊醒。

我蹲下身子扶着小豆子肩膀问:“什么事儿?”

“你看看那里!”

小豆子伸手指向手术室墙壁上的电子表。

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整。

然后,小豆子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却是六点五十整!!

我连忙取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也是六点五十,随后我又看了大兵、姬子、董文兴的手机,全都是六点五十。

然后,我又让小豆子跑出去看了看医院里的其他表,都是显示六点五十!

唯独,出事的这间手术室的表慢了十分钟!

是这个表出问题了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医院是决定人生死的地方,尤其是手术室里,一定要做到让医生准确把握时间,这里的表每天都会校对,时常检修,出问题的几率非常低!

小护士说,昨天才有人来检查过这个表,没有任何问题!

另外一个护士心更细,她进手术室前就看过时间,那个时候这个电子表还跟外面的表显示时间相同!

这表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就在做手术的节骨眼儿上坏?

我嘴角微微翘起,这件事儿似乎有点意思了。

……

第0159章 恐怖的能力

十分钟……

至关重要的十分钟!!

我感觉,想破掉这个案子,答案就在这十分钟的秘密上。

略作思索,我扭头问主刀的大夫:“如果是一位技术顶尖的大夫,在十分钟内……不,在五到六分钟的时间里,有没有可能把一个人的心脏完好无损的切割下来?”

如果对方真的是利用这十分钟的空档来完成一系列的事情,那么撇开进门、处理现场、离开等一系列事情外,对方能用来切割心脏的时间可能只有五到六分钟!

“难……”

主刀大夫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道:“不过,确实有人能够做到,但这些人无一不是顶尖的外科大夫,咱们友好医院已经是东三省这边出了名的好医院了,可这家医院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大夫不超过十个人!!”

“董叔,把这些人的名单全部给我列出来!”

我立即道:“顺便,你现在带我们去监控室吧,把所有受害者在医院做手术期间,手术室外的监控视频都给我调过来!”

“好!”

董文兴眼睛一亮,绝不多问,立即答应了下来。

手术室里除了慢了十分钟的电子表外,再没有任何线索,我们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离开了。

外面的病人家属还在守着,病人丢了心脏这事儿无论如何董文兴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当然,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他自顾不暇,只能派了一个护士带我们办事,配合度非常高,整个监控室都腾了出来。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啊!”

大兵四仰八叉的躺在监控室的硬板床上,哀嚎道:“一百多个被坑害的病人,也就是一百多段录像,这些病人做手术少则几十分钟,多则好几个小时,甚至有的是大半天,我们到底要在这里看多久视频啊!”

“大兵哥哥,你难道不想看视频,想去和怪物拼命吗?”

小豆子用热水冲了盒老坛酸菜面,美滋滋的吸溜着,小脚丫子翘起,优哉游哉的说道:“要是每次任务都是看几天监控视频的话,我睡觉都能笑醒。”

大兵脸一黑,恶狠狠的瞪了小豆子一眼。

姬子把一杯奶茶递给我,拉了凳子在我身边坐下,问道:“对了,小九,我刚刚看你神色有异,是不是有什么猜测,又不好当着那些普通人的面说?”

“嗯。”

我点头道:“确实有些猜测,我曾在黎皇的随身笔记里见过一种非常神奇,但又很可怕的能力!”

“啥?”

大兵来了兴致,从床上翻身坐起,立即点了颗烟塞进我嘴巴里。

我猛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徐徐整理着自己的记忆,片刻后,沉声道:“这是一种叫禁域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的怪物是什么黎皇并没有记录,但他字里行间表现出的都是对这种能力的忌惮!

这是一种作用于维度层面的可怕能力,对方可以直接冻结某一处空间或者某一块区域,被冻结的区域里一切都将处于静止状态,时间、人物等等,一切都保持静止,仿佛看电影摁下了暂停键一样,唯有掌握着这种能力的怪物能穿梭其间!

等对方解除禁域后,一切都恢复正常,里面的人和事物不会感到任何异样!

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种能力,里面的人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唯独那块表比外面慢了十分钟,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把禁域的能力用在了手术室,里面的一切被暂停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正主儿跑进去摘走心脏,事了拂衣去,大家浑然未觉!”

大兵脸都绿了,失声道:“那这怪物谁能对付的了啊?”

确实,这种能力思细级恐,一旦被禁域控制,对方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抹杀。

“禁域,禁域……”

姬子嘴里重复念叨着这个词儿,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我疑道:“怎么?你也知道这种能力?”

“我知道的比你更多,不过最早我没联想到这个能力,或者说,正因为我知道的多,所以我不敢想!!”

姬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手术室里的发生的事情果真是禁域作祟,那我们这次可能是碰到了传说中的……皇族!!”

“皇族?”

大兵刚刚还一副快被吓尿的样子,转眼逗逼本性又恢复了,喜笑颜开道:“朕的大清都亡了,你们还提皇族二字作甚?”

“此皇族非彼皇族!”

姬子冷冷扫视他一眼,道:“那些怪物披着人的模样混迹在人类社会中,却又与我们格格不入,它们奉行着自己的法则和制度,有自己的小社会,也有自己的阶级划分!

皇族,就是怪物中的领导者,其地位和古代的那些王公贵戚们差不多,种类也不少,但数量极其稀少,强大的令人生畏,据我所知,禁域就是皇族的天赋能力之一!

不过,皇族已经很久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了,怎么会又冒出来呢?”

说此一顿,姬子下意识的看向我手里的九龙剑,摇摇头,苦笑道:“看来真的要乱了,你们没发现最近我们遇到了很多稀罕的怪物么?牧尸者、保持着古老传统的蚁人部落,更有涅磐境的老怪物也隐隐有冒头的趋势,现在出现皇族,似乎也正常!”

姬子说的这些超乎我已知范围,我也不知该如何抉择了,一时没了主意,干脆问道:“那你说吧,我们现在怎么办?”

“求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姬子一字一顿说道:“皇族出现,这个任务不再是d级,而是sss级任务!!在黎明的任务制度划分中,怪物中的顶尖存在出现才会被划分为sss级,除此之外,任何一个皇族种类出现,都应当归于这个范畴!”

说此一顿,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咱们遇到的这个可能有异常,皇族中觉醒禁域能力的,皆是佼佼者,这种东西冒头,必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可这个皇族却谨小慎微的很,做事非常谨慎,不取性命,就怕惹来黎明。

嘿,如无意外,它现在应该是重伤了,正盘踞在医院进食恢复元气!

这可是斩杀他的大好时机!”

姬子站了起来,劈手夺走我手里的奶茶,又把我放在桌上的手机一把塞进我手里,冷笑道:“别喝了,现在立即去打电话,不要给安雅打,直接给黎皇打!

皇族出现,他不出手都不行,这次求援准能成功,我给你打包票!!

至于我们,就钉在这里看监控录像,查找线索,确认目标!!”

……

第0160章 老好人

姬子不愧是世家子弟,对黎明内部的行事习惯了解的透彻,他推测的一切全都实现了。

本来给黎皇打电话求援这事儿我心里是忐忑的,这是个一言不合就大丈夫死不旋踵的主儿,往好听了讲这叫刚烈勇武,往难听了讲这叫二杆子,最恨一言不合就求援的人。

电话拨通后,我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

怎料,黎皇一听“皇族”二字,立即让我不要妄动,他即刻启程赶往哈市。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搞的我半天回不过神。

紧随其后,安雅的电话又来了,她说黎皇现在正在外办事,已经立即停下手中的事情连夜出发了,不过需要两天的时间能抵达,这两天内我要随时保持电话的畅通。

两天?

我算了算时间,两天的时间我们正好也差不多看完监控录像了。

至于监控录像……

这事儿姬子和小豆子全揽了下来。

我需要和黎明随时保持联系,容易错过关键处。

至于大兵,姬子完全是信不过,怕这个二货粗心大意坏事。

我和大兵倒是乐得清闲,窝在监控室里整日吃了睡,睡了吃。

这两天医院急诊前前后后又发生了好几起器官丢失案件。

受害者基本和死于车祸的女人情况差不多,直接进了抢救室,死亡瞬间被摘走了心脏。

姬子估计,那个蛰伏在医院的皇族可能到了恢复伤势的紧要关头了。

怪物掠食活人,除了果腹外,吃什么都有讲究,五脏六腑各有作用,而心脏是恢复气血的良药,一般久病初愈的怪物才需要掠食心脏。

现在,是对付对方最好的时机,久病初愈,匮乏无力,是最虚弱的时候,一旦完全恢复,就算是黎皇来了怕也不好对付。

董文兴几次邀请我去现场勘查,都被我拒绝了。

那个怪物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警惕心也是最高的时候,一旦被对方察觉到黎明的守望者到了,对方可能立即遁走,功亏一篑。

我让董文兴立即把这些事情摁下去,至于老爷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这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了。

两天时间眨眼即过。

黎皇是在傍晚时候抵达的,当他乘坐的私人飞机落地刹那,我的心也跟着落下来了。

他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能让人安心。

在机场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袭青衫,风尘仆仆,背上背着一杆用布包裹的古剑,走在人群中另类又抢眼。

姬子曾说,这把古剑有些名堂,剑名长歌,跟着黎皇多年,杀生无数,是一把不折不扣的杀生刃,煞气极重,夜里此剑放在床头,寻常怪物都不敢近身。

这是一个魅力极大的老帅哥,招蜂引蝶的能力巨大,伴他走了一路,不知遇到多少上来要微信的女孩。

作为他的弟子,我只能充当保镖的角色,来一个女孩打发一个。

那些女孩看我的眼神很扎心,那种厌恶、那种膈应几乎是写在了脸上,像是在看一根刚刚从粪坑里拔出的搅屎棍。

这就是我不喜欢和黎皇在一起走的原因,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说的就是这个了。

费了很大的劲,我终于拖着黎皇出了机场,打上了车。

坐在车上,回想着之前的恐怖经历,我仍旧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我实在想不通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无聊?黎皇又不是明星,可有好几个中年大妈竟然拉着要求合影!!

摆脱那几位大妈就让我有点虚脱了,犹豫片刻,才终于说道:“师父,以后你出门能不能……别穿的这么另类?”

“不好意思。”

黎皇苦笑一声,难得的道了个歉,无奈道:“为师多年没有出来行走了,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变得这么……”

想了半天,他没想出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干脆跳转了话题,询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大致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下。

“是我疏忽了。”

黎皇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迟疑片刻,这才道:“九龙横空,神州陆沉,九龙剑之主出现的消息散播的越来越快,看来……那些东西越来越不安分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遇到皇族!

这样吧,这次回去,我会给你一些关于皇族的资料,日后你执行任务一定要小心,但凡遇到有一点像皇族的东西,哪怕放弃任务也要立即撤离现场,并且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黎皇神情凝重,我不敢小觑,忙问道:“难道……这次遇到的这个怪物是为了九龙剑?”

“目前还不清楚它的具体目的!”

黎皇道:“但,若果真是皇族,必是为了你而来!你不了解皇族,它们寿命悠久,平日里都在沉睡,只有在九龙剑出世的时候才会现身,其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不择手段的夺取九龙剑,不过这个怪物如何把自己弄伤的,我倒是比较好奇。”

我心头沉重。

一个禁域的能力已经让人细思极恐。

皇族的可怕可见一斑。

照黎皇这么说,以后皇族只会越来越多?

“小九。”

黎皇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漆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一字一顿的嘱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幸被皇族俘虏,我希望你在第一时间横剑自刎,用你的血镇封九龙剑,这件事情很重要!九龙横空,神州陆沉,这是一句谶语,现在九龙横空已经应验,莫要让后半句也变成现实!”

其实黎皇说的我基本听不懂,可能涉及到了巨大的秘密,我也没敢多问,又实在不想辜负他的希冀,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黎皇这才松了口气,无力的靠在车座上,叹息道:“为难你了,不公平也没办法,这是命,得认。”

一路无话,等司机把我们送到友好医院的时候,他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一路上我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不过身在局中的我都理解不了,更不用说他,估摸着,我和黎皇在他眼里就是俩玄幻小说看多了的中二病患者,来友好医院是错了,得去精神病院。

再看看黎皇的打扮,难道不像么?

……

监控室里,呼呼大睡的大兵醒了,他和姬子、小豆子围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我和黎皇刚刚进门,姬子立即站了起来,道:“教官、小九,你们过来,监控录像我和小豆子已经看完了,怀疑目标……基本锁定!”

我来了兴致,忙凑了上去。

姬子指着屏幕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道:“目前来看,这个人最有嫌疑!医院不同别处,是公共场所,手术室外人来人往,经过的人很多,单纯靠一两个监控录像无法确定什么,可是一百多个受害者做手术期间,每次都有这个人经过,无一例外!!只有他每次都在现场!!或许是因为禁域的原因,禁域里过了许久,禁域外却是弹指一瞬,时间太快,外面的监控录像并没有记录到他推门而入的画面,但,我仍旧觉得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我立即打电话叫来了董文兴,然后指着监控录像上锁定的人问:“董叔,这个人你认识吗?”

“冯安国大夫?”

董文兴一怔,随即道:“你怀疑是他?这不可能!我和冯安国大夫共事十年,你说谁我都信,唯独他我不信,冯大夫是个好人,绝不可能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我压根儿就没听他的,只是默默取出了那个名单。

名单是董文兴提供给我的,上面是友好医院里有能力在极短时间内完整摘除心脏的大夫名单。

冯安国,赫然就在其中!!

……

第0161章 神器

有短时间内完整摘下人心脏的本事。

而且,每个受害者做手术时,他都会经过手术室。

这真的是巧合吗?

满医院就他最符合条件!

我冷笑一声,看着董文兴说道:“董叔,一个好的让你不敢置信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要嘛,他是真的好,白璧无瑕,要嘛,他必定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坏透了的那种!我在社会上也混了不少日子了,就我所知,现在这世道要出一个圣人,难!

反正,我没见过。

这个世道的好人都是相对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不做恶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人了!”

“我没说他是圣人!”

董文兴还是不服气,老爷子一辈子治学,这种人都特别犟,犟的跟头牛一样,滑头的也做不了学问,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手都在颤抖,道:“还是那句话,说谁都信,唯独说他,我不信,他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原来是董文兴的学生。

骂学生是凶手,岂不是说他这个老师品德不端?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我心里已经了然,也不再往绝了说,笑道:“那董叔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好在哪?”

我也好奇了,这冯安国有什么本事,能让董文兴这么力挺。

据我所知,医生之间的师承和我们这种人的师承不一样,我们这种人的师承如父子,传的可都是衣钵,而医生的师承就简单多了,和老师带学生差不多,哪个成名的医生每年不得带个五六个?

董文兴可是国内顶尖的外科专家,他带过的学生数不胜数,每个学生都这么力挺的话,他老人家累不累啊?传授技术什么的倒也其次,对于成年人来说,感情有时候就是最重要的成本,付出的任何一点感情和心血分量都很重。

“唉……”

董文兴沉沉的叹气,坐在硬床板上,有些萧索:“他不是我的学生里医术最好的,可却是医德最好的!!

我不知道现在这世道怎么了?医生们一个个手里拿上那把手术刀,仿佛拿住了人家的性命一样,玩命的敲诈勒索,不把病人的最后一滴油水榨干绝不罢手!

我是恨透了这种人!!

如果医生都如此行医,我实在不知自己当年放弃美国的丰厚报酬毅然回国带动国家医学发展的意义何在!

可偏偏,我自己带出的学生里也有这样的货色,远的不说,就说某个地方儿童医院的那位院长大人,那不就是我带出来的吗?结果呢?他制定的政策是,每一个去医院就医的孩子,进门医生不断病,先用仪器把各项检查做一圈,再用药!几个月的孩子啊,大腿根上抽两管血、做腰穿且不算,还要做增强核磁,那增强核磁有可能出现一系列副作用,做之前都要签合同的,一个不慎有可能影响孩子的一生,而这一切,就因为人家有一点点炎症?我当时就问他,你这么做,不怕人家孩子的父母跟你拼命吗?他说不怕,病急求医,就得听他的。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带学生,我觉得我不是帮助社会,是在害这个社会。

以往我带出来的所有学生里,有良心的也有,可最有良心的,就数冯安国!

能不做的检查不做,能不花的钱不花,他永远都是业绩考核永远是最差的一个,但得到的锦旗永远是最多的!

遇到病危必死的,谁都不敢碰,他敢!

一年前,一个被车撞的脑浆子都飞出来的人被送来抢救,别人都说死定了,不肯接,他却接了,最后没能救下病人,却被病人家属给讹上了,赔的倾家荡产,最后妻离子散!

你觉得,这样一个大夫,会是丧心病狂的凶手吗?你要查他,我是真的不愿意,我不想再让他伤心!”

董文兴的话里透露出的是浓浓的疲倦。

他说的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医生里有混蛋,把老百姓剥削的体无完肤,老百姓里也有混蛋,把医生讹的有病不敢治。

在这人心丧乱的世道下,谁人不是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医生患者,皆如此。

这问题我解决不了,也没能力去解决,除非你把所有人杀光了,或许肮脏和不平就没了。

我叹了口气,犹豫片刻,道:“这样吧,我们绝口不提调查的事情,你就把冯安国大夫叫来,我们看一眼便知道轻重了,医院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不得不解决,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吧!”

董文兴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徐徐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找他,听说他有个研讨会,现在还没散,应该没有下班呢。”

董文兴一走,黎皇就叫来了小豆子。

这时候黎皇脸上的笑容是灿烂的,不过,不知为何,为啥我看着他的笑容,总是隐隐觉得有点……猥琐?

他凑在小豆子耳旁低声嘀咕了半天。

小豆子脸色越来越古怪:“黎皇教官,这……真的有用吗?”

“包好,包好!!”

黎皇连连点头,笑眯眯的说道:“此物是神器,谁用谁知道!”

“好吧。”

小豆子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黎皇又凑到大兵耳朵旁边嘀咕半天。

“卧槽,你坑我?”

大兵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怪叫道:“小九是你徒弟,为啥这事儿不让他干?”

“他?干不好!”

黎皇斜睨我一眼,连连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随即又笑道:“我觉得你们这个小队里,就你最为勇武刚毅,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是勇者行为,所以,这事儿还得拜托你来!”

黎皇夸奖一个人可不容易。

像这么夸奖一个人,更是前所未有。

我隐约觉得,黎皇怎么好像是在坑人?

大兵却听得顺耳了,连连点头,一张大闭嘴咧的快能吞下拳头了,大笑道:“那是,那是!!黎皇教官放心,这事儿我做了!!”

黎皇含笑颔首。

片刻后,小豆子回来了,神色愈发古怪,贼眉鼠眼的把一样东西塞给了大兵,大兵又神秘兮兮的藏到了身后。

我不知这几人在背地里干嘛,一个个神神秘秘,动作极其古怪,我都没看清楚到底在交接什么,也不好去问。

董文兴去的快,来的也快,几分钟的工夫就回来了。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带的金丝边眼睛,看着文质彬彬,穿着白大褂,一看就是个温和之人。

他,正是冯安国。

怎料,他刚刚进门,大兵“哇呀”一声跳了起来,大吼道:“妖孽,吃我一招!”

说着,“啪”一下把一个东西甩在冯安国脸上。

变故来的突然,待我看清他甩在冯安国脸上的东西后,整个人立马凌乱了。

那赫然是一条姨妈巾。

嗯……还是用过的……

……

第0162章 傀儡

许是我文化程度不高,言语难以形容此刻的场景究竟是多么的……酸爽、辣眼睛!

我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姨妈巾徐徐从冯安国的脸上滑落下来,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好吧,看来这条姨妈巾还是“新鲜”的,肯定是小豆子的杰作了,不用说,她刚才应该就是被黎皇撺掇去女厕所找这东西了。

冯安国整个人都懵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董文兴爆发了,指着冯安国脸上那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怒气轰然对我喷薄。

没辙,他一直都是跟我联系的,刚才也是我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蛮干的,冤有头债有主,不找我找谁?

老先生很生气,吐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原以为你是老秦的学生,不说别的,怎么着品德应该没问题,可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有这么糟蹋人的吗?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江湖骗子也没有这么做的!”

“我……”

我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没说。

锅是我师父的,我不背也得背啊!

“先别急。”

黎皇双手抱胸,满脸笑容说道:“你先仔细看看你这位学生的样子再说!”

“有什么好看的!”

董文兴咆哮一声,老头发飙挺可怕,须发皆张,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了冯安国一眼。

这一看,他终于发现了冯安国的异常,整个人再不言语。

却见,门口的冯安国根本不是懵了,而是浑身在颤抖,脸上的肌肉抖如筛糠,一张脸在逐渐扭曲变形,瞬息后又苍白起来,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你们在找死!”

他像是变身一样,儒雅尽去,只剩下狰狞,恶狠狠的盯着我们,眼中又生变化,眼白处竟绽放出幽蓝的光。

这一刹,我明显感觉四周空气竟有了诡异的粘稠感,当下吼道:“不好,他在憋大招……”

话没说完,大兵就动手了。

这虎玩意可不管对方有没有憋大招,拳头像重炮一样砸在冯安国脸上,恨不得一拳头给冯安国把鼻子砸凹进去,打的对方连连后退,眼前一黑,一个大屁墩坐在走廊里,满眼血丝,鼻血长流,眼中幽蓝之光散去,大招被这一拳硬给打了回去。

估摸着冯安国此时比吃了屎都要难受,不过他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了,立即从地上爬起就欲遁走。

他快,黎皇速度更快。

我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黎皇已经挡在冯安国面前了。

“倒!”

他一声轻叱,伸出食指在冯安国额头轻轻一点,我脑域打开下,分明看见有天地能量聚集在黎皇指尖,伴随这一点没入冯安国头颅,冯安国一声不吭,“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黎皇左右环视一眼,见走廊没人,单手提起冯安国返回监控室,随手带上门,这才把冯安国丢在单人床上。

“这……”

董文兴亲眼目睹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此时再说不出什么,只是有些痛心疾首的指着冯安国问道:“难道他……真的是那种东西吗?”

黎皇摇头道:“不是,他是人,不过被那种东西控制了而已。”

“是吗?”

董文兴一喜,他有点接受不了得意学生是个怪物这个事实,此时心里又亮堂了,忙问道:“那他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好说,目前还不确定是什么控制了他。”

黎皇负手而立,盯着冯安国看了片刻,道:“但可以肯定,你这个学生肯定不像你说的那么好,或者说,他已经忘掉初心了,那种东西想制人也没那么容易,心中有了欲望,或者心防崩溃,才能让那种东西有可趁之机。”

说完,黎皇对着大兵使了个脸色。

“请吧!”

大兵立即伸手做出送客的姿势,笑眯眯的说道:“难道您还准备在这里继续看下去?我觉得接下来的场面您肯定不喜欢。”

董文兴叹了口气,有些萧索的点了点头。

等他一走,大兵立马兴奋的直搓手,嘿嘿乐道:“我的天爷,以前咋不知道这用过的卫生巾这么好使呢?看来回头得多搜集点啊!”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似铁塔一样的壮汉,每天没事儿抡着卫生巾往人脸上抽?

那画面太美。

我黑着脸狠狠踢了这二货一脚,咬牙道:“怎么着,你打算没事儿就往女厕所跑?”

大兵嘿嘿直乐,看他那架势,好像真有这心思。

“特殊情况下用才比较好。”

黎皇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仿佛指使小豆子和大兵干猥琐事儿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徐徐道:“这东西只能对付皇族,是以前一个修士无意间发现的,不管是被皇族控制的人,还是皇族本身,对人类代谢产生的排泄物都十分敏感,一旦被这些排泄物命中,能给对方以震慑,瞬间让对方露出本来面目。

其中,粪便居第二。

最好用的莫过于这女性的月事见红,不仅能让对方露出本来面目,还有一定杀伤力。

不过这种法子最好不要轻用,这让对方现形的同时还会激怒对方。”

说此一顿,黎皇一本正经的对大兵说道:“这不过是皇族控制的一个傀儡,粪便足矣,你应该庆幸我没有让你抓屎。”

大兵面上一寒,不敢再胡咧咧了。

“你如果有那个脸皮的话,不妨去准备一些,有备无患。”

姬子漠然在一旁补充道:“若不是这卫生巾,单纯的废血会更有用,因里面还有一些分泌物什么的,很多守望者形象的将其称之为疙瘩汤,一下子泼在脸上,比泼了浓硫酸杀伤力更强,能烧得皇族满脸冒烟,剧痛难忍,战力十去其一!”

“好了,咱回头在讨论这些问题。”

我忙阻止这二人继续说下去,这种猥琐话题如果大兵来说我还能接受,但黎皇和姬子俩人一本正经的聊这个,这就有点怪了,当下一指昏迷中的冯安国,问道:“这个怎么解决?”

“既是傀儡,定当知道背后的皇族在哪里,很简单,一个字,审!”

姬子随手将一杯奶茶泼在冯安国脸上,那奶茶刚刚冲好,温度极高,冯安国惨叫一声,立即醒来了。

“守望者?”

疼痛稍过,冯安国就盯着我们狞笑起来,道:“主人早已猜到你们迟早会来,不过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罢了,也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主人差不多要恢复了,到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我抓了抓头,心想这哥们是不是失心疯了,连现在谁是鱼肉谁是刀俎都分不清吗?

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道:“哥们,醒醒,不想吃苦头的话,就配合点,而且,你是个人,看得出来你能自主,不妨把知道的说出来,我们会尽力救你。”

“嘿,如果不是那个大个子刚才一拳打断我的禁域,现在谁求饶还不一定!”

冯安国昂首道:“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机的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更不用和我提人什么的,我巴不得所有人去死,我是心甘情愿效忠主人的,为的就是有一天亲眼看着它把你们杀光!”

“敬酒不吃吃罚酒!”

黎皇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手压在冯安国头上,一把捏住对方的头,强行把对方的头扭向小豆子,道:“给他上点手段!”

小豆子的眼睛发生了巨变,两颗眼睛完全玉质化,散发着温润的光辉,玉色清冽。

这一幕我非常熟悉。

她直接对冯安国用上了催眠手段。

……

第0163章 夜族

小豆子很专注,和鬼姬出去修行一趟,她对地灵眼的控制更强了,非常娴熟。

我屏息等待着。

小豆子和冯安国在对视,二者眼皮一动不动。

良久后,小豆子额头见汗,眨巴一下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忙问:“成功了?”

“嗯,成功了。”

回答的竟然是冯安国,对方一脸木然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快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一怔。

紧接着冯安国大笑起来,笑的很张狂,斜睨着我,一脸不屑的说道:“我还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的,原来就这点本事?”

“你他妈给我闭嘴!”

大兵暴怒,脱下自己那双被脚汗闷的湿乎乎的臭袜子一下子塞进冯安国嘴里。

大兵那双大汗脚啥味儿我太清楚了,跟毒气弹差不多。

这不,冯安国已经在翻白眼了,连连干呕。

我问小豆子:“什么情况?没成功?”

“没有成功。”

小豆子面色苍白,应该费了不少力气,道:“对方的精神被一股非常神秘的力量保护着,我无法侵入。”

“什么无法侵入,是你脑域开辟太小,太弱了!”

小豆子腹中传出一道女声,赫然是那沉寂了很久的乌衣,她冷笑着说道:“不信你换了鬼姬前来,看看能不能催眠了这家伙。”

同一个身体,发出两种声音,我觉得新奇无比,小豆子应该又有精进,乌衣不用借助她的身体就能说话了。

不过这娘们的嘴巴还是那么欠儿,一句话就让人发毛,以极蔑视的口吻说道:“行了,小弱鸡,你再催眠他一次试试,我帮你破开他的精神保护!”

小豆子点了点头,双眼再次迎上冯安国的双眼。

这一次,她的眼睛愈发璀璨,甚至爆出一团强光。

冯安国受强光所摄,浑身下意识的绷直,不过很快放松了下来,双眼变得黯淡无神。

这时,小豆子眼中的强光才转为柔和,青光潋滟。

“搞定!”

乌衣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疲倦:“这次的事儿算个人情,费了我不少力气呢,回头你可得把身体借我玩几天,我出去浪一圈。”

语落,再无动静。

小豆子对我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成功了。

黎皇扯过椅子坐在冯安国对面,观察对方片刻后,道:“说说吧,你背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嗯,就是你那个主人!”

“不知道……”

冯安国木然道:“我从没有见过主人的本来面目,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影子,当他站在黑暗中的时候,我几乎看不到他的存在,只有他走到有光的地方,我才能注意到他,不过他每次出现,都是一身黑色的衣服,用黑色的布巾蒙着脸,只能看到它的眼睛,瞳孔是金色的。”

黎皇一脸凝重。

我试探性的问他:“师父?能确定是什么了吗?”

黎皇沉吟片刻,道:“应该是个高阶外戚。”

外戚?

我抓了抓头,心想这些怪物倒是阶级森严。

姬子一侧解释道:“它们的皇族共分十三大族,真正处于领导地位的只有王族,王族族长凌驾于一切之上,其地位和古代的皇帝差不多,其余十二族皆为外戚。

据说,王族尚银,它们以瞳色来区分高低贵贱,王族的瞳色就是银色,但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子,没人见过,从未有真正的王族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或者即便出现过,也因为时间太久,没有相关记录,或者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王族之下,瞳孔颜色为金色的力量次之,算是万年老二,这几个种族属于高阶外戚。

而瞳孔是紫色的再次之,这些皇族属于低阶外戚。”

我这才明了。

看来,我们面对的这个怪物也是个了不得的主儿,算是怪物中力量仅次于王族的存在了。

黎皇想了想,又问冯安国:“你和你的主人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在一年前认识的……”

冯安国垂头说道:“一年前,我抢救了一个别人不敢抢救的病人,那个病人死后,他们的家属讹上我了。

他的儿子把自己的母亲送到我家里,那个老太太根本就不让我过日子了,她往我儿子刚刚冲好的奶粉里吐痰,把我们做饭的锅灶当成便盆,拉屎撒尿无所不用其极,使劲浑身解数来欺负我们……

那老太太已经八十岁了,打不得骂不得,碰一指头就摊上事了。

我们也报警了,可警察来了怎么抓?那老太太早就活够了!

我当警察的同学说,给她赔钱吧,这种事儿不赔钱根本解决不了,法律能管的只是那些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这些穷的什么都没有,而且不想活的刁民,谁都奈何不得!

我的老婆不堪其辱,带着孩子离开了我,为了挽留他们,我只能咬牙赔,可他们开口就要三百万!!

我哪里能赔得起?我以前就是傻,别的医生使劲赚钱,我好好看病,做好人就不可能有钱,我卖了房子,还背了一屁股债,老婆更不和我过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就因为我这一颗烂好心全完蛋了!!

好人不得好报啊!!”

明明是催眠状态,可冯安国竟有了自己的情绪波动,他很激动,身体颤抖,后来黎皇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才总算老实下来,他怔怔说道:“那段时间,是我最绝望的时间,我就是个懦夫,被人欺负成这样,我竟然不敢杀人,只知道哭,只知道难受,他们都说我是好人,可夸我一句又有什么用?还是没人帮我。

后来,我遇见了主人。

他问我想不想不再难过?想不想报仇?想不想看着所有人都去死?

我说想,让我付出一切代价都行,人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都该死!!!

主人满足了我的愿望,他吞走了我的泪水和悲伤,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这种懦弱的情绪了,后来主人又给了我禁域的能力,我利用这种能力去灭掉了害得我妻离子散那一家子,知道吗?那个死老太太被我吊起来活刮了,我是医生,擅长救人,可更擅长杀人,我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把她拆成了零件,整个过程我保证她不死!!

她不是一直叫嚣着不怕死么?可我看她其实也怕。

还有他的儿子,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烘焙他,把他做成了活人干尸。

嘿嘿嘿嘿……

我喜欢这种力量。

主人说,他这次来是为了一样东西,有人感觉到那东西即将出现,只要他得到那件东西,就能让所有人都去死,可惜,他在出来的时候受伤了,他需要我帮他做事,让他恢复起来……”

看着扭曲的冯安国,我叹了口气。

那个东西,一年前就知道九龙剑要出世?那时候我还没掺和这趟浑水,他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我不确定,但有两点我很确定。

可能,大概……真的像黎皇说的,皇族十三族,应该都盯上九龙剑了,我的未来荆棘遍地。

而且,九龙剑藏着天大的秘密,似乎……能抹掉人类?

这有些惊人,核弹头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不知道一把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但看黎皇的凝重神色,我想,这或许是真的。

还有很多事有待我探寻!

黎皇靠在椅子上,他似乎有些头疼,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许久后,口中才吐出两个字:“夜族!!”

……

第0164章 禁域

夜族,高阶皇族有六族,夜族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个诡异的族群,能吞噬人的眼泪和悲伤,具体它们是怎么做到的没人知道,有人猜测或许是控制情绪的某种分泌物被窃走了,可又不成立,不过它们能偷走人的情绪是众所周知的。

正因此,夜族也被人称之为泪魔。

凡是被它们吞噬过的人,从此真的不会再悲伤落泪,变得麻木不仁,而且凶残暴虐,夜族便是蛊惑控制这样的人来为害世间,极难对付。

且,若是与它们签下共生契约,人类就会成为它们最忠诚的仆人,甚至能共享一部分它们的力量,不过力量没有那么强大罢了,只能用出不到百分之十。

黎皇只是粗略说了一下他所知道的夜族,没有更为详细的资料了,即便是整个黎明内部也没有太多记录,绝不仅仅只有夜族这一支,而是整个皇族黎明都知之甚少。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姬子道:“冯安国能把禁域笼罩一个手术室,并且让禁域持续十分钟,也就是说,他背后的泪魔,其禁域笼罩范围已经达到几百平米,能维持一个小时开外,这样的禁域太可怕了,恐怕至少都已经达到涅槃秘境了。”

“无妨。”

黎皇嗤笑一声:“若是一个正值巅峰的涅槃秘境夜族,或许还有些意思,不过现在它还没有恢复,不值一晒!”

说此一顿,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冯安国,道:“说吧,你那个主人在哪里藏着。”

“我不知道。”

冯安国道:“每次都是他来找我,以前他要的只是尸体上的一些器官,每个月只来一次,就在月圆之夜出现,来了享用完我给他准备的供品后就离开了,不过最近这一阵子他的需要量忽然开始变大,而且只要活人身上的器官,没办法我只能从病人身上打主意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我家,时间就是午夜十二点,非常准时!”

黎皇脸色一变,道:“现在几点?”

大兵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现在立即出发!!”

黎皇急道:“这个东西十分谨慎,若今夜他去了冯安国家里,发现冯安国不在家,恐怕会心生警惕,蛰伏不出,我们得赶时间!!”

询问了冯安国的地址后,我脸色更难看。

他住的很远,自从上次的医疗事故出了以后,他卖了房子,租的地方很偏,因为房租比较便宜,后来跟着泪魔发了不少不义之财,但他没换住处,他需要这个地方给他打掩护,只要他还住在这里,在同事眼里他就还是那个老好人,就不会有人怀疑他,所有的不义之财他都给了儿子。

悲伤和眼泪被窃走,但他对孩子的爱倒是没变。

从医院到他住的地方,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稍微堵车,恐怕就不止一个小时了!

我们立即开始拾掇。

小豆子散去催眠,大兵一巴掌扇晕了冯安国,然后,他指着冯安国问道:“这家伙怎么办?弄死吗?”

“罢了!他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黎皇从怀中摸出一个证件放到桌子,这才对我嘱咐道:“你通知那个院长,让他把此人送到警察局去吧,出示这个证件,就说此人要终生监禁,不得减刑,允许家人探视!

我想,只要我们处理掉那泪魔,他身上的神奇能力也就散了,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我按照他所说编辑了条信息发给董文兴,拾掇了东西立即上路了。

冯安国的家在平房区边缘,距离真的不近,出门叫了车后,我悄无声息的给司机兜里塞了一千块,示意他跑的快点。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司机立刻化身秋名山老司机,避开所有车流量大的路段,恨不得把油门踩油箱里,一路狂奔。

不过饶是如此,等我们赶到地方的时候,仍旧已经十一点四十了,距离泪魔赶到不足二十分钟。

这是一间独立的平房,粗制滥造,也就只有在一些相当落后的农村还能见到了,带着一个院子,院子里堆砌着不少杂物。

屋子里更是简单,一个炉子,一张床,还有一条茶几,仅此而已,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就这地方?”

姬子皱眉道:“这里四面都有窗户,而且四周还有人住,如果夜魔就在这里生啖活人,不怕路过的人发现吗?”

大兵在屋里走了一圈,在途经茶几旁的时候忽然驻足,然后又抬脚在木质地板上狠狠踩了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嘿嘿,窍门在这呢!”

大兵咧嘴笑道:“也不看看你爹我是谁?藏的好有啥用,你就是塞你妈腚里老子也能给你抠出来!”

说着,他趴在地上捣鼓半天,把木质地板掀开,下面有暗室。

一股怪味扑面而来,说不上臭,但就是让人本能的觉得恶心。

我们几人先后纵身跳下暗室。

这是一方二三十平的空间,和以前北方的地窖差不多,不过装了白炽灯,打开后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们才看清这下面是什么。

一张餐桌,两侧有两台冰箱,冰箱里冻得是一些尸块。

一旁的角落里,立着两口大瓮,怪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大兵掀开盖子一看,脸当时就绿了,张嘴“哇”的就喷了。

“腌肉……”

大兵抬头道:“虽说,人对于那些怪物来说,就像猪羊对我们一样,可每次看到这帮牲口用各种烹饪手段来烹制人,我还是习惯不了,我忽然又想弄死冯安国了,这王八蛋倒是给那泪魔准备了不少干粮……”

说着,大兵又开始犯恶心了,转身继续吐。

嗡!

忽然,我手中的九龙剑毫无征兆的颤抖一下,剑柄滚烫,烫的我手心钻心的疼,差点撒手将其扔掉。

然后……

我发现,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大兵蹲在角落里,仍旧做着张嘴吐的动作,他口中喷出的污秽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小豆子坐在餐桌前,满脸揶揄的看着大兵,嘴角扯开,似乎在笑。

姬子则负手站在冰柜前,微微昂首,一脸阴沉的看着冰柜里冻着的东西。

黎皇在我对面,平视前方。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空气也变得不一样了,有种难以形容的粘稠感。

扫视一圈,我猛然惊醒过来。

禁域!

这是禁域!!

这里的一切,都被凝固定格了!!

也就是说……那个泪魔……来了!!

可是我为什么不受影响?

我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发烫的九龙剑,心里有数了,应该是它了。

嘎吱!

这时,头顶上传来沉闷的响动,是开门声……

那个东西,进来了……

……

第0165章 戏精

我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簌簌而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一直嘀咕着这三个字,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大兵他们眼看着都中招了,就我一人去和皇族拼命?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好歹是个涅槃层次的泪魔,哪怕气血枯败重伤未愈也不是我这个入微小菜鸡能对抗的!

“罢了,静观时变,大不了和丫拼了!”

我发狠咬了咬牙,拄着九龙剑一动不动,装作已被禁域控制的模样。

咚,咚咚……

头顶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老屋已经有腐蚀迹象的木质地板“嘎吱嘎吱”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头顶上甚至有灰尘簌簌落下。

脚步声距离我越来越近,到后来几乎就在耳畔缭绕,瞬息后又消失不见。

“桀桀桀……”

隐约间,我听到了怪笑声。

这一刹那,我浑身紧绷,手脚冰凉。

因为……

那怪笑声就在我耳朵旁边!!

如无意外,泪魔已经进入暗室了,现在在我身后的位置!

我利用眼角余光来回扫视,半天竟没找到对方的踪影,心里更加嘀咕了。片刻后,才忽然发现我身后右侧的黑暗角落里隐约有黑影闪动。

它,就在那里!

夜族有种奇特的能力,当它们站到黑暗里,整个人几乎融于黑暗,若非地灵眼等异目,寻常肉眼难以窥视。

这个泪魔很谨慎,进入暗室后迟迟没有现身,反而躲在角落里观察许久。

“嘿,一个个阴险腌臜的玩意,果然还是找来了这里,现在的黎明了不得呀,这么点蛛丝马迹就会惊动。”

暗处传来阵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声音尖细,不似男又不似女,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不过就这点手段就想对付本尊,未免太天真了点,本尊老早就闻到人气儿了,否则还真得被你们纠缠上。”

这似乎是个话唠,明明已经得手,偏偏还要自己躲在阴暗的犄角旮旯里孤芳自赏,许久后才终于走出。

我这才看清了它的样子。

身材极其矮小,身高最多不超过一米四,身上却穿着宽大的黑衣,似古代的夜行衣,很不合体,倒像是小孩偷了大人的衣服来穿,脸上黑巾蒙面,唯独露出金色的瞳孔,瞳孔在灯下反光,如两盏明灯。

它在暗室里来回踱步,许是因为身材过于矮小的原因,第一时间注意力就放在与它身材对比强烈的大兵身上。

我明显发现它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当即,它快步朝大兵走去,见大兵的呕吐物还漂浮在半空中,立时大怒,破口大骂道:“怎的,老子的干粮就那么不招你待见?找死!”

暴怒之下,它抬脚照着大兵裤裆就招呼了去,“嘭嘭嘭”连踢好几脚,脚脚到肉,我看的都疼,心想大兵这子孙根怕是凉了。

几脚过后,泪魔总算怒气稍平,小心翼翼的揭开大瓮的盖子看了两眼,确认大兵没吐到它的腌肉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匕,扯着大兵头发迫使其昂起脑袋,冷声道:“没损了老子的干粮,那便给你个痛快。”

明显,它是想动手了。

我装不下去了,正欲动手。

怎料,泪魔刚刚伸出去的刀忽然闪电般缩回,似受到了什么刺激,豁然起身嘀咕道:“他娘的,这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觉得后背凉凉的,有种马上要倒霉的感觉?”

它真的谨慎到了极点,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可还是转过身来目光四处逡巡一圈。

蓦地,它的视线凝聚在了我身上,轻“咦”一声。

“难道它发现了?”

我心里一突,不可遏制的愈发紧张起来,死死握着九龙剑剑柄,若不是还存着几分清明,尚能勉力维持,只怕此时已经浑身颤抖起来了,说不上到底是紧张和恐惧,但拔剑干丫的冲动越来越难遏制。

泪魔已经朝我走了过来,它看似矮小瘦削,身子却很沉,一身皮肉仿佛金铁铸的,每一步落下脚步声都格外沉重。

距离越近,它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烈,最后已是双目如炬,步伐忽然加快,一阵风似得冲到我面前,搞的我差点暴起拔剑。

不过,关键时刻,它竟忽然蹲下了,以一种审视的姿态静静观察着我手中的九龙剑。

嗡!

九龙剑似有所感,竟剧烈颤抖了起来,剑锋与剑鞘碰撞,发出阵阵铿锵之声,杀气冲天,有摆脱剑鞘的架势。

这一幕让我震惊,九龙剑的剑鞘有封印此剑的作用,但凡它在鞘中,鲜有如此激烈的时刻,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仿佛泪魔是它的生死仇敌。

“这是……”

泪魔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去触碰九龙剑,随即“啊”的惨叫一声,如摸到了烧红的烙铁,指尖泛起袅袅青烟,更有皮肉烧焦的臭味。

它不顾痛苦,仰头大笑起来:“哈哈,是它,绝对是它!!”

轰隆隆!

暗室下忽然有轰鸣声发出。

咔嚓!

毫无征兆,一条两指宽的裂痕在地上出现,崩开的裂痕深不见底,甚为恐怖。

地面亦在不断颤抖。

九龙剑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我隐隐能感觉到九龙剑这一刻竟和大地有了奇妙的联系,变得分外厚重,似有绵绵不绝的力量灌入剑中,有龙吼声在我耳畔炸响,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我有一种直觉,我若不是九龙剑之主,此刻恐怕已经暴毙!

总之,九龙剑此时极有力量,能开山裂石!

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这感觉来的奇怪,玄之又玄,难以言明。

泪魔大口喘息着,此时它承受着巨大压力,一屁股坐倒在地,明明浑身颤抖,恐惧莫名,偏偏仰头狂笑起来:“哈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为你而来,没想到阴差阳错下你还是送到我面前,这就是运气,合着就该我发达,若得九龙剑之主,什么王族,都得给我乖乖让位。”

这家伙有点疯狂的趋势,话里透露出很多信息。

看来,所谓的皇族十三大族,也没有那么团结,这些怪物与人无差,智慧高绝就难免争斗。

我抬了抬眼珠,怕继续盯着它看会忍不住出手,这时,我忽然看到对面的黎皇对我眨了眨眼睛。

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泪魔在上跳下蹿,黎皇忽然一眨眼,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我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忍不住瞪大了眼。

黎皇又眨了眨眼。

靠!!

我心里立即大骂起来,原来他根本就没被禁域控制,不过一直都装呢,亏的我被吓个半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种所作所为,只能说……这就是个老阴逼、戏精,浑身都是戏!

黎皇仿佛能猜透我在想什么,咧嘴无声无息的笑了,对着状若癫狂的泪魔抬了抬下巴,意思就一个——干它!

……

第0166章 牛油果

我觉得我就是个二杆子,明明被黎皇坑的死去活来,偏偏等他一声令下时,仍旧想都没想便动手了。

或许,这就是安全感。

从看到他眨巴眼睛那一刹那,心就没来由的安定下来,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保住我。

九龙剑在剑鞘中早已不安分,只是轻轻一提,立即“哐啷”一声出鞘,看那架势,它恐怕早已恨不得从剑鞘中蹦出来,积极得很。

霎时,寒光乍现。

九龙剑上散发着强光,剑身上镌刻的一条条神龙通体绽放出殷红血光,竟似活过来了一样,我分明看到它们在游动!

不过,剑出鞘后,又变得分外沉重。

这哪里还是一把剑,分明就是一座山!

我尚不曾将它举起,就被恐怖的重量压得一个趔趄,“咚咚咚”连退三步!

轰隆隆!

地下的轰鸣声愈发恐怖,似地震一般,震感强烈,我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抖着。

泪魔原本被我忽然而来的动作和九龙剑的威势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的后退,不过见我被九龙剑拖得连连后退,便又重新淡定下来,狠狠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起身道:“本来以为是个王者,结果是个二百五,吓老子一跳!”

说话的工夫它两腿还在哆嗦,显然吓得不轻,之前的嚣张和猖狂不在,犹豫片刻才看向我问道:“不对呀?观你气血,最多也只有入微,怎能摆脱我的禁域控制呢?我们一族的禁域号称同阶无敌,境界不如我,难逃被我压制的命运。”

它一言道破禁域的神秘之处,明摆着没把我当回事,不过它也没指望能从一个入微级别的菜鸡身上找到答案,细细思索片刻后,又笑道:“是了,你有九龙剑,那是天地间最伟大的力量,我的禁域又怎么可能镇压它呢?”

它倒是没急着对我下手,金色的眼睛明灭不定,正细细打量我。

我哪还顾得上和这个话唠多说?刚才那一下子扯到我腰了,这时腰椎酸疼无力,浑身直冒汗,九龙剑坠地瞬间半截剑身楔入地下,沉重的不像话,我根本拔不起!

这很丢人,但是是事实。

“喂!”

忽然,泪魔昂首对我说道:“你不必紧张,其实我觉得你我之间完全没必要分个生死胜负,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所有事情没什么是不可以坐下来谈的。”

我诧异的盯着它,道:“谈?”

“没错,谈谈。”

泪魔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巾,柔声道:“首先,我愿意以真面目来与你交谈,以此来表达我对你的尊敬。

你看,我是一个优雅的皇族,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与人喊打喊杀,我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又有数不清的臣子悍将,驾驭,才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当然,对于尊敬的九龙剑之主,用驾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这就有些不堪入耳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合作。

没错,就是合作!

你想想,我是一个高贵优雅的贵族,我能为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帮助你最快的成长起来,而你是九龙剑之主,未来注定要成为这天地间最伟大的武士,所向披靡,如果你我合作,我借你的力,你借我的势,岂不是天下无敌?如何呀?”

它侃侃而谈,身材矮小,五短三粗,活脱脱就是个武大郎,偏偏昂首挺胸,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看起来高大英伟一些,比个撅着屁股满地耀武扬威的大公鸡都可笑,滑稽到了极致。

最可笑的还是那张脸,塌鼻子,大嘴巴,整张脸的皮肤呈黑紫色,脸上还突起许多小疙瘩。

我被这副尊容惊到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牛油果?”

泪魔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牛油果?你想表达什么?”

“呃……”

我抓了抓头,道:“难道不像么?你照照镜子,你那张脸整个就是一会说话的牛油果嘛!”

泪魔生气了,俩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用牛油果来形容一位皇族容貌,简直不可饶恕!!”

它咆哮一声,所有伪善尽去,面目狰狞扭曲的朝我冲来,要和我来硬的。

“给我起!”

我怒吼一声,身上骨骼“咔嚓咔嚓”爆响,脊椎骨、手臂等纷纷变形,转而化为怒龙之姿,胳膊上的肌肉在蠕动,澎湃的肌肉能量集中在手上,这一刹,我的咆哮声更似龙吟,隐隐与九龙剑相互呼应,终于拔剑而起。

剑,仍旧十分沉重,沉重的我肉身难以承受,手臂毛孔中都渗出鲜血。

我就像是一个孩童举起了猛将的贴身战剑,步履蹒跚,摇摇晃晃,根本无法驾驭,只是本能的向前挥出一剑。

泪魔被吓到了,怪叫一声,生生遏止了向前冲的步伐,连连后退。

轰!

这一剑劈空了,九龙剑落地刹那,声如惊雷,地上铺的青砖被彻底震碎,几如粉末,一个恐怖的巨坑出现,震得四周墙壁皲裂,暗室摇摇欲坠,几乎都要坍圮了。

这完全就是蛮龙之力,力量冲击使得空气压缩,形成可怕的冲击力,泪魔在我正面,首当其冲,它就算是退又能躲到哪里去?这暗室就这么大一点空间,冲击力结结实实拍在了它胸口上。

泪魔惨叫一声,口鼻间喷出金色的液体,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啪”的一下拍在地上,又狠狠抽搐几下。

这一击,它必然受了重伤。

“桀,桀桀……”

泪魔也不生气,伏在地上断断续续的怪笑着,双手撑着地面颇为艰难的爬起,明明被打的像死狗一样,眼里的狂热之色却更浓了,盯着我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贪婪的舔着嘴唇道:“果然是很伟大的力量,剑落时如万仞高山压身,竟生不出丁点反抗的心思,可惜你还是太弱了,发挥出的力量不过冰山一角,哈哈,这是老天爷在帮助我,你和九龙剑,我要定了!!”

这家伙就是话唠,都这时候了还在装犊子,装的太过投入,浑然没注意到它身后的黎皇咧嘴笑的像个盯着花姑娘的臭流氓,就差流口水了。

终于,黎皇动了,身子一闪,已经出现在泪魔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古剑。

那是他的贴身战剑,长歌。

他俯视泪魔,矮下身子非常贱的凑到人家耳朵旁,低声说道:“是么?你真的觉得你赢定了?”

……

第0167章 利刃悬头

泪魔炸毛了。

它是真的炸毛,脑袋上本来就没几根毛,但此时根根倒竖,有怒发冲冠之状,乍一看像菠萝上面的叶子,再配合它那副尊荣,当真搞笑到极致,根本就是个长着菠萝叶子的牛油果!

不过,它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没有愚蠢的选择逃跑,把后背彻底暴露给黎皇,怒喝一声,猛然抬腿,柔韧性是极高的,腿几乎与身体平行,瞬间踢过肩膀,直袭黎皇头部,力量恐怖,腿如鞭,竟有破空气爆之声。

啪!

黎皇轻轻一抬手,手掌只是扇了扇,像驱赶苍蝇一样,轻轻松松拍开它的脚。

说时迟,那时快,泪魔怒笑一声,顺势向前窜,显然一击过后知道深浅了,准备遁走。

“真皮……”

黎皇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不大个东西,鬼主意倒是挺多。”

泪魔的速度很快,但黎皇速度更快,后发先至,弹指便横在楼梯口挡下泪魔,“啪”的一巴掌抽在对方头上。

那声音……真脆!

可怜泪魔,好歹也是涅槃层次的皇族,就跟被打孙子似得,一巴掌拍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黎皇看似轻松的一巴掌,实则手上不知聚拢了多少天地能量,莫说是一颗脑瓜子,就算是一枚铁锭也拍成铁饼了。

古剑长歌横在泪魔脖颈间,它有天大的心思也不敢动弹了。

我分明看见泪魔眼中的绝望之色,那是遇到不可战胜的对手才会有的挫败,同样是涅磐境,他们的实力对比却是天壤之别。

“你觉得世间一切皆可谈,我也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可以聊。”

黎皇唇角带着笑意,笑眯眯的矮下身子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族了,少说,应有二十年了吧?那么说说吧,你们这次出来单纯是为了九龙剑而来?只有你一个来了吗?”

泪魔冷哼一声,漠然道:“你不用问我,从我这里你什么都得不到,但你可以杀了我。”

“果真?”

黎皇笑意更浓,手里战剑轻轻一切,剑锋立即入肉三分,淡金色的血液汨汨而出。

“哎,等等!!”

泪魔立即改了主意了,大声道:“我们这次确实是为九龙剑而来,不过就派出了我一个。”

“你还没有成年吧?”

黎皇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一族天赋异禀,生来脑域开发便与涅磐境修士差不多,可长成之前,所能发挥力量不足十之二三,你家大人难道是傻了,派出你这么一根葱来?”

泪魔面色巨变,那颗牛油果似得大脸蛋子明显抽了抽:“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们?”

黎皇喝道:“如实说!”

“好吧……”

泪魔有些懊丧,道:“没错,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们一族在成年之前不允许外出,此前我一直都被关着,总听他们说人有多么美味,外面又有很多机会,早就心生向往了。

一年前,皇族的贤者按照时间推算,认为九龙剑应该要出世了,而且这次可能会择主,皇族商议后,为了避免引起黎明的主意,就派了一批已成年的青年高手来了你们这里。

我就是那时候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是逃跑,所以弄伤了自己……”

“一大批青年高手么?”

黎皇微微眯起眼睛,沉声喝道:“数量到底有多少?”

“我不知道……”

泪魔道:“这件事情即便在皇族内部也是绝对保密的,我只是隐约听说数量不少,而且,据说带队的是王族的一位王女!!算算时间,他们恐怕早就已经到你们这里了,至少两年!!”

黎皇面色越来越阴沉,再无心打趣泪魔,起身负手来回踱步,似在沉吟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喂,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泪魔小心翼翼的看着黎皇,道:“你既然这么清楚我们夜族,那你是否听过夜王?那是我的叔叔,你如果真的杀死我,一定会惹来他的疯狂报复,恐怕你不能抵挡!”

“小九!”

黎皇不等对方说完便一声暴喝:“拿它祭剑,九龙剑苏醒,不见血不归鞘,否则必噬其主,你来做了它!”

说此一顿,黎皇豁然转身,原本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多了几分暴虐,冷声道:“你那位叔叔身上的剑伤好了吗?”

泪魔一怔,完全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没好,每逢变天,伤口如万虫啃咬,痛痒难耐,痛苦程度常常让叔叔哀嚎不止。”

“那伤是我留下的,如果他不服,尽可以再来,下次我会斩下它的头颅!”

黎皇一摆手,再不说话。

我拖着沉重的九龙剑步步迫向泪魔,此时,我双臂仍在渗血,挥动那一剑的代价极大,两手忍不住在颤抖,泪魔更加恐惧,在地上来回挪动,试图躲开剑锋,不过这都是徒劳,最后还是被我一剑钉死在地上。

嗡!

这一刹,九龙剑绽放强光,剑身上的龙刻在游动,齐齐朝剑锋涌去,须臾后泪魔身上的金色血液逆流而上,又渗入剑锋。

这一幕很渗人,非常邪气,这把剑竟在饮血!!

很快,泪魔血液被抽干,变成一具干尸,脸上仍旧残留着痛苦之色,以至于看起来扭曲变形。

九龙剑恢复了正常,我连忙收刀入鞘。

“利刃悬头啊!”

黎皇负手而立,仰头轻轻叹息一声。

“哎哟!”

忽然,大兵惨叫一声,捂着裤裆蹲在地上,面部抽搐不已。

泪魔被斩杀,禁域散去,他摆脱控制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

姬子如梦方醒,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周的狼藉,他是绝顶聪明的人,脑袋一转,就已经猜到答案,转头问我:“已经结束了?”

我指了指地上的泪魔干尸,答案不言而喻。

大兵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他只知道自己此时非常痛苦,鼻涕眼泪齐下,最后更是解开裤腰带朝里面瞅了瞅,一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怎么成这样了……”

我心想没废就不错了,被泪魔狠狠踢了好几脚,换做旁人恐怕都疼死了。

姬子好奇去瞅了一眼,砸吧砸吧嘴,劝道:“割了吧,兄弟,都肿成这样了。”

大兵似被踩到尾巴的猫,立马吼道:“滚!”

“走吧,一切到外面再说!”

黎皇挥手打断了他们,四下环视一圈后,道:“这里马上就要塌了,不想被活埋就立即走!”

……

第0168章 王族秘辛

黎皇面色阴沉,明显心里想的是其他的事情。

我也不敢多问,只能紧紧赘在他身后,只等刚刚冲出去,这座老屋子便“轰隆”一下塌了,不仅仅是屋子变成了一堆残砖烂瓦,地面更是下陷好几米,坍圮的废墟被完全吞没。

四周其他民房里有不少老头老太太正扒在窗户上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

“你们先回住处。”

黎皇对大兵姬子三人嘱咐道:“我和小九有些话要谈,回头他会去找你们。”

姬子应了一声,忙拖着大兵离开了。

生气时的黎皇是可怕的,也是威严的,姬子很担心大兵这二杆子心疼裤裆的家伙事儿,叫唤的黎皇烦了一巴掌把他拍翻在地。

目送大兵三人离去后,黎皇方才负手道:“小九,你跟我来。”

说罢,他自顾自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夜路很长,尤其平房这边地处偏远,夜里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黎皇也不说话,步态稳健,背影欣长,我更不会去打扰他,我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沉下来、静下来。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时间无声无息在脚下流淌,走了很久,一直行至无人处时,黎皇才终于停下。

这是一条汨汨流淌的小河,黎皇在河畔垂柳旁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我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的侧脸,犹豫了很久,才问道:“师父,你准备让我回黎明,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执行任务?”

黎皇略微吃惊的问道:“你都猜到了?”

我点了点头。

“你倒是心思通透,这么丁点的年纪,却学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想必没少吃苦吧!”

黎皇叹息一声,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怅然道:“太快了,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激烈程度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说真的,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把你藏在黎明,调遣黎明最强大的守望者重重保护你,避免你和九龙剑有失,若是你和九龙剑出了事,满盘皆输啊!”

我不解的望着他。

黎皇苦涩笑了笑,道:“九龙剑的力量你也看到了,一个入微三阶的小小武人,一旦挥动,就连涅槃级的皇族都招架不了,假以时日,等你真正能举起它的时候,天底下能挡得住你一剑的人有几个?这把剑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这种力量如果我们自己掌握不了,就必须毁掉!可是,这需要时间啊!”

我抚摸着九龙剑,剑鞘冷冰冰的,让我心里没来由的安宁了些,迟疑片刻,我才问道:“这把剑,为什么力量这么不稳定?或者说,只有遇到皇族才会爆发出今天这样的威势?”

“是你驾驭不了它!”

黎皇道:“也不一定每次遇到皇族它都能爆发出这样的威势,只是几率问题,用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来讲就是看心情,有时它会受到皇族气息牵引爆发,有时又会沉默。就像你碰到那种东西时,有时它会示警,有时它又不会,在你彻底掌握它之前,一切都是不稳定的。”

“那……王族呢?”

我又问:“他们真的那么强大?或者说,黎明真的对王族没有任何了解,它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吗?”

“我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王族出现了!”

黎皇眼中有隐忧,过了半响,才说出这样一件旧事,语气悲痛:“二十年前,黎明和那些东西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冲突碰撞,打的很凶,黎皇仅本部守望者战死就有万余,在每一个普通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都有守望者喋血的身影。

那时,我正带人在外面拼杀,忽然传来消息,说王族出现,对方直接出现在昆仑山上……”

“袭击了学院吗?”

我面色一变,又蓦然想起姬子的身世,失声道:“难道,黎明世家姬家就是那次……”

“不错!”

黎皇阴沉着脸说道:“姬家就是毁于那一次突袭,而且,所有驻留学院的人,不论是后勤人员,还是守望者,亦或者是教官,无一例外,全被铲除!

王族,不是没有出现过,我们对它们的记录之所以是空白,是因为所有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

王族的可怕与神秘,由此可见一斑。

现在有王族出没,针对的唯一目标就是我,黎皇会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沉吟片刻,我试探性的问道:“您是准备让我雪藏在黎明,还是?”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黎皇咬牙道:“甚至,从今天起,我要加派更多任务给你!

九龙剑之主之所以成为当今风起云涌的瞩目之地,是因为未来很可怕,如果我真的把你藏起来,那你拿了九龙剑也没什么意义。

你需要成长。

你也看到了,那些东西混迹在人群中,千奇百怪,民间诡闻异事、民俗怪谈、山野精怪、魑魅魍魉等传说皆由它们而起,普通人无知,所以把未知之事当成鬼神,敬而远之。你却不行,你必须无数次的接触它们,不断去了解它们,这样,以后你或许还能寻个活路!

至于那个王族……你也不必过多忧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你做好心理准备。”

言罢,黎皇一抖手,一个文件袋已经丢到我怀里。

“不必回黎明了,直接去处理这个案子吧!”

黎皇起身,背对着我,徐徐道:“皇族动向诡谲,我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了,有问题你随时向安雅求援,另外,你胳膊上的伤不用担心,只是稍微有些透支而已,回去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两日就好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我手里捧着文件袋,也不知道到底该哭还是该笑了。

看来,以后我的清闲日子更少了。

又在河畔坐了片刻,抽了几支烟后,我起身离开了这里,打了一辆车,径自返回我们下榻的酒店。

大兵和姬子他们已经回来了,一个个闷头大睡,心大的很。

见此,我心里大为恼火,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着我不好过,大家谁也别想好过的心思,洗个热水澡后,每人一记午夜凶铃,直接把他们召来我的房间。

然后,在他们吃人的目光下,我打开黎皇交给我的资料袋。

我还是比较好奇的,这是黎皇第一次亲手给我委派任务,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案子。

……

第0169章 又见故人

b级!

这就是此次任务的等级划定。

b级就意味着守望者的人身安全已经受到严重威胁,要对付的对手已经有能力和守望者来叫板。

如果是安雅给我寻了一份b级任务,我肯定要坐在她对面好好吐槽一下,那是个知性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吐槽有时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但如果这个等级的任务是黎皇给我的,那就太正常不过了。

甚至,我觉得这已经是黎皇心慈手软了,在他这种人眼里,c级和d级那都不算事,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只有b级往上才应该是守望者该碰的事儿。

这就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才不会管你有多大能力,他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

摊上这么个师父,心好累。

倒杯咖啡,缓缓神。

然后我继续顺着文件看了下去。

这个案子发生在上海,案子内容简单的令人发指!

近期,上海频频出现干尸。

而且,干尸的性别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性。

迄今为止,已经至少出现一百多具干尸了。

当地的情报人员认为必定是有怪物作乱,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出现这么多干尸,于是就把案件上报给黎明了,这件案子辗转又到了黎皇手里,正巧黎皇这阵子可能要到江南一带走一圈,顺路也就把这事儿办了,谁知道碰到皇族的问题了,干脆案子挪到了我手上。

啪嗒!

我合上文件夹,有些头大,询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

姬子起身就走:“唯一的看法就是……我觉得黎明的情报人员全都应该拉出去枪毙!就这样,订机票吧,明天我们就出发!”

刚刚召集的小会议就这么散了,整个过程不足五分钟,让我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苦笑着看了眼刚刚冲好的咖啡,我默默叹了口气,用手机定好机票,熄灯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起床出发了。

如黎皇所料,我的双臂感觉好了很多,昨天晚上泡完热水澡后还酸胀难忍,泡澡时毛孔里仍旧有鲜血渗出,澡盆里的水都被上了色,到后来更是匮乏无力,仅仅休息一夜,肌肉就放松了下来,气力也恢复不少。

我们抵达上海时,已经临近中午。

寻了住处,在酒店匆匆吃了口饭,我从黎皇给我的文件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名片上是一个叫张秀坤的人,似乎是一位公职人员,但具体是什么职位,上面也没有提到,他是我们的联系人,这次任务我们介入后全程都由他来负责。

拨通电话后,对面很吵,张秀坤似乎喝了酒,说话打磕巴,不过听到是黎明的人后,立马精神许多,问了我的地址后,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滴滴!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莫名其妙发来一条短信。

“小崽子,来上海了?还不快来给我请安!”

“……”

我连续赶路本就心情不佳,一见这短信,立马没好气的回应:“你他妈谁啊?”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这个号码才终于有了音讯——行啊,挺横,一会儿见,在我的地头上还这么叼,找死!

这到底是谁?

我心头满是疑惑,对方知道我来了上海,说话的口吻也是一副熟人的模样,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上海有什么故人,更不可能是道上的人,道上是人捧人高,说话这么冲的主儿,最多也就活三天的样子,早八辈子被人砍死了。

我没有再给对方回信,看对方的架势,估摸着很快就能见着了,到时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事实上,张秀坤来的更快一些,从我挂掉电话起,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一辆别克gl8就停在了酒店门前。

张秀坤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寸头,应该是个练家子,满身肌肉疙瘩,皮肤黝黑,笑起来牙齿很白,一个硬汉。

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当兵的,身上有军人的气息。

他在车上咧着嘴和我打了声招呼,就邀我上车。

怎料,我刚刚推开车门,后座上就陡然传来一声冷叱,一只脚从车厢里探出,直接踹向我脑门。

那时情况紧急,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手是谁,只瞧见那是一只特犀利的高跟鞋,真要被一脚踹在脸上,力量大不大且不说,光是这鞋子杀伤力也够人受的,我对这玩意有极重的心里阴影,小时候出去玩水,回家就被我妈穿着高跟鞋踢,那些年时兴的那高跟鞋鞋头都特尖,一脚命中正中,简直威力加强版的千年杀,谁能受得了?此刻面对这袭击,我也只能选择退避。

大兵反应要快一点,我刚刚闪开,大兵怒吼一声,一拳头砸在对方脚心。

那条腿迅速收回,车里传来一声闷哼。

我这才瞧清,车里是个正装女子,头发盘在脑后,工装裙,腿上包裹着丝袜,恰恰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类型,甚是典雅,不是倪凰又是谁?

对方捂着自己的脚,恶狠狠的瞪着我,没好气的说道:“行啊,长本事了?身边有这么个彪子保护着,都开始跟我耍威风了是不?”

我和她怎么说也同患难过,此时相见,竟莫名其妙有种亲切的感觉,咧嘴一乐,抓了抓头道:“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纯属误伤!”

“还不快滚上来?”

倪凰咬牙道:“哎呀,真疼,都给我打抽筋了。”

说此一顿,她抬头冲张秀坤说道:“小张,去机场。”

张秀坤咧嘴一乐,立马发动了车子。

我笑嘻嘻的凑在倪凰身旁,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时候倒也不觉得这娘们傲气了,拿手指头戳了戳她,被她一巴掌拍开后,才问道:“哎?你怎么在这呀?”

“这就是我的地盘,小张也是我的属下,我不在这能在哪?”

倪凰撇了撇嘴,她还是那么记仇,转过身又狠狠踢了大兵几脚,连骂几句“彪子”,这才解气,对我说道:“这次这事儿本来是拜托黎明的,没想到最后会转到你手上,也罢,就靠你了,回头让小张配合你把这事儿办了!”

我点了点头,这不用说,职责之内,更何况还摊上倪凰了,更得尽心尽力。

“不过,这不是我这次的主要目的。”

倪凰忽然压低声音跟我说道:“我马上要动身去吉林,因为查的事情比较特殊,正巧你刚刚赶到,所以我才出发前抽空来和你见这一面。”

能让她这么上心……

我眸光一凝,立即问:“难道……是秦教授?”

“没错,就是秦教授!!”

倪凰正色道:“我最近得到消息,秦教授没死,而且,他又出现了!!”

……

第0170章 闷香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

亦师亦友一场,得知他无恙,我大大松了口气,不过更多的疑惑随之而来。

“他……”

犹豫很久,我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讷讷道:“我看过师母,孤苦伶仃,日子很难熬……”

“谁的日子又好熬呢?难道你叶小九就过的舒服了?”

倪凰表现的很漠然,冷声道:“教授不回家自然有他不回家的道理,这涉及到了很多层面,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有家不能回。”

和这种脑残粉没法多聊,我干脆开门见山道:“说说秦教授的事儿吧,你也是大忙人,想必找我不是闲扯皮,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说。”

倪凰一点头,沉吟片刻,道:“前不久,秦教授出现在了长白山,一个在长白山拍摄鸟类的摄影师无意间拍到了他的身影,和他一起的,还有一批人。”

我疑道:“就是跟他一起下南山大墓的那批?”

“没错!目前这批人的来头和立场还搞不明白,不过看秦教授的样子,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倪凰眸光一闪,怔怔盯着我,忽而笑道:“我听说以前秦教授曾经和你一起去过一趟长白山?你们去那里干了什么?”

“你认为秦教授这次和那批人去长白山与我们上一次去有关?”

我反问一句,倪凰也不答,就是眸光熠熠的看着我,看的我最后都有些发毛,不禁苦笑道:“得,你也别瞅我了,我和秦教授间没不可告人的秘密,上回去长白山,纯属秦教授说生拉硬拽请我去的,让我去看风水!”

倪凰道:“只是看风水吗?看什么风水?”

“龙兴之地的风水!”

我没好气的说道:“秦教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地底下的东西特感兴趣。长白山历来被称之为龙兴之地,相传当年满清入关时,大掠关中,所得财宝无数,可是满清建国时,他们的国库里却一穷二白,所以有人就猜测,那些财宝有一部分被充作军费,还有相当一部分全都被埋进长白山里了,在长白山里有一座清祖陵,里面不埋死人,埋得全都是金银珠宝,满清统治者希望后代穷途末路时,可以依赖这些金银珠宝复国!

不过这都是没谱的事情,以讹传讹,土夫子们找了多少年,毛都没找着。

秦教授当时也是希望我通过风水堪舆能断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呢?”

倪凰来了兴致,追问道:“你断出什么了么?”

“我要真能断出来,还用得着回老家种地?”

我撇撇嘴,道:“长白山确实是一条气势磅礴的大龙,而且是条真龙龙脉,横亘绵延上万里,长白山只是龙头所在,龙身则横穿向东遁入海中,最后浮于日本!当年小鬼子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东三省不是没道理,得东三省,他们就等于得到了一整条大龙庇佑国祚,会大兴的!”

“日本?”

倪凰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我想我有点眉目了。”

这都行?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倪凰,方才我所说,有一部分确实是我看出来的,但绝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我可没有目穷千里的本事,站在长白山顶能一眼看到日本人在屋里拍爱情动作片,进而窥视龙脉全貌。

我所说一切,绝大部分出自寻龙师口中,行内有些风水堪舆师闲的蛋疼,这些人没事儿专门找龙脉,龙兴之地的那条大龙就是他们沿着龙脊一步一个脚印,从东三省翻山跨海直抵日本才堪舆出来的。

至于那龙兴之地,充其量也就是个龙头而已,我站在长白山顶,顶多就能窥视一颗龙头的全貌罢了!

我没想到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一番说辞竟然能给倪凰带来灵感,心下不免有点忐忑,总担心把车开黑沟里去,遂颇为难的问道:“你到底知道啥了?”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有些事儿我得去验证一下!”

倪凰神秘一笑,摆摆手,道:“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吧,我得走了,今天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过阵子恐怕我还用得上你,到时我会直接向黎明要人的,你得做好准备。”

说话的工夫,车子已经停到机场了。

倪凰摆摆手和我告别一声,这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得,扯半天淡,最后我越来越糊涂,她倒是看起来豁然开朗了。

我趴在车窗盯了她半天,最后恶狠狠的比了个中指,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嗯嗯啊啊半天,你丫自己爽了,老子怎么办?

“小兄弟?”

张秀坤扭头拍了拍我肩膀,问道:“接下来咋办?我们去哪儿呢?”

我收了收神,不再琢磨秦教授的事儿,眼下这当口,还是案子要紧,想了想,便说道:“那些干尸现在在哪里呢?我们能去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

张秀坤笑了笑,道:“不过那些尸体现在归局子里管,需要手续,这些您甭操心,我来安排一下!”

说着,张秀坤发动了车子,同时摸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尸体说是归闸北分局管,其实现在停在市医院的停尸房里。

负责看管这些尸体的是医学鉴定处的一个法医,这是个头发斑白的老法医了,经验很丰富,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鉴定结果。

我大致看了一下鉴定结果,全都是脱水。

“就这些?”

我询问老法医:“死者身上有没有咬伤之类的伤口?”

“没有。”

老法医叹了口气,道:“莫名其妙的蒸干水分,直接变成了干尸,我从事这一行很多年了,怪事不是没见过,可……这么诡异的还是头一遭。

老法医看起来很精明,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显然,在他的工作中遇到过不寻常的事情,他已经把这次事件直接归类于某些未知事件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这不是我职责范围内,但是,为了你们能及早破案,我还是得说,这些尸体的情况……看起来很像曾经古埃及制作木乃伊的手法,唯一的不同处就是它们没有被摘走内脏!”

说完,老法医默默在前方领路。

停尸房里很冷,因为死者太多,尚来不及收敛,一大片尸体全都集中在一起,上面盖着白布单子。

尸体多了,哪怕气温低,也容易有味道。

这是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我一进门就闻到了。

“这是……”

大兵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阴晴不定,他愈发确定了,捂着鼻子道:“这他娘的是闷香啊!!”

……

第0171章 绿毛古尸

“大兵哥,你怕不是个傻子哟。”

小豆子难得出言反驳一次,她捂着自己的小鼻子,脸色微微泛白,闷声道:“这也能叫香吗?比大夏天的茅坑都刺鼻呀!”

大兵苦笑,扭头看了我一眼。

无奈,我只能伸手揉了揉这丫头的脑袋,道:“这回你大兵哥还真没犯糊涂,这确实叫闷香。”

涉及到了专业性的问题,大兵不会搞错,若是连闷香都识不得,那他这些年白混了。

所谓闷香,其实就是土夫子们常常说的行话用词儿,实际上就是尸臭。

尸臭也是分种类的。

人刚刚死去,尸体一烂,那个时候就是单纯的臭,是腐肉味,跟大街上垃圾桶旁的猫狗臭味差不多。

不过,若是进了坑,那些古尸身体上的味道可就有讲究了。

当然,绝大部分的古尸在岁月的腐蚀下基本上就剩下一把枯骨了,若是长江中下游土壤酸性大的地方,骨头能拿的起来就算不错,这样的古尸自然不会有什么气味,我说的只是极少一部分古尸,其中最常见的约莫就是干尸和湿尸。

所谓湿尸,便是尸体内水分含量极高,甚至比活人水分还高,有的干脆直接泡在的水里,说来也奇,这些尸体水分含量符合微生物的生长条件,却不滋生微生物,不腐烂,更不变质,有的存在数百年面目仍旧清晰,虽不至于像很多人吹嘘的栩栩如生,但跟淹死不久的人看着差不多。

这样的尸体,顶多就是腥,却绝对算不上是臭,行内的人把这种味道称之为“水腥”。

而干尸就不一样了,这种尸体水分含量极低,微生物无法寄生,故而保存特别好,臭味极重,尤其是憋在棺材里,一打开棺盖,那叫一个销魂,其味道像抠脚大汉三个月不脱鞋闷出来的臭袜子,再加咸鱼的腥臭,承受能力弱的,都能被熏到窒息,臭味过千年不散,这种臭味就叫闷香。

因为这种尸体都是需要经过特殊手段处理的,生前没点本事,死后还真得不到这种待遇,所以但凡有干尸的坑里,十有八九能出好东西,土夫子们自然也顾不得臭了,甚至趋之若鹜,对这种气味有极高评价,言称臭的有历史底蕴。

“呵,一行有一行的讲究呀。”

张秀坤听完后笑道:“你们哥俩要是把这一路上的见闻写成小说,准能火!”

我摇了摇头,心想跑分挖坑坏人祖宗的事儿有什么好写的?本来已经够缺德了,还非得把那点丑事儿拿出来,这不是把自个儿扒光了去游街示众么?

没理会他,我径自朝其中一具尸体走去。

我心里有疑惑,闷香确实是需要时间才能发酵出来的臭味儿,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哗啦!

我一把撩开一具尸体上面的白布单。

布单下面果真是一具干尸,这尸体生前身高应该至少都在一米七以上,不过死后因为缩水严重,看起来蜷缩佝偻,最多也就一米四多一点的样子,浑身上下不着片缕,骨头的形状构造一目了然,外面绷着一层黑色的硬皮,硬皮外似有油光闪烁,嘴巴微微张开,似乎临死前经历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样,面目不可谓不狰狞!

大兵弹了弹这具干尸的肚皮,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跟鼓皮差不多。”

大兵扭头咧嘴笑道:“我觉得你们这事儿不该来找我们,应该去找考古专家。”

张秀坤脑袋似乎不是那么活络,我之前已经给小豆子讲了半天闷香,他全然没琢磨出半点不对味的地方,此时更是迷糊:“啥意思?我没太懂。”

“这是一具古尸!!”

大兵沉声道:“你摸摸这皮肤,很硬的一层硬皮,还有点蜡质的感觉,死了恐怕至少都一千年了,这点老子看不错,死成这样,是需要时间积淀酝酿的!”

“这不可能!”

张秀坤看了眼白布单上的号码,道:“所有的死者都是最近才死的,我们进行过dna比对,和他们随身的证件信息完全一致,比如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位,他叫马威,死于一周前,本职工作是某外资企业的一个高管,一周前的一个晚上他带着客户出去应酬,彻夜未归,第二天死在垃圾堆旁边,他的家人都来看过,确认无疑,怎么可能是古尸呢?”

“这倒怪了。”

大兵抓了抓头,嘀咕道:“你是说,这是个现代人,一个礼拜前死了,他的尸体状况却和古尸差不多,甚至都散发着闷香的味道?”

“我不了解古尸。”

张秀坤摇了摇头,道:“但死者的身份我是很确定的,最近一系列的案子很诡异,死者都是男性,死后都变成了这样的干尸,目前根本没有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线索,甚至,所有死者没有任何联系,凶手仿佛是随心所欲的乱杀人一样,杀人以后又把人弄成这个鬼样子!”

大兵吃不准了,扭头问我:“小九,怎么说?”

我更没主意。

闷香是有的,死者从外貌来看,跟千年古尸一个样,可死者偏偏是现代人,这情况太诡异了,我脑子有点乱。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的原因?”

姬子忽然说道:“凶手是那种东西,总会有不为人知的手段,或许我们遇到的这个杀人后会让人变得跟古尸差不多呢?”

思前想后,似乎这个推论是最靠谱的。

“我们再看看别的尸体,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姬子叹了口气,道:“回头我们需要一切与死者有关的资料,包括验尸的化验结果,所有死者的信息,以及,死者死前出现的位置,这样我们或许能推断出凶手的大致活动区域,和它的能力!”

我点了点头,现在只好这样了,这又是一桩悬案!

“啊!”

忽然,小豆子惊呼一声。

我这才发现,这孩子不知何时竟跑到了停尸房的一个角落里,此时满脸惊慌,让我很是好奇,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军哥变成那样都没吓坏,此刻却惊慌失措的,当下我忙问道:“怎么了?”

“这具尸体……”

小豆子指着她身边的一句尸体,惊恐说道:“它……它身上长毛了,绿毛!!”

“卧槽!”

大兵瞪大了牛眼,嘀咕道:“小九,这尸体长毛可不是好事,尤其是绿毛,咱们怕不是碰到粽子了吧?”

……

第0172章 凤毛鳞角

“瞎扯什么?”

我狠狠踢了大兵一脚,恶声道:“老子没见过自己跳起来茹毛饮血的僵尸,却见过那种东西控制下四处横行的死人!”

说罢,我一把排开几人,大步朝小豆子那边走去,小豆子已经吓坏了,忙不迭跑到我身后。

滋滋滋!

这时,停尸房里的灯好死不死出了问题,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灯光明灭不定,不过须臾便“噼里啪啦”爆碎了好几盏,只剩下两三盏小灯还在勉力维持着,光线一时昏黄不定。

“嘶,这还真瘆得慌!”

张秀坤吸口凉气,仰头看了眼爆碎灯,搓了搓胳膊,摇头失笑道:“他娘的,想啥呢,好歹也是无神论者,竟然嘀咕起了这狗屁事儿!”

不理会他,我已经迫近那具尸体。

僵尸、粽子什么的我是不信的,也没见过,但那些怪物喜欢拿死人做文章,好端端的尸体跳起来折腾人的事儿还真不少,为防突然,我还是抽出九龙剑,用九龙剑挑开死尸身上的布单,待看清死尸模样时,我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白布单下的这具尸体与其他不同,并不是干尸。

相反,这具尸体血肉饱满,且身材高大威武,极其雄壮,身高至少都在一米九开外,是个不折不扣的壮汉,尸身上冒出一寸长的绿毛,密密麻麻,绿毛极粗,倒像是一根根绿色的松针立在其身上一般,在昏暗灯光下,这绿毛上竟闪烁着荧荧之光。

这且不算,最怪异的还是面容。

这哪里还是一张人的面孔?

其他死者虽说面目狰狞,可至少还能瞧出点人的模样,而眼前这位,皮肤褶皱堆砌在一起,鼻孔外翻,乍一看倒像是大猩猩,口中也伸出一指长的獠牙,尖锐锋利,有寒光闪烁,似两把弯刀!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兵在我身后看到的一清二楚,怪叫道:“小九,你还说这不是大粽子?我听行里的老人说,粽子就这鸟样,身上长毛!”

“是红毛,可这是绿毛!”

我低吼一声打断了他的吆喝,扭头看向张秀坤,道:“之前这具尸体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

张秀坤嘴唇都在颤抖,显然这一幕有点冲击他的心理防线,他看了眼被我挑到一旁的被单上面的标号,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翻阅半天才把手机翻转过来让我看。

手机上是一具干尸,与停尸房里的其他干尸别无二致。

“这就是这具尸体之前的模样。”

张秀坤收起手机,又翻找片刻后,道:“这是最早出现的尸体,今天正好是他死后满一月的时间,死者名叫吴俊杰,今年29岁,是一位会计,身高一米六八,性格内向,卑微懦弱,一月前是一位下水道工人从下水道里把他掏出来的,位置距离本市一家知名五星级酒店不远。”

这些信息,与我所见完全不符。

一个一米六八的瘦小男人,变成干尸恐怕最多也就只有一米三四的样子,而眼前这是一个身高和大兵有的一拼的大块头。

尸体变化如此之大,这太诡异了,我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当即道:“先撤出去,完全封闭这里,这事儿得好好合计一下!”

“等等!”

姬子忽然开口叫住了我,他眸光熠熠的盯着尸体,想了想,道:“有些细节我想确定一下。”

言罢,他从随身带的背包里取出白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后方才问道:“光线有点昏暗,谁带手电筒了?”

“我……我带了。”

张秀坤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看姬子在对他招手,可怜的小伙子腿肚子都抽筋了,整个人直打摆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不过好歹是军人出身,遇见这种诡异事情,怕归怕,该到上的时候一点不含糊,硬起头皮跟了上去。

我担心这古怪尸体整什么幺蛾子,索性拍拍小豆子的手,让她去找大兵,我则提着九龙剑再次向前靠近一些,侍立护卫在姬子身旁。

啪!

张秀坤站在床头打开手电筒,强光照射下,尸体身上的绿毛反光更强,竟有种晶莹剔透之感,仿佛上好的祖母绿。

“稍微站远点,别太过靠近。”

姬子对张秀坤嘱咐一句,眉头都不眨的贴着尸体检查起来。

他先扒开尸体胸部的绿毛,那毛下竟有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灰色绒毛,与家雀的羽毛颇为相似,不过这羽毛却是长在肉里的!

紧接着,姬子又扒开尸体腿部的毛,毛下生有似蛇鳞一样小鳞片。

再然后,姬子抚摸尸体的额头,我这才注意到,尸体额头两侧凸起异常,似乎有两个大包。

“凤毛鳞角……”

姬子起身,长叹一声,苦笑道:“错不了,这应该就是家祖记录过的那种怪尸!”

我疑道:“怎么个说法?”

“所谓凤毛麟角,便是怪尸身上的四个特征,凤便是胸口有鸟羽,毛则是遍体生绿毛,鳞则是大腿部有蛇鳞,角指的是额头两侧有凸起。”

姬子徐徐道:“这种怪尸非常罕见,我家中300年前曾经有一位长辈游历至塞外,偶然得见,遂将其记录下来,不过因这些记录太过久远,而且除他之外,再无人见过这种怪尸,所说也玄之又玄,故而没有特地整理到黎明的纪实当中,只作为游历手札保存,我小时候也是当个乐呵看了,没人愿意轻信,没想到这东西真的存在。”

我一听又是罕见东西,整个人都炸毛了,忙问道:“仅仅是怪吗?我想问的是……它会不会蹦起来攻击人?”

“会!”

姬子很肯定的说道:“而且攻击力极其强悍,我家里那位长辈外出游历时刚刚开辟碎虚秘境,即便如此,仍旧不能敌!”

“那他娘的还等什么?”

大兵在一侧吆喝道:“趁它现在还没蹦起来,赶紧把它剁了!”

“金铁之器伤不了它。”

姬子摇了摇头,道:“要毁掉这种怪尸,需要一些特殊器物,我家里那位长辈凭自己无法击杀它,却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危,把怪尸囚禁后,用了很多办法才终于找到克制之物,不过我们手头没这种东西。”

“好端端的尸体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叹了口气,已经无力说什么了,问道:“恐怕背后又有了不得的怪物吧?”

“没错。”

姬子道:“我家那位长辈顺藤摸瓜,确实从背后找出了怪物,作祟的还是那种东西,被它们杀死的人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兵忙追问道:“是什么怪物?”

“我忘了……”

姬子挠了挠头,头一次不好意思了起来:“时间太久了,是我小时候看过的,那本手札记录的内容很古怪,就跟神鬼故事一样,没人当真,我也没当回事,早忘了,回头可以让安雅去我家里寻出来查查。”

“那你说个叼!”

大兵没好气的说道:“咱们先撤,回头把这里还没变异的尸体全烧了,至于这个已经变异的,找找你说的那些特殊材料,一并处理了。”

“只好这样了。”

姬子起身,对张秀坤嘱咐道:“你盯着点,切记,千万不要对着尸体吹气,这条我记得很清楚,这种怪尸变异后若是不碰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怕有人对着它口鼻吹口气,一旦吹气,立即诈尸!”

张秀坤忙点头,眼瞅着我们四人准备离开,他四下看了一圈,又有点浑身发毛了,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什么都不对劲,想了想,就决定跟我们一起走,然后守在门外,不让闲杂人等再进入。

结果,他刚刚转身,身后立马传来“噗”的一声怪异响动。

大兵豁然回头问道:“啥声儿?”

“我……”

张秀坤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一害怕就肚子不舒服,刚……不小心放了个屁……”

我目光下意识的挪到了他屁股上,这货一直站在床头,现在转过了身,屁股好死不死的偏偏冲着那具怪尸的脑袋。

我心里“咯噔”一下,颇艰难的问姬子:“你家那位长辈留下的记录里只说不能吹气?那么,上面不能吹起,下面呢?下面吹点气应该不影响吧?”

“这……”

姬子也有些为难了,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好像不行……”

小豆子忽然开口道:“他放屁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好像看见……那尸体的手指头动了一下。”

大兵一下子就炸窝了,指着张秀坤的鼻子骂道:“你他妈就是个坑爹的吧?一个屁把尸体都炸起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

张秀坤特委屈,忙问我:“现在怎么办?”

“还办个卵子,快跑!”

我一张脸已经黑到了极致,原因无它,怪尸确实有了反应,它身上的绿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这还真是被一个屁炸起来了,碎虚秘境的高手都对付不了的主儿,我们杵在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想都没想,我撒丫子就朝门口狂奔而去!

……

第0173章 姑娘请留步

吼!!

恐怖的咆哮声响起,声如惊雷,又似猛虎卧于山巅咆哮而震万兽,摧人心肺。

滚滚声波下,停尸房里停放尸体的简易床在“嗡嗡”颤抖着。

死物尚且如此,何况活人?

我只觉耳朵里似飞进了一只苍蝇,完全沉浸在“嗡嗡嗡嗡”的世界里,狂奔的速度渐渐放缓,步态踉跄,身上不知不觉沁出冷汗,整个人竟有一种虚脱之感。

有人说,世间一切做到极尽皆可伤人。飞花摘叶可取性命,那是速度的极尽;芥子之物能开天辟地,那是力的极尽。我从没想过,声音如果大到一定程度,也会有这么可怕的杀伤力。

我狠狠甩了甩头,强行把那与魔音别无二致的咆哮驱逐出脑海,使出了吃奶劲往门口跑,可没几步下来人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

这是真虚了,不是错觉。

虚汗一层叠着一层往出冒,不过弹指工夫,衣服都已经被沁湿。

再看大兵和姬子三人,状态也没比我好在哪,一个个不太沉重。

至于捅出篓子的张秀坤,早就一翻白眼儿晕倒在地。

“拖,拖上他!”

我一指张秀坤,这个伟大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大兵了,谁让张秀坤就倒在他脚下的?

“这个怂包!”

大兵气不过,忿忿骂了两句,还是扯着张秀坤将其扛在肩膀上,又跑两步,速度迟缓,扭头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一嗓子嚎的老子浑身没劲儿。”

“应该是直接针对精神的。”

姬子低声道:“我们身体上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大脑发出的指令,必然是精神遭逢震慑,从而波及全身!”

停尸房不大不小,距离门口只有三四十米,可就是这三四十米,宛如天堑鸿沟!

绿毛怪尸仍旧躺在床上,一声咆哮后再无其他动作,不过身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绿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转眼已经从床上垂落在地,而且它的身体蠕动的越来越厉害,隔着大老远我都能看见它的胸膛正剧烈起伏。

这是即将苏醒的前兆。

“别废话,爬也得爬出去!”

我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虚汗,正欲动身,却被小豆子一把拽住了。

“九哥哥,你试试这个。”

小豆子把一颗绿色的药片塞到我手里,道:“我师父做的,她说有人针对我的精神下手,用这个能缓解,主要成分是薄荷,无害!”

说着,她又分别抛给大兵和姬子两颗。

这种时候,莫说无害,就算是毒药,只要它不是让我当场暴毙的,我照样吞!

药片入口,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确实有薄荷的味道,不过太凉了,比含进去冰块都刺激,舌头和味蕾瞬间麻木,精神却随之一震,气力果真恢复不少。

有效!

我恨不得大笑三声,拉着小豆子匆匆向门口跑去。

轰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随其后又是一声恐怖的咆哮。

小豆子给的药片含在口中,一直不曾化开,这咆哮声倒是再没让我精神失守。

不过,背后却有破空的呼啸声传来,一时我浑身汗毛倒竖,完全处于本能摁着小豆子匍匐在地。

一架黑漆漆的巨物擦着我脑门飞了过去,狠狠砸在门框上,我这才瞧清,那是放置尸体的小床。

绿毛怪尸在这节骨眼儿上恰好醒了,绿色长毛垂落在地,壮硕魁梧,似一座魔山,甩开双腿朝我这边狂奔而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要颤上三颤。

大兵和姬子可没被这玩意抄起床丢,俩人一马平川,此时已经跑出去。

我眼睁睁瞅着那绿毛怪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来,要想爬起再安然无恙的跑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干脆一把拎起小豆子,直接把她朝门口甩去,吼道:“走!”

言罢,我提剑一跃而起,正面迎上刚刚扑来的绿毛怪尸!

咔嚓,咔嚓!

我浑身骨骼发出阵阵爆响,身躯已经怪异的扭曲着,脊椎似大龙抬头,身如鞭,状似恶虎般扑向绿毛怪尸,这是怒龙捕蛟之态,可将肉身之力发挥到极尽,堪称孤注一掷。

此时此刻,无论是脑域还是细胞,彻底张开,喷薄出恐怖的力量,双重叠加,威力几乎是呈几何倍暴涨!

那绿毛怪尸也凶悍,空手一巴掌朝我扇来,徒手百刃交击刹那,竟有火花四溅。

我的两条手臂彻底没了知觉,更有不可阻挡的力量直接将我拍飞。

我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在和一个怪物搏斗,而是在跟一辆疾驰而来的钢铁列车对撞,那绿毛怪物仅是脚步一顿,可我已经纵身被击飞十几米。

说来也是运气,我竟直挺挺的穿过门口,落到了外面的走廊里,浑身欲裂,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哐当!

大兵和姬子反应速度极快,、守在门口合力把厚重的铁门关上。

吼!

铁门之后,绿毛怪尸疯狂的咆哮,又猛击铁门,每一下都砸的铁门上凸起一个鼓包。

姬子匆匆放下小豆子跑来扶我,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你说呢?”

我拖着他肩膀艰难起身,老子明明都被打飞了,还问是不是没事儿,这不废话么?

我看了铁门一眼,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咱哥几个撤,这铁门挡不了多久!!”

姬子一点头,扶着我迅速遁去。

沿着走廊七拐八弯跑了许久,总算看见了外面的阳光。

停尸房入口登记处的一个胖护士正巧从登记处出来往外走。

姬子立即一个急刹,还拽住了我。

我不解的问道:“你干嘛?”

“对付那绿毛怪尸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这个女人身上!”

姬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女人,就差眼睛里冒绿光了,沉声道:“年满十六的女性,错不了,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样东西了。”

说此一顿,姬子回头问道:“我们要不要赌一把?真把那绿毛怪物放出去,回了黎明少不了治咱们个临阵失职的大罪,不死也脱层皮,现在有机会对付那怪物?”

别说,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头顶上还悬着黎明这把利刃呢,刚才光顾着逃命了,忽略了这一茬。

当下,我忙问:“怎么个赌法?”

“别急,先问问这女护士还有没有那样东西了!”

姬子一摆手,甩下我匆匆朝那女护士追了去:“喂,姑娘,请留步!”

……

第0174章 嘎嘣脆

停尸房是个清水衙门,护士也是个清水职业,偏偏守着停尸房的护士反倒成了诸多护士羡慕的对象,挣着一样的薪水,却不用上夜班,更不用受病人的折腾和病人家属的白眼,偶尔的还能偷个懒。

人呀,死了的就是比活着的省事儿。

眼前这位胖护士就是这样了,眼瞅着将要日薄西山,这里也无人出入,拎个小包就准备尥。毋庸置疑,她的心情是美丽的,从摇曳的身子就能看得出,虽然她身材格外臃肿壮硕了点,以至于扭动腰肢毫无美感,倒是像只白白胖胖的蚕在地上蠕动,脚上的高跟鞋看着不堪负重,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听到有人喊她,胖护士仅仅是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走,脚步明显比之前更快了,摆明了装没听到。

“哎,这特么叫玩忽职守啊!”

大兵不乐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喊道:“你给老子站住!”

“吼吼啥呢?”

胖护士豁然转身。

好大的一张脸!

她大概是我印象里脸最大的女人了,搁旧时绝对是抢手货,家里的长辈不总说以前的女人要脸如盘,一屁股坐井口掉不进去才叫好女人么?这位绝对满足要求。

此时,她横眉立目,俩可笑的卧蚕眉又短又粗,偏偏要用眉笔画长,整个一女版蜡笔小新,俩眼珠子瞪着大兵破口大骂道:“老娘没死,用不着在那嚎丧,有事儿就候着,明天再来,没看下班了?”

大兵差点原地爆炸。

姬子一把排开大兵,忙上前道:“不是他,是我找你有事儿。”

一个白嫩的俊俏后生站在眼前,胖护士脸色立马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眉开眼笑道:“哟,小哥儿,有啥事儿啊?”

“那个……”

姬子有些结巴,我明显瞧着他喉结涌动,差点喷了隔夜饭,面色僵硬了片刻才以一副豁出去的姿态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这事儿?”

胖护士踩着高跷“嘎噔嘎噔”折返回来,恨不得贴到姬子身上:“没男朋友呢?怎么?小哥晚上一块吃个饭?”

许是对方过于主动,不免有骚气逼人之势,姬子下意识后退一步,又问道:“那你以前有没有过男朋友?”

“你干脆直接问是不是个处呗!”

胖护士仰头大笑三声,又对姬子甩了个媚眼儿:“瞧不出来啊,小哥还有这情节呢?那你可好眼光,我还真没处过对象,你找我正合适!”

“还好眼光呢,瞎子都能看出来。”

大兵在一侧冷嘲热讽道:“长成这样,谁敢要啊?隔壁王老五家割块猪肘子都比你顺眼。”

胖护士脸一黑,反口骂道:“你说谁呢?”

“就是她了!”

姬子一声断喝,打断了这无休止的纠缠,不等胖护士说话,一摆手道:“带走,拖到里面!”

“这么粗暴,这么急?”

胖护士浑然没有不祥预感,一步踏出朝姬子靠来:“不用带走,我跟你走……”

嘭!

不等她说完,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砸在胖护士的下巴上,胖护士眼一翻,特干净利落的被ko了。

大兵甩了甩手,道:“忍你半天了。”

言罢,他随手把肩膀上的张秀坤丢到一边,扯着胖护士欲走,怎料一下却没扯动,于是另一只手也上了,掀了两下没动静,干脆扯着衣领一路把对方拖进了停尸房的登记室。

胖护士倒是皮厚,挨了大兵一记重拳,换做旁人只怕得昏死个把小时,她倒好,刚刚往登记室的小床上一扔立马醒了,嗷嗷尖叫着挣扎起来,大兵一个人手忙脚乱竟没能摁住,最后还是姬子上手帮忙,这才用裤腰带将其绑了个结实。

整个过程鸡飞狗跳,惶惶似杀猪。

“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话!”

胖护士挣扎不了,干脆不挣扎了,又满脸温柔的看着姬子道:“你要想要,我给你就行了,没必要这样的。”

嘭!

大兵扑上去就是一拳头,没打晕,又补了好几拳,拳拳到肉,对方这才翻了白眼儿。

“哪来的这么个奇葩,我们是绑架,绑架!!你特么以为跟你调情呢?尊重一下我们的职业!!”

大兵双手叉腰,累得直喘粗气,扭头问姬子:“现在呢?怎么搞?!”

“放血!”

姬子沉声道:“眉心血,我家长辈留下的记录里提到过这样东西,能克制那个绿毛怪尸!!”

那扇铁门估计挡不了绿毛怪尸多久,时间紧迫,大兵赶紧照办。

没辙,谁能想到这胖护士会这么难缠?皮糙肉厚不说,还贱气逼人,打不过你恶心你个半死!

须臾后,大兵用胖护士的饭盆端了些的血过来了。

姬子在登记室翻找半天,寻摸来一卷工程线,将之丢进饭盆里,饱蘸鲜血又拎了出来,开始在走廊里布置,他就是把染血的工程线拉开,横在了楼道里。

“就这?”

大兵瞅着楼道的工程线,道:“你让我们忙活半天说的就是这法子?”

姬子点了点头。

别说大兵看的傻眼,就连我都特没安全感,几根工程线横在走廊,就能拦住那绿毛怪尸?这防御未免太脆弱了,让人心里直犯嘀咕。

“要不,你留在这,我和小九先走?”

大兵很没义气,凑在姬子耳朵旁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没瞧着那东西拍小九么?就跟拍小鸡崽儿一样哟!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死一个也是死,死仨还是死,怎么合算怎么来呗,法子你是提出来的,我觉得你留在这最合适了,你说呢?放心,明年的今天哥哥一定给你多烧纸钱,让你在下边可劲造!”

“相信我家长辈的判断,他是唯一一个见过这种绿毛怪尸的人!”

姬子扭头看了我一眼,道:“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生死兄弟,是兄弟就别走。”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

我和大兵对视一眼,立马退后十几步,几乎是站在门口远远观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每一秒都很难熬。

只是,绿毛怪尸迟迟不见踪影。

大兵忍不住问道:“是不是那家伙从别的地方冲出去了?”

“不可能!”

姬子道:“这地方就咱几个,它会跟着人气儿追上来的!”

说话之间漆黑深邃的走廊里有了动静。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极有韵律,且夹杂着“咔嚓咔嚓”的古怪声音。

片刻后,一道魁梧的黑影自走廊里摇摇晃晃而来,是绿毛怪尸无疑,只是它一手拎着一具干尸,就拎着脚脖子,像提溜着烧鸡。

忽然,它停下了,抄起一具干尸送入口中。

咔嚓!

干尸的脑袋没了,绿毛怪尸嘴巴蠕动,咀嚼的很细致。

那声音……嘎嘣脆!

……

第0175章 元凶(上)

“跑吧!?”

大兵胆寒了,缩在门口劝姬子:“别捣鼓你那几根破绳子了,待会儿被生吃了就不好了。”

怪尸食尸的场面确实触目惊心,一颗颅骨就跟嚼炒大豆似得,“嘎嘣”一下就没了,正常人看了都会牙酸,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莫说大兵,我也不例外。

姬子却不为所动,像一头蛰伏在丛林的恶狼一样,微微弓着身子,抬眼冷幽幽的盯着绿毛怪尸。

他的样子,是个典型的疯狂赌徒。

终于,绿毛怪尸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们身上,此时它眼中绽放着红幽幽的光芒。

很显然,我们这几个大活人要比干巴巴的干尸看起来美味的多。

吼!

怪尸仰头咆哮一声,随手丢掉手里被啃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下半截儿的干尸,像头发疯的公牛一样朝我们冲来,步态沉重,踩得地面“咚咚”作响,如擂响了战鼓。

距离被一点点拉近,姬子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儿顺着他额头滚滚而下,最后又落在地上,可见他内心不平静。

我握紧了九龙剑,心想不管留下来硬拼是对是错,等姬子一旦失败,我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虽然我很清楚基本没什么用,没人比我更明白绿毛怪尸有多恐怖,非人力所能敌,上次能逃是运气,可惜运气不会一直都在。

终于,绿毛怪尸杀到!

“退回去!”

姬子暴起,猛然勾起被鲜血浸透的工程线,似开弓一样将其拉开,扯得工程线都“咯吱咯吱”作响,而后忽然松开。

啪!

工程线抽在绿毛怪尸的胸口。

这一幕是惊险的,工程险的拉伸度不像皮筋弓弦,仅仅能拉开一丁点而已,姬子能用工程线弹到绿毛怪尸,二者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可想而知,几乎是脸贴脸了,绿毛怪尸的爪子已经高高举起,只需眨眼功夫就能把姬子的脑袋抽个稀巴烂。

神奇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体魄雄健的像座大山一样的绿毛怪尸竟硬被一条细细的工程线崩飞四五米,落地后胸口“滋滋”冒烟,绿毛上有明显的灼烧痕迹,两条腿抽搐着,过了半响才艰难从地上爬起。

它的凶狂消失的无影无踪,像被打疼的小狗一样“吱吱”乱叫,起身后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姬子扭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帮忙!”

我看大兵一副大白天活见鬼的样子,只能冲上去帮忙。

姬子把工程线的一头交给我,他手持另外一头,只说道:“家祖记录里说过,那绿毛怪物虽然是尸,却似有痛感,处子之血沾身,如滚油泼面,浑身冒烟,匮乏无力,痛苦不已!记住了,别近身,把这红绳缠到它身上,绑了它!!”

我点了点头,与他并肩迅速向绿毛怪尸掠去。

事实真如姬子所说,绿毛怪尸沾染了胖护士的血以后,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起来,像喝醉酒的大汉,踉踉跄跄,不过片刻就被我们追上。

我和姬子一人手持工程线一端,把工程线拉的笔直,狠狠撞上了绿毛怪尸。

工程线与绿毛怪尸亲密接触的刹那,只听“啪”的一声,似电击之音,绿毛怪尸背后泛起浓烟,惨叫一声再次被弹飞。

不等它爬起,我和姬子已再度扑上,把工程线缠到它的脖子上后,二人来回腾挪跳跃,工程线一圈一圈的落在绿毛怪尸身上,像裹粽子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绿毛怪尸还在挣扎,咆哮着想撕碎我们两个,不过它的气力已经大不如从前,走廊里很狭隘,我和姬子来回错身腾挪的空间太小,难免会出岔子,我因为一个不慎被绿毛怪尸拍了一巴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量,甚至都不曾伤及筋骨,最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须臾之后,冗长的工程线已经完全缠绕在绿毛怪尸身上了,它无法动弹,躺在地上哀嚎惨叫,浑身绿毛处处是灼烧的痕迹,浓烟滚滚,散发着刺鼻的烧猪毛气味。

“搞定了。”

姬子盯着绿毛怪尸看了片刻,道:“不过这东西的生命力很强,光凭这点小手段最多也就是能制服他罢了,却不能真正杀死他,还得用点手段。”

说此一顿,姬子对刚刚跟进来的大兵吩咐道:“把那个联系人给我弄醒。”

大兵怕死人,但从来不怕活人,要说折腾活人,他有一百种办法。

张秀坤仅仅是被震晕过去罢了,属于最好办的情况,大兵拎着他去了洗手间,把头往冷水池子里一摁,不过片刻人就醒了,见到绿毛怪尸后,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腿软。

姬子忙一把托住他,免得他坐到地上,这才说道:“你去把这周围的人清理一下吧,停尸房这边现在归我们管!”

张秀坤巴不得不在这里,忙不迭的跑了,不过他的办事效率倒是很高,很快就调来了一批黑衣人,如无意外,应该都是倪凰的下属,这些黑衣人在停尸房四周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姬子又要来了松脂。

松脂,是用来焚尸的。

姬子记得很清楚,他家老祖明确记载过,无论是干尸还是绿毛怪尸,尸体难以毁掉,得用特殊办法。

姬子在绿毛怪尸的尸体上刷了厚厚一层松脂,然后又将其置于巨大的铁盘上,下面点燃火堆烘烤,像是烘焙点心似得。

如此烘烤不足一个钟,绿毛怪尸的尸体竟凭空蒸发掉了,毛都没剩下一根,就留下一个保持着它身体形状的硬邦邦的松脂壳。

随后,姬子又挑出所有快满一个月的干尸,如法炮制,全部处理的干干净净,这也是为防尸变。

做完这一切,定时炸弹算是暂时解除了,姬子忙取出手机紧锣密鼓的联系安雅,让安雅去他家里找那份手札。

毕竟,绿毛怪尸的事情他完全当做幼时的神鬼故事来看的,谁会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邪乎的东西?如今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很多重要信息他都忘了,这是此案的关键,只能拜托安雅。

事实上,安雅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我们黄昏时发的信息,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就有了发现,一条短信发送到了我的手机上——找到线索了,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就赶过去,有人对你们说的那种怪尸很感兴趣!

……

第0176章 元凶(下)

安雅的嘱咐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就算是想轻举妄动都不得门路。

绿毛怪尸处理掉了,可幕后害人的怪物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对方作案完全是随机性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这让整个案件疑雾重重,抓捕难度巨大,现在我们全指着姬家老祖那本手札呢,最起码能判定幕后的怪物是个什么东西,如此范围至少能稍稍缩小一点。

既然安雅都亲自带人来了,我也懒得多问,手机一扔,继续睡觉。

这一阵子任务吃紧,一个接着一个,中间甚至没有休息时间,精神一放松,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起床后,微信上有了一条安雅的留言。

“我们已经赶到,看你们几个睡得熟就没打扰,我找了张秀坤,现在已经在停尸房这边了,你们几个醒了以后来这边找我。”

我看了眼时间,消息是早上七点钟发来的,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停尸房忙活了整整八个小时了,不知有没有新发现。

我心里惦记着这些事儿,匆匆起床洗漱一下,立即去叫了姬子他们。他们和我差不多,都被接连两个任务搞的倦怠不已,一直在酒店窝着,等我去喊的时候大兵这夯货睡的跟死猪差不多,穿着屁股上印着蜡笔小新的裤衩子,裤裆里夹着被子满床翻滚,十分骚气,最后被姬子泼了冷水才醒。

酒店门前超市买了几个面包,我们啃着干巴巴的面包径自赶往停尸房。

那边的封锁仍旧没有解除,张秀坤调来的人日夜三班倒,守备森严。

我赶到的时候,安雅正坐在胖护士的登记室里翻阅资料,仍旧是一身干练的工装,妆容精致,明明赶了一夜路却神采奕奕。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精致的女人。

我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是死者的资料。

我见安雅看的认真,忍不住打趣儿道:“我的助理大人,您不是只管生活起居么?什么时候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都感兴趣了?”

“因为这是黎皇大人的命令呀,他说江浙沪一带最近不平静,你又在这边执行任务,要我时刻关注,如有意外……立即帮你向组织求援。”

安雅微微一笑,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儿,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顺便提醒一下,那个大个子,好好吃你的面包,眼睛别老往我胸口看,都快钻进去了,也不怕长针眼,嗯……还流哈喇子了,像个低能儿。”

大兵闹了个大红脸,轻轻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忙不迭的擦了擦嘴角。

“江浙沪不平静?”

我本能的想到了在哈市时和黎皇的那次夜谈,正色道:“这个不平静指的是?”

“不用多想,只不过最近案件频发而已。”

安雅淡淡说道:“近期这边有很多鱼儿跳出水面了,黎明出动了很多守望者,听说还有暗部成员也在这边活动,总之不太平静。你也不用多虑,黎皇大人只是让我多关注着你一点,正巧你们让我去拿姬家的手札,顾晓又在蛰龙居询问我关于你最近身体状态的事儿,她对你们说的绿毛怪尸很感兴趣,我琢磨着兴许她能帮上忙,干脆一并来了,反正最近没什么事儿,等任务解决了再和你们一道回学院。”

“来的是顾晓?”

我扬了扬眉,忙问:“那她有结果了吗?”

“准确的说,是一整个团队!”

安雅笑道:“而且他们还带着仪器呢,毕竟你们说的情况闻所未闻,那些人很感兴趣,他们现在还在停尸房里,已经七八个小时了,应该有所发现吧,否则不会这么久!”

说此一顿,安雅找出几份文件分发给我们四人,道:“看看吧,这就是那份手札上的部分相关记录,我已经帮你们打印出来了,确实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忙接过文件细细看了起来。

这些记录是姬家老祖的随身手记,以第一人称讲的游历途中见闻,乍一看倒真有些像品读故事。

故事的大概姬子说过,这位老前辈最早遇见的就是怪尸,随后他循着怪尸的线索渐渐找出幕后真凶。

这种怪物很独特,姬家老祖说这东西本体看起来很像蜘蛛,口中不断滴出绿色的涎水,所以他便把这种怪物命名为涎蛛。

这是一种极其残暴的掠食性生物,它们的生存模式很独特,不食五谷杂粮,只食人的精华,被它们所食的人会变成干尸,且散发出闷香的味道,就像沉埋千年的古尸一样。

涎蛛究竟如何吞食人的内在精华,姬家的老祖还真没亲眼见识过。

他只知道,涎蛛必须靠食人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三日不食,它们就会以惊人的速度衰老死亡,而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这种东西能活很久很久,甚至能达到数百年。

当初姬家老祖就是利用涎蛛的这个弱点将对方斩杀的,它把对方逼进绝处,整整守了对方七天,坐等对方老死。

“也就是说,这种东西的进食是有规律的吧?”

我看完后放下文件,蹙眉道:“在现在的社会里,那些怪物保持自己的隐蔽性非常重要,如果不想倒霉,一定会竭尽所能的降低作案此时,所以,这个涎蛛如果不脑残的话,掠食的活人仅仅保证自己生存所需就够了,三天左右作案一次应该是一个正常的频率。可是,你们看看这些案件里的死者,有很多人都是在同一天被杀死的,这个涎蛛基本保持每天杀三人的频率!问题来了,是什么让它一下子变得如此疯狂?”

“可能……到了力量突破的时候了?”

姬子猜测道:“涎蛛掠食活人是为了摄入能量,大量掠食活人,只能说明它需要巨大的能量,这很可能是到了要突破的时候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看手上的资料。

虽然确定了对方是什么怪物,但……线索还是太少!

我希望能从资料上对比出更多的信息。

“新发现,新发现!!”

既然,顾晓兴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起来特兴奋,大笑道:“找到尸变的原因了,哈哈,原来元凶竟然是这种东西,真的是太神奇了,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呢!”

……

第0177章 一叶知秋

一份检验报告递到我面前。

这是一份和医院里彩超检查结果差不多的报告,上面附有一张彩色的图片,黑暗的背景下,有一团纤长的淡蓝色阴影,细看才发现,这团淡蓝色阴影与虫子相似,六足,体态纤长。

“元凶就是这个?”

我抬头看着顾晓,不禁失笑:“这不是田鳖么?”

“仅仅是长得比较像而已!”

顾晓扶了扶眼镜,强调道:“你说的田鳖我知道,池塘田地里那种凶猛的掠食性昆虫吧?甚至都能捕食小鱼,不过这玩意可比田鳖凶猛多了!它是一种细菌,你看到的图像是我们放大了无数倍以后的结果!!”

我没明白,不解道:“然后呢?”

“这种细菌就是造成尸变的主要原因!!”

顾晓自得道:“我们很早就发现所有干尸上有这种诡异的细菌了,整整观测了八个小时,这才确信元凶就是它!这种细菌沾染到人身上后,会随之进入大脑,然后它们会有一段大约三十天左右的蛰伏繁殖期,当它们结束繁殖后,需要生人的气息刺激捕食欲望,然后它们就会苏醒了,届时,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会被它们所支配,且,被它们控制的人身上会发生一系列可怕的变化,它们会支配着人不断为它们捕食、摄入它们所需的营养!!

目前来看,高温也好、消毒液也罢,现有的杀菌手段是无法对付这种细菌的,唯一能让它们忌惮害怕的只有处子的血液,虽然我不太懂处子的血液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不过一些古老的办法里总会强调这种血液的巨大作用,想来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我们的科学手段还没法探寻其中的奥秘罢了。”

原来如此。

难怪张秀坤的一个屁能激起尸变,原因在这里,是这种诡异的细菌已经结束蛰伏了。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所有的尸体上都有这种细菌,这说明背后作怪的那只涎蛛本身就携带有这种细菌,或许这种细菌就是涎蛛身上的寄生物!”

顾晓拍了拍检验报告,认真说道:“这种细菌我们闻所未闻,侵略性太强了,不管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只涎蛛消灭掉!!否则就是一场灾难,你们明白吗?”

“没明白……”

大兵是个耿直的人,很直接的摇了摇头,道:“不就是蹦出个绿毛大粽子嘛,哪有那么恐怖!”

“屁话!”

顾晓虚指大兵,气得手指头都哆嗦,道:“我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们还不懂?如果这种细菌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它就是生化武器,比什么鼠疫之类的厉害的多,足以消灭所有人,到时候,很多电视里演的末日丧尸就会变成现实!而且,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上报给组织,黎明内部的情况你们很清楚,这件事情就该到此为止,这种细菌不应该被任何人掌握,这也不是人应该掌握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这些情况对案情的进展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平添我们身上的压力罢了,想了想,我再次问道:“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别的发现?有意思一点的?”

顾晓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我的意思了,她徐徐给自己点上一颗女士香烟,蹙眉沉思着,似乎在回忆检测时的情况。

片刻后,她眼睛一亮,道:“有了!!”

随即,她说道:“观测干尸身上这种细菌的活动习惯,大概能推测出,这些干尸最早被感染的部位,就在那话儿上!”

一说这个,大兵来了兴致了,冲顾晓挤眉弄眼,咧嘴笑道:“那话儿?”

“小伙子,别和姐姐讲荤话。”

顾晓扶了扶胸,冲大兵比了个中指,冷笑道:“你就是个小弟弟。”

“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消息。”

我笑了起来:“所有死者全部都是男性,而且最早感染细菌的又都是在那地方,这不是不是能推测,那只涎蛛是个母的?而涎蛛吞噬人精气的方式,必须是干那种不可描述的破事?在整个案件里,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那他们被凶手盯上的可能性也就只有一个了——寻花问柳!

纯属就是管不好自个儿那玩意,上赶着去凶手那里找死!

且,我觉得这只涎蛛应该不是以小姐的身份为幌子,方便她勾搭男人,毕竟做小姐的总得和客人联系吧?但张秀坤查过死者死亡前夕的所有通话记录,基本上不是什么陌生号码!

那么,问题来了,随机性的和男子发生关系,本身又不是从事这种职业的,可能性似乎只有一个了——一夜情!

我看过死者资料,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深更半夜被弄死的,这个时间点发生一夜情的地方,基本上都在酒吧夜店了!”

“不仅如此!!”

姬子补充道:“我们之前想岔了,一直认为涎蛛急于吞噬活人精气,是因为它马上要突破了,眼下,既然确定涎蛛是个母的,那么,是不是又多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我和他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怀孕!!”

“没错,就是怀孕了。”

姬子笑道:“甭管它是什么种族,只要是孕育新生命,做母亲的必然需要大量的能量,毕竟那是两条性命呢!”

“范围好像很小了。”

我道:“先让张秀坤查查死者在死前都去过哪些夜店,查不到死者最后接触的人,查去的哪个夜店肯定没问题,查到了,直接去夜店调录像也好,询问审查也罢,总归能查出死者被害当天有哪些孕妇去过这个夜店!

孕妇啊,这是多么明显的特征?

嘿,夜店这种地方,有几个孕妇会去?不是二百五,那就一定是有极强的目的性!

那么多的死者,对比下结果,最后确定目标不难!”

我和姬子二人越说越起劲,推论猜测也越来越多。

最后,我一拍桌子豁然起身道:“大兵,你和小豆子这就去找张秀坤,让他别守着这破停尸房了,赶紧去查,倪凰不是吹牛说上海是她的地界儿么?要是连这点事儿都查不明白,我觉得他可以去死了!”

“中!”

大兵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行啊你小子。”

顾晓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苦笑道:“我就顺嘴那么一提,你们能从背后拎出这么多事儿,了不起!”

“这叫一叶落而知秋!”

我咧嘴一乐,又对顾晓说道:“那么,这里的这些尸体就拜托你了?你来把它们销毁?涎蛛已经够难对付了,我可不想再招惹一堆绿毛粽子!”

“没问题!”

顾晓笑道:“我正巧也想看看你们说的那种刷松脂的方法为什么能毁掉这些细菌呢!”

辞别顾晓,我又去找了张秀坤一趟,再次嘱咐一遍后,便随同大兵他们返回宾馆了。

我想,大概用不了多久,凶手就该浮出水面了……

……

第0178章 她

华夏人有句老话的叫知易行难,意思是明白一个道理非常简单,可要去践行就难了。

这是很多人的通病,所以才会有了一大批用圣人标准去要求他人,却用贱人标准来衡量自己的主儿,俗称……喷子!

我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扮演这样一个角色。。

这件事情我想的过于天真了,站在停尸房前上下嘴皮子一碰,咬定此事调查容易,差点活生生把张秀坤累死!!

按照我的想法查,首先问询的就是那些个酒吧夜总会。

这本身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最早的时候那些酒吧夜总会还是愿意配合的,不过消息不知道怎么就泄露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最后反而说被调查问话的夜总会闹邪,一个不小心就得招惹大麻烦。

流言猛于虎,如此一闹,那些夜总会的大老板们顿时急了,照这么下去他还做不做生意了?人家本来在配合张秀坤看监控录像,瞬间翻脸,把张秀坤的人纷纷撵出门。

张秀坤一怒之下,把人全捉了,篓子就这么捅出来了。

大上海是什么地方?这里寸土寸金,老子刨坟挖坑干了十多年都不够在这地方买个厕所,那些夜总会背后的大老板们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哪个是简单人物?哪个不认识几个权贵的?抓了人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张秀坤几乎是一会儿接一个电话,接起瞬间就是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最后,就连倪凰都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被问询的十几个老板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背后的压力让倪凰不得不正视。

无奈下,我只能把顾晓的检查结果稍稍透露了一点出来。

倪凰立即拍了桌子——查,往死里查,谁不配合就直接弄死,死一小撮人总比死一大片好!

至此,这莫名其妙的风波才总算平息了下去,张秀坤受了好几天的窝囊气,一听到上司命令,立马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撕咬任何一个敢于挡路的人,那咬牙切齿阴阳怪气的扭曲样子,活像一个死太监。

力度大了,调查速度就快了很多。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酒店餐厅吃早饭的工夫,张秀坤兴匆匆的来了。

啪!

一沓子厚厚的资料拍在我桌子上。

“有结果了!”

张秀坤推了推大兵,让大兵靠边坐了点,这才一屁股坐下说道:“还真像你猜的,所有死者在死前都去过酒吧、夜总会这样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从那些地方出来后失踪没了音信的,涉案的酒吧、夜总会一共十七家,死者死亡时间前后在这些夜总会出现过的怀孕女子大约四百多人。我们仔细比对过,锁定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在所有涉案酒吧、夜总会都出现过,她每次出现,都会有一个人死亡!!不过可惜的是,从监控录像来看,她都是独来独往,也没见和某个死者一起出去……”

“这正是她的狡猾之处。”

我一口吞下煎蛋,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这才笑道:“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凶手十之八九就是她!”

张秀坤揉了揉鼻子,一副自己很厉害、已经查到真相的模样,正欲说话,不过被我一抬手打断了。

我可不想听他邀功的屁话,我又不是他领导,这话他应该对倪凰去说。

看着张秀坤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我心情很好,像窗外和煦的阳光一样的明媚,一手端起咖啡美滋滋的品一口,另一手拈起资料看了起来。

吴静蕾。

性别,女。

任职于上海华伦贸易公司。

职务,会计。

……

毋庸置疑,她,就是张秀坤调查后锁定的目标,除却一些个人信息外,资料的第一页还附有对方一张照片。

这是一个很清秀的女人,身材高挑,着装不似现在的人,大红色的开叉旗袍又配着红色高跟鞋,满身都是艳丽的红,就连嘴唇都红的仿佛擦上了的鲜血,皮肤白皙,头发高高挽起,典雅与妖艳并存,有种致命的魅力。

只是,待看清她的脸时,我怔住了。

“喂,你没事吧?发什么呆呢?”

忽然,姬子轻轻唤了我一声。

惊醒刹那,我手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咖啡泼到了资料上,我又匆匆擦拭起来,愈发的慌乱了。

这怎么可能?

这就是此时我心里唯一的想法。

“你到底怎么了?”

姬子推了推我,关切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这个人……看着莫名眼熟,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不能吧?谁啊?”

大兵忙追问一句,见我不答,劈手把资料夺了去:“来,我瞅瞅,咱俩一块长大,你认识的我特么都认识,我还真就不信这世界上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我,我我……”

说到最后,大兵说不下去了,瞪大眼睛看着资料上的照片,俩厚嘴唇不听哆嗦着,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卧槽……”

他豁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又道:“小九,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不是那……”

“十有八九错不了。”

我苦笑道:“你看,名字都一模一样,虽然很多年没见过了,可眉宇之间还有以前的样子。”

“我特么不信!”

大兵一拍桌子站起来,不顾四周食客诧异的目光,一把拎着张秀坤的衣领将之提了起来,吼道:“她的出生地呢?籍贯呢?既然她是伪装成人的样子混迹在人群里,你肯定查过她的身份记录吧!!为什么这上面没有?!”

“这很重要么?”

张秀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过看到大兵近乎要杀人的目光,又立马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苦笑道:“好好,我说!她的出生地好像是在晋西北管涔山那边的一个小县城,叫什么来着?哦,对,是五寨县!!”

扑通!

大兵手一松,张秀坤坠倒在地,“哎哟”惨叫一声。

大兵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摇头晃脑的又盯着资料看了半天,才忽然涩声道:“果然是她……”

“到底是谁?”

姬子疑道:“你们真认识她?”

我一味的苦笑,这确实难以置信,华夏有十几亿人口,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偏偏竟然会在这时候遇上?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遇上?

这太巧合了。

“哪能不认识呢?”

大兵低声道:“这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也是我们的同学,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了,哦,对了,后来我辍学早,小九这牲口和人家坐上了同桌,我记得丫还给人家写过情书呢……”

我没想到大兵这王八蛋这么记仇,这时候还揪出这些破事来说,只得悻悻道:“以前秦教授教我念得诗里说‘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咱这也差不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

……

第0179章 决断

遥远的晋西北小山村,那里贫瘠、落后,物质条件与外面相比可谓云泥之别。十几年前我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连atm都没见过,蹲在银行的小角落里眼巴巴的看了一上午别人如何操作,这才敢鼓起勇气上前尝试,那里没有给我宽阔的眼界,以至于出来谋生后无论干什么我都得从头学起。

这些年,我给人放过血,也放纵享受过,可每每回头,最无法忘却的还是那片生养我的贫瘠土地,我人生最单纯的快乐和记忆都沉埋在那里,那里没有人性的阴暗和尔虞我诈,更没有土夫子们发了财却生的种种怪病。

几个小伙伴,一个家,这就是我的全部,简单又纯粹。

吴静蕾,属于这段记忆里的一部分。

她是个抱养的孩子,爹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生育能力,于是花了八千块从人贩子手里把她买回了家,她是同类孩子里命运最好的,她的爹妈虽穷了点,至少是真的疼她。

至于她的亲生父母,她毫不知情,也不想知道,她觉得五寨就是她的家。

我们一起去地里刨过人家的土豆,被气疯的农夫追着跑了好久。

也一起下过鱼塘,结果搞了满身泥巴家长编排成一列贴墙角挨个抽。

春天到了,万物繁衍的季节又来了,大兵骚情大发,扯着破锣嗓子蹲在她家门外整夜的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惹毛了老实巴交的吴大叔,踢得大兵满屁股淤青。

情窦初开的时候,怀揣着很多浪漫想法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放过身边渐渐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邻家女孩?如大兵所说,我确实给人家写过情书,人家也有过回应,一张小课桌后面的一对少男少女在桌底下频频递送纸条,总也有说不完的话。

再后来,我南下务工,从此多年没有音讯。

偶然间听一些人说起,她上了重点高中,去了外面,出息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我如数家珍的念叨着。

“嗨,说的那么文雅,你特么不就是想睡人家么?你就这点不好,跟那秦教授学的,老鼻子能装了,动不动就文绉绉的整词儿!那小妮子腿长腰细,看着瘦,屁股蛋子倒不小,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总盯着人家屁股蛋子看。”

大兵双手抱胸,撇着个逼嘴,一副真相帝的样子:“你辍学前一年,你跟那妮子一块去照了点大头贴,老子回家看小妹的那天你跟老子一起睡的,晚上睡觉前老子跟你说话不吭声,就抱着那破大头贴傻笑,结果第二天早上裤衩子都湿了,那是啥?尿了啊?你家尿床就湿前面一小块?啥味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啊?毛都没长齐呢,梦倒是先做上了。”

“噗!”

张秀坤立马笑喷了,这瘪犊子大早上赶来似乎没吃饭,正抱着一大盘子意面猛吃,一笑一根面条从鼻孔里钻了出来,被姬子狠狠瞪了一眼,连忙一吸鼻子,“哧溜”一下,面条子又回去了,最后“咕咚”一下吞进了肚子里……

说真的,我被恶心到了。

不过,更多的还是恼羞成怒,闹个大红脸,一把抄起了餐刀:“肖红兵我是大爷,你再扯犊子朋友都没得做,老子一刀就插死你,信不信?”

“得得,我不说还不成么?多大点事,每次一提就急眼。”

大兵连忙举手投降,这才正色道:“不过,小九,如果真是吴静蕾,你打算怎么弄?”

我垂头,憋了半天,道:“不知道,不过,如果真是她……我下不了手。”

“谁说不是呢。”

大兵苦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交的朋友不少,可都特么不是为了个利字儿么?要说真朋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虽然多年没见那妮子,可真朋友我始终算她一个!”

“她必须死。”

姬子忽然开口,他看了我和大兵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近人情,若她只是寻常邪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大不了找个其他的东西杀了带回黎明敷衍应付,果真有情报人员在这里盯着,并且告发了我们,我想想法子,未必不能保咱们一命,我们姬家多少代人为黎明奋战,端出祖宗的东西来,上面总需要给几分薄面。

可问题就在于,她不是寻常的怪物,她……太危险了。”

说此一顿,姬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们俩如果实在下不了手,那我来做好了!”

我闭上了眼,这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缄默片刻,我终于还是徐徐点了点头,默默拿起资料继续看了下去。

资料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屁话,什么性格、习惯等都记录再上。

我看了很久,真正有用的信息只有两条。

其一,吴静蕾已经结婚了,她还有一个丈夫,名叫邢亮,是她大学时期的同学,读书时才华横溢,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吴静蕾对他也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不过,此人十分懒惰,只等结婚后,便不再出去工作,天天没事儿窝在家里打游戏,碗不刷锅不洗,生活的重担全都交给了吴静蕾,安安心心做起了大爷。

其二,吴静蕾的家庭住址已经查清楚了,她是租的房子,住的地方离我们并不远!

“你们说……这个邢亮,该不会也是一只涎蛛吧?”

大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吴静蕾是涎蛛,普通人跟她发生关系会被吞干精华变成干尸,这个邢亮跟她一个屋檐底下过了这么久却没事儿,这家伙该不是也是一怪物吧?如果这样事情可就难受了,我们不仅仅要对付吴静蕾这妮子,更得对付他丈夫,这可是一窝呀!”

“极有可能!”

姬子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那些怪物伪装成人混迹在市井当中,整天与人接触,但愿意去与人结合的很少,只是极少的一小部分!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就像牧羊人与羊整天在一起,也没见哪个牧羊人娶一只羊当老婆。多数时候,这些怪物都会与同族结婚,以此来保证血统的纯粹性。”

“不管了!”

我一摆手,已经下了决心,这时候再犹豫就没意思了,道:“打不过正好,求援呗!在这里说半天也不可能有个结果,咱们现在立刻去它们家里,这才是正经的!”

……

第0180章 蹲点

闵行区是上海所有的重工业聚集区,四大金刚全部都在大闵荒,境内的穷街陋巷数不胜数,也是为人熟知的滚地龙下只角大本营。

老家人嘴里出息了的吴静蕾就在这边一个老旧弄堂里住着,一个大屋打了隔断,分成好几个小间,洗手间是公用的,美其名曰单身公寓,屋子在二楼,只有三十个平方大小,屋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看得出女主人是个精干的角儿,已经竭尽所能的打扫屋子了,可就这居住条件,你就是在勤快也没啥用,那黑漆漆的水泥地莫非还能打磨成镜面儿不成?两个大人挤了这么个小破屋,稍微放点东西就显得拥挤不堪。

或许,房东觉得两口子常住,好心把挨着阳台的房间分配给了他们,不过那窗户是不能开的,门前就是一条臭水沟子,这地儿下水不太好,生活污水全在巷子里流淌,大兵来的时候就踩了一脚后跟屎,窗户一打开味道难以忍受。

我们早上吃过早饭就来了这里,可屋子里空荡的很,吴静蕾两口子压根儿没摸着影儿,我们只能原地蹲点,一蹲就是整整一天,入了夜也不见回来。

隔壁的小夫妻办事很奔放,丝毫没有建设邻里关系的打算,叫声就跟贴着耳朵喊一样,很清晰。

不多时,另一间屋子里也响起了类似的叫声,越来越多的小夫妻加入了进来。

这里住的人似乎卯上了,非要在这种事儿上分出个高低胜负,仿佛叫声压不下对方就是当着外人的面戳着老公的鼻子骂他不行似得。

风停雨歇后,我已经被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夜越来越深,大兵渐渐不耐烦了,翻个身推了我一把,低声问道:“哎,小九,你说这两口子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我回过了神,这一整天都在回忆着小时候那点事儿,许是心里因素,莫名其妙的觉得小时候的吴静蕾其实就已经表现出了不对劲,可惜那时哪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往多了想。

被大兵唤醒,我蹙眉细细琢磨片刻,立马道:“嘿,别说,之前没想到这一茬,你这一提醒,我琢磨着还真他娘的有这个可能性。”

大兵朝阳台看了眼,姬子像只巡夜的鸺鹠一样蹲在洋灰沿儿上,眸光熠熠的扫视着弄堂小巷里的每一个角落,倒是一点儿不嫌弃那里的味道,一整天都是这个模样。

见姬子没注意到我们谈话,大兵压低了声音,道:“你真觉得有这个可能?”

“有!”

我点了点头,沉吟道:“你想啊,警察在查那些夜总会的消息前两天闹的沸沸扬扬的,夜店里那些红男绿女哪个没听到点新鲜的八卦消息?吴静蕾就是混这一块儿的,她肯定也会有所耳闻,只要她不是个傻子,应该已经猜到警察摸到一些门路了,当然,她或许不知道黎明已经介入了。我猜……如果她足够谨慎,这时候躲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嘿,她打小就聪明。”

大兵咧嘴笑了,翻个身仰面看着发黄的天花板,轻声道:“但愿这蠢丫头赶紧跑路吧,好歹小时候一块长大的,我还真不想跟她撞上!”

我一怔,低声问道:“你真希望她能跑?”

大兵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随即他颇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咋的?你难道还真想亲手捅了她啊?”

“如果……”

我张了张嘴,后面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这一天我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经历了上次蚁人部落的事情以后,我越来越明白为啥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狼和羊做不了朋友,捕猎者和猎物也不可能其乐融融,这不仅仅是内心认同感的事儿,更是生理需求,饿了就得吃东西呀。

人和那种东西……也长不了!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在那里嘀嘀咕咕了。”

忽然,姬子的声音传来,我这才注意到这大爷不知何时回过了头,就趴在玻璃上默默看着我,大半夜的他脸色煞白,吓了我一跳。

“有情况了!”

他冲了我摆了摆手,转身继续盯着小巷。

我忙提起九龙剑冲到阳台,捂着鼻子向下看去。

夜深了,小巷里空空荡荡。

有一人双手插兜缩头缩脑的在巷子里走着。

这是一个男子,不过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行踪很可疑。”

我心里默默下了结论。

贼看贼,一看一个准儿。

现在已经临夏了,上海这边天气那么暖和,这人却穿着皮夹克,领子很高,摆明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模样,又双手插兜,这是有点紧张的表现,走路时还左顾右盼的,每每遇到有摄像头的店面,一定会别过头。

这鸟样子,跟我们以前踩点儿是一模一样!!

我看了姬子一眼,问道:“是邢亮吗?”

“没看清脸!”

姬子闷声道:“对方一直耷拉着脑袋呢。”

“这是个人!!”

小豆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一双玉眼熠熠生辉,就像明灯一样,压低声音说道:“这应该不是那个邢亮吧?你们不是说邢亮是只涎蛛么?”

是人?

那这可就怪了。

转眼,那人已经来到我们这座牌楼下了,门前驻留片刻,忽然抬头向上看来,吓了的我忙摁着小豆子和姬子蹲下在。

片刻后,那人似乎没有发现我们,这才从怀里摸出钥匙,径自走了进来。

“没准人家家就住在这里,就是回家的呢!”

大兵从床上坐起,笑道:“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鱼龙混杂,大半夜的冒出个形迹可疑的人也很正常,你们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话未说完,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咔嚓!

门锁发出了动静。

我狠狠瞪了大兵一眼,这还叫巧合?当下一摆手,低声喝道:“别管他是人还是那种东西,先干了再说!”

言罢,我拎着九龙剑悄无声息朝门前迅速靠拢了过去。

大半夜来此,不管他是谁,肯定和吴静蕾脱不了干系!!

……

第0181章 人皮下的嘴脸

“吱呀……”

三合板钉成的简陋木门打开了,生锈的螺钉发出难听的呻吟。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男子双手插兜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双目无神。

我一直在门前候着,门开刹那,我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略显憔悴,但跟照片上的人还是能吻合到一起。

这人,正是邢亮!

他,不是涎蛛?是个人?

电光石火间,我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疑问,手上却不停,在对方注意到我的刹那果断出手,以九龙剑剑鞘狠狠捅向对方的脖子。

“贼……”

邢亮张嘴就要吆喝邻里,可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脖子上就遭遇重击,一张脸涨的通红,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模样难受到极点。

我一把探出,揪住他的头发反手将之甩进屋里。

嘭!

门关上了。

邢亮捂着脖子连连咳嗽,像只没头苍蝇似得满屋乱撞,欲寻个地方冲出去。

“嘿,落在爷爷手里还不老实!”

大兵冷笑一声,从床上站起,大手拽着邢亮的衣领将其高高举起后,又狠狠掼在地上。

嘭!

皮肉与水泥地亲密接触发出一声巨响,邢亮被摔得一时上不来气儿,直翻白眼儿,满地乱滚。

“喂!!”

隔壁传来了男子的叫骂声:“你们两口子动静儿小点,大半夜别干架。”

这显然是个美丽的误会。

大兵把邢亮从地上提起,将之摁在床上,一柄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的顶在对方脖子上,低声道:“配合点,我们要找的人不是你,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不然老子割了你!”

这邢亮也是个怂包,一看见亮了刀子,更是浑身颤抖如筛糠,两腿一哆嗦,竟然尿了,想说话,又连连咳嗽说不出,只能飞快点头。

大兵扭头对我点了点头,我这才接了一杯纯净水,捏开邢亮了嘴巴灌了进去。

邢亮咳嗽的更加厉害了,方才灌进去的纯净水又喷了出来,混杂着血污,喷的满床都是,不过如此一来,气儿倒是顺过来了。

其实这很简单,他就是脖子上遭遇了重击,有一口淤血堵在喉咙上,说不出话,用水把淤血漱出来就好了。

我蹲在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道:“吴静蕾呢?”

“呃……”

邢亮眼神一闪,低声道:“她……她说心情不好,出去旅游了。”

我又问:“去哪里了?”

“这个……”

邢亮犹豫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出去乱跑,等心情好了就会回来,我一般也不问。”

我微微眯起了谭晶,轻声道:“我给很多人放过血,有的表面是硬汉,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一看到自个儿的血出来,立马就怂了,所以,到底是不是怂主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就比如你,本来就是个软骨头,偏偏要做硬汉做的事儿,到了现在还嘴硬,你这样为难自己真的好吗?”

说完,我不理会邢亮惊恐的眼神,冲大兵招了招手。

大兵一把抓起床上的枕巾捂住邢亮的嘴巴,一刀刺在了对方大腿上,拔刀时,血水飞溅。

邢亮惨嚎了起来,不过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流了很多血,一直等他喊叫的没力气的时候,大兵才松开了手。

这个怂包已经“呜呜”哭了起来,泪流满面。

“说吧,别硬撑着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吴静蕾犯了事儿,谁也保不住她。”

邢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犯事儿了……”

我脸色一变,这货竟从床上翻滚下来,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你们就别捅了……”

我看了他片刻,发现不似作伪,于是一把拽起他的手,指着手腕上的表说道:“她就是个会计,如果不是干了见不得光的事儿,能给你弄来这块表?”

这是一块江诗丹顿传承系列的腕表,市面上售价已经达到了十几万。

这块表是前阵子一个死者身上丢失的,张秀坤的资料里着重列出了这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名贵物品丢失了,正因如此,最早的时候张秀坤他们把案件定性为谋财害命。

这表出现在邢亮的手腕上,我很早就注意到了。

“这……”

邢亮垂下了头,低声咕哝道:“这不是她出去卖赚回来的吗?”

大兵咬牙道:“你知道她出去卖?”

“知道啊……她不卖哪来的钱花?”

邢亮没看到大兵的森然面色,性命受到威胁下,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她出去勾搭男人搞钱花的主意都是我出的,日子太难熬了,她不出去卖咋办?有时候她带了男人回来,就在这屋里办事儿,我会到外面帮她把把风,我也会从网上帮她约几个老板什么的,反正最后她赚的钱都给我了……

至于你说的犯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啊,她顶多就是个卖肉的,能犯多大事儿?”

姬子都有点看不下去这种厚颜无耻的东西了,怒道:“你有手有脚的不去工作,让自己老婆出去卖?”

“没啥好工作啊……”

邢亮歪着脑袋咕哝道:“出去打工又得看老板脸色,干的活儿还都是又脏又累的,哪有这来钱快?”

大兵森然道:“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怀孕了?”

“知道啊,不过孩子还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的呢,管我屁事。”

邢亮浑不在乎的说道:“不过现在的人也口味重,就喜欢怀孕的女人,出去卖能赚的钱更多了,她最近总是会拿一些贵重的东西给我,前阵子还说等孩子生下来给我买辆车,顺便置办个房子呢,不过几天前她说最近查的严,要我和她出去躲一躲,我也去了,忽然想起有条金项链还在家里,今天就偷偷跑回来取了,谁知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混蛋压根儿就没拿吴静蕾当回事儿,更不知道羞耻是啥,纯粹就是把吴静蕾当成了赚钱工具。

而且,他似乎不知道吴静蕾不是人,看来与人干那种事儿,吞不吞噬精气吴静蕾自己能控制。

不过,吴静蕾应该是真的喜欢这个混蛋,从外面弄回来的东西也全给他了。

大兵握刀的手都在哆嗦,我一连使了好几个眼神,他才总算按捺住了怒气,没有上去一刀把这人捅死。

我道:“行了,别扯你那些没脸没皮的事儿了,你就直接说吧,吴静蕾现在到底在哪儿!”

“在苏州,过了苏州河不远有条四行路,那里有家废弃的冷库。”

邢亮忙说道:“那家冷库是跟她相好的一个老板的,现在闲置着不用,她打过电话以后,老板就让她在那里躲着了。”

说此一顿,邢亮立即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这下你们总能放过我了吧?”

我对大兵摆了摆手。

大兵早就已经红了眼了,这时候哪里还会客气,扯着对方头发一把将之丢在床上,用被子把这混蛋卷住,匕首拼命的往被子上招呼。

我心里早有暴戾情绪升腾,见这混蛋迟迟不死,干脆又用九龙剑捅了两剑。

鲜血濡红了被子,被被子卷着的邢亮终于没了动静。

我喘着粗气看向姬子,沉声道:“任务报告都是你写的,这回就写,为防此人给吴静蕾通风报信,增大抓捕难度,只能斩草除根,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过,我不这么写你是不是炸了?”

姬子耸了耸肩,苦笑道:“让你去对付以前的朋友你早就已经憋不住了,但愿杀了这人你能好受点吧。”

“去苏州!”

我转身就走。

姬子说的对,万千情绪我只能压在心底。

案子顾晓都注意到了,哪怕我和大兵放她一马,回头还会有更多的守望者前来,到时吴静蕾只怕死都落不得个痛快!

栽在我手里,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

……

第0182章 眼睛

事实证明,吴静蕾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点。

想必,此时她应该已经察觉到邢亮偷跑了。

如果邢亮迟迟不归,她极有可能会再次转移窝点!

为了不扑空,我们不得不连夜赶路,离开上海,直扑苏州。

天蒙蒙亮时,我们终于找到了邢亮说的那个地方。

这是一片低矮的厂房,邢亮说的那个老板是经营冷饮的,在这里建了冷库,不过近些年冷饮行业受到冲击,囤货仓一再缩减,冷库库位更没人租,这里渐渐黄了,再加上地处偏僻,基本上杳无人迹,我们一路走来,莫说是人,鬼影子都没摸着。

轰隆!

大兵费力的拉开了冷库沉重的保温门。

这冷库早没氟利昂了,断电也很久了,保温墙上锈迹斑驳,不过仍旧阴嗖嗖的,寒气逼人,里面是一个个铁笼子,那是出租的库位,里面还残留着一些货物,大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更有冻肉腐烂的就剩下了骨头,以至于冷库里气味难闻,与冰箱里的异味一模一样,阴风吹来,腥臭气扑鼻。

“这地方养胎?”

大兵嘴角抽了抽,摇头轻叹道:“这丫头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一路上,大兵一直在嘀咕着这句。

是啊,怎么就能活成这样呢?

我也想问。

无声无息的,小豆子的地灵眼打开了,她四下逡巡,随后指向一个方向,低声道:“在那里,那里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说此一顿,小豆子蹙眉道:“不过,她现在似乎很虚弱……”

我快步朝小豆子所指的方向走去,七拐八弯的绕过许多货仓,终于来到尽头,这里堆砌着许多木箱子,似乎是放冻鱼的箱子,不过箱子已经空了,上面挂着许多蜘蛛网,一团团蜘蛛网密密麻麻几乎把木箱子全覆盖住了。

我四下逡巡一圈,并未看到吴静蕾的身影。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旁边角落里响起:“一定是邢亮告诉你们吧?没想到你们狗鼻子这么灵,竟然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凌乱木箱堆砌成的一个犄角里,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提着一柄短刀,恶狠狠的怒视前方,像头凶残的母狼,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身上穿着宽大的睡袍,赤脚站在地上,脸上汗水密布。

她是吴静蕾不错,虽没有照片上那么艳丽,反而看着有点病态,但……确实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注意到,地上有血迹,而她的肚子……不再高高凸起。

一时,我眼神变了,看着她的刹那,惊疑敛去,目光复杂。

少年的玩伴,数十年后再见,谁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吴静蕾也看到了我,她下意识的就要挥动短刀拼命,不过又生生止住了,细细端详了我片刻,猛地后退一步,疑道:“你是……”

“妹子,怎么连我们也不认识了……”

大兵从木箱旁走出,苦笑道:“你……”

他或许是想问一句你还好吗,可话到嘴边,死活又说不出了。

她不好!

很不好!!

“兵哥!?”

女人总算认出了我们,她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失声道:“你是……九哥?你们咋来了?”

“来看看你。”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颇为艰难的说道:“找你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女子仰面笑了起来,娇憨干净,跟小时候那个邻家女孩一模一样。

或许,也唯有在我和大兵面前,她才会这样笑。

她走了过来,很快,她看到了躲在一侧的姬子和小豆子,又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拔高了声音:“不,你们不是来看我的,你们是来杀我的!!”

她精神有点崩溃,所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里却有泪光,神情很古怪,过了良久,才讷讷道:“我想到了这一天,可没想到会是你们……”

说此一顿,她又垂着头,也不管我们,自顾自的说道:“警察是没能力查到这里的,只有那种人,我以前见过他们一次,一定要杀死我,要不是我跑的快,说不定已经完了,我没想到,你们也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既然你们找来了,那你们都知道了?”

是啊,谁想到了?

这一刻的感觉无法描述,想必吴静蕾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就四个字,命运难测!

“妹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犹豫很久,才终于说道:“小时候,咱们老家有很多孩子无缘无故的失踪了,那会儿是两千年刚出头的时候。嗯……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后来老家那边的人传说是有抽骨髓的犯罪分子来了,就躲在咱们上学那条路上的公厕里,进去上厕所的孩子都失踪了。那个公厕你应该还记得住吧?旁边有一户木篱笆圈起来的人家,养着羊、也养着鸡,我们小时候还偷偷跑去偷过小鸡崽儿和鸡蛋。这件事当时搞的风声鹤唳,很多孩子上学的时候都是家长亲自接送的,但那些失踪的孩子却再没有找到。

我记得,那一阵子,你个头长得很快,比大兵都高。

这事儿……”

“是我干的。”

吴静蕾很干脆的认下了,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是个聪明人,话说至此,她已经明白我知道一切了,索性也不隐瞒,徐徐道道:“果然还是九哥你聪明一点,这些多年前的事情都能想到。我只知道,我们每当长身体的时候就会很饿,很饿很饿。饿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害了人。成年以后呢,其实就没那么夸张了,从男人身上汲取一点点养分就够了,至少不会饿死,那些男人也不会死。没想到现在……“

后面的不用她说,必然是怀孕以后身体需求增大,她又控制不住开始害人了。

我叹了口气,道:“那个邢亮,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这个人害了你。”

吴静蕾一怔,脸上闪过一抹哀伤,随即又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他这一死,我心里还真挺不好受,不过……处理掉就处理掉吧,找上他是我瞎了眼,这段时间我越来越看透了他了,你说的对,确实是他害了我,其实就算你不处理他,过了这阵子我也打算处理掉他的,有他在,孩子好不了。”

说此一顿,她低头沉默了很久,再次抬头时,涩声道:“九哥,能不能求你个事儿?这回放我一马吧,我这辈子就要这一个孩子,再不害人性命,行不?我想活。我虽然害了很多人,可从来没想过害你和兵哥。记不记得上回我们从荷叶坪玩了一天回来,那次是在兵哥家里住的,半夜我跑了,那次就是我太饿了,看着婷子妹子怕忍不住,所以跑了,跑出来以后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我最怕的事情就是伤害到你们……”

她的话戳在了我心窝子里,一时,我鼻子一酸,张开了手臂:“来,妹子,九哥抱抱你。”

吴静蕾抹了抹眼角,一下子扑进我怀里。

我紧紧抱着她单薄的身子,眼睛却不知不觉模糊了,过了许久,才在她耳朵旁边低声说道:“妹子,你想活,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也想活,谁都想活!

可就是这么个最基本的恳求,九哥不能应你,你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你活了,以后可能因为你很多人都活不了,死的人会是现在的几万倍,甚至,几十万倍……

九哥,不敢让你活呀!

而且,还有其他人盯上你了,九哥放了你,他们就会来,他们来了,你下场更惨。”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钢牙,低声道:“你算是站在了风口浪尖儿上,谁也保不了你了,就安心去吧。

小的,你应该已经生了吧?

千万别让它出来,九哥就当不知道,至于它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九哥也不管了,干了这一行,九哥心里头透亮,怕是长不了。

我死之后,管球他洪水滔天!

这是九哥唯一能应你的。”

吴静蕾的身体一下子绷的紧紧的,忽然狠狠一把推开了我,咬牙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想活!!大的没了,小的自己咋活?你不让我活,我偏要活!!”

她怒气勃发,乱发无风而动,露出的被挡住的脸。

这一刹,她的眼睛变了,瞳孔闪烁,似乎有光芒明灭不定,须臾之后,光芒渐渐凝成试纸,瞳孔已经变成了银色。

银瞳?

一时,我遍体生寒。

……

第0183章 王族?

怪物之中,尤以皇族力量最强,皇族又分十三大族,王族为最,统御四方,高高在上。

王族尚银,瞳色为银者血脉最纯,银色越亮,血统越正。

前阵子黎皇的话还在耳畔回荡着,如昨日发生的一样,记忆清晰又深刻。

银瞳,这绝对是个恐怖的特征。

难道一直神秘的王族就是这种涎蛛吗?

吴静蕾是个弃婴,她的亲生父母无人知晓,也从未露面。

种种线索纠缠在一起,浮现出的答案让人震惊——或许、可能、大概,吴静蕾还真有可能是那传说中的王族!!

铿!

耳畔传来清脆的金铁之音。

不及我细想,吴静蕾已经动手了,她手臂轻轻一甩,变成一条毛茸茸的杀器,生有倒刺,倒刺似镰刀一样锋利,这明显是一条蜘蛛的腿,上面还有色彩斑斓的花纹,整体散发着暗沉的铁色,直接向我脖颈上扫来。

我不敢小觑,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耳朵蜘蛛腿了,而是兵器,被扫个结实,只怕脑袋不保,匆忙之间,我忙举起九龙剑相抗衡。

蛛臂砍在剑鞘上,火花四溅,力量磅礴,将我击退数步。

吴静蕾随后迫近,双臂皆化作斩首利刃,高高悬起,再次朝我脑袋砍来。

无声无息间,大兵和姬子动手了,一左一右夹攻吴静蕾。

“嘶!”

吴静蕾口中发出厉啸,声似响尾蛇尾部高速颤抖发出的动静,却比之高亢了更多。

咔嚓!

我又听到有骨裂声响起。

吴静蕾肋下竟又探出两条蛛腿,一左一右分别迎上大兵,将二人击退。

这一切都发生在弹指间,她高高悬起的双臂仍旧不折不挠的朝我头顶落下。

铿!

仓促下,我再次挡住这一击,并用九龙剑架住了她的双臂,一时僵持不动,她在凶狠的往下压,我则向上抬。

这完全是在角力,我处于下方,从发力条件来看,很吃亏。

不过,暂时倒是能应付。

大兵和姬子见吴静蕾的主要目标是我,纷纷从左右两侧围攻,逼的吴静蕾左右遇险。

呼啦!

一根木刺毫无征兆的破空而来,直袭吴静蕾身后,这木刺来的很突然,她又无暇他顾,登时中了招,不过及时偏了下身子,仅是被洞穿了肩膀。

下黑手的是小豆子,她年纪幼小,往往处于被忽略的地位,手段却不弱,已经能用地灵眼凌空驾驭一些东西,方才就是控制了一根木箱上筷子粗细的尖锐木刺偷袭得手。

吴静蕾惨叫一声,更是穷于应付。

她战斗经验很差,以一敌四还敢和我纠缠角力,注定要陷入困境,现在想脱身也难了,我们不可能让她挣脱出去。

扑棱棱!

忽然,她手臂上的倒刺开始颤动。

我本能的感觉到一丝不妙,不等做出反应,那些倒刺就向四周飚射开来。

大兵和姬子还好,他们一直在游走攻击,堪堪躲开了,我就比较惨了,手臂上、胸口上接连中招,至少有三四颗倒刺挂在了身上。

一时间,我气力泄了一大半。

吴静蕾自保艰难,无暇趁势下手,只得飞快后退,迅速摆脱大兵和姬子。

倒刺入肉,痛痒难当,涎蛛腿上的倒刺都生有倒钩,我担心自己沾染上那种可怕的细菌,只能硬生生把倒刺拔出,倒钩撕扯的伤口血肉模糊,一时间,血水顺着手臂淌落到九龙剑上。

嗡!

九龙剑轻颤,沉寂已久后,它终于有了反应,剑身出鞘刹那,上面镌刻的种种龙姿纷纷亮起,剑身亦变得沉重。

它苏醒了,情况与上次遇见泪魔时一模一样。

这时,激斗又生变故。

吴静蕾挣脱不了大兵和姬子的纠缠,暴怒之下干脆现出原形,这是一只一人大小的恐怖巨蛛,八爪伏地,屁股五颜六色,身上枝节交错,口中生有一指长的獠牙,不断有绿色涎水滴落。

好端端的一个清秀姑娘,忽然变成如此狰狞之物,冲击力极强。

她现出原型后,力量在节节暴涨,八爪舞动,犹如乱刀劈砍,疯狂往大兵身上招呼,不过片刻,大兵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刀深可及骨伤痕,皮肉翻卷。

想来,我和大兵现在反而成了她最恨的人了,出手歹毒凶狠。

姬子口中喷出巨大的火球拦截偷袭,烧得它浑身冒烟,多处散发出焦臭味,又有小豆子用木刺偷袭,给她又添了几道彩,这才堪堪把大兵从蛛口中救下,不过大兵一时之间是无力再战。

涎蛛将姬子和小豆子锁定为目标,它庞大的身躯在这里来回跳跃,身子一摆,堆叠的木箱被打的四处飞溅,“哗啦”一下子把小豆子给埋了。

姬子也被蛛腿砍在肩膀上,血溅当场。

它这是在拼命了,凶狂无比,不过一番拼斗下来,它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开始站立不稳。

显然,涎蛛力竭了。

它刚刚生育,本就是最虚弱的时候,要不然何至于苦苦哀求我放她一条生路?眼下基本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兀自在那里硬挺着。

王族的恐怖,可见一斑,强弩之末仍旧战败我们四人,如果全盛,恐怕今儿个我们几个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我忍着身上伤口的剧痛徐徐站起,大兵和姬子三人给我争取了非常宝贵的喘息时间,现在我基本上能适应九龙剑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现在,该到你我了结的时候了。”

我拄剑而立,凝望着眼前的狰狞怪物,目光复杂,苦笑道:“以前你虽然也害人,可至少能存三分理智,现在你看看你自己,跟个疯婆子差不多,还说什么从此隐遁,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早已经失控了?”

“嘶!”

涎蛛愤怒的嘶鸣,口中的绿色涎水四溅,八爪伏地迅速朝我扑来。

我步步迎上它,九龙剑此时分外沉重,我无法轻松挥动,只能拖在地上,所过之处,地下有轰鸣声响起,地面寸寸崩开。

似乎受到涎蛛气息的刺激,剑身上的光愈发炽烈了,龙刻在剑身上游动,活灵活现。

眼看着与涎蛛距离越来越近,我怒吼一声,调集全身的能量挥起九龙剑。

一剑!

我目前只能挥动一剑!

可就是这一剑,似天光乍破。

没有技巧,没有招式,以剑为刀,向前一劈!

咔嚓!!

涎蛛悲鸣,几条探向我的蛛腿被瞬间斩断,恐怖的气浪直接将它掀翻了出去!

“死!”

姬子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枚柳叶镖,柳叶镖在涎蛛倒飞的过程中钉入它的胸膛,上面蕴含着能量,会在瞬间摧毁它的内脏。

扑通。

涎蛛落地,变作人形。

吴静蕾倚靠在一片狼藉的木箱角落,双臂尽毁,胸口钉着一枚柳叶镖,鲜血浸红了半个身子,面色苍白,呼吸沉重。

与此同时,九龙剑亦落地,所有光华内敛,归于平静。

我身上衣衫尽毁,皮肤绯红,有鲜血从毛孔中渗出,阵阵力竭的疲倦感席卷而来。

只一剑,我已经不堪重负,我不敢想象如果挥动第二剑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你赢了。”

吴静蕾仰头看着我,神色不复狰狞,徐徐说道:“不过你的好心就算了,杀了大的,小的还能活吗?”

说此一顿,她垂下了头,轻声道:“你说的对,一切都会变得,你们人会变,我们也会变。九哥,你知不知道,从我渐渐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开始,我就暗暗发过誓,如果谁把我看成异类一定要除之而后快,那我死在了谁的手上,就一定要拉谁垫背!”

她话音刚落,我脖颈上毫无征兆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

第184章 芲毒

“啊!”

我痛呼一声,这剧痛从颈椎传来,似乎有一根钢针钉入骨头一样,一时整条脊梁骨都酸疼无比。

我本能的伸手朝脖子后摸了去,一个有些扎手的东西落入我手心,被我攥住后,在手心里仍旧剧烈挣扎着,一时间我感觉手里就像握住了许多针一样,疼痛难忍。

打开掌心一看,这是一只无限缩小版的涎蛛,模样与吴静蕾的真身别无二致。

说它小,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比起寻常蜘蛛来却要大上很多,和退潮后沙滩上遍地爬的螃蟹大小差不多。

它是什么,不言而喻。

我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想到了诸多不好的事情。

“哈哈哈!”

吴静蕾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剧烈喘息起来,伸手指着我,近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叫你一声九哥,把你当成兄长看,那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外甥了,你看看,你的外甥似乎很喜欢你。”

我面色愈发阴沉,这根本是防不胜防的事情,想要捏死手里的小东西,可又有些下不去手。

这不是一只蜘蛛,它更是智慧生物,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婴儿。

涎蛛在我掌心挣扎起来,似乎想逃离,爬了没几步,忽然翻过了身子,八爪抽搐,最后聚拢在一起,彻底没了动静。

死了?

我一怔。

“你不要我活,便是不要它活,它和你同归于尽,理所当然。”

吴静蕾双目阴翳,面容扭曲近乎病态,盯着我一字一顿说道:“你说我危险,我当然知道自己危险,嘿,算算时间,想必你们已经见过尸变了吧?那么,看来你也知道尸变的原因了?

实话告诉你,造成尸变的那种东西叫芲毒,它们就是我的力量源泉。

如果不是我愿意,芲毒不会主动去侵占其他生命,放跑了它们,我的力量可是要被削弱的!

否则,跟我发生过关系的男人那么多,现在早就遍地行尸了!

不过也有例外,当我急于吞噬大量能量时,会有一小部分芲毒倾泻出去,那些芲毒与我体内的相比,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却能让活人暴毙,死者复生。

现在,你外甥已经把自己所有的芲毒都送给你了,你这个做舅舅的能消受得了吗?如果消受不了,我建议你现在赶紧横剑自刎,否则等芲毒发作起来的时候,怕是你连死的力气都没了。”

“你他妈的……”

大兵目眦欲裂,暴怒而起,不顾身上的伤势扑向吴静蕾,照着对方脖子上就是两刀。

血喷的很高。

吴静蕾不见任何痛苦之色,她被斩去双臂,姬子那一记柳叶镖其实就已经要了她性命了,此时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迟迟不肯走罢了,大兵刺不刺她本无所谓,刺了不过是让自己心里更难受几分罢了,她就静静仰靠在角落里,徐徐闭上眼睛。

她死了。

不过,嘴角却微微勾起,那抹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讽刺!

小豆子从木箱下挣扎出来,浑身多处挂伤。

姬子也艰难爬起,不过腑脏受创,始一站起,血气逆行,口鼻间溢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们不管自己的身体,匆匆跑到我面前,姬子伸手要扶我,被我拍开了。

“我看起来应该比你好一点。”

我笑道:“我最起码还能站得住,不至于两腿直打摆子。”

大兵忙追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满脸的希冀。

“说真的,没什么感觉。”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脊椎骨,除了有点痒,没有异常。

不过,我很清楚,吴静蕾牺牲了孩子的反戈一击绝对不是临死也要恶心我一下那么简单,此时芲毒八成已经开始在我体内弥漫了。

这是一种对于黎明来说都十分陌生的细菌,顾晓谈及它时畏其如猛虎,甚至将其称之为生化武器。

这种东西埋在我体内,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偏偏……此时我竟平静到了极致,内心甚至生不起任何波澜。

没有畏惧,没有懊丧,我无数次的挣扎着保命,不惜卑劣,真到此时,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就是嘴巴里有点苦。

这是命,得认。

大兵看了眼吴静蕾的尸体,又看了眼我,捶胸顿足,闷声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很正常,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我们来这里是杀她的,她反手杀我们,这没错。”

我拍了拍大兵的肩膀,道:“只不过我们还沉浸在小时候的回忆里,每一次挥刀都是闭着眼忍着痛做的,而她……早早已经代入了食物链的角色里,只能说她比我们更有觉悟吧!

其实……大兵,我现在大概知道为啥吴静蕾能跟邢亮过到一起了,日子成了那样仍旧毫无怨言。

邢亮这种人就要钱,威胁不到她的安全,在可控范围内,我们觉得不可忍受的事儿,她甘之如饴,心甘情愿的奉献感情不是因为她爱这个人,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至少会觉得自己有血有肉,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怪物。”

大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姬子一把架起我,沉声道:“回上海,顾晓还没走,早到一刻,或许还有救!”

大兵如梦方醒,匆匆上前搭把手架着我向外走。

外面天已大亮。

踏出门的刹那,一股寒气毫无征兆自我背后升起,脊梁骨发毛,仿佛走夜路时会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一样。

力气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双腿一软,整个人的分量全部压在大兵和姬子的肩膀上,头顶上的太阳光芒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只剩下亮晶晶一大片。

“小九,小九!!”

我听到大兵的惊呼声:“快醒醒,快醒醒,别睡,这时候睡过去了可就醒不过来了!”

或许是受到了醒不过来四个字的刺激。

亦或者是认命之后内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心在负隅顽抗。

总之,我精神一震,似回光返照一样一把抓住放在我肩膀上的一只手,也不知道是姬子的,还是大兵的,随即我飞快说道:“真特么冷,感觉像掉冰窟窿里了,听着,如果老子这次真的没挺过去,只等两腿一蹬,你们立马把尸体处理了,老子不想长绿毛……”

说话的工夫,我又冒了一身冷汗,说不出的虚弱感彻底笼罩了我,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当强到极致时,似乎是刺瞎了我的双眼,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空荡荡的白,之后,又被黑暗一点点的侵蚀了……

……

第185章 二虎相争

吴静蕾死前曾说,芲毒入体,苦不堪言。

一字一句,我记得深刻又清晰。

昏迷中,这些话一直在我心头缭绕,几乎形成了一种心理暗示,把这种痛苦无限度的放大了。

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似经历了一场超乎人体承受极限的高烧,四肢乏力,浑浑噩噩。

我能感觉到在身体里有两股气息在游动。

一股寒冷彻骨,当它发难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瞬间结冰,所过之处,切肤之痛如影随形,像拿刀子割破伤口后又迅速摁上了一把盐,这样的痛苦偶尔来一下或许无妨,可连续不绝的摧残就难以忍受了。

当这股寒气崛起的同时,又有另一股极热的气息也不甘示弱,它在与寒气交锋对抗,寒气在哪里,热流就会涌向哪里。

它们犹如两支可怕的大军,在我身体的各个角落里进行着角逐交锋。

心、肝、脾、肺、肠子……

甚至是每一寸肌肤血肉,每一根骨头神经,它们全部不放过。

交锋碰撞的过程里,我的身体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两股气息互不相让,力量又在伯仲之间,谁也不惧怕谁。

有时,寒流在某一块地方占据了上风,随之而来的必是热流的疯狂反扑,一定会将其撵下去,接着寒流又会凝聚更大的力量来进攻。

这就是一场拉锯战,战场就在我的身体里,反正不论谁占据上风,最苦逼的一定是我,一会寒冷彻骨,刀刮内脏,一会又热浪滚滚,烈焰焚身。

厮杀良久,两股气息都倦怠了,如潮水退去,分别龟缩一处。

我大大松了口气,从没觉得身体状态正常会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虽然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短暂的,我能感觉得到,两股气息都在蛰伏、积蓄力量,迟早还得掐起来。

“他应该没事儿的吧?”

忽然,我听到了大兵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希冀:“小九是个特惜命的人,你们不了解他,他是属蟑螂的,真到要命的时候一定会不择手段的保命,挣扎的特别厉害。这回他晕倒前表现的特别平静,根本不像人死前的反应,哪怕他口口声声在安排后事,我也根本不信,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真到了最后关头,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你懂个屁!!”

一道女声响起,声音很熟悉,我思维迟滞的大脑反应了良久,才终于想起这是顾晓的声音:“我一直在观测这种细菌,也就是你们说的芲毒,最近发现它们能直接干预植物神经系统的活动,人的情绪与此息息相关。也就是说,一旦遭遇芲毒袭击,你的情绪首先会被它们操控!

说白了,叶小九根本就不是平静,他的恐惧、愤怒、不甘等所有情绪那时候已经被屏蔽掉了!”

说此一顿,顾晓匆匆道:“我们对芲毒的了解太少,我没把握杀死它们,这回叶小九可能真的到了最后关头了。安雅,你告诉黎皇,让他做好准备吧!现在,立刻把他送到里面去,我尽力而为吧!”

“我他妈不信,你再说这屁话老子弄死你!”

大兵咆哮了起来。

紧随其后,一双略带冰冷的手一下握住了我的手,姬子的声音响起:“我和他一起进去,另外,顾晓,我警告你,约束好你的人,谁再敢碰九龙剑一下,我立马杀了他!怎么着?他人还没走,你们就想着夺走九龙剑了吗?”

“姬子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小豆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

我很想睁开眼睛,也很想说话,可根本没那个力气。

很快,体内的两道气息又开始不安分了,短暂片刻后,它们似乎调整好了,再次向彼此发起冲锋。

又一轮的痛苦开始了。

良久后,当它们再次陷入对峙的时候,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异样来自于外界,那是一种麻木感。

显然,我的身体被打了麻药,并且被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

“没救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迄今为止,我们已经确认的唯一能杀死芲毒的办法就是在真空下加热,可现在芲毒已经进入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怎么杀?除非把他也杀死!”

“不对,芲毒不是进了他的细胞!”

又有一道女性的声音响起:“我们已经在这里观测了整整三天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身体里有另外一道能量一直在和芲毒对抗,在各个器官里角逐,打来打去现在已经隐隐有了融合的迹象!准确的说,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已经不仅仅是芲毒了,而是……一种全新的东西!!”

“那股能量……是我师父药王留下的一剂药!”

顾晓苦笑道:“那道药剂本身就是一种存在于猜测当中的东西,是不完全的试验品,因为我的疏忽,叶小九成了这剂药的活体试验者,药性残留在体内,迟迟消化不掉,留下了巨大的隐患,时刻危及他的生命,现在好了……两种威胁他性命的东西打起来了,正在融合,这根本就是变异,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就怕他撑不住。”

那女子又说道:“两强相争,伤的是他这个承载体,他一直在昏迷,也一直被空耗着,这么下去他挺不住的!”

“给他补充营养!”

顾晓立即道:“这已经完全失控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他缺什么立即给他补充什么,现在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扛过这一关了……”

“废物!”

一道怒叱忽然响起。

是黎皇的声音。

黎皇来了,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步态沉稳,声音里压抑着恐怖的怒气,一字一顿道:“如果治不好他,你们几个就留下给他陪葬吧!

另外,顾晓,这份报告是不是你递交上去的?大言不惭的建议,九龙剑之主一旦夭折,请组织即刻收回九龙剑,如能打破九龙剑千年一择主的习性降服之最好,如若不能,镇压尘封?

我告诉你,如果让我再看到类似的报告,我必杀你!

你现在的选择只有一个,要嘛治好他,要嘛死!”

说完,黎皇似转身而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

这些仅仅是我在昏迷中偶然听到的一些动静,很快,我再次卷入体内两股气息的争斗中。

这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轮回,两股气息一直在不折不挠的争斗着,而且争斗越来越频繁,留给我缓口气的时间越来越短。

两股气息似乎有智慧一样,渐渐杀红了眼,相争了无数次后,似乎失去了耐心了,短暂的蛰伏后,调集了全部的力量,几乎在同一时间朝我胸口位置冲去。

直觉告诉我,这……似乎是它们之间的决战……

……

第0186章 变异

轰!

两股气息冲撞到一起的刹那,我体内竟发出类似于爆破一样的轰鸣声。

这是一场可怕的交锋,真的像两颗炸弹在我体内爆炸了,两股澎湃的能量在进行着一场龙争虎斗,我被卷入其中,血肉之躯无以承受,那滋味像被活生生的丢进了绞肉机里,血肉与骨头发出刺耳的爆响,痛觉神经在一截截的被剪断。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后,我猛然睁眼从床上弹起。

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样子似乎是酒店,剧痛竟将我从昏迷中刺激的蹦了起来,我觉得这更像是回光返照,皮肉里似有一把把小刀在来回穿梭切割,我佝偻着身子惨叫着满床打滚。

忽然,我看见了自己手。

这是一只干枯的手,皮肤没有任何光泽,就是皮绷在骨头上面,如墓中沉寂千年的干尸。

就是这干巴巴的手上,此时毛孔仍旧在向外渗血,不压榨干净最后一滴血誓不罢休。

我瞪大了眼睛,大约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鬼样子了。

哐当!

门推开了。

一个女子匆匆跑了进来。

是安雅。

她衣衫单薄,仅穿着睡衣,大约是在睡梦中被我的惨叫声惊醒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轻轻一抬扶起了我……

陆续又有人跑了进来。

大兵、姬子、小豆子都在,不过一个个皆带着疲倦之色,黑眼圈很重,约莫这段时间都在日夜不休的守着我。

“还愣着干什么!?”

安雅扭头大喝道:“快去叫顾晓!”

说此一顿,她紧紧抱住了我,身体都在哆嗦:“我的天爷,你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

明明是一个成年男子,她一把就能拎起,可想而知现在我的体重剩下了多少。

我莫名的觉得安心,恍惚之间剧痛都似乎缓解了许多,徐徐闭上了眼睛,竟沉沉睡着了……

没有痛苦,没有炼狱一样的煎熬。

我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

床边趴着好几个人,他们都在沉沉的睡着。

我尝试着抬了抬手臂,伏在手臂前的姬子像上了弹簧一样,“嗖”的一下坐了个笔直,他顶着俩偌大的黑眼圈,满眼血丝,看到我后猛然站起,失声道:“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有点乏力……”

其他人陆陆续续被惊动,大兵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还不行?是不是还跟你昏迷前一样,感觉很平静?”

“滚蛋!”

我咒骂一声,蹙眉道:“身体好像恢复了正常,就是……有点虚弱。”

“正常就好,正常就好……”

大兵抓着头,连连傻笑,挺大个老爷们,说着说着眼睛莫名其妙就红了,哽咽道:“我特么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

他不这样还好,一露出这幅作态,小豆子“哇”的一下就哭了,小丫头很坚强,可这时彻底处于崩溃的地步,紧紧抱着我大腿:“六十三天了,整整六十三天了,我还以为你……九哥哥,你要是没了我咋办,我没爹没娘了,要是你都不管我了,小豆子就真的没亲人了。”

我亲亲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又想起了昏迷时自己所见到的、听到的一切,心头有百般滋味,柔声道:“别哭,九哥命硬,阎王爷不收,小丫头你可别哭了,死了人才哭呢,你要再哭下去该哭死我了!”

哭声戛然而止。

小丫头一下子坐的笔直,两眼红红的,鼓着脸蛋儿瘪着嘴,模样可怜,让人心酸。

我鼻子一酸,忙吸了吸鼻子忍住了,这才道:“有没有镜子?”

“这……”

大兵一怔。

安雅强笑一声,忙说道:“刚醒来的照什么镜子呀,快休息!”

我掀开被子,露出自己已经干瘦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身体,苦笑道:“不照就不知道自己成啥样了么?行了,去拿镜子吧,我又不是个娘们,真毁了容也不至于哭天抢地的呀,就是单纯想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

姬子叹息一声,转身去了洗手间,不多时一面小镜子就送到了我手里。

镜子里的是一具干尸。

眼窝深陷发黑,颧骨高高凸出,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肉了,如果不是还有一层干皮,活生生就是个骷髅头。

“真苦了你们了。”

我放下镜子苦笑道:“天天对着个骷髅头,也没把你们吓死……”

没人笑,只有一双双红红的眼睛盯着我。

“好吧,我承认这个笑话有点尬。”

我干笑一声,忙转移了话题,推了推安雅,轻声道:“去帮我弄点吃的吧,我好饿……”

“吃个屁!”

大兵没好气的说道:“在床上躺了六十三天,每天身体的消耗是高强度训练的运动员的一百倍,要不是黎明的手段厉害,你丫早死了,空腹了那么久,现在忽然吃东西,你是不是想死?”

“给他吃!快去!弄高蛋白、高热量的东西!不仅仅是给他吃,是给他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吃!”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一身白大褂的顾晓匆匆进来,沉声道:“他身体情况跟病秧子不一样,只要不断吃,很快就恢复了,不吃才会死,快去!!”

转眼的工夫,顾晓把其他人都撵出去了,坐在床边定定看了我片刻才道:“你的命真大,我们都觉得你挺不过这个月了,生还几率不足百分之一,没想到你还真就撑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饿,就是饿,越来越饿……”

我想了想,道:“除了饿,再就是有点虚弱,再没别的感觉了。”

“饿就对了……”

顾晓叹了口气,苦笑道:“能感觉到饿至少说明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什么意思?”

我疑道:“是不是说,我没事儿了?”

顾晓摇了摇头。

“芲毒还没有散掉吗?”

我一怔,苦笑道:“难道还会发作?一直折磨到我死那天?”

顾晓还是摇了摇头。

“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了,到底什么意思嘛!”

我有点心态爆炸抓狂了,一摊手,道:“你就直白点说吧,老子被这玩意整整折磨了六十天,早看淡了!”

“是么?”

顾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又深深看了我片刻,这才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其实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福或者是祸来形容了。”

说此一顿,她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看起来很焦虑,片刻后方才忽然驻足,扭头盯着我一字一顿说道:“我只能说……在你昏迷的这六十三天里,你的身体里发生了一系列类似于化学反应一样的巨大变化,简而言之……你,变异了。”

……

第0187章 一切皆有代价

张牙舞爪到处破坏的绿巨人……

“piupiu”满天乱飞的蜘蛛侠……

……

总之,听到变异两个字的刹那,我脑海里飞过一系列美国大片里宣扬的英雄,随后我又看了看自己枯瘦如柴的身体,笑容愈发苦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人靠装备,穷人靠变异。

所以……活该我穷喽?

我用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消化掉这个词儿,无奈道:“这就是我的变异?骷髅骑士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变成这个鬼样子是被吃穷了。”

顾晓捂住光洁的额头,看我的眼神很怪,似乎看一个中二病发作已经不可救药的愚蠢少年人,她手托下巴,站在窗前凝望外面很久,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徐徐阐述起我目前的状态。

现在,我的体内等于有两股恐怖的力量交融。

一种是涎蛛的全部力量,也就是芲毒。

一种就是药王临死前那一剂毒药!

这两种力量用了六十天的时间来争夺我的身体控制权,谁也没能拿下谁,最后彼此一合计——嗨,哥们,我们和谐共处吧!

于是,它们就这么融合了,变成了一种新的东西。

其实,无论是芲毒还是药王的药剂,它们本身都是有着致命缺陷的。

芲毒可以让身体无限强化,让身体坚韧程度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但它过于霸道,除非是涎蛛,换了其他宿主的话就会上演一出鸠占鹊巢的好戏。

而药王的药剂呢,可以最大限度的刺激释放细胞的能量,可如果身体强度不够的话,就会被自己体内释放出的能量摧毁。

神奇的是,当这二者与我的细胞结合后,竟形成了一种近乎于完美的状态,它们彼此互补,一些致命的弊端消失了!

现在,我如果释放出这种力量,在攫取细胞潜能的同时,身体也会被强化,不再有性命之忧!

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异。

“那么,我这是因祸得福了?”

我美滋滋的笑了起来:“也就是说,现在我不用担心自己一怒之下那些浅睡眠状态的细胞苏醒,然后把我炸碎?更不用让黎皇帮我猎杀巨擘来强身健体了?”

“一切皆有代价。”

顾晓面无表情的说道:“理论上来说,你体内的力量被释放出的同时,你的肉身也会被无限强化,确实不会原地爆炸了,但是,这会消耗你的生命潜能!

提醒你一下,你现在体内的所有细胞全部苏醒了,而你的境界不过才是入微三阶,也就是说,你只能控制体内百分之十二的细胞,剩下的全都属于失控状态,一个不小心把这些力量释放出来的话,作为代价,你会献祭自己的寿命。

嗯,我给你算算哈。

人类的寿命极限是200岁以内,在这之中,你的情绪、疾病、受伤、劳累、饮食习惯、生活环境等等一切,都会无限度的削弱你的寿命。

依我看,像你这样五毒俱全的货色,可能最多也就能活个七八十年。

说到底,你体内潜在的那些力量你也就能用几次而已。

如果全部释放出来的话,最多一次,不,半次,甚至不超过五秒钟你就得完蛋!”

顾晓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努力吧,五秒真男人!你最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怒气会刺激这些失控细胞,怒气越大,它们释放出的力量就越大,而且,我建议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提升你的肉身境界,去控制更多的细胞,境界越高,它们爆发时你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小。”

我呆若木鸡的坐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浑身都是冷汗了。

“对了!提醒你赶紧吃东西。”

走到门口的顾晓忽然一个急刹,扭头说道:“你体内的细胞经过这样一次变异以后,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生命体,它们会不断从外界摄入能量,你只要感觉到肚子饿就必须吃东西,否则,它们就会吃你,直到把你吃死为止!”

她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的说道:“没什么事儿的话姐就不奉陪了,已经确认你死不了了,黎皇总该放我走了。”

说完,她摇曳着腰肢风情万种的离开。

“安雅!!!我要吃饭!!!”

我仰头咆哮起来,连滚带爬从床上窜起,强烈的求生意志下,六十天的卧床后我竟动作如此迅速,疯狂向外冲去,骨瘦如柴的身体已经挂不住原来的内裤了,没两步裤衩子掉到腿弯把我拌了个狗吃屎,我迅速爬起再次冲了出去。

这里出现了很古怪的一幕,一具骷髅提着裤衩子满屋跑,画风极美。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化身饕餮,恨不得把安雅拴在厨房里,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吃。

安雅说,我这是细胞饿了太久,要吃很多很多。

血肉渐渐开始充盈,我渐渐有了人样,吃一顿下去,血肉就会增一分。

不过一周的时间,我总算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走出去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瘦弱单薄,用安雅的话说便是就差把病秧子、弱鸡这些字眼写到脸上了。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自己嗅觉、听觉、视觉等开始变得异常敏锐,大兵在十米外的卫生间里蹲坑,放个屁我能清晰的闻到味儿,很痛苦。

我打电话问过顾晓,顾晓说,那或许是我继承了一部分涎蛛的能力,那只涎蛛把芲毒全都送入我体内,相当于大侠传功一样,不过这位大侠不是为了让我变强,而是为了撑死我,在这过程中,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我的变化可能正是基于此。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甚至怀疑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算是个人。

同样有异样的还有大兵,我醒来这阵子他总是闷闷不乐的,有时还会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常常自言自语,总是重复着三个字:“还有谁?”

姬子说,吴静蕾的事情结束以后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前段时间我昏迷时他顾不上别的,这两天又开始了。

他这是有点怀疑人生了。

同样的怀疑我也有过。

披着一样的人皮行走在世间,鱼龙混杂,难以辨识,谁也不知道偶然间的相遇后自己交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方又会不会在某个阴暗的夜里准备好道具篝火,把自己做成一顿美味好好享用。

这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遇上了感情上都难以接受。

你看,有时知道真相也不是一件好事。

大兵的伤在心里,药治不了,能治的只有时间。

……

江南的夏天很热,作为一个北方人,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

身体将养的差不多的时候,我问过安雅,希望能返回黎明休养。

可安雅回绝了,她说江南还乱着,上面早有任务传达下来了,不过因为我的身体原因耽搁了,现在我还需要好好养伤,再过一阵子我们要马不停蹄的去解决另外一件事。

究竟是什么事,安雅没透露。

无奈下,我只能继续猪一样的生活。

……

我的身体确实不一样了,醒来后,我对此感觉越来越深。

感官的强化带来了很多痛苦,我在适应这一切。

一天夜里,我已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似睡着了,实际上耳朵却在不断耸动着,倾听外界的一切。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些声音总会变得格外突兀。

毫无征兆的,我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那呼吸声绝非是人发出的,倒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声音,接着便是一连串的低语,那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

“哼!”

一道冷笑响起。

这冷笑声,赫然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

第0188章 面具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畏惧黑夜又依赖于黑夜,仿佛天色一暗,就能把一切都完美的遮蔽起来,杀人放火,纵情苟且,人们总喜欢挑这样的时候挥泄心里积压已久的不满或压抑。

自从耳朵变得好使以后,我就像个变态的偷听狂一样,总喜欢在夜里用耳朵去品尝来自于世间的各种声音。

我听到过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此时的响动绝对是不平常的,我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无声无息间,我睁开了眼睛。

咯吱,咯吱……

诡异的响动从隔壁传来,有人在行走,而且对方在刻意控制自己的脚步声。

“会是她吗?”

略一思索,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趴在窗前居高临下俯瞰着酒店门口。

夜已深了,但酒店门口仍旧热闹,一些出去狂欢的红男绿女们回来了,一辆辆车停在酒店门口卸客后又离开。

须臾后,一道身影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纤细高挑的女子,工装短裙,脚上蹬着皮质坚硬的高跟鞋,头发高弯,“咯噔咯噔”摇曳着身姿走了出去。

安雅!

果然是她!!

她就像是做贼一样,走到大门口后前后左右观望许久,最后认准一个方向离开。

我听到的低沉嘶吼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略一琢磨,我带上九龙剑悄无声息的离开酒店,循着安雅离开的路线跟了上去。

安雅很谨慎,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常常在路边的小巷子里穿插一圈后又回到主干道上,我知道,这或许是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故意带着人兜圈子,为了避免被她发现,我只能再次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回安雅安心很多,速度加快了。

……

距离酒店大约三四公里外,这里有一座上海市非常著名的桥——白渡桥。

今夜的白渡桥冷冷清清,出奇的没有什么车子经过,星空暗淡,只有桥上的路灯照的桥面发黄。

右侧桥边,一个土里土气的男人怔怔盯着黑黢黢的苏州河河面发呆,他穿着一身土黄色的旧军服,脚上蹬着胶鞋,上面满是泥垢,帽子也歪歪斜斜的,似乎刚刚刚完脏活。

安雅来到白渡桥后,目光直接锁定在了男人身上,看了片刻后,徐徐朝对方走去。

“好雅兴啊!”

她无声无息的来到男人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大半夜的在这赏月呢?可是今天晚上没月亮呀!”

男人扭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安雅挺直了身子:“不过,谁说陌生人之间就不能说话了?”

“也是。”

男人似乎有些木讷,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道:“不过我没有聊天的心情。”

“我有!”

安雅一副不怕怼的样子,脸皮忒厚,凑到人家面前神神叨叨的问道:“大半夜的来这儿是找什么呢?”

“神经病!”

男人低声骂了句,准备绕开安雅离去。

安雅迅速挪了几步,再次挡住男人的去路,一口整齐的白牙在路灯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你看,我可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女人。”

男人有些暴躁了,低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你鬼叫了,吵到我休息了,最主要的是,你的鬼叫声告诉我,你似乎在寻找什么,偏偏你走的方向又是一直朝我靠近。”

安雅特娇憨的说:“如果你只是大半夜的寂寞了来找我聊聊天的话,我随时欢迎,你看,其实我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当然,如果你只是饿了想出去觅食,我也管不着,毕竟你们这种东西太多了,这是其他人的case,我现在当了保姆,才没工夫去管这些破事呢。不过,如果你要是找九龙剑的话,那我可就得管管了。”

男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面色转为凝重,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安雅笑吟吟的说道:“天有道,万灵亦有道,长夜漫漫,勿问归途!”

“守望者!”

男人豁然变色,随即咆哮道:“你他妈给我去死吧!”

嗤啦!

阵阵布帛破裂声传来,男人身上的衣服一寸寸震碎,身躯开始暴涨,肌肉如岩石一样凸起,面目也变得狰狞可怖。

须臾后,一尊身高一丈,体重恐怕也已经接近一吨的庞然巨物出现,它的皮肤是黑青色的,脸上横肉堆叠,两只小眼睛猩红,额头生有独角,气喘如牛,两个大鼻孔里不断喷着白气,舌头上都生满獠牙。

犀魔!

我一直藏在桥头的绿化丛里偷窥,见到这怪物后手一哆嗦,差点蹦起来。

犀魔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怪物,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传闻这东西只要成年就能一掌拍死结气秘境的武人或修士,如果学会驾驭细胞能量会更加恐怖。

犀魔被誉为怪物中最好的侦察兵,它们的肤色会根据周围的环境不断发生变化,同时,可以隔着千里之远感受到某一种气息,进而进行追踪,一旦被它们粘上,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无与伦比的天赋注定犀魔是所有怪物当中的佼佼者。

很显然,眼前这是一头成年的犀魔。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九龙剑,为安雅捏了一把冷汗,心说这娘们没事招惹这东西干嘛,要不是看她笃定,指不定我已经冲出去了,咬牙按捺的极辛苦。

她不是个傻子。

我想看看她的底牌是什么。

“一个大家伙呢。”

安雅仍旧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她一手扶在脑后,轻轻一拉抽掉头绳,满头青丝如瀑垂落,无风而动,接着,她又弯腰脱掉高跟鞋,脚上裹着一层薄薄的丝袜站在马路上,以一种贱的让我看着都恨不得把她摁马路牙子上干了的姿态对着犀魔勾了勾手指头:“来,姐姐抱!”

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安雅!

前后反差太大,都有点辣眼睛,我感觉三观有点崩塌。

“吼!”

犀魔咆哮一声,赤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咚咚!

它践踏的路面都隐隐颤抖,像一尊开足马力的坦克,比安雅的脑袋都大很多的拳头覆盖下来,看那架势,估计恨不得一拳头把安雅捶地心里。

最重要的是……犀魔的拳头上覆盖着一层实质化的白光,像拳套一样覆盖着拳头。

结气秘境!

这是个已经学会利用细胞能量的犀魔,虽然在结气秘境,却天赋异禀,足以与碎虚者一战!

“来得好!”

安雅一抬手,我打开脑域所见,飘荡在天地中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她手上聚拢而去!

铿锵!

金铁之音轰鸣,一杆巨大的镰刀在安雅手中凝聚!

结气秘境吗?

她应该是个修士。

“给我开!”

战斗时的安雅是狂热的,目光凛冽,嗜战成性,像个疯子。

她一步踏出,挥动镰刀向前斩杀,镰刀虎虎生风,天地间的能量如潮水像她涌去,一道恐怖的光撕裂黑暗。

轰!

犀魔惨叫一声,被瞬间劈飞。

不对,不是结气秘境,这是碎虚!!

我差点从灌木丛里跳出去。

“你太弱了,物竞天择,弱者当死!”

安雅冷叱,猛然跃起,凌空又是一镰刀劈向犀魔。

噗!

一条粗大的臂膀飞起,坠入苏州河。

殷红的血液四处泼洒。

犀魔被斩断一臂,已经没有战意了,捂着断臂处翻滚哀嚎着。

还不对,绝对不是碎虚!

若是碎虚,与犀魔对上不可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就解决战斗,跟着黎皇学了这么久,这点眼光我自信还是有的。

那么,不是碎虚,是什么呢?

涅槃……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一个教官级的强者天天跟着我,给我洗裤衩子做饭?

为什么我隐隐觉得阎王爷现在正拿着生死簿盯着我的名字嘿嘿冷笑呢?

安雅的面具带的太严实,藏得太深,以至于我有些……篮子疼……

……

第0189章 幕后

轰!

巨大的镰刀破碎,化作点点缤纷光芒弥漫消散在夜空中。

安雅稳稳落地,睨了犀魔一眼,口中吐出三个字:“不中用。”

她慢条斯理的扎着头发,又走过去穿上自己的鞋子,一个温柔典雅安静贤淑的新时代窈窕好女人又出现了,仿佛之前那个抡着大镰刀到处砍人的角儿压根儿就不是她一样。

犀魔捂着断臂翻滚良久,渐渐回过了神,满是怨毒看了安雅一眼,低吼一声一头朝护栏撞去。

它想跳入苏州河。

不过,这不是逃跑,而是自杀。

犀魔是个天赋异禀的怪物,但它也有致命的缺陷——怕水!

无论它们多么努力的去学习游泳都不好使,祖坟上就没长那根蒿子,而且它们一旦入水,身体会像海绵一样,短时间内疯狂吸取大量的水分,身子也越来越沉,径自坠入水底,不过片刻即溺水而亡,死后尸体亦不会浮于水面,会一直在水中腐烂、化作泥尘。

黎明曾有一位前辈无意中发现了犀魔盘踞的巢窠,它引水冲击,一次性灭杀数百犀魔,水过之后,犀魔尸体遍地,如退潮后搁浅于沙滩的死鱼,创造了最高纪录。

说时迟,那时快,安雅豁然回头,一声冷笑,接着抬手打出数枚光点。

那光点是天地间的能量凝聚而成,状如钢钉,伴随着一阵像哨子声的尖锐呼啸,“噼里啪啦”一股脑儿全打在犀魔身上。

这这些钉子似乎长了眼睛,不打要害,只是将犀魔手脚钉在了护栏上,活脱脱一个耶稣受难的姿势。

“这么想死……”

安雅浑然不管犀魔的痛苦,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素质极差:“难道是我话说的太重了让你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么?哦,那可不好意思了,我纠正一下,相比于你的同伴来说,你已经很中用了,至少前几次来的那几个怂货一下子就被我弄死了,都没来得及讯问呢……”

犀魔耷拉着脑袋,已经认命了。

“还有桥头躲着那个,一并给我滚出来了!”

安雅头也不回的喝道:“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跟了我一路,真当我是聋子吗?现在好戏看够了,也该滚出来受死了。对了,提醒你一下子,最好别逃跑,否则会被切碎的哦!”

被发现了?

我一怔,随即苦笑起来。

是了,应该是被发现了。

这姑奶奶已经是教官级的强者了,躺在酒店都能嗅到白渡桥上怪物的气息,更不用说我这个一直跟踪她的人了,看来她之前兜圈子也不是想甩开我,而是确认我究竟是因巧合出现在她身后还是在跟踪她。

我四下环视一圈,顿时发现身边的异常。

昏黄的路灯下,在我身体四周有一圈亮晶晶的丝线围绕着,这些丝线与蜘蛛网有些类似,却是能量凝聚成的。

毋庸置疑,这是安雅为了防止我逃跑动的手脚,非常阴险,若不是她提醒,我要起身逃跑的话,会被这些丝线瞬间切成肉块。

教官级强者,不可想象。

“别下黑手,是自己人!”

我忙出声大喊,高举双臂,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丝线站起,苦笑道:“你是想弄死我么……”

“小九?”

安雅张大了嘴巴:“你怎么来这儿了?”

说此一顿,她才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一挥手撤去了我身边那些丝线。

我讪讪从草丛里走出,苦笑道:“大半夜看你跑出去了,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

“你……”

安雅气得瞪大了眼睛,咬牙道:“你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以后别干这种蠢事,对于涅槃级的人来说,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容易,可能一个不慎你就完蛋了!”

随即,她怒气一敛,面色变幻,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你都看到了?”

“咳咳……”

我轻咳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挺奔放的……”

“奔放你大爷!”

事已至此,安雅也不藏着掖着了,照我屁股上蹬了一脚,恶狠狠的说道:“老娘本来是黎明最有前途的年轻强者,偏偏被派来给你个小鬼当什么狗屁助理,裤衩子臭袜子洗了无数也就不说了,还整天得拿捏着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老娘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我抓了抓头苦笑道:“别发飙,以后我给你洗裤衩子还不成?”

“滚一边去,我给你洗叫被虐待,你给我洗那就叫猥亵!”

安雅都被气笑了,拉过我低声说道:“既然你发现了,那咱也就敞开了来说吧,以后吧,裤衩子臭袜子还得照洗,饭也得照做,因为我接到的任务是秘密的、暗中的保护你,秘密是关键词,如果我暴露了,也就意味着任务失败。黎皇大人说了,如果我失败,他就把我摁进臭水沟子里淹死,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替我保守秘密,不然的话,在我被摁进臭水沟子里淹死之前,我一定会先把你丢进了苏州河里喂鱼!”

安雅非等闲,我早已猜到。

可谁也没想到她是教官级的呀!

这么一个狠角儿跟在我身边给我当保姆,夭寿哟!

我本能的想摇头,不过在她吃人般的目光注视下,终艰难的点了点头:“师父真是……”

咚!

安雅伸手在我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是不是傻?九龙剑有多重要你心里没数吗?这么大的事情,黎皇大人怎么可能让听凭你自己野蛮生长?肯定暗中会有安排!不过他又担心你过于依赖黎明的力量,最终成长受到限制,这才让人暗中保护!

他高瞻远瞩,早已说过——九龙剑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九龙剑之主有契机成为天底下最伟大的武士!

何谓伟大?

伟大是要经历过蹒跚前行的孤独,经历过荒原上的饥寒交迫,经过过前所未有的绝望以后才能铸就的东西。依赖别人,只能个妈宝男!

何况,黎明就是真正的安全吗?黎明就真的那么纯粹吗?

我看未必吧……”

说到最后,她有些惆怅。

这些幕后的事我一无所知,略一沉吟,问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不知道!”

安雅特干脆的说道:“不过上次出了皇族的事,外加你这次差点送命,黎皇大人也开始重视你的安全问题了,前阵子我隐隐听说,他还要在你身边安插一个人,一个狠人!”

是谁?有多狠?

安雅也不知道。

黎皇在这些事情上很谨慎,只下达命令,从不与人商量。

我思索之时,忽然感觉一道怪异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

目光来自于犀魔。

它猩红的小眼睛来回在我身上打量,没有仇恨,只有疑惑和不解。

发现我看它,它连忙扭过了头。

很细微的动作安雅已经注意到了,立马笑了起来:“哟,竟然忘记了这茬!此地人多眼杂,寻个地方好好审下它,抓这么个活舌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

第0190章 记不住的怪物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

可怜的犀魔,明明已经到了能横着走的地步,随便一手指头能把我这样的小杂鱼戳死,可惜时运不佳,碰到了安雅这么一头大鲨鱼。

三拳两脚下去,犀魔老老实实化作人形,被安雅扯着衣领拖到了不远处一个无人关注的犄角旮旯。

路上,安雅和我说起,这个犀魔不是第一个深夜访客,在我昏迷的这阵子里,陆陆续续有很多怪物企图靠近酒店,不过都被她随手处理掉了。

随手这个词儿用的很贴切,淋漓尽致的表现出了双方不均衡的力量对比,正因如此,那几个可怜虫连安雅一招都挡不住,基本上一巴掌下去就凉透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犀魔是第一个有机会活着和安雅说话的,很不凡了。

扑通!

偌大个老爷们像被拎鸡崽儿一样随手丢到阴暗的旮旯里,这里气味并不好闻,尿骚弥漫,不少施主曾于此行过方便,以至于土壤肥料充足,呈现出黑色积淤状,犀魔完美的扑个正着,标准的狗吃屎状。

“说吧,还是那个问题。”

安雅蹲下,轻声询问道:“到底是为了九龙剑呢?还是有别的目的?你们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犀魔默不作声的看了安雅一眼,抹了把脸上的尿泥,“啪”的甩的身后民宅满墙都是。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免得被殃及池鱼。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安雅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提醒你一下,我这边有擅长催眠的人,如果你不说,我就会给你上手段,到时,不仅你心里藏得秘密留不住,连你家人信息之类的也会一股脑儿的倒出来!我看你言行举止,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不短了吧?应该也有妻儿家室了吧?那么,趁我对它们没兴致之前你最好满足我的求知欲,否则,我杀你全家!”

她神情淡淡的,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可越是如此,杀人全家的话从她嘴里蹦出来就越让人不寒而栗!

我觉得她一定干过这种事儿。

犀魔开始犹豫了,过了好久才垂头低声道:“我们不是为了九龙剑而来,只是响应召唤而已。”

“召唤?”

安雅疑道:“我可没有召唤过你们。”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跑来这里了。”

犀魔哭丧着脸说道:“据我所知,所有觉醒的犀魔最近都出现了异样,总会莫名其妙听到一些声音,我也问了其他人,他们说那是祖先的召唤,一定是有王族降临了,我们必须要响应。

狗屁的响应哟!!

老子日子过的好好的,闲的没事才会给自己找事儿呢!

谁知道,今天晚上我正在工地干活,莫名奇妙就被带到了这里,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啊……”

说此一顿,犀魔忽然指向我:“不过,见到他以后,我知道为什么了,我就是被他召唤来的!”

“我?”

我失笑道:“狗屁,老子是九龙剑的主人,可不是你们的王族!”

犀魔摇了摇头,语气一场笃定:“不,你身上确实有王族的气息!!”

我略一沉思,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只死去的蜘蛛,正是那只涎蛛,黎皇让我把它带回他的收藏馆里,故而一直随身带着。

“你看看这个。”

我把涎蛛的尸体凑到他面前,问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你说的王族?”

“我不知道,但它确实有王族的气息。”

犀魔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能不能记起它死之前的样子?”

这不是废话?

无论是吴静蕾还是她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肯定不是!!”

犀魔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王族,但长辈有记忆,他们曾经告诉过我,王族至高无上,除非他们愿意,否则你根本记不住他们,哪怕你明明见过,可一转眼就会觉得他们面目模糊,有关于他们的所有记忆就像被硬生生的抹除了一样。”

说此一顿,犀魔盯着涎蛛,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一种叫做黑妖蛛的东西,很强大!”

“对了!我知道为什么了!!”

犀魔的神情和思维跳跃速度有点快,不免一惊一乍:“我听说黑妖蛛是一种非常有魅力的东西,就算是王族都无法拒绝它们的魅力,你手里的这个一定是某个黑妖蛛勾引王族和它们发生关系生下的混血产物!”

情况有点复杂。

这只小涎蛛肯定不是什么劳什子混血,他的父亲不过是个懦弱贪财的人而已!

果真说混血,那么,第一个混血的应该是吴静蕾!!

她来历神秘,父亲和母亲一个是王族一个是黑妖蛛完全有可能!!

我有些头大,吴静蕾年龄与我相差不大,也就是说20年前就有王族曾经出现过,不过它们诡异的能力注定让它们行踪飘忽,比鬼魅都难缠。

无论是犀魔的说法,还是那个泪魔的说法,二者在一定程度上吻合,无一例外都指向王族——毋庸置疑,已经有王族出现了,正在暗中窥视,目标极有可能是我!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安雅摆了摆手,转身即走。

见她如此,我心头有疑惑也只能憋着,踢了犀魔一脚,撵着对方一起走。

回酒店的路上,途径苏州河时,安雅面无表情的一把将犀魔推下了水。

咕咚!

犀魔被河水吞没,只冒了俩泡,不见踪影。

安雅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在河畔驻足片刻,迎着微风捋了捋头发,道:“你身体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明天早起,是时候去执行新任务了,任务做完立即回黎明,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点,算算时间,黎皇大人说的那个狠人差不多也该到了,有他在,我多少能安心一些。”

……

我们沿着悠长的苏州河并肩徐行,走了很久,等回到酒店时已经快天亮了。

很快,安雅送来了一份文件。

今夜注定无眠。

我和安雅睡不好,大兵和姬子他们也好不了,被安雅纷纷叫起,每人手里都多了一份文件。

毋庸置疑,这份文件应该就是我们的新任务了!

……

第0191章 简单任务

最近的江南,暗流汹涌。

连续两个月以来,袭击接连不绝,有可能在同一座城市的同一天里就会发生三到四起怪物杀人事件,这与怪物们的活动习惯完全不符。

黎明内部认定,江南地区极有可能正在酝酿一场怪物的暴动。

大批守望者进入江南,分别在各个城市里解决层出不穷的案件,大批人手陷进了淤泥里。

袭击原因安雅刚刚进行了批注,上面的墨水痕迹都未干。

安雅怀疑,江南的异动有很大的可能性和那位神秘的王族有关,就像几个小时前被她推进苏州河里淹死的犀魔一样,暴动的怪物或许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完全就是体内的基因作祟,让它们莫名其妙的服从去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无论如何,有一点很肯定,此前夜魔说的那个王族极有可能就在江南附近,甚至,有人已经见过了,不过王族恐怖的能力让见过它的人忘记了一切。

安雅把我们最近所有的发现和推测整理成文件,已经连夜汇报给了黎明。

然后,所有的事情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了杭州这座江南大城——我们也成了驻守江南的守望者之一,杭州就是我们的片区。

与总部的守望者相比,我们这支由学院学生组成的队伍无疑是孱弱的,或许是考虑到这一条,给我们分配的任务也是最简单的。

在灾连祸结的江南各个城市里,杭州应该算是最安宁的。

准确的来说,这是一次调查任务。

杭州最近凶案频繁,死了很多,任务中显示,与本案有牵连的死者目前已经发现的就有七八十人,犯罪现场像一场屠杀。

不过,死的并不是人,而是那种东西。

五花八门,波及多种怪物,最惨的就是一个龅齿犍家族,这个家族还未觉醒,如大多数龅齿犍一样卑微怯懦,并且维持着大家族式生活,一族老小二十多口一夜之间被抹杀,死法一致,基本上都是一刀斩首!

黎明情报组认为,表面上目前确实没人死亡,但这件事情背后埋着很深的隐患,杭州的黑暗中可能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是那些东西内部出了问题,在互相攻杀。

类似的情况二十年前曾经出现过,那是在内外蒙边境上的一个小镇里,有觉醒的怪物欲统一当地,把所有想安分过日子的不服从分子全部杀死,最后大批怪物凝聚抱团,冲击当地的牧民,死了很多人,虽然黎明做过补救,防止了事态进一步扩大,但损失已经非常大了。

或许,这次杭州的事情就是如此。

为免重蹈覆辙,黎明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搞清楚杭州的情况,那么多怪物短时间内被斩首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如有隐患,力所能及内去处理。

力所能及这个词用的很好。

这是我们一个光明正大逃跑的理由啊!

因为只是调查任务,这次的任务并没有等级划分。

看完后我松了一大口气,黎明给我们的要求不是很严苛,这次任务的压力应该不会太大。

……

留给我的睡眠时间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不过休息了三个小时左右,然后就被安雅跟催命似得撵了起来。

酒店里吃过饭,我们匆匆搭乘高铁赶往杭州。

抵达杭州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前,安雅用手机联系了一个叫胡凯的人。

这是一个警察,级别不低,刑侦队的队长,也是我们这次任务的联络人。

其实,绝大多数联络人都是从事刑侦方面的公家人,方便我们调查,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配合黎明,这就不是我能探究的事情了,背后的水很深。

电话打了好几遍,胡凯才终于接听。

安雅简单阐明来意后,便听胡凯颇为烦躁的在电话里说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对方语气很不客气。

安雅看了我一眼,满脸苦笑,轻声道:“出了点问题,耽搁了!”

没辙,因为我被打趴下了,这个案子已经整整拖了两个月了,黎明的人手又都被牵制在了江南其他地方,这边死的又不是人,谁会再派遣其他人接手案件?

这事儿怎么说都是我们理亏,安雅只能在电话里一味的道歉。

“唉,性命关天的事儿啊,你们怎么能耽搁!!”

胡凯叹了口气,倒也没有继续呛我们,直接道:“不过你们来的正好,我现在就在案发现场,刚刚又死了人了,凶手与其他案件肯定是同一人,手法一模一样,你们正好过来瞧瞧!”

说完,胡凯报了个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我们匆匆打了车赶往胡凯所说的地方。

案发现场就在西湖最好的别墅区,可见死者生前应该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

别墅区深处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这里已经拉起了常常的警戒线,许多警察都忙活着。

胡凯正在指挥其他警员,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的制服笔挺,身材稍稍有些发福,两鬓斑白,看起来有些沧桑。

不及寒暄,见面握个手,胡凯便满脸愁容的说道:“你们可总算是来了,盼你们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说死的不是人,可知道这些秘事的终究是少数,在大多数老百姓眼里它们可就是人,你们耽搁的这俩月的工夫里噼里啪啦又死了一百多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了,舆论会非常不利,我这个当队长的绝对是第一个被质疑能力的,到时候领导们只能让我先回家歇着了,我的压力也很大啊!”

他面色晦暗,眼睛里血丝密布,看来压力真的是很大,用相术来看,这就是典型的流年不利。

我看安雅面色僵硬,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倒霉的队长,干脆直接笑着打断了他的苦水:“行了,至少在失控之前我们不是来了么?多的不说少的不唠,先讲讲情况吧!”

胡凯搓了搓发麻的脸,徐徐道:“死者姓安,一家老小七个人,昨天周末一直在外面玩,今早九点左右时候回家,然后就被杀了,灭门,无一生还。

有一个目击者,是他们的邻居,早上起来准备去公司,忽然这家的女主人爬到二楼窗户猛烈的拍打玻璃呼救,然后被人一刀砍下了头!接着,屋里有陆续响起几声惨叫,然后凶手从后面逃走了,是个男人,因为目击者被吓坏了,只看到了背影。

整个过程,可能不足两分钟。”

这么快?

我眉头一跳,昂了昂下巴,道:“我们去看看犯罪现场。”

迄今,我已经解决了不少案件了,经验告诉我,每一个犯罪现场都会留下大量的线索!!

……

第0192章 龑族

别墅里血腥气浓郁。

门口伏着一具女尸,鲜血弥漫的遍地都是。

她的头颅在数米之外滚落着,嘴巴微张,神情惊恐。

这是她的死前的神情,仍旧凝固在脸上。

“安家,杭州这片出了名富贵人家,改革开放的时候安海是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最好的时候江南这边的皮革厂很多都是他们家的,这些年虽说经济不太景气,很多厂子倒闭了,但他还在积极开拓新的商路,也不见得比从前差。”

胡凯跟我并肩走着,边走边说一些基本的信息:“凶手下手非常干净,给我的感觉像是职业杀手,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仅仅是这次案件,以往的所有案子都没有留下过痕迹,指纹、脚印等什么都没有,只有沙发上有坐过的痕迹,他应该早早就盯上了这一家人,昨天夜里潜入屋中,就坐在沙发上候着,像老僧入定一样,等这家人度过周末回来就立即下手,事了拂衣去!”

对这些信息我完全没兴趣,我脑子里琢磨的仍旧是最早时他说过的那些信息。

凶手从杀人到离开,一共只用了两分钟?

也就是说,他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斩首七个?

而且,他对付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本身就凶悍无比、战力不俗的怪物!

这似乎就有点可怕了。

别的不说,真要砍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颈骨是很硬的,给你一把刀,一个人躺在那让你砍,你都未必能干净利落的结果掉。

“关上门!”

我扭头对门口的警察吩咐一句。

警察看了胡凯一眼,见胡凯点头,这才照做。

别墅里除了我们几个,只剩死人了。

我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低声道:“你看看,能不能瞧出它们的真身。”

小豆子打开了地灵眼,胡凯轻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站在这个位置,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但要说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码了,小豆子打开地灵眼的场面也确实有点骇人。

“唔……”

盯着别墅里的尸体看了片刻,小豆子恢复了正常,想了想,道:“这好像是龑族。”

“哦?那就奇怪了。”

我嘀咕一句,与安雅和姬子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龑族,与龅齿犍一样,都属于啮齿类的怪物。

不过龑族更怂!

这是一个聪明的、狡猾的、但又无比胆小的群体,若让他们像其他啮齿类怪物一样去用活人的骨头磨牙,那基本上不大现实,它们宁肯去啃茅坑里的石头也不会去伤人。

不是它们有多高尚,而是它们不敢。

龑族都很聪明,它们会利用自己灵活的脑瓜创造财富,但是当它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基本不会反抗,要嘛捂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等死,要嘛会逃跑。

让我疑惑的是,如果这次事件真如情报人员怀疑的那样,是怪物们内部为了统一而进行的血腥清洗的话,它们完全没必要来杀龑族啊?这种怪物弱的可怜,你就算是给它一把神兵利器它也不敢去战斗,那种东西果真想暴动,一般都会下意识的把龑族排除在外。

甚至,那种东西都不会承认龑族就是它们的同类!!!

安雅叹了口气:“看来,情报人员的判断方向就是错误的。”

“小九,你快来看!”

这时,大兵忽然对我招手,他正蹲在窗前观察一具女尸。

女尸无头,穿着一条被鲜血染红浸透的睡裙,伏在窗前,玻璃上溅的都是血,人头早就滚落到了楼梯口。

这应该就是目击者说的那位女主人了,也是凶案中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大兵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对方血肉模糊的脖颈。

我忙凑上去翘了翘,除了血肉,没看出什么异常!

“看伤口!!”

大兵伸手在女尸的脖颈前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切”的动作:“一刀!只有一刀!”

“确实就是一刀啊!”

胡凯纳闷道:“目击者就说了,一刀砍掉了头。”

“我说的一刀不是他砍了几下!”

大兵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一边去,要说救人你们在行,可要说杀人,你们知道的就少了。”

说此一顿,大兵提醒道:“小九,你仔细看看切口!”

我点了点头,捂着鼻子凑近仔细看了起来,血腥味太强了,我现在嗅觉过于灵敏,这血腥气冲的脑子发晕。

看了片刻,我笑了起来,昂首道:“古兵器造成伤口?”

大兵点了点头:“是咧,就是这么回事儿!”

安雅来了兴致,凑上来问道:“你们怎么看出是古兵器造成的伤口?不过,这又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

“这你可就不懂了!”

大兵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立马吐沫星子横飞的说了起来:“从古至今,人类对于怎么去屠杀同类可是费尽心机的琢磨!你仔细看看这具尸体的伤口,一刀断颈,切面平整,就跟打磨过一样,骨头连茬子都没有,足以说明凶手使用的冷兵器是多么牛了!

现在虽然工业发达,可现代人琢磨的是怎么造核武器,至于怎么造冷兵器,现代人可没那功夫去琢磨这个,就像大家都知道唐刀是冷兵器工艺的巅峰,却偏偏只能模仿其形,不能得其精髓,这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要说厉害的冷兵器,还得是那些用古法打造出来的家伙,也只有这样的家伙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我敢断定,凶手用的一定是古法打造的兵器!”

“而现在懂得用古法来打造兵器的人可不多了。”

我笑着接过了茬,继而道:“普通的老百姓可请不起这些人,一把古法打造、真正优良的冷兵器,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打造出来,懂得这些古法的手艺人一般情况下一年只接一单!

这些人里头啊,要价几万块的都是手艺平平的角儿,也造不出能有这种效果的好刀,像凶手手里的这把,手艺人肯定了不得,开价至少都在百万级了!

买得起这种刀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收藏家,这些收藏家都不会让手艺人开刃的,避免麻烦,开了刃可就是管制刀具了。另一种,那就是那些擅长使用冷兵器杀人的杀手,这种人铸刀剑的时候一定会要求手艺人给他开刃!

好刀剑的刃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开的,几乎是全手工开,得按“一盐九水”的比例来配不说,还得照着‘一个刀面磨三十一,一个刀面磨一十三’的次数来,循序渐进,快不得,慢不得,讲究大了去了,刃开不好,再好的家伙也是废物!

能铸好刀剑,又敢给人开刃的手艺人现在很少很少了,这种人十之八九都是活跃在黑市上的,你看,我们现在要查的范围是不是很小了?

再把那个目击者叫过来,他没看清凶手的脸,凶手用的什么兵器应该能看清的吧?只要弄清楚了兵器种类,去黑市上找人更有把握,类似于这样的手艺人,手艺都是家传,一家几代人只铸一种刀剑,他们说这叫工匠精神,其实特么的压根儿不会铸别的。

照这么有针对的找下去,要找到这个手艺人不难,到时候一问谁去他那铸过刀剑,凶手的身份不就出来了?”

“高啊!!”

胡凯一拍手,笑道:“不愧是专门干这个的,现场瞅一眼,立马有结论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不过须臾,胡凯就带着一个穿着西服畏手畏脚的男子走了进来。

毋庸置疑,这个男子就是目击者了。

只是,当男子见到我的刹那,“啊”的惊呼一声,“扑通”一下立马跪倒在地。

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男子的面部开始变得朦胧,一张丑恶狰狞的脸若隐若现。

……

第0193章 江浙鸽王

“你老母!”

大兵低吼一声,豁然站了起来。

男子脸型变幻下露出的是一张毛茸茸的脸,生满血红的硬毛,鼻子很长,足有七寸,鼻下的嘴唇极薄,满口都是尖锐的牙齿,一双眼睛狭长,眼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那瞳孔赫然是线形的!

姬子无声无息堵住了门。

而我则手摁九龙剑。

这是一只异狐,与人畜无害的龑族可不一样,异狐是非常残毒的东西,它们诡诈多变,最喜爱的金灿灿的东西,不过据说时过境迁,现在它们已经不再喜欢黄铜了,换了口味,开始喜欢红钞票了,不过龑族爱财是靠自己的双手和脑子去赚取,而异狐没那么高的赚钱天赋,它们更喜欢通过杀人越货的方式来夺取自己喜爱的东西。

总而言之,异狐很危险,不仅容易被这东西欺骗,更容易被它杀死!

异狐短暂的惊愕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偷偷看了我一眼,强笑道:“几位这是?”

“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笑了起来,九龙剑出鞘,用剑锋轻轻挑起对方的下巴,剑锋上流淌的恐怖气息简直就是这种东西的天敌,骇的它浑身发颤。

“把我当成你们的王族了?本能的下跪?”

我已经猜到这异狐见我之后种种异常的原因了,毫不留情的破灭了它的幻想:“可惜我不是你们的王族,我来自黎明,你可懂?”

异狐来回窥视,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似乎想寻觅机会逃跑,不过这里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上了,它最终还是绝望了,垂头老老实实的说道:“我没有犯事,到现在为止没有害过一个人,我的公司里面还有很多人类员工,他们因为我才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你们给我条活路吧,我其实是对人有益的。”

“我没工夫管你那些破事儿,我只关心我的案子,有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不为难你,否则……”

我一剑将旁边的桌子斩成两片,淡淡道:“这就是你的下场。”

异狐忙不迭的点头。

姬子双手抱胸在一侧说道:“说说凶手吧,既然你是异狐,应该不可能像你跟警方说的,一见到凶手吓得两腿发软,你知道更多的线索!”

“我真的就知道那些!”

异狐差点直接跳起来:“这件事儿本来和我无关,我只是觉得他们好歹也是我的同类,这才帮他们报的警,没必要撒谎!

那个人……很可怕,真的很可怕,他是个人,可是我看到他以后两腿发软,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我能感觉得到,他一定杀过很多很多我的同类!

如果不是小区里还有人的话,我相信他会冲出来连我也杀掉的!!”

人?

我想,是不是人异狐应该不会判断失误。

“看来,情报组的猜测完全失误。”

我抓了抓头,笑道:“有意思了,以往我们处理的都是怪物杀人,这次却要处理人杀怪物的事儿!”

“不是要处理,只是调查!”

安雅纠正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凶手,搞清楚他为什么到处猎杀这些东西,这样我们回去组织里也能有个交代。”

我点了点头,看这异狐应不是骗人,又问:“凶手使用的武器呢?”

异狐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大兵疑道:“剑?”

“不是,很宽!”

异狐想了想又说道:“很像西方重剑,很宽,甚至比一些大刀都要宽,但又轻薄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笨重,无论是长度还是锋利程度,都很适合斩首!”

似剑又不是剑,这倒是古怪。

异狐有点慌,在地上不断画着形状。

“我想我明白是什么了。”

姬子手指摩挲着下巴,盯着看了片刻后,道:“这应该是清代的双刃刀,似剑,但又不是剑,清代时专门用来斩首的,一个英国人曾经见过这样的东西,广东小刀会作乱被镇压后,一个刽子手用这种刀在三分钟内斩下33颗头颅,可以说是破了纪录了,我以前无意间看过这篇文献。”

双刃刀。

答案找到了,这个异狐也就没什么用了。

九龙剑向前一突,“噗”的一声刺入对方脖颈。

异狐瞪大了眼睛,挣扎了几下,可迟了,扑腾了几下便倒地抽搐,不过片刻已经气绝。

“你……你怎么就把他杀了!”

胡凯几乎是出于职业本能暴怒起来,下意识的去摸枪,大喝道:“不是说只是询问吗?”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无奈道:“异狐最擅骗人,或许在说起案情的时候没说谎,但它要说自己没害人,那是扯淡,它有钱,我保证全都是不义之财,不信你回去查,查完再说!如果我冤枉了它,你毙了我。”

言罢,我摆了摆手,招呼了其余人离开了案发现场,从始至终我都很平静,甚至刺死异狐时手都没有哆嗦。

其实以前我挺不喜黎明那一套见了那种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就杀的路子,人生经验告诉我,有时候人比鬼可怕,但在黎明走了这一程后,我渐渐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到底是多么沉重,上面淌着的血腥味浓郁的都散不开。

害人之物,一个不可留。

……

匆匆吃过饭,我们一行人寻了下榻的酒店。

短暂的歇息后,我摸出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江浙鸽王。

鸽王是南方这边的黑话,指的就是那些消息非常灵通,专门靠贩卖消息谋生的角儿。

鸽子嘛,传信小使者。

这个江浙鸽王是以前我们在道上混的时候认识的,这孙子就认钱,给钱连他妈都能卖。

找到此人后,我二话不说先转了八千块过去。

这是鸽王的规矩,问事前要先拿金银铺路。

然后他们会根据问得事情开价。

大兵正趴在床上撩一个小姑娘,斜楞着眼睛看见了我转钱,面色一沉,道:“你果然是找这孙子?”

“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惦记着呢?”

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算了,都不是一条道上混的了,别揪着不放了,我们想找这个凶手,只能问他。”

大兵抿了抿嘴,半响后才道:“麻痹,他还欠老子一条腿。”

其实我们和这个江浙鸽王的关系并不咋样,准确的说,很早之前关系曾经特别好,从他那里买过很多有用的消息,不过后来有俩仇家花了五十万从他那买我们的消息,丫倒手就把我们卖了,要不是我和大兵跑的快,差点被仇家挑了。

这就是鸽王,没朋友,就认钱。

跑路跑了八个月,我和大兵又来了江浙,大兵备了甩棍,准备把丫膝盖敲碎,可惜眼瞅着鸽王在伺候七老八十的老娘,又没下得去手,而且婷子后来也打电话了,说我们跑路的时候鸽王给过她不少钱,全靠鸽王照拂,要不得吃土。

一个丧尽天良的混蛋能有这么点悔意已经不错了。

鸽王躲过一劫,但这梁子大兵始终跨不过去。

出乎我预料的是,鸽王这种爱财如命的主儿竟不接买路财。

我翻开了他的朋友圈,最近一条消息是四个月前的。

风和日丽的沙滩上,一个猥琐男子搂着俩光屁股妞,笑的很灿烂,鸟窝头,下半身是大花裤衩子,上半身却穿着一大皮袄子,脖子上戴着小指头粗的金链子,露出满是排骨的胸膛。

这家伙难不成被人做了?

鸽王也是拿命挣钱的买卖,很容易折。

亦或者……这家伙到现在干脆都不搭理我俩了?

我摇了摇头,随手把手机丢在一旁,躺下琢磨着这个事儿除了鸽王还有谁能帮我。

“呜呜……”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皱了皱眉,接起了电话。

“小九爷?”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惴惴不安的声音:“您找我?”

这声音我很熟悉,正是鸽王的。

我眼睛一亮,忙从床上坐起,这孙子既然敢回电话,就说明这回的事儿有眉目!

……

第0194章 扒皮刽

“接了买路财。”

我摆出了一副花钱办事的姿态:“我有事问你。”

“小九爷,您瞧您……”

鸽王嘀咕一阵,这才道:“我哪还能收您的钱,啥事儿您说吧,知道的我一定说,不知道的我想辙也给您办了,我这还亏着您的情呢,这么些年下来,我这心里头一直憋着歉疚没法说,您小九爷仗义,我服,我鸽王跑江湖全靠坑人讨生活,坑谁都不亏心,唯独坑您这事儿我过不去,上回也真是没办法,缺钱了,日子没法过。

嗨,行了,不说这些了,这次的我不收您的钱,权当孝敬您了,解个梁子。”

“成!”

我也干脆,一口应了。

除了出卖我这事儿没料到,鸽王这人我还是知道的,贱骨头一根,但有一样,说一不二,他说了怎么办,那这事儿就得按着他的道道来,要不不办。

我直接问道:“杭州,会做上品双刃刀,还敢给人开刃儿的,你知道的都有哪些人?”

“双刃刀?嘿,这可是好家伙,满清国粹啊,他们爱新觉罗家不敢说治国有方,但绝对是杀人有道啊!”

鸽王满嘴跑火车,憋了半天才说道:“不过这玩意现在地底下出来的多,会做的少了,也没人喜欢收藏这么凶的东西,好多年没听到风声了,您这么一提,我倒是还真想起一人儿!”

我忙问:“谁?”

“扒皮刽呀!”

鸽王嘿嘿笑道:“这孙子祖上就是满清的刽子手,听说他太爷砍人头那叫一个麻利儿,家里留着好几口杀人无数的双刃刀,他爹又是个铁匠,传了祖上的杀人手艺又没地儿发挥,没事儿只能研究那几口刀,还真就捣鼓出了双刃刀的打造工艺,手艺最后又传到了他手上,他就是靠铸刀讨生活的。

您还记着佛爷不?佛爷身边的金牌儿快刀李那口常年不出鞘的刀就是他造的!”

佛爷我当然知道,东南大鳄,了不得呢,不过在澳门被大兵斩了三根手指头,丫找人追杀了我们好长时间呢。

那个快刀李我也见过,是个扎手点子。

鸽王话锋一转,又道:“咋的,小九爷,你要找扒皮刽?那您可得小心着点,这王八蛋最近心情不好,和他打交道难着呢,丫手上功夫厉害,是个练家子,快刀李当初因为铸刀的事儿和他吵了几句,被拎着打了二三十个嘴巴子,一张脸被打成五花肉,最后愣屁都没敢放一个,佛爷也没敢过问。这俗话说的好,打狗还看主人,佛爷那种人在他跟前都没面儿,您就说说这个打铁的凶不凶?!”

“哦?”

我来了兴致了:“他怎么个心情不好?”

“嗨,还不是他那姑娘!”

鸽王笑道:“扒皮刽早年也是混江湖的,一口快刀无敌,据说丫还杀过人,弄死过好几个呢,可能是缺德事儿干多了,老婆刚生了个女儿就死求了,扒皮刽从那以后就不混了,一门心思全在女儿身上。结果大半年前女儿莫名其妙失踪了,扒皮刽道上放出风,说谁碰他女儿他草翻谁九族,后来听说人家也没看他脸,把她女儿切碎了。这孙子彻底成了疯狗,逮谁咬谁,没人敢挨着他!”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从鸽王那要了扒皮刽的地址便挂断了电话。

“走!来活儿了!”

我起身,招呼了大兵,跟安雅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这次只有我和大兵两个人,和道上的这群人打交道,我不想带上黎明的人,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里的人很排斥见到其他人,一个个鼻子比狗都灵,是不是混过的一眼就瞧出来了,除非是关系比较好的,否则贸然凑上去反而坏事。

萧山区边缘,一片亟待开发的低矮老建筑区。

扒皮刽就在这里住着。

或许是这一行的人的通病,总喜欢藏在那些阴暗的犄角旮旯里,明明有钱就是不愿意站到台面儿上,即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可也与社会格格不入,就差脸上写上土暴发户四个字儿了。

显然,扒皮刽也是这么个人,一个一年铸一把刀,每把刀又高达两百多万的角儿,住的房子不过是一间跟土坯房差不多的烂瓦房,用木篱笆圈了块地就算是院子了,里面有些打铁铸剑的设备。

我们赶到的时候,扒皮刽正坐在一条长凳上“哧溜哧溜”吃着一桶老坛酸菜方便面,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口刀,头发很长,花白凌乱,遮住了半个脸,满脸的大胡子,身材雄壮,看起来像个野人。

这人很有个性,我们两个大活人没敲门长驱直入进了院子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专注吃着泡面,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那桶老坛酸菜面。

大兵看了眼扒皮刽满是老茧的手,低声对我说道:“小心着点,确实有点本事,他妈的,不算武人也不算修士,老子感觉对上他都没谱。”

我点了点头,鼻头耸动。

酸菜的味道很浓很浓,几乎掩盖了一切。

可我这个鼻子经过变异以后,比狗鼻子还好使,在浓郁的酸菜味道里又嗅到了另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是一缕血腥味,让我感觉很熟悉的血腥味。

我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屁股坐到扒皮刽的对面,伸手去抚摸桌上的双刃刀。

嘭!

扒皮刽头也不抬摁住了刀。

我使了五成力没有夺过刀,便也作罢。

五成力正好,不多不少,是试探。

要是上了十成力,那就是要拼命了。

我现在可没有和扒皮刽干架的想法,夺不过也就放弃了,笑眯眯的说道:“打铁造刀的,不让人看你的刀,怎么能信你会打好刀?”

扒皮刽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赶紧滚!”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桌上刀,笑道:“刀是把好刀,这玩意不是用来镇宅当摆设的,能杀人刀才叫好刀。”

扒皮刽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泡面,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所以我才说你这是好刀。”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喝了那么多的血,想不凶都不成。你瞧瞧,人饿成了这样,光顾吃泡面,都不管生意了,这把刀却稳如泰山,显然这是吃饱了。

您先别说话,我来猜猜,这把刀应该今天早上才刚刚喝了七八个人的血?”

……

第0195章 暗网风暴

呼啦!

一盒老坛酸菜面毫无征兆朝我面部飞来,面汤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翻身从条凳上滚开,面汤堪堪从我头顶上飞过。

哐啷!

扒皮刽一把抽出桌上的双刃刀,暴起一刀朝我头顶上砍来!

“去你娘!”

大兵怒吼一声,抡起条凳猛地朝扒皮刽抽去,他好歹也是入微三阶的武人了,力量恐怖,挟裹着风雷之音!

“啪嚓!”

条凳爆碎,扒皮刽这才一个趔趄后退三分,身手不俗。

若是换了寻常人,这一条凳下去只怕不死也残了,他却岿然不动,耸了耸肩膀,冷笑一声,骂了句“臭条子”再次朝我冲来。

等等,条子?

我说这王八蛋怎么下手这么突然,而且如此歹毒,这摆明是误解了什么。

不过,对方已然扑了上来,我只得抽出九龙剑迎了上去!

铿!

刀剑相击,颤音大作。

一截断裂的兵刃飞起,最后又落地插入土中。

扒皮刽连连后退,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已经断裂的双刃刀。

“你看,不仅你有好刀,我的也不比你差!”

我深深看了扒皮刽一眼,嗤笑一声,心里却暗道这混蛋好大的手劲,按说力量的强弱与身体细胞能量的发掘程度有关,丫就是一打铁的,也没入武人的行列,可刚刚与我一交手,到现在我都手臂酸麻不已,这都有点反科学了。

“死!”

扒皮刽怒吼一声,拎着断刀再次朝我扑来!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犯得上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么!

我心里哀叹一声,连连后退,抬手喝道:“哎,我特么不是条子,我是从鸽王那打听到你消息的,来这找你有事儿!”

扒皮刽脚步一顿,微微眯着眼睛:“鸽王?你是道上的?你叫什么?”

“以前是道上的,现在不是了。”

我苦笑一声,道:“我叫叶小九,他是肖红兵。”

“小九爷?”

扒皮刽一怔,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你,不过你们俩江洋大盗来找我干什么?你提早上死人的事儿又是什么意思?”

“你他妈才江洋大盗呢!”

大兵不满骂道:“我俩以前最多也就是两手空空发死人财而已,跟强盗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谱?自己在道上什么名声不知道吗?”

扒皮刽眼睛一翻,冷笑道:“老早就听说山西出了俩土匪流寇,各地顶风作案,刨坟掘墓,抢劫勒索,什么来钱快干什么,佛爷的仨手指头就折在了这俩手里,原因不过是赌桌上的六个筹码,六千港币而已,斩了人家仨手指头,你知道佛爷一根手指头多少钱么?一亿美子你都买不着!”

大兵讪笑一声:“谁让他赢爽了卷钱的时候连老子的六个筹码都卷走的,老子挣那六千块容易不?砍丫仨手指头算轻的了,管他是谁呢,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价,两千一根手指头,我们哥俩就这么办事。”

扒皮刽低声骂道:“亡命徒……”

“行了,别掰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

我一摆手打断了这二人,看着扒皮刽说道:“再亡命徒也有洗干净的那天,我们哥俩没进去更没‘嘎嘣’一下过去了是有道理的,今儿个站在这找你也是有正事儿,还是说说早上的事儿吧。”

扒皮刽又站了起来。

“你个二百五,你给老子坐下,老子是问你事儿,又不是抓你的!”

我头都大了,眼见这扒皮刽半信半疑,遂干脆问道:“你应该知道那一家子不是人吧?”

扒皮刽脸上惊疑之色更浓。

“我们哥俩洗手了。”

我叹了口气,道:“有那么一个组织,不是做人的买卖,专门做那种东西的买卖,我们现在跟他们混!江浙这头最近这阵子那种东西死的频繁,上头担心那些玩意搞内讧,就让我们哥俩来探探路。”

“真事儿?”

扒皮刽眼睛一红:“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所以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东西?”

扑通!

扒皮刽直接跪下了,刚才还一副硬汉的样子,此时眼圈发红,脏兮兮的手一味擦眼圈,颤声道:“兄弟,我一辈子不求人,这回求你,一定要让你们的组织帮我铲了他们,多少钱我都出,行不?”

他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沧桑,这么一个人跪在我面前,我受不起,忙躲开去扶他,又道:“这事儿我不敢应你的,你还是说说你这头的情况,回头我再把你的事儿给汇报上去,上头会有公论的。”

扒皮刽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你要这样,那哥们就没辙了。”

我摇了摇头,转身欲走:“我说的这是规矩,规矩大于天!”

“哎!!”

扒皮刽连忙从地上爬起,冲上来一把拉住了我,忙说:“我说,我都告诉你,你也一定要让上头来处理这事儿!”

“我尽力!”

我仍旧不敢把话说满,扒皮刽的身手我看见了,不如我们,但也不差,他都束手无策,幕后的东西恐怕不好对付。

略一沉吟,我问道:“我听说你的女儿最近出事儿了?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的女儿喽?”

“没错。”

扒皮刽掏出烟,给我和大兵散了后,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点上,这才说道:“几个月前,我女儿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再后来,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

说到这,扒皮刽“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

挺大个老爷们,哭得苦涩无助。

这个事儿我听鸽王说起过,她女儿被人切碎了,送回来的应该是她女儿的尸体,已经被碎尸了。

等扒皮刽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我问道:“然后呢?”

“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内存卡……”

扒皮刽红着眼睛,语气当中的杀机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内存卡里是个视频,是我女儿死前最后时刻录下来的视频,它们好几个人强暴她,最后又用刀子活生生的剖开了她的肚皮,摘取内脏吃掉,等她死了才把她碎尸送了回来……

我问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最后才知道,我女儿是被拉到了暗网上的一个直播间里,她死亡前的那段录像,就是她在这个直播间里的‘表演’……”

……

第0196章 死亡直播间

“暗网?直播间?”

我瞪大眼睛。

这一系列紧贴当下、时髦无比的词语,忽然从一个年过头发花白胡子拉碴、又满嘴老坛酸菜面味道的中年大叔嘴里说出来真的很惊人。

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就听不懂他到底在讲什么!

“这个……”

我抓了抓头,颇不好意思的说道:“能跟我说说暗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么?”

“更深层次的网络!”

院外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却见安雅和姬子、小豆子三个不知何时来了,站在木栅栏外静静看着我。

扒皮刽豁然起身,见我摆了摆手,脸上的紧张之色才褪去。

“早就告诉你除了练身手,当今世界的知识也要多学习,网络作为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特征之一,你怎么能不学呢?不要拿你的学历说事儿,只要认得基本的文字,学习这些就没有太大的阻力!”

安雅不请自入,边走边说道:“网络上的内容有很多都是静态连接不能抓取的,特别是大部分隐藏在搜索表单之后的页面只有通过用户键入一系列关键词才可以获得。简而言之,网络上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目前的搜索引擎无法抓取的,相当于是‘看不见’的内容,如果把网络比作大海的话,你寻常所用浏览器只是能看到最表层的内容,而在表层之下,还有更多的信息,这部分网络就被称之为是暗网!

因为它足够隐蔽,所以撇开一些正常信息外,还有大量非法信息!

军火、毒品交易,甚至是基地在招募成员,交易的方式主要就是依靠比特币。

当然,这些信息里绝大部分都是假的,但也有很多真实信息!

美国人曾经破获过一个巨大的暗网网站,这个网站叫丝绸之路,上面全都是自由交易毒品的讯息,简称暗黑版的‘淘宝’。”

说完,安雅坐在了我面前。

我苦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过,江南最近很不平静,我必须要寸步不离的看着你,而你竟然愚蠢的私下里跑出来,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你是不是都打算夜不归宿?”

安雅深深看了我一眼,脱下高跟鞋一脚踩在我腿上揉着自己走酸的脚,微抬眼睛,笑眯眯的盯着我:“你很皮啊叶小九,屁股是想被打开花了吗?”

我不可抑制的联想到了她恐怖的力量,浑身打了个哆嗦,讪笑一声,又看向扒皮刽,道:“他们和我来自一个地方,你不用有所隐瞒,说说接下来的事情?”

“那是暗网的一个网站,专门从事直播。”

扒皮刽伸手在木桌上比划起来,指力很恐怖,在桌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那是几个英文字母——fenrir。

末了,他说道:“这就是那个网站的名字。”

“芬里尔?”

姬子笑了笑,道:“在北欧神话传说中,芬里尔是邪神洛基的儿子,是一头可怕的巨狼,被称之为巨狼芬里尔,诸神的黄昏中,众神之父奥丁被芬里尔一口吞入腹中,可以这么说,它是造成诸神陨落的罪魁祸首。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名字,看来这个直播间心挺大,起这么个名字是在寓意着什么吗?”

“这是个死亡直播间。”

扒皮刽红着眼睛说道:“直播间的负责人会抓一些无辜的人,其中女人和孩子最多,然后会让这些女人和孩子进行直播,直播时,主持人会首先介绍被抓女子和孩子的信息,然后观众们通过打赏比特币来要求他们对女人和孩子进行虐待,强暴、割下身上的某个物件,如果打赏的足够多,甚至可以直接要求它们当场吃掉女人和孩子,亦或者将之杀死!

总之,那就是一个畜生待得地方,还有一群变态通过观看视频来满足扭曲的内心。”

某位黎明的前辈曾经说过一句话——智慧生物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永远不会知道人前光鲜亮丽的他内心世界的角落里到底有多么肮脏变态,有可能白天还在和你握手的温文尔雅的绅士,夜里就会用那双和你握过的手拿起刀叉品尝活人的滋味,所以,不管是人还是怪物,皆不可轻信。

用这句话来形容死亡直播的观众是不是很贴切?

我想了想,问道:“你到处杀的那些东西都与这个直播间有关?”

扒皮刽点了点头,咬牙道:“我无意间发现我的一个伙计在看这样一个直播间,他不是人,被我发现后因为紧张不小心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时候我害怕过,可真的交手以后,发现它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我制服了它,然后我用了很多手段拷问他,这才了解到了一些内幕。

他告诉我,这个直播间只对杭州的怪物开放,或许也是为了隐蔽吧,我不知道,反正杭州绝大多数怪物都在看类似的直播,他说他们会有抑制不住的杀人冲动,嗯,就是捕食欲望,他是这么来形容的,通过看这样的直播能满足心瘾,这样就不至于去犯罪了。

而且,办这个直播的也是他们的同类,同类之间没有秘密,要求对方去吃人过瘾的时候也就不会显得自己很变态了。

我女儿被残害那天,他就在看那场直播,他说毕竟是认识的人,最后是他把自己所有的钱打赏了,也就是大概二十个比特币的样子,要求给了我女儿一个痛快,不过他没想到,我女儿死后又有人提出要碎尸,并且把尸体给我送来,想看看录像中我痛苦的样子。

那个变态一下子打赏了一百比特币。

最后,他们果然这么做了。

从那以后,我就有了要杀光那些东西的冲动,我开始仔细辨别人群中的异类,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难辨认,仔细观察一定会发现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然后我就会杀死他们,尤其是那些比较有钱的,我一定会灭他们满门。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杀错过。

我不知道那个要求碎尸并且想看我痛苦的变态到底是谁,但我知道这个变态一定很有钱,如果有朝一日我把杭州所有看这种直播的变态全部杀了,或许也就能杀死那个打赏的了。”

看来,杭州莫名其妙死了一大堆怪物的问题有答案了,就是眼前这位干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抓捕你女儿的东西,还有那个直播间的幕后推手,这些真正的凶手呢?”

扒皮刽摇了摇头。

“很难找到的。”

安雅苦笑道:“暗网犯罪隐蔽性极强,美国人破丝绸之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最厉害的特工都卷进去了,还是没什么发现,靠他一个人就想破获暗网的直播间,难!”

说此一顿,安雅想了想,又道:“不过,从他那个伙计透露出的讯息来看,这个巨狼直播间的老巢应该就在杭州,活动区域也就在这一片,否则它们肯定早早就暴露了。就这么巴掌大的一个地方,那些东西的活动肯定是频繁的,毕竟它们的营收能通过线上实现,可表演用的人却肯定得线下来抓!那么,要抓它们,只能线下来关注了,可以调一调失踪人口的档案,大概确定一下它们的活动区域。”

“不用查,我大概知道!!”

扒皮刽一摆手,说道:“就是一个叫闪送披萨的门店!”

说此一顿,扒皮刽继续道:“那些东西来给我送过我女儿的尸体,我调过四周的所有摄像头,已经确定了它们的面部特征,可惜,我从公安那里调不到他的档案,也就是说——他是个黑户!!但他那个样子我却找了画师画下来了,九分像!然后我又从道上找关系找到一个很厉害的黑客,这个人黑掉了很多摄像头,全城的每一条街道都能关注到!

通过这些摄像头的捕捉,给我送尸体的那个东西又出现过两次,每一次它都会先去闪送披萨那里,出来后进入一个小巷子里消失了……”

我疑道:“那个披萨店你去过吗?”

“我去过,是人……我很肯定,绝对是人!”

扒皮刽苦笑道:“怪就怪在了这里,那个披萨店的老板也是道上一个好朋友的亲戚,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都快查翻他祖宗十八代了,很干净,不可能跟这肮脏勾当有关系!!他第二次去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上的披萨店的老板,告诉老板只要这个东西出现,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然而……我还是错过了,那个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转眼就消失了。”

“或许……”

大兵抓了抓头,道:“那个东西只是单纯的去买披萨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想了想,道:“但我本能的觉得,那个披萨店一定有门道,如果那个怪物只是单纯的喜欢吃他家的披萨,吃披萨的时候心情一定是放松的,不会行色匆匆,这只是本能反应罢了,多少谨慎到极点的犯罪分子全都是在这些本能反应上栽了跟头?”

安雅看我的眼神很怪,我不禁昂头笑道:“怎么着,这叫行为心理学,谁说我不学东西的?我没事儿也看这些的。”

安雅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道:“你能进入那个暗网的巨狼直播间吗?”

扒皮刽反问:“能!但是,你真的确定要看?里面的东西……会给你看出心理阴影的!”

“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

安雅嗤笑一声,随即道:“我想看看这个直播间,如果能确定这些怪物是什么的话,查起来会更加容易一点,至少知道它们的习性。”

“好吧!”

扒皮刽站了起来,叹息道:“你们跟我来吧,但愿你们不会对自己的决定后悔……”

……

第0197章 罪恶天堂

在杭州与乌镇之间,有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良田成片,四周小河水光潋滟,是个宁静的去处。

扒皮刽一路驾车带我们来到这里,又轻车熟路的进了稻田边的一个木屋。

屋里热浪滚滚,电脑机箱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大的屋子里至少摆了三四十台的电脑,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趴在桌上睡觉,在他脚下丢的都是垃圾,泡面盒、快餐盒、以及各种零食的袋子,以至于连个站人的地方都没有,小床在另一间屋子里,不过很整洁,看样子很久没住人了,这小哥应该一直就在电脑前“奋斗”……

总而言之,屋子里的味道很难闻,有点辛辣,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种莫大的伤害,我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眼泪汪汪的。

“天爷,这整个就是一垃圾堆啊!”

大兵惊叹一声,一脸崇拜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小哥:“这大兄弟还能叫人吗?”

“他更喜欢把自己称之为爬虫!”

扒皮刽耸了耸肩:“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位黑客,听他说,现在的搜索引擎就是利用爬虫来抓取信息,他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就是表示自己能抓取一切别人抓取不到的东西……”

说此一顿,扒皮刽一脚揣在了年轻人的屁股上:“爬虫,起来,接客!”

扑通!

年轻人一屁股坐进了垃圾堆,这才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渐渐清醒。

鸟窝头,黑眼圈,瘦骨嶙峋……

我一直觉得黑客应该很酷,谁知道会是这么一副抽大烟的鬼样子?

“你……你你你……你们好……”

爬虫很费劲的打了声招呼。

原来是个小结巴。

“不会说话就别废话。”

扒皮刽一副财大气粗的雇主样子:“这几位想看看那个直播间,你给找出来!”

“好……好嘞!”

爬虫打个哈欠,艰难从地上爬起,不过当他坐到电脑前的刹那,立即变了个人,黑眼圈笼罩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放光,两只手“噼里啪啦”的飞快在键盘上活动着。

大兵凑到跟前津津有味的看着。

我推了推他:“你能看懂?”

“看不懂。”

大兵摇了摇头,傻乐道:“我就觉得这小哥一定是单身。”

爬虫停下,扭头费劲问道:“你,你咋……咋知道的?”

“这还用说吗?”

大兵咧个逼嘴,笑的极其猥琐:“都有这手速了,要女朋友干啥?”

我照这夯货脑门上就是一巴掌,直接给他削到了一边。

爬虫脸一红,继续埋头操作着电脑。

须臾后,电脑屏幕一黑,紧接着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是一些我不认识的文字。

“时运不济!”

一说起电脑的问题,爬虫语速飞快:“很不巧,今天遇到了定制演播!”

姬子问道:“什么是定制演播?”

“这个直播间的看客是分等级的,如果在直播间消费满一千比特币的话,看客就会成为贵宾,贵宾有权要求直播间为他们定制演播!”

爬虫道:“这个时候,贵宾会支付一大笔钱,然后直播间的负责人就会根据贵宾的要求去抓人,这就是所谓的私人订制。这样的私人订制在进行时,直播间会加密,要想进去需要花费十个比特币作为门票,而且进去以后只能旁观,不能发言,全程能发言的只有贵宾一人,他会指挥直播间的人按照他的要求做任何事情!”

姬子又问:“这样一场私人订制大概需要多少钱?”

“一百个比特币!”

爬虫笑道:“至于折算成现金的话就不一定了,因为比特币跟股票一样,价值会有浮动,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来看,一个比特币大约是四千块钱吧!”

“四十万……”

姬子垂下了头,咬牙道:“四十万,一条人命。”

“可不是这么算的!”

爬虫道:“其实进入暗网的技术门槛没有那么高,只要稍微懂点电脑操作的人看着教程就能进去,这个直播间是利用会员之间的邀请来增加成员的,隐蔽性比较好,关键就在于你有没有邀请码来创建直播间账号了,这就决定直播间的会员粘性很高,都是死忠铁杆,他们的每场直播都会有很多很多人看,哪怕是定制直播,光门票最后的收益也能达到五六百万,这还不算直播期间那位贵宾的打赏,一般要求私人订制的贵宾都不差钱,直播后都会给直播间打赏一个大红包,这个红包可比定制费用要大的多,这几乎都已经形成常例了。

所以,这个直播还是蛮赚钱的,一场私人订制下来大概会有一千万左右的赚头,就算是普通直播收到的打赏也能达到六七百万。

我给他们算过,这个直播间每天大概会进行四场直播,一天的收入就是三千万上下,一年下来那就是天文数字!也幸亏这个直播间存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否则,国内首富的地位恐怕不保哟!”

姬子眼里的戾气很重:“用金钱来亵渎人命本身就是罪恶,当行天道,把他们全部抹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叹了口气。

他还是生活在黎明,比较纯粹,这个浊世里的争斗哪样不是因金钱而起的?一千万一条人命,这样的买卖以前要是放在我跟大兵的身上,说不得就以当时我俩穷疯了的状态,我们也会铤而走险。

“支付!”

扒皮刽对爬虫昂了昂下巴,淡淡道:“进入直播间。”

爬虫麻利的操作了起来。

显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直播间了,他们使用的账号就是扒皮刽那个被他弄死的伙计的。

完成支付后,电脑上的页面显示正在进行跳转。

片刻后,一桩巨大的小丑脸出现在了屏幕里,画面来的极其突兀,片刻后,那张小丑脸才开始渐渐缩小。

这是一个肥胖的男人,穿着夸张的条纹西服,脸上带着小丑面具,正在一步步的远离摄像头,他心情似乎非常美好,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一直等贴住身后的黑色帷幕时,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这道声音肯定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让我来隆重的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的主角,我们尊贵的顶级贵宾金手指先生,今天是金手指先生37岁的生日,也是他加入我们芬里尔直播间第一个整年,在过去的一年里,金手指先生已经累计在我们直播间消费了五千个比特币,我们能越办越好,离不开这位尊贵的先生的支持!

为了表达对他的谢意,我们特地为他举办了这场别开生面的庆生会。

如我所料,金手指先生的品味果然很高,这是一位上市公司的女高管,拥有超高的学历,骄傲执拗从不服输的性格,不超过三十岁,正是成熟又美丽的时候,身材高挑,体型纤美,最重要的是,她有着一双非常完美的玉足,为了抓到她可能费了我们很大的手脚呢……”

屏幕上弹出一条打赏信息和一条弹幕。

“金手指打赏一百比特币……”

“……”

金手指:“好了,小丑,不用说那么多了,赶紧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贱人们这时候如何的哀嚎惨叫了。”

“如您所愿!”

小丑单手抚胸鞠了一躬,退到一侧,直至消失在屏幕里。

它身后的黑色帷幕则徐徐拉开了……

……

第0198章 俾狼

一间昏暗的小房间,四面都是黄泥巴草草糊出来的墙壁,并无窗户,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环境比监狱里的牢房都要差不少。

墙上处处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盏昏黄的低瓦白炽灯忽闪忽闪……

这是一个让人压抑的环境,就算是隔着电脑屏幕仿佛都能嗅到隐隐飘来的血腥味。

房间的最中心,一把满是血迹的破木椅上一个工装女子被反绑着,嘴巴里塞着破布团,眼睛被黑布条蒙着,在其左右各侍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女子看样子家境颇为殷实,虽然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但风华依旧,黑色高跟鞋、一身得体的西服,胸口的胸针也是个名贵的东西,头发高挽着,雪白的皮肤上处处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淤痕。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女子不安的扭动着身躯,可惜绳子绑的太紧,她也只能轻微晃动一下。

“扒掉她的鞋子!!”

一个明显经过处理、带着冷硬金属质感的男性声音急不可耐的响起。

凳子旁边的一个大汉立马伸手去抓女子的脚。

女子剧烈反抗起来,她的两条腿倒是没有被绑住!

大汉猝不及防下被一脚蹬到腹部,竟被蹬的一个趔趄,暴怒之下反手一个耳光甩在了女子脸上,打的女子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一面脸颊瞬间高高肿起。

大汉粗暴的将其一把拎起,女子已经被打的七荤八素了,一时失去了力气,被扒掉一只鞋子,赤脚踩在地上。

“怎么能这么粗暴的去对待一位女士呢?”

男声再次响起:“这可不是我下达的命令!”

另一个大汉上前,二话不说对着打人大汉的脸上就是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那位贵宾对此很满意,得意洋洋的疯狂大笑起来。

被打的大汉也不反抗,像机器人一样蹲下去脱女子的另一只鞋。

女子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再次反抗起来,这回大汉只是握住了她的脚踝,但那只手已经明显发力了,胳膊上一条条肌肉隆起。

女子扬起了头,瞳孔扩散,声嘶力竭的惨叫,可惜嘴巴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快,快把她嘴上那团破布给我揪掉!”

贵宾急忙下达了命令。

一时间惨叫声凄厉无比。

“你的骄傲呢?你不是眼睛在天上,谁都看不起吗?怎么现在像条狗一样在叫唤?”

贵宾怪笑着再次说道:“给我把她那双金贵的脚给我废了!”

两个大汉几乎同时动手,沉重的作战靴踩在女子脚上,电脑里传出刺耳的骨裂声,女子的双脚几乎完全被踩烂了,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女子那张美丽的脸几乎瞬间扭曲了,她的惨叫声近乎嘶哑……

“知道吗?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太久太久。”

贵宾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午休的时候,我就是看到你没忍住,只是偷偷摸了一把脚,可你给我的那几记耳光让我终身难忘……”

女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她昂头嘶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变态高……”

“给我拔掉她的舌头!”

贵宾粗暴的怒吼打断了她。

女子根本没来得及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她的下巴就被一个大汉捏住,对方只是轻轻一掰,只听“咔嚓”一声,下巴立即脱臼。

大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趁势掐住女子的舌头,狠狠拽出来后,右手探出的刹那,手指竟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噗!

手起刀落。

女子口中爆出黑色的粘稠血浆,整个过程可谓是一气呵成,估摸着那大汉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割人舌头的事了。

啪嗒!

电脑黑屏了。

准确的说,是安雅关掉了电脑,她一张脸阴沉到了极致。

“我早就提醒过你……”

扒皮刽叹了口气:“这个直播间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老子当年也杀过人,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像这么弄的已经不是人了,他娘的老子每次看都不敢呼吸。”

“一个对脚近乎偏执成性的肮脏变态……”

安雅咬牙森然道:“虽然不想看,不过看到这里,我大概已经知道这个直播间幕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了。”

“俾狼!”

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一种天生的战士,据说它们崇拜狼图腾,难怪会把直播间命名为巨狼芬里尔,看来还是有一些寓意的。据说它们很喜欢狼的生存模式,它们也确实是群居的,骁勇善战,是怪物里最好的战士,皇族常常让它们看门,故而称之为俾狼。”

说此一顿,姬子又道:“每一个俾狼成年后都体魄雄健,速度、力量无一不强,尤其是它们的右手,似乎并不是血肉之躯,反而像一种怪异的金属,能够按照它们的心意随心所欲的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兵器,这是俾狼一族独有的特点,你们看到那个女子刚刚被割舌头时那一幕了吗?从那一点就足以确定直播间里的东西是什么了,直播也没必要继续看下去了,这种变态的东西看多了对人没好处!”

“不仅如此!”

安雅补充说:“俾狼虽然是最好的战士,但比起发号施令来,它们更擅长服从命令,黎明的前辈曾经这样形容它们——它们像自己的右手,近乎于机器,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令行禁止,一条命令下去,个人生死完全置之度外,简直就是最好的死士!

也就是说,这个直播间幕后不仅仅是俾狼,还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大脑在指挥它们,以至于它们的行动隐蔽谨慎,几乎是无迹可寻!

不过这个藏在深水里的家伙应该不会在直播间冒头,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暴露呢?”

“所以呢?”

扒皮刽问道:“我们现在知道了俾狼这种东西,又该怎么去抓捕它们呢?”

“先从那个披萨店查起!!”

姬子冷笑道:“那个披萨店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据我所知,俾狼这种东西只对血腥气感兴趣,它们即便是吃饭也会生吃,熟了的东西会让它们恶心呕吐,也就是说,给你送回女儿尸体的那只俾狼不可能是去披萨店买披萨,小九的说法是正确的。

那么,俾狼三番五次的去那个披萨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这儿瞎猜没什么用。”

我笑了笑:“去那个披萨店看一次就知道了。”

……

第0199章 犯罪天才(上)

再回杭州时,华灯初上,天色已晚。

扒皮刽到底是当年混江湖的老油子,人情往来的事儿通透,绝对是个人精,明明心里已经急不可耐,却不跟撵驴似得赶着我们干活,生拉硬拽的扯着吃了顿锅子,本来准备把我们送回酒店让我们歇一晚上再查,不过被姬子和安雅给一起否了。

瞧得出来,这两位现在怒火中烧,满心都琢磨着把那一窝俾狼给撕喽。

于是,扒皮刽就给披萨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别急着打烊。

等我们赶到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步行街上人流稀稀拉拉,只有一些广场舞大妈仍旧在街头的空地上执着的奋斗着,整条街除了卖烤串的,基本上就剩下那家闪送披萨还在开着门。

披萨店的老板姓周,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带着眼镜,满脸疲倦的蜷缩在柜台后面,一遍遍的翻着藏在抽屉里的相册,那是他的全家福,他似乎在给自己寻找坚持下去的力量。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在外面恐怕受了天大的气也不会挥舞自己的拳头,但在家人心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个城市很空,灯光下的他有些萧索孤独,不断的卖力去挺直自己佝偻的身子,不厌其烦。

“杨哥!”

见到扒皮刽的刹那,周老板站了起来,疲倦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他应该是听过扒皮刽的恶名,有些害怕,一路小跑过来,忙招呼着我们在他不大的店里坐下:“听说你们要过来,我早早把伙计遣回家了,就在这候着你们。”

“您不用紧张,坐下吧!”

我摆了摆手,谁活着都不易,完全没必要给这么一个苦苦支撑的中年人肩膀上再施加精神重压,人到中年不如狗,谁知道何时会压垮这一颗稻草,我压着他坐下,笑道:“我们来这里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问几个事儿。”

周老板还是有些局促,双手并拢,忙不迭的点头:“您说,我知无不言。”

“还是关于扒皮刽要找的那个人。”

我想了想,道:“他是来您这买披萨的?大概多久来买一次呢?”

“是来买披萨的,一个礼拜总得来一回吧?”

周老板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最近这阵子不来了,似乎上回我给杨哥通风报信以后引起他的警觉了。”

我琢磨了一下,又问:“他每次都买什么披萨呢?”

“榴莲披萨!”

周老板道:“上回杨哥嘱咐了以后,我翻了所有单子,发现每次他买的披萨都是榴莲披萨!”

“现在你店里还有这种披萨吗?”

我略一沉吟,道:“有的话,麻烦给我拿一份,行吗?”

“这……我没准备啊!”

周老板苦笑一声:“我这就去看看啊,太晚了,不知道有没有卖剩下的。”

说着,周老板起身去了里屋。

不过须臾,他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巧了,今天还真剩下一份,我跟你们说,我这的榴莲披萨可是招牌,用的芝士和果肉都是上好的,每天都会卖光……”

说起生意,周老板开始喋喋不休,发现没人搭理他,所有人围成一圈都在盯着披萨看,他讪笑一声,退到了一侧。

“这很普通嘛!”

大兵看了半天,笑道:“就是一普通纸盒装的外卖披萨,没门道。”

安雅也相继摇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难道说我们的怀疑方向是错的?”

她坐到了一边,开始捋我们接手这个案子的全过程,试图找到突破口。

小豆子连地灵眼都打开了,也没看出端倪。

我看了眼周老板。

这个男人不像是有问题的,进门之前我观察过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知道爱家人、把所有风雨和苦难都扛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或许为了生存会铤而走险,但绝对不会丧心病狂。

披萨是他做的,那么问题不在披萨上。

难道是……盒子?!

我把披萨拎了出来,里里外外的观察这盒子,眼睛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于是凑上去用鼻子嗅了嗅。

“是气味!这气味不对!”

我豁然抬头:“这盒子有问题!”

“什么气味……”

大兵嘀咕道:“除了榴莲味,我啥也闻不着!”

我拍了拍脑门,这事儿和他们说没用,他们的嗅觉还维持在人的范畴,而我的……恐怕已经超越了那种说出名字就是骂自己的生物……

我低头在盒子上一寸寸嗅着,最终嗅觉停留在了盖子上。

浓郁的榴莲味道确实覆盖了一切,但如果仔细去分辨,还是会发现一些区别。

那是一股很淡很淡,但却真实存在的味道,而且这股味道莫名的有种熟悉感,我闭目想了半天才终于有了门道——小时候,每逢春节,外公都会在年三十那天起个大早熬浆糊,然后用刷子蘸了浆糊抹到墙上,以此来贴对联。

那股味道和刷子蘸了浆糊抹到墙上刹那极其相似,至少都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刷子,浆糊……”

我自言自语着:“浆糊是面熬的,面……”

“淀粉!!”

我眼睛一亮,已经隐隐感觉自己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狠狠踢了大兵一脚,喝道:“去买碘伏,来的时候我看到步行街对面有一家药店,去那边买!”

“买那玩意干啥?”

这夯货一咧嘴,来回瞄了我一眼:“你也没受伤啊!”

“让你去你就去!”

我都恨不得自己冲出去了……

“那个……”

这时,周老板忽然插口道:“如果是要擦伤口的碘伏的话,我这就有,饭店里的伙计经常不小心弄伤自己,有准备,我这就去拿!”

须臾后,周老板取来了碘伏,还特别细心的准备了棉签。

我用棉签蘸了碘伏,开始往披萨盒上擦。

很快,披萨盒擦满了碘伏。

一行黑蓝色的字迹出现在披萨盒上。

“中学女生,年龄十六岁上下,相对青涩一些,身材发育程度低。三天后,送到郊区的四行车厂。”

啪嗒!

披萨盒掉到了地上。

“果然如此……”

我喃喃自语着,不禁轻叹:“聪明,太聪明了,简直就是……犯罪天才!!”

……

第0200章 犯罪天才(下)

姬子无声无息从地上捡起披萨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就是很简单的显色反应。”

片刻后,姬子无奈道:“淀粉遇碘变蓝,中学生都会学到基本化学知识,可被拿来犯罪,却成了最好的传递消息途径!淀粉本就气味很淡,蘸了面浆用笔写在白色的纸盒子上,寻常人看不到也很难闻到,可事实上呢?即便如此,这些犯罪分子仍旧不放心,在盒子上印着榴莲披萨字样,这是变相的要求周老板一定要在他们写了任务信息的纸盒里装榴莲披萨,为什么?因为榴莲的气味大,足以掩盖盒子里的任何味道,这相当于给他们留下的信息加了双重保险,就算是狗都发现不了啊,要不是小九……”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被姬子生生咽了回去,他或许也发现自己说的这些屁话有骂我的嫌疑了。

我戳了戳云里雾里的周老板,问道:“你放披萨的这些盒子是从哪里定做的?”

“城南的那家厂子啊!”

周老板讷讷说道:“杭州好多家店的包装盒都是他们做的,就是厂子比较小,产量也不多,一下子给不了我太多货,两天来送一次。”

这就对了。

如果一下子给你送一年的货,他们怎么及时更新任务信息?

“我说,哥几个,还等什么呢?”

大兵吆喝道:“这上面都说了,抓人的会在十五那天晚上八点把人送到四行车厂,我们去哪儿蹲点不就抓到人了么?”

“抓到了也没用的。”

我面无表情的说道:“帮他们抓人的这些爪牙对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事实证明,这些俾狼幕后的那颗大脑很聪明,也非常谨慎。

安雅已经说过了,暗网犯罪,十分隐蔽,要想从网络上追查他们几乎不可能,唯一会让他们暴露的就是他们在线下的抓人行动。

也就是说,为了避免暴露,这些帮他们到处抓人的爪牙也是他们完全防备的对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当初肯定是派了一两个心腹在现实世界里找到了某些落魄的怪物,通过交谈后,把这些怪物发展成他们的下线,他们不会告诉这些怪物与自己有关的任何讯息,甚至都不会和这些怪物进行线上联系,就是担心这些怪物在抓人时一旦落网把他们供出去!

所以,他们才选择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像脱了裤子放屁的任务发布渠道,这些怪物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可以去某一个店里,购买某一种指定的产品,再用一些特殊的办法就能知道任务信息,然后按照要求抓了人送到指定地点,在那个指定地点就会放着酬金!!

说到底,你抓了这些怪物也没用,它们根本不知道那个犯罪集团的任何信息,它们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你用碘伏刷到榴莲披萨的纸盒上可以看到任务信息!”

“呃……”

大兵抓了抓脑袋:“这么阴险?那我们怎么办?去那个制造这些纸盒的工厂?”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工厂也是普通人开的,就是本本分分的商人,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淡淡说道:“他们联络下线发布任务的方式很隐蔽,如果不是我有个好鼻子,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如果他们的下线在抓人的时候暴露、被擒拿了呢?那么,他们与下线联络的方式就会彻底暴露,届时,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个做包装盒的工厂有问题了!

这就是个很简单的逻辑!

所以,我敢肯定,那个做包装盒的工厂跟这些俾狼没有任何关系!

准确的说,应该是俾狼们选中了这个工厂,他们看中的就是这个工厂的生产力不足,必须隔三差五给客户送货,这样一来他们的消息就能源源不断的送出去!

而他们要想通过工厂来传递消息,根本没必要买下整个工厂,只需要在工厂的生产线或者囤货的仓库里安排一两个心腹就行了,这样有的是机会在包装盒上动手脚!!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贸然去那家工厂查,非但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会打草惊蛇!”

“确实是个狡猾的家伙。”

安雅听后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这到底是几层保护?网络上就不用说了,有无数个动态服务器遮挡,谁都查不到他们,现实世界里,工厂是一环,任务消息传递又是一环,下线那里又是一环,环环相扣,要想找到他们几乎是难于上青天!”

“这事儿还真就急不得!”

我犹豫片刻,道:“这样吧,扒皮刽,你在杭州人脉广,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联系到生产包装盒的这个工厂,最好找到这个工厂的厂长,私下里打典,看看能不能悄无声息的把我们几个安排进工厂里,切记一定要隐秘,我琢磨着,这个工厂的厂长肯定是个不知情的,那颗聪明的大脑是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他的秘密的,他不可能傻乎乎的去收买厂长,一个普通人,可吃不住什么大刑就全交代了!

我想,以你扒皮刽在江浙一带的虎威,这个厂长一定会非常乐意帮这个小忙的!!

只要我们能进入工厂,想在众多的工人里找到他们安插的心腹应该不难,只要找到这个心腹,就能找到这帮俾狼的老窝!!”

说完,我垂头陷入了沉思。

还有哪里有纰漏?

我细细思索着。

这回遇到的怪物太谨慎了,脑袋瓜子非常好用,跟这种智近乎妖的东西斗,必须慎之又慎,一个不小心容易满盘皆输的!!

“对了,人!!我们不能全进入工厂!!”

我一拍大腿,想到了关键之处:“姬子、小豆子、安雅,你们三个不能跟我们去,这个活儿只能我和大兵来干?”

“为什么?”

安雅蹙眉道:“小豆子不能去我可以理解,毕竟是个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看看你那模样!”

我无奈道:“你穿的再骚点,活脱脱一当小三、小蜜的料子,工厂里的脏活儿是你这种人能干的?一上生产线,谁都能瞧出你不是个务工的!”

安雅脸都绿了,偏偏一句话说不出来,手指头直戳我,最后扭身走开了。

得,这是记恨上我了。

姬子道:“我呢?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啊,小白脸呗。”

大兵俩手查裤裆里,咧嘴笑的整个就是一大山炮子:“你瞧瞧你那小模样,送进夜店里当鸭子都是红牌鸭王,苏杭贵妇那个不得往你身上洒钞票,你跟我们哥俩去工厂,闹笑话呢?”

姬子抄出柳叶镖差点捅了大兵。

“行了,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我一摆手打断了这二人,喝道:“你们仨暗中接应就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酒店,等扒皮刽的消息!”

……

第0201章 天网恢恢

情绪是比烈酒更能左右人行为的东西,一旦上了头,往往会做出一些自己后悔不及的事儿。

回了酒店,躺在床上后,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回荡着一整天的经历,深更半夜时,我像上了发条一样直挺挺的坐起。

“大兵!”

我一个枕头飞过去,把刚刚合上眼睛的大兵炸了起来:“我咋越琢磨越不对劲呢?上头给我们的命令是——调查清楚原因后,可见机行事!啥叫见机行事?就是可以去解决,也可以打道回府,上报情况,让黎明派其他人来解决这个事儿。怎么我们莫名其妙的就满口应扒皮刽了呢?”

“我说你瞎琢磨什么呢?”

大兵反手把枕头丢到地上,不耐烦的说道:“咱哥俩缺德事儿也干过,可最起码没干的丧尽天良,总得讲点人性不是?那个直播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简直特么就是人人得而诛之,遇着这种混蛋你还犹豫个什么?没说的,就俩字儿——干他!”

“我不是说那些俾狼的所作所为可以原谅……”

我抓了抓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是琢磨着俾狼的战斗力实在有点强悍,而且悍不畏死,一旦遇上了,那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咱哥俩要真跟厂子里的俾狼冲突起来,安雅他们救援不及,保不准就险了,这种事儿是不是交给更有能力的人会更好……”

“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大兵不等我说完就粗暴的打断了,低喝道:“小九,不是我说你,咱哥俩现在不比以往,有了这本事,日子还能继续跟以前那么过吗?不能!你还有没有点社会责任感了?”

我被怼的一愣一愣的,偏偏一句毛病挑不出来,就是有点纳闷——这孙子啥时候换了心肠了?

人家都这么正气凛然了,我也不好表现的太猥琐,轻咳一声,倒头继续睡觉。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我在酒店自助餐厅里选菜的工夫,大兵端着个盘子贼眉鼠眼的靠了上来,漫不经心的往盘子里搂炒饭。

“哎,小九……”

大兵轻咳一声,拿肘子戳了戳我,四下里贼眉鼠眼看了一圈,这才低声说道:“我昨晚上是不是说什么屁话了?”

我斜睨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对呗,跟我聊了很多关于社会责任感的事儿呢!”

“有点冲动,没过那劲儿呢,这回的事儿确实有点太气人了!”

大兵苦笑道:“我们是贼啊,聊什么社会责任感?今儿个早上起来我也琢磨了一下,这事儿路子确实不对,得听你的。”

说此一顿,大兵犹豫道:“要不,我们再去跟安雅他们说说?换一环思路?”

我四下里逡巡一圈,目光很快落在了已经落座的安雅和姬子三人身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已然坐在他们身边。

卧槽,这货怎么来了?

刚刚和安雅他们约造反的时候扒皮刽还不在的!

“恐怕迟了!”

我狠狠瞪了大兵一眼:“昨晚上就应该议这事儿的,如果扒皮刽已经连夜安排好了,咱还退个屁啊!”

说完,我叹了口气,随便扒拉了点吃的就立马朝那边赶了过去。

事实证明,世间之事,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和大兵就算是反悔了也没啥用。

昨晚上分开后,扒皮刽这浑人报仇心切,一夜之间无数个催命电话打了出去,很快联系上了周老板说的那家工厂。

那是一家名叫福顺纸厂的加工厂,不生产纸,其实专门生产各种包装盒,厂长的名叫王福顺,是杭州这边一个比较知名的农民企业家,很早就出来办厂子了,资产不大,充其量就是个小老板,但创业故事很励志,倒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厂子。

扒皮刽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头到尾把这人重新查了一遍!

这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大字都不识几个,一进重要场合都腿哆嗦,当年记者采访他的视频里,他的下嘴唇不住的颤抖,可见不是什么性格开朗的主儿。

扒皮刽打听了很多,基本确认周福顺就是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

他通过道上的人很快联系上了王福顺,该做的安排已经做了。

“除了这个,我昨晚上还办了个大事儿!”

扒皮刽顶着明显的黑眼圈:“你们猜猜我干了什么?”

“又杀人了?”

我老早就从这家伙身上嗅到了血腥气,冷笑道:“不过我劝你最近还是消停一点吧,警察虽然把这个案子移交给了我们,但你就这么频繁的搞下去,他们那边压力也很大,保不齐最后得拿你开刀,有些事儿你得徐徐图之!”

“我知道,不过这孙子我忍不了!”

扒皮刽沉声道:“记不记得昨天你们看的那场直播?被害的那个女的你知道什么下场么?我听爬虫说,她最后被剁碎包了饺子,那俩怪物当场架起铁锅煮了全吃了!而定制那场直播的贵宾我也找到了!”

不得不说,这王八蛋的煽动能力真的强。

姬子已经动怒了。

就连我听后都莫名其妙的捏紧了筷子,退缩的心思淡了,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找到他的?”

“那个女人身上的衣服,是工装!!”

扒皮刽说道:“我看见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在哪见过,后来想起来了,是南钢的工作服,然后再去南钢打听就比较容易了,那个女子在死前曾经说出了那个混蛋的姓,姓高,她曾经打过姓高的耳光,这么多的线索,找个熟悉南钢的人很快就能知道情况了。”

安雅忙问:“然后呢?”

“我把那个定制直播的混蛋也剁碎了。”

扒皮刽淡淡说道:“很怂很猥琐的一个货色,带着眼睛,身材矮小,谁知道他会那么变态?”

这叫什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确实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扒皮刽看了眼时间,道:“好了,就说这么多吧,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两个现在该去福顺纸厂上班了,为了保险起见,你们进入工厂的时候厂长就不见你们了,没听说哪个工人进纸厂的时候还得厂长接见的,容易引起别人主意,你们直接去纸厂找经理,这个经理是厂长的小舅子,他会给你们安排职位!”

语落,扒皮刽也不等我和大兵吃完饭,驱车就这么把我俩送去了纸厂,一直等我和大兵站到纸厂门前时,才相视苦笑。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还是来了?

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儿,躲不掉。

大兵怒气上头时说的那什么社会责任感,听着像屁话,可真到了那一步,由不得你不去做。

因为……人,是有心的。

事已至此,我和大兵也不胡思乱想了,一咬牙横着心进了工厂,只求有个突发事件的时候安雅他们能快速支援。

……

第0202章 计划有变

福顺纸厂的老板王福顺被媒体捧得很高,捧得高了他做事儿就有了顾忌,一家工厂奉行的竟然是早九晚五、周末双休的原则,生怕背上个虐待工人没良心的名头,比我和大兵在南方干活时碰到的那种人歇机器不歇、日夜两班倒的工厂条件好多了,那种地方真的是能活活把人累死的,不过这也是这家工厂产量一直上不去的主要原因。

我和大兵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可厂子里根本没什么人,问了看门的大爷后,径自去了厂房。

这是一个小工厂,生产线和办公室就在同一栋楼里,一楼是生产线,二楼就是几个办公室。

现在还没到开工的时候,工人基本都没到,据说经理也是刚刚到的。

这位经理名叫袁朗,听说还是个知识分子,好像是某重点大学里的国防生,出了名的老好人。

循着门牌上的文字标注,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元朗。

这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很精神,面皮也白净,我们进门后安排我们坐下,又是倒水又是询问我们的信息,显得很热络。

我微微蹙着眉头,眼神却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里扫视着。

这里喷了很重的空气清新剂,刺激的我鼻子发痒,总是很想打喷嚏,不过,我还隐隐闻到了一股臭味。

不,准确的说,那是一股子说不上是臭,但却很腥的味道!

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他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怪味?

不及我多去想,袁朗已经结束了和大兵的谈话,起身说道:“好了,你们先去一楼的流水线上熟悉一下吧,我这里还有些工作要干!”

这明显是下了逐客令了,我心里虽然有疑惑,却也不好多待,与大兵起身告辞。

刚出办公室,大兵就低声嘀咕道:“小九,这个袁朗有点怪啊?”

我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先别说话,等稍走远一些的时候,才终于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大兵疑道:“你刚刚没听我们说话么?”

我光顾着观察周围了,哪有功夫听他们说话?

大兵道:“他问我的问题就有点奇怪,问我们都干过什么活儿,好吧,这是应聘的必然问题,可他问及这些的时候问的特别细,包括挖掘机怎么操作的任何细节都问到了,而且他那眼神根本就不像是普通聊天,他娘的,简直跟审查犯人一个样,虽然他表面上一直在笑,可老子进了那么多次局子,警察那眼神儿见的多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这就对了!”

我想了想,冷笑道:“他根本不是聊天,就是想确定你到底有没有在工厂干过活儿,到底是来这干活儿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大兵神色一凛:“小九,你是不是瞧出啥了?”

“这个袁朗有鬼!”

我低声道:“记不记得四五年前有钱人兴起的那阵儿养野兽的热潮?一个个不养猫狗了,就特么的养猛兽,那阵子咱俩去过内蒙古,也掏过狼崽儿,那狼窝里啥味道你不清楚?我跟你说,这孙子的屋里就是这股子味道,他喷再多的空气清新剂也没用!

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习惯性的去咬笔头子,桌子上的很多办公用品都被咬过,一把钢尺的两头被咬的凹凸不平的,正常人能有这牙口?

爱咬东西,这特么叫咬癖,据我所知,也就狗才有这习惯,虽然不知道狼有没有,但狗是从狼驯服过来的,估摸着习性也差不多!!”

大兵惊道:“你该不会是说这孙子就是俾狼吧?”

“十有八九!!”

我沉声道:“一个知识分子,还是个国防生,这种人进了部队混个军官好像不是很难吧?结果丫跑来这工厂里了,这才多大个工厂啊,而且厂长被捧得根本不敢压榨工人,厂子能维持就不错了,甭打算能挣多少钱,这家伙的收入也就可想而知了,除非他是脑抽了,要不他来这就别有目的!

不过,这厂子里肯定不止他一个,他是个经理,估摸着把持的是关注厂子里的动静这一块,如果有警察怀疑到这里,他能第一时间接到风声,顶多算个把风的,下面的活儿应该还有人干,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到两个俾狼混在工人里!”

说此一顿,我拍了拍大兵的肩膀,道:“你先在袁朗办公室外面蹲着,从门上的窗口那盯着他点,看看他会不会打电话,如果打电话,不,只要他拿起手机,你就进去干他!”

大兵匆匆跑了回去。

而我则立即摸出了手机。

情况有变,谁知道我们两个刚来这就逮着大鱼了,我还准备躲在工人里观察两三天,把所有俾狼找到,然后一网打尽呢!

很快,扒皮刽接起了电话:“叶兄弟,啥事?”

“我们的事情,那个厂长知道多少?”

我沉声道:“还有,那个厂长是怎么嘱咐他小舅子的,你马上给我去问!”

扒皮刽或许是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立即说道:“我们去那里干什么一句都没透露给王福顺,不过,为了避免你们能调查起来顺利点,我特意嘱咐过王福顺,安排他小舅子的时候一定要明确告诉对方——这是道上一个人的朋友,好好照顾着点。

王福顺也答应了,只说明天一早就给他小舅子打电话。

咋啦这是?是有什么情况吗?”

“你就是个猪!”

我咬牙骂道:“道上的大混子的朋友?亏你想得出来!!但凡有点门路,谁来生产线上干活儿呀?这里的工人一个月多少钱,两千五吧?你特么就是去酒吧里当个看场子的,每个月拿的养家费也得六千块起步吧?你这么说人家不起疑才有鬼!”

“你是说那个厂长的小舅子就有问题?”

扒皮刽回过了神,后悔不迭:“妈呀,谁也没想到这茬呀,那厂长没问题,谁会想到他的小舅子有问题……”

“别废话!”

我怒道:“赶紧去把安雅和姬子他们弄来,这边我先盯着!”

俩工人来上班,稀里哗啦一大堆人来送,实在可疑。

基于这种考虑,安雅和姬子他们都在酒店,准备随后过来,再悄无声息的蛰伏起来。

谁也没想到我们一进工厂就会遇到俾狼,事发突然,之前的所有计划全乱了。

我估摸着就是因为扒皮刽的那句嘱咐让袁朗起了疑心,但他也仅仅是疑心,应该还没有向上面汇报,方才见到我和大兵以后才是真正的试探!

但愿我和大兵的表现没有露出什么端倪,否则袁朗一旦向直播间幕后的大脑汇报,对方只要稍微谨慎点必然会挪窝跑路,再要抓它们可就难于登天了!

哐啷!!

毫无征兆,一声巨响响起。

那是破门声,正是从袁朗办公室那边的传来的。

我脸色顿时大变,立即朝那边冲去。

看来,我最担忧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发生了!

……

第0203章 死斗

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暴力直接破坏掉了,里面传来大兵的怒吼声。

待我赶到,大兵已经将袁朗擒拿了,拎着对方衣领将之摁在办公桌上。

袁朗倒是也不反抗,一张脸铁青,喝道:“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才第一天来上班就要造反吗?”

在办公桌前,一个手机落在地上,屏幕已经被摔碎了。

我对大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控制好袁朗,这才快步走去捡起手机。

屏幕已经自动锁了。

我盯着袁朗笑眯眯的问道:“密码是多少?”

“你们想干什么?”

袁朗再次怒喝,不过眼神躲闪,有点色厉内荏的意思:“很快就会有工人来上班,你们这样闹吃亏的是你们!”

“要什么密码!现成的指纹!”

大兵一把拽起袁朗的胳膊,对方竭力反抗,一时间就算是大兵都有些招架不了,最后惹急眼了,“嘭”的一下重重将袁朗的手臂甩在桌子上。

我连忙把手机凑到他大拇指上,“咔嚓”一下,屏幕解锁了。

手机上的页面停留在通讯录里一个备注是“王”的电话号码上。

我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袁朗应该还没来得及拨打出去就被大兵控制了。

“这个王,是谁?”

我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您这是准备跟谁联系呢?”

“关你们什么事儿?”

袁朗厉喝道:“快点放开我!”

“早就听说俾狼的智商不是很高,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我悠悠说道:“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以为我们是无缘无故的下手?又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呢?很显然,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更知道你做过什么,至于这个王,应该不是姓王的吧?你们的头儿?狼王吗?”

袁朗脸色疾变,一双眼睛散发出绿油油的光。

吼!

他口中爆出一声恐怖的兽吼,身上衣衫寸寸爆裂,弹指间变了模样,浑身的黑毛,头部似狼,但毛发不长,是一层钢针一样的硬毛,口中獠牙很惊人,足有两指长,暴露在唇外。

铿!

他右手一抖,变作一柄短刀,直刺大兵腹部。

这一招很阴毒,大兵正压在他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关键时刻我奋力推了大兵一把,大兵向后趔趄,这才堪堪躲过。

袁朗趁势就要从桌子上翻身而起,情急之下,我猛地把手里的手机砸在了他脸上,用力极猛,手机落在他脸上后又被弹得高高飞起!

袁朗“嗷呜”惨叫一声,面部鲜血四溅,我趁势又从桌上胡乱一摸,摸起一支钢笔看都没看朝他面部再次刺去。

噗!

钢笔插进了他眼眶里,粘稠的黑血喷了我满脸。

与此同时,袁朗也反击了,他举起变作短刀的右手朝我胳膊刺来,情急之下已无法躲开,我只得侧开身子,那柄短刀几乎是擦着我胸口过去的,剖开我的衣衫,切破皮肉,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精神高度紧绷下,我甚至没感觉到疼痛,眼看他挥舞短刀,再次朝我面门扫来,只能匆匆后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袁朗有了喘息之际,从桌上跳起,再次朝我刺杀过来!

“给老子死!”

大兵眼看我受伤,立即红了眼睛,抡起椅子从后猛击袁朗,椅子“啪嚓”一下在其后背爆裂,他悲鸣一声被打的趴在了地上。

大兵一跃而起,将自己当成武器砸向袁朗!

这是一个身体如铁塔,体重明显已经过二百斤的巨汉,相比之下,精瘦剽悍的俾狼真的不值一提,这一屁股坐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咔嚓!

袁朗的身子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动,落得个骨断筋折的下场,眼珠子都充血了,接连悲鸣好几声,彻底瘫在了地上。

“绑了!”

我捂着胸口的伤口,此时才感觉到似针扎一样钻心的疼,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低声道:“工人一会儿该来了,但愿安雅他们能及时赶到吧,工人里可还有俾狼呢,他们每天来袁朗这签到,到时就掖不住了!”

我话语刚落,一楼忽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金属器物坠地。

“不好,厂子里还有人!”

我面色狂变,此前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

当下,我急忙冲了出去,离开办公区后,站在走廊里正好能透过玻璃俯视到一楼生产线上的情况。

一个男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逃去。

我已然明了眼下形势。

毋庸置疑,这个男子就是袁朗的同伙,是俾狼无疑。

福顺纸厂奉行朝九晚五的原则,夜里不加班,他们在下班后和上班时根本没工夫在纸盒上动手脚,唯一能动手的时间就是早上上班前,每天这个时候,袁朗会在办公室里把风,等工人们来签到,而他的同伙就会钻在一楼的囤货仓库里往包装盒上写任务信息!!

我们只注意到了办公室里的袁朗,根本没防住钻在囤货仓库里的这个工人,眼下对方听到了打斗的动静,根本不上来帮忙,第一时间就是选择逃跑,很显然是要去给背后的“大脑”通风报信。

眼看着俾狼穿过生产线,一步步朝门口冲去,我走楼梯下楼肯定来不及了,心一横干脆耐心候着,只等对方经过我跟前的刹那,我直接撞碎面前的玻璃跳了下去。

无论是俾狼的速度,还是我跳下去的距离都是我估算过的,落地刹那,我整个人准确无误的扑在了俾狼身上。

这一下子冲击力很大,摔得我浑身酸疼,但俾狼也帮我分担了一部分冲击力,一时间我与它滚成一团,最后又撞到一台机器上,碰的脑袋“嗡嗡”作响。

俾狼一跃而起,右手化作一柄开山刀,猛然抡起朝我头上砍来!

这次来工厂本来就是当卧底来了,我自然不会带九龙剑来上班,脑袋一热跳下来,眼下面对俾狼的利刃,立马头大如斗,仓皇间连滚带爬到处闪躲,被这俾狼砍得疲于奔命,好几次都是堪堪躲过了致命的攻击,身上确实不可避免的挂了彩。

我一边躲避,一边目光在工厂里游离,试图找一个趁手的家伙。

很快,我的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柄铡纸刀,这铡纸刀不是用来切a4纸的,都算不上是办公用品,它是工厂里用来铡纸箱子的,和铡草刀差不多。

当下我忙朝那边跑去。

俾狼连连占便宜,约莫是起了轻敌之心,一看到我跑,狞笑一声,想都没想就追了上来,在他靠近我的刹那,我已经摸到了铡纸刀,运起浑身气力,“嘎嘣”一下将铡纸刀从机器上掰了下来,浑身能量聚于手上,反手一刀朝俾狼砍去。

俾狼匆忙之下只能举刀防守。

我手里的这铡纸刀沉重无比,一刀下去可谓是势大力沉,俾狼手里的家伙事儿如何能抵挡?“铿”的一声被斩断。

他的兵刃是右手所化,兵刃折了,无异于被砍断一只手。

一时间,他捂着断手惨叫后退,我趁势贴上去,一刀招呼在了他的脑门上。

铡纸刀楔入他头骨半截儿,俾狼缩着脖子,眼睛瞪得很大。

它必死无疑,这样的伤,人活不得,俾狼也不行。

濒死之际,它眼珠子转动,朝旁边看了一眼,唇角竟动了动,似乎笑了。

这笑容有深意,更笑的我心里不安……

难不成……

……

第0204章 落网

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入,有些刺眼。

工厂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个穿着工服中等身材的男子已经站在门口。

果然如此……

见到这一幕,我只能无声的叹息。

三个!

这家工厂里一共有三头俾狼。

它们的智商或许不高,但是战斗天赋很高,这种战斗天赋几乎已经变成了积淀在它们体内的本能,袁朗被擒的刹那,货仓里的两头俾狼就选择了突围,它们估计都没有去商量,自顾自的就分开突围了,当我摁倒一个的时候,被我发现的这个几乎是玩了命的攻击我,就是为了给另一个争取时间逃跑。

现在,它们成功了。

或许是出于不甘,我狠狠将铡纸刀朝工厂大门投了去。

铿!

铡纸刀在铁门上碰撞出火花,至于那头俾狼,早已逃之夭夭。

扑通!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没有去追,我也没力气去追了。

大兵总算捯饬明白袁朗了,也不知道从办公室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绳子,几乎把袁朗绑成了大粽子,这个可怜虫不知道被大兵一屁股压断了多少骨头,几乎已经站不住了,是被拖出来的,口鼻间血流不断,嘴角更是耷拉着一些令人作呕的粘稠物,估摸着不是隔夜饭也差不离了……

工厂里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了。

其实,他们已经迟到了。

只不过有袁朗的刻意纵容,迟到已经成了风气,也没人会在乎。

大兵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来一个撵一个,直接替厂长做了决定——所有工人回家休假三天,工资照发。

工人们一茬接着一茬的离开,我在工厂里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好不容易把安雅他们仨催来,此时距离俾狼逃走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

人一到,我立刻让姬子和小豆子拖着半死不活的袁朗去了楼上办公室。

我尝试着问过袁朗,这家伙身上有着一切俾狼的特点,悍不畏死,牙关紧咬,根本不肯透露一个字儿,他身子骨儿几乎都快散架了,我也不敢上手段,就怕他眼睛一翻“嘎嘣”一下就过去了,只能等小豆子来催眠。

安雅在工厂里翻找了起来,囤货仓里果然找到了小刷子和面糊,随后她从车上取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帮我包扎伤口。

厂长王福顺也带着老婆来了,这婆娘竟不是俾狼,实实在在的是个人,一屁股坐在工厂门口嚎啕大哭起来,说我们错怪她的弟弟了,她弟弟不可能害人,更不是怪物云云。

这摆明了是撒泼。

正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扒皮刽被我劈头盖脸骂的早就处在爆炸边缘,一见这泼妇嚎啕,立马比点了雷管都冲,从车里抄出一把德国双管猎枪便开火了,他倒是没有照着这夫妻二人放枪,子弹“噼里啪啦”全打在人家身边了,王福顺是个老实人,吓得拔腿就跑,至于那泼妇干脆都两腿发软跑不动了,坐在地上屎尿齐流,再不提她弟弟无辜的事儿。

最后扒皮刽用猎枪盯着泼妇的脑门,对方这才说出一桩旧事。

袁朗确实不是她亲弟弟。

几十年前,她母亲怀孕流产,精神近乎失常,不能务工不说,日夜翻箱倒柜找儿子,搞的全家不宁,她爹不是没动心思把疯婆娘弄死,可一夜夫妻百日恩,终究下不去手,思前想后,干脆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偷偷默默跑去医院,趁着一个产妇睡着的工夫,把人家刚刚生下的儿子给偷走了。

袁朗就是这么被偷回来。

别说,有了这袁朗,疯婆娘的疯病竟然一下子就好了,比神医良药都管用

只是谁也想不到,他们偷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个人。

王福顺夫妻二人都是人,扒皮刽还真不好一枪给人家崩了,两枪托下去把他们砸晕便不管了。

小豆子和姬子的审问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不过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八成已经跑了。”

姬子黑着一张脸,手上都是血,审问结束后他就一刀刺死了袁朗,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说道:“问清楚了,一共大约有二十个俾狼,他们的下线什么怪物都有,数量不少,到处在帮他们抓人,至于盘踞的老窝,距离这里不远,是一个小庄园,种大棚蔬菜的,开车最多不过十几分钟就到,那个逃走的俾狼现在估计早到了!!”

我活动活动胳膊,安雅的绷带绑的不错,除了伤口还有点发疼,倒是不影响活动。

略一沉思,我说道:“甭管跑没跑,咱们先过去瞧瞧,顺便联系一下胡凯!”

事情现在已经很明朗了,至于能不能把那些俾狼留下,我心里还真没谱。

事实确如姬子所猜测的一样,等我们赶到那个庄子的时候,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

庄子里除了一栋小楼外,剩下的全都是大棚。

小楼有三层,一二三层里有明显的生活痕迹,那批俾狼此前应该就是在这里生活的,至于地下室就是直播地点了,有好几个屋子,里头血腥味弥漫!

警察一到,把这庄子里里三圈外三圈的翻找了个遍,恨不得掘地三尺!

那些大棚里种的也不是什么蔬菜,土壤一翻,下面全都是死人骨头,警察清点了一下,至少有数百人死在了这里。

胡凯已经红了眼睛,这是个办事很有力度的猛人,命令一条条飞速下达了下去。

俾狼跑了,而且都是些黑户,没法查,那就查庄子的主人。

这个很容易查,很快一份资料就送到了胡凯的手里。

庄子的主人名字叫潘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据说还是某重点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以后进了国内一家知名乳企,被发配到了内蒙古,主要从事管理牧场的活儿,后来因为工伤离开公司,回到杭州,做了点买卖,基本上都赔了,大概在一年前办了这个蔬菜大棚,一直至今。

“最重要的是,这个庄子从未出租过!”

庄子小楼里,我坐在满是油污的沙发上看完资料后冷笑道:“也就是说,那些俾狼一定和这个潘海有关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或许他就是那些俾狼幕后的大脑,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警察找人,最怕的就是没名没姓,有名有姓就很好查了

一时间,潘海名下的所有车辆都成了追捕目标,各大高速口全部封锁。

胡凯坐镇在庄子里,全程指挥抓捕行动。

事实上,找到潘海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而且更快!!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搜查队就有了线索,竟然在潘海的家里把这孙子给摁住了。

“队长,你们还是快来看看吧……”

搜查队队长在电话里苦笑道:“太惊人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

第0205章 残忍的是谁

潘海最近确实发达了。

一个失业者、创业失败者,他的家却安置在江南名墅,胡凯告诉我,这是近年来杭州这边开发的一片新别墅区,里面住的非富即贵,一套别墅的价值几乎要突破上亿大关,是正常房价的三倍左右,迄今为止仍旧在售卖。

此人的土豪程度,就连江南名墅的售楼小姐都记忆犹新。

她说,这是个衣着打扮很不讲究的人,起初接待到这个人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来应聘工作的,所以态度上有所冒犯,结果惹毛了对方,门前立即开来好几辆奔驰gls,这些豪车全都被当成了货车来用,成垛的现金从车上搬了下来。

对方没有刷卡,就是用现金购房,足足搬下两个亿来拿走了楼王,然后就像发疯一样开始拿现金砸人,一个可怜的工作人员被打成了猪头。

事后这位工作人员苦笑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人用钱砸的住了院。

不仅如此,最后潘海更是把她叫到了面前,要求她晚上去陪个饭,她每拒绝一次,就丢一沓子现金。

大兵对这种异性互补的破事儿很感兴趣,忙凑上去问售楼小姐有没有答应。

售楼小姐沉默了一下摇头否认,一脸鄙夷的说对这种土老帽没兴趣,一副对方果然不是好人的样子,又有些幸灾乐祸,似乎很喜欢看潘海这种人栽跟头。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了售楼部。

事实再次证明,潘海应该就是直播间的幕后之人,他是直接受益人,这个罪恶的金钱帝国就是他一手打造的。

这应该是个心里充满了对贫穷怨愤的人。

我其实已经大概猜到这是个什么样的角儿了。

等我们赶到潘海家里的时候,确实被震撼了一把!

别墅很大,占地一千多平米,里面堆得全是现金和金条!

这是警察搜出来的,接近一百亿。

像那个年轻的搜查队队长所说,这样的场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大兵见到后腿都软了一下。

“难怪这孙子的银行卡里一毛钱都没有!”

胡凯都被震撼了,这比打了大老虎都吓人。

其实这很正常。

对于一个穷怕了的主儿,短短一年内积累了百亿财富,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并不是每个犯罪分子都会洗黑钱,都会安全的把财产转移到国外。

那么,现金和金条就是最好的选择,总比像个愣头青一样把财产存到银行里强,会被银行第一时间纠察出来的。

潘海再一次证明他是个很聪明的角色。

在城垛的现金后面的沙发上,我见到了潘海。

这是个瘦弱的年轻人,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眼睛里有血丝,有些萧索,在他身后,两个警察正端着枪顶着他后脑勺。

“他挣了很多钱,也是被钱给害了!”

搜查队队长在一侧苦笑着说道:“他应该也接到了风声,我们看摄像头,他应该乘车跑了,可后来又跑回来了,想拿点钱跑路,这才被我们抓到的。”

我鼻头耸动,轻轻嗅着此人身上的气味,又从头到脚观察着他,观察的很细致。

许久之后,我狠狠揉了揉眼睛,拽过了小豆子:“你仔细瞧瞧他,我是不是看错了?”

“九哥哥,你没看错。”

小豆子郁闷的说道:“他就是个人!!”

一个人,指挥着一群俾狼,然后抓了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去进行死亡直播?极尽所能的去迫害对方?

我本能的会去骂俾狼残忍,可到头来,到底是谁残忍?

我揉了揉脸,不敢置信的凑上去问潘海:“你确定自己是个人?”

潘海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嘭!

一记重拳毫无征兆的砸在了潘海脸上,力量极大,将他砸的从沙发上飞了出去,落地后连连咳嗽,吐出许多夹杂着血沫子的牙齿。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打他,反正莫名其妙的就是打了,然后很认真的看着他,轻声道:“不,你不是人,你才是怪物。”

没错,他就是怪物。

这才是真正的怪物。

一个在泱泱浊世里迷失后变得人面兽心的怪物。

穷,谁都怕。

我也因为穷疯狂过,更去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破事儿,可我至少没有干的这么丧良心。

秦教授教我文化时,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人,我说我会写这个字,他很认真的看着我,过了很久才说——你不会写。

然后我连续写了一个月的人字,直到我觉得这个字是天底下最容易写,也是最难写的字时,他才开始教我别的。

挣钱留三分挑费让同伴糊口,做事留三分余地让他人转圜,做人留三分人性让自己安心。

这是我一贯的做事准则,不然长不了。

可这孙子他妈的是把祖宗十八代的德全败光了。

“噗!”

潘海嘴巴里喷出一口血污,抹了抹嘴角,慢条斯理的爬了起来,他指着屋里的钱,淡淡道:“喜欢什么就得去争取,这玩意才是最靠得住的,我挣它有错么?难不成像你一样就是好的?瞧瞧你那样子,刚刚卖完命吧?是不是差点死了?一样都是卖命,你拼了半天图了个什么,瞧瞧你身上的衣服,从头给你算到脚都凑不够一千块,像你这样的人,给你十个亿你会花么?你有什么资格鄙视我?”

给你十个亿你会花么?

这倒是真问住我了。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我还真不会花,买完房子买车,买完车吃好的,然后开车带着我妈在花花世界转一圈,这就是我人生的最高梦想,除了这些,我脑子里还真没别的用钱地方,真给我那么多估摸着我也就是存起来了。

不过,我也懒得把我那套跟潘海说,我又不是孔圣人,不推崇有教无类那一套,没工夫去念叨一个变态,点了根烟撸起裤管蹲在潘海面前问道:“说吧,你跟俾狼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能指挥它们?它们现在逃到哪里了?”

潘海垂下了头:“我说了能给条生路?”

“给不了,我说能给你也不信。”

我很干脆的拒绝了:“就你犯得这事儿,都够你死一百次了,再怎么将功补过也瞎,不过怎么死你倒是能选。我也不怕跟你说,现在这屋里,穿制服的都是公家的,我们这几个没穿的来自黎明,你既然能带着俾狼犯事儿,应该知道黎明是个什么地儿。直白点吧,你老实交代,跟着这些警察走,干净利落的吃颗枪子儿,不疼也不难受,你要是不说,老子也有办法撬开你嘴巴,然后我们哥几个就带你走,玩你个一年半载再让你死很轻松。”

潘海想都没想:“我说。”

“哈呸!”

大兵一口黄绿色的浓痰就吐在了潘海脸上,咧嘴冷笑道:“哎哟,真埋汰,实在对不住,最近有点上火,不过,你特么要是不招老子还得给你竖个大拇指,毕竟那些俾狼也是跟你混的,没想到你丫想都没想就给它们卖了,还真他娘的坏的干干净净啊!”

潘海拿袖子擦了把脸,静静的笑着:“我求个舒坦死法有错吗?”

大兵无言以对了。

潘海倒也光棍,打开话匣子说起了他的故事。

……

第0206章 报恩的狼

其实潘海的大部分人生都是正常的,他是一个出生在浙北农村的小伙子,如很多寒门子弟一样,父母将一年收入的一大半都用来培养他上学,含辛茹苦,很是不易。

他倒也争气,在象牙塔里努力的学习,一度是风云人物。

一切,从他走出校门开始都变了。

学习成绩不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社交能力、办事能力等等一切都成为了很重要的因素。

他被淘汰了。

社会就是这么无情,当你有致命的性格弊端时,你就会被淘汰。

在学校里通过勤奋和死记硬背造就的天之骄子进入公司后,业绩上不去、人缘极差,到处受排挤,很快,他离开了销售岗位,被送到遥远的漠北当了牧场管理员。

那是一片几近于原始的地方,初到的时候,潘海甚至都不敢相信现在还会有这样的地方,不过,淳朴的蒙古族人倒是能受得了他这样的书呆子。

那是四年前了,那一年草场遭了暴雪,牛羊死伤无数,草原上的掠食者也没有食物,一头狼悄无声息的钻进了羊圈里觅食,差点被牧民们打死。

狼濒死前的眼神不知为何触动了潘海,他费了很大劲才劝阻牧民,救下了这头狼,还把自己的风干牛肉分给了狼一部分。

狼走时,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极有灵性,像人。

打那以后过了没多久,潘海就受了工伤,因为是他自己操作不当造成的,而且在公司也实在没什么人缘,获得的赔偿非常可怜。

回到杭州后,潘海开始尝试自己创业。

可他几乎是做什么赔什么,工伤赔偿款全赔进去了不说,就连父母攒的养老钱也全都赔了。

女友离去、亲友嘲笑、世人白眼……

总之,很多小说里俗套、却在现实里屡见不鲜的剧情一一在他身上应验。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loser。

生性本就偏激的他,性情大变,更加郁郁寡欢,也更加残毒……

他开始看一些血腥变态的东西,也常常浏览暗网,接触这样的黑暗世界能让他有种怪异的舒畅。

一年前,就在他基本上快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那头狼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出租房!

这一次,那头狼竟然说起了人话。

它说,在大草原上相遇时是自己的沉寂期,那个时候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如果不是潘海,或许它已经被打死了,它记得潘海的气息,为了找潘海,它从漠北一路跑到了杭州,一切就为报恩。

那头狼让潘海了解到了一个自己从来不了解的世界。

暗网直播间的念头就是那时萌生的,反正潘海更加痛恨人,用人来直播取悦那些怪物正合他的心意。

后来,那头狼离开了,过了没多久,它就带回来二十多个俾狼。

潘海的赚钱大计开始了。

其实,在整个直播间的运作过程当中,潘海只提出了一些大方向,细节的东西全都是那头狼在操作。

也就是说,那头狼才是幕后真正的大脑!

当然,显色反应传递信息这个主意是潘海的,那头狼可不懂化学。

“这……”

听完这个充满奇幻的故事后,我已经瞠目结舌了,琢磨半天没个门道,只能求救姬子和安雅:“一头狼这么叼,这是成精了么?你们知道这是啥东西不?”

安雅摇了摇头:“成精不至于,但具体是个什么怪物,我还真不知道。”

姬子想了想,抬头问潘海:“那头狼是什么颜色的?”

“灰色的。”

潘海道:“我叫他大灰。”

“不是太阳下的颜色!!”

姬子皱眉道:“它在月亮下是什么颜色?你见过吗?”

潘海蹙眉想了挺久,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有次瞧见了,有点发银色?反正银色和灰色也差不多,没太注意。”

差不多个屁!

差得多了!

涉及到那种东西,银和灰就有区别了,如果是灰色,那最多也就是颜色罢了,可如果是银色,那就意味着是力量!

它们的王族尚银!

总之,银色的怪物不简单!!

我满怀忐忑的问姬子:“他姥姥的,咱该不是又碰到皇族了吧?”

“不是皇族!”

姬子或许是被我神情逗乐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轻声道:“皇族有十三大族,皆神出鬼没,十分罕见,很多守望者一生都未必能遇到一个皇族,咱们能遇到夜魔已经是挺倒霉的事儿了,总不能接二连三的碰到皇族吧!”

说此一顿,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即便不是皇族,也是贵族了,那种东西等级森严,皇族之下又有贵族,你别忘记了,能驱使俾狼的只有贵族和皇族,也只有它们才会让俾狼去看大门。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我们可能碰到了圣族!

这一族因为在月光下通体为银色,自认为至高无上,是王族的忠仆,所以号称圣族,它们相貌确实与狼差不多,是极少数无法幻化成人形的怪物之一,而且有个很罕见的特点,就是每当它们的力量修炼到一个秘境的巅峰时,必然会陷入沉寂期,在这段时间内,它们与寻常野兽差不多,当它们度过沉寂期,就会直接进入下一个秘境!

如无意外,潘海遇到那个圣族的时候,对方正处于沉寂期。”

我接茬道:“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度过一个沉寂期,现在至少都是结气秘境级别了,甚至更强,对吗?”

姬子点了点头。

这都是没谱的事儿,我们这边只有姬子进入了第二个秘境,也幸亏有安雅这个涅槃级的人在,否则这次的任务还真不好搞。

定了定神,我询问潘海:“那它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西湖!!”

潘海十分肯定的说道:“当时有一个俾狼报信说我们暴露了,而且死了两个弟兄,那时大灰就跟我讲过,说肯定是黎明的人查上门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去西湖避难,它说那里有一个可怕的存在,或许能庇护我们。因为我们不在一起,所以大灰他们先去了,我本来有机会逃走,可出去又琢磨着没钱跑路,这才回来了……”

西湖下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这就比较吓人了。

我忙问道:“它说过西湖底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潘海摇头。

“那……”

我想了想,又问:“西湖那么大,该怎么钻到底下?”

“它说从天门进入!”

潘海摊了摊手说道:“我哪知道天门在哪?大灰叫我别管了,只要我赶到西湖,底下那位前辈就会知道的,届时他会让俾狼上来接我。”

“扯淡,西湖哪有什么叫天门的地方?”

胡凯等了潘海一眼,怒道:“你还不老实是吗?”

“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我倒是知道这个天门是个什么……”

我打断了胡凯,苦笑道:“西湖确实有天门,准确的说,任何一处活水,皆有天门……”

……

第0207章 天门

西湖湖心亭。

此时正是深更半夜,这里无一游客,冷冷清清,湖面上有薄雾,袅袅腾起,又有微风徐来,使得雾气变幻,彷如人间仙境。

这本是清静之地,可白天里游客太多,摩肩接踵,喧嚣早已让此地蒙尘,却不知为何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似眼前这样的美景,怕是见过的人不多。

我们也是刻意寻了人少的时候来的。

当然,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观景。

“你确定真能罩得住?”

我心下还是有些忐忑,忍不住扭头问了安雅一句。

这娘们手痒的很,很想知道西湖下有什么秘密,决定亲自上阵,我们几个不上报组织径自来西湖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的实力自然暴露了,这事儿也瞒不住,不过这也仅限于我们四人小组里知晓,不会让她在黎皇那里不好交代。

就是大兵比较难受了,以前贱嗖嗖的给了安雅太多“你懂得”的眼神,很担心安雅会跟他清算。

“尽管上手!”

安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难道还能超越了涅槃不成?!顶到天了也能保你们四个安全撤离!”

我半信半疑,心里还是不踏实。

西湖这里很不凡。

自古以来这里就有恐怖的大妖传说。

传说未必都是真实事件,但也绝非空穴来风,坊间的流言至少都得有个幻想的载体。

据我所知,很多妖魔鬼怪的传说皆与那种东西有关。

再联系那头狼所说的事情,我觉得这里恐有大恐怖。

安雅接连催促,无奈下,我只能从怀中摸出一方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立即飞快转动起来,这里是风景名胜,从风水堪舆上来说,也是绝佳的水穴,地理磁场很强,罗盘的反应极大。

“天不足西北,地不足东南,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天门无上,地门无下。”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罗盘,待得指针停顿时,猛然指向西北方:“这一片区域即为西湖天门!”

那头狼所说天门,它确实不是一个地名,而是风水堪舆里的穴位,每一个地方都有此穴。

这个穴位非常重要,历来被兵家、阴阳家广泛应用,顾名思义,为天地门户,相传是神话时代共工怒撞了不周山,以至于天倾地陷,这才有了天门地户的穴位。

毋庸置疑,在每一个地方,天门穴力量最强,这里是阴阳消长的关键之处,道门在布阵降妖伏魔时,便有“开天门,闭地户,留人形,斩鬼路”的说法,天门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若西湖下真存在一个恐怖的东西,它在西湖天门穴安身立命可是大有讲究的,西湖本就是灵秀之地,在这里打开脑域能见天地间能量充沛,比其他地方要灵秀的多,西湖的天门穴必定是能量吞吐最大的地方,卧于天门穴大有讲究。

“这么一大块区域?”

胡凯惊疑不定:“这可不好搜索了,西湖水并不深,可是水下的淤泥层却很厚,搜索难度很大,我们要搜索这么大的区域,就算是关闭西湖景区三五日都未必能做到!”

“不用大规模搜索。”

我摇了摇头,略一思索便问道:“我听说西湖以前是一片死水,后来有人引钱塘江之水来充沛西湖,一共开了八个进水口,西湖西北方有没有进水口?”

“有!”

胡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笑道:“带我们去,如果我没猜错,水下果真有端倪的话,必定在入水口处!”

天门穴力量极强,故而必在戌位与亥位之间,这只是个大方向,因为这个方向往往力量较大,若在这个方向有活水进入,那就是力量涌动的泉眼了,天门穴必在西北入水口!

“瞧不出来啊,你这小贼身上还真有点明堂!”

安雅眼珠子咕噜噜转,上下打量我,仿佛头一回见到我似得,笑眯眯的说道:“回头哪天咱不干守望者了,我还给你当助理,咱到大街上摆摊看风水去,听说现在的大师很赚钱。”

我翻了个白眼。

“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候!”

姬子提醒道:“安雅很强,是我们的杀手锏和大靠山,可水下的东西也不简单。”

他来自世家,传承悠久,知道很多学院里都没有记载的信息。

我目光一闪,忙问道:“你是不是联想到什么了?”

“肯定不是你想听的。”

姬子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那种东西里有九成基本上化作人形混迹在人类社会里谋生,但也有一少部分无法化作人形的,原因不知,我们这次遇到的圣族就是其一,据我所知,这部分无法化作人形的怪物基本都很强悍,体型庞大,比一些恐怖的野兽要凶猛的多,有的更是传说中的生物原型,这些东西天赋强大,在同等级下,我们人类很难与之匹敌!

那头狼投靠的东西蛰伏在西湖之下,这明显是避世的怪物,八成又是个无法化作人形的!

西湖水浅,很少会有这样的东西栖居。

你们刚刚提到钱塘江注水进入西湖,我产生了不好的猜测,西湖下的那个东西极有可能就是从钱塘江跑来的,见西湖秀美,能量充沛,所以干脆在这里蛰伏了!

我家祖上有过记载,钱塘江很神秘,里面有许多强悍的怪物,曾经有一位长辈在钱塘江见过一条庞然大物,很像传说中的蛟龙!”

显然,冲突在升级。

圣族实力不详,但听闻黎明到来选择逃跑,想必不是很凶猛。

真正让我们心惊肉跳的就是西湖水中那个怪物,那头狼对它很迷信,估计是个真正的大佬。

姬子的说法让我心头阴霾更重。

说话间,胡凯已经带着我们来到了入水口,这是一片宁静的水域,没有激流。

“绑上绳子吧!”

胡凯带了装备,把一条登山绳往我腰上缠,沉声道:“西湖下很危险,淤泥极厚,入水后一旦陷进淤泥里,你拉一拉绳子我们就把你拽上来!!”

我的水性还不错,且天门穴位也是我点的,肯定会第一个入水,略一思索,便嘱咐胡凯:“你是个普通人,就不要下水了,一定要让警员注意封锁西湖!”

直觉告诉我,信誓旦旦的安雅这次恐怕也会遇到强敌,涅槃级的存在全力出手动静太大了,我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胡凯满口答应。

我这才大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湖中!

……

第0208章 西湖龙宫

水中微冷。

衣服很快湿透变得沉重,使得我飞快下沉。

其实入水前最明智做法就褪去衣物,可我没这么做,主要是水下或许有凶险,黎明的衣物是特制的,至少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啪嗒!

我打开胡凯给我配的手电筒,强光光束能在水中照出很远,眼前星星点点飘荡,像日光下的尘埃,也有鱼群被照到飞速散开,可惜水里植物太多,视线实在不好。

这里水不是很深,只有三米上下。

湖面平静无波,水下却明显有水流在涌动,入水之后,我明显能感觉到这一点。

这应该是钱塘江在注水,并不猛烈,没有破坏西湖的宁静。

逆着水流方向,我在杂乱的水中植物间穿梭,很快便寻到了藏匿在水下的坝口,越来越长的绳子被我拽入水里。

我在坝口附近逡巡,期间几次破水换气,这是个很耗体力的事情,在水下不得不小心翼翼作为,胡凯说的对,水下淤泥过厚,十分危险。

我搜索了很久,体力消耗巨大,渐渐已有体力不支之象。

我准备上岸休憩,这时,湖底一处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里水草丛生,有一层薄薄的淤泥,手电筒找过去后,光束竟穿透淤泥。

空的?

直觉告诉我,此处有古怪。

我凑上去用手去探那里,手竟穿透了淤泥。

淤泥之下是个洞口,不见有水灌入洞中。

“奇了怪了!”

我暗自嘀咕一声,无声无息打开了脑域。

洞口在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一层薄薄的能量层封住了洞口,防止淤泥与水灌入洞中,但我的手却不受任何阻挡能突破。

这很奇怪,堪称鬼斧神工。

更不知道水下洞穴通向何方。

出于谨慎,我没敢孤身一人钻进去,连忙上岸将这一情况的告知他人。

“阵法。”

安雅微微眯起眼睛:“如果我猜测的不错,这应该是个避水阵!”

她直言,西湖下面的东西有些手段,走的应该是修士的路子。

无论是怪物还是人,脑域开辟的初期和中期只是单纯的对天地能量加以利用,一旦达到碎虚秘境的极致,开始触摸到涅槃秘境时,这时对天地能量就会有更深的体会,运用也将更加灵活,甚至能用一些神秘的符文组成阵法,驾驭能量,这便是法的层面了。

“这是你们目前还没有触碰到的层面,不必惊慌,避水阵只是个特别简单的阵法罢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下面的东西未必恐怖。”

安雅依旧很自信。

“看来水下应该有名堂,或许有地宫!”

姬子笑道:“一些不能幻化人形的怪物无法在尘世中行走,容易被当成异类诛杀,所以它们干脆蛰伏在名山大川里,修建洞府,装神弄鬼,大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意思,曾经有人在长江发现水龙宫,以讹传讹,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有,实际上就是一种水生怪物给自己打造的巢窠罢了,它们也很聪明,动辄给自己的头上冠以龙、蛟的名头,拿这些神话传说里的可怕生物来吓人,故弄玄虚。”

“为什么没有真龙呢?”

小豆子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她很少说话,可每次说话都语出惊人:“我们绝大部分的神话传说都与那些东西有关,为什么神话传说里的龙就不能是真的呢?或许遥远的过去,真的有龙出没,它们属于怪物的一员,有先民见过,故而才有了传说。”

姬子一怔,说不出话了。

华夏人是信仰龙的,以龙为图腾。

若龙真的是那种东西,那未免太可怕了……

这种事儿不能往深了想,越琢磨越玄乎。

安雅一摆手说道:“即便龙真的是怪物里的一员,那也被无限夸大了能力,估计是因为古时的人对未知生物充满恐惧,这才把对方幻想的过于强大!行云布雨,毁城灭地?非人力所能为之!越过涅槃秘境或许会升华,这仅仅是猜测,但多半不现实,没人能做到,已知范围内,无论是人类还是那种怪物,最多也就只能苏醒驾驭自身百分之四十九的能量,超过一半就会失控,会原地爆炸的!

行了,不探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我们去水下一探,我很想知道西湖下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在旅游景区蛰伏,而且看样子在人的眼皮子地下活动时间不短了!”

她纵身跳入水中。

这是个战斗狂人,一提到猎杀怪物就眼睛发亮,表现的很积极。

无奈,我只能跟上,这次我们都没有用绳子捆绑,轻车熟路的摸到那洞口后,我率先一头扎了进去。

这像是砂土墓上打的盗洞,是倾斜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不过为了加固结构,洞穴是用鹅卵石券进的。

这毕竟是水下,即便淤泥与湖水无法灌入,洞穴里仍旧不可避免的湿闷,鹅卵石上生满苔藓,我钻进去后手脚打滑,低呼一声,整个人“稀里哗啦”的向下滑去。

身后有动静,大兵他们亦是防不胜防,下场与我一般。

我尝试着用手脚挂住两侧,止住滑落之势,但没什么用,情急下,只能用手臂保护住脑袋。

轰!

滑到底部的刹那,我狠狠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似乎是墙面,撞的筋骨生疼。

紧随其后,大兵、姬子他们纷纷滚落下来,全都撞在我身上,挤压的我胸口气闷,眼花缭乱,差点直接过去了。

啪嗒!

安雅打开了手电筒。

这是一方狭隘的空间,与墓室差不多,连接着鹅卵石铺就的窄洞,气味湿闷酸腐,但有空气,不影响呼吸。

我撞上的是两扇石门,石门紧闭。

“西湖龙宫!!”

姬子惊呼一声,昂首望着石门上方,那里有一块匾额,朱红色的大字褪色不少,隐约可见“西湖龙宫”四字。

“让你们乌鸦嘴,刚提了龙宫,这不就碰见一个!”

大兵嘀咕道:“就是不知道水下地宫的主人到底是一个装设弄鬼的角儿,还是真的就是龙王爷……”

“有什么龙王爷?”

安雅冷笑道:“不过是一群怪物异类罢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像侍奉龙王爷一样给它焚香上供?”

滋滋!

这时,她手中的手电筒有了怪异反应,光芒明灭不定,里面有火花绽放。

啪!

手电筒爆碎,这里陷入黑暗。

安雅轻轻闭上了眼睛,须臾后冷笑道:“又是个很简单的阵法,凝聚了神秘的能量,电能在这里不稳定,会让很多现代设备失效,典型的装神弄鬼手段,大兵,滚起来给我把那石门弄开,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西湖龙宫呢,架子倒是挺大!”

……

第0209章 白骨坑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

似打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前方一片黑暗,不可见这所谓的龙宫究竟广袤几何,隐约之间能见幽暗中似有点点荧光闪烁,绿油油的,在黑暗中飘忽不定。

“那是什么?鬼火吗?”

大兵有些踯躅,撅着屁股扒住石门顺着门缝朝里张望。

“你给我进去!”

安雅大怒,照屁股就是一脚。

大兵连滚带爬往前冲,最后更是一个狗吃屎匍匐在地。

“臭气熏天!”

大兵捂着鼻子压低声音说道:“这里面有很多尸骨!”

他每每一动弹,脚下必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是骨骼被碾碎发出的响动。

这里确实有腐尸的味道,跨过石门后便能清晰嗅到,此处虽然通风,但效果不好,这味道几乎都快闷得发酵了,时间一久,熏得人很难受,与一些死人下葬后不久的坟墓有的一拼。

地上尸骨铺的极厚,多数都是鱼虾的,不过也有些哺乳动物的尸骨,明显是家养的牲畜,我更是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骷髅头,是人的头骨。

绿色光点缭绕骨头盘旋,是鬼火。

看来这龙宫主人的食谱挺广泛,它应该常常出去“捕猎”,或者还会偷偷摸进钱塘江,一些落水者也是不错的口粮。

我从怀中摸出一方湿透的手帕,拧干水渍后蒙到口鼻上,转而提醒姬子与小豆子等人:“蒙上口鼻,这种地方不能多待!”

短短片刻,我已经有头晕脑胀之感,龙宫里的臭味对我杀伤力格外大。

腐臭不可多闻,尤其是通风效果不好的地方闷住的腐臭,对人有巨大的伤害,土夫子不少人都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这不是空穴来风,土夫子并不像很多小说上讲的只盗古墓,天底下也没那么多的古墓给他们盗,历朝历代都有手艺人靠这个吃饭,葬坑再多也吃的差不多了,当代富户的墓自然是土夫子的目标。

两年前陕北某县城的首富很豪,老爹死了下葬当日载棺材的车队招摇过市,上面有一座陪葬用的金马,很多土夫子眼红,只等他老爹下葬后,一批人为了避过守陵耳目,于是从墓坑旁的大河对岸开始挖坑,一路挖进墓室里取走金马,差点把首富气死。

不过终究是花了大钱修的墓,很不简单,好进不好出,几个土夫子被困两日,恰逢三伏热天,首富他老爹尸体烂得快,老爷子可能是生前好东西吃多了,尸体烂了后格外臭,熏得几个土夫子死去活来,出来后不久身上开始长疮。

那种疮我们叫阴癞子,不致命,但身上会一直长脓包,里面的脓液像细菌感染以后流的大绿鼻涕,奇痒难耐,一旦刺破,恶臭味很辣眼,而且会常伴一生,有人说那是吸入毒素过多,最后毒素从体表发出来之症,反正治不好,有一悲催的哥们因为长了阴癞子,每逢房事都被老婆嫌弃,一怒杀妻牢底坐穿。

可见,不论古墓还是现代的墓,皆不好相与。

这所谓的龙宫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富丽堂皇,倒像是个可怕的葬坑。

见姬子他们照做,我安下心与大兵一左一右彼此照应着继续前行。

这里不似我们想象中那么大,但也不小,只因一片漆黑,望不到尽头,让人惴惴,扶墙复行二三百步,终抵尽头。

尸骨更多了,但腐臭味弱了许多,隐隐有血腥气。

地上的尸骨很新鲜,应该是刚刚吃完的,有些尸骨上还带着殷红的血痕。

此处鬼火大作,光芒比之前要强很多。

借着幽幽绿光,隐约可见前方有三个洞口,中间洞口大,两边洞口小。

“这……”

大兵迟疑道:“这我们该走哪里?”

“光明正大,走中间!”

安雅冷笑道:“那头狼说过,龙宫主人五感强大,能感应到地面上的情况,可现在我们进来深入这么远,却没有遭遇到任何偷袭埋伏,这不奇怪么?要我说,这龙宫的主人只怕早就已经在候着我们了。”

我不再犹豫,抽出九龙剑摸进中间洞口。

洞中没有任何恶臭,却有风感。

毋庸置疑,这里是龙宫的通风处。

四下一片黑暗,看不清具体,仍能感觉这里应该很宽阔,头顶隐约可见一点亮光,风感就是从这里传来的,这里也很干燥。

我大约明白情况了。

这座西湖龙宫横亘在水陆中间,一半在西湖下,一半在陆地下,穿过洞口便来到陆地下的那部分了,此处似乎通着一口古井,亦或者是下水道之类的地方,风感便是从这里而来。

我摸黑继续向前。

又走二三十步,脚下忽然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滑滑腻腻。

我脚下打滑,站立不稳,惊呼一声倒向一侧。

呼啦!

一道腥风扑面而来。

这风感与洞中柔和的风感可不一样,风感强烈,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倒像是……有呼吸喷吐在了我脸上。

我心头大骇,忙挣扎着爬起,抬头刹那,终于瞧清了眼前的情况。

这是一张巨大的脸盘子,距离我极近,脸上有几个黑窟窿,应该是五官,嘴巴咧得很大,如一轮倒悬的黑洞,口中獠牙足有我手臂长,寒光闪烁。

吼!

这张大嘴猛地向前一探,欲将我吞进去。

慌乱下,我手持九龙剑怒吼一声向前斩去,一剑劈在恐怖的獠牙上。

一向斩金截玉无所不能的九龙剑这一次竟不能斩断对方的牙齿,只听“铿”的一声,剑锋震颤,磅礴的力道反馈回来,直接将我震飞。

我懂了,不是九龙剑不行,是我这个九龙剑之主不行,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兽吼声如惊雷,在黑暗中激荡。

这恐怖的巨物似乎被激怒了,我听到大兵和姬子的惊呼声,一道圆滚滚的黑影在这里翻滚,又高高举起,一轮似挂肉的铁钩一样的物件朝我扫来!

“找死!”

耳畔传来低喝。

随后,强光暴起。

安雅再次凝聚出那柄恐怖的大镰刀,一跃而起,迎战洞中的磅礴巨怪,她抡着大镰刀横扫,几乎在半空中形成了能量风暴,将巨怪向我扫来尾巴挡开,我听到巨怪发出惨叫声。

借着她出手时的强光,我瞧清了洞中的东西。

这是一个庞然巨物,下身似蛇,绵延十几米,尾部分叉,似两个锋利的钩子,上半身如人,却覆盖着鱼鳞,手掌有蹼,青面獠牙。

它一直埋伏在洞中,就等我们送上门。

好在,此时它的注意力终于不在我身上了,庞大的身躯翻滚,与安雅激烈的交战,洞中乱石横飞,场面很惊人。

“这里交给我!”

安雅抡着大镰刀横扫八方,威风凛凛,似一尊死神,相当暴力,激战中不忘嘱咐我们:“你们四个速速退出去,寻找捕获圣族,斩杀俾狼!”

看得出,这将会是一场恐怖的血战,安雅已经无暇他顾了,必须全力与这巨怪搏斗,她满头青丝乱舞,状如疯魔。

这是涅槃级的争锋。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我们留下来只会拖后腿,我很干脆,一把抱起小豆子向外冲去:“撤!”

……

第0210章 蛊蛟

洞外,白骨如山,腐臭弥漫。

直到摆脱巨怪巢窠时,我才惊觉自己两腿打颤,湿乎乎的衣服下脊背上冒出一层白毛汗。

太险了!

若不是安雅,方才恐怕我早已丧命,至今想来有种细思极恐之感。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大兵躬身双手撑着膝盖直喘粗气,脸上扔残留着惊惧,那巨怪体型庞大,盘踞洞中只要身躯动一动就是无死角攻击,他方才亦差点遇险,那巨怪身躯一摆,将他掀飞数米,脑袋直撞右侧石壁,那里怪石凸起,有锋锐的棱角,若不是他反应速度比较快,强行扭转身躯,只怕一头撞上去立马就是脑浆崩裂的下场。

饶是他这种粗线条的主儿都后怕不已,喃喃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很像一条大白蛇?西湖这边不是一直有白娘子的传说么,距离这里不远就是雷峰塔,难道传说里的大白蛇就是这位?”

这是胡扯。

白娘子在传说中可是貌美如花的大妖,那巨怪倒是个什么鬼?大嘴一张,腥臭扑鼻,莫说它不能幻化人形,就算是幻化了人形也实在与美不沾边,一张嘴口臭都能把人熏死,要是这样的角儿都能让许仙死心塌地,那我只能说许仙口味挺别致。

不过,细细回顾那巨怪的模样,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种东西。

“钩蛇吗?”

我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身似蛇,尾部有双钩,这与《山海经》里提到过的钩蛇极其相似,是一种上古时期的凶物,传说中它会用尾部的钩子把人勾起送入口中咀嚼。”

“行了,你们两个也不用瞎猜了,那东西我认识!”

姬子蹙眉说道:“如无意外,那应当是蛊蛟,一种血脉强大、恐怖无边的怪物,这种东西走的是修士的路子,主要开辟脑域完成进化。传闻它们擅长布置阵法,躲在阴暗之中,以生食血腥来长成体魄,虽说走的是修士的路子,但天赋异禀,肉身非常坚韧,力大无穷,种性如此,简直就是天生的双修者,唯一的缺陷便是肉身成长有极限,它们的肉身最多能成长到相当于开辟到碎虚秘境的地步。

嗯,最重要的是,它是皇族十三大族之一。”

说到这里,姬子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它是皇族你看我干什么?”

我苦笑道:“这可不是我招惹来的!”

“但是因为你,我们才会遇上,现在我更加确信,手执九龙剑之人,确有非同凡响的‘运气’。”

姬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运气两个字咬的很重,没有一点赞美的意思,上下打量着我:“皇族极其罕见,很多守望者一辈子都没见识过所谓的皇族,甚至都不知道怪物里还有这样的存在,我们却接二连三的碰上,你说没有非同凡响的‘运气’,可能吗?

咱们就说蛊蛟,确切记录里,上次它们出现是1930年的时候,杭州的部分百岁老人仍有记忆。

那一年,钱塘江大潮来临时,萧山观潮城的潮水浪头卷起百米,平行推进,直接越过岸堤涌向观潮的人群,数百人被卷入水中,眨眼消失不见,一些在远处观望的人曾看见,浪头最高处有一神秘生物骑浪而行,人群被卷入水中时,它只消张开嘴巴,落水的人就会自动钻入它口中,被咀嚼生食。

杭州传说的钱塘蛟龙之说便是由此而来。

可惜当时国家正值乱世,影视设备不发达,没有人记录下那一幕。

不过完全可以确认,钱塘蛟龙就是蛊蛟,只有这种东西有张嘴食物自动飞入口中能力,它们以万物为食,张嘴口中会发出诡异的音波,牛马牲畜,鱼虾蟹贝,乃至是一些普通人,都会被音波所摄,自己跑进它们嘴巴里,它们这种进食手段称之为入法!”

这种能力确实诡异强大。

我让姬子说的心里惴惴不安,仔细一琢磨,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的样子,仿佛我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背锅侠典范,犹豫片刻,道:“我们遇上的这个和安雅旗鼓相当,只怕已经长成了,也就是说,它的肉身已经达到碎虚秘境的地步,而脑域也开辟到了涅槃级,这样的存在会很可怕,安雅真的能抵挡吗?”

我有点为安雅的处境忧虑,姬子口中的蛊蛟太强大了。

姬子垂头,似在思索办法,忽然他身躯一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豁然抬头。

其实,我也有所感觉。

啪嗒!

一道微不可擦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枯骨碰撞发出低响,我听力现在颇好,听得真真切切,声音就是从我侧面而来。

却见,我们来时的方向已经被堵住了,一匹体格与巨型犬差不多的巨狼正一步步朝我们靠近,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如两团缥缈的鬼火,四周枯骨缭绕的绿光下,它的皮毛折射出丝丝缕缕的银光。

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位圣族!!

“各安天命吧!”

姬子似乎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沉声道:“安雅有生死之战,我们也无暇他顾了,或许我们都走不出去了。”

他站了起来,指尖拈着柳叶镖,目光熠熠的盯着巨狼,身子微微弓起,像一头危险的猎豹。

“你们居然找到了这里。”

巨狼口吐人言,声音在狭隘地宫里回荡:“是潘海出卖了我,对吗?”

姬子不言不语。

巨狼的语气里已经夹杂了压抑的怒气、怨气,恨声道:“人不可信,我来报恩,他却出卖我!”

“死!”

姬子一声怒喝,柳叶镖劈头盖脸朝巨狼打去。

巨狼仍旧在一步步向前迫近,任由柳叶镖落在它身上,却不能刺破它血肉,一阵“叮叮当当”脆响后,柳叶镖落地,又在它身旁爆裂,炸的枯骨横飞,熊熊烈焰腾起。

这仍旧无法伤到它,它一步步从烈焰中走出。

打开脑域可见,它的身上凝结着一层能量,像披着甲胄。

这是开辟结气秘境的特征,姬子无法伤它,很显然它在结气秘境的路上走的比姬子更远!

姬子亦无惧,在巨狼开始奔腾之时,他手执短刀扑杀了上去。

“保护好小豆子!”

我对大兵嘱咐一句,拎着九龙剑大踏步迎上巨狼。

姬子一人绝不是它的对手,我们必须并肩拼杀!

啪!

忽然,一只大手毫无征兆从枯骨探出,扯住了我的脚踝。

这手像是铁钳,竟钳制的我无法动弹。

枯骨中有人!

准确的说,这是一头俾狼,它悄无声息的藏在骨头堆里,抓住我的瞬间,露出一道阴森可怖的笑容,一柄的利刃朝我刺来!

……

第0211章 极限突破

噗!

利刃是俾狼右手所化,刀身狭长,冷光跃动,刃长三尺,血槽极深,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把夺命的大杀器,若不是危急关头我侧了侧身,一刀足以毙掉我。

我的右肩被洞穿了,刀锋卡在肩胛骨上,我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阵阵难听渗人的声音,血水顺着血槽近乎成喷涌之态!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俾狼预料,于它而言这本是十拿九稳的偷袭,它脸上有错愕,但反应速度很快,欲拔刀再刺。

关键时刻,我一把握住刀锋,手掌被切破,剧痛之下怒吼一声猛然抬腿朝它踏去,龙象之力爆发,骨骼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咔嚓!

俾狼胸膛都塌陷了下去,不过它是天生的战士,生命力顽强,这样的重击下仍旧想挣扎着翻身起来,我挥动九龙剑力劈,一剑斩落它头颅。

黑暗中影影幢幢,十几道高大魁梧的身躯无声无息间已经将我们包围、分割。

大兵和小豆子见我差点遭劫的,本来想上前帮忙,却被四五个俾狼堵住了,无奈下大兵只好退缩到墙角处,把小豆子庇护在角落里,自己横在前方。

姬子处境比较危险,他身法极好,来回穿梭,可圣族的手段更加高明,总能追上,他处于被完全压制的状态,身上已经负创见血。

身后洞中,激斗声更加恐怖,安雅已经和蛊蛟对上了,虽未亲眼所见,但惨烈程度已能想象。

我默默举起九龙剑,肩膀处的痛感已经被紧迫感冲淡,血水染红了半边身子,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俾狼同时盯上了我。

很显然,我已经重伤,它们准备用最短的时间干掉我,然后掉头再去解决别人。

无人救援。

或许,我们这一次都可能折在这里。

我的呼吸渐渐沉重,站在绝境边缘,体内沉寂的暴戾复苏,心头更有磅礴的战意熊熊燃烧。

“杀!!”

我暴喝,持剑率先发难,这里飘荡的能量飞快向九龙剑凝聚,骨骼也在发生变化,龙象之力复苏,暴怒之下,我只觉源源不绝的力量在我体内奔腾,有种一剑撕裂天地的错觉。

这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我放下所有累赘,只想酣畅一战,不畏生死!

噗!

一个体魄魁梧的俾狼应战,它右手化作一柄鬼头大刀,势大力沉,与我针锋相对,却被我一剑斩断兵刃,它捂着断臂处哀嚎。

又有俾狼从背后偷袭,我全然不顾,一步上前继续出手,当头一剑将负伤的俾狼力劈,九龙剑砍在它脖颈上,又从肋下切出,直接将他斩成两片,当场暴毙。

不过,我背后也挨了一刀。

我浴血狂笑,转身迎上偷袭者。

它再次发动雷霆一击,在我胸口留下骇人的伤口,随之被我腰斩,上半身飞出去后,它仍旧有思维能力,看着抛在数米外的下半身,又看着自己的腰肢,表情惊恐,惨叫声分贝很高,片刻后咽气,估计是被活活吓死的。

我几乎彻底放弃了防守,用身上的一道道伤口来换俾狼的性命!

“来,战!”

我提着滴血的战剑踏尸而行,眼中只有血肉横飞和一个个倒在剑下的对手,但凡出剑就不计代价,必取一命。

“你们不是以杀人取乐吗?当你们举起屠刀时,可曾做好倒在屠刀下的准备?”

“众生有灵,可杀其果腹而不可戮之取乐,这是天道!!”

我冷笑,连斩几个俾狼后,这些俾狼的气势已经弱到极致,罕有主动上来攻击我的。

黎明记载有误,谁说俾狼悍不畏死?

当你懦弱时,对手的勇气就成了它们不可战胜的标签!

轰隆隆!

我体内似有雷鸣之音,脑海里也是嗡嗡作响,因为意志所向,身体正在发生一系列神奇的变化,澎湃的力量奔流不止,明明已经身上处处是伤,战意却越来越狂热,此时的我更像是一个疯子,到后来干脆在追着俾狼乱砍滥杀,眼里只剩下一片血红世界,与丧失视力无异,近乎本能一样去寻找任何有生命气息的东西,然后——摧毁它!

铿!

忽然,一团耀眼的火光迸现,撕裂我眼前的血幕。

我遭遇了强敌,撞上了磅礴的力量,这股力量将我体内无处挥泄的暴走力量彻底击溃,近乎摧枯拉朽。

我倒飞了出去,落地后,体内的力量如潮水一样退去。

“你该冷静点!”

安雅扛着大镰刀站在我面前,深深看了我一眼,道:“这是疯魔之症,生死搏杀最容易让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一个不小心杀戮的欲望就会失控。”

毋庸置疑,是她阻止了我,也只有她才有能力来阻止我。

体内力量退去后,我一时间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浑身是伤,疼痛劈天盖地席卷而来,将我吞噬。

再看四周,哪里还有一个站着的敌人?

地面崩裂出许多裂痕,枯骨落入其中,竟不能填满。

俾狼的尸体遍地都是,鲜有一具完整的,场面很凄惨,地面上竟飘荡起血雾,薄薄一层,但在黑暗中很抢眼,有种妖冶之感。

圣族折了,被人斩成好几片。

蛊蛟亦被屠戮,巨大的头颅就在安雅脚下。

只是我们这边情况也不好,姬子胸口有洞穿伤,看样子应该没有伤及内脏,靠在角落里垂头喘息着。

大兵身上纵横数十道伤口,肋下有伤,皮肉翻卷,都能看见森然白骨。

我用了许久才总算消化掉这一切,挠头问道:“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一个疯子到处砍人,多少条命也不够砍。”

安雅耸耸肩,道:“除了这头蛊蛟,剩下的都是你杀的,包括你的队友,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你刚才差一点掏了姬子的心脏。”

我下意识的看向角落里的姬子。

姬子摆了摆手,艰难的低声说道:“我没事。”

“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心头不安,发疯不要紧,击杀俾狼更不要紧,但对姬子和大兵他们下手就容不得我不正视,当即正色询问道:“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能量失控。”

安雅道:“生死关头,突破极限,所以你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体内不稳定的能量爆发了出来,这是疯魔了。其实,战斗是突破的最好方式,一次次的超越自己的极限,一次次的在生死关头挣扎,踏着血与骨,这是强者崛起的必然之路,可惜你的身体太特殊了,一旦挖掘潜力,伤及自身暂且不说,因为力量过于磅礴,身体和意志难以承载,人就会发狂。”

通过安雅的描述,我大概知道我干了什么。

包围我的俾狼很快被杀光了,然后我又扑向包围大兵的俾狼,圣族担心我和大兵碰头,干脆放弃姬子来攻击我,被我砍成碎片,当身边再无敌人时,我盯上了大兵,大兵被我击伤,姬子上来阻拦,又被我一剑洞穿胸口,差些被击杀,恰好安雅解决了蛊蛟,这才出手阻拦了我,她用了特殊手段将我体内的力量压制了下去。

“脑域和细胞的双重爆发,力量几乎快要与碎虚秘境者针锋相对。”

安雅仔细回忆着,如此来描述我发狂时的场景。

这是黎皇和顾晓最担心的问题。

事实上,问题一直存在着,每次到了拼命的时候,我都会越过雷池,不过以往都在可控范围内,而这次我走出太远了,以致失控。

如果安雅不在我身边,后果不堪设想,大兵、姬子、小豆子或许会被我屠戮,我会一直压榨自己的潜力,直至死亡。

拼斗或许血脉喷张,但小命更加要紧。

确认姬子他们没有性命之忧,我安心不少,立即问起一个我非常关心的问题:“我还能活多久?”

这是透支潜能,每一次都会夭寿,顾晓早就提醒过我,这样的透支我支撑不了几次,若是全部爆发,那妥妥就是五秒真男人,五秒后盖棺定论。

“我来看看!”

安雅将手掌放到我头顶,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掌心发热,有能量凝聚。

我看到她肋下有恐怖的伤口,后背亦如此,她究竟如何斩杀蛊蛟的我不知道,但肯定动用了大手段,而且受了重创!

须臾后,安雅睁开了眼睛,看我的眼神很怪,我一再询问她都无果。

憋了许久,安雅才有些艰难的说道:“你突破了!”

……

第0212章 五阶

我觉得我一定是听错了,遂再次询问:“你确定?”

“我很肯定!”

安雅道:“而且是连续的突破,无论是脑域还是肉身细胞,全部都达到入微五阶的地步!”

入微五阶!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跳确实快了三分,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很快我就再次回归正题:“我还能活多久?”

安雅丢给我一个白眼,如果不扛着大镰刀的话,确实风情万种。

我安心了,看来损失不大。

“微乎其微!”

安雅想了想,终于给出了答案:“得益于你的那张图,气血如龙,比寻常人要强大的多,你应该还能活蹦乱跳很久,损失也有,最多也就是一两年寿命,比起你吃的什么转基因食品、各种食品添加剂,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想,这可能与你的突破有关,潜能发挥出来的时候,你体内的能量很磅礴,这会帮助你开辟自己的细胞和脑域,就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是突破的最佳时机,同样的,你在这个时候进阶,将大量不可控能量转为可控,也能减少对肉身的伤害,这是彼此互补的,你的损伤很小也正常。”

安雅直接提及九龙图,显然,她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不过这似乎也正常,涅槃级的存在到底有多么恐怖我可能只窥视到了冰山一角,没有真正站到那个层次很难去体会那种感觉,那个级别是一场大蜕变,正在无限度远离人的范畴,将有很多不可想象的手段,否则也不可能是当世最强大的层次。

和这么一个人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我想保住什么秘密很难。

“那这不是逆天了吗?”

大兵插口道:“小九只要不断受刺激,不断激发潜能,就能不断利用体内的不稳定能量去开辟挖掘自身,想想都可怕……”

“一切皆有代价!”

安雅眸光深邃,郑重道:“只是目前来看没有什么伤害而已,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们从未见识过,有很多难测的因素。

药王临终前留下的神秘药剂,还有带着王族血统的涎蛛所携带的芲毒……

这些都是未知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现在结合变异了,再加上一个从古至今就无人能参破的九龙剑!

变数太多了,是利是弊,没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世间之事,一切皆有代价,他身上所有目前看来正在朝有利方向发展的东西,到最后或许是要命的利刃!

而且,这一次他只是侥幸成功进阶了,如果没有进阶呢?想过后果吗?或许他一次就得完蛋!激发潜能,借此开辟自身,理论上来说这是成立的,可进阶难度巨大,失败风险极高!”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种力量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能不触碰它千万不要触碰!”

最后,安雅很认真的告诫。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被安雅说的冒了一身冷汗。

这些事情是细思极恐的,一切都充满未知性。

我郑重点头。

安雅起身又钻入蛊蛟蛰伏的洞中搜寻,试图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那蛊蛟力量强大,按说应该会有一些收藏,可搜寻片刻一无所获,我们也只能放弃,人人挂彩,伤虽然不致命,但这么停留下去也受不了。

也是因为挂彩,我们未能像计划的一样,任务结束就返回黎明,只能在杭州入院治疗。

我身上的伤口太多了,缝合包扎后,几乎跟个木乃伊差不多,拆线那天解开身上的纱布,整个人像碎布缝合起来的娃娃,狰狞可怖。

大兵和姬子他们也没比我好在哪。

唯一囫囵的就是小豆子的,可怜的小家伙都快变成我们几个的小保姆了,每天出入几个病房,端茶倒水送饭,好几次我都听护士在门外骂我们几个心黑。

胡凯仍旧在严刑审讯潘海,为了图个死的痛快,这家伙本着多拉几个垫背的心思,一股脑儿交代出了很多,他们的下线纷纷暴露。

最有价值的一份资料就是暗网直播间的所有客户资料,这些客户的真实信息全都被潘海掌握了,这家伙很阴损,通过各种渠道挖掘客户资料,企图进一步发财。

这些资料,最后莫名其妙的流入了扒皮刽手里。

安雅曾经试图拉拢扒皮刽加入黎明,不过这家伙不太喜欢规则的约束,直接拒绝了,案件告破,但他的仇恨还没有平息,那些资料上的怪物都会是他的目标,他曾说过,要干掉所有在屏幕前曾经指手画脚驾驭他女儿性命的怪物……

战斗和血腥不会停歇……

不过,杭州已不再是我的战场。

甚至,就连黎明都开始撤离在江南地区投入的守望者,最近这阵子暴动的怪物纷纷消停了。

我想,或许那个一直让我提心吊胆的王族已经离开了江南。

金秋九月的时节,我们几个身上的伤渐渐转好。

这时,黎皇传来了消息。

安雅兴匆匆的告诉我——黎皇为我找的那个狠人已经到了,要求我立即返回黎明,新任务已经下达了。

我很纳闷,对于很多尚在学院里的守望者来说,任务其实并不多,一年到头也没几次,然而我接任务的频率极高,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比很多守望者执行任务的频率都要高!

我和黎皇反抗过,我觉得我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转,立马就来任务不大合适。

黎皇很认真的告诉我,这一次任务与以往不一样,只有我能接,也只有我才能去做,而且极其重要,比我以往执行的所有任务都要重要!

一时间我也好奇了。

又是狠人,又是不可拒绝的任务……

最近的黎明很不平静。

我有些好奇了,收拾行李,告别医院,立即起身返回黎明。

对于一个小虾米来说,任务完成也不可能有什么庆功仪式,我们悄无声息的回到黎明,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居所!

“卧槽?”

踏进院门的刹那,大兵差点直接跳起来:“我的天,我们的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感觉院子里像喂了一万条狗!”

确实!

院子里很乱,原本优雅别致的一个住处,现在几乎成了废墟,院子里到处都是刨的土坑,遍地的排泄物,臭气熏天。

“究竟是谁干的!?”

安雅气得浑身发抖,这可是她的活儿,而且是她最讨厌的活儿,这位姑奶奶紧握拳头,几乎从齿缝里蹦出四个杀机毕露的字眼:“不可饶恕!!”

“老公老公,这个皮肤好好看哦……”

二楼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那是我的房间。

我心跳的厉害,拆家的正主儿现在怕是正在我的房间里!

嗖!

我一个箭步窜入屋中。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葩会跑到这里祸祸……

……

第0213章 新队友

屋里状况更糟糕。

遍地排泄物不说,家具被糟蹋的面目全非,就连沙发的垫子都被撕毁,填充物散落了的到处都是。

大兵进屋踩了满脚屎,眼珠子都红了。

安雅更是眼角抽搐,眼皮子跳的厉害,在暴走边缘竭尽所能的克制着。

二楼卧室的门是虚掩的,留下了一条一掌宽的缝隙,隐约可闻里面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我扒着门缝偷偷向里瞧了一眼,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只见一条穿着大花裤衩子的大黑狗正坐在我的电脑桌前玩游戏。

这条黑狗的体型都快赶上小牛犊子了,就是有点脱毛,身上留下一块块难看的痕迹,就像刚刚被剪过毛的羊一样,穿着一条大裤衩子像个人一样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玩游戏。

“老公!”

忽然,大黑狗口中发出一阵“娇滴滴”的笑声,咧着大嘴,舌头耷拉在外面来回甩动,扭着身体对着麦克风说道:“人家都说这个皮肤好好看了,你为什么没反应呢?”

“咳咳……”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买!打完这盘老公就给你买!”

“老公你真好!”

大黑狗手舞足蹈的在椅子上扑腾半天,最后更捏着嗓子对着麦克风“mua”了一下。

跟大黑狗语音的男子大笑起来,那是一种得到了内心满足的笑容。

这一幕太吓人了,我半天回不过神。

这是狗精吗?

饶是我这种见多了怪物的人都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心里不免给那位在游戏里找“老婆”的哥们默哀三秒钟,有句话说的好——网恋需谨慎,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面电脑前坐着的是人是狗。

有没有和眼前这一幕神吻合?

不过,为啥我看着大黑狗穿的大花裤衩子那么眼熟?

许久后我才终于确定——这不是我那条么?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大兵不知何时摸了上来,凑到门缝上看了一眼,立马吓得跳了起来,破锣嗓子一开,整座小楼里没有听不到的!

“那是什么声音?”

跟大黑狗开语音的哥们立即警觉了起来:“小雅,你的房间里为什么有男人!?”

小雅?

大黑狗的名字?

我被雷的外焦里嫩。

大黑狗一下子就炸了毛,仿佛自己最隐私的事儿的被发现了,“汪”的大叫一声,对着麦克风破口大骂道:“老子骗你的,你个傻叉!”

说完,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电脑,一下子跳到地上,冲着门口咆哮起来:“汪汪!是谁在门外偷窥?给本座滚出来!!”

那声音颇为粗犷,摆明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更加凌乱了,这大黑狗不是母的,典型的大雕萌妹啊,上网骗那个可怜的倒霉蛋给它游戏充值,就是不知道那个倒霉蛋一旦得知他深爱的“小雅”不仅是大雕萌妹,更是一条秃毛大黑狗,会是何种心情?

犹豫半天,我终于颇为纠结的走了进去。

面对这么个奇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喊打喊杀,杵在门口说不出的尴尬,内心万马奔腾。

“汪!傻愣着干什么?”

大黑狗呵斥:“还不快过来拜见本座?”

我抓了抓头。

“我去你娘!”

大兵可忍不了,吼道:“满屋的屎就是你拉的?”

“就是本座拉的咋的?”

大黑狗龇牙:“小b崽子,不服气过来练练?!”

大兵炸了,咆哮一声冲了上去,他踩了满脚屎,现在估计吃狗肉锅子的心思都有了,抡起拳头就准备爆锤大黑狗。

嗖!

大黑狗一跃而起,非常灵活的从大兵头上跃过,落地后一条后腿抬起,典型的狗撒尿姿势,屁股对着大兵崩了个嘹亮的狗屁,一股橙黄的气体劈头盖脸朝大兵席卷了过去。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简直就是毒气!

恶臭弥漫,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连忙后撤,大兵就比较倒霉了,承受了百分之好几百的暴击,口吐白沫,眼睛一翻直接晕了!

大黑狗“嘎嘎”怪笑着逃跑。

不过它的得意没持续多久就被安雅给摁住了。

安雅的手段就比较粗暴了,一脚踩着狗头大黑狗制服在地,随后一手揪着狗腿将其抡起来在地上猛摔,摔得大黑狗惨叫不已,好不容易才挣脱出去,夹着尾巴满地乱窜。

一时间,屋里鸡飞狗跳。

“都住手!”

不久后,黎皇赶到,见到这一幕额头青筋直跳,一声呵斥,才终于平息了闹剧。

大黑狗躲到了黎皇身后,对安雅一味强调:“自己人,自己人,汪!!”

“黎皇大人!”

安雅是真的生气了,就连面对黎皇都一改从前毕恭毕敬的样子,转了一圈在客厅里没发现能坐下的地方,黑着脸指着大黑狗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它就是我给叶小九配的新队友。”

黎皇连忙强调了一下大黑狗的身份,看安雅面色不善,苦笑道:“本来想着让它提早来你们这里入住,没想到它狗性不改,把屋子给你们搞成这样。”

安雅这才怒气稍平。

黎皇让我把被熏晕的大兵从楼上抬了下来,一盆冷水上去,总算让大兵醒过来了,不过醒来后大兵眼神呆滞,许久不能回过神,跟他说话,总是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我居然被狗屁炸晕了……

他似乎受了精神创伤,需要时间恢复,我只能找了个角落把他先放下。

人齐了,黎皇才郑重开始介绍大黑狗:“这是你们的新队友,安雅可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它叫老黑。”

“汪!”

大黑狗不满的斜睨黎皇:“不要给我乱改名字!”

黎皇脸一黑:“你那个名字不能用!”

大黑狗不服:“凭什么?!”

“那个……我能插句话么?”

我犹豫半天,指着大黑狗询问:“它是怪物里的一种?安雅是跟我们提起这件事了,不过她说你要给我们找个狠人……”

“汪!”

大黑狗冲着我龇牙:“我难道不狠吗?”

黎皇终于受不了它了,一巴掌把它扇到了一边,大黑狗夹着尾巴“呜呜”直叫唤。

黎皇这才说道:“它不是那种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只能留待你们以后和它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去探究了。至于别的,你就不要管了,我把它安排到你身边,自有我的考虑!”

我耸了耸肩,问道:“那它到底叫什么名字?”

“老黑!”

黎皇语气很认真,看大黑狗想凑上来,遂举起巴掌作势要打,大黑狗“吱吱”叫唤着夹着尾巴躲到了一边。

黎皇这才无奈解释道:“它很久没有和外面接触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恶补外面的文化,包括一些影视,前阵子无意间看了古惑仔,很喜欢里面大老b,一定要叫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我疑道:“大老黑吗?”

黎皇摇头,咬牙道:“是大黑……”

他张了好几次嘴,终于还是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

我懂了,看大黑狗的眼神更怪了——这孙子不仅是个大雕萌妹,就连口味都挺别致啊。

“算了,你们就叫它老黑!”

黎皇不想谈论大黑狗的问题,看得出来,他也挺烦这货的,想了想,这才说道:“今天过来,主要是给你们交代一个任务,你们即刻启程,前往长春!”

“这么急?”

我蹙眉道:“任务内容呢?”

“无等级,无具体内容,这是一次空白任务。”

黎皇沉声道:“秦教授……出现了!”

“什么?”

我猛然站起,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仍旧按捺不住情绪。

“他确实出现了。”

黎皇叹息道:“这个事情倪凰全扛着呢,她已经在长春等着你们,这次也是她点名要你带着团队过去,任务难度恐怕巨大,具体信息倪凰也不确认,跟我说的很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切都听她的安排。”

我心里有很多疑问,这次任务又充满很多不确定因素,犹豫良久,我才试探性的问道:“除了我的团队呢?安雅去不去?”

“安雅还有别的事情。”

黎皇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但是老黑会跟着你,最近不太平,有它在,我相信你应该不会有事。”

我抓了抓头,看了一眼杵在旁边小豆子和姬子他们,有些头疼。

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

一个性格阴沉沉默寡言的面瘫男。

还有一个外表天真内心成熟的暗黑萝莉。

嗯,再加一条猥琐龌龊的秃毛老狗……

撇开情谊不说,单论这个队伍配置,为什么我有种有去无回的预感?

“好了,就这样吧!”

黎皇站了起来:“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立即出发!!”

……

第0124章 佛眼神石

从江浙到昆仑,再从昆仑到长春……

在黎皇的催促下,我们没有喘息之机,几乎是被撵着一日之间奔波纵横大半个华夏。

秃毛大黑狗路上不消停,一直在跟大兵疯狂互撕,仿佛不把对方拿下就是生命中的污点一样,人吼狗吠,闹哄哄的不得安宁,搞的我甚至都没时间细细思索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抵达长春时,已经是傍晚。

我们拖着沉重的装备走出机场时,隔着大老远我就看见倪凰了。

9月的长春气温已经转寒,她一人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卓尔不群。

“好久不见。”

见面刹那,倪凰微微挑了挑嘴唇,算是效果,这只骄傲的凤凰此时脸上写满疲惫,拉了拉大衣领,又把鸭舌帽压低,不等我说话便低声道:“先上车,我们上车再聊!”

说罢,她自顾自在前面带路,我看她心情不佳,也不急着追问,紧随其后,跟她上了一辆七座奔驰商务。

“去酒店!”

倪凰对前座的司机吩咐一句,这才扭头冲我笑了笑:“还记不记得上次在上海分别前我问你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涉及秦教授,我怎么可能不上心?

“有个问题!”

倪凰蹙眉道:“观星风水你懂多少?”

她说的观星风水又叫寻龙风水,是一门晦涩高深的风水堪舆之法,用现在科学的解释就是天体运动与地球之间的关系,古人通过观测天上的星辰,进而总结出地脉变化的一套规律,进而推测地脉力量最强大之处,分金定穴,主要是勘测龙脉的。

现在懂这个的人可不多了,据说真正的传人早就已经完蛋了,仅存的那点门道全都是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时偶然保存下来的残本上记录的。

我不敢把话说满,也不管司机紧蹙的眉头,点了颗烟吧嗒半天才说道:“只能说懂一点点,跟老师傅学过一阵子撼龙经。”

说此一顿,我道:“怎么着,别告诉我你也对满清龙兴之地的宝藏有兴趣,准备让我给你堪舆一把?”

“说对一半。”

倪凰道:“我对龙兴之地没什么兴趣,哪怕真有真金白银藏在地底下我也懒得去关注,我不缺钱,也没有发财的打算,但龙兴之地的那条龙脉我还真有兴趣,上回分开前你不是跟我说过么,长白山龙脉起于长白而遁入东海,最后又浮于日本,我就是要找那条龙脉浮于日本的位置!”

“这我可不敢打包票!”

我跟看白痴似得瞪了这娘们一眼:“你当龙脉是大白菜啊?龙是什么?升则腾于宇宙,隐则伏于波涛,千变万化,难以揣摩,要不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呢,我特么就是一懂点风水的小盗墓贼,多少寻龙师都干不成的事儿你指着我能做到?”

“没让你满日本的去找!”

倪凰蹙眉道:“如果锁定某一处地域,让你看看是不是那条龙脉的龙尾,你能不能瞧得出来!”

我琢磨片刻,一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那就成了,看来我没找错人!”

倪凰沉声道:“你跟大兵做好心理准备,这回的事儿可能真要用到你们两个的手艺!”

“到底啥事儿啊?”

我疑道:“你们这神神叨叨的,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具体任务情况讲一讲!”

“先说说秦教授吧!”

倪凰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满脸疲倦,轻声道:“秦教授目光长远,我觉得他失踪一定是故意的,从南山大墓,再到现在,他时不时的就会以一种极其意外的方式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了,似乎在指引着我们寻找什么,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仔细回顾他以前跟我说过的话,思前想后,我觉得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费劲心机的去寻找的话,只有那几样了,而跟长白山、跟日本有关的,只有一样!”

大兵忙追问:“哪样?说话别吞吞吐吐!”

倪凰一字一顿道:“佛眼神石!!”

我被吓了一大跳:“你说的佛眼神石是鉴真和尚东渡带走的那颗么?”

倪凰斜视我,疑道:“你知道那东西?”

“谁不知道啊。”

大兵撇了撇嘴:“真当哥们的活儿是谁都能干的?每一个土夫子都是鉴宝专家,也是历史学家,当然,你就是称之为土木工程大师也没问题,天下奇宝,各地历史县志,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佛眼神石这么有名气的家伙事儿,我们怎么能不知道呢?哎,你特么在我身上蹭什么蹭……”

大兵的牛没吹完就被打断了,大黑狗撅着个屁股在他身上蹭啊蹭,遭到呵斥后,更是冲着大兵龇牙咧嘴:“汪!别动,本尊屁股痒痒……”

一人一狗又开始撕了。

大兵的话虽有吹牛的成分,但佛眼神石这玩意我还真知道。

这是一桩古宝,据说是先古玉。

所谓先古玉,其实指的就是元明清以前的古玉,世面上真家伙已经不多了,到处是赝品,有的做的都能以假乱真,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这佛眼神石什么时候已经出现的已经不可考证,第一次出现在记载中是在秦代,当年秦王扫六合,一统天下,收全国之兵,此物是意外从一个楚地民夫家中搜出来的,后辗转进入秦王宫,秦二世而亡后,汉继秦业,汉武帝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至于礼法大兴,玉又是很重要的礼器,佛眼神石也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变得尊贵起来,一直都在皇家的收藏里代代相传。

直到唐太宗李世民时期,佛眼神石才终于易主。

当初,李世民与王世充洛阳大战,少林十三棍森捉拿敌方大将王仁则,立下功勋,等李世民玄武门夺位后,封赏少林,佛眼神石就在其中。

据说,最早的时候,这宗宝物被镶嵌在一尊大佛眼中,佛眼神石之名由此而来,后来地震寺庙崩塌,佛眼神石脱落,被少林寺雪藏,后来莫名其妙的到了律宗南山宗僧人鉴真和尚手里,鉴真和尚携带佛眼神石东渡日本。

不过,伴随着鉴真在日本最大的支持者孝谦天皇的斗争失势,鉴真开始处处受排挤,佛眼神石也是在那时候被日本当权的藤原家族夺走,藤原仲麻吕将此物献给了他们扶持登位的淳仁天皇。

淳仁天皇,就是目前已知佛眼神石最后一位主人。

这个倒霉的天皇终究没有坐稳自己的皇帝,孝谦天皇复辟,他遭到流放,流放时随身带走了佛眼神石,最后更是死在流放途中,无人知晓他究竟死在何方,佛眼神石就此下落不明!

“佛眼神石跟长白山龙脉有什么关系?”

我大致说完佛眼神石的来龙去脉后,不解询问:“而且,秦教授找这东西干嘛?”

倪凰不肯说秦教授为什么找这个东西,只是说道:“据说,佛眼神石非龙脉不栖,此物很邪门,若是有人得到了它,佛眼神石会潜移默化的指引主人往龙脉走,或在龙脉上生活,或在龙脉上死亡。

说白了,淳仁天皇身死之地,必在长白山龙脉的龙尾上,那里也必有佛眼神石!

我听说,淳仁天皇虽然死于流放途中,但那时藤原家族还有底蕴,悄悄为其修造了陵寝,这个淳仁天皇非常向往唐天子的生活,甚至已经到了崇拜的地步,他在位的时候,唐王朝正好爆发了安史之乱,他献上牛角给唐军作为军用,死后陵寝也依照唐墓而建,规模极大,找了很多唐代工匠操刀,里面有很多珠宝,现在日本出现了一副藏宝图,藏宝图上标注的就是淳仁天皇墓!”

“那是扯淡!”

大兵一巴掌拍开大黑狗,不耐烦的说道:“铁子,你见过唐墓没?开山为墓,是一国国力的象征,日本在那个时期能做到吗?别的不说,就是日本人津津乐道的战国时代,在我们华夏看来也不过就是一群村长在玩争霸游戏,哪怕找了唐朝工匠也不可能修造一座真正的唐墓,最多修一个四不像!至于你说的藏宝图,我们老早就听过,都是假的,明白不?”

“这次极有可能是真的!!”

倪凰很认真的说道:“这次的藏宝图是拍卖的,而且是日本最有名的拍卖行,从来不出假东西,藏宝图他们虽然没有真正去验证过,但来源很可靠!这也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我们会拍下那个藏宝图,然后根据藏宝图去寻找,倘若藏宝图标注的位置果真是龙脉,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如若不是,我们立即走,如何?”

“这倒是不难!”

我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了吧?”

“如果只是让你们来看个风水的话,我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倪凰没好气的说道:“这次我请来买藏宝图的是秦教授昔年的一位故人,他曾经受过秦教授的点拨,一直想报恩,这位是国内知名的企业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来拍下藏宝图,我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你们得竭尽所能的保护他。

而且,一旦藏宝图是真的,我们还得去找到佛眼神石!

这个过程中,我们甚至会遇到秦教授!

总之,哪怕是遇到了秦教授,你们也一定要夺得佛眼神石!”

说此一顿,倪凰特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到:“记住了,秦教授现在身边还有一批人,甚至,可能不是人,这些东西对九龙剑很热衷,对佛眼神石也很热衷,秦教授极有可能是身不由己的,我们还是要以夺取佛眼神石为最高目标!

总而言之,一句话,佛眼神石很重要,这件东西只能我们得到,哪怕是秦教授问你们要,也不能给!”

……

第0215章 迷雾

倪凰把我们送回酒店,本来准备陪我们吃个晚饭,结果酒店的饭菜刚刚端上来,她就接到一个电话,而后匆匆离去了。

夜里,我耳根子旁终于清静了,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与秦教授相关的点点滴滴。

佛眼神石……

到底是谁想要它?

黎明?倪凰?秦教授?

亦或者是,都想要它?

秦教授到底在追寻什么呢?

倪凰又站在哪边?

我不禁想起了南山大墓。

可以确定,秦教授选择我作为九龙剑之主,这惹得很多人不高兴,黎皇早就已经跟我透露过了,那件事情里,倪凰绝对是站在秦教授这边的,也是她在里面穿针引线,一步步的指引我靠近南山大墓,并且最终夺取九龙剑!

可是这一次……

我很明显能感觉倪凰的态度有了变化。

若秦教授上次在长白山出现是有意给我们线索,指引我们去夺取佛眼神石,那秦教授自己完全没必要参与到争夺里面,即便他是受到那种东西的要挟,不得已去夺取,肯定也是敷衍了事罢了,不会拼命。

听倪凰那意思,秦教授可能真的会拼命跟我们抢,而且,如果他抢,我就得下死手弄死他?

这中间本身就存在矛盾和冲突,倪凰的说法难以自圆。

她的种种作为让我觉得,她似乎又不站在秦教授这边了。

难道是上次倪凰被抓入黎明之后,她与黎明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还是说,是秦教授变了?

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以前倪凰和秦教授之间相处的画面,倪凰很热情,也很好学,对秦教授充满了崇拜,可秦教授却对她不冷不热,中间总是似乎隔着点什么,这与秦教授在我心里的形象并不符合,他一直都是个温和的长者。

这背后肯定还藏着更深层次的黑幕和博弈。

可惜,我窥视不到,他们也不可能让我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我真心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重新打量审视一下这些人,倪凰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秦教授的死忠粉,她也始终都是如此表现的,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这一次若果真能找到佛眼神石,我到底该听谁的命令?这是两难的抉择,我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才是正确的。

或者,谁的也不听,凭心而定?

满脑子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思索着每个人厚厚的面具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灵魂,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倪凰带我们见到了那个出资买藏宝图的富商。

这是一个中年人,名叫许释道,衣着得体,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像个白面书生,我觉得别人常说的那种儒商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他很出名,我不止一次在新闻上见到他,是做游戏的,也涉猎互联网文化,我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和秦教授沾边。

不过聊天的时候他对秦教授的一些习惯了如指掌,而且对秦教授的推崇和尊敬也不像是假的,这些如果不是长时间的接触不会知道,他绝对是个非常熟悉秦教授的人,应该不是倪凰随便找来糊弄人的。

除了许释道,倪凰还带了人。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小队,一共十五人。

其中有两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个叫熊子,是这支小队的队长,身材魁梧,跟大兵有的一拼,真的像头强壮的北极熊,我能感觉到他的身躯里流淌着恐怖的力量,这绝对是个武人,而且只怕不比我弱,至少都是入微五阶以上了,体格天赋异禀,真正肉搏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大兵或许能跟他在力量上碰撞一下。

当然,这仅仅是肉身的角逐,真的拉开对着干,作为一个双修者,我未必怕他。

至于另外一个人,大家叫他斑鸠,是这支小队的副队长,但大家更喜欢称他为军师。

这是个文文弱弱的年轻人,身子板很瘦削,头发略长,像很多漫画里那种腹黑男,总是会抬一抬鼻梁上的眼睛,乍一看跟个学生似得。

眼镜是平面镜,或许是用来掩盖他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的。

这个年轻人就比较可怕了,我感觉不出他的深浅,但看着他有种莫名的心惊肉跳,只此一点,我便能肯定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姬子跟我私底下嘀咕过,这家伙恐怕已经超过化形秘境了,年纪轻轻恐怕直达碎虚秘境,是这一茬人里最难热的。

当然,排除倪凰。

这娘们也不弱,我见过她出手,恐怕比斑鸠差不了多少!

除此之外,这支小队里的其他成员也无一不是好手!

倪凰说,许释道先生是华夏出了名的富商、慈善家,这一次亲自涉险,必须要保障好他的安全,所以除了我们四个以外,她还带了人。

我倒是对这支小队的人没什么偏见,他们和我一样,是单纯的粗人,听命令办事儿罢了,整体相处的还算愉快。

大兵和熊子臭味相投,俩人嘀嘀咕咕的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当天晚上就勾肩搭背溜出去撸串去了,后来大黑狗也跟着跑了。大黑狗和大兵很难得的没有互撕,一直喝到深夜,两人一狗才哼着小曲儿回来。不过等天亮的时候,大黑狗就怒气冲冲的跑过去猛捶大兵的房门了,骂骂咧咧,只说大兵和熊子不够意思,是它老黑建议喝完小酒找个妹妹按按的,结果俩王八蛋齐声拒绝,回了酒店后,转头又一起溜了……

我很无语,连打带踢把它拖回房间,要是让外人看见一条秃毛老狗在说人话,不得活活吓死?

而且,你丫是一条狗,没事儿找什么妹妹按按?

不出我所料,大兵回来后,一人一狗在房间里又整整打了一天架……

在长春修整了将近两天后,趁着夜色,我们乘坐许释道的私人专机飞往日本东京。

拍卖会就在三天后。

大黑狗又开始不老实了,一天到晚叫嚣着去风俗店里体验,可惜没人搭理它,就连跟大兵臭味相投的熊子脸上笑容都少了,带着那支小队长时间在银座逡巡。

他们在熟悉地形,三天后的拍卖会将在银座举办。

倪凰和许释道也常常会外出办事,听说在为后续的行动铺路。

反倒是我们四人成了闲人,在这里语言不通,成天到晚只能在酒店里待着,倪凰也很少跟我们联系,一直到拍卖会即将开始举办的那天晚上,倪凰才终于叫上了我们。

“会场里事情由我们来办!”

倪凰言简意赅,开门见山的吩咐道:“你们在会场外盯着,你们比较熟悉那种东西,如果有那种东西混进会场,立即通报我们!

总之一句话,一切小心,今天晚上恐怕不会平静!

好了,出发!”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笑了。

把我们排斥在会场之外,她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吗?

这个女人的安排让我很不安,除了用到我们的地方,整个行动里,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将我们排斥在外,我不得不多想……

……

第0216章 惊鸿

东京银座一家超五星酒店,这里就是拍卖会举办的地点。

酒店对面是一间日式茶馆,熊子他们连续几天来一直在这附近游荡,确认这家茶馆是这里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能完全监视到拍卖会入场处的任何细节。

许释道确实是一位大土豪,为了方便我们做事,已经把这间不起眼的茶馆完全包下来了,虽说这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小馆子,可坐落在这个号称全亚洲最贵的地方,花费也不菲。

入夜了,拍卖会即将开始,对面酒店前豪车络绎不绝,衣着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在前簇后拥下纷纷入场。

嘬了一口清汤寡水快能淡出个鸟、但价格却昂贵的让我觉得有些烫嘴的茶水,我凑到小豆子的身边笑眯眯的询问道:“咋样?有什么情况没?”

今夜小豆子肯定是主力,她已经完全打开地灵眼,蹲在窗前眸光熠熠盯着步行街对面的任何一个细节,听我问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小眉头倒是越蹙越深。

“这倒霉孩子……”

大黑狗耷拉着舌头懒洋洋的说道:“大人跟你说话呢……”

“你别打岔!”

小豆子恶狠狠的瞪了大黑狗一眼,这孙子脑袋一缩,立马闪到了一边。

说来也怪,老黑是个混不吝的角儿,敢在安雅的地盘上满地拉屎,跟大兵对着干也是眼皮子都不眨,唯独对小豆子有点发憷,无论小丫头怎么揉捏,从不生气。

姬子说,狗鼻子灵,或许老黑从小丫头的身上嗅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可能是感受到了乌衣的存在。

那个神经病蛰伏在小豆子身体里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了,姬子猜测可能正在蜕变,上一次我无意间也和安雅聊起过这个问题,安雅也说小豆子身体里蛰伏着很恐怖的力量,气息也一天比一天磅礴,已经渐渐有了要成气候的架势。

我对老黑不得不高看一眼,这孙子挺会认怂啊,这种货色一般都能活很长时间。

“九哥哥,今天情况不怎么对头啊!”

小豆子又凝视窗外片刻,转头对我说道:“来了很多那种东西!”

我一怔:“很多?”

“是的,很多,非常非常多!”

小豆子沉声道:“目前已经抵达拍卖会现场的,压根儿就没几个人!”

我放下茶杯迅速凑到窗口。

“你看那个!”

小豆子指着酒店门前的一对挽着手正被保安接引进入会场的中年男女,这两人看起来应该是夫妻,举止亲密自然:“这两个就不是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们是异狐。”

所谓异狐,在民间又称之为猫脸人,面部褶皱,跟猫有点相似,阴森渗人,生前和正常人一样,死后就会变化出原型,并且到处害人,华夏著名的猫脸老太太事件就是这种东西在作怪。

这对夫妻应该在人间蛰伏很久了,举止优雅,家底应该很厚。

嘎吱!

一辆迈巴赫停在酒店,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从车上下来。

“这不是那个挺出名的拳手么?名字叫莱斯,绰号好像是死神。”

大兵说道:“这人是这两年才出现的,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消息,第一场拳赛是在泰国打的地下黑拳,一招击毙一位颇具盛名的泰拳王,注意,是击毙,而不是ko!之后开始在亚洲各地打拳,迄今为止打了六十多场,从无败绩,而且赢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我看过这个人的拳赛,这是个有真功夫的,手段非常凶狠。”

“又一个!”

小豆子嘴唇动了动,苦笑道:“九哥哥,你给我看过黎皇的收藏里的部分图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莱斯也不是人,而且是一种非常罕见的东西,罴人。”

我已经有点头皮发麻了。

罴人又叫罴,确实是一种很难对付、而且极其罕见的东西,在东北和内蒙古它还有另外一种称呼——人熊!

这种东西体魄魁梧,与棕熊有的一拼,力量极大,对上它们不亚于与巨熊肉搏。

这玩意旧时不以人形存在,栖居荒野,入冬的时候会捕获人过冬,它们会把人抱在怀里,用锋利的指甲撬开人的天灵盖,然后用生满倒刺的舌头舔舐人的脑浆,每个冬天它们至少都吃掉三四个大活人才能攒够过冬的脂肪。

我终于知道小豆子为什么会是那副神情了,这确实太吓人了。

“九哥哥?”

小豆子推了推我,等我回过神才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怎么给油主儿汇报!”

“好好说话!”

我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

这孩子以前跟着军哥,现在跟着我和大兵,就没遇着什么好人,现在学的满口的江湖行话,竟然把倪凰和许释道称之为油主儿,弄得我哭笑不得,这词儿就是雇主的意思,不过跑江湖的说油主儿可不是什么褒义词,指的是那些冤大头雇主。

显然,许释道出手阔绰,动辄承包茶馆的作风,在小豆子心里已经跟冤大头打上了等号。

我想了想,就问道:“数了吗?进去多少那种东西了?”

“哪能数的清啊!”

小豆子捂着脑门,嘟嘴道:“几乎全都是那种东西,我觉得我们该数一数有几个是人,这个我倒是知道,撇开门口的保安,现在一共就进去十七个人,倪凰和许释道,然后就是熊子他们十五人!”

我叹了口气,取出手机拨通了倪凰的号码,等对方接起后方才无力说道:“恭喜你们,你们已经掉进怪物窝里了,我建议立即放弃任务!”

倪凰不解:“什么意思?”

我大概把情况说了一遍,这才道:“这就是大致的情形,怪物太多了,我觉得这次拍卖会有诈!”

“任务继续!”

倪凰态度很坚决,随即道:“它们来了就对了,来了就说明藏宝图是真的,如果它们不来,我反倒觉得有问题了!”

电话那边有些吵杂,倪凰跟熊子在嘀嘀咕咕,半天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好了,我既然敢来,就一定有所准备,熊子他们都带了枪,问题不大,一会儿你们提高点警惕,随时等我通知。”

说完,倪凰挂断了电话。

“继续观察吧!”

我心里隐忧更重。

那种东西对藏宝图趋之若鹜,这情形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九龙剑。

佛眼神石……有大秘密!

我很认真的对小豆子说道:“你多看着点,其他怪物暂且不管,那些格外强大的一定要注意,尤其是……”

“皇族吗?”

小豆子心思通透,一下子就猜到我最担心的是什么了,她点了点小脑袋,笑道:“放心吧九哥哥,我见过两个皇族了,对它们的气息有一定的认知,不会出错的!”

“小子,真遇到皇族你打算怎么办?”

大黑狗斜睨我:“皇族有多强大你应该知道。”

我反问它:“你能对付吗?”

大黑狗摇头。

我怒道:“黎皇让你跟着我,总得有用处吧?”

“汪!瞧不起本座是吧?”

大黑狗龇牙道:“别的不说,真遇到皇族本座绝对能保你平安!”

我不大确定的看着这条怎么看都不靠谱的秃毛老狗:“你准备怎么干?”

“跑路啊!!本座逃命功夫一绝!”

大黑狗毫无羞耻心,想都没想就直言说道:“那个蠢娘们财迷心窍了,为了藏宝图都一头扎进怪物堆里了,这是火中取栗,咱们哥们难道要跟着她一条道走到黑吗?”

我听着怎么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黎皇给我身边怎么安插了这么个货……

略一琢磨,我点了点头:“得,就这么着吧,待会儿视情况而定。”

……

酒店门口人流渐渐稀少,保安已经封了酒店,概不接客。

拍卖会估计已经开始了。

这时,毫无征兆的,茶楼下传来了服务生的动静,对方是日本人,叽叽呱呱的正在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跟他争执。

忽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为什么要把客人拒之门外呢,阿一,让他一边待着去,老在我耳边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吵得我头疼。”

轰!

楼下传来巨响,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汪!”

大黑狗浑身炸毛,一下子跳了起来:“来的不是普通人,好像很厉害!”

这是废话。

楼下肯定打起来了,而且估计是服务生被秒杀的局面,传来的能量波动很吓人,虽然对方已经在竭力克制了,但我在楼上仍旧能感受到冰山一角,让我脊骨生寒。

过路的还是找茬儿的?

我吃不准,下意识的握紧九龙剑站了起来:“做好准备,别硬来,准备跑!”

“跑个屁,碰上这种角儿跑不了!”

大黑狗有些焦虑的原地转动,夹着尾巴,看起来非常搞笑:“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就算是找茬儿的都得先探探话呢,待会儿看对方意思,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容本座想想法子。”

咚咚!

有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须臾后,一个女子上了二楼。

惊艳!

这就是对方给我的第一感觉。

明明已经是秋天,可对方仍旧是一袭白裙,飘然出尘,恍如九天神女谪落凡间,三千青丝垂落在肩,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自有倾城之姿,最是那一双眼睛,让人不可抑制的为之着迷,眉如远黛,眼神明亮,似乎能洞悉人心,一看便是聪慧之人。

不过,她再漂亮,我也没敢多看,我深知这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低头默默喝茶,心里一味祈祷——但愿对方只是正好路过!

可惜,这世界上的事儿,有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女子在楼梯口驻足,四下环顾,偌大的茶馆有很多空位,她看都不看一眼,那双清亮的眼睛偏偏就停留在了我身上,嫣然一笑,迈步朝我走了过来……

……

第0217章 宓妃

我有种浑身炸毛的感觉。

这样的体验难以言明。

明明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丽,可被她盯上犹如利刃抵在喉管,让我浑身不自在。

那是距离感,犹如被俯瞰,我出来混也有些年了,大佬和高手见过无数,这还是头一回产生这样的感觉,很无力……

大兵站了起来,几次握拳又几次松开。

姬子指尖死死拈着柳叶镖,迟迟没有打出去。

显然,他们也不轻松。

“人很多,你这里倒是清净。”

女子站在我面前,声音清幽悦耳,明亮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注视着我,似乎不知道不好意思是什么。

我不回应,只是微微弓起了身子。

“不用紧张。”

女子笑了笑,理了理鬓间凌乱的发丝,大大方方的在我面前坐下,自顾自的拈起茶杯为自己沏茶。

气氛很凝重,唯独她游刃有余。

她扬起臻首饮茶,姿态优雅,又笑道:“你就是叶小九?”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你又是谁?”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

女子微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甚至,我们只会做朋友,不会做敌人。”

我略微松了口气,竟信了她说的话,倒不是我花痴,我看不透她的深浅,而强者又没必要跟弱者说谎,这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通病,不过九龙剑我却不敢放下,更不敢过于靠近她。

“我说了,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

女子一副很自来熟的样子,行事作风与她出尘的气质截然相反:“或许你不认识我,可我却认识你,而且听说了你很多事情,我知道你三岁的时候拉了裤子,趁着你母亲睡觉的时候给她抹了一脸,在你初开智慧的时候,你母亲在人前说起这件趣事调笑你,你面皮子薄,因此还和你母亲生了气。”

我面色已经有些僵硬了。

女子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继续笑着说道:“后来,你早早外出务工养家,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的母亲和弟弟,你会为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跟你母亲发生的每一次冲突后悔不迭。

我还知道,无论你在哪里,你的胸口总会揣着一张你母亲的照片,睡觉的时候又会郑重其事的把它的压在枕头底下,每一次你出去伤了人,或者干了什么刨坟掘墓的勾当,回去以后总是会一遍又一遍的洗手,几乎快把皮擦破了,然后才会看你母亲的照片,因为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脏,不想污了他们,对吗?

其实你是个挺复杂的人,我解读你用了很长时间,看似胆大,其实小心谨慎的很,明明想家想的半夜常哭,可就是因为迷信盗墓贼没好下场的传言,过家门不入,明明回了故乡,偏偏要躲在犄角旮旯里自己种地……”

说此一顿,女子摊了摊手:“你看,其实我很了解你,算是你的红颜知己……”

“够了!”

我一声厉喝打断了她,一手按剑,红着眼睛似恶狼一样盯着她,低吼道:“祸不及家人,你要敢碰他们,老子弄死你……”

“别激动,我说过,我们不是敌人,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很了解你。”

女子很温和,毫不生气,始终面带微笑:“看了你那么多的事情,我当然知道,如果想和你做朋友,就一定不能碰你母亲和弟弟一指头,我不会触及你的底线。”

我略松一口气。

方才我确实慌了。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活着,我也一样,那些年我什么事儿都敢干,什么来钱快做什么,说到底就是仗着没人知道我叶小九来自哪儿,这些事儿从来没人能翻得这么清楚,就算是整天和我混在一起的大兵都未必知道,这个女人却知道,这是抚到了我的逆鳞。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女人:“你到底是谁?来这儿想干什么?”

“我听说过一句话,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看了你那么多事情,我就想真真切切的看看你,难道不行吗?”

女子站了起来,伸出手,笑道:“说了好半天,我只说了我了解你,你还不了解我呢,不过这没关系,以后你会了解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宓妃。”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见她始终笑容洋溢,迅速伸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有点凉,有点滑,然后我就立即缩回了手,重新按剑,心不在焉的说道:“宓妃,好名字!传说中人祖伏羲氏的女儿,又称洛神,其姿倾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这名字和你很配。”

“不错,还知道这名字的出处,看来秦教授没白教你念书,这些文人墨客的酸词儿和骚情你倒是学了不少。”

宓妃一步步朝我靠近,我下意识的后退,可我每退一步,她就靠近一分,我看她不放弃,又吃不准她的深浅,不想一动手搞砸了,干脆不动,任由她靠近。

她站在我面前,伸出素手漫不经心的帮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轻声道:“不过,秦教授的那些骚情你还是不要学了,你是猛士,当抱剑而坐,横刀立马从不皱眉,记住了,当一个武士封剑之日,就是他自取灭亡之时,就说这么多吧,我该走了。”

说完,她轻笑一声,转身飘然而去,一直走到楼梯口时,方才忽然回头,嫣然道:“我的名字叫宓妃,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别忘记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她就这么走了。

来的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空气中的阵阵香风。

“就这么滴?”

大兵挠了挠头,大大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苦笑道:“她这是来找茬的么?我咋感觉她这是来相亲的啊!”

相个屁!

我瞪了这货一眼,什么事儿都能往男女之间扯,怎么就没听出那女人话里的警告。

当一个武士封剑之日,就是他自取灭亡之时。

这话里的警告已经非常明显了。

而且,对方似乎很了解秦教授,极有可能是冲着九龙剑来的!

略一沉思,我扶住小豆子的肩膀忙问道:“你看清楚她了没?她是不是人?”

“是人!”

小豆子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不过我身体里的那个姐姐告诉我,她很恐怖,吓得那个姐姐都不敢冒出丝毫马脚。”

乌衣那种混不吝的角儿都对宓妃心惊肉跳?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满心的疑惑,不过得知这是个人后,我放松不少,有句话宓妃说对了,她这个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她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滴滴!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倪凰发来了一条信息。

“情况不太对劲,你们立即下楼,我们马上走!!”

“……”

我心里一沉,当即挥手喝道:“不管宓妃了,她的事儿先憋着,别告诉倪凰,我们快点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

第0218章 杀机四伏

“太安静了!”

大黑狗很不安,身上仅存的那点没秃掉的狗毛一根根倒竖,人立而起,凑在窗户前向外看了片刻,忽然道:“你们没发现街上的人忽然少了很多吗?”

何止是少了很多?

几乎是没几个人了好吗?

银座是东京最具象征意义的商业街,这里车水马龙,霓虹彻夜不息,夜生活很丰富,这个时间按说正应该是热闹的时候,拍卖会刚刚开办那会儿路上还行人络绎不绝,这才多大工夫,几乎都没什么人了,冷冷清清。

我们都被宓妃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关注外界天翻地覆的巨变!

一切都透露着说不出的诡谲。

这很不合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说疏散就疏散?而且是悄无声息的就疏散了?

“难道是中招了?”

我不太确定,有些忐忑:“可是这也没道理,从没听说有什么怪物会有这样的能力,一下子让一条街的人全部消失,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乾坤大挪移。”

“或者是幻术?”

姬子蹙眉,不过看了小豆子一眼后,又不禁失笑:“不可能,地灵眼能堪破一切虚妄之事,就算是鬼姬那种幻术大师也不可能在小豆子面前耍手段!”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无法解释。

嘎吱!

尖锐的刹车声传来。

许释道那辆加长商务车已经停到了茶馆门口。

“先撤!”

我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茶楼不高,二楼到一楼这点高度还难不住我们这些人,此地很不寻常,一段路我都不想多走。

车里很拥挤,熊子他们那个小队的所有成员外加倪凰和许释道全都挤在一辆车里,再加我们四人就更不用说了。

许释道怀中抱着一个密码箱子,被簇拥包围在最中间。

这是个大商人,见多了商海沉浮,遭遇这种事情倒还能绷得住,不过额头的汗渍也从侧面告诉我们——他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

熊子等人神色很凝重。

我粗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人,立即询问:“情况怎么样?”

“东西已经拿到了。”

许释道拍了拍怀中的密码箱,笑道:“走了很多关系,当场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办了这事儿,我也算是还了当年秦教授对我的知遇之恩。”

“我们被粘上了。”

倪凰言简意赅,凝视着车窗外,叹息道:“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看得见外面的状况!”

我沉声道:“我想知道的是会场里的情况!”

“很简单,我们火中取栗了!”

倪凰冷笑道:“那些东西都想要藏宝图,竞拍的时候都叫价到了一个亿,要不是许先生财力雄厚,恐怕还真压不住这一帮子野心家。不过我们毕竟是华夏人,可这里却是日本,而且被我们抢了东西的不是人,你觉得它们会咽下这口气么?有了你的提醒,我早就让熊子他们在四周转悠了,听闻好几个竞拍失败的主儿凑在一起商量,准备半道上劫了我们。”

一张藏宝图,风起云涌。

我深深看了一眼许释道紧抱在怀中的箱子,和姬子背靠背默默开始闭目养神。

“先回酒店吧!”

倪凰淡淡对司机嘱咐道:“只要回了酒店我们就安全了。”

她显得很有底气,明显酒店那边也有安排,这次她是做足了准备,或许从我抵达上海那一刻起她就在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算计到任何细节了。

车子飞快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如我所预料,不仅仅银座没人,这辆车所经过的所有街道都空无一人!!

我们肯定是中招了。

不过不像是幻术,更不可能是把所有的百姓都传送走了。

具体是什么手段,我现在没有摸着门路,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我们身在局中竟没有丝毫感觉。

这辆车像是一辆灵车,正载着我们通向无尽深渊。

“汪!”

大黑狗忽然跳了起来,大叫道:“路不对!!”

我按住了大黑狗,让它稍安勿躁。

我双眼一直盯着外面看,迄今为止确实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和来时的路大致没差别。

“刚刚过的那个岔口不对!”

大黑狗冲着驾驶室低吼道:“那个岔口是人字形的,主道通着两条路,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来的时候我们是从南边来的,现在朝着大西边跑了,这是出市区的路!”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记忆力很好。

东京的路修建的很复杂,我们初来乍到,只能记个大概,没人能记得住这样的细节。

“老杨!”

倪凰冲着司机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个司机是她带来的,她对此人很有信心,还说受过什么特训,对那种东西蛊惑人心的手段有很强的抵抗能力。

我顺着驾驶位的缝隙看去,却见司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中光彩暗淡,目光呆滞,像很多智障的眼神,只有眼珠子间或转动一下,证明这是个活物。

“还问个屁!”

我豁然起身:“这司机已经被控制了!”

说话的工夫,我就准备上前控制司机,无奈车内人多空间狭小,我的动作阻滞的厉害!

大黑狗的反应同样很快,“汪”的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扑向司机!

忽然,前方光芒大作。

大黑狗撞在光芒上的刹那,立即发出“嘭”的闷响,“哎哟”惨叫一声,直接被反弹了回来,夹着尾巴“吱吱”叫唤个不停,看起来撞得很疼!

咚!

我狠狠一拳头打去,前方再次爆出强光。

我拳头生疼,感觉自己仿佛打在墙上,似乎有一层无形的能量把司机完全保护了起来,可我打开脑域根本看不见前方有能量凝聚。

一切就像我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充满了不合理!

“是气墙!!”

大黑狗低吼道:“就是空气凝聚出来的墙体,是能量有不是能量,跟寻常修士的手段不一样!”

熊子站了起来:“我来试试!”

“别试了!没用!”

大黑狗怅然道:“凝聚气墙都是高手,我们车里这几根葱没人能破开!”

倪凰尝试打开车门,发现车门已经完全锁死。

车速越来越快。

司机似乎猜到我们想破车逃跑的打算,一转眼速度都飙到了二百迈开外,来回在马路上钻。

这种速度下,谁敢跳车?

“遭了你有钱的罪!”

大黑狗把郁闷发泄道了许释道身上,恨恨道:“谁让你这么有钱的,你要是买一五菱宏光,老子就不信他能开到二百!!”

许释道叹了口气,眼里有恐惧,却一言不发,心智很坚定。

司机对我们后座上的情况不闻不问,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恨不得把油门踩进去……

极速之下,市区的一切都在我们眼前飞逝,很快,车子已经离开东京,最后更是一头钻进了老林子里,具体在什么位置,我已经完全不懂了。

“完了!!”

大黑狗很怕死,浑身狗毛倒竖,尖叫道:“这孙子要带我们一起去死!!”

我的心也随着这辆车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车子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架势,正迅速朝前方断崖冲去……

……

第0219章 血媒

“生死有命!!”

大黑狗人立而起,两只爪子合十,又像老僧入定一样一屁股坐在中间,飞快说道:“待会儿听我的,但凡懂点门道的一起按照我说的做,能不能活就看你们的命了!”

车子已经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在山路上颠簸的厉害,随时都有翻车的可能。

大黑狗岿然不动,片刻后又弄破狗爪子,开始以血在车厢里画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大兵凑到我耳旁嘀咕道:“我听说这黑狗血可灵验了……”

大黑狗耳朵很好使,斜睨大兵一眼,怒道:“汪!本座的血岂能和寻常黑狗血比?再废话待会儿可别怪本座不管你!”

大兵讪讪一笑。

大黑狗继续在车厢里“鬼画符”。

那些符号像是一种文字,但又像是远古先民们祭祀神灵的符号,非常复杂,细看下又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每一个符号都蕴藏着莫大的能量,玄之又玄。

“这条狗不简单。”

姬子定定的观察着这些符号,须臾后才低声跟我说道:“这好像是阵,不过不是寻常的阵。我很小的时候隐约听家里的一位长辈跟我说起过,寻常人需走到碎虚极尽,甚至触摸到涅槃秘境时才多多少稍稍能领悟到阵的精髓,但这也不是必然,世界很大,总会有例外,有一种生物在阵法上就天赋异禀,它们的血或骨能通灵,有沟通天地间能量的作用,以它们的血与骨再通过一些神秘纹络就能形成阵法,这种方式叫做血媒。

有人曾经研究过这些生物,发现与种性无关,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动物,与基因没什么联系,只与它们生活的地方有关,可能像老话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某些山清水秀的地方走出来的生灵都通透,能与天地能量沟通。

总之,这种生物要嘛不出现,要出现就是一窝,甚至是鸡犬升天的景象……”

“汪!”

大黑狗不忿:“什么叫鸡犬升天?凭什么人升天就是正常,鸡犬升天就是奇闻?你这是种族歧视。”

轰隆!

车身震动。

这片刻工夫,车已经完全冲上悬崖,那司机呆滞的眼睛里猛然绽放出光芒,“哇哇”大叫着猛踩油门,车子直接朝断崖冲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席卷车内的所有人,因为失重感过于强烈,甚至有种恶心头晕的感觉。

“老黑,你到底行不行!”

大兵大吼:“再磨叽我们就摔死了!”

“闭嘴!”

大黑狗浑身狗毛倒竖,大喝道:“给我开!”

一点微光在大黑狗身下绽放。

这是一点幽蓝的光芒,在黑暗的车厢里分外抢眼。

须臾后,光芒扩散,蓝光在车厢里蔓延,将所有人包裹在内。

“不够,这不够!”

大黑狗急了,大声喊道:“断崖太高,这根本抵不住坠落的冲击力,所有人都动一动,甭管是武人还是修士,全都把手贴在车厢上!”

我们这边四人外加倪凰几乎同一时间动手了。

熊子和斑鸠对视一眼,随之照做。

幽蓝色的光芒是凝聚起的能量,清清凉凉,可是当手放上去的刹那,一股奇异的吸附力自手掌传来,引导着我全身细胞里的能量向外喷薄。

不仅仅是可控范围内的细胞能量,就连那些浅睡眠状态的细胞能量也一并被引导了出去!

轰!

车厢内蓝光大作。

澎湃的能量在这里凝聚,让空气都随之变得粘稠了起来。

“我的娘,谁这么给力?”

大黑狗差点跳了起来,满脸惊喜的盯着我,大笑道:“这下稳妥了,有你在这里,简直比黎皇亲自坐镇都好使,提供的能量太大了,我们应该死不了!”

他们倒是死不了。

可是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细胞能量发疯一样被引导出去,随之而来的是阵阵乏力感,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会变成人干。

轰隆!

车子终于坠地。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可对于车内的我们而言,仿佛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身在这一刹崩碎瓦解,伴随着恐怖的爆炸,火光冲天。

我们所有人包裹在蓝色的能量中,虽不至死于爆炸,可猛烈的冲击力不可避免,我们自己凝聚出来的能量近乎实质化,保护了我们的同时,此刻也成了足以将我们扼杀的刽子手。

我整个人横飞了出去,撞上能量层的刹那,身体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奇怪声音,像骨裂,又不是骨裂声,浑身剧痛,像是要裂开。

大兵额头开口,血流满面。

姬子背部撞在能量层,冲击力伤及肺腑,口中溢血。

唯独小豆子没事,因为那一刹那我和大兵已经竭尽所能的尝试用身体去保护她。

我们这些有着异于常人力量者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熊子的队员死伤最为惨重。

我看见有两人脑袋撞在一起,竟撞得脑浆四溅。

还有一个身子弯曲刹那,被其他人压了上去,以至于整个人像是从腰部折叠起来一样,脊椎骨当场断裂,必死无疑。

短短刹那,至少有四五人死去,人人带伤。

倒是许释道有倪凰保护,只是一条手臂骨折而已。

至于司机,车子爆炸刹那就被炸碎了,尸骨无存,只留下一截疑似烧焦的大腿甩在不远处。

这是个惨烈的结果,我们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看到,就已经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散!”

大黑狗怒吼,蓝色的能量层溃散于无形。

山崖下是一条峡谷,宽度与八车道的马路差不多,两侧壁立千仞,又生长着茂密的植物。

这里冷风呼啸,阴寒逼人。

四周都是车辆的残骸,以及汽油燃烧后发出的刺鼻味道,黑烟滚滚。

熊子抱着自己死去的队友,那是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孩子,最多只有二十岁,脖子诡异的扭曲着,应该是坠地刹那脑袋撞到了能量层上,导致骨折当场死亡。

熊子眼里血丝密布,像头暴怒的黑瞎子,冲着四周怒吼道:“既然把爷爷请来了,就滚出来,别他妈的装神弄鬼!”

咔咔!

有人掏出了枪,直接上膛。

熊子带来的这些人素养极高,同伴死去,不顾悲伤,第一时间戒备四周。

显然,事情不算完。

对方大费周章的给我们罗织出一张天罗地网,肯定想到了会有幸存者这一茬,再不济也得来取走藏宝图,此地肯定早有人在候着了。

“桀桀桀……”

阴冷的怪笑声响起,没有方向感,似乎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笑声在峡谷中回荡着。

须臾后,一道阴冷的男声响起,对方话语僵硬:“没想到还活下来这么多,有点手段。”

“是见不得人吗?”

倪凰环顾四周,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在暗地里鬼鬼祟祟了,有什么招我们接着。”

“出不出来有关系吗?你们难道猜不到我们为何而来?”

半阴不阳的男声再次响起:“若不是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怎会送掉这几条大好人命?把东西放下吧,我任由你们离去,如何?”

“说笑了。”

倪凰淡淡道:“即便我们得不到,但我们可以毁掉,否则,真让你们得到那样东西的话,死的可不就是我们这几个人了,或许所有人都得死!”

暗中的东西有点坐不住了,呵斥道:“你敢……”

“滚出来!”

倪凰一声厉喝,直接打断对方!

峡谷两侧的丛林里传出阵阵细细索索的声音,树丛涌动,显然,不止一个东西在这里等着我们。

……

第0220章 山虿

倪凰四处环顾,无声无息间靠近我,低声说道:“我听说东京西郊外有一处自然保护点,算是日本这块狭隘土地上难得的人迹罕至之处,因为地壳活动原因,峡谷纵横,有不少沟沟壑壑,不少喜爱远足之人在这里发生意外,于是在政府的刻意操控下,这块不大的地方几乎被雪藏,鲜有人听说过它,倒是成了犯罪者弃尸的好去处,东京的弃尸案,十之八九尸体都丢在了那个地方。”

我疑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在那个自然保护点?”

“应该错不了,巴掌大的岛国愣是挤了一亿人口,找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可不容易。”

倪凰见我疑惑,干脆挑明了想法:“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逃。我听说这里的峡谷四通八达,就像是迷宫一样,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深更半夜两眼一抹黑,只要我们从东面冲出去,他们想找到我们也难,拖拖时间,兴许有机会穿过这里回到市区。一会儿真动手了,还得靠你们四个人,我带来的这些人除了熊子和斑鸠,剩下的对付人还行,对上那种东西,没戏!”

我下意识的看了斑鸠一眼。

这个瘦削的年轻人此刻神情淡漠,时不时的扶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眸子清亮。

他应该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了。

“斑鸠和熊子的主要任务是护送许先生突围出去,那张藏宝图太重要了。”

倪凰似乎猜到我在琢磨什么,立即说道:“吸引这些怪物的任务还得靠你们。”

我看了她一眼:“你呢?”

“别指望我。”

倪凰道:“我没带琴,手段恐怕还不如你。”

得!

你们跑的跑,没家伙的没家伙,刚刚却一个比一个叫嚣的凶。

我冷笑道:“敢情就准备让我们哥几个卖命?”

倪凰大约自己都觉得不太厚道了,立即说道:“我会和你们一起拖住对方的,总而言之,一切都要以护送许先生和那张藏宝图为重。”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此时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如何能让我们这几个人活着走出去,这次任务水很深,混在里面我也瞧不清怎么做是对,干脆保命至上得了,力所能及之下,我倒是不介意帮倪凰一把。

黑暗中人影幢幢,左右两侧密林不断有人走出。

一个,两个……

不过须臾,至少上百人出现。

而且,还在源源不绝的有人走出,这些人黑衣黑裤,拎着乌光闪烁的钢刀,环目四顾,黑压压一大片。

我们被包围了。

我心都凉了半截儿,两侧灌木丛并不深,看样子根本藏不下多少人,起初我估摸着最多二三十个顶到天了,至少有的一拼,现在蹦出好几百号,这还打个屁!

我用手肘戳了戳倪凰,低声道:“各安天命吧,这局面,谁留谁死,我们哥几个命糙,可也不想给你们垫背。”

“你……”

倪凰面色一变,低喝道:“叶小九,你可真行。”

我没回应。

“怎么样?你们改变主意了吗?”

人群中传来阴冷的声音:“我还是那句话,老老实实留下藏宝图,我任由你们离去,否则,你们全都死在这。”

说话的是个秃头汉子,明明生的五大三粗,偏偏面皮白净,没有一根眉毛,五官又相当清秀,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只见到此人,我莫名有些眼熟。

“他是八指。”

大兵在我耳边嘀咕道:“以前在澳门的时候,我们俩隔着大老远见过他一面,据说是日本这边的黑帮分子,势力很大,这个鸟国家黑帮合法,能在这儿混出头的都是狠角儿,这孙子就特变态,别人是杀人,他是玩人,变着法儿的折磨。”

他这一说我还真就想起来了。

现在回头一想,这个八指应该不是人。

趁着他跟倪凰嘴炮的工夫,我凑到小豆子身旁问道:“能看清它们的正面目吗?”

“紫色的……”

小豆子抿着嘴唇说道:“紫色的皮肤,看起来特别厚,而且非常粗糙,有点像犀牛皮,额头两侧和下巴两侧各长着一根黑色硬刺。”

这……

我挠了挠头,一时还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玩意。

“山虿!”

大黑狗忽然说道:“我知道咱们之前为什么就跟中了幻术一样了,就是这些东西在搞鬼!”

现在倪凰在跟八指在说话,看得出来,八指似乎很忌惮倪凰,并不想真的动手,他似乎背后有人在指使,应当也是身不由己,此刻只想不动干戈带走藏宝图,甚至提出藏宝图倪凰可以誊抄一份。

我们几人缩在最后面,倒是有了片刻闲暇工夫,大黑狗趁机同我们说起了这山虿。

这是一种群居怪物,社会结构模式类似于蜜蜂,八指应该就是虿王,其余山虿都得服从他的命令。

这种东西天生皮厚,皮肤近乎于一层厚厚的甲胄,寻常兵刃根本破不开它们的皮肤,唯一的弱点就在脖子上!

也就是说,想杀死它们,只能斩首!

它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伴生物,每一个山虿出生后,额头两角中间都会生长出一根非常结实的黑角,这东西十分坚固,会一直长到将近一米五,当它们成年的时候就会脱落,然后山虿会将之打造成武器,终生使用。

这种武器上面有毒,一旦被刺中,毒素进入血液,人会麻痹,甚至接连发高烧,能扛的过去也算,扛不过去……就会活活烧成白痴!

最诡异的是,这种东西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小,最小时近乎于虫子!

方才这些山虿就是缩小后蛰伏在四周,我们根本察觉不到!

而虿王则身上会散发出一种非常古怪的气雾,这种气雾无色无味,一旦吸入,人的目力就会受影响,看周围的环境时只能看到虿王想让你看到的景象,这便是民间常说的鬼遮眼,实际上,若是遇到鬼遮眼,十有八九是被虿王折腾了。

这不是幻术,而是直接在视觉神经上做手段。

“总之,很难缠!”

大黑狗耷拉着舌头说道:“山虿近些年在华夏已经很少出现了,说不准都已经死光光了,这玩意以前多出现于东北深山老林里,看来是都跑日本了。”

说话之间,前方的谈判似乎有了结果。

八指脸色很难看。

这很正常。

他现在占据了绝对优势,却没有上来就喊打喊杀,反而绞尽脑汁的提出了十几种解决办法,都被倪凰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

“你别真以为我怕你!”

八指咬牙切齿摆了摆手,彻底翻脸,阴嗖嗖的说道:“全弄死!”

……

第0221章 狼奔豸突

八指口口声声叫嚣着不怕倪凰,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他的心思,不过很显然,他更惧怕自己后头的存在。

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人潮的向我们迫近,像扎口袋一样,不断收缩我们的活动空间!

“死!”

我根本不曾料到,率先出手的竟然会是斑鸠。

这个打见面起就没听他说过几句话的男子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要命的大招,只见他似猿猴般腾空跃起,身上爆出强光,似一轮小太阳,刹那照亮峡谷。

那是澎湃的能量,凝聚成一片片巴掌大小状似鱼鳞一样的光刃,朝四周飞散。

山虿体魄坚韧,像身披甲胄,这些光刃未能造成巨大杀伤,打在它们身上时顶多将其击退,也有一些倒霉的被扫中了脖子,当场喋血。

大黑狗说的不错,山虿的逆鳞在脖子上,这是它们唯一的弱点。

瞬息后,强光散去,斑鸠手中拎着一把完全由能量凝聚成的大弓,在半空中仰身开弓!

嗡!

飞矢直取八指!

这样的进攻是非常犀利的,强光刺眼的刹那发出绝命一击,八指根本不能抵挡,肩膀被洞穿,血水泼洒,它最多只是走到了结气秘境的巅峰,或许隐隐约约触摸到了化形而已,完全不是斑鸠的对手,负伤后大为惊恐,捂着肩膀飞快后退!

“你必死!”

斑鸠冷笑,落地后手中能量化形聚成一柄两米长的可怕巨剑,与他瘦削的体型完全不符,拎着巨剑冲进人群,简直就是一头人形蛮龙,挥舞着巨剑,就算不能斩杀山虿,却也足以将之扫飞!

四周山虿匆忙阻拦斑鸠,在给八指争取时间。

这是个很提气的事儿,明明处于弱势,却能压着对方穷追猛打。

不过,很快,绝大部分山虿反应过来了,继续向我们碾压而来,只留下一小部分山虿保护八指,它们数量庞大,哪怕斑鸠个人战力极高也没用,迟早会被耗死。

“这个二杆子!!”

倪凰气得跳脚,斑鸠的出手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哐啷!

我拔出九龙剑,双手握剑,将小豆子挡在身后:“准备突围,必须撕裂个口子杀出去!”

“卧槽,你干啥?”

忽然,大兵惊呼一声。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大黑狗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圆滚滚的,像吹起的气球,大兵似乎有了不好的联想,脸都绿了。

“别说话,正努力着呢!”

大黑狗声音嘶哑,狗眼珠子里都是血丝:“爷爷带你们跑路,呃……不行了,快炸了……”

似乎是腹胀难忍,大黑狗原地转圈,末了忽然停下,屁股对准了正朝我们迫近的山虿狂潮,一条腿徐徐抬起。

我面色巨变,连忙屏息,须臾后,只听旁边传来“噼里啪啦”一连串巨响,似机关枪开火了一样。

滚滚黄绿色的气雾喷薄而出……

一时间,这里敌我难辨,恶臭难闻。

相比起大兵吃的那一记狗屁,这简直比生化武器都要恐怖。

浓雾中,我听到干呕声、呻吟声、惨叫声、怒骂声……

“汪!扯呼!”

大黑狗大呼小叫:“冲出去!!”

我一把搂起小豆子,卯足气力向前冲去,这里浓雾弥漫,可见度太低了,不仅我看不见山虿,对方也看不见我们,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咚,咚咚!

我不知撞飞了多少人,又与多少山虿擦肩而过,这样的狂奔是细胞能量的极端运用,疯狂压榨燃烧着体内的每一点能量,如此下去很容易出问题,一个不小心就会突破极限,释放出潜能,不过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玩命的飞奔。

许久后,直到我感觉不再撞上人时,我知道,自己大约是跑出来了。

又奔行一截,眼前气雾渐渐散去,我们已经出现在山虿的身后,距离颇远。

至此,我才终于停下,准备缓一口气,体力消耗太大了,任谁都受不了。

扑通。

大兵伏倒在地,干呕不止:“这到底是什么招?屁遁吗?我感觉自己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汪!”

大黑狗不满:“本座损了自身多少能量才放出的大招,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太恶心了……”

熊子拽着许释道坐在一侧,喃喃道:“我竟然被一个狗屁给救了。”

许释道就有点狼狈了,他站的位置特殊,正好在大黑狗旁边,身上似乎被崩上点什么……

“都出来了么?”

倪凰回过了神,终于关注到了正题。

她不提还好,我这才注意到我们身边少了很多人……

绝大多数都是熊子带来的同伴,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像我们一样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撞开人群冲出来,一旦被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小伟呢?狼哥呢?”

熊子慌了神,连忙站了起来,就这么几个人,他环视清点了好几圈,失声道:“只跟着冲出来三个,剩下的全陷在里面了!”

这时,大黑狗释放的毒气终于散去。

很多山虿差点被熏死,被狗屁呛得都晕过去了,隔着很远,我看到了没冲出来那几个人。

有人倒下了,估计是体力不济挤在人群中被推倒,是被活活踩死的。

还有人可能慌了神,在混乱中攻击山虿,遭到了反击,被山虿砍死了。

唯一活着的是个年轻人,他就是熊子说的小伟,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后生,他似乎扭了脚,被挤到了峡谷一侧的角落里。

山虿回过神,朝着小伟迫近。

小伟似乎承受不了这种压抑,猛然拔出手枪怒吼着朝山虿射击,可惜子弹打在这种怪物身上只是火星一闪而逝,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和你们拼了!!”

我们能清晰听到小伟发出的最后一声咆哮,他丢掉手枪拔出军刀朝山虿扑了上去,很快被淹没,登山虿散开时,他近乎被利刃分身,下肢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半截身子还在无力的挥动军刀,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最后时刻了,有山虿狞笑着拖着他的上半截身子奔跑。

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我也一样。

“吼!”

熊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松开许释道想折返回去。

“兄弟,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大兵连忙一把抱住熊子,低吼道:“撤,我们撤出去才有机会!”

“走!”

倪凰一挥手,又看向熊子,很认真的说道:“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说动徐老出手。”

熊子眼睛一亮,似乎这个徐老给了他巨大的信息,狠狠点了点头,又犹豫道:“可是斑鸠不知道去哪了……”

“他有自保能力,这些东西还难不住他,当下最要紧的是护送许先生!”

倪凰断喝道:“撤,再不撤来不及了!”

山虿已经发疯一样再次朝我们追了上来,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头。

……

第0222章 惊变

跑!

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这条峡谷是东西走向,向东是唯一能返回东京的路,也是我们所选定的方向。

喊杀声不绝于耳,成百上千的山虿像疯狗一样在后方紧追不舍。

峡谷尽头,藤蔓丛生,这里又阴又湿,腐味弥漫,大约真的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藤蔓自山石上垂落而下,密密麻麻,乍一看还以为是绝路,我心都凉了,不过走上前细看,发现路在藤蔓后方隐藏着,那似乎是山腹中的一条溶洞,里面隐隐约约能听到流水声。

我们在这里驻足,吃不准溶洞里的情况。

“我看凶的很!”

大兵嘀咕道:“洞口双石矗立,犹如盘蛇,对面两峰擎天,阳光难入,空气流动微弱,清风不过,晦气丛生,又有地水涌动,阴气磅礴,又阴又湿的,就算我这个相地相的不好的也能瞧得出这叫极地凶葬阁!”

“汪!废什么话?”

大黑狗龇牙道:“让你看里面有没有路,你当是看坟呢啊?还极地凶葬。”

“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老祖宗留下来的风水你真当只是管死人的事儿?管的更是活人的事儿,是勘定环境是否宜人的法门!”

大兵驳道:“好人栖良地,坏人配恶土,一般风水越是恶劣的地方,栖居的生灵就越是凶悍,这种地方死人都嫌睡得不踏实,更不用说正常人了,溶洞里要是果真有什么东西等咱们,绝对是那种惹不起的角儿。”

大黑狗都被说的犯嘀咕了。

大兵随即又说道:“比如你这种放屁这么臭的老狗,从风水学上来说,天底下就没适合你的土地。”

“汪!”

大黑狗暴怒,一人一狗又掐在了一起。

他们折腾的工夫,我已经穿过藤蔓进了洞。

洞中有风。

但不是风生水起的那种风,是过堂风。

也就是说,溶洞应该不是死胡同,能穿过去。

这里很宽阔,似乎有很多萤石,前方绿油油的,隐约可见有一片类似于湖泊一样的水域,似乎是溶洞地势低矮,雨水灌进来形成的,水深不知几许,留给人行走的地方很狭窄,都是拳头大小的碎石,走上去很滑。

大兵说的对,这里风水很差,果真有东西栖居,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我想的更深。

山虿在围堵我们的时候,西边投入了很多人,我们要是趁乱朝西冲,就算是我的体力都未必能冲的出去,唯独东面围堵我们的人少,仿佛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会从东面逃跑一样。

要知道,东面是返回东京的方向,按说这个方向才是它们严密防守的位置!

这些情况起初我没有在意,经过大兵那么胡说八道一气,再细细回顾,我觉得脊背发寒。

山虿被甩出去很远了,但还是随时有可能追上来。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粗略观察了一下,目前溶洞里还算平静,心一横,干脆叫了其他人进来,除了铁了心横穿这里,我们的选择似乎不多,而且更让人绝望。

“都小心点!”

我提醒他们一句,拉着小豆子深一脚浅一脚在前面开路。

这溶洞太深了……

我感觉似乎是一座大山内部被掏空了一样,越走越心惊,毫无走出去的模样,再回头,入口都已经看不见了,眼前只剩下溶洞顶部萤石发出的惨绿色的光芒,旁边的地下小湖水面上反射出绿光,犹如一层均匀鬼火铺地一样,甚是吓人。

洞中风感越来越小,湿闷越来越严重。

我身上黏黏糊糊,不只是汗,还是水汽结在了皮肤上,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小九,这还能不能走下去?”

大兵都迟疑了:“我感觉够呛了,这里空气已经很浑浊了,不像是通风的地方,跟缺氧的古墓里差不多,再走下去可能会出事!”

在这样的环境里,缺氧确实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不知多少土夫子在这个上面栽了跟头。

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了,犹豫片刻,边走边说道:“风感应该是错不了的,可能溶洞太深,过于宽阔,中心区域空气流通不好,再挺一挺,往前走走或许就出去了,都打起点精神,一旦头晕眼花乏力,或者胸闷,立即告诉我!!”

“走吧!应该都能挺得住。”

倪凰在后面督促。

我点了点头,拉着小豆子继续向前走。

又行片刻,许释道忽然出声:“小兄弟,歇歇吧,我真的不行了!”

惨绿的环境下,他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皮鞋,这种参加一些聚会用的皮鞋是好看不中用的东西,累脚不说,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很快就报废了,头部已经开了口子,隐隐有血迹渗出。

这倒是个爷们,一个过惯了好日子的富豪,能在缺氧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脚成了那样都不吭一声,实属不易。

“歇歇吧。”

我拉着小豆子在一边坐下,又对许释道说道:“你去洗把脸吧,这里水凉,清醒一下。”

他精神不济,不仅是疲惫,更是缺氧造成了昏昏欲睡的感觉,拿凉水刺激一下有好处。

许释道跌跌撞撞朝水边走去。

我揉了揉小豆子的脑袋,正欲询问这丫头的状况,怕她支撑不住,却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一本正经的环顾四方,一双眼睛熠熠生光。

我手一哆嗦,差点滑到水里,惊道:“你是乌衣?”

“现在才看出来?”

小豆子回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老娘的手好摸吗?滑溜不?”

我连忙放开,讪笑道:“我还以为是小豆子呢……”

“是小豆子你就能拉拉扯扯了?”

乌衣得理不饶人:“你这是猥亵,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我有心想强调小豆子只是个孩子,一想现在她身体里的或许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硬生生的又把话给憋回去了。

“你说你,天天都搞什么屁事?没事就带着她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乌衣很生气,咬牙道:“老娘好端端的睡一觉,结果一睁眼发现你个王八蛋又带来她玩送命游戏,差点吓死老娘,好说歹说总算把那丫头劝回去了,现在还是老娘帮你们盯着点吧!”

“这个地方……”

我迟疑道:“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是很不对劲!”

乌衣认真道:“我感觉到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已经完全威胁到了小豆子的安全,不得已苏醒,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还没弄明白,总之,小心无大错,我陪你们走一程……”

她话刚刚说完,许释道毫无征兆的尖叫了一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被吓坏了,指着水面大叫道:“鬼!水里有鬼!!”

……

第0223章 人脸

熊子的反应速度是最快的,他距离许释道也最近,惊变突起的刹那,一跃而起,一把抓住许释道的衣领迅速将对方拖远,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许释道前方,一脸警惕的盯着水面。

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不再闲说,高举九龙剑全神戒备。

这里很不寻常,我们几乎成了惊弓之鸟,难免有风声鹤唳之嫌。

良久后,水面并无变化。

“是不是你看错了啊?”

大兵吃不准,说道:“毕竟是个普通人,极端缺氧的情况下心里惶恐,说不得会产生幻觉,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呀!”

“我……”

许释道张了张嘴,想辩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其他情况,让他都有些自我怀疑了,失魂落魄的坐在乱石上,发丝间不断有水珠儿滚落下来,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不会啊,我明明没有看错的……”

熊子似乎还想询问情况,被我一挥手打断了。

“歇的差不多了,走!”

我的态度很坚定,吃不准这里的情况,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不敢驻留太久。

“一会儿你跟姬子走一起,断后,多照看着点他们。”

我低头对乌衣嘱咐一句。

这是个老油条,睡了一觉醒来后愈发深不可测了,有她在,我多少能安心点。

见乌衣答应,我拎着九龙剑在前面开路,步子刚刚迈开,忽觉脸上一凉,动作为之一滞。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前方什么都看不见,但走上去却明显有异样的触感,似乎撞在了一张大网上,狠狠将我弹了回去,脸上的触感清凉滑腻,仿佛果冻甩在了脸上!

“滚开!!”

慌乱之下,我咆哮一声挥剑向前斩去,剑锋所向,如砍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有着力点,但我挥舞出去的力量却被化解的干干净净,九龙剑也被反弹了回来!

这太诡异了!

我“蹬蹬蹬”连退三步,伸手朝脸上一抹,脸上都是水渍,应该是汗水,并没有沾染上什么。

“怎么了?”

倪凰询问道:“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我已经完全打开了脑域,可惜仍旧是什么都看不到,前面并没有能量凝聚,于是我看向乌衣,乌衣一脸茫然,向来无往不利的地灵眼都失效了。

不过乌衣是个实践派,干脆学着我方才的模样向前走去,不过片刻她就被弹了回来,一脸活见鬼的样子。

“我们走不了了,有个劫道的。”

我面色凝重,说道:“前面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看不见,却能摸得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汪!都让开!”

大黑狗扯着破锣嗓子嚎了一声:“好狗不挡道,本座来瞧瞧什么东西这么不开眼!”

它比我和倪凰都要谨慎,没有冲上去被反弹回来,反而在屏障的边缘区域来回踱步,似乎在观察什么,须臾后,这秃毛老狗对着无形屏障撅起了屁股,一条腿徐徐抬起!

“停!”

大兵惨嚎道:“能不能换个法子?这里空气流通不好,会死人的!”

大黑狗仔细琢磨了一下,难得的认同了大兵看法,不过随即它对着前方“呸”的就喷出一大串哈喇子……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哈喇子竟漂浮于半空中,聚而不散,凝结成一颗琉璃球似得水珠,飞快的旋转,须臾后,“啪”的一下子爆开,那场面真的是吐沫星子横飞,大兵闪避不及时,被喷了一脸。

“我哔了你狗祖宗……”

大兵捂脸咒骂不停。

大黑狗一张狗脸拉得很长,表情十分的人性化,我都能感觉到它的心情很糟糕。

憋了半天,大黑狗有些艰难的说道:“这已经不是能量了……”

“那是什么?”

我急忙追问:“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大黑狗不答,反而扭头问我:“见过你师父出手没有?”

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黎皇与夜枭激战那一夜,他似神魔,不可匹敌。

“一样都是涅槃,可到底层次不一样。”

大黑狗摇头摆尾,难得见它一本正经,沉声说道:“小子,知道为什么四大秘境最后一个秘境叫涅槃吗?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那是一场蜕变,能摸得到这种蜕变的才能叫涅槃,摸不到……那也就是个假涅槃!你师父,是当世仅存的几个已经摸到蜕变关键的人物,甚至我怀疑他随时都能极尽升华,踏出最后一步,他不做,只是不敢,因为没人知道迈出那一步意味着什么!

但毫无疑问,摸到了那种蜕变,将拥有鬼神难测的能力,你应该见过他驾驭气候的力量吧?当真是呼风唤雨,可怕到极致!

这种驾驭气候和周围环境的力量,严格意义上已经不能称之为是能量,而是天地神威。”

我隐隐猜测到它要表达什么了,失声道:“你怀疑……我们遇到了我师父那个级别的存在?”

“不一定,有的怪物天生就能驾驭周围的环境,但很罕见。”

大黑狗拉着狗脸说道:“毋庸置疑,我们现在所遇到的,就是对周围气候的一种驾驭,这堵无形的墙是凝风聚水形成的,无色无形,但真实存在,暗中的那位对我们出手了……”

后有追兵,面前又有强敌,我们似乎陷入绝境了。

我有些焦虑,暗中的那位既然出手,却迟迟不出面,这是猫捉老鼠的愚弄么?

我不自禁的来回踱步,试图缓解这种焦虑,忽然,我看到了许释道,眼前一亮,这可能是唯一一个真正见过那头拦路虎的人。

当下,我几步冲到他面前,很认真的问道:“许先生,刚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说有鬼?”

“水,水里……”

许释道恐惧不已,已经无法保持自己的风度了,指着水面颤声道:“水里有人,我刚刚洗脸的时候,忽然看见水里有一张可怕的人脸,它正冲着我笑。”

在水里么?

我盯着平静的水面看了片刻,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水面绿汪汪的,很平静,并无什么异样。

迟疑片刻,我沿着水边逡巡,一直走到许释道洗脸的位置才终于驻足。

水面有波纹涌动,隐约可见水里真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但有些看不清,于是又往前凑了点,几乎是正对着那水里的东西躬身去看。

那……果真是一张惨白的人脸!!

这张人脸苍白浮肿,嘴巴夸张的咧开,满嘴的烂牙,齿缝间似乎有黑色的粘液,正在诡异的冲着我笑!

“死!”

我怒吼一声,举剑朝水中斩去!

哗啦!

利刃断水,水花四溅。

那张可怖的人脸消失了。

须臾后,水面归于平静,我凑上去再看,人脸再次浮现。

啪嗒!

忽然,我感觉脸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坠落到了脸上。

我伸手一摸,是血,殷红冰凉的鲜血。

这血,是从我头顶上坠落下来的。

一时间我如坠冰窟,感觉脖颈僵硬,机械般的一点点抬头向上看去!

……

第0224章 脂香

一张狰狞可怖的人脸跃入我眼帘。

这是一具恐怖女尸,倒挂在溶洞顶部,皮肤在周围萤石之光下蒙上一层惨淡的绿色,齿间不断有黑色脓液躺下,她上身不着衣物,胸部被割去,不断有鲜血淌落。

显然,这不是一具消停的尸体,她眼睛睁开了,不见眼珠,眼眶里闪烁着绿光,嘴巴夸张的咧开冲我笑。

水中无鬼,头上悬尸。

我刚才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水鬼,而是溶洞顶部尸体的倒影。

被发现刹那,女尸无声无息坠落了下来,她像是天空里的雄鹰捕食,一个俯冲朝我面门扑来!

咔嚓咔嚓!

我身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在飞快震颤蠕动,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状。

下一刻,我一声怒啸,直扑女尸。

我在模仿九龙图上镌刻的龙姿,这是亢龙之态,一怒能冲九霄之外。

嗷吼!

隐约间,我能听到自己筋骨皮肉里发出阵阵恐怖的咆哮,心无杂念,一往无前。

这是我观摩九龙图理解最深刻的一式,所谓亢龙,即凌驾九天之上的真龙,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能极尽升华,必然会从高天坠落,死于浅滩。

这一式,求得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须有决死之勇气,有我无敌的信念!

“杀!”

迎上女尸的刹那,我奋力一剑斩出。

此时,我与女尸近在咫尺,我能清晰的看见她浮肿渗人的脸,甚至能嗅到她身上弥漫出的腐臭。

女尸探出爪子,迎击九龙剑。

铿!

磅礴巨力的碰撞下,剑身震颤,有火花一闪而逝。

我从半空坠落,“蹬蹬蹬”连退好几步,那女尸则落入水中。

我感觉自己手掌发麻,手臂的骨骼都在轻颤,这女尸的尸体未免过于坚固了,堪比神兵利器,但绝不至于那么的恐怖,我只是稍缓一口气,再次扑了上去。

尸毕竟是尸,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大粽子之类的东西,或许它只是被某种秘术控制了,变得坚逾金铁,但终究不是生前,动作迟缓,等我扑上去的时候,它才刚刚从水中爬起,空洞的眼眶里绿光闪烁,显得很木讷,骨关节噼里啪啦爆响,迟缓的抬起手臂朝我面部抓来。

可惜,我的剑更快!

噗!

我一剑斩落它的头颅,脑袋“咕噜噜”的在浅滩碎石上来回滚动。

扑通。

尸体在水里倒下。

但是那颗头颅却不消停,嘴角牵扯,在笑,嘴巴“啪嗒啪嗒”开合,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哒哒”的脆响,似乎想撕咬什么。

姬子随手打出一枚柳叶镖,洞穿头颅,这颗死人头才总算消停。

“太弱了。”

我想了想,道:“这女尸只是傀儡,不是正主儿,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手段。”

水域平静,毫无波澜,前方无形的墙壁仍然存在,阻挡我们的去路。

大黑狗盯着女尸看了片刻,忽然人立而起,去扒拉姬子的背包。

这老狗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在寻找它的东西,临行前它曾经在姬子的背包里塞过一个小包,跟女性用的那种小挎包差不多,大红色的,特别骚气,还说自己的所有宝贝疙瘩都在那里面,死皮赖脸让姬子给它带上。

它抄出了自己的家伙,大狗爪子在小挎包里扒拉。

须臾后,大黑狗取出三柱清香,一个女性常用的气垫盒。

“老黑,这是捣鼓啥?”

大兵咧嘴奚落道:“难不成不准备画个美美的妆,玩一出美人计?哦,不对,是美狗计?”

大黑狗斜睨,咆哮道:“滚!”

它狗脸拉的很长,似乎很凝重,不理会大兵,自顾自的捣鼓着自己的事情,打开气垫盒,里面却不是化妆品,而是一层黑乎乎的油腻东西,然后又把三柱香插在上面。

我奇道:“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可能遇到祖宗了,留个买路财!”

大黑狗低声对我说道:“那些东西里有些祖宗很邪,就跟传说中邪魔外道似得,你瞧见那具尸体了么?胸部被割去,头发被剃掉,口中有黑涎,这似乎是一种经过古怪仪式弄出来的东西,叫尸仆,有些极凶的怪物把人尸弄成尸仆,是将之当成了仆人来看待!如果说这里的那位祖宗之前还可能只是劫道愚弄我们的话,那么从你一剑斩杀了它的尸仆起,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了。”

敢情我还办错了?

我看着大黑狗取出的小盒子,无奈询问道:“你这又是什么东西?”

“脂香!”

大黑狗道:“黑色的那些东西是人油,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有害人,更不是狗精!那玩意火葬场里很多,烧尸体的炉子里一刮全都是,至于那三炷香叫做火香,是特制的,火香点人油,便是所谓的脂香,但凡是养尸仆的东西十之八九都很喜欢这玩意,它们就跟恋尸癖似得,但凡是跟尸体有关系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你斩掉了它的尸仆,我偿还它脂香,这是恩怨分明,但愿那位会放过我们!”

大黑狗的门道很多,这些稀奇古怪我从未听过的法子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学到的。

啪!

忽然,倪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手很凉,我能感觉到她手在不断颤抖,连忙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大碍。”

倪凰摇了摇头,青丝散乱,看起来有些狼狈,面色苍白,脸上都是汗水,轻声嘀咕道:“你别打岔了,让黑狗赶紧作为吧,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我不解的看着她。

“时间!”

倪凰咬牙道:“我们并没有把那些山虿甩开太远,现在我们在这里耽搁了这么就,那些山虿没追上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脸色变了,这里太诡异,搞的我都忽略了这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它们不来,或许是不敢!”

倪凰道:“它们忌惮这里,但是,它们对藏宝图又志在必得,不敢进来却能包抄我们,把这里包围起来,它们不来,或许正在迂回,我们必须在它们迂回过来之前从这里出去!”

我点了点头。

大黑狗已经开始施法了,当它点燃三炷香的时候,这香仿佛是金属做的,竟通体发红,像烧红的铁丝,下面的油脂开始融化,不过时竟“咕咚咕咚”似沸腾了一样,滚滚浓烟四散,浓烈的尸臭四下弥漫。

大黑狗像个神棍,对着四面八方拜了又拜,一本正经的朗声说道:“前辈见谅,偶然经过贵宝地,惊扰了您老人家,又无意伤了您的尸仆,特此献上脂香,只想化解这一段恩怨,求您开个路,放我们一条生路。”

“哼……”

一道阴嗖嗖的冷哼毫无挣扎的响起:“伤了我的尸仆?你们那是伤了它吗?是把它的头都砍了!!”

……

第0225章 酒童子

黑烟滚滚,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

这叫脂香,名字很美,有膏腴的感觉,正常人却难以消受,好在没有过多折磨我们的嗅觉和神经,黑烟与臭气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接引,朝着一个方向飘荡而去。

那是偌大的水面中央凸起的一片浅滩,距离我们最多不过六七十米的距离,一根天然形成的石柱在那里矗立,石柱似千年古树,形状奇特。

一个黑影自石柱后冒出。

显然,这是正主。

我精神不由自主的绷紧,微微眯起眼睛,中了芲毒之后,感官敏锐,能清晰看见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看起来像个十二三的少年,造型却很古怪,头上扎着日式发髻,有点丸子头的感觉,穿着打扮也跟很早以前的日本浪人差不多,背后却背负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皮肤白皙中泛着青色,像被人掐死的死孩子,嘴唇青紫,口中两颗虎牙尖锐的骇人。

哧溜!

弥漫着尸臭的黑烟被它一股脑儿吸入鼻腔中,仿佛嗅到了什么很诱人的气味,舒坦的他“嗯哼哼”的叫唤着,表情陶醉到极致。

“你们……嗯哼哼……”

这矮小男子顺坦浑身不住的哆嗦着,每一股黑烟钻入鼻腔,都要抖上三抖,跟大兵尿尿一个德性:“你们弄死了我的尸仆,那是我唯一的仆人,现在这年头风声紧,弄个仆人可不容易,这是大错!嗯哼哼……”

说到这里,矮小男子浑身抽搐,跟羊癫疯犯了一样,舒坦的冒泡,话语含混不清,半天没表达明白心中所想。

“该死,是酒童子!”

大黑狗低声嘀咕道:“这玩意邪性呀!”

我凑在它旁边,不解道:“很厉害?”

“说不上厉害,但不好对付!”

大黑狗看起来轻松很多,从它神态能瞧得出,至少不是遇到了黎皇那个级别的角儿,还有一线生机,趁着那矮小男子抽羊癫疯的工夫,它飞快和我说道:“你们常年在国内,黎明也懒得管外面的天翻地覆,不了解这东西正常,这玩意就是日本传说中的酒吞童子,最喜欢祸祸女人和孩子,拿活人下酒,专门挑一些细软的部分吃,很邪恶。不过它们也就是活跃在平安时期,平安之后就很少出现了,近乎绝迹,偶然有那么一两个,基本上都钻在深山老林里不肯露面。”

我伸手在鼻头前扇了扇,尸臭太重了,对我这种嗅觉灵敏的人杀伤力很足,鼻腔里火辣辣的,见那酒童子还在抽羊癫疯,立即问道:“直白点说,怎么才能整死它逃命?”

“正面肯定没戏!”

大黑狗说道:“这东西能驾驭风和水的力量,很擅长利用环境,你也看到那种无形的墙了,正面弄你连靠近它的机会都没有,它却能往死里整你,而且就算近身了,你也没办法真弄死它,酒童子很特殊,介于虚实之间,你从正面把它打散了它都能重新凝聚起来,没啥用,它身上的命门就一个……”

说此一顿,大黑狗目光矍铄,眼神贼兮兮的,绝对没憋什么好主意,凑在我身旁低声说道:“行了,既然不是黎皇那个等级的存在就好弄,一会儿你全听我的,本座会让它怀疑人生。”

我点头,对倪凰和熊子他们打手势,示意都别吭声,放松一些。

片刻后,酒童子终于过了劲儿了,浑身哆嗦,直喘粗气,拍拍自己胸口,阴嗖嗖的说道:“总之,斩了我的仆人就得付出代价,你们几个里必须有人留下给我做仆人。”

它的目光落在了倪凰身上,上下打量,连连点头,似乎很满意。

“哎哟,这不合规矩呀!”

大黑狗像个老太监一样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如有冒犯,需要奉上鲜美的脂香赎罪,这是您这一族最伟大的传统,我们已经向您传达了最崇高的敬意了,您还要让我们偿命,这有违传统!”

“这……”

酒童子迟疑了。

每个怪物都有弱点和异于人类的习惯,抑或传统,在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却是它们的生存之道。

显然,大黑狗说的“传统”对酒童子来说比较重要。

不过很快酒童子就拍着酒葫芦大叫起来:“不行!你们冒犯了我,必须付出代价!”

“我们已经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您也说了,现在不比以前了,脂香很难弄,以人骨髓晒干再加陨铁做的火香难得,人脂就更难得了。您不知道,我献给您的脂香全都来自于美丽的少女,经过很多道工序做的,这可是高雅的东西,是一种精神享受,可为了搞这些东西,我差点送了命。”

大黑狗一味诉苦,这家伙很坑,明明从火葬场里刮来的黑油,偏偏说的很高大上的一样,像个奸商,狗脸上都是希冀的撺掇酒童子:“不信您再试试?”

酒童子深深吸了一口,“嗯哼哼”的又叫唤起来,一边吸鼻子一边哆嗦:“嗯,确实好手艺。”

它一副自己很有品味的样子。

“这里还有更好的。”

大黑狗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挤眉弄眼:“胸,你懂得。”

酒童子动心了。

大黑狗适时说道:“如果您放过我们,我全送给您,回头有了好货我再给您送过来,算是孝敬。”

“这……”

酒童子一阵意动,随即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的东西我想要,若是换在平时,看在你这么注重我们的传统的份上,我或许会放你们一马,可现在不一样,有人来打过招呼,一个我没办法拒绝的人,他告诉我,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若你们经过,要我代为取回!”

大黑狗立即问:“藏宝图吗?”

酒童子点了点头。

情况似乎明了了,这酒童子应该是个野生的,不过恰好在这里栖居,要对付我们的东西请了它出手。

酒童子看起来很骄傲,哪怕有合作,山虿也不敢贸然来它的地盘。

“我们给你!”

大黑狗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道:“给我们一条生路,我这里的好东西给你,藏宝图也给你,我会做您的仆人,当然不是尸仆,每年都会用脂香来供奉您,这也是您这一族伟大的传统,如何?”

倪凰不自在了。

不过被我瞪了一眼,倪凰什么都没说。

酒童子这回眼睛亮了:“果真?”

大黑狗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

“你们最好别耍花样!”

酒童子警告一声,按捺不住对脂香的向往,朝我们徐徐走了过来,它就跟轻工大师一样,竟然能踩着水面行走。

“藏宝图在他那里!”

酒童子过来的瞬间,大黑狗人立而起,指着我呵斥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愿意奉献出你的一切吗?”

瞬间,我感觉到了恐怖的压力!

在我的四面有无形的墙形成,死死迫压着我。

这是酒童子对我出手了,能力非常诡异,我毫无察觉的就中招了,被狠狠挤压着,身上的骨骼都在“咔嚓咔嚓”作响,我很怀疑自己会被活活挤死。

大黑狗到底想干嘛?想坑死老子吗?

我心里怨念极重。

酒童子徐徐转过了身,丝毫没有和大黑狗说话时的温和,眼神很冷,像条毒蛇一样盯着我,伸出手冷冷说道:“藏宝图拿来!”

我拿个屁,根本不在我这里!

冷汗簌簌而下,我想拼命都没机会。

这时,我看见大黑狗大嘴咧开,笑的非常猥琐,在酒童子背对它的刹那,忽然人立而起,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照着酒童子的后脑勺拍去。

……

第0226章 狗老成精

嘭!

酒童子被大黑狗的马屁拍的舒坦,晕晕乎乎的,对于这样的偷袭几乎是全然没有防备,被结结实实的命中,打的眼花缭乱,一个趔趄,差些瘫软在地。

我这才瞧清,大黑狗手里的拿的赫然是一块乌漆嘛黑的板砖。

不对,确切的说,那应该是一样兵器,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材料打造成的,似乎是大黑狗的兵器。

我有些的凌乱,到底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葩才会把自己的兵器打造成这个样子?

“嘿,还不倒?”

大黑狗人立,大爪子捧着板砖狞笑,照着酒童子后脑又补了两下。

可怜酒童子被一顿板砖削的都找不着东西南北了,直翻白眼。

不过它生命力很顽强,竟没有倒下,仰头尖啸。

这啸声很恐怖,犹如要撕裂人的耳膜,震得我头晕目眩,更不用说对普通人的杀伤力,许释道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口鼻间溢出鲜血,再过片刻怕是要被活活震死。

酒童子借尖啸来压制我们,自己晃晃悠悠朝水中走去。

“作妖哟,看本座的大杀器!”

大黑狗见板砖没用,又抄出一个巴掌长的物件,“咔嚓”一甩,那物件延伸成一截铁棍,它拎着铁棍上去照着酒童子后脑又是噼里啪啦一顿闷棍。

酒童子早已被板砖拍懵了,本能的朝水域逃走,却忘记保护自己的后脑,下场可想而知,任谁都扛不住这样一顿板砖闷棍狂削,它“咕咚”一头栽倒在水中,再无动静。

大黑狗不肯罢休,冲上去照着人家后脑猛击不停。

这种操作看的我目瞪口呆。

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一切都是大黑狗这个老阴逼计算好的,它很清楚酒童子的命门在后脑,可我们没机会打到人家后脑,于是想方设法的把酒童子勾引了过来,还诬赖藏宝图在我身上,等酒童子转身问我索要的时候,命门自然而然就暴露在大黑狗眼皮子底下。

这狗真的成精了,忒能算计。

就是苦了我,被坑的很惨,差点被活活挤死!

好在,酒童子栽了跟头,迫压我的无形之墙渐渐散去,我重获自由。

“行了行了,别打了!”

大兵冲上去抱住大黑狗:“脑浆都给打出来了,这玩意凉了。”

大黑狗这才收手,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解释:“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它老神在在,哪怕借用诗词说的再光鲜亮丽也改变不了卑鄙的本质。

我看着酒童子泡在水里的尸体,挺同情这个可怜的怪物,本来也算是手段诡谲能排得上号的怪物,却在一条秃毛老狗手下栽了跟头,看得出,它应该一直都在深山老林里面窝着,很少和外面接触,而且自视甚高,这才信了大黑狗那浮夸的表演,被一顿板砖闷棍削的死去活来。

“看吧,心眼子很重要。”

我拉着大兵,谆谆告诫:“没心眼子的就是这下场。”

大兵深以为然的点头,这老狗太阴险了,黑不溜秋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大黑狗很得意,一只爪子掂着板砖,一只爪子把玩闷棍,像个长辈一样教导我们:“小子们,以后得学好了,这两样可是行走江湖不可或缺的宝贝,本座就是靠着它们打遍六合八荒无敌手。”

大兵低声咕哝道:“这老狗脸皮无敌了,不可不防。”

“好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倪凰很心急,沉声道:“藏宝图事关重大,一定要把它送回酒店。”

我觉得藏宝图都快成了这女人的执念了,她让熊子扛起许释道在前面开路,自己紧随其后。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分明注意到她行走时右腿有些僵硬,盯着看了片刻,我才看到在她大腿一侧裤子被划破了,那里有伤口,鲜血渗出,不过因为她裤子的颜色深的缘故,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你没事吧?”

我追上去询问:“伤是怎么弄的?”

倪凰神色一紧,立即压低声音道:“别宣扬,是小伤,突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山虿的武器,被划伤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蹙眉道:“山虿的武器有毒,被划出伤口很要命。”

“再要命也没有那张藏宝图重要。”

倪凰神色漠然:“有些事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我不便和你多说,这是机密,总之,十个我、百个我也及不上那张藏宝图万一!”

这是屁话,我从不觉得有什么物件能比人命重要,不过她坚持,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略一迟疑,便说道:“酒童子不简单,如果不是缺少经验,被大黑狗坑了,我们几个今天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它说过,有个来头大的吓人的东西也想要藏宝图,而且志在必得,即便我们能从这里逃出去,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你确定能兜得住?”

“回到酒店,必定安全!”

倪凰跟我交底:“这次你师父那个级别的高手也来了,在暗中蛰伏。”

我疑道:“有这种高手你为什么不让他亲自来带走藏宝图?”

“你不懂,他这种级别的存在踏出国门不好随便出手,威胁太大,很受关注。”

倪凰迟疑片刻,还是说道:“日本也有足以能跟他抗衡的存在,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很麻烦,那位前辈被牵制了,明白吗?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手,只能隐匿蛰伏,其实也是我失算了,我没想到那些东西会这么急不可耐的就动手,而且搞出这么大阵仗狙杀我们。”

这背后的门道很多,不是我目前能窥视的。

了解个大概,我不再往深了询问,只会自找没趣,只是低声在倪凰耳旁说道:“我会在你身边,如果有意外,尽量护你周全。”

这女人心思很深,谋算的很多,对我隐瞒也极大,或许有利用我的成分在内,但迄今为止还真的从没有害过我,反而曾经救过我,我不会忘记救命之恩,力所能及下,心里仍愿意帮她。

倪凰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默默垂下头,低声道:“谢谢。”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专心赶路。

在溶洞中又前行半个多小时,空气陡然清新不少,前方隐约能看见微光。

我们总算是走出来了。

外面,月明星稀。

溶洞之外是一片颇为开阔的地带,通向四周几座山头。

这里距离动静已经不远,甚至能看见都市的霓虹。

跨过这片山区,我们应该就能重新回到人间了。

“加快速度!”

倪凰面带隐忧:“我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快点回到酒店才是正经的!”

不用她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谋夺藏宝图的角儿机关算尽,难道就没有算到我们会从酒童子手底下逃出生天这一茬儿?

这里很安静,没有喧嚣,可是越安静就让我心里越没底。

我无声无息加快了速度,向前奔行不过百米多,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非同寻常的声音。

咔嚓咔嚓……

那声音从两侧枯寂的树丛里发出,疑似某种虫子振翅的声音。

我心下一沉,停下脚步,不再奔行,顺手拉住了倪凰,沉声道:“如你所料,我们在溶洞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山虿已经绕路跑到溶洞这边来堵截我们了,简而言之……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包围了。”

……

第0227章 落单

轰隆!

身后有恐怖的爆炸声响起,山石坠落。

溶洞洞口被堵住,是雷管炸塌了山口,阻挡我们退回溶洞里。

我神色变幻,不知这些山虿为什么对溶洞如此忌惮。

酒童子吗?

起初我是这么以为的,可现在基本否决了这种想法。

无论是酒童子还是这些山虿,在它们身后都有同一道影子在活动,觊觎藏宝图,它们本就是一家人,联合行动来对付我们,肯定知晓彼此的存在,酒童子若还活着,山虿不敢踏足它的洞府可以理解,但我们都已经从酒童子的领地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这些山虿不可能猜不到酒童子已经挂掉!

那么,它们在忌惮什么,如此担心我们撤回溶洞?

我忽然觉得,酒童子死后溶洞里或许是我们唯一安全的地方,听倪凰的匆匆忙忙跑出来倒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想,我一定忽略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现实没有给我过多思考的时间,两侧枯败的树丛里噪音大作,巴掌大小形容狰狞的昆虫铺天盖地飞出,振翅时“嗡嗡”作响,混在一起,几乎形成一张黑幕,遮蔽天空。

太多了。

这已经不是几十上百只了。

而是成百上千。

很难想象,泱泱大世界、人类所搭建的繁华中,到底有多少异类,这仅是一族,便能随便拉出这么多怪物。

这些虫子飞上天空,又化作人形,手执利刃坠落下来,是夺命的死士!

退路已绝,现在唯有铁了心杀出去!

“战!”

我怒吼一声,拔剑猛然向前斩杀!

脑域激活,细胞喷薄出恐怖的能量,入微五阶后,我尚未经历真正的死战,此刻爆发出了最强战力,直接迎上一个向我扑来的死士,它自上而来,刀锋朝我头顶砍来,手段犀利。

铿!

此人被我一剑斩飞,落地后连连后退。

我得势不饶人,一个箭步冲上,一刀斩落它头颅。

殷红的血飞溅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我狠狠擦去鲜血,眼看众人已经和山虿纠缠在一起,当即对大兵他们喝道:“抱团冲杀出去,千万别被冲散!”

大兵与姬子背靠背厮杀,他们被包围围攻,大兵一把将一个山虿的脖子扭断后,匆匆对大黑狗吼道:“老黑,老黑!!掩护啊!!你丫快放屁!”

大黑狗像条疯狗,在满地咬人,老狗很坏,专攻下盘不说,特地照着裤裆招呼,被它咬中的山虿惨嚎声都很凄厉,它被大兵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你当本座放屁虫呢?再次强调,那不是屁,是能量,能量!!需要很长时间的酝酿!!”

大兵没招了,没有大黑狗的“绝技”,我们只能靠真实力量突围了。

我一直提醒他们注意抱团,事实上,真正落单的人是我,我和倪凰在一起,被冲散隔绝起来,眼前都是数不清的死士,反倒是大兵他们几人一直都在一起,比我轻松的多,乌衣很凶残,大兵和姬子挡住山虿后,她很从容,地灵眼闪烁精芒,控制着鬼姬的大金剪刀到处乱飞,“咔嚓咔嚓”就跟修剪花花草草的似得收割头颅,每一剪刀下去,都会有悲催的山虿被铰掉脑袋,凶残又血腥。

转瞬之间,我已经再次斩杀好几个山虿。

不过我也受伤了。

噗!

有山虿摸到我身后,一刀砍在我脊背上,瞬间血流如注,如果不是倪凰及时将对方斩杀,或许对方下一刀就招呼在我致命之处了。

伤口处有燥热的气息侵蚀,那必是山虿兵刃上的剧毒。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剧毒在混入我血液的同时,我的细胞活络了起来,竟然疯狂将毒素给吞噬掉了。

也就是说,山虿的毒素对我完全无效!

这可能是被芲毒侵蚀后,我发生变异意外得到的能力,一直没有发现。

不知是只能免疫山虿的毒素,还是能免疫所有毒素?

这样的能力很可怕。

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冲杀的更加疯狂了,扯着倪凰在人群中到处乱冲。

这注定是一场死战,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几乎杀到疯狂,九龙剑下头颅滚滚,脑域与肉身共修的好处渐渐体现出来,爆发狂猛,后力悠长。

战果很辉煌,但代价也很沉重。

我身上添了十几处刀伤,辛亏只是遭到了劈砍,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看起来很可怕,实际上却不致命,就是过程有些凶险罢了,有一次差点被剖开肚子。

倪凰也差不多,身上添了三四处刀伤。

这里彻底乱了,几乎混成了一锅粥,打到最后漫山遍野到处是拼斗的喊杀声,队友在何处根本不知。

我们走散了。

我和倪凰并肩一味的向前冲,渐渐远离溶洞,眼前的敌人也越来越少!

这是一场且战且退的大逃亡。

噗!

当我一刀斩下一个山虿的头颅,环顾四方,眼前再无任何敌人时,我和倪凰已经置身在一片狭隘的小山谷里,旁边有一条小溪。

我拄刀而立,大口喘息着,身上几乎沾满鲜血,分不清到底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出来了?”

倪凰这才从失神中转圜了过来,一个激灵:“许先生呢?藏宝图呢?”

这女人魔怔了……

我错愕,敢情她一直没发现我们早已被冲散?

“杀回去!”

倪凰就跟个疯子一样,踉踉跄跄转头就要折返回去:“藏宝图不能有失!”

我一把拉住了她,沉声道:“你抽什么风?现在冲回去必死!”

倪凰神色激动,不断挣扎,原本一个倾城丽人,此刻狼狈到了极致,有点疯癫了都。

我忙说道:“只有我们两个被冲散了,我看到其他人还在一起,他们彼此帮助,战斗力很强大,比我们把握大得多,应该没事,我们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倪凰终于冷静下来,昂首看着我,眸子亮晶晶的,灿若星辰:“你确定吗?”

我点了点头,认真道:“我很确定。”

倪凰终于松了口气。

我当然是在扯淡,我只看到大兵他们几个抱团了,熊子和许释道也如我们一样,落单了!

熊子带着一个普通人,活下去的几率渺茫。

不过,我哪还顾得上这个?

佛眼神石我也很感兴趣,想探寻秦教授留下的所有谜团,可水很深,而且已经落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放下心头的执念,活下去才是要紧的,秘密还有机会窥视!

我只知道,大兵他们确实是抱团的,而且有乌衣这个深不可测的存在,再加上大黑狗这种猥琐的角儿,他们冲出去的几率极大,应该没事。

这就足够了!

这时,山谷中传来动静,不远处的树丛中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

“追上来了!”

我下意识的握紧九龙剑,目光四下逡巡。

我已经达到极限了,无力再战,再打下去要出事,可能真就交代了,眼下不宜硬碰,我们俩的状态也跑不远,只能寻觅个藏身的地方。

可惜这里只有些矮树丛,基本没有理想的地方。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小溪上。

溪水不宽,也不深,绝不是藏身的好地方,只要来人走到溪水边,一眼就能看见。

水?

我心头闪过一道灵光,鬼使神差的想到山虿对溶洞的避之不及。

溶洞里有什么?除了酒童子,就剩下水了!

难道山虿畏水?

我犯嘀咕,并不知道它们有这样的特点,这只是个猜测。

来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无限靠近这里了。

赌了!

我发狠,像个红了眼的赌徒,一把拉起没了主意的倪凰,迅速朝水边冲去,纵身跃入水中……

……

第0228章 风华易逝

河水冰冷刺骨,顷刻间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冰封。

倪凰准备不足,一直都神思飘忽,忽然被我拖着入水,立即挣扎起来,口鼻间“咕嘟嘟”向外溢出水泡,狠狠灌了两大口冰冷的河水。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她挣扎的愈发厉害了。

造了孽!

我心里发苦,这娘们平时也看起来是个精明强干的角儿,怎么一到这种生死危亡的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照这么下去,我们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情急之下,我一把抱住了她,死死夹住她双腿,不让她挣扎。

河水太浅,挣扎的话一眼就会被发现。

她身躯凹凸有致,在我怀中扭动,试图挣扎,如即将溺死的人。

我知道,若是让她坐起,深吸一口空气,症状立马就能缓解,可我不敢,岸边已经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只能更加卖力的压制她。

“这里发生过搏斗!”

岸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惊呼道:“全死了,死了这么多……”

“再往南那边的山路上死的更多!!”

另一人说道:“我听那边的兄弟说,有好几个目标人物已经抱团冲出去了,有个小姑娘非常凶狠,看着人不大,可扑上来就跟虎入羊群似得,不知道弄死多少人!还有那条黑狗,非常猥琐,专门朝着人裤裆咬,嘴巴老大了,咬住脑袋还来回甩,不停撕扯,看着都疼,基本上一口下去废一个,那场面太恐怖了,真被它咬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们该庆幸没有在那边参与拦截……”

“算了,不想这些破事了。”

先前一人叹息道:“这次行动算是从彻头彻尾的失败了,老大被那个带着眼镜的男人砍掉一条胳膊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他说现在夺取藏宝图基本没戏了,重要的是擒拿困在山里的这两个人,这样回头还能有个谈判的筹码,总而言之,我们的任务很重!”

脚步声悉悉索索,来人在附近搜索。

我心里只能祈祷这两人快点离开了。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和倪凰现在反而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了,一定要擒拿我们,作为谈判的筹码,八指一直忌惮倪凰,不想动手,明显知道许多事情,他们的任务失败,开始考虑退路,这个时候一定会狗急跳墙,我和倪凰还真是危险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姬子和大黑狗他们应该是突围出去了,乌衣庇护了他们。

短短瞬间,我心头闪过诸多念头,回过神时才忽然惊觉怀中的倪凰挣扎力量忽然变小很多,我心头震惊,忙低头看她。

我们近在咫尺,哪怕水中漆黑,我也能窥见她面如金纸,眼睛半开半阖。

她缺氧了!

这娘们呛了水,肺里一点空气都没有了,照这么下去,等不到外面的山虿离开就会活活憋死在水中!

我有些急了,思绪百转,最后心一横,扶起她脑袋一口吻了上去。

我不是存了不良心思,更没有什么趁热乎的猥琐想法,我将自己口中的一部分空气渡入她口中。

人活一口气,现在这真的是一口能活命的气!

倪凰浑身一颤,原本将死的人此时忽然回光返照,一下子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时,她浑身紧绷,我亦有尴尬。

我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接触,此刻眼睛对视着彼此,感觉很奇怪。

不过,很快倪凰就反应过来了,身躯放松,张嘴吞入我渡给她的空气。

我肺里开始火辣辣的,开始缺氧。

偏偏这时岸边脚步声大作,那些山虿已经搜到了这边。

我握紧九龙剑,身躯紧绷,只能祈祷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如果不对,我只能杀出去进行最后一搏,结果我自己都能猜到。

不过,很快脚步声就停下了,我听到有人倒吸冷气,哆哆嗦嗦的说道:“行了,哥几个,差不多点得了,这地方空空旷旷的,根本没什么藏人的地方,老大要的那两个人不是我们,不可能在这地方藏身。”

“这……”

有人迟疑:“老大说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俩人。”

“找个屁,我们已经跟犁地似得找了一圈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那人怒道:“也就这边这条跟水泡子大小的河了,你觉得会有人藏这地方吗?怕不是个大傻子吧,你要不信你自己去河边看去,我反正不去,这跟前湿闷闷的,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特别不舒服,可不想沾染水汽,上回下雨没及时躲,淋了一身雨水,回家满身起泡,恨不得弄一把铁刷子把身上的皮都刮掉,足足过了两三个月才能下地!”

另一人沉默片刻,似乎也有点畏水,无声道:“好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兴许会有什么发现。”

脚步声细细索索,愈来愈远。

我在水里已经憋得眼冒金星,但出于谨慎还是迟迟没有冒头,一直等那些人彻底远去,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时,我才拎着倪凰从水中起身,连滚带爬的滚到岸边,大口喘息着。

“活下来了……”

许久后,我终于缓过来一些,大大松了口气。

身旁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下一惊,连忙坐起去看倪凰。

倪凰一张脸已经毫无血色了,嘴唇都是苍白的,犹如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大病,她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呼吸沉重。

我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很烫很烫……

这样的体温在一个人的身上很吓人,至少都在四十度开外。

病了吗?

我吃不准情况,忽然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口,伤口已经肿胀发黑,不断溢血。

是毒!

山虿的武器上都有毒,我能免疫,但是倪凰不能免疫,她现在一切的状况都是因为那种毒素引起的,再加上落水受凉,毒素被完全刺激的爆发了出来。

这里荒山野岭,我们完全没有药品,而且那些山虿今夜肯定不会离去,我们被完全困在这里了。

撇开毒素有多危险不说,就是这样的体温如果得不到及时控制都会要命的。

我定定看着倪凰,一时默然。

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恐怕捱不过去了……

……

第0229章 天妒红颜

山间的风很冷,对于两个刚刚从冰水里捞上来的人而言,这样的风杀伤力比死神用来收割性命的镰刀都要大,就连我都牙关打颤,更不用说倪凰。

“阎王日小鬼,舒服一会是一会。”

我叹了口气,撑起已经筋疲力尽的身子费力将她拖到山谷一侧背风处,这里有许多枯败的树丛,我拿九龙剑斩下不少干枯的枝叶铺在地上,将她置于其上,这样更能保温,不至于被寒风侵袭。

至于生火,我想都没想过,这里遍地都是山虿,贸然生火,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谁都能瞧见,跟上赶着找死差不多。

倪凰似乎已经烧糊涂了,口中呓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身上共有四处刀伤,一处在胸口,一处在右臂,其余两处在腿上。

新添的几道伤口都很可怕,皮肉翻卷,但都是砍伤,只要没招呼到要害,砍十刀都不如小匕首刺一下要命,这些伤口看着狰狞,其实并不致命,真正堪忧的是她最早突围时腿上划开的那道口子,那道口子不足一指长,可在她身上已经很长时间了,毒素完全扩散开了,伤口四周肿胀的像馒头。

我拿手指头一摁,黑色污血四溢。

血中有毒。

虿毒入低,毒气攻心,体温会持续升高,面有青气,基本上就只能看造化了,能扛下来的十不存一。

这才是山虿真正危险的地方。

我看倪凰面如金纸,脸上倒是没有青气,毒素应该没有攻入心脏,现在应该在血液中扩散。

但她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每一处伤口都有大量虿毒,等其他几处伤口的毒素也开始扩散,她必死无疑。

“或许该做点什么,能让她生还几率稍微大一点。”

我思索着,片刻后,“嗤啦”一声将她裤腿撕开。

她双腿笔直修长,肌肤如玉,唯独伤口处肿胀的像个馒头,呈黑紫色,与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甭管这女人是否漂亮,单这伤口确实让人反胃。

我下了很大勇气才终于垂头凑了上去,尝试将她伤口中的毒素吸出来。

这样做或许不能救她,但至少能让毒素少一些,她能挺过来几率也大一点。

毒素入口,味道发苦,全无血腥味,味道像是汽油。

但很有效,很快肿胀的地方散瘀了。

我脑袋昏昏沉沉,就算能免疫山虿的毒素,这样的拔毒方式还是让我吃不消,缓了片刻开始处理她的其他伤口。

倪凰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唯独高热不退。

处理完腿部和手臂伤口后,我犯难了,她的最后一道伤口在胸口。

“你在犹豫什么?”

倪凰早就醒来了,一直闭目不言,此刻睁开眼眸,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可眼睛仍旧清澈,是病态中的一泓清泉,她看着我,有些柔弱,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复存在,有种惊人的美丽,轻声道:“都这种时候了,不必有所忌讳。”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帮她处理最后一道伤口。

从始至终,她都平静的看着我,骄傲不在,我见犹怜。

她的眼神拨动了我心中的某一根弦,彻底颠覆了她在我心中那个骄傲的小凤凰形象,我忽然有种不舍,希望她能挺住。

“谢谢。”

她很认真的看着我,轻声道:“虽然我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

“没什么值得谢的,你曾经救过我,我是个糙人,别的可能不懂,但一辈子就信一条——有债必偿。”

我别过头,不肯与她的对视,甚至有些惧怕,我不喜欢这样感觉,因为从未有过,很陌生,让我本能的排斥。

“节省点体力吧,尽量不要睡过去。”

我嘱咐她一句,在杂草中躺下,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没有切割到动脉,已经不再流血,我闭上眼睛,抓紧一切时机恢复体力,因为我不确定今晚会不会再有变故。

旁边传来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倪凰在闷哼。

一具凹凸有致的身躯无声无息间靠近了我。

我瞬间浑身紧绷,下意识的看了这女人一样,她竟蜷缩到了我肋下。

倪凰松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解释:“有点冷。”

她看起来倒是舒坦了,我却浑身不自在。

“扑哧!”

忽然,她轻笑一声。

我更不自然了:“你笑什么?”

“笑你呗。”

倪凰轻声说道:“别张牙舞爪的,其实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一直都在为了生存奔忙,甚至从来都没有跟异性接触过,到现在为止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很有意思。”

“这有什么有意思的?”

我斜睨她,没好气的说道:“等老子有钱了,什么没有?”

“对,等你有钱了,什么没有,这句话你都说了很多年了,然而你还是没钱。”

倪凰在笑,笑容有些苍白,随之又忽然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才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我看她眼神怪怪的。

这女人怎么了?

难不成人之将死,性情大变?

她也不理会我,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们这种人挺可悲的,忙来忙去,整天算计过来算计过去,结果一辈子最有意义的事情却一件都没做。”

“那是你!”

我掰着手指头算着,嘀咕道:“老子觉得挺有意义,十几岁那会儿每个月就能给家里八九百块钱,后来越来越多,洗手前我还给我弟弟备了一张卡,里面有好几十万呢,够他娶媳妇买房的首付了……”

嘀咕着嘀咕着,我说不下去了,心凉了半截。

进了黎明,这是一条不归路,或许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在和他们见面了,不敢,怕给他们带来不测。

“其实以前我挺讨厌你的,不是看不起你怎么样,是我压根儿觉得你就是一刁民,整天掰着手指头算钱,恨不得钻钱眼里去了,特俗!”

倪凰忽然拿手指头戳了戳我,说道:“可我没想到快死的时候身边那个人居然是你。”

这话说的……

我忍不住嘲讽:“这就叫报应!”

“其实这样也挺好,你的满身铜臭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挺可爱。”

倪凰又往我怀里钻了钻,近乎呓语一般说道:“哎,你说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再过几十年,当你老去那天,你会不会忽然想起我,想起在异国他乡的这个夜晚,有这么一个人和你在绝境里彼此依偎着,贪婪的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她脑袋几乎完全埋在我衣服下,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痴痴的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有些事情不必一定要有结果,只要能有那么一个值得记忆的片段贮存心间便好,谢谢你能给我这么一段记忆,以前我自认为做的轰轰烈烈的事儿,现在竟一件都想不起来了,也就只有方才发生的在我心头缭绕。

如果我死去,请你……请你务必不要忘记我,因为我觉得除了你,可能再过几十年,真的不会有任何人会记住我,我不想一死成空,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我默然,并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是怔怔盯着夜空。

倪凰再没有说话。

但这一夜四周很不平静,这条小山谷再没人进来,但我能听到四周总有山虿活动的声音,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我就这么怔怔盯着夜空发呆,一动不动,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天色放亮后,山虿似乎终于离开了,至少我再没有听到它们的动静。

“我们应该安全了。”

我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起身欲扶倪凰,转头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蜷缩着,一动不动。

我伸手试探,已经没了鼻息。

扑通!

这一刹那,我只觉眼前一黑,莫名其妙坐倒在地,如失了魂一样怔怔看着她。

我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与她并不算有太深的交情,或许真的是被她最后的柔弱打动,此刻心中酸涩,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昨夜她最后的问题。

“人是健忘的,再过几十年,我或许不会记得你的名字。”

我看着她,眼睛酸涩,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这才轻声说道:“但我想……我一定会记住你的眼神。”

……

第0230章 血腥将至

倪凰只是个缩影,我们这种人的缩影。

这就是我们的路,手执利刃,挞伐黑暗,前程充满血腥,或许会倒下,作为枯骨中的一员化作泥尘,也或许会活下去,可仍旧看不穿前方的迷雾,继续喋血蹒跚而行。

只是,意义呢?

我入行时间不长,可见了太多如倪凰一样死去的人,她只是于我而言有些特殊,刺激到了我的心肠,让我忍不住想咆哮发问。

我们究竟为谁而战?为谁生又为谁死?

我们背井离乡,不敢与亲友聚首,怕横遭不测,孤独的在黑暗中挣扎,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会记住我们到底做过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是谁,更不会有所谓的荣耀,我们就像是一群影子……

规则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着我们必须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这是绝对暴力迫使就范,犹如傀儡。

我半跪在地,看着浑身已经开始有感染迹象的伤口,又看着倪凰,不可抑制的升腾起的暴戾情绪,想反抗这一切又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

黎明吗?

它给予了我这样的命运,却也庇护了我,对这个组织我谈不上忠诚,感观复杂,但也绝谈不上敌意。

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情绪几乎完全崩溃。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撒入阴暗的山谷,驱散阴霾。

光芒落在倪凰精致的脸上,五官都几乎要透明了,她毫无体温,身躯几乎僵硬。

我注视她良久,终于按捺下了心里即将喷薄爆发的火山,在旁边寻了一处泥土松软的地方,准备先将她葬下,这里没有信号,我的体力也不允许我将她带回去,只能先如此,至少比她放在这荒郊野岭里强,这里背离尘世,阴暗湿冷,正是那种东西蛰伏的好地方,我不确定是否还有别的东西在附近,更害怕遇到一些凶残的怪物啃食破坏她的身体。

我半跪在地,以九龙剑刨坑。

“小伙子,真准备埋掉她啊?”

毫无征兆的,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可想好了,这人要是一入土可就活不了了!”

我瞬间炸毛。

变异后,我的听力、目力、嗅觉无一不超脱人的范畴,十分敏锐,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就能察觉,眼下我却根本没感觉到何时身边来了个人!

或者说,不是人?

总归,我没想太多,身躯紧绷,几乎出于本能抡起九龙剑转身豁然斩去!

呼啦!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

须臾后,对方已出现在我百米开外。

这是个干巴巴的老头子,像是得了白化病一样,脑袋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缕白发垂落下来,肤色白的发粉,比刚出生的老鼠崽儿好不到哪里,佝偻着身子,手里住着一把龙头拐杖,木色发黄,颜色晶莹,显然不是什么寻常货色,他眉骨很高,眼睛却很小,典型的王八眼,外加一张雷公嘴,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丑陋,是那种半夜里能活活把人吓死的角儿,就跟没有进化完成似得,与山顶洞人有的一拼……

讲真,但从面相来论,这怎么都是那种大恶人的形象。

我也确实没觉得老东西是个好人,心惊不已,方才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未能捕捉到他的行踪,只看到黑影一闪就没了,速度已经完全突破极限,这样的速度我只在我师父身上见识过。

也就是说,老家伙几乎要跟黎皇一个级别?

遇到这种角儿,基本上不用打了,我握剑怒视他,一脸的警惕:“你是谁?”

“小家伙,脾气倒是挺暴躁,放心吧,我不是坏人。”

佝偻老头咧嘴一笑,满嘴都是烂黑牙,四颗门牙都掉光了,山凤吹过,头上稀疏的那几根毛乱舞,像个鸡毛毽子,他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无奈实在是太丑陋了,根本让人无法生出信任。

他这是典型的丑破天际……

我从未见过这么辣眼睛的人,虽然明知他要出手,一百个我摞在一起也得死,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你到底是谁?”

咚咚!

老头子似乎因为无法博取我的信任有些气恼,龙头拐杖狠狠戳了戳地面,黑着一张脸说道:“我姓徐,来接你们两个回去!”

徐?

我心头一动。

昨夜,熊子的几个兄弟战死时,倪凰曾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请出徐老出手,让袭杀者付出沉痛的代价。

难道此徐就是彼徐?

“哎呀,臭小子,你能不能放松点!!”

徐老头子有点生气了,龙头拐杖遥遥指向倪凰,怒道:“你要是在耽搁,凰丫头必死无疑!”

这就有点惊悚了。

我不敢置信的问道:“她没死?”

黑影一闪,徐老头已经来到近前,蹲下仔细检查倪凰片刻后,道:“如我所料,凰丫头是假死。”

徐老头对我说,倪凰曾经注射过一种非常高端的药剂,这种药剂在关键时刻保人一命,当倪凰受到致命创伤时,她的心率等生命体征就会迅速降低,进入假死状态,留下一线生机,一旦抢救及时,兴许能活过来。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逆天的神药,只是能拖延死亡,为抢救赢得时间罢了,如果不能及时救治,那还是得凉。

就倪凰目前的情况,徐老头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救过来,说到底不外乎就是毒气攻心罢了,好在进入假死,血液不流通,及时遏制了毒性,虿毒虽可怕,却不至于要命,只要化解了毒性,倪凰的伤比我轻得多。

什么叫神转折?

这就是了。

我大大松了口气,心想自己感情丰富半天原来是白折腾了?

我心神大定,这才问及最关键的事情:“大兵他们安全回去了吗?”

“他们要是没安全回去的话,我会来找你们?”

徐老头斜睨我,眼神很欠揍,不客气的说道:“你的那几个兄弟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熊子和许释道也没事,他们两个差点丧命,好在斑鸠及时回援,保着他们杀出去了。”

说罢,徐老头一把扛起倪凰,明明七老八十了,感觉一阵风都能把她撂倒,实际上腿脚好的很,扛着一个大人健步如飞,我都有点追不上。

“小子,好好养伤吧,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了。”

路上,徐老头对我说起了一些计划,老杀才眼神冰冷,配合着长相,简直像蛮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办得这么绝,真当老头子是死人啊?”

我精神一震,忙问:“有什么计划吗?”

“这次的水很深。”

老杀才微微眯着小绿豆眼,于是眼睛更小了,几乎快没了,仅存的一条缝隙里寒光四射:“他们先这么办事,我就有理由出手了,接下来将会是血洗,一定得揪出幕后动手的主儿!”

说此一顿,他忽然看向我,说道:“这些事儿你别管,你也插不了手,安静的做个旁观者就行了,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他神色很认真的嘱咐我:“藏宝图已经带回去了,这是你的任务,接下来你什么也别想,一门心思的破解那份藏宝图就对了,一定要给我找到淳仁天皇的墓,佛眼神石事关重大,现在全靠你了。”

……

第0231章 老杀才

风暴将至!

徐老头没有细说,但话中杀机四溢,我知道接下来一定是可怕的风暴,这件事情里透发着诡异,背后似乎有多方博弈的影子,显然这种博弈已经突破了徐老头的底线,老家伙或许要以力颇局,以他展露的身手来看,这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倪凰被送回了酒店。

这里已经有大夫在候着了,据说是从国内飞来的顶尖外科大夫,酒店被承包,当做医院,倪凰被推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相比之下,我的待遇就比较差了,两个年轻的大夫帮我清洗缝合伤口后就直接不管了。

我见到了大兵他们,绝不是徐老头说的那么完好无损,都有创伤,好在徐老头给了他们药,竟然能化解黎明记载里无解的虿毒,要不然他们也一样危险了。

小豆子陷入了沉睡。

乌衣这次醒来后动用了太大的力量,现在很疲倦,连带着小豆子一起沉睡不醒,她睡前曾说过,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其实吃不消的何止是乌衣?

每一个昨夜幸存挣扎下来的状态都很差,体力消耗巨大,疲倦到了极点,如今一旦安全,也确认我无恙后,立即钻入房间蒙头大睡。

我睡得更是天昏地暗。

与其说这是疲倦,倒不如说这是亏空了,在惨烈的搏杀中,虽然我已经在竭尽所能的克制,但仍旧不可抑制的有了透支的症状,一睡就是整整两天两夜。

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许释道离开了,这位大富豪被吓得不轻,但也完成了自己答应的事情,他留下了藏宝图,独自一人回国。

倪凰醒了,如徐老头所说,解决了虿毒问题后,她的状态反而比我好,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立即带着藏宝图离开了,似乎是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徐老头也很忙碌,每天都会出去。

他们应该在筹谋进行大事,反倒我们几个成了闲人。

两天后,我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餐厅猛吃,太饿了,如果不吃饱,我体内已经发生变异的细胞或许就会反过来啃食我了。

这些事情就是早餐时姬子同我说起的。

“出大事儿了!”

大兵兴匆匆的冲进餐厅,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抓起俩面包就啃,这货显然刚刚睡醒,眼角还夹着俩硕大的眼屎,很不讲究,吃的上气不接下气,吊了人胃口,却偏偏不说下文了。

我递给他一杯清水让他顺了顺,这才询问道:“出什么大事儿了,你倒是说呀!”

“八指死了!!”

大兵一惊一乍的说道:“这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新闻都报道出来了,早上我看电视,眼瞅着一个死人特像丫,可惜听不懂日语,找来一个酒店懂中文的服务生,让他翻译半天才搞清楚!”

我心里一动,联想着徐老头说过的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忙追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人活活打死的,老特么惨了,新闻报道上说,好像是类似于棍子这样的钝器,直接爆头,脑袋被打成了烂西瓜,电视上打了马赛克都看着吓人,血刺呼啦的一大滩……”

大兵压低声音说道:“而且新闻上说了,这似乎是黑帮间的利益倾轧导致的火并,八指那一个帮派全特么挂了,死了好几百人!”

黑帮火并?

这个定性……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些警察也真有意思,他们这一套说辞我根本不信!

现代社会,一下子死了好几百个人,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件了。

哪个黑帮敢这么干?

而且,八指他们那一批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山虿,对我们来说山虿单打独斗或许不是那么强悍,可对于寻常人来说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谁能一下子把他们灭了?

我想到了徐老头。

这老头这几天神出鬼没,难道就是去做这些事情了?

八指他们死的很有特色,钝器砸击脑袋,直接爆头。

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徐老头手里那根拐杖,估摸着这些倒霉催的山虿全都是被拐杖活生生击毙的!

“鬼才信!”

姬子慢条斯理的拿餐巾擦着嘴角,淡淡说道:“你看新闻难道只看到了八指这件事情吗?最近死的真的只有这几百人?

据我所知,最近东京很多企业家都死了。

两三天内,上上下下至少爆发了几十件灭门惨案,死者都是一些富豪,最有名的是一位钢铁大亨,几十亿的身家,一门老小外加保镖佣人,十几人全都死了!

比较有意思的是,我看了这些死者的照片,他们都参加了那天的拍卖会。”

姬子轻轻笑着,眸子深邃。

他很聪明,徐老头从未跟他说起过任何计划,他却有了猜测,显然从最近这一连串不正常的死亡案件里嗅到了其他味道。

大兵虽然鲁莽,可此时也应该有了觉悟,面色一窒,不再多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下去这些事儿就都该扯到我们身上了!!

毋庸置疑,这就是徐老头的报复行为,这个老杀才,果然不是善类,手段血腥毒辣,动辄灭人满门,短短两天击毙上千人,制造无数流血惨案,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还有其他人在一起行动?

这些事情太敏感了,我没法去多问,也不想多问,最好能就此打住!!

没办法,水太深了,我们就是受雇来寻找佛眼神石的,顺带着追寻秦教授的秘密,可不想卷入另一个层面的争斗,最重要的是,这个层面的事儿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现在有黎明的事情也足够我头疼了。

滴滴!

忽然,我手机响了,取出一看,竟然是倪凰发来的信息。

姬子说,她醒来后去过我的房间,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才离开,也不让别人进来,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嘛了,醒来后我也没有看到她任何的留言,此时总算联系我了。

待我看到她发来的信息后,呼吸都为之一窒。

“所有阻碍已经拔除,接下来我们可以顺顺当当办事了。小豆子醒了,你们赶紧吃饭,吃完来她的房间,我现在就在这里,你们该开始干活了,来看看藏宝图上究竟蕴藏着什么秘密。”

……

第0232章 海上有仙山

在十六楼的小豆子房间里,我见到了倪凰。

她面色略显苍白,精气神不如以往,这是气血仍旧有些亏空的表现。

与我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不过也就是刹那而已,很快被她掩饰了。

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知道,这是那个骄傲又干练的倪凰,那一夜我看到的那个较弱又惹人怜爱的她不过是弹指刹那的芳华,注定不能永存,或许这辈子也再不会出现。

“都休整的差不多了吧?”

倪凰无视我们几人身上的绷带,礼节性的询问一句了一句废话,随即对我们招手,道:“都过来议一议这张藏宝图吧!”

所谓藏宝图,不过就是墓穴位置罢了,我们心里都有数,这绝不是什么藏金含银的小金库,里面的东西是需要拿命去取的。

那是一张柔软的羊皮卷,有些发黄,上面用黑色线条勾勒出了山川河流。

“哟呵,做的挺像那么回事。”

大兵笑了笑,拈起羊皮卷放在鼻尖儿上轻轻一嗅,撇嘴道:“现在的物件,样子货,绝对不是古物,老羊皮卷子上基本都有尘土味儿,这玩意膻味都没去干净呢,估计做出来没多久。”

说此一顿,他抬头看向倪凰,道:“合着咱拼了一晚上的命,结果弄一现代的家伙事,该不会是个假的吧?”

倪凰面色一窒:“你确定这是现代的东西?”

“错不了!”

大兵道:“辨认古物上,我跟小九称第二,天底下还没人敢称第一,老子经手的羊皮卷多了去了,西方人喜欢弄这东西,国内少有!”

要说我们是天下第一,这话有点吹牛的成分,但一个羊皮卷是老东西还是新东西,这点眼力大兵还是有的。

我从大兵手里接过羊皮卷,垫在手里试了试,脸上露出笑容。

确实是个假东西,而且粗制滥造。

羊皮卷这种东西保存时间久了不免发黄、发硬,那种硬是自然变化,犹如风干了一样,而表面上的皮屑则会发毛,触摸上去是柔软的。

眼前这玩意硬的跟钢板似得,像是在一些胶水里泡过一样,表面的皮屑抚摸起来都有点扎手,绝对是个假东西,而且造假造的很没水准,都不知道拿砂纸打磨一下。

“卖家说是个老东西,家传的,出这东西那家人祖上曾经侍候过淳仁天皇,死后也为其送葬过,留下了这张羊皮卷……”

倪凰脸黑无比,怒气冲冲的起身说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确认一下!”

“我说什么来着?”

大兵一脸揶揄道:“我就说有关于淳仁墓这一段假货特别多吧?岛国以前国力不行,唯富淳仁,丫在位的时候狂舔大唐,李隆基赐下不少宝物,鉴真东渡时又带来不少,他斗倒鉴真,敛财无数,那些宝物不属于日本,是唐帝国的巅峰作品,价值巨大,随随便便拽出两件来就能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这孙子被流放的时候卷走很多,估摸着全跟着他下葬了,多少人都在找他,所谓藏宝图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据我所知,以前有一倒爷,卖假图愣是卖的发了大财!”

“少说两句。”

我瞪了他一眼,打开这张羊皮卷看了起来。

别说,单从这图上来看,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一时间我都看进去了。

良久后,倪凰终于回来了,在我身边坐下,徐徐道:“有结果了,确实如你们所说,图是假的,不过墓是真的。”

大兵没听明白:“啥意思?”

“这张图确实是个赝品,前不久才做出来的!”

倪凰道:“我打电话询问了,是拍卖场的那个奸商做的手脚,为了增加可信度,卖个好价钱,他做了这张假羊皮卷,但羊皮卷的内容是真的,淳仁墓确实在那里。”

“妹子,你这脑回路很清奇啊!”

大兵笑道:“图都是伪造的赝品了,你指着图上的内容是真的?估计那个奸商又在忽悠你呢!”

倪凰淡淡说道:“他不敢。”

大兵本想嘲笑,可似乎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愣是没能说出来。

确实,那个奸商不敢!

以前不知道倪凰深浅,敢弄手段骗钱,现在吓死那奸商都不敢,最近日本出了多少事儿?那奸商只要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就知道跟倪凰作对是什么下场,怕不是想被她身边那老杀才一拐杖抽出脑浆来……

倪凰似乎怕我们不明就里,又解释道:“这张图是一个渔民提供的,那个渔民的邻居祖上曾经侍奉过流亡的淳仁,无数次跟他说起过淳仁墓穴的位置,一次偶然的契机,他听说有人对这座墓很感兴趣,就找上了拍卖会那个奸商,准备拍卖淳仁墓的消息,那个奸商为了多赚钱,就伪造了一个羊皮卷赝品,让他在图上画出了淳仁墓的位置,吹嘘说这是祖传的藏宝图,做足了噱头。”

这便是大概情况,藏宝图虽然是假的,上面的信息却真的有用。

倪凰问我:“你看了半天,看出什么端倪了吗?能确定图上标注的位置是龙脉龙尾部分吗?”

“单从这图上看不出来。”

我摇头道:“龙脉哪有那么好看,不仅要看周围的山川河流结构,更是要亲临那地方,观星看形望气察势,缺一不可!观星,便是确定天文方位,看形就是看山的形状,望气则是看山川河流的内在,势就更南形容了,就是山脉气势!总而言之,这些要素缺一不可,如此才能断定是否为龙脉!”

倪凰晕晕乎乎,一脸懵懂。

一看她这个样子,我心想跟她说这些完全没用,遂干脆直接体温:“我看了一下这图,这张图好像不是在日本?”

“确实不是在日本!而是在距离日本淡路岛不远的一座海上的孤岛,已经进入公海了!”

倪凰道:“从地理位置上看,倒是跟历史记载颇为符合,当年淳仁天皇就是流亡到了淡路国而死,这是日本的一个古国,位置也确实就在现今淡路岛附近!地图上标注的那座孤岛距离淡路岛很近很近,淳仁天皇葬在那里完全有可能!”

“他确实能葬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随即冷笑道:“不过,要我看,他就是一个流亡的小国君主而已,怕是消受不起那个地方哟,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

“什么意思?”

倪凰来了兴致,忙追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有点猜测。”

我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就是怕说出来吓死你们几个!”

“啥玩意啊,整这么玄乎。”

大兵撇撇嘴,不屑的说道:“你叶小九甭在这充大半蒜,老子跟你一块出来混的,你丫掏了多少坑,老子就打过多少盗洞,至于讲这么玄乎么,还吓死我……”

“确实会吓死你,因为我已经快被吓死了。”

我很认真的看着大兵跟倪凰,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它是一座孤岛,无主之地,鸟不拉屎,可我觉得这座孤岛不简单,我怀疑……它就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山,蓬莱仙岛!!”

……

第0233章 寻龙(上)

“扯什么淡!”

大兵立马就炸了:“啥玩意啊,你还觉得老子受得惊吓不够啊,一大堆披着人皮的玩意满世界害人,搞的老子吃嘛嘛不香,上个厕所都觉得腚眼子凉,整天过的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栽了跟头被那些玩意拆吧拆吧吃了,敢情现在连神仙都出来啦?还让不让人活了,日子都不如狗啊!”

“汪!”

大黑狗不忿:“关狗什么事?看不起狗是不是?”

“行了,你急什么!”

姬子低喝一声,道:“古人传说中的仙山,未必真就是住的神仙,尸鬼妖魔这些东西也是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实际上呢?都不过是那些怪物罢了!古人对天地认知有限,很容易往歪处想,传说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

“是这个理儿!”

我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我在这里故弄玄虚,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秦教授以前讲给我听的。”

一听秦教授,倪凰来了兴致,正襟危坐。

我仔细回顾了一下当初秦教授说的,徐徐道:“传闻海上曾有五座仙山,名字分别为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因为海中有一道无底深渊,海水皆灌入深渊,以至于海水涌动,五座仙山的位置会随时变化,不断飘荡。后天帝命十五只神龟来驮山,每三只神龟驮一座仙山,如此来一来,便将五座仙山固定了。不过,驮着岱屿、员峤两座仙山的神龟后来被龙伯国的巨人给钓走了,两座仙山飘走,从此再不见踪影,所以世间只剩下了方壶、瀛洲、蓬莱三仙山。”

“玄乎,太玄乎了。”

大兵道:“别告诉我你真信这个!”

“你听我说完!”

我叹了口气,大兵有点太激动了。

我了解他,知道他是有些受不了了。

大兵很勇敢,但勇敢跟坚韧是两码事,他其实最怕的就是不着调的事儿,自从我们进入黎明,经历了很多事儿,他从来不吭一声,但我知道他受够了这些颠覆人认知的事情,恐惧、让人不安,故而每每听到这样的传说,都会精神过敏。

看大兵稍稍安静一些,我这才说道:“这样的传说肯定是不能全信的,但却能从中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譬如,天下名山无数,为什么独独只有蓬莱、方壶、瀛洲三山被冠以仙名?再者,驮山的为什么不是水中的鲸鱼,或者是传说中的龙,亦或者是鲲,偏偏就是神龟呢?这些细节之处都有非同寻常的味道,都是巨大的线索!”

姬子笑道:“你别卖关子了,有什么猜测你就说吧!”

“山中有仙,这肯定是扯淡,现代的科学产物都已经冲到了宇宙中,并未见到传说中的天帝,世间不可能有仙。但既然蓬莱被冠以仙名,想必这座山必有非同凡响之处,有没有可能它占据的是极佳的风水,故而有仙名呢?”

我徐徐说道:“咱们就按照蓬莱风水极佳的角度来思考,神龟驮山,有没有可能是一种风水格局?很不巧,在天星风水中,确有一种吻合的格局,名曰——憩龙巢。”

说此一顿,我将羊皮卷打开,摊在桌上,指着上面所标注的那座孤悬海外的岛屿,轻声道:“你们仔细看看这张图,测绘的非常精确,拍卖行的那个奸商不会伪造古物,但在绘制这张图的时候下了功夫,我估计那个渔民告知他地点后,他曾经利用卫星观测过,图上一切,皆是卫星俯瞰视角。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座岛的形状挺有意思,主岛上似有河流,将岛屿切割成三瓣儿,而神话传说中,蓬莱就是有三座岛屿。

再者,主导四周岛礁凸起,几乎与主岛连在一起,乍一看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把整个岛驮了起来,而那些岛礁连接后,俯瞰所形成的纹理又特别有意思,与龟背上的纹理非常相似!

神龟驮山的感觉是不是有了?

正因为具备这一切因素,我才有了那种感觉——这座无人荒岛,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类似于这种神龟驮山的山水格局,便是所谓的憩龙巢,是一种力量强大的风水穴。”

“憩龙巢……”

倪凰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须臾后,她笑了:“这种风水格局带了一个龙字,是不是与龙脉有关?”

“不一定。”

我摇了摇头,道:“神龟驮山的风水格局名曰憩龙巢,只是因为这样的地形是磁场所在,能吸引四方能量聚集,犹如有龙盘卧其中,故名憩龙巢,与龙脉没有必然关系!不过,若是憩龙巢旁正好有龙脉经过,那么龙脉的部分力量就会被憩龙巢的地形格局所牵引,最终分流到龙巢中,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一些小小的联系吧!”

“有意思!”

倪凰摇头,追问道:“你曾说过,长白山龙脉起于长白而向东遁入海中,又浮于日本,那条龙脉有没有可能恰好经过这座岛旁边?”

我想了想,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需要实地观测,但这座岛从形状格局来看,是憩龙巢应该没错!”

“佛眼神石还真有可能在那里……”

倪凰喃喃道:“佛眼神石非龙脉不栖,此物很邪门,若是有人得到了它,佛眼神石会潜移默化的指引主人往龙脉走,或在龙脉上生活,或在龙脉上死亡。若长白龙脉果真经过那个憩龙巢,那里必然聚集了磅礴的龙脉力量,是龙气所在的穴眼,佛眼神石在淳仁天皇流亡过程中,指引他走向憩龙巢最终死亡,极有可能!!”

说此一顿,她豁然起身,眸光熠熠的看着我:“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出发,前往那所谓的蓬莱仙岛!”

“今天就走?”

我跟见鬼似得看着这娘们,犹豫片刻,指了指我们几人,苦笑道:“我们身上的伤都没好,基本半残,这情况下出发合适么?”

“徐老会暗中保护!”

倪凰沉声道:“这次的事情你应该有所猜测,虽然徐老出手,极大的震慑了那些心怀不轨者,但佛眼神石事关重大,或许还会有变故,事不宜迟,我们能越早找到它,并将之带回国内,就越安全!准备一下吧,有徐老在,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总觉这些事情她太着急了,但有没有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思索片刻,默默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隐忧,总觉得就算老杀才在也未必安全。

他们不懂风水,不知道憩龙巢到底有多恐怖。

这种格局吞四方气运,力量极强,埋死人可以,住活物更没问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穴,我也只是在一些古书上见过,现实生活中还真没听说哪里有这样的穴场。

那座岛被称之为蓬莱仙岛!

就因为这种格局,就带了一个仙字儿,足以说明问题!

那里能栖仙!!

仙都向往这样的穴场,更不用说其他东西了,肯定是趋之若鹜。

那个老杀才,真的能镇得住么?

我心里打个问号。

……

第0234章 寻龙(下)

倪凰是个执拗的人,或许是她体内的骄傲因子在作祟,似她这样骄傲的人总是偏执的,但凡认准了一条路就不避艰险,关于憩龙巢的可怕我不是没有追着跟她阐述过,可没什么用,这只骄傲的凤凰根本听不进去。

濒临中午时,一架直升机准时从酒店的机场起飞。

这次行动,除了我们四人外加一条大黑狗外,熊子和斑鸠也参与,倪凰是队长,一切行动都得听她的。

不过,机舱里我唯独没有见到徐老头。

那个老杀才神出鬼没,除非必要,很少露面。

机舱里很吵,螺旋桨发出的噪音让人耳膜都嗡嗡发颤,脑瓜仁都生疼,我登机后愈发的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这种预感很强烈。

黄昏时,直升机已经盘旋在那座岛屿上空。

透过窗户向外看,下方云雾升腾,当真有种海上仙山的感觉,隐约能俯瞰整座小岛隆起,似一座磅礴大山,山中有水流横穿,似将大山劈成三瓣儿!

“领导,可以降落了!”

驾驶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扭头看向倪凰,说道:“不过,恐怕不能如您所愿直接降落到高处,以便叶先生洞悉全山了,唯一的降落点就在海滩!”

“那就在海滩降落!”

倪凰漫不经心的吩咐道:“你就在浅滩候着吧,我们徒步进山!”

驾驶员一点头,直升机开始徐徐下降!

嗡!

这时,机身颤抖,舱内众人一下子撞成一团。

“气流有点强!”

驾驶员沉声道:“不要惊慌,这没什么大碍!”

他嘴上说着没什么大概,但是颠簸却更加厉害了。

小豆子贴在我身边,她瘦弱矮小,被几个大老爷们挤得的小脸通红。

我担心她被挤出个什么问题,连忙把她抱在怀中,然后便发现她身体发烫,热度惊人。

“小豆子?”

我心下觉得不对劲,她小脸发红似乎不是被挤压的,而是身体发热导致,小小的身躯简直像个火炉子,颤抖不挺,异常已经非常明显了,让我都有些慌,忙垂头询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晕……”

小豆子昂首,一双如宝石的大眼睛乌黑发亮,眼眶微红,蓄满泪水,惹人心疼:“可能是晃的吧,就是觉得特别恶心。”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跟着我出入各种险地从来没有一声怨言,极具勇气,比一些大人都要强,如果不是难受的特别厉害,怎么会流泪?

我下意识的抱紧了她。

轰隆!

片刻后,机舱巨响,直升机落地了,动静很大,像是坠落下来的一样,机身恨不得直接解体。

“啊!”

小豆子毫无征兆的惨叫一声!

她身躯紧绷,猛然间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带着哭腔喊道:“九哥哥,我眼睛疼……”

那一声惨叫听得我揪心,机舱里又狭隘,我搞不清她的状况,一时着急,猛踹舱门,怒吼道:“给我打开!!”

驾驶员连忙照做。

舱门打开刹那,我抱着小豆子冲了出去,海边冷风吹过,让我躁动的心绪总算平复一些,我把小豆子放下,连忙检查她的眼睛。

她小手捂着眼睛,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渗出。

“你这是怎么了?”

我彻底慌了神,吃不准情况,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睛……疼,热,像火烧……”

小豆子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着,末了她忽然放下手,双目紧闭,似失明者,眼中不断有鲜血滚落,她扭动小小的身体,狠狠抓挠手背,仅仅一把,手背上就浮现出血痕。

“别抓!”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这么抓下去得弄的自己浑身是伤,连忙一把抱住她。

小豆子推了我一下,力量大到吓人,我竟一个趔趄后退数步,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大兵和姬子从机舱冲出,匆匆朝她冲来,试图摁住她。

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小豆子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使不完的磅礴力量,他一把推得大兵几乎倒飞出去,在沙滩上滚出去很远,姬子被她撞了一下,竟嘴角溢血,连连后退。

小豆子挣脱我们,想冲入山中。

“镇!”

忽然,她腹腔中传出一道清冷的暴喝,那是乌衣的声音。

乌衣似乎出手了。

小豆子跑了两步,一头栽倒,她看起来很痛苦,满地打滚,不过很快就平静了,眼中不再渗血,也不再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

我飞快过去把她抱起。

下一刻,小豆子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睿智,这显然不是她,是乌衣在主导她的身体。

我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好说,我也没弄清楚。”

乌衣看了不远处的倪凰一眼,压低声音飞快说道:“这里很诡异,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小豆子的地灵眼有关,刚刚我明显能感觉到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她的地灵眼,欲夺走这双眼睛,好在我出手及时,镇住了地灵眼,但时间很有限,你要尽快办事,半个月之内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若是不及时离开,镇封会瓦解,届时地灵眼一定会被这个地方摄走,小豆子就彻底瞎了,明白吗?好了,我耗了太多力量,现在很疲惫,需要休息……”

说完,她眼睛黯淡了下去。

须臾后,小豆子重新掌控身体,小丫头很恐惧,小脑袋靠在我胸口,颤声道:“九哥哥,刚刚我是怎么了?那种感觉很可怕,像是有人在抠我的眼睛,而且浑身特别痒,很熟悉,好像那种东西又要长出来了。”

死牛眼吗?

我眼神一凛,抱紧了她,环目四顾,这里郁郁葱葱,植被茂密。

这里到底有什么?

是什么要夺走地灵眼?

一切都太诡异了,透发着大恐怖。

风波平息,此时,同行的许多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倪凰上来询问情况,我只说小豆子的旧疾发作,或许是因为不适应直升机,不想把小豆子的异常告诉她,有所隐瞒,这女人对此地很狂热,不再是那天晚上那个柔弱的她,谁知道她得知小豆子和这个地方有莫名联系后会做什么。

好在,倪凰信了我的说法,迟疑片刻,道:“这里磁场很诡异,直升机不能平稳降落,出了点毛病,需要维修,但愿这个地方跟佛眼神石真有关系,不然我们恐怕得耽搁两天才能返航。”

说此一顿,倪凰看向我,道:“现在咱们人已经站在你说的这所谓的蓬莱仙岛上了,能看出什么了吗?长白山龙脉是否经过这里?”

我担忧小豆子,还真一直没有细看,此时从背包里取出罗盘,只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头。

这里磁场混乱,罗盘上的指针一直在不停的旋转。

而后,我又抬头望向天空,天空雾气升腾,只是那雾气不是白色,也非黄色,有点乳黄的感觉,似白墙时间一久发黄的那种颜色。

我思索片刻,道:“看不出是不是,但有巨大的可能!”

……

第0235章 诡异荒岛

这是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倪凰不是同道中人,她不知道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出个定性,有点烦躁,蹙眉道:“叶小九,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能不能说明白?”

“知道龙归大海是什么意思吗?”

我抱着小豆子选了块石头坐下,这孩子太疲倦了,已经在我怀里睡着,我叹口气,点根烟,指着不远处的茫茫大海轻声道:“莫道高山方有龙,却来平地失真踪,这是《入山撼龙经》里的水龙法,很多寻龙师能识得山龙,却认不出水龙,为什么?神龙入水,顿失真踪,不可捉摸!水龙难找,难于上青天啊,若龙从高山落平,得从发脉的地方去寻找,最早要审视两傍,大水在哪里,然后在能定龙势的行止!

我们现在要找的这条龙从长白山俯冲而下,遁入海中,那是大海,处处都是大水,怎么定行止?”

“你不早说?”

倪凰眼神不善:“还非得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定不了龙脉,但能观龙,不来这儿,怎么观龙?!”

我摇摇头,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龙脉要观星看形望气察势,现在星象看不到,龙入深海,气势也看不到,但能观形望气。

形就不必说了,这里是憩龙巢,绝对能栖龙气,来这里一看,更是如此,你看看这座小岛的格局,高水一处即是山,低土一处水回环,水缠便是山缠样,缠得真龙如仰掌,绝对是龙气倾泻淤积的好地方。

咱们再说说望气,望气而言,这里云气一线直上,气清奇贵,肥浊富,端正文,偏斜武,色呈淡黄,这是最上乘的云气,是祖宗山的旺气,又叫龙气!!”

倪凰被绕晕了,直言道:“你就说吧,是不是龙脉!”

我抓了抓头,苦笑道:“跟你说话真费劲,理解能力这么差,简而言之,就是龙脉进入海里,具体走向是哪里,我功力不够,看不出来。但是单独的看这座小岛,这里格局能藏得住龙气,而且头顶上确实也有龙气缭绕,说明龙脉的力量肯定是进入这里了,但龙脉距离这里有多远我就不知道,进来的力量是否磅礴也说不准,够不够让佛眼神石栖居更说不好!”

“到底是我理解能力差,还是你太能忽悠?你就是个神棍,净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倪凰气得磨牙,眼睛亮晶晶的:“简单直白的说,就是淳仁的墓和佛眼神石有可能在这里,但也仅仅是有可能,对吧?”

“是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望气而言,这里确实有龙气,但因为我功力不够,定不住龙脉的准确位置,不知道它距离这里有多远,所以也就确定不了到底有多少龙气进入这里,龙气浅薄的话,能留得住佛眼神石一时,但留不住一世,或许在很久以前,佛眼神石确实牵引着淳仁死在这里,但佛眼神石栖居了不久,然后又跟着龙脉跑了!”

“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倪凰充满斗志:“先找淳仁墓,看看佛眼神石在不在他的墓里,如果不在,那就说明这里龙气不足,它跑了,咱们在想别的办法!”

说此一顿,倪凰眼神不善的看着我:“找墓你总在行吧?这回别再给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我不想在听到可能、大概这些词语,不然我打死你!”

“这当然行。”

我摸着鼻子讪讪笑着,抬手一指前方一座隆起的山头,道:“那里眼界最为开阔,我们可以先进山,夜深了就休息,明天一早再出发,务必在中午前抵达那里,中午日头厉害,山龙龙气会溃散,眼前清朗,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这座岛上哪里最适合下葬了。”

“算你识相!”

倪凰小拳头在我眼前来回挥舞,得意洋洋的起身,对着熊子他们招手:“走,出发,入岛!!”

岛上不知有没有食物储备,这里孤悬海外,淡水可能也成问题,保险起见,我们带了很多补给,每个人的负重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公斤,纵然我们体魄都很强健,也有些难以消受,前行速度被大大拖慢,行进不足十里,林子里已经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真是望山跑死马啊!”

倪凰喘着粗气,她很心急,像是在跟人赛跑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黑暗的丛林,道:“咬咬牙,我们连夜出发,继续前进!”

“别,咱们还是就地扎营吧!”

我阻止了她,小豆子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很不安,不想摸黑前进,拉住她淡淡说道:“望山跑死马不假,但这座岛就这么大,距离没有想象那么远,咱们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该休息缓口气了,我估计剩下的路不足二十里了,明天早上六点出发,中午肯定能到,不用这么心急,留点力气干别的活儿吧!”

倪凰看了眼在我怀中安睡的小豆子,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行,那就原地休息,轮流守夜!”

哗啦!

她话刚说完,大兵就卸掉了行李,累得满身臭汗,呻吟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啊!”

他猛然尖叫一声,嗖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鬼叫什么呢?”

大黑狗斜眼道:“咋的了,屁股上扎刺儿了?”

大兵不言不语,捂着屁股连连后退,死死盯着他方才坐下的地方。

他指缝间有鲜血。

我眼神一冷,不动声色的拔出九龙剑靠了上去,凑近一看,大兵方才坐下的地方土壤松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从地下探出,袭击了他。

此刻,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

我压低声音问大兵:“是什么袭击了你,看到了没?”

“在我屁股底下呢,哪能看到。”

大兵脸都绿了,咬牙道:“速度特别快,‘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感觉像是个剪刀,在我裤裆上狠狠来了一下子,幸亏我跳得及时,不然蛋都被剪下来了……”

我看了眼他裤裆,可不……就跟开裆裤似得。

无人再嘲笑他了,地下的东西太危险了,迅猛如闪电,一击即退,而且攻击都是致命的!!

熊子在一侧建议道:“不然,给它来一下子,探探路?”

我略一琢磨,一步上前,举起九龙剑猛然朝地下刺去,剑锋没入土壤,传来“铿”的一声巨响,似乎刺到了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我下意识的就要拔剑,可惜,剑已经拔不出来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剑锋!

……

第0236章 大恐怖

那是九龙剑剑锋,无坚不摧,斩金截玉不在话下。

什么东西敢徒手缚九龙剑?

我试着扭动剑身,土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牙酸。

抓住剑身的东西应该十分坚硬。

“给我起!”

我眉毛都立起来了,双臂一振,体内能量喷薄,一双臂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九龙剑瞬间拔出。

土壤破开的刹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扑通”一声闷响坠落到旁边。

“这是个什么鬼?”

大黑狗俩眼珠子瞪得犹如铜铃,几乎快要掉出来了:“谁能解释这是个什么神兽?”

“这……”

熊子抓了抓头,不敢置信的说道:“这好像是……一只面包蟹?”

“不对!”

斑鸠扶了扶眼镜,补充道:“这应该是面包蟹成精了。”

的确,眼前这只螃蟹确实太大了,大的有点吓人,横在地上犹如一方磨盘,圆滚滚,肉呼呼的,怎么看都像是一面包蟹?不过俩大钳子乌黑发光,上面有金属色泽在闪烁,极具威慑力。

它似乎觉得这里就大黑狗咋咋呼呼个没完,感觉到了威胁,两只镶嵌在甲壳上的绿豆眼斜楞着瞅大黑狗,特人性化。

“我怎么觉得这神兽有点欠儿?”

大黑狗嘀咕:“你再斜眼瞅本座,信不信弄死你?”

嗖!

面包蟹横移,速度快的几乎化作残影,如离弦之箭,一下子钻到大黑狗两腿下,举起大钳子照着后退中间就剪。

“嗷!”

大黑狗吓得尖叫一声,前腿支撑身体,屁股猛抬,堪堪躲过这一击,然后“嗖”的一下子逃离出来。

这是个老怂狗,就这么一下子就怕了,夹着尾巴躲在我身后“吱吱”叫唤:“不得了不得了,这神兽太卑鄙,斜楞着眼净干掏裆剪蛋的事儿。”

那大螃蟹眼神确实特别欠儿,斜楞着眼,眼神竟有种人性化的感觉,瞅谁谁爆炸,举着俩大钳子来回横着挪步,颇有耀武扬威之感。

熊子是个暴脾气,被一只大螃蟹斜楞着眼瞅,顷刻大怒,一步踏出就要跟对方过过招,大螃蟹蹿到他裤裆下,举起大钳子偷袭,无奈熊子人高马大,它够不着,反倒是被熊子一脚踩住了。

“弄死它!”

大兵招呼一声,我们六七人齐齐动手,上去刀砍斧劈,不过片刻大螃蟹的甲壳爆碎,被劈的四分五裂。

“说出来吓死你,一群超人类居然要合力才能弄死一只面包蟹。”

大兵气喘吁吁,从包里拎出绷带躲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不过片刻,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条正在蠕动的大蛇,大声道:“了不得,了不得,这地方是变异了吗?你们看这是什么?”

啪!

他把手中的东西甩在地上,挺腰立在那,很骚气,裤裆被剪开全然不理会,就是拿绷带给自己缠了一兜裆布,特敞亮。

他甩在地上的东西足有一米长,小儿手臂粗细,远看还以为是蛇,实际上是一条蚯蚓。

前有磨盘大小的面包蟹,后有一米长的巨型蚯蚓……

这一切都让这座岛屿不寻常。

“应该是龙脉养的!”

我思索片刻,说道:“这里是长白山龙脉分流淤积之处,龙气磅礴,鸡犬升天,时间一久,原本是寻常的东西也会被养的体型巨大,智慧升高,几乎像是要成精了一样。”

“狗日的……”

熊子道:“一只面包蟹都成了这样,如果真的是豺狼虎豹,那得变成什么样?”

“龙脉之神奇,根本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它滋养万灵,有通天彻地的澎湃能量和气运,掌控着大地上的一切,由古至今,多少寻龙师都在尝试了解龙脉,可到头来都知之甚少。”

我叹息一声,环顾黑黢黢的丛林,这里莽莽苍苍,一派洪荒,让人心惊肉跳,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寻常物种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切都不可测。

“都小心点吧,这地方有大恐怖,小心阴沟翻船,由来都是我们吃万物,现在反过来了,处处都是危机!”

最终,我只能如此提醒。

“听到没?”

斑鸠戳了戳熊子,非常恶毒的说道:“你不是最爱吃油炸小麻雀么?小心在这遭报应,被麻雀一翅膀拍死。”

熊子胆寒,恶狠狠的瞪着斑鸠。

这些事情细思极恐,花鸟鱼虫,外界人类掌控拿捏的一切,在这里都有杀人的能力,步步凶机。

“检查一下四周,然后你们休息,我放第一哨,一个小时后换熊子,小豆子身体不适,而且是个孩子,不用放哨。”

倪凰黑着脸吩咐。

这里是濒海区域,潮涨潮落,海中有许多生物来到陆地,岛上也有别的生物,仔细一检查,这里危机四伏,许多平日里一脚就能碾死的小东西在这里都变成了恐怖的掠食者。

一只拳头大小的海蟑螂被姬子从沙土下揪出,差点一口咬掉姬子的手指头。

还有脸盆大小的蚬子,不知如何来到这距离海滩十里外的丛林里,并且生存了下来,我把它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它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贝壳偷袭,若不是我躲闪迅速,一只手都得被夹掉,最后我抡起九龙剑,连续劈砍数剑,才终于打破贝壳,斩杀这玩意。

小小一块落脚地,我们前前后后清理出十几个类似于这样的怪物。

这太恐怖了,就算确认清理干净,我仍旧心神不宁,躺在地上脊背发寒,总觉得莫名其妙会从沙土中钻出一个恐怖的东西,一口把我咬死。

如此情形下,谁能睡得舒坦?

一个个看似在睡,实际上都警觉地很,换班的时候,人还没到,脚步声刚刚传来,就立即齐刷刷的睁开眼睛了。

“啊!!”

夜深时,一道惨叫声从黑暗的密林里传来,对方距离我们应该很远,只能听到微弱的呼救:“有人没!来救救我!!”

所有在休息的人瞬间坐起。

“有人呼救?”

熊子疑道:“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哪里来的人?”

“声音有点熟悉……”

倪凰惊疑不定,过了良久才说道:“我为什么听着有点像……徐老的声音?”

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那个老杀才那么厉害,谁能坑的了他?

“带上家伙,过去看看!”

熊子不能淡定,从背包上抽出斧头,招呼了我们,循着声音迅速赶了过去……

……

第0237章 黑暗中的触手

黑暗的丛林里处处是凶机。

我们一行人如猿猴在树丛中腾挪跳跃,一条斑斓大蛇无声无息间自一株苍天古树上垂落下来,长达数十米,体躯足够两个成年男子合抱粗细,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是蛇,几乎与龙无异,张来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十分恐怖,差一点将冲在第一位斑鸠吞噬。

这是个碎虚级的可怕存在,暴怒下无情出手,脑域大开,凝聚天地间的能量为己用,化作一张大弓,这里龙气磅礴,他的手段被无限加强,他弯弓射箭,一箭洞穿大蛇头颅,血如涌泉。

这已经是他全力出手的结果,堪堪才能将之击毙,实际上那只是一条生活在树丛里的寻常蛇类,在食物链中几乎处于底部,许多掠食者都以它为食,苍鹰最喜它的胆,如今盘踞在龙窝里滋养的竟然需要开辟碎虚秘境的存在全力出手才能击杀,若是换了我们,多半会被吞食。

无法想象,从食物链的角度来看,比这条大蛇更加凶残的掠食者会在这里发生怎样的可怕变化。

“哎哟,快来人呐,快勒死老汉了,这个姿势很差劲!”

“倪凰!叶小九!!你们耳朵聋了吗?难道老头子这么呼唤你们都听不到吗?”

“快来人……”

“……”

老杀才的呼喊声一刻未停,而且越来越清晰。

终于,一片幽静的小树林里我们见到了徐老头。

“夭寿哟!”

大兵惊呼道:“这也太骚了,什么姿势啊这是……”

说到这里,大兵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的一幕确实很辣眼睛,让人不由自主的遗忘掉四周的危机,只想笑。

徐老头此刻手脚被缚,那是极粗的铁链子,因为捆绑角度的原因,老杀才已经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地上,屁股撅的很高,脖子上还拴着小儿手臂粗细的铁链子,直接把他拴在树上。

最重要的是,老杀才身上一丝不挂,只穿着一大红裤衩子,那根龙头拐杖也丢在一侧,身上的肋排纹理清晰可见,脑袋上仅剩的几根毛发在风中凌乱。

这姿势太羞耻了!

“赶紧过来给老夫解开,栽了跟头,一身气力和能量无法动用,根本挣脱不了!”

老杀才歪着脑袋冷冷盯着我们,眼神不善:“你们可以继续笑下去,但老头子不保证一会儿起来会做什么。”

老家伙发飙很恐怖,眼神就跟要吃人似得,显然有点恼羞成怒了,没人敢在这节骨眼儿上挑衅老家伙,怕一会儿被清算,一个个死憋着笑,大兵憋得面红耳赤,最后“噗噗”崩了俩屁,被老杀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立马夹紧屁股,怕老家伙炸窝。

倪凰上去尝试毁掉铁链,但没成功,拴着徐老头的铁链十分坚固。

“我来试试!”

我拎着九龙剑上千,卯足力气“铿”的一剑斩断铁链,脸上露出异色。

这种链子不是钢铁打造的,九龙剑削铁如泥,不是这个手感,这是一种未知的材质,比钢铁要更加坚韧,如果不是有九龙剑这种神兵利刃,恐怕还真的奈何不得。

徐老头很快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眼神阴翳,今晚的遭遇刺激了老杀才,让他有点怀疑人生,杀性暴增。

“那个……老爷子……”

犹豫一下,我终究没敢乱称呼,怕被老家伙一巴掌拍死,从背包里取出一套备用的衣物小心翼翼的递给徐老头,这才凑上去询问道:“您这是到底被什么玩意袭击了?”

“偷袭!”

徐老头咬牙切齿,陷入沉思,似乎在回顾自己被撂倒时的场面,有些疑惑,又有些惊恐,仿佛经历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恐怖事情一样,过了很久才喃喃说道:“有点黑,很粗,很大……”

七个字,就是徐老头对凶手的描述。

“该不是个变态吧?”

大兵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徐老头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徐老头的肩膀,沉声道:“这样的悲惨经历不只是你一个人经历过,现在生活压力太大,各种各样的变态层出不穷,以前一个放羊老汉就被遭遇过令人发指的暴行,据说后面裂开,好几天不能落座,有人就好这一口,徐老您千万别灰心,还有同道中人,要勇敢的面对以后的生活……”

徐老头本来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大兵在说什么,不过有些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大兵乍一看好像满脸同情,实际上眼底都是恶意的八卦色彩,特别贱,然后老杀才瞬间明白大兵在表述什么了,额头青筋跳动,暴怒之下一巴掌把大兵扇飞。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想什么呢?”

徐老头怕我们跟着跑偏,解释道:“我是说偷袭者手里的武器很有特点,像一根大棒子,一闷棍砸的老夫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等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有个问题。”

斑鸠扶了扶眼镜,道:“既然是充满恶意的偷袭,为什么在撂倒您老以后没有进一步下毒手?”

“涅槃哪有那么好杀?老夫自有手段,他要敢真要我性命,保准得拉着他一起死,这个偷袭者力量最多也就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擅长隐匿行踪,而且武器很特殊,否则他根本没机会得手!”

徐老头很自信,随即沉声道:“我怀疑,在日本没把这群野心家杀光、杀怕,它们似乎跟踪我们已经找到了这里,就是这些东西偷袭了我!”

老杀才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倪凰都被镇住了,面露凝重之色,沉声道:“徐老,您是如何做出这种推断的?”

“直升机那边出事了。”

徐老头叹息道:“那个年轻人被人杀了,就在你们离开后没多久遭的毒手,从尸体上的痕迹来看,绝对是那些东西出手了,他们跟来了这里,老夫就是为了追踪他们,所以才一时不不备遭了毒手,接下来你们得小心点了,这次他们不知来了多少,行动会很艰难,不过你们也别怕,我会暗中追查他们的,你们明面上继续办事就好了!”

徐老头和我们待了一夜,天亮以后,他的力量渐渐恢复,穿上我给他的衣服独自离开了。

老头子独来独往,准备在暗中剪除威胁。

我们也带着忐忑继续上路了。

虽说徐老头信誓旦旦,可我觉得还是不靠谱。

他自己都中招了,像栓狗一样被扒光拴在老林子里,这样一个人坦言说自己能镇得住场面,你敢信不?

反正我是不敢,觉得自己的性命像风中飘萍,随时可能栽跟头……

……

第0238章 仙不得不成仙之地

夜里的神秘小岛是可怕的,树蛇毒虫遍地,体型吓人,是阴暗生物的乐园,可白天也不似我们预料的那么安全,甚至更加危险,因为有更具威胁力的生物出没。

我们沿着山脉的起伏线条向上攀升,行至半山腰时,一只恐怖的巨鸟从天空中飞过,遮天蔽日,展翼后足有四十米,大到吓人。

那是一只贼鸥,即便不经过龙气滋养,仍旧是海中可怕的掠食者,如今已经到了让人胆寒的地步,简直就是一架飞机。

我们一行人被吓得连滚带爬躲在乱石间,好不容易才躲过杀劫。

这里无处安全。

惊魂稍定,我们继续上路。

红日东升,自海平面徐徐而起,阳光下的小岛烟雾飘渺,似神仙洞府,淡黄色的云雾在山林间飘荡,那不是寻常水汽,是龙气所结,口鼻间吞吐,精神都为之大振,头脑清明,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这地方真的宜人。”

斑鸠驻足,轻叹道:“对我们这些通过药剂打开身体秘藏的人更是如此,如果在这里久居,吞吐天地能量,以此来勾动自身的无限进化,最终一定了不得,达到涅槃层次只是时间问题。”

“对,只是时间问题,可你真的确定能活到那时候吗?”

我扭头笑眯眯的说道:“看着刚才那只大贼鸥了吧?那东西明显要聪明许多,在天空中翱翔,盘旋在这里像是审视巡查自己的领地,你能斗得过它?它目光很锐利,今天我们是侥幸,天天在它眼皮子底下晃悠,迟早得死!”

斑鸠不说话了,昨晚的树蛇他就得全力出手才能击杀,天空里的那位跟树蛇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树蛇只是它食谱中最容易获取的一道菜,我们要是对上没有任何机会!

“所有在这里生存的生物,看似强大,实际上都不会好过。”

我垂下了头,想起以前一位寻龙师跟我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送给了斑鸠:“龙脉虽强,结气处更是有无穷妙用,但这不是生灵能享受的,栖居龙脉,好处很浅,贻害无穷,这是窃取地脉力量,不得好死,总而言之,一切皆有代价。”

我深深呼吸一口让人迷醉的空气,摇了摇头,这算是浅尝辄止,让我在这里打磨自己,我不敢,挺了挺背包,继续向前进发。

在这样的地方,我们甚至感觉不到疲倦,健步如飞,比预计时间要更早抵达山巅。

“咦?”

大兵忽然轻咦一声,迅速走到一处背风的巨石后,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壤,拈开土壤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这里是海中的孤岛,土壤基本上以沙土为主,可大兵抓起的那一把却是黑色的粘土。

“有什么讲究吗?”

倪凰蹲下,见大兵不在嬉皮笑脸,来了兴致,催促道:“快说说。”

“土皮有点意思!”

大兵笑道:“这是烧砖的土,不过不是现代配的那种粘土,这种土我们行话里叫黑铅土,汉代以前的人才会用这种土烧砖,不过因为数量稀少,没那么多的资源,所以汉代以后的古建筑里很少能看见这种土烧制的砖瓦了,这种土一般都是沟壑中才会有,这里却是山顶。”

倪凰不解的看着他。

“以前这里有人活动过,绝对不是给淳仁天皇修墓的人,小日本可不懂黑铅土烧砖的技术,这种技术早就已经失传了,是咱们老祖宗的手艺,秦汉时期昙花一现!”

大兵耐心解释,土壤目测分析是土夫子的基本功,他说起这个一套一套的:“在淳仁天皇之前,早就有人来到过这里,时间应该是秦汉时期,只有那个时期的人才懂得黑铅土烧砖的工艺,他们来到这里以后,无意间发现这座岛屿上有丰富的黑铅土资源,所以就从沟壑里把黑铅土运到了山顶上来烧砖,因为黑铅土烧砖时会浓烟里含有铅,吸入太多会铅中毒,所以拿黑铅土烧砖的砖窑一般都会建造在山顶等高处,方便浓烟散出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座砖窑就在我脚下这一块地方,如今这些建筑都风化消失,只留下一些黑铅土混在土壤里。”

这些事情是大兵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做出的猜测,在还原这里从前发生过的事情,虽然不是他亲眼所见,但基本不会偏离太多。

山川草木,石头瓦砖,这些东西是会说话的。

土夫子能听懂它们说的“话”,大兵就是此道高手,能通过一些痕迹判断出很多东西。

粗略给倪凰解释了一下,大兵搬开那块巨石,抄出工兵铲往下挖,不多时,工兵铲发出“铿”的一声,似乎铲到了什么东西。

大兵飞快将那东西从土壤下刨了出来。

这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已经腐蚀的不成样子了。

大兵扒拉掉上面粘着的沙土,在手里掂了掂,笑了起来:“秦砖,看来我猜的是对的,早在秦朝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了这座岛屿,你看看这黑铅砖,烧得很标致,这里以前绝对有一座古城,是秦朝人来到这里以后修建的!”

“为什么一定是古城?”

姬子蹙眉道:“我不懂这些事情,但为什么不能是古墓呢?小九也说了,这地方风水很好,能埋死人,或许秦朝时有人看上了这里的风水,所以拉了黑铅土,在山顶烧砖,然后修建自己的陵寝?”

“这块砖告诉我的。”

大兵掂了掂手里的古砖,说道:“你看,这种砖是空心砖,上面是几何形纹,这种砖不会用在墓室里,是修造宫殿的时候用在台阶或壁面上的,如果不是修建古城,不会烧这种砖。”

“我有点猜测了……”

倪凰托着下巴,轻声说道:“秦代的航海经历很少,屈指可数,最有名的就是始皇帝寻找海外仙山,求长生不老的航海指令。当年,徐福带着数千童男童女架船东游,杳无音讯,有人怀疑他们去了日本,现在看来,他们或许还真的找到了蓬莱仙岛,就是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然后他们就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秦代的古城,可惜这座古城现在已经被时间掩埋的干干净净了,就剩下一些黑土和残余秦砖了。”

“那这地方的历史可真就复杂了。”

熊子笑道:“秦代徐福率领的数千人在这里建立古城,然后他们因为一些原因消失了,可能去了日本也可能去了别的地方,总之没音讯了,这座古城废弃,然后淳仁天皇又来了?看来这位丧家犬天皇倒是挺会挑地方……”

“还不是龙脉闹的,一条长白山祖龙遁入大海,这才留下了这种宝地。”

倪凰看向我,提醒道:“叶小九,你该干活了吧?务必要找到淳仁的墓!”

其实根本不用她说,我已经开始忙活了。

此时,艳阳当空,这里的云雾开始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几乎能俯瞰整座岛屿。

山下,便是河流。

这座岛整体如一座大山,中间有一条内河穿过,把岛屿劈成三份,犹如三座山头矗立,我几乎是一眼就盯上了三山交界的地方,那里状如盆,地域颇广,水流交汇,土地肥沃。

那绝对是个好地方。

我不管他们,取出图纸,下山亲自勘测。

大兵的猜测是对的,秦代古城如今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但还是留下了很多很多的痕迹,通过这些痕迹,我很容易就测绘出了秦代古城的规模,等我重新回到山顶的时候,再看这里,眼神已经变了。

这里的山水布局,很玄奥!

最初的时候我只能笼统的看出三山交界的谷地是个好地方,但细节却瞧不出了,晦涩难懂,超乎想象,我差点就要跟倪凰引咎辞职,没办法,我太托大了,小觑了憩龙巢!

好在,有徐福这么个风水堪舆的老祖宗、大高手早早来过这里,他看透了这里,并且在这里建城,把这里的山水布局利用的淋漓尽致!

我测绘出了徐福建造的那座古城的格局,透过这个,我能看到徐福是怎么玩转这地方的,如何引龙气,行龙气,泄龙气,一目了然!

此地的关锁,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总而言之,这里很吓人,能窥破它的秘密完全是我的运气,沾了徐福的光,这叫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怎么样?”

倪凰来到我身边,询问道:“时间不早了,太阳西落,这里雾气又浓了,遮蔽山谷,你有结果没?”

“蓬莱仙岛,名副其实。”

我叹了口气,心中震惊驱之不散,轻声道:“这是仙不得不成仙之地!!”

……

第0239章 天谴之城

“神神叨叨。”

倪凰都笑了,翻个了白眼:“我看你当个盗墓贼屈才了,应该做个神棍,我给你推荐一好地儿,就去京城,那里红顶戴如汪洋,达官贵人无数,好多有钱人就信这个,就你这嘴皮子,上下嘴唇一碰,那还不是金银满贯?”

“我没开玩笑,这里很吓人。”

我把测绘的图纸摊开,正色道:“这座岛是憩龙巢的格局,又引长白龙脉的磅礴龙气栖居其中,本身就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小岛上的地形又来了个锦上添花,内蕴乾坤。你们瞧瞧咱在的这地方,一条大河横贯整座岛屿,把一座小一劈为三,三山交汇,独留幽谷,而那三座大山则成了拱卫幽谷的铁卫,犹如三尊神人矗立,这样的山水格局叫做南天门,传说中的神仙飞升之地,必然汇聚四方精粹,不用想,这里就是整座岛唯一的精华之处,能建古城,也能埋死人,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不合适!”

“能定穴吗?”

大兵问道:“能定就先定,我去下铲,这里是沙土,盗洞得笔直往下打,歇着打横着打都得出事,容易塌方,竖着的盗洞很费劲,得提早忙活!”

“能定!”

我点头,随即看向倪凰,面有难色,迟疑稍许,道:“这个墓里怕是藏着大恐怖,你确定要下吗?”

倪凰眸光一闪:“你说这里是南天门,把风水和山川格局夸得独一无二,怎么又说恐怖了?”

“风水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可南天门是给神仙出入的,不是给人出入的,福分太大,就怕人受不住!”

我沉声道:“徐福曾在这里建了古城,他带着数千人,有粮有工具,还有当时先秦最好的工匠,若是用心经营,这里或许有可能成为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国,他在这里落脚,可谓图谋甚大,但是为什么到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荒芜和一点点微薄的痕迹证明他们存在过,这些你想过吗?”

倪凰脸色一变:“你有什么猜想?尽管说!”

“不是猜想,几乎是肯定!徐福那一茬儿人,根本不是迁徙或毁于自然灾害了,他们是活生生被这里给镇死了!”

我一字一顿说道:“你看看这座古城,徐福的胆子很大,修建这座古城的时候很讲究,整座古城都是通过八卦布局来设计的,类似于这样的城很多,春秋时代吴国的都城阖闾城就是例子,是伍子胥亲手设计的,还有元代的大都,也就是现在的京城的最初规模,也是通过八卦布局设计的,这种八卦布局设计很厉害,建在寻常地方能做小国国都,建立八达岭那种力量一般的龙脉上,就能做好几个大一统朝代的国都,若是建在南天门的地形上,我只能说……这需要气吞山河的勇气!

而且,徐福筑的这座古城八卦布局格外宏大,我刚刚走到山谷下的时候,意外看见一座石碑,上面用秦篆刻写着‘大乾’二字,这应该就是这座古城的名字,大乾城,取象《周易》‘大哉乾元’之义,城中的街道布局则是按照《周易》‘大衍之数五十’来设计的,现在南天门中依稀还能看见这些痕迹,街道被设计为五十坊,这是根据《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得来的。

大衍之数,乃是天生地成,或南或北,为水为火,能方能圆,有平有变,按之可以为形,指之可以为象……

如此一来,这大乾城的布局就如宇宙之变化一样无穷无尽!

总而言之,这座城立在南天门上,又引用这样的格局,这是有大造化的,徐福弄这样一座城,图的也不是什么争霸天下,他是想成仙,从风水堪舆上来讲,这一系列的特点凑在一起凝聚出来的城,那就是仙城!

可惜,徐福很有勇气,也不乏才情,但他太过自大了,他不是神仙,住不了这样的城,根本就镇不住,更何况是带着数千小老百姓在这里栖居,这是要受天谴的,最终非但不能举霞飞升,可能还会激怒龙脉!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千年之前,龙脉一朝暴怒,天崩地陷,一座古城直接被颠覆,埋葬在地下!

于天地山川而言,那座被埋葬的城,绝对是一座罪恶之城,即便被葬了,也永不超生,可能会发生很多很多可怕的事情……

这是天地意志,你们也别笑我神神叨叨,我不相信鬼神,但我相信山川河流以及这片天地,冥冥中真的有种意志在主宰一切,有些事情我们人真的应该敬畏,就像一句话说的,不信回头看,苍天饶过谁,我是学风水的,从来不认为我们人能掌控这天地,作下去迟早要被清算!”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这里的地形让我心惊肉跳,我堪舆风水已经多年,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有谁敢弄这样的格局,这样的格局早已存在,一些古书里就提到过,这是神仙的格局,但这里还是第一次把理论变成现实的地方。

可惜,我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倪凰显得不以为然,根本就没听进去!

“佛眼神石很重要,用我的命来换,义无反顾。”

最终,她只是如此回应。

我有些毛了,你的命你自己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和我兄弟的,我很想甩袖子走,不过姬子上来揽住了我肩膀。

“定穴下墓吧!”

姬子轻声道:“这件事情背后水很深,不仅仅是倪凰执意要取,黎明也对佛眼神石志在必得,临行前,一个高层曾经叫去了我,明确无误的传达,务必要带回佛眼神石,不然我们几个会被制裁,黎皇教官怕你压力过大,没跟你说这些。”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内心挣扎,最后终是轻轻一叹,黎明的家法都悬在头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摆手道:“走,下墓!”

我招呼了大兵和姬子他们,走在最前面,低声告诫他们,这次行动一定不要逞能,这里是南天门,仙不得不成仙之地不假,但有人曾经触碰逆鳞,遭到天谴,埋葬在这里,遗址中多半有不可想象的变化,会很凶。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沉,云雾愈浓,将整个山谷封锁,可见度很低,最多也就只有两三米的样子,山路又崎岖,行走艰难,光是路途就让人捏一把汗。

行至山谷腹地时,我再次取出罗盘。

这里磁场仍旧混乱,罗盘上指针摇摆不定。

没有明确的方向,很难定穴,考验的只能是眼力,我四下逡巡,最终来到河边,这里是三山交汇的中心点。

我取出一面小旗子插在地上,对大兵说道:“就从这里开始打盗洞吧,这里是整个南天门的风水穴眼,是当初大乾城的黄金宝地,估计徐福肯定是在这里坐关,也是埋死人的最佳地点,淳仁天皇若果真在大乾城的旧址上下葬,只要他身边的阴阳师眼不瞎,一定会从这里下手!”

“大兵先打盗洞,你说这是个大工程,早开始干活早好!”

倪凰吩咐道:“熊子和斑鸠排查一下周围,确保我们是安全的,今天晚上,咱们估计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见此,我只能心里无声的叹息。

当年徐福这种堪舆祖宗都没防得住灾厄,真在这里过夜,靠熊子和斑鸠巡视一圈就能有用?

……

第0240章 不测

打起盗洞,大兵是绝对的好手,说到卖力气的,他在行内都是排前几的角儿,干起活儿来又快又稳,打出来的盗洞又圆又小,恰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至于我,只能给他打打下手,把挖出来的土陆陆续续往外运。

这里是以沙土为主,土质松软但易塌方,盗洞只能垂直往下打,而且挖得很快,不多时大兵整个人几乎都已经钻到里面了,我们只能从外面给他吊上绳子,最后又把绳子拴在旁边的大树上。

直至天黑时,我已经完全看不见大兵的踪影,甚至都听不到他挥动工兵铲的声音,光绳子就足足放下去好几米。

铿!!

忽然,盗洞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是金属撞击的声音,大兵的谩骂不绝于耳。

“什么情况?”

我忙爬到盗洞口大声询问,这里很不太平,让我心里极度不安,只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东西袭扰。

“他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大兵声音传上来,不忿说道:“老子刨坟掘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地方,土层打到尽头以后,下面居然是石头,好像还是天然凝结出来的火山岩!”

我一怔。

这才打下去几米?

我看了眼绳子上标的线,绳子放下去只有七米半的样子,难道这就打到头了?火山岩?曾经的地底岩浆层?这怎么听都好像是天方夜谭,很搞笑。

我又瞅了四周一眼。

没错啊,从风水上来讲,我下旗子的地方确实是点穴处。

“等会!”

大兵在底下喊道:“这石头敲打起来声音很怪,底下好像是空的,等等,我试试能不能砸开!”

我怕他莽撞搞出事情,忙提醒道:“小心点,别胡搞……”

话未说完,下面就传来一声“铿”的一声巨响,大兵已经动手了。

“嘿,跟铁板似得,居然只砸开个小口子。”

大兵冷笑道:“不过下面有风,绝对有空间,真他娘的有意思,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封土呢,难道墓穴修成的时候上面拿岩浆浇灌了?这才有了这层火山岩封土?”

下面未必是墓啊!

我心里叹息,我找的穴眼是最适合下铲的地方,也是这里最适合埋死人的地方,但淳仁还真就未必埋在这儿了,徐福曾在这里建城,让这里的风水格局演化到了极尽,相比之下淳仁的墓格局太小了,在这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很难真正去寻找到具体方位,只能是从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下铲。

轰隆!

毫无征兆,一阵巨响自盗洞中传来。

这巨响来的突兀,差点吓得我魂飞九天,然后我听到了大兵的惊呼声,地面上的绳子开始“哗啦啦”往下蹿!

大兵坠落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奋力扑上前去,猛然拽住了绳子,犹如拔河中背大绳的一样,无奈大兵下坠的力量太猛了,已成江河决堤之势,我再怎么拼命也有些拉扯不住,绳索在我手中划过,犹如利刃,顷刻间将我手心划破,血肉模糊,绳子几乎快楔入肉中,剧痛之下,我怒吼一声,细胞中的能量喷薄而出,这才堪堪拉住了。

“大兵!!”

我大吼道:“你怎么样了?”

下面毫无回应。

此时,姬子与倪凰几人才总算反应过来,知道打盗洞的时候出事儿了,纷纷朝这边赶来,准备搭把手,然而不等他们真正赶到,异变再次发生。

这里都是沙土,土壤结构很松散,大兵在地上打了个窟窿,盗洞四周的沙土就更不用说了,我站在洞口发力,直接踩崩了,眼看着脚下崩开一道裂痕,我面色巨变,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一大块沙土直接塌方下去,我被沙土席卷,稀里哗啦随之坠落下去!

嘎嘣!

绳索在绷直的瞬间,直接断裂。

下面应该特别深,大兵拴在身上的绳索不够长,他在悬空刹那,因为体重和下坠力量太大,超过了绳子的承载极限,直接崩断了绳子。

我心已经凉了半截儿,我们打盗洞用的绳子都是登山绳,长度清一色的三十米,大兵打到火山岩附近的时候绳子才放下去七八米的样子,也就是说,越过火山岩后,下面的深度至少都在二十米开外!!

这么高,摔下去不得活活摔死?

这些点头闪过我脑海,坠入盗洞片刻我便摔得七荤八素,脑袋不断在两侧沙土上撞击,也幸亏是沙土,若是有凸起的巨石,恐怕一下子我就得死。

情急之下,我只能飞快岔开双腿,乃至是双手扒拉盗洞两侧,试图遏制下坠之势,可惜没什么用,这里的土质太松软了,双腿划过之处,蹬的两侧沙土哗啦啦往下掉,而我的下坠之势却减缓不了多少。

片刻后,我从盗洞中钻出。

这是一片无垠的空旷黑暗空间,下面确实有空气,阴风在这里呼啸。

“小九,是你吗?”

黑暗中竟传来大兵的惊呼,他大吼道:“下面是水,有地下暗河,头朝下,不然你会死的!”

他说话工夫,我已经不知下坠多高了,顾不得思索别的,连忙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如跳水一样,双臂并拢向前,身子挺得笔直,虽不知水面距离火山岩层有多远,但高度一定很惊人,四仰八叉的掉下来,下面就算是水也会活活把人拍死的!

咕咚!

我坠入了水中。

这里很冷,冷的几乎要结冰……

我感觉一双手臂几乎快要废掉了,虽说已经竭尽全力的减少水的阻力,但高度太惊人,这样坠落下来谁也受不了,手指痉挛,有些地方皮肉都翻卷起来,泡在水里钻心的疼,至于手臂,几乎快要骨折,高度如果稍微再加高一点点,恐怕必死无疑。

“这……这里……”

大兵略带痛苦的声音自一侧传来,他必定受了重伤,我掉下来的时候有他提醒,他可是猝不及防如水,如果不是他横练肉身,体魄恐怖的话,恐怕早就死了。

我在水中扑腾着,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不多时,总算爬上了岸。

这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几乎是走到大兵面前才终于看清他。

他蜷缩在一堆乱石之间,身上很多地方都见血了,模样非常凄惨,最恐怖的是脚,他可能是坠落下来后腿部先入水的,此刻右脚诡异的扭曲着。

“没断!”

大兵喘着粗气,咬牙道:“好像有点脱臼,你给我拧回来!”

我伸手去碰他的脚,大兵立即浑身一个激灵,不过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我一手握着他小腿,一手抓着鞋子,轻轻扭动着,隐约能感觉他是脚踝处脱臼,而后反方向瞬间发力。

咔嚓!

骨关节爆响。

脚倒是扭正了,大兵也疼的浑身抽搐,直翻白眼,差点没直接过去了。

大兵动了动脚,轻声道:“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还能走,不至于后半辈子当个瘸子,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鸟地方啊,我感觉不是墓……”

我把湿透的背包摘下,下坠时很多东西都丢了,好在九龙剑和背包里一些必备的东西还在,从中取出了用塑料袋完全密封的手电筒。

说真的,我也好奇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南天门下藏着的地方,必然是鬼斧神工,不可想象。

……

第0241章 丢了个人

啪!

手电筒打开,一束强光撕裂黑暗。

待我看清这里后,已经目瞪口呆。

“这……”

大兵失声道:“我的老天爷爷哟,刨坟倒斗这么多年,大坑不是没见过,可这……这压根儿就是一座地下城呀!”

不错,这确实是一座地下城。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或许与海面相连,河流涌动,河面宽阔,绝不是什么小河,犹如大江。

河流对面,一座座屋舍鳞次栉比,排列整齐,又有高耸的城墙耸立,除了一些被岁月风蚀的痕迹外,保存基本完好。

“去对面看看!”

心思急转,我背起背包,将大兵从地上搀扶起来,再度入水,直抵对岸。

我们来到那古城墙前,轻轻抚摸着墙砖上的岁月纹理,砖体漆黑,似金铁浇筑的一样,是典型的先秦黑铅砖。

再看这座古城的模样,带着典型的先秦风格。

“如无意外,这就是当年徐福与数千童男童女东渡出海后修建的那座大乾城,本来以为它已经毁掉了,没想到竟然沉入地下。”

我轻叹,昂首看向顶部,上面都是火山岩,最多只有十几公分厚,但整齐均匀,覆盖整座古城,几乎将这座古城密封,如此才让它在沉入地下后,不至于被彻底掩埋,我心中震撼,不禁失声说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昔年的大乾城并没有被毁灭,而是遭受了比死更加可怕的惩罚,地脉将这里放逐,永远尘封于地下,连带着曾经的先民都永远葬在了这里,不见天日,这比直接遭受灭顶之灾都要可怕!”

这里空旷、枯寂,但是留下了很多痕迹。

看过这里的痕迹后,我甚至都能想到,两千多年前的这里,一座雄城占据的逆天的地形,内部又内蕴逆天的格局,一个疯子想在这里成仙,想打破规则,最终遭到了可怕的镇压,龙脉反噬,冥冥中的意志镇压,于是,南天门三座如神人矗立的大山发威,铺天盖地的岩浆席卷而来,笼罩这座城却不坠落,最终将成立的所有人全都给封住了,而后天崩地陷,一座雄城沉入地下,遭到彻底放逐,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些可笑的黑铅土,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这是思细级恐的灾难。

一座城,连带着城中的人,永镇地下,那时候那些先民还活着,不见天日,城中水粮耗尽,会发生各种可怕的事情。

这确实比直接承受灭顶之灾都要吓人。

“有些风水格局确实不是人能消受的。”

大兵叹息,指着河水对面,苦笑道:“小九,你刚刚注意到没,河岸对面的土很特别。”

我一怔,不知他什么意思,刚刚下来一直光顾着看大兵的情况了,然后就被这座地下城吓到了,虽然在对面河岸上驻留过,但确实没怎么注意。

大兵低声嘀咕道:“那土是白色的,好像是一种矿还是怎么的,但是能吃,以前咱老家那个没儿没女的老光棍就吃过。”

观音土么?

大兵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那个老汉了,老光棍,很喜欢孩子,我们小时候经常给我们买糖,他以前有家室,大饿年那会儿,一家人没吃没喝,树皮都啃得没地儿啃了,只能吃观音土,这玩意又叫高岭土,没营养,吃了消化不了,拉大便都拉不出来,旧社会的人闹饥荒经常吃这个,很多人都是活活胀死的,老光棍曾经跟我们说起过这段旧事,说他老婆孩子饿死的时候身上皮包着骨头,就肚子大,明明是饿死的人,偏偏肚皮溜圆,特讽刺,就是吃这观音土吃的,不过他牙口比较好,吃了能拉出来,没胀死,愣是熬到了救济粮下来。

这里有观音土,经大兵这么一提醒,想起老光棍说的旧事,我甚至都能猜到大乾城的先民都是怎么死的了……

“哎,小九,我忽然有个想法。”

大兵忽然凑到我身边说道:“你觉得,那淳仁有没有可能就在这座古城里?这地方通风,说明肯定还有别的入口,或许淳仁就是从别的入口跑进来的,来了一出鸠占鹊巢,我越琢磨越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儿,开山为墓啊,就小日本那国力,吹牛呢?举国之力都未必能开的起一座山,更不用说一个流亡君主了,或许他发现了这里,一不做二不休,弄口薄皮棺材就跳了个好屋子住进去了,省事又气派!”

“别说,虽然这想法挺扯淡,可真有这可能!”

我犹豫片刻,道:“徐福造这座城就是夺气运,可以这么说,长白龙脉遁入大海,部分龙气被这座岛憩龙巢的地形吸引过来,而岛上龙气,最终又被徐福在南天门下建造雄城给夺了,可以说,这座城的气运太大了,以至于大的有干天和,最终招致横祸。佛眼神石和淳仁果真在这的,以佛眼神石循龙气而走的特点,一定会指引淳仁来这里!”

说着,我起身道:“走,咱们先入城探一探,如果有了准信儿,到时在联系地上的那几人……”

啪嗒!

话未说完,我身后有异常动静响起,一条绳索自盗洞中丢了下来,落入水中。

“我去!”

大兵惊呼道:“这几位爷该不是也想下来吧,这儿现在情况不明,莫名其妙跑下来叫什么事儿哟!”

我冲到水边,大声冲着盗洞喊话,告诉上面的人我和大兵很安全,他们不用下来,在上面做接应。

可惜,距离太远,无论我怎么大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绳索抖动,显然,有人已经抓着绳索钻进盗洞里了。

不久后,两人徐徐从盗洞里钻出。

是姬子跟小豆子,姬子怕小豆子力竭,用绳索把自己跟小豆子连在一起,一大一小灰头土脸的从盗洞里钻出。

“你们果然还活着!”

姬子见我拿手电筒照她,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们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事,所以执意下来找,果然如此,放心吧,剩下的人都在后面呢,一个不少!”

他没有放弃我们,让我们又是感动又是无语。

人一个接着一个,沿着绳索纷纷下来。

他们扔下来的绳子足够长,下来的比较从容,不像我和大兵一样鸡飞狗跳。

很快,一拨人在古城前聚首,看着这里的情况,都吓得不轻。

一座古城被尘封,确实是天方夜谭。

“咦,不对啊!”

忽然,大兵说道:“熊子呢?熊子难道没下来吗?!”

“下来了啊……”

倪凰趴在城墙前仰视,想都没想就说道:“她在我前面先下来的,我才是最后一个……”

说此一顿,她终于回过神来了,豁然转头。

所有人都被地下的大乾城吸引,谁都没有注意清点人数,包括我!

此刻,我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又一圈的看着。

这里……确实没有熊子!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

第0242章 空城

都是从阎王爷手指缝里钻出来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过,没什么事情是需要遮遮掩掩自欺欺人的。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犹如蒸发一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我不认为这会是什么好事。

甚至可以说,大兵可能已经不在了,不应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应该是水里有问题!”

忽然,倪凰手指着平静的河面,一字一顿说道:“熊子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唯独入水以后我再没有注意他,那时我已经被岸上的事情完全吸引了,而且你们大都已经安全上岸,压根儿就没想水里会有什么问题,如果真要说一个时间段,他肯定是在水里消失的。”

“难道……水里有东西?”

大兵面色难看,他跟熊子倒是臭味相投,很合得来,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让他有很多不好的猜测。

确实,水下或许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片水域通向哪里,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游进来,一路上我们已经见识太多惊人的异变了,弱小的生物在龙脉滋养下有了猎杀人类的力量,若是什么体型庞大的鱼类进入这里,可能真会成长到恐怖的境地,一口生吞一个大活人不是不可能。

扑通!

斑鸠一声不吭跳进了水中,很果决,没有和我们商量,等倪凰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彻底消失在水面上。

“哎呀!”

倪凰气得直跺脚:“一切都应该以任务为重呀,平时是怎么训练你们的!”

“任务个屁!”

大兵气得骂娘:“一路上光听你叨叨任务了,满脑子都是佛眼神石,一个物件再重要能有人重要?这都死了多少人了,还嫌不够么?人家同生共死的好兄弟现在都生死未卜呢,你还指望着你的狗屁命令能好使?这也就是熊子,要是小九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副论调老子绝对一刀劈了你!”

倪凰浑不在意,很认真的看着大兵,一字一顿道:“物件不如人重要,可如果是佛眼神石,那就比这几个人重要,死几个总比死成千上万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了。

然而,佛眼神石为什么会跟成千上万的人命有牵连,倪凰却始终不肯说,大兵只能干瞪眼。

哗啦!

斑鸠破水而出,头发湿漉漉的,面色很难看。

“怎么样了?”

大兵追上去询问:“下面有没有熊子的线索?”

斑鸠不说话,换了口气,一个猛子再次扎入水中。

许久后,他再次上来……

他处于近乎疯狂的地步,一次次换气扎入水中。

在往返数十趟没有任何收获以后,倪凰阴沉着脸喝止了她,并拿出了命令的幌子,斑鸠这才面色阴沉的回到岸边。

“这是死水。”

他终于开口了,徐徐道:“水下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生物在这样的水里长期生存。”

“且行且找吧!”

倪凰轻叹,安慰道:“咱们先进城,既然熊子遭遇了袭击,那暗中的东西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不妨走一步看一步,总能查找到下落。”

斑鸠默默点了点头。

简单整顿后,我们再次上路,总不能一直在外面驻留,直接进入大乾城。

城内,屋舍排列整齐,街道十分宽敞。

透过这里,隐约能猜到两千年前的大乾城也曾极度辉煌。

摊位酒肆,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只不过一些物件大都腐败了。

“很奇怪。”

大兵道:“这里竟然没有一具尸体。”

确实,我一直觉得有点怪,却想不出是哪里怪,现在有答案了。

这里太干净了!

干净的不像是曾经被灾难笼罩过的城,只有岁月侵蚀的迹象,一进来后,我的第一感觉根本不是在遗迹了,倒像是去了横店,那里的一些拍古装戏的街道就是这样子。

我刨坟倒斗多年,从未见过哪座古遗迹能保存的这么好。

“人是可怕的。”

大兵道:“这里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被放逐到地下,不见天日,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什么规则、法度之类的东西都会崩溃,只剩下互相伤害,杀人抢劫这些事儿肯定遍地都是,死者更不会有人安放,按道理说这座城里肯定会有尸骨的,这里是沙土,酸性不大,就算是过了两千多年尸骨还是会保存下来。这里给我的感觉像是有人清理过一样。”

“再往前走走看。”

我昂了昂下巴,拉着小豆子的手继续向前。

古城是空旷的,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阴冷枯寂,黑暗笼罩这里,我们行走在长街上,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

这些是民房,我一直朝着大乾城中心走,希望能遇见一些恢弘的宫殿之类的地方,淳仁最后若果真来到这里,棺材放在那些地方的可能性极大。

然而,这座城太大了,足足有五十坊,横穿此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九哥哥……”

忽然,小豆子抓紧了我,她捂着胸口蹲在地上。

此前她就出过问题,我被吓了一大跳,以为地灵眼又要作妖,忙低头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嗯。”

小豆子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站起来了,小丫头很聪明,没有声张,反而压低声音跟我说道:“九哥哥,我刚才莫名其妙的心悸了一下,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似得!”

这个说法有点惊人。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豆子。

难道说,城内有什么东西跟地灵眼有关吗?或者说,是佛眼神石跟地灵眼有关?!

这些猜测让我不能平静了,不动声色的看了倪凰一眼。

这里应该就数她最了解佛眼神石了,可她从未给我透露过半分,让我此刻不好多猜测,但直觉告诉我,此地对小豆子很重要,就是不知是福是祸。

“这件事情别告诉任何人,不舒服了偷偷告诉九哥哥!”

我嘱咐小豆子一句,留了个心眼,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起身对倪凰说道:“这孩子又有点不舒服,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今天确实已经都到极限了,一大早就出发,到现在就没停过,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极限了,这里又情况不明,熊子也失踪了,该找个地方休整休整再出发!”

倪凰想了想,大概看我们衣衫褴褛,都有倦色,这才点了点头:“好,就休整八个小时,八个小时后必须出发!”

“你要当老板的话,一定是那种员工恨不得把你轮一百遍啊一百遍的老板,逮住了往死里使唤啊!”

大黑狗不服气的冲着倪凰龇牙咧嘴,被一脚踢得“吱吱”叫唤,夹着尾巴满地转。

我们在四下寻找一圈,最后选择了一个结构看起来还比较坚固的院子,没辙,这座大乾城保存再好它也是两千年前的建筑,不挑个结实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住进去会不会直接塌掉。

这座院子分前院和后院,前院的屋舍太多,不好戒备,我们直接进入后院,一堆人挤在一个大屋里,取出口粮果腹。

歇息下了,大黑狗趁着别人不注意,贼眉鼠眼的溜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小九,本座出去转一圈。”

我诧异的看着它,熊子都失踪了,这货这种节骨眼儿上还敢往出跑?

“有发现!”

大黑狗神神叨叨的说道:“在城门那地儿我就嗅着好像有人气儿,是活人的人气儿,跟秦教授特别像,他好像也来这地方了,我出去寻摸寻摸。”

……

第0243章 字条

秦教授的踪迹!?

我坐不住了。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找什么佛眼神石,说到底就是为了找秦教授!!

我想弄清楚一切!

“你淡定点!”

大黑狗扭头贼兮兮的看了倪凰一眼,确认对方正在跟斑鸠说话,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这才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这妮子不对劲,以前跟在秦教授身边,秦教授失踪以后,一直打着他的幌子疯狂的利用他留下的人脉,美其名曰——找秦教授,或者是执行秦教授的意志。

可实际上呢?

自从去了日本以后,这妮子只字不提秦教授的事儿,一门心思要找佛眼神石,本座咋感觉这根本就是个借鸡下蛋的主儿,总之不可不防她一手,本座一会儿出去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找到秦教授的踪迹。”

确实,倪凰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最早帮助我夺取九龙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是一门心思的在帮秦教授,可是这次行动里她似乎变了,做的事让我有些理解不了。

大黑狗确实是老狗成精,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总而言之,咱还是得靠自己!”

大黑狗总结:“先摸清楚秦教授的脉再说别的!”

“好!”

我点了点头,略一犹豫,道:“不过这件事情你得偷偷去办,一会儿等人睡着了再说!”

大黑狗咧嘴,冲着我挤眉弄眼,典型的狗头军师模样。

我瞪了它一眼,起身对倪凰说道:“吃饱了就都别在那瞎折腾了,你们回屋里去休息吧,我来守第一站!”

忙活一天,辛苦奔波不说,精神上的压力是最可怕的。

这些人都有些吃不消了,倪凰和斑鸠等人起身,纷纷回了屋,不多时,我便能听到屋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大黑狗贼眉鼠眼的从屋里钻了出来,见我守在门口冲它点头,耷拉着舌头怪笑,然后悄悄摸出了院子。

事实上,它走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长的多!

我盘坐在门口足足等候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早已经过了我守夜的时间段,迟迟不见它回来,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暴躁了,生怕这老狗出了什么事儿。

就在我都想要出去寻找它的时候,大黑狗终于回来了。

噗!

它把一个纸球吐在面前。

“妈的,真难找!”

大黑狗低声道:“人没找到,但我找到了这个字条,是秦教授留给你的,他确实已经来过这里,而且就在不久前,很有可能现在还在,不过我已经寻不到他的气息了,他似乎故意吸引我到那里拿这个纸条,然后就开始刻意消灭留下的痕迹,我追踪不到他了。”

我拈起沾满哈喇子的口水,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

秦教授再次留字!

我的每一步他都已经算好了!!

“回屋!”

我沉着脸招呼大黑狗,起身进屋把斑鸠叫起来替我的班,然后我自己躲到了另一间屋。

炕上,大兵四仰八叉的睡着,呼噜声震天,小豆子蜷缩在他肋下。

我掸了掸炕上厚厚的灰尘,挑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躺着,这才终于打开了纸条。

上面的字迹我很熟悉,正是秦教授的字。

不过,有些地方已经被口水濡湿了,好在不影响识别。

“孩子,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拉到了这样一个漩涡里,也很抱歉到现在才跟你说起这些事情,可是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值得信任的人来托付这一切。

九龙剑是一把王者之剑,若不具备大勇气和大仁义,配不上它。你虽然出身微末,不得不在社会底层挣扎,但我亲手教导你已多年,深知你看似凶狠的手段下,内心其实是善良的,如果命运给你选择,你一定会是个好孩子,你完全能配得上九龙剑……”

看到这里,我不知不觉已经泪眼破碎,死死捏着字条,指关节发白,手都在轻轻颤抖着……

见字如见人,透过这一个个的字,我仿佛看见了秦教授在灯下教我读书时的慈祥笑脸。

“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真相,然而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踏上了这条路,虽然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可是,老师一直都在看着你,一直都在。

不过,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我不敢贸然与你相见,怕害了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知你一切。

关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一切说来话长,我时间太紧迫了,无法跟你细说,而且有些事情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你别着急,总有一天老师会告诉你一切的饿,今日留言,是因为老师观察到你身边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有几个点你一定要注意!

第一,黎明不可信!

第二,黎皇虽然执拗,但是个可信之人,我把你托付给他是放心的,无论是黎皇还是黎皇安插在你身边的人,都可用。

第三,一定要远离倪凰,她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软肋太多,很容易变节,老师早早就看准了这一点,想不到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你一定要多有防备,她或许会害死你!!

第四,佛眼神石你一定要拿到,不要给黎明,更不要给倪凰,你自己收好,它至关重要,关系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不可落入目的不纯的人手中。

第五,老师往后会借他人之力,不断去追寻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记住,假如老师现身,你一定要追寻而来,不惜一切代价从老师手里夺走我要找的东西,或……人!!”

这就是秦教授给我的所有留言,不过写到最后,他的字迹变得非常潦草,似乎如他所说,时间很紧迫,他正在面临着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只能草草交代几句。

我郑重收起纸条,面色凝重。

黎明不可信,黎皇可信。

倪凰易变节……

秦教授还有很多要找的东西,并且让我用“抢”的方式拿走这些东西?

……

短短数百字,秦教授在纸条上透露出太多太多的信息了,我更加迷惑,眼前浓雾更重,看不清这里面藏着的诸多事情,一时间思绪很乱!

哐啷!

忽然,窗户上发出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窗户上。

紧随其后,我听到了斑鸠犹如发疯一样的一声怒吼!

“不好,有变故!”

我大吼一声,踢了大兵一脚,将他唤醒,我自己则率先冲出了屋子。

……

第0244章 异种

院里已经空无一人,斑鸠不见,地上有他的脚印,直通前院,应该是追出去了。

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落在地上。

方才就是它砸到了窗户上,以至于窗户上都留着一个巨大的血印子,触目惊心。

其余人被惊动,陆陆续续从屋里走出。

“是熊子的胳膊。”

倪凰垂头,轻轻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缕不忍之色,指着断臂虎口轻声说道:“熊子这里就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架纹身,看来,他多半已经遭遇不测,或许人已经不在了。”

我注意的是断臂处。

那里骨头圆润,但是血肉模糊,一塌糊涂,这明显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扯掉了胳膊。

“想想办法啊,斑鸠也追出去了!”

大兵急道:“熊子也算是个高手,可悄无声息的就失踪被人给害了,暗中蛰伏的东西太厉害了,搞不好斑鸠都得出事儿!”

倪凰仍旧在迟疑。

我注视着她,在她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痛苦,但她仍旧沉默着,显然,熊子出事儿她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惦记着佛眼神石,不想贸然涉险。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软肋太多,容易变节。

这是秦教授给她的八字评价,我对她有种强烈的好奇,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软肋,让她现在行为如此古怪。

“啊!!”

毫无征兆,一声惨叫在院落外响起,这里很安静,几乎一片死寂,以至于惨叫声是如此清晰骇人。

除此之外,还有激战声和怒吼声传来,是斑鸠在与人搏杀!

不过,他应该没有和熊子在一起,声音是从两个方向传来的。

“是熊子的声音,他没死!!”

大兵喝道:“还犹豫什么,再不出去帮把手都得死!”

“走!”

倪凰终于下定决心了,自己率先冲了出去。

在我们落脚的大院对面,那里似乎是一座茶楼酒肆,斑鸠在那里与人拼杀,那是好几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怪物,可惜因为光线的原因,我看不到那些怪物的具体容貌,只能看见黑影腾挪跳跃,在酒肆中拼杀的相当激烈。

“你跟大兵去救熊子,剩下的和我去支援斑鸠!”

倪凰拉住了我,沉声道:“对方是故意引我们出来的,这里面肯定有圈套,动作一定要快,救了熊子咱们立即撤,但愿还能来得及吧!”

她眼中有隐忧,担心我们落入圈套,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手,不过真到动手,却很果决,一马当先冲入酒肆。

我和大兵对视一眼,掉头冲进右侧的一条巷子里。

熊子的惨叫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乾城的格局规划很好,四四方方,一栋栋民房大小几乎一致,排列的很整齐,就是巷子太多了,不了解冲进去很容易迷路。

我和大兵在巷子里穿梭,被一条条彼此相连的小巷子绕的头晕眼花,已经快找不着北了,根本没看见熊子的影子。

“啊!”

就在我和大兵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惨叫声再次响起。

这次惨叫声格外清晰。

“这条巷子!”

大兵想都没想一头扎进旁边的巷子,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这是一条死胡同,左侧是一个院落的大门,胡同里阴风阵阵。

“应该在这座院子里。”

大兵站在院门前,歪着脑袋向里面张望。

院门是虚掩的,留下一条两指宽的门缝,恰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时间,大兵的呼吸有些沉重,我亦红了眼睛。

我看到了熊子,他就在院子里,只不过模样太凄惨了,四肢几乎都没了,两条腿最为渗人,自腿弯处齐齐截断,小腿和双脚不知去向,大腿上的肉也七零八落,似乎遭到啃食,大腿骨都露出来了,双臂亦被活生生撕扯下来,一条丢到了我们窗前,一条丢在院子里。

两个可怖的怪物牢牢控制着他。

这是一种下半身是蛇,而上半身是人形的怪物,蛇鳞颜色鲜艳,是草绿色,上半身的皮肤则是灰褐色的,身上肌肉如岩石,肚皮圆滚滚的,典型的将军肚,身躯长达两米,满口獠牙,十分渗人。

这让我想起上古传说中的蛇人,是一种极其凶悍的生灵,华夏的古老传说中无数次的出现它们的身影。

有人怀疑它们是怪物中的一种,实际上那些怪物却绝对否认蛇人是它们的同族。

总之,蛇人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无人知晓,但传说中它们茹毛饮血,力大无穷,凶悍到极致,不过这也仅仅局限在一些古书的传说里而已,现实中这应该是头一遭出现,在黎明和黎皇的记录里我都没看到过有关它们的文字。

“杀进去?”

大兵红着眼睛扭头询问我。

我正欲说话,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瞬间笼罩我,耳朵煽动,隐约听到沉闷的呼吸声自头顶上传来!

“闪开!”

我抱着大兵扑向一边!

铿!

一柄恐怖长戈落在我们刚才所站的位置。

那长戈几乎是贴着我脊背过去的,我甚至能感觉到长戈上散发出的森寒气息,惊出我一身的白毛汗!

一个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上方的屋檐,绿油油的下半身盘在房檐上凸起的云纹石刻上,目光阴森的盯着我们。

“嘶!”

他口中吞吐着信子,一把将插入泥土中的长戈拔出,根本不给我站起的机会,一跃而起,抡动长戈朝我劈杀。

“起开!”

我大吼,一脚把大兵蹬开,来不及拔剑,以剑鞘来阻挡这一击!

铿!

一声巨响,我以剑鞘架住长戈,磅礴巨力传来,我感觉双臂几乎要被震碎了一样,戈头平出的援刃距离我面门已不过两指,方才我若是气力稍有懈怠,援刃只怕已经啄在我脸上了,一个血窟窿是跑不了。

“死!”

大兵趁势起身,在我与蛇人僵持时猛然向前扑杀,不过等他经过院门的刹那,院门轰然爆碎,碎木片“噼里啪啦”全都砸在大兵身上,一个手执长戈的蛇人冲出来,长戈直刺大兵,在他躲过的刹那,长戈又迅速勾回,在大兵身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痕,一时皮肉翻卷。

他们之间拼杀终究给了我喘息的机会,院门爆碎时,纠缠我的蛇人受到影响,我双臂一震挑开戈头就欲起身,怎料这蛇人反应速度极快,手腕一抖,援刃再次朝我肚子上勾来,我一时间亡魂皆冒,猛然转身,堪堪才躲过这一下,不过肋骨下还是被切开一道口子。

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戈这种兵器很阴毒,方才稍有不慎就不是一道伤口了,整个肚子都得被剖开!

付出血的代价后,我终于从地上爬起,拔剑扑杀向蛇人。

九龙剑出鞘,寒光四射。

嗡!

剑身在颤抖……

这一刹,我明显感觉到九龙剑有一些异样……

……

第0245章 蛇人

这些变化很微妙,玄之又玄……

但我与九龙剑朝夕相处,它甚至多次救过我性命,对这把剑我可谓是熟悉到了极点,哪怕是一丁点的变化也在瞬间察觉。

九龙剑,有了某种莫名的神韵!

以前,它或许就是一把剑,一把斩金截玉、锋利无匹的神兵,说到底终究是个物件。

可是此刻,它仿佛拥有了生命,剑中仿佛栖居着剑灵,让剑锋都凝结出璀璨的光华!

每一步踏出,剑身中仿佛都会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犹如捶响了战鼓,有种莫名的神韵,伴随着这种声音,九龙剑在飞快的复苏。

几米远的距离,九龙剑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步踏出,它“嗡嗡”颤鸣。

第二步踏出,剑身上镌刻的神龙百态亮起,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第三步踏出,地下有瑞气升腾,那是淡黄色的雾气,更是龙气,在剑身流转,龙气几乎化形,凝聚成龙形围绕着剑身盘旋。

……

这种变化妙不可言。

咔嚓,咔嚓!

我的骨骼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身似龙形。

我与九龙剑之间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联系,犹如血脉相连,无论是呼吸还是心跳,都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有一种无敌的错觉,仿佛抡起九龙剑能劈开这皇天后土!

这一系列的变化说来长,实际不过就是在旦夕之间发生的,来的非常迅猛,我扑向那蛇人的速度从未停滞片刻,等杀到近前时,这种变化已然发生。

“撕!”

蛇人口中猩红的信子吞吐,绿油油的眼睛很冷漠,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抡起长戈再次当头朝我劈杀!

这东西的力量我算是见识过了,非常恐怖,正面与它角力没有任何希望,当下我猛然侧身,在长戈贴着我胸口擦过去的时候,我猛然挥剑。

咔嚓!

戈头飞起。

我一剑斩断长戈,毫不停留,再次一个箭步向前扑去,猛然朝蛇人脑袋上砍去。

巷子里狭隘,蛇人使用的是长兵器,根本没办法在这里挥舞,只能向前劈砍,如今我已经近身,这蛇人根本来不及收回兵器,不过它的反应速度倒是不差,身子一偏,避开了要害!

噗!

九龙剑砍在它肩膀上,这玩意的骨头出奇的硬,连金铁都能劈断的九龙剑竟无法剖开它的身体,剑锋反而卡在了骨头上。

蛇人狞笑,非常凶残,肩膀上被砍了一剑眼睛都不眨,一把捏住了我的脖子,单手就将我提起。

它手劲非常恐怖,几乎要捏断我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我本能的不断挣扎,不过双腿悬空,根本没什么用。

完了!

我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然后,我就看见蛇人举起了被我斩断的长戈木杆,木杆削断的地方是斜面,很锋利,它准备用这东西刺死我。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发生。

九龙剑上缭绕的龙气这时竟一股脑儿全都钻进了蛇人身体里,它动作为之一滞,即将刺进我心脏的木杆停滞不前,就抵在我胸口!

轰!

蛇人炸了!

毫无征兆的就炸了!

庞大的身躯几乎在瞬间冰封瓦解,这里血雨横飞,拳头大小的碎肉夹杂着内脏碎片喷洒的到处都是。

我坠落在血腥之中,脖子上仍旧卡着蛇人的断臂。

我一把揪掉这条胳膊,摸起九龙剑,龙气再次凝聚,化作小龙缭绕,而后我想都没想转身去支援大兵。

大兵那里也吃了大亏!

这蛇人骨骼太硬了,力量恐怖,对这种玩意我们一无所知,更没有交手经验,压根儿就没想着往细软地方招呼,结果蛇人在我们眼中俨然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大兵吃了巨大的亏,好几次重拳都招呼在了对方身上,就是无法击毙对方,反而他自己身上被长戈钩挂出了许多伤口。

我悄无声息的摸到那蛇人背后,二话不说一刀砍在它背上。

这次我用力不猛,刀锋切开皮肉即止。

蛇人背后爆出大片鲜血,缭绕在剑锋的龙气瞬间没入它身体。

蛇人大怒,一戈差点挑杀大兵,直接将大兵逼退,转身就来对付我。

然后……

它炸了。

与另外一个蛇人一模一样的死法,直接被龙气摧毁肉身,炸的支离破碎,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冲着大兵点了点头,拎着滴血的战剑冲进院中。

那里还有一个蛇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未冲出来。

身材魁梧的熊子就被它抱在怀中。

“放下他,不杀!”

我战剑直指它,犹豫片刻,说出这样五个字。

传说中,蛇人虽不知起源,但它们有智慧,而且有不俗的智慧,通人言。

我很希望它能听懂我说的话。

蛇人笑了,咧开大嘴,似乎在嘲讽我们,随即“哼哧”一口咬在熊子腰上,在熊子近乎嘶哑的吼叫声中扯下一大块血肉在口中咀嚼。

“你他妈找死!”

大兵红了眼睛,怒骂一声,手里拎着捡来的长戈扑上去就要拼命。

这一幕是血腥的,尤其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被活吃,确实超乎人心理承受极限。

大兵一动,我更不含糊,提剑冲杀上去。

“死……”

蛇人口中发出一个字,它果然通人言,声音阴森嘶哑。

嗤啦!

下一刻,它双臂一震,竟活生生的把熊子扯成两截!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像一张纸一样,轻轻松松被人撕裂,比腰斩都要凄惨。

而后那蛇人竟瞬间跃上屋顶,几个起跃消失不见,大兵奋力掷出长戈,可惜被它避开了,根本没能伤到它。

“畜生!”

大兵受不了这样一个结果,红着眼睛转身就要去追:“老子今天不弄死它决不罢休!”

熊子伏在地上惨叫,他被撕裂,几乎如腰斩,肠子、内脏拖在地上,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异常痛苦,在最后的时刻,他豁然扭头喊熊子:“别……别去,兄,兄弟!有……有诈!!”

熊子的提醒如一道惊雷。

我瞬间惊醒,一把抱住了大兵,随后我蹲到熊子面前,不顾血腥,将他抱起,轻声道:“兄弟,怎么回事?”

“它……它们……”

熊子喘息粗重,如破烂的封箱,非常艰难的说道:“它们……不是那种东西,是,是人!大乾城,遗民……最后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我是诱饵,它们是巡逻的,没……没有能力把你们全部杀死,所以……要……把你们困在这里……

等,等……等大部队来……”

说到这里,熊子犹如回光返照一样,猛然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无手无脚,却疯狂的在我怀里扭动:“走!!快离开这里!!这里是异类怪胎的天下,不走都活不了啊!!”

……

第0246章 最可怕的东西

熊子死了。

死在了我怀里。

最后的时刻,他如回光返照,咆哮、怒吼,以此来发泄这一生的郁气。

他是个武人,旁人眼里的粗人,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我想,濒死之际,谁又能真正平静?

“我真他妈的想喊一嗓子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熊子浑身是血,躺在我怀里,无声的落泪:“可是,到了这时候,我真的不想死啊,我想家了,我死了……我妈怎么办……”

他费劲的抬起头,看了眼自己被撕裂的地方,花花绿绿都是内脏,低声道:“真他妈恶心……”

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五个字。

然后他头一歪,彻底气绝。

那一刹那,他眼里有恐惧。

身躯断裂,很多人得过很久才能咽气,他算是比较快的,我觉得他其实是被吓死的,再勇敢的人看着自己的内脏流了满地都会受不了,花花绿绿,就跟牲口下水似得,其实单纯的从食肉链来看,人也没那么高尚,当撕破这一层窗户纸的时候,会活活把人吓死。

“走吧,人死不能复生,埋不埋都一样。”

我抹了抹眼角,眼睛发酸,手上又都是血,搞的满身血腥,我开始厌烦这种气息了,但摆脱不了。

我跟大兵离开这里,近乎一路狂奔回到我们驻扎的小院里。

斑鸠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小院里横着一排蛇人的尸体,就像晒咸鱼一样,一共六个,有斑鸠这个高手在,他们的战果比我们辉煌。

斑鸠蹲在这些蛇人身边,他丢掉了眼镜,野性回归,眼中的仇恨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这种仇恨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每当他看到熊子被丢在院子里的胳膊,就会恶狠狠的从蛇人尸体上斩下一块肉丢进嘴里,生嚼后又吐掉。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蛮族,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仇恨。

以前的人总说,恨到极致,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这是事实,绝不带夸张,这样的仇恨我曾有过,当我外婆车祸死去后,我看着那个飙车党,当时确实很想砍掉他的头把他切碎了一块块吃掉。

见我回来,斑鸠被仇恨蒙蔽的双眼里总算泛起了一丝活气儿,他猛然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询问之色。

“人没了。”

我垂头道:“节哀!”

我没敢说熊子死的多惨烈,怕斑鸠发疯,可这仍旧打破了这个瘦弱年轻人的心理防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嗷”的一下子嚎了起来,像是哭,又像是在惨叫。

他一定疼极了。

心里疼。

“我们的物资和补给全没了,而且,我们下来时放下的那条绳子也被拽断了。”

倪凰坐在台阶上,面色晦暗,轻声道:“就在我们跑出去跟这些东西拼斗的时候,它们跑来偷袭了我们的后方,彻底绝了我们的后路!”

联系熊子最后跟我说的话,一切都明白了!

眼前的这些蛇人应该不过是一个巡逻队,他们早早发现我们,并且偷袭掠走了熊子,可它们数量有很有限,几番观察我们之后,确信它们啃不动我们,所以策划了这么一出,利用熊子吸引我们出去拼斗,然后趁机抄我们后路,毁掉我们放下的绳子,同时拿走我们的补给品,让我们断水断粮,插翅难飞,这样他们就能安稳等其他蛇人赶到,一举拿下我们。

这法子很歹毒。

我想到了北边一个游猎民族的捕猎活熊的方式,熊性凶猛,正面对上,不付出代价活捉很难,所以他们会在入冬之际偷偷去拿走熊窝里储备的食物,这样一来,熊没了过冬的食物,无法冬眠,困乏无力,只能出洞找寻食物,他们正好诱捕虚弱的熊。

这与我们眼下的遭遇何曾相似?

不过,我们就是蛇人要捕猎的猎物。

“这到底是些什么怪物?”

姬子抬头道:“难道又是龙气影响下的异种吗?”

“他们是人,可能是这里的土著,曾经的大乾城子民的后代……”

我想到了熊子对我说的,可能他在被捉住后,听那些蛇人说起很多事情,知道了这个惊人的真相。

姬子望向我:“人?人在龙气下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么?”

“恐怕不是的……”

我沉吟片刻,终于说出了我的猜测,一路上我都在思索这个事情,得出一些可怕的结果:“世界上适应能力最强的物种就是人了,其他物种对环境都有要求,唯独人,无论在何等的绝境中都能生存!

这些蛇人,可能是人变异来的。

两千多年前,大乾城被颠覆,犹如诅咒一样全城的人被永镇地下,城中会发生很多事情,断水断粮之日,人竞相食!

你们不用这么看我,这是必然之事,人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有东西吃,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时候就是翩翩君子,可如果没东西吃了,那就会同类相食,这样的事情不论古今,不论中外,每一朝每一代都会发生,每逢饥荒、战乱,屡见不鲜,析骨而炊,易子而食都算轻的,安史之乱时,集市都挂着人在卖,这都是有记载的。

然而,同类相食,终究是天理不容。

牛吃牛,会有疯牛出现,狗吃狗,狗会发狂。

人亦一样。

世间流传着很多传说,当一个人吃人太多的时候,身上就会有可怕的变化……

我想,蛇人,或许就是人类自相残杀形成的一种扭曲的异种!”

“可是这没道理啊!”

姬子蹙眉道:“如果是曾经大乾城的子民人竞相食形成的异种,也就是说,它们已经在这里传承了两千多年了,两千多年啊,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什么都没有,没吃没喝,它们怎么度过?总不能一直在互相杀戮吧,那样早灭亡了!”

“不,他们有吃的!”

我正色道:“城外有条大河,大河对面有很多观音土。”

“那东西我知道。”

姬子摆了摆手:“人能吃一点,但吃多了会胀死人的!”

“人都变成怪物了,难道就不能去消化观音土么?适者生存啊!”

我淡淡说道:“你觉得草木根茎能吃么?现代人吃了不得吃死啊,可古代人就能吃,因为人身上的阑尾就是为了消化这些东西而进化出来的,只不过现代人吃粮吃习惯了,阑尾功能开始退化,很多人甚至都割了!这就是人身上发生的变化,为了吃草木都能进化出阑尾,为什么不能为了吃观音土而发生点别的变化?我早说过,人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

说此一顿,我指着蛇人圆滚滚的肚皮说道:“你看看这些蛇人,肚子那么大,典型吃观音土的模样!”

“我不信!”

斑鸠根本不愿意相信蛇人是人异变出来的,一刀剖开一具蛇人的肚子,腹腔里血肉模糊,胃里都是白乎乎类似泥浆的东西,可不就是观音土?

扑通!

斑鸠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开始相信这个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说法了。

“先不说蛇人了。”

我叹息一声,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我们已经成为猎物,彻底被困在这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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