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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修人传》 第1回 落胎泉水打不死 置之屎地而后生 西梁，春末夏初，唐僧过境，天降暴雪。 数月之后，群山死寂。 子母河东，一面雪坡突然耸动，好似地鼠打洞。不多时，一个光溜溜的头从雪被中钻出来，紧接着整个身子钻出来，浑身上下雪白一团，活像个雪娃娃。 雪娃娃明晃晃的头一抬起来，全身白里两点黑，瞬间暗了这白雪世界。突然那黑漆漆的眼睛一弯，这天地才挣扎出来，雪娃娃哈哈大笑。 这阵笑声绕林穿云，度雪破冰，绕林的荡尽百妖洞，穿云的叩响南天门，度雪的传遍人间世，破冰的震动阎王殿，笑声里回荡着一种落胎泉水打不死，置之屎地而后生的精神！ 三界都震了一下子，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一只粉嫩小猪赫赫立在婴儿背上，晶莹的蹄子踏着他脑袋，使劲儿往雪里摁，“你再跑啊！你再跑啊！” 婴儿虽不会跑，却会滚，就地一滚，两个裹成一团咕噜噜向斜坡下面滚去。小猪吓得嗷嗷大叫，婴儿又哈哈大笑。 这阵笑闹惊动后山坡一个爱热闹的，骨碌碌踩着一个风雪轮爬上来。一见那大雪球比自己这个还大，刷地如一道白毛风扑下来，牢牢蹬住，正在欢心，只听得啊啊啊、哈哈哈、喵喵喵……嘭！啪！啪！啪！悬崖之下，一人一猪一猫，如贴饼般贴在白地上。 片刻寂静之后，小猫弹腿坐起来，看右边，一只小猪挣扎爬起，瘸着腿举步要逃，被自己一眼看去似中了定身法，拎着一只粉蹄停在半空。又看左边，一个雪娃娃打滚刨雪嘻嘻哈哈。 小猫面露戒备，“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我迎阳山？”跳起来便做出攻守皆备的姿势，其实就是弓着身子准备逃跑。结果左右一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那俩是新生儿吧？ 小猫大松一口气，跳起来，这回站直了，露出大哥风范：“你们爹娘既然放你们出来见世面，那就先来认识一下本前辈！哈哈哈哈！”这一笑，小猪就坐下了。 小猫娇声：“喵——本尊是猫族的，大名星罗！人称星罗万界大王，哈哈哈哈哈……”背手仰天一阵大笑，小猪就躺下了。 小猫很满意小猪的反应，慈祥地道：“我看出来了——你是猪！但我们迎阳山没有猪族，所以你是一只野猪成精对不对？还有你！”小猫跑到老前辈讲话不认真聆听，尚自滚来滚去狂笑的婴儿身边，劈手两个巴掌拍在那锃光瓦亮的头上，“大冬天还保持人形啊？大冬天还保持人形啊？” 婴儿给拍得头晃来晃去摇摆不定，终于不滚不笑了。小猪已经泪流成冰，那两巴掌给她心抽得抽抽的。 婴儿脑袋晃了一阵，才居中停稳，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小猫。 哎哟！不服？好吧！小猫实在无法直视他那漩涡般的吸人眼睛，扭过头去绞着爪子解释：我不是打你啦！我就是打你……你……才会显原形嘛！ 婴儿忽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了拉猫爪。星罗本来有点过意不去，手上软绵绵也实在令人心软，见他挨了打还这么粘人，连忙蹲下来。婴儿胖乎乎的小手撑住他脑袋颤巍巍地站起来，啪啪，两巴掌落在星罗头上。 这他爷！搔痒呢？不对！他是不服！星罗猛地站起来，冲得婴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着他。星罗居高临下，踢他小胖腿，“前辈训话，你不听，教训你两下你还敢还手？” 他不敢还手，他敢还腿，那小胖腿也没闲着，星罗踢他，他也踢星罗。 哎哟！这完全激起了星罗万界大王的征服欲啊，跪下来，膝盖压住他小胖腿，猫爪抓住他小胖手，头往前一冲，大吼一声:喵！ 哎哟！给老子跪着玩征服！婴儿也不服啊！也把光头往前一伸，砰！ 爷的！头真硬！星罗不由得往后一仰，摸了摸头上的包。 婴儿还没放大招呢，也张开红红的小嘴，学着他那狰狞的样子，冲他一声啸吼:喵！ 小猪被这两个斗殴给吓得目瞪口呆，当然，仅此一次。以后她万万不敢说起她曾经见过一只贱猫和一个蠢人斗殴！这是她妖生中的污点！居然被这种斗殴场面给吓到了！ 小猪此时吓得捂住双眼，实在是看不了这残暴的画面啊。 星罗万界大王却被这凶巴巴软糯糯的一声喵给征服了，瞬间化为液态，过了好一会儿才固态复萌，一把抱起婴儿，哈哈大笑:无论你原形是什么东西，你是本尊的了！ 说罢拿他当个毛刷子在身上刷了个浑身舒泰，又把他拿在眼前翻来倒去揉揉捏捏，连声赞叹：“没有尾疤也没有角印，一根毛都不留，干净像个人儿！干净像个人儿！” 婴儿虽然短胳膊短腿，又被死掐着，倒是手忙脚乱没停，一招不落摸了回去，也喵喵哈哈扑腾个不停。 老前辈语重心长：你们啊，多半是我这迎阳山中才化形的原妖！作为妖，当然要会变人形。但是初次见面，不现原形，不报本名，就没有诚意了。这是咱们妖界的规矩！说吧，你原本是什么东西？ 喵—— 哈！小猫大笑，这么会来事儿的小妖，管他是什么东西！他直欢喜得抱着婴儿一顿狂亲，婴儿也吐着舌头把他浑身的毛刷了一遍。 小猫缩脖子咧嘴笑得东倒西歪，“真是好眼力，迎阳山中数万妖，你却认定我星罗万界大王，哈哈哈，本尊就收你为宠！把本尊的绝技都教授于你！”低下头却抖着胡须暗笑，十面山妖口猛涨，灵气不增，已经多少年没出过原妖了！现在居然捡到一只原妖当宠物，哈哈哈哈……实在是按捺不了，仰头大笑起来。 小猫果然不吝赐教，把那平生绝技——弹jj，抠眼珠，咬尾巴……一股脑儿教给爱宠。 两个在冰天雪地摸爬滚打，笑声阵阵。 小猪揉揉眼睛，初出江湖，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场景啊！她还是决定逃离这个变幻无端的场所。爬起来四处一望，只有右前方一片竹林绿意森森，竟成了这白地中唯一的颜色。小猪从雪里拔出腿来，没走几步，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小猪中箭般扭头，只见婴儿手里捏着一颗蓝莹莹的猫眼，想来这就是小猫教他的绝技——抠眼珠。 眼疾，果然源于手快啊！小猪后背直冒冷汗，只能脚快了。 星罗眼眶流血，完全懵了。妖界养宠物的不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宠物！都能化人形了，居然如此不通人性！果然是野宠不可教！ 婴儿搓着滑滑溜溜的眼珠，仰头望着星罗，却是一副学有所成请求赞赏的模样，见师傅只是傻站着，便主动探索，把那颗猫眼放到几颗乳牙中间，咯…… 星罗浑身都木了，已经忘了疼痛，越看婴儿越不对劲。能伤妖于无形，伤妖后无知，这么无耻的事情绝对不是妖能做出来的！哪怕是原妖，既炼成人形，对于处世规则应该也有所知，这么天真到发指的……突然间醍醐灌顶—— “人啊！” 一声尖叫，吓得艰难迈出十多步的小猪一哆嗦，猛回头，小猫已不见了影，只有婴儿坐在那里甩着一手鼻涕样的东西把那猫眼荡来荡去，哟哟喵喵地乱叫。 小猪恍然大悟紧接着一脸迷惑：人啊！原来你是人啊？不过，人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嗯！这点他还是很有见地的！ 小猪自从被其主妖一言开智，不说睥睨万物，至少可以鄙视婴儿，自问自答一番就解了惑，此刻可没有心思玩悠悠球，“就算妖也怕人，可这里毕竟是妖界！猫妖一定是搬救兵去啦！数万妖啊！我得赶紧逃啦！” 小猪打定主意，飞快地向竹林逃去，当然，飞快的只是脑子，脚却深深陷在雪里，脑子又帮不上脚什么忙，到后不得不想起主妖唯一说过的话也即是那句开智之语：不要到洞外，这里是妖界！ 主妖为什么只跟我说却不跟人说呢？当然是我比较聪明啦！小猪顿下脚步，好吧！是因为主妖把这个找死的家伙托付给我了！ 小猪回过头来，定睛一看，雪地里没有婴儿，放眼四望，也没有婴儿的影子！完了！他一定是被妖抓去啦！ 第2回 婴儿单挑万蛇洞 老妖首尝唐僧肉 小猪转身向竹林没命地奔，四脚拱地爬到一根竹子后，慢慢探出头来，外面并无妖迹，也无异声，自己的足印也已被雪填埋，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眼泪却滚出来：呜……主妖啊！我怎么有脸见你！呜……你把这个人交给我，我却把他丢了！呜……虽然不知你要这蠢人何用？但或许那就是你一种兴趣爱好！哇哇……我那美貌销魂魄，声音化金石的主妖啊！ 小猪痛哭欲绝向竹林深处走去，竹林也涛起潮涌般回应着：我那美貌销魂魄，声音化金石的主妖啊！哇、哇……一时竟成草木同悲，天地共哭之象！ 一个高不见顶宽不见壁的洞府里，一根银色的大柱子上突然伸出一个三角扁头来，怔得半晌，突然一甩头，一阵龙卷风里一条银光闪闪的黑曼巴巨蛇从柱子上层层剥离而出，脸盆大的头刷地伸到一处石凹里，遍身银光照得石凹里亮堂堂，一个绿裙小姑娘低头亢背怯生生缩在那里。 黑曼巴巨口一张，一股狂风咆哮：你怎么违反禁令，在冬眠期外出？ 绿裙姑娘被这一口气吹得像根草儿贴在墙上，倒也有一股野草的劲儿，等那阵风过去便抬起头来反驳：冬眠是禽兽才需要的！咱们都是妖了，又不受天气影响，干嘛要冬眠啊？每年都浪费几个月睡觉，又睡不着，我真是不明白它的意义！ 黑曼巴气得浑身发抖，口中蛇信哧哧直响，绿裙姑娘偏头躲着蛇信，嘴上却没停，小声抱怨：尤其是唐僧过去，春天刚出洞你又让大家入洞！唐僧一去又下雪，你又让大家见雪入洞！到现在这雪也不停，也不知下了几年几个月了，真是闷死了！ 唰——，绿裙姑娘嘶地痛叫一声，连忙弯下腰捂着脚踝，抬起头怒视着黑曼巴。 抽她这一下似乎宣泄了黑曼巴心底大半怒气，她转而又心疼起小姑娘来，饱含慈爱教训道：冬眠，是老祖宗定的规矩！冬天积蓄力量，春天才能勃发，你怎么就不明白！就你这种根浅力微的小妖才整天到处乱跑，还有一睡上万年的呢！ 绿裙姑娘揉着脚，皱着眉翻着眼瞅了一眼黑曼巴，嘟囔：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黑曼巴怒气陡涨，长身一横。 见那一道闪电，分明要把她拦腰斩断，绿裙姑娘呀的一叫往地下一蹲。 哈哈哈哈……没想到却坐出一阵笑声，绿裙姑娘惊得低下头，裙底一个光溜溜的头钻出来，正望着她合不拢嘴呢，绿裙姑娘不禁大怒：我挨打，你倒幸灾乐祸！ 婴儿给她吼得笑声戛然而止，仰着光光的脑袋，张着红红的小嘴，瞪着黑黑的眼睛，觉得笑可能不合时宜，于是犹犹豫豫地：喵？ 阴冷的蛇洞瞬间结冰。 婴儿见她们没什么反应，想起刚学的三大绝技，抠眼珠？抠不到！咬尾巴？没看见！因地制宜，裙子里的手果断地伸上去弹了弹！这下应该可以交个朋友了吧？ 嗷！绿曼猛地跳开，几乎没把婴儿踩死，满脸生霞，怒指他道：你个淫猫！竟然装可爱欺辱姐姐！看我打死你！ 飞起一脚正要踢去，哧溜哧溜，窸窸窣窣，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林中突然钻出一堆堆蛇，如流沙般涌来。绿裙姑娘生生下不去脚，单足被裹在蛇阵中，回头望向黑曼巴，面色大变。 至于吗？不就是冬眠期外出，确定要这么兴师动众？拿自家蛇开刀？ 黑曼巴却禁不住微微发抖，她并无号令，这些冬眠的蛇都是被婴儿的笑声引出洞的，不由得更添几分疑惧，大喝一声：绿曼！那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绿曼回过神来，身子猛地拉长数丈，人头蛇身，通体碧绿，卷起婴儿，满脸正义：啊！大姐你早说过咱们妖界灵气有限，必须控制妖口！一对夫妻只准生育一个孩子！我想着今年冬眠得早，难免有睡不着的要打发无聊，没想到果真捡到这只小淫猫！想来，他爹娘怕受罚，把他扔了！但这就能了事吗？我即刻就带他去猫族认亲，把这一家子小淫猫大淫猫都赶出妖界！ 说罢就要飞身出洞，唰地一道银光闪过，绿曼被黑曼巴紧缠在钟乳石柱上，黑曼巴沉声道：去请捕风爷爷！ 底下金光一闪，一条金花蛇出去了。 蛇群立刻发出恐怖的哧哧声，疯狂后退，绿曼诧异地低头。直退到黑曼巴银光覆射之下都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才从暗处传来他们的声音—— 他长得好像人噢！ 白痴！他就是人！根据《妖界天敌录》中的图，这就是人的婴儿状态！ 原来人跟我们长得这么像啊！ 白痴！是我们长得像人！ 绿曼却是惊喜万分，没想到居然捡到一个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当时就把口凑到婴儿头上，紧箍在她腋下的蛇圈突然一动，婴儿从手中飞了出去。 绿曼大叫，手伸出老长徒劳地挣扎，高喊：大姐！这是我送给你的！我一看到他就觉得白白胖胖好好吃，特意带回来给大姐尝尝鲜！ 黑曼巴没有尝鲜的意思，底下那群蛇也没有。婴儿砰地掉在地上，还没喊没哭的，他们又夺路而逃。 绿曼紧盯着婴儿生怕大家出来抢，又急忙道：大姐！就这么点肉，就别请爷爷请奶奶了！ 黑曼巴毫无所动，底下却又喧嚷起来。 原来婴儿一见蛇群后退，便也追过去。哪知刚双手着地，屁股一撅，还没爬两步，蛇群就跌跌撞撞狂风倒卷。 见这万蛇打卷，婴儿哈哈大笑，掉着屁股一下作势往这边冲，一下嗖嗖往那边爬两步，见蛇群乱纷纷好似滚锅煮肉，笑得乳牙跌出口水滴答。 蛇精们被吓得快疯了—— 他会不会灭我们的族？ 他好像想吃我们！ 我知道！我听说过，人什么都吃！ 天啊！他的口水有毒！大家快逃！ 一阵混乱之后，万蛇洞归于寂静，大家都钻进洞里去了。黑曼巴默默地掉下一滴冷汗，一群毒蛇怕一个婴儿的毒！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他们的王啊！ 婴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意犹未尽。抬起头看着唯一一条高高在上银光闪闪的大蛇，兴奋地吐出舌头，渴慕一舔。黑曼巴不禁一阵颤栗，居然起了鸡皮疙瘩…… 诡异至死的万蛇洞突然传来一声笑语：大王好心！也学那些山大王，请我吃唐僧肉么？ 黑曼巴正色道：不是请你来吃肉！是让你看看他的来历！ 那声音悠悠道：他就是唐僧肉。我刚刚尝过了。 第3回 群蛇乱斗各为主 两方罢战共听书 唐！僧！肉！ 妖王震惊得差点从柱子上掉下来！ 捕风，无血不饮，饮血知源。 绿曼奋力挣扎，再也控制不住口如泄洪：大姐！捕风爷爷已经开席了，赏你小妹也去尝块唐僧肉吧！ 那些躲在钟乳石洞中的蛇也倾巢而出，直奔婴儿。 婴儿见大家又出来，嘻嘻哈哈直打滚。 绿曼挣扎不出，见众蛇蜂拥而去，急得脖子扯成一根线嘶吼：我的！不许吃！ 一道毒液喷向婴儿，把个白娃娃染成绿毛龟。众蛇虽不怕毒，但她是三公主，三公主背后是大王啊！众蛇只得按捺，却也昂着头嘶嘶吐信，一道道腥气直冲婴儿。 婴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毒，见大家吐舌，免不得自己也要颤悠着粉糯的小舌头，屁股陀螺般转着，四面八方地招摇。 妖王半晌才回神：唐僧还会分身？ 一只蚊子出现在柱子边，看着婴儿：唐僧不会分身，唐僧会生。 妖王又是一惊：难道他是唐僧喝子母河水生产的孩儿？ 捕风爷爷还没答话，底下一声暴喝：替猴哥除此余孽！ 一群蛇瞬间暴起。 嘶——一片毒烟弥漫。 保护佛子！ 一声嘶喊，又一群蛇直扑而上。 万蛇洞顿时五彩斑斓，你缠得我透不过气，我咬得你动不了身。 婴儿也不招摇了，瞪大眼睛看着满天飞舞的五颜六色的蛇！实在是比不过他们招摇啊！他也努力蹬着两个小腿想上去招摇，无奈站还站不稳，屁股一次次响亮地落在地上。 很快，他就不寂寞了，突然间被一群蛇严严实实围在中心，那些蛇头尾相缠交叠在一起，形成一堵花花绿绿的围墙。婴儿大笑，总算有他能参与的了吧？舌头啪嗒啪嗒在那拧麻花般的蛇墙上一路舔过来，舔得大家冷躯乱颤，鸡皮暴突。 里边这个佛子不识好，大家被舔得颤颤巍巍，蛇墙摇摇晃晃，仍是坚心不倒要保护他。 外面的蛇也狂暴如雷，冲击蛇墙要除邪胎。一时间惨叫连连，骂声阵阵。 打死这个小秃驴，为猴哥报仇！ 好你那义薄云天的弼马温！强杀一个胎儿！我们没说报仇，你们倒好提报仇！ 父债子还！咱猴哥受了老和尚一路的气，今日就是要弄死这个小和尚为猴哥出气！ 你那弼马温有本事不受咱圣僧的气呀！还去五指山下啃泥巴呀！ 哎呀呀！你一口一个弼马温没上没下！ 呵呵哒！你一口一个老和尚没大没小！ 不要跟他们废话！连个胎儿都弄不死，传出去叫人笑话！猴哥一世英明岂能容此污点？大家上！ 绿曼默默地看着大家拼命，一脸沧桑，从没有妖怪能吃到唐僧肉！即使掉到十面山这个妖怪窝也吃不着！因为你们不是妖精，是他娘的事儿精啊！ 妖王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眼里只有蚊子，缓缓降下长躯盘在石台上，“他不是被落胎泉打掉了吗？这不是你书中所写？” 捕风爷爷神秘一笑：我还写了一个外传，不知大王想不想听？ 妖王还没答话，“想听！”一阵异口同声，底下那群拼命的竟然停了，保护墙也崩塌了，齐刷刷望向捕风爷爷。重见天日的婴儿看见大家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别处，不由得也好奇地看向那只蚊子。 他就是——《西游扫妖记》的作者！ 《西游扫妖记》——三界共追之神书！记录了唐僧从长安往西天取经途中故事，大力宣扬唐僧取经和唐僧肉的功效！导致唐僧还在西梁时，天竺已经有妖等着吃唐僧肉了。 当然了，这只是低端读者的追求，他们更主要的职责是当反派送经验。其他的，比如仙啊神啊还有十面山这一群觉悟高的妖啊，都是师徒五人的真爱粉或者脑残粉。追看取经团真人秀已经成为他们漫漫妖生中唯一的追求了。 自从第二部在西梁完结之后，三界都在等……如今，虽然没等到第三部，但断粮几个月的大家能看到外传，也是聊解干渴。毕竟有妖说过，就是唐僧拉屎都能看上一天。 哦，至于他们的男神到底拉不拉屎，这个羞羞的引得粉丝几番大战的话题已经在第二部结尾有了结论，这里就不深入讨论了。 捕风爷爷不愧是引三界膜拜之大神，见大家这样激动，却是待之如常，开讲：唐僧过境之后，我和捉影奶奶继续上路，盘点西天取经路上丧身金箍棒下的妖怪编写《西游扫妖记》第三部，捉影奶奶在界树下吃到了一坨粑粑。 谁拉的？ 唐僧。 妖王一听，长身腾空，咆哮：那唐僧号称十世修行的好人，修地个什么鬼！居然也随地便溺！ 万蛇洞咔嚓咔嚓，瞬间结成一座冰窟。 师傅粉羞恼难堪，第二部你以我们男神拉屎结尾，外传居然拿我们男神随地便溺开头……你是作者，这么黑化我们主角，我们也不敢怎样，只能偷偷去打几个蚊子玩玩！ 其他蛇也是默然尴尬。 虽然经过捕风爷爷两千年的教化，妖界已经很文明了，但是要不要这么文明？那些随地便溺过的都脸红地颤抖起来，基本算是集体颤抖了。 说来，大王今年夏天确实下过不准随地便溺，呃，不准在界树周围便溺的命令，还给界树洗了个大澡。但在界树周围包括树洞里便溺，不是几千年的传统吗？ 捕风爷爷愕然了一会儿，笑道：他西行十万八千里，莫非随身带个便桶？出门在外又不是处处有茅厕，不都是草丛石后树下？ 妖王僵了一僵，将身子缠回宝柱，仍有余怒道：那棵树比他十世也还长些，虽为草木，也该有些尊重。 捕风爷爷微微一笑，继续道：那坨粑粑里带着些血沫肉星。唐僧是个胎里素的和尚，如何会拉下血肉？我当时想着那恐怕是唐僧打掉的邪胎倒来这边的！ 什么？妖王长身而起，要知道，女儿国与妖界一河相隔，从无往来。 “佛门都讲定数，为了这九九八十一难，傻子又不够用，菩萨自个儿也常常设些障碍为难唐僧，但西梁这难却不是凑数，而是取经成佛的关键！ 唐僧虽是佛祖弟子，但经过十世红尘，难免被邪气侵染。虽然从小修行，但邪气沉积于内，反而种成祸害！子母河是圣水，可以引动金蝉子体内邪气，而落胎泉催动邪气排除体外，如此方能净身涤心，返归极乐！ 俗话说：两极相生，物极必反。极乐之下排除的邪气自然非同小可。那女儿国所以不敢留在境内。” 妖王看向婴儿，“所以，他的原形是一坨粑粑喽？” 第4回 蚊宗议养佛二世 蛇王怒吞唐僧肉 捕风爷爷点头：我们离开不过半日，捉影奶奶就道是“唐僧粪后难为屎”念念不忘硬要回来把那坨唐僧粑粑带走。 师傅粉已经无法表达心中积压的情绪，捉影奶奶你这种口味特别的黑粉就不要另辟蹊径地赞美我们长老了好么？难道外传就绕不开男神的屎了么？ 大家看向婴儿，是的！因为它就在这里！见大家又看他，婴儿努力颤动舌头表达出互粉的热情，可是，大家都吐了！ 捕风爷爷继续道：只是才小半个时辰，回来那坨粑粑就不见了！掘地三尺，无踪无味！ 大家又看着婴儿，不由惊愕，什么粑粑能够逃过捉影奶奶的追踪？不过他真的变得完全不像粑粑呢！婴儿见大家再三再四地看他，却不过来，果断笑呵呵地爬过去，众蛇疯狂退避。这回不是怕天敌，纯粹是洁身自好啊！ 妖王也看了他半晌，捕风捉影，岂是虚名！经过捉影奶奶的粪便鉴定和捕风爷爷的血液鉴定，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绝不会错！他就是那个邪胎！ “如今，如何处置？” 养他吧！ 捕风爷爷淡淡一语，妖王却爆起来，如闪电裂空：“养他？佛门堕掉的，人间抛弃的！妖界来养他？”妖王冷笑，“如此说来，我们倒比佛还要慈悲了！”其他蛇也一般呵呵冷笑，令冷飕飕的蛇洞里更加寒意丛生。 婴儿生怕自己不合群，也呵呵冷笑。 捕风爷爷镇定道：善恶本没有定分。大王又何必妄自菲薄？那说妖一定恶，人一定善的本是人神的言论，我们又何必自囿于此？ 妖王喝道：捕风爷爷！我知道你向往长生，心存善念，总以为如此便能得偿所愿！但你跟随唐僧师徒，难道还不明白？他们又有什么善恶准则？ 那猪八戒沙僧也吃过百十个人，还不是照样上西天取经！菩萨养条金鱼也吃过无数童男童女，些些儿事也没有！我们自十面山为妖，可曾吃过一个人没有？ 那唐僧嘴里常常挂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自己嘴贪喝那子母河水，却刚动胎气就要打胎，从头到尾，可存了个善念？ 那女儿国是首个贞洁圣地，却为唐僧勾引，动了万恶之首的淫心。女儿国自古受圣水繁衍，没妄害一条性命，却因唐僧开了先例，今年个个打胎，堆成了尸山血海！ 这般作恶都是他们，我们却要来收养这个恶果，未免也善得太过！ 妖王发这通脾气，大家都不敢出声。 金花蛇添油加醋：佛是正义之首，妖是邪恶之最，他们抛弃的人，我们来养，我们这恶头比那善尊还要善，可不是羞惭得很么？ 众蛇低下头，果然有些羞惭。别说他们没吃过人，就是对待那山上的草木禽兽，无不是百般爱护，如同一家。 妖王发过脾气，倒是冷静下来了，想着捕风爷爷是写过《妖界天敌录》的妖，其中把人列在第一位，现在却建议养这个人，自是有他的道理。当时又问：捕风爷爷！你为何要养这个人？ “他并非凡人。他是佛二世。” 妖王又冷笑了，“如此，我们要把他供起来么？佛看我们如此虔诚，莫非也赏我们一个不入轮回？” 捕风爷爷默然半晌，“现在谁也说不清人和佛将他丢到妖界，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或者，人和佛也根本没想到他会成为一个人！但现实是，他成了人，而且是佛子，也是邪胎。他被佛抛弃，却被妖收养，他以后如何，谁能说得清！ 取经之路已经历一半，《西游扫妖记》不出几年便完结，而且情节可推结局已定。这外传我却只写得开头，既不知前因，也难测后果，而我们却必然参与其经过，这不是好玩得很么？” 妖王直接石化，众蛇石化之后轰然欢呼，真是拿命在写书呀！ 而且，唐僧是过客，唐僧的孩儿却就在眼前！大家一开始就混上了角儿！流芳百世？遗臭万年？震惊三界？塑造主角的性格，影响主角的命运？一切皆有可能！ “捕风爷爷！我们是在用性命追你的外传啊！” 捕风爷爷在花不花了镜后眯起眼睛，眼神迷离：令我写书的不是你追看的目光，而是我不肯入宫的心…… 妖王已经无法阻止众蛇的狂热，冷血的身体微微发颤，只得厉声提醒一种外传最可能的结局：捕风爷爷！他长大以后要是修仙向佛，要扫妖除魔，咱们却当如何？ 捕风爷爷淡淡地说：人灭妖，历来都是替天行道，可由此积累功德，渡身成佛！ 妖王忍不住浑身颤栗，继续高叫：那咱们为何不先灭了他呢？ 捕风爷爷仍然淡淡地说：妖伤人，历来都是伤天害理，自身落入万劫不复，同时又帮人脱却肉体凡胎，渡劫成佛！ 捕风爷爷说一句，众蛇就跟着摇头晃脑重复最后四个字，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与其在妖生中碌碌无为，不如在外传中轰轰烈烈！ 这还有没有天理！妖王一声暴喝。 捕风爷爷摇头道：这就是天理！天理本来掌握在他们手中！虽说众生平等，但他们看待起来却又不一样。 慈悲如唐僧，见徒弟杀妖，便是功，见别人吃肉，也可容忍，只有见徒弟杀人，便连徒弟都不要啦！ 所以，大王你难道看不出来？在他们眼中，神佛最尊贵，人命也关天，畜牲无所谓，妖怪就该死了…… 捕风爷爷摇头晃脑普及知识，众蛇如痴如醉自甘命运，然而—— 空中银光一闪。太刺眼，大家不得不随之看去，白胖胖的婴儿被那团光瞬间吞没，银光缩回时，地上已经没有人，妖王的三角脸却圆润起来。 蛇精们都瞪大了眼睛，万蛇洞经过短暂的沉寂，蛇群匍匐在地，高声欢呼：大王长生不老！大王长生不老！ 言行里是满满的崇拜！多少妖家破人亡都没吃上一块的唐僧肉，大王整个吞了！当然，他们大概忘了他们刚刚还想为外传付出生命的！ 虽然大家乱糟糟的不整齐，没什么威仪，倒确实热闹。黑曼巴银黑的唇线微微翘起，对于小妖们的山呼膜拜也很是惬意。这才是为妖的感觉！想吃谁就吃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管他毛的轮回！既然怎么都是人占便宜妖倒霉，就吃了这个唐僧肉看看是长生不老还是万劫不复！ 第5回 天上掉下唐僧肉 几家欢乐几家愁 只有几条深爱长老的蛇滴泪暗叹：没想到外传这么短！ 捕风爷爷则是目瞪口呆，刚刚扯那些干嘛啊？虽然是事实，但大王是条不甘沉沦的妖啊！而且大家……唉，你们已经决定了你们在外传中的命运！ 倒是绿曼愣过之后，在旁边急得跳脚，“你怎么把他吃了？你怎么把他吃了？他还这么小！” 捕风爷爷看了看三公主，没想到她倒有如此善心！绿曼接着说：把他养大了分给我们大家吃也好啊！ 捕风爷爷差点从空中跌了下来，连忙稳住心神，飞到妖王面前，“大王！妖虽不入正道，却也修炼不易，你又何必为一时气盛，毁了千年道行！” 黑曼巴昂着头，瞪着眼，仿佛被哽住般，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绿曼！你在哪里捡的这个婴儿？ 绿曼仰头一看，婴儿没在大姐嘴里，肚子却鼓起来了！急得身子一窜，就变回蛇身跟大姐一般高，仅留了个人头对着黑曼巴哭吼：你怎么囫囵吞了？好歹给我留个手指头呀！ 妖王也不理她，又问了一遍。绿曼气嘟嘟地说：竹林！ 妖王眼中银光暴涨，把整个万蛇洞都照亮起来，大家在这万丈光辉之下，如蝼蚁般无处可逃瑟瑟发抖。 绿曼终于反应过来触到真正的禁忌了，战战兢兢连忙道：竹林……外边，我并没有去竹林里…… 洞里一暗，妖王已经不见了。 绿曼哭哭啼啼：这是去找双胞胎呢？ 众蛇劝道：三公主！你自己先前送给大王的！又哭什么！ 绿曼吼道：我送她是礼节！她要是懂礼，就该还给我！ 众蛇纷纷闭嘴，三公主，也太懂礼节了！绿曼却哭得越发伤心。大姐一向宠爱她，有点好的都要尽着她，没想到在唐僧肉面前，竟连妹妹都不顾了！ 众蛇也顾不上三公主，竹林！妖界就一片竹林！竹林又哪有什么旁边？竹林后边是望女崖，前边是子母河，哪边都不是妖能去的地方啊！ 绿曼还在哭，妖王已经回来了，不但眼中毫无光彩，连浑身的银衣也失去了光泽，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样。 妖王口一张，婴儿缓缓滑落到地。绿曼破涕为笑，蹦蹦跳跳跑过去，抱着在蛇肚子里弄得滑不溜秋的婴儿呵呵作笑。婴儿也是一阵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众蛇震惊，一来震惊蛇嘴里还能吐出活物！二来震惊婴儿还笑得出来！ 捕风爷爷却没怎么看婴儿，目不转睛看着妖王。难道是自己让妖王放弃了唐僧肉吗？不！是竹林！ 妖王神游半天，忽然开口：捕风爷爷，你养这个邪胎不只是为了写外传吧？ “那大王又是为了什么？” 妖王乌黑的唇角翘了翘，并不回答，反问：怎么养？ 捕风爷爷道：自古以来，猫狗和人最相善。咱们妖界没有狗，但有猫，就让猫族养吧！ 妖王看了一眼婴儿，脸上竟略露慈爱不舍。捕风爷爷眼都看直了，大王连女性都没有，竟然直接上升为母性了！难道真的所有雌性动物看到婴儿都自然升华么？ 绿曼抱着婴儿跳起来，大叫：不行！不行！我要养！他是我发现的！他是我带回来的！他是我的人宠！我要养！ 妖王蛇头一摆蛇口大开：绿曼巴陀！你给我带回来这么一个大麻烦，还敢说你养！我只怕你把整个妖界都养进去，成为他渡劫成佛的劫！ 这一口血腥之气喷得绿曼低头缩颈，护住怀中婴儿，咬住薄薄的小嘴，不敢再发言了，却偷偷拿眼瞟着捕风爷爷，望他为自己说情。 众蛇也是战战兢兢，莫敢仰视。捕风爷爷却暗地发笑，明明这里最想养婴儿的就是大王，但大王摆出了这么一个是被自己撺掇着养的姿态，便顺着劝道：大王！这些事现在还不能定论。毕竟，他也是唐僧渡劫成佛的劫。跟那些丧身金箍棒下的妖是一样的命运。成佛成魔，是劫是缘，现在又如何说得定呢！ 妖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副稍稍宽心的模样。绿曼欣欣然地看着捕风爷爷。妖王停了一下又说：但是绿曼被我宠得无法无天，平时欺负欺负妖就算了，现在居然弄来一个人，而且是人佛都不要的人，可能给妖界带来灾难，不得不罚，不然她永远也不会长记性！ 绿曼的眼珠又滴溜溜地转过去，央求地看着捕风爷爷。 捕风爷爷说：无知者…… 绿曼连忙接口道：无罪！ 捕风爷爷说：无畏！让三公主把我写的书都抄一遍吧！ 绿曼脸色变得惨绿，看捕风爷爷已经嗡嗡地飞出去了，拿起大姐案头的一本书就扔出去，跳着脚大叫：你这个臭老头！死蚊子！人家都说著作等身，你倒是等身啊！你他爷等万万个身，你要让我抄几千年啊！ 妖王没有抬头，绿曼却感觉被针刺了一下，看着大姐那双发着寒光的眼睛，估计她不吃唐僧肉，倒要吃亲骨肉了！连忙闭了嘴，丢了唐僧肉，走进自己的洞室抄书去了。 妖王吩咐金花蛇将婴儿送到猫洞，又抛出一颗蓝色猫眼，叫他一起带去。 捕风爷爷离了万蛇洞，赏着雪景，悠哒悠哒往回飞。到了密林中才猛地把双翅一收，一头扎进雪中，激动地大叫：老婆子！我给你找着供体啦！你以后天天都可以吃上新鲜的人粪啦！是唐僧粪哦！ 为这一块唐僧肉又或唐僧粪，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猫洞里群猫毕集，正在闹闹嚷嚷，只有被围在中间的一只白猫抱着一只毛尖略泛紫色的小猫默默垂泪，一只蓝猫一脸冷峻地站在旁边。 小猫一看就是死了的，毛发黯淡，一只紫色眼珠非常恐惧地瞪着，如同目睹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另一只眼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黏糊糊的眼腺像蛛网一样布满眼眶。 据守门猫说，星罗没命地奔来，如同身后有恶魔在追，一口气扑到门口就断气了。 猫族一面安排救治星罗，一面搜索敌踪。 第6回 星罗猫正需还命丹 金花蛇送来长生肉 可是，过去一个时辰，事情却毫无进展。大雪掩盖一切痕迹，搜索队毫无所获。救治队这边翻来覆去检查，星罗身上却只有眼伤，可是眼伤实难致命。唯一的线索便是他剩下那只眼里爆满的恐惧，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众猫也觉得诡异，甚至不敢直视那只眼睛。 一时间猫心惶惶，猫族掌门和长老也被惊动，查看之后，更加震惊。 “看手法，实在看不出这是何功法！” “表面看，如顽童打闹。我觉得抠掉眼睛只是对方的恶作剧，不过是想引起我们的恐慌。但我恐慌的是真正的致命伤我们竟看不出来。而且竟然能够让星罗保存一口气刚好到家门口就死！对方的实力太难测了！” “留下如此伤势，却没有留下半点妖气！” “能够对气息控制自如到此地步的，当今并没有几个。这是什么人对我迎阳山发出的信号？关键是山防毫无波动。能够突破我山防……要不要禀报大王？” 掌门和长老明显把事件升级了，大家更加紧张，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 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女长老，看白猫抱着星罗独自哭得可怜，缓缓道：要想星罗复活，只有让星罗吃了凶手，一命还一命。 众猫皆惊，老猫们愣了一下更抖得如风中的枯叶，这个复活方法是比这老长老还要老的传说。 传说，猫族老祖死后入轮回，在转轮前跟接引佛打赌，赢得了现世报的权利。如果谁伤了猫的命，猫只要吃掉对方，即可换回自己的命。 但实际上，真正执行过这一方法的据说只有一位九尾公公。毕竟，活着都没干过对方，死了却去索命，厉鬼也怕强人啊！所以猫大半还是努力修尾，以防不测。 可是星罗这里，只有一尾。不然也不会提出此方法。 波斯莉更是痛悔不已：都是我的错！本来星罗刚出生不久就生了两尾的！我告诉他生了两尾就有一次重生机会，他好奇自己会不会重生，自杀了一次！呜呜呜…… 众猫表示理解和同情，毕竟很多猫第一次都死于好奇！蓝猫则是满面阴云。只有小猫们响起不合时宜的笑声，当时他们的父母都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刚出生就有两尾了！你再看看你都输在起跑线上了还不努力！幸好星罗照顾大家的情绪，主动自杀，浪费掉一条尾巴，又跟大家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为此，大家都是星罗的好朋友。那么，还是哭一下……小猫们笑着笑着哭起来…… 另一位长老道：即便现世报可行，其关键还在于自身。我看星罗眼中惊恐未散，别说魂魄主动索命，只怕即便是巧遇对方也无力应对，反倒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便如同抓住一根稻草又沉了下去，星罗母亲放声大哭。大家都十分不忍。 这时洞口传来波动，守门猫连忙蹿出去，只见一根金光闪闪的柱子裹着一个孩子杵在门口，那孩子一见猫如同见了老朋友，激动兴奋，冲底下就是一声：喵…… 金花蛇进到猫洞，见猫族全员在此，还是颇为欣慰，没想到他们对本钦差还是很重视的嘛！ 长老们在中心，妖王贴身侍卫冬眠期造访一定是代大王传达要事，何况刚刚长老们还准备去找大王，正好交流交流。是以，大猫小猫主动让开一条道，让金花蛇到了中心。 婴儿就像到了家里，一路跟猫打招呼，喵喵哈哈身子扑腾个不停。 金花蛇却享受着这般隆重的接待缓慢地游到掌门和长老跟前，瞥一眼，便看见星罗的死状，因此把那猫眼一抛送他个全尸。想来，猫族每年都有冬眠不守规矩偷溜出去玩的，也没什么值得怜悯，如今已死也不必追究，倒是大王真个善心！ 正自感慨，本来哭木了的白猫弓身而起，直扑金花蛇。 金花蛇一时不防，头顶被猫掌拍了一下，竟冒起烟来。随着头顶冒烟，紧接着七窍冒烟，金花蛇也飞身而起，一道毒液直喷白猫。送你个全尸还送错了？我不追究就是我大度了！ 一蛇一猫就在猫洞里打起来。金花蛇是妖王贴身侍卫，功夫自然不弱。白猫突遭丧子之痛，如今凶手送上门来还把眼珠子拿来挑衅，实在是可恨可气，当时便要以命相拼。 两个打得热闹，婴儿却滚下地来，一见人生中第一个师傅，兴奋地爬过去，扑在星罗身上，伸手就去抠另外那只眼睛。 长老们连忙朝上喝止：波斯莉！声音竟微微变了。他们也想阻止，然而，那似乎是……人呀！《妖界天敌录》不是教导妖精：见到人，打不过就跑，打得过也要跑！？长老们扭转身，准备跑了…… 波斯莉扭头一看，一个婴儿正伸手要抠星罗的眼珠，一瞬间气血倒流，鼻孔出血，唰地一道利爪如钩向婴儿抓去。 哎呀！金花蛇大叫一声，这可是大王养的唐僧肉！伤不得呀！当时连性命也不顾，长身一甩，缠住波斯莉，同时也生受了那一爪，血落如雨。 金花蛇忍痛大叫：放肆！这是大王吩咐你们养的唐僧肉！ 唐僧肉！！！ 长老们扭曲着身子生生地停了，猫洞里无比安静。 连婴儿也回头呆望着金花蛇，不提本主角的艺名，你会死吗？ 金花蛇对这种效果也有点诧异，除了波斯莉还在疯狂地挣扎。但是金花蛇微微不安之后还是小小地骄傲了：大王说，人间养猫狗，到了咱们妖界就由你们猫狗来养人！你们不能伤他吃他饿着他，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一位长老惊愕道：唐僧过路时，大王令百妖入洞。难道私下却会了唐僧…… 还未说完，金花蛇怒道：放肆！闭嘴！大王清心寡欲，怎会看上那秃子！这是唐僧喝子母河水怀上又喝落胎泉打下的邪胎！你们好好养着就是！大王自有妙用！ 噢！众猫恍然大悟，完全转过身来，还有一拥而前的趋势，眼睛都发着光，嘴角都流着口水。 金花蛇心底烦躁：这无异于让猫养鱼！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脑袋一个俯冲，颤巍巍地将一阵腥气散布猫洞：总之！你们不许吃！不许吃！不许吃！ 第7回 金钦差难敌众口 唐僧肉起死回生 喊得嗓子都哑了，然而猫们虽然止住了脚步，口水却更加泛滥了，而且吸溜吸溜地又把那唐僧肉的妙用交流一遍，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肯定。 婴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名声带来的艰险人生，回过头去继续抠眼珠，蓝猫站在旁边本来置身事外，只是见妻子刚刚那么激动，他也想给儿子留个全尸，使出一道气仿佛水晶罩一般罩住星罗，婴儿却毫不受阻，手竟直插下去。蓝猫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又加了一点力，还是不能挡住婴儿那目标明确的小胖爪子，他只能屈尊弯腰，一把捉住婴儿的手腕。 哎！这回并没有怎么用力，但婴儿摇了摇手腕，挣不出来，只接受物理攻击不接受魔法攻击？蓝猫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婴儿一见他那蓝宝石一般的眼珠，倒也不非要星罗那颗，嘻嘻一笑，反而借他抓着手腕之力站了起来，直插他眼眶。 蓝猫立刻站直，轻松躲过。他是五尾猫妖，在猫族中已是高手，天生冷峻，不苟言笑，更身为猫族大护法，法度严明，再淘气的猫见了他都像老鼠一样，这个婴儿倒是不怕死！ 他握着婴儿手腕，婴儿又站立不稳，像陀螺一般随着他转来转去，却仿佛好玩得很，哈哈大笑，不时还伸出另一只小爪子在他腿上戳一下。脚也没闲着，绞着他的腿还想往上爬。可怜蓝猫一身法力，现在竟然只能使出蛮力来对付这个难缠的婴儿！ 波斯莉狂乱之中却被那唐僧肉、不许吃，缓缓地一下一下割出一道生天来。趁金花蛇不注意，一个缩身法逃出来，抓起婴儿那只乱戳蓝猫的小胖爪子，一把塞进星罗嘴里，另一手将星罗下巴一合，咔嚓！ 清脆骨裂之声，猫洞再次安静，大家都看过去。蓝猫也不由得低头、放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连五级气罩都能穿透的小爪子居然就这么被咬断了？！魔法穿透力如此强？物理承受力如此弱？所以，这婴儿到底是强还是弱？ 关键是婴儿，无论强弱，肯定不怕痛不怕死，不哭不闹，举起自己血肉生生的断腕，仿佛才发现原来这玩意儿可以吃，似乎也想尝尝自己的味道怎么样，竟然伸舌头在断口上舔，舔得满舌头血，似乎没尝出味道来，又咬了一口自己断腕上的肉，几颗小乳牙嚼嚼，吞下去。 唐僧肉！星罗吃了唐僧肉！ 唐僧肉也吃了唐僧肉！ 他吃了自己是不是也会长生不老？ 大家快上啊！不然他一会儿把自己吃完了！ 猫们蜂拥向前，金花蛇根本无法阻止，只得在猫群外暗自伤神：大王为什么想不开？明明进肚了还要吐出来？这不是便宜了别人嘛！ 婴儿看着蜂拥而来的毛球们，又看看自己的断腕，哦？他们都想吃？于是热情地举起断腕招摇，仿佛在说：来呀！来呀！大家都来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呀！ 蓝猫目瞪口呆，他也历千山万水，甚至见过人类，却万万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其他猫也不管婴儿是邀请还是拒绝，都朝唐僧肉冲过去，你抱胳膊我抱腿，婴儿被大家簇拥争夺，开心得很，也忙不赢吃自己了，总要先让客人嘛。 啊！突然一声大叫，星罗猛地坐起，看见怀抱自己的母亲，一头扎进波斯莉胸口，“啊！娘！我看到了人！我看到了人！”说着他整个身子都抖起来。 波斯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复活了！即刻抱紧他，不由得狂喜落泪。 猫群愣了一下，更是群情激奋，率先抱住唐僧肉的纷纷张口咬了上去…… 嘭！猫们像毛球一样四散弹开，长老们咳了一声，施施然走近前来。刚刚出于警惕不敢当第二个吃唐僧肉的妖，但现在既然第一个吃了唐僧肉的死妖活过来了，那大家还是要按资排辈嘛！ 婴儿望着一拨还未开席又来一拨，招摇着断腕，白团团的小脸上都是秀色可餐的笑容，全身每一块肉都在生动推销着自己：来呀！来呀！尝一块呀！不要钱哦！长生不老哦！ 被挤到外面的小猫们眼里则生出崇拜，他竟然有猴哥的风骨！ 是啊！笑嘻嘻把肉给别人吃！ 那按猴哥的路数，我觉得他们要倒血霉了！ 长老们围成一圈，到底懂事些，眼睛发光盯着白白胖胖的唐僧肉，示意掌门先请。 掌门面对着这么一个到处都白白嫩嫩的唐僧肉，实在不知道从何下口？倒是想一口吞，但大家一定会把他肚子剖开。唉！到底哪一块肉最好吃？最有效？最不亏呢？ “啊！我要爆了！”星罗一声狂叫，突然从波斯莉怀中跳起，“啊！你你你……你是人！”星罗一见婴儿，从半空猛跌于地。 被星罗打断的掌门既无奈却也感谢他缓解了选择困难症，擦擦脑门的汗：星罗！你可大造化！他不但是人！还是人中极品！唐僧肉！你本来死了，你娘喂你吃了唐僧肉，你又活过来了！ 掌门稍微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一口向自己看中的屁股咬去，这里貌似最肥，没骨头，最不亏！ “啊啊啊！我吃了唐僧肉！我吃了唐僧肉！”星罗捂着肚子，一副肚痛的模样，打起滚儿来。 一个长老赶忙拉住不惜身段跪趴在婴儿背后正亲着屁股蛋的掌门，“不要吃！你看星罗！” 掌门很愤怒，你也看上了这块肉吗？然而在长老忠心耿耿的拉力下，掌门还是迫不得已起身，然后就看见了满地打滚的星罗，大家都在往后退，星罗状似疯魔。 嗡嗡嗡嗡，乱哄哄猫哭猫叫中突然响起一阵更加刺耳的声音，外面的猫大叫：捉影奶奶和捕风爷爷来了！ “我还是来晚了！噢！还好！吃的不是屁股！”一只苍蝇冲到里面绕着婴儿白嫩的屁股转了一圈，欣慰地点点头。 众猫侧目，屁股？那只是捉影奶奶你的独特口味吧！当然，他们是没看到掌门的最终选择。 “老头子！他断了个手应该不影响拉屎吧？”苍蝇叮在婴儿五谷出口深吸一气，十分担忧。 “不影响！” “那我们在边上看看！我只见过吃唐僧屎和唐僧血的，还没见过吃唐僧肉的！呵呵呵呵……” 苍蝇刚幸灾乐祸地退到边上看热闹，轰！星罗突然长大一圈，把紧抱着他的波斯莉冲开。众猫大叫：星罗要爆了！要爆了！ 波斯莉被冲倒在地，愣了一下连忙爬到长老们跟前：求求你们！救救星罗！救救星罗！ 长老们忙不迭地后退，波斯莉茫然无助地爬了一圈又爬去抱住星罗，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娘不该喂你吃唐僧肉的！啊啊啊，呜呜…… 蓝猫本来一直颇为冷静地旁观，此刻，却突然冲到苍蝇面前跪下。 第8回 唐僧肉夺舍 波斯莉护子 捉影奶奶尖利地笑道：你倒认得你奶奶！哈哈哈哈……不过，我也没办法。唐僧血，即便是老头子也无福尽情消受！唐僧肉，除了名声在外也没人真能吃一口！谁知你们就真吃了！还吃了一大口！呵呵呵呵，唐僧肉到底如何？我也不知！但是这个是唐僧喝子母河水又喝落胎泉打下来的孩子，就问问你们谁禁得住一滴子母水半滴落胎泉？ 猫洞鸦雀无声。对啊！他们只是一听到唐僧肉就激动！根本就没想这个唐僧肉二世的组成成分比他娘还要复杂！得多！ 子母河，妖怪近之则死。落胎泉，本称作化骨水。或许他早已结合了子母河和落胎泉的精华以及他娘的糟粕，成为世间最毒之人！ 大家像看邪魔一样，看着婴儿，他既有子母河源，又经落胎泉淬炼，星罗别想活！然而蓝猫还死心眼地跪着。 捉影奶奶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体内有两股气息相斗，我无法出手干预。 这才是关键！蓝猫默默地站起来了。 长老们也注意到了，其实有点功力的都注意到了，星罗体内有两股明显不同的气息在缠斗。但他们都无法干预。 因为妖灵一点，也是经过百转千回才进入这个身体，或是转生轮前天注定，或是一灵执著寻寻觅觅。 气有相合，灵无可替。灵与气一旦相融，每个妖便有不同的妖气。 不属于自己的灵气即便一丝入体，也会扰得自身不得安宁。 星罗愈加暴躁，狂跳乱叫，劈手撕胸，仿佛要把自己胸膛剖开，把那股陌生灵气拽出来。 波斯莉无法控制他，她当然也明白星罗此刻面对的是什么。他如同被唐僧肉夺舍，但唐僧肉也不想要这个舍，唐僧肉想要毁了这个舍！她只是没想到，一块肉，一块肉而已！竟然会有意念！而且是这么强大的意念！这都是自己的错！ 波斯莉突然跳起来大喊一声：杀死星罗吧！让那该死的唐僧肉离他而去，不要让他历尽痛苦而死！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随后长老们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蓝猫。 也许波斯莉说的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刚刚没有答应她救星罗，如今杀星罗，这个恶人怎么都不能由母亲来当了。 况且，这么斗下去，星罗终究难逃一死！而且会越来越痛苦！最终，灵也难保完整，再投几百次胎都只是一个残疾的灵魂，那比肉体的残疾更加残忍！肉体一世即消，灵魂却轮转不灭！ 蓝猫点了点头，星罗父亲既已同意，长老们将星罗围成一圈，一齐发功，等不到星罗自爆，要从外粉碎他的身体了！ 这时，波斯莉又突然冲到中间抱着星罗，大叫：不要！不要！ 空中耸起一只巨大的紫猫紧紧抱着星罗，如同水中影，不断晃动。 星罗爹大惊失色，众猫骇然：波斯莉灵魂出窍了！这是自杀！ 一只千年猫妖的全部灵气压制，对于不足两百岁的星罗来说，如同蚂蚁背负巨石，哪怕是出于深沉的爱，他此刻也只感到内外交困雪上加霜的束缚，一声怒吼—— 轰！随着星罗的身躯暴涨百倍，猫洞突然坍塌。 波斯莉的灵体如同遭遇水中投石，一片激烈的晃动，很快，又被强大的母爱凝聚起来，依然牢牢地抱住星罗。被撑开了的灵体也变得尤为稀薄，在大雪纷飞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蓝猫双腿一软跪在苍蝇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只有眼泪流出来。 捉影奶奶甚是不好意思，无奈道：老婆子只会治身，却不会救心！ 长老们急道：波斯莉妖灵完全离体了，星罗一旦自爆她也要随之消散！ 小猫们惶惶不能自主，窃窃私语：我看星罗快爆了！ 许多猫开始后退，长老们也紧罗密布地结起防护圈，毕竟，承载着猫族数百位大妖灵力的猫洞都崩塌了，星罗若爆体，只怕波及不小。 一片废墟之外万里白地，大家退散开后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抖，紧抱住身体，好冷！好刺眼！ 只有波斯莉在防护圈中，随着风雪影影绰绰，既宏大又渺小，众猫偷偷抹泪。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她只要回神即可得救，可是，大家都明白，她选择了与星罗在一起。 一道闪电破空，妖王到来，她是感觉到了猫族气息的强烈波动。 妖王一扫全场，银光闪电般穿刺猫群，闪电消逝，一个白生生的婴儿被卷起在黑曼巴身中。见那断腕血肉生生，妖王大怒：捕风捉影！ 捕风爷爷赶忙飞到半空迎着妖王，“大王这不是我弄的啊！” 捉影奶奶也飞过来，“大王真跟疼自己孩子似的！” 妖王却不理她说笑，也不会打嘴仗，只是怒气腾腾地看着他们。 捉影奶奶冷笑了一下，到底有了几分认真：医术从不是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是利用他本来的生机去厄解疾，修复强壮。他要有点生机，老婆子眨眼就可让他断腕重生。 妖王看着断腕鲜红却依然踢脚摇臂的婴儿，冷道：难道他是个死人么？ 捉影奶奶尖声一笑，“他若是个死人倒也好办了，至少有个商量的地方。关键是他无生也无死，上至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六道轮回，难觅其踪。” 妖王心念一动，神色缓和了些。宇内之物，不在仙籍便在鬼册，连神佛也要数经轮回方才跳脱。这孩子竟不入轮回么！当时放心。妖王把目光投向中心。此时，其他族也闻风赶来。 星罗如同疯魔，波斯莉摇摇欲碎，都已到达极限。 长老们默默退后了数丈，星罗膨胀的灵气和神秘莫测的唐僧肉灵气，再加上凝练千年的波斯莉的灵气，一旦爆炸，非同小可。恐怕波斯莉和星罗的气散归天地，而灵也终将永世粉碎，难以投生了！ 众妖都紧张又无奈地等待着这个时刻，捉影奶奶却突然道：波斯莉！你回来！你还想不想活着见到星罗？ 一音入耳，雪花中那虚幻的轮廓突然慢慢缩小，然后脱离星罗，缩到地上，波斯莉终于灵魂回体，瘫软在地。 蓝猫喜极而泣飞奔过去一把抱起妻子，嘭！星罗一脚踏在旁边，如同天柱，地上出现一个丈许深坑。蓝猫赶紧抱着妻子离开，没了束缚的星罗猛然长大，不是虚像，而是实体，大家都感觉脚下的山动了一动，似乎无法承受星罗的踩踏了。 众妖慌忙后撤，捉影奶奶却赶紧把婴儿从妖王身中扯出，扔在膨胀得越来越庞大的星罗脚边。 众猫大惊：捉影奶奶这是给星罗报仇吗？那是可以的！即便星罗要爆了，但爆之前，星罗一个脚趾头都可以把这个害惨他的唐僧肉碾成泥了！这也算是猫族最爱的现世报！ 第9回 一只佛手催九尾 两世灵肉动十山 捉影奶奶嗡嗡念道：同气相合，灵兮归来…… 话未说完，飕地一阵狂风，积雪上扬，枯木横飞，一时间天地倒悬，把世界晃了个稀碎。 大家再睁眼时，风静月明雪停，满世银光下，星罗背后荡漾着九根尾巴。 所有妖眼珠欲掉，下巴欲跌。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陡然间，九尾一扬，明月西退，红日东升，金光盖地。大家纷纷张大嘴巴，不由自主地深呼吸，这天地的灵气从来没有这般充沛过。 小妖们没底子的，差点噎死，一个个翻白眼，却又饱涨得很，情不自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九尾如九条巨大的云层，在十面山投下庞大的阴影。 老妖们纷纷两股战战，他们不像小妖们只懂得崇拜惊叹，他们记得的是那血色传说。九尾，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血云盖地，血流成河。尽管现在白云飘空，满地金光。尤其那阳光透过九尾照下来，格外壮美温柔。但无论白猫还是橘猫，只要是九尾，就是一动念便可以毁灭妖界的怪物！ 星罗天灵盖中一丝灵气迸出来，转了一圈，从婴儿断腕钻了进去。 长老们愣了一阵，连忙后退里许，其他大妖小妖也随长老们连成的灵气防护圈后退，跌跌撞撞倒了一大片。 恐怖紧张的气氛中，星罗却止住了躁动，大脸上也很平静，仿佛黑甜一觉醒来那么满足又略带恍惚。 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星罗摇了一下最边上的一根尾巴。长老们恐惧地往后一退，迎阳山一片哭爹叫娘。 随后陷入死一般沉寂，天地间只剩下这只巨大的九尾猫。“一、”星罗又摇摇第二根尾巴，“二、”眼看要数到三，长老们连忙又拉大距离，却仍然在妖云笼罩之下，再也没有后退了。 这倒不是他们勇敢地准备决一死战，而是他们已经更加清楚地看到九尾有多么强大，十山都在他的尾影之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能逃到哪里？ 三字一出口，所有的妖都抱头痛哭。迎阳山哭声震天。大家哭了一会儿发现还没死又絮絮叨叨：你不要忘了我啊！ 下一世我们还做兄弟！ 下一世不要再投生迎阳山了，老娘当了一辈子妖到死都是处！ 在众说遗言中，只有妖王捕风捉影和星罗父母仰头看着那巨大的九尾。 星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注意到下方哭成一片，继续轻轻摇摇第四根尾巴，“四、” 捉影奶奶钻出来，“嗨！吓死我了！哪知这孩子有了九尾还要数数！也是，搁我也不信！”说着在星罗气海穴上扎了一下，一只白嫩小手从屁缝掉下来。捉影奶奶捡起来接在婴儿断腕上。 终于数到九，星罗脸似花开，蹦蹦跳跳大喊大叫：我有九条尾巴啦！我有九条尾巴啦！哈哈哈哈…… 他一蹦跳，所有妖都跟着蹦跳，不是大家自愿蹦跳，而是整个十面山都在蹦跳，大家脚跟着地一起跳，脸上目瞪口呆，不是数到三就已经死了么？难道我们还活着么？可活着又有什么用？生死就是他一起意间的事！大家不但没有劫后余生之感，反而面对这个不讲规则的新九尾更加心如死灰。 婴儿一直仰头看着星罗，随着抖动的地面被抛得上下起伏，这会儿见他笑，也哈哈大笑，似乎很为他高兴。 星罗低头瞧见，一把抄起他，大家惊叫仰头。星罗把他扔背上，升空而起，空中腾飞着九条尾巴，传来他的大喊大叫：我有九条尾巴啦！我有九条尾巴啦！哈哈哈！谢了！唐僧肉！承你的情，告诉你个秘密！你没有jj！哈哈哈哈…… 可能是先天不足也许是化形不全，总之你努力吧！有朝一日成人，你若为男，我认你为弟！你若为女，我娶你为妻！你若不男不女，哈哈哈哈……你就是我的——人宠！哈哈哈哈 星罗声震寰宇，十面山无不回应，排山倒海地把他这话说了好几遍！ 十面山所有妖都仰望着天空，特别是九大妖王，脖子都快仰断，口水倒流到头顶。 九尾一摆之间西梁上空早已见不着影儿。大家这才捡回一条命来，松一口气便互相攀谈，啧啧称奇。 一直以为唐僧肉是天上放出来的饵，没想到唐僧肉真有奇效！ 是啊是啊！星罗是已死之身，没想到吞下一块唐僧肉，不但活了，还生出九条尾巴！ 虽然过程痛苦了些，但结果还是值得的！ 星罗灵气微弱，换了灵气强的，估计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难说！灵丹妙药都有遇强则强的特性，灵气强反而更痛苦呢？ 小猫们则围成一团，重点讨论：没jj？那我们以后怎么玩儿？我可不喜欢跟女孩儿玩！ 大王规定年满五百方得婚配，你想跟女孩儿玩还早呢！ 哈哈哈！ 猫族掌门欢喜半天，才想起来向妖王邀功：大王！我们迎阳山可添了一九尾，这在十面山那就是无妖可动了！ 众妖也连连点头，九尾就相当于一件镇山法宝，根本不用动，因为没妖敢动。 妖王冷冷地道：是吗？ 这时，全山防护突然一齐波动，转眼，八大妖王踏空而来，落在地上，团团围住众妖，向黑曼巴抱拳道：黑曼巴大王！恭喜恭喜啊！宝山新生一九尾！ 妖王还没来得及搭话，碧空中掉下一个白东西，直撞入黑曼巴怀里。 八大妖王一齐看过来。 那白白的东西奋力从盘绕的蛇圈中钻出来，手扒着蛇皮，艰难地探出头，向伸颈眺望的八大妖王呵呵一笑，且是不厚此薄彼，扭着光脑袋冲八个方向都招了招白嫩的小手，又是那秀色可餐的笑容：来呀！来呀！来吃我呀！吃了我就可以拥有九尾一样的力量噢！ 这是作死呀！ 迎阳山众妖做出架势随时准备保护本山粮草，八大妖王则是眼冒奇光，口水长流。 但大家毕竟都是文化妖！擦了擦口水，一个唯一保持人形的妖王娇声道：黑曼巴妹妹！所谓有福同享，星罗万界大王既把这唐僧肉送回，我们不可辜负，就一起吃了，共享长生吧！哈哈哈…… 豪迈的笑声也掩盖不住口水落地的啪啪声。 第10回 黑曼巴威震八王 安吉拉恨断两尾 迎阳山众妖紧张地看着自家大王，如果大王答应了，那怕是唐僧肉没有我们的份儿了！于是闭上眼伸长脖子努力去闻闻，以后也好说没吃过唐僧肉还没闻过吗！ 一个老虎怪吼道：“那佛祖还以身饲虎呢！不吃还等他娘的！”说罢将手上一把三尖两刃斧掂了个圈，抢上前来。迎阳山几个大妖飘然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迎阳众妖一看自己这边出手了，纷纷攻向其他几个妖王。 剑拔弩张间，一个老山羊抖了抖尖下巴上的胡子，双掌一合：阿弥陀佛！贫道本来吃素，实在不忍见大家瓜分一个婴儿。只是我看这孩子也没少块儿肉，果然是能再生的长生肉！吃他于他无碍，于我等有益，黑曼巴大王何必不舍？大不了，你先吃！ 几个大王连同迎阳山众妖一齐望向黑曼巴，如果能再生，大家都可能吃一口啊！ 一个小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突起：哪里没少啊？不是少了jj吗？ 这么静的场面大家都听到了，人形大王满脸遗憾：“吃过鹿鞭马鞭各种鞭，就是没有吃过人鞭！没想到人鞭居然有如此奇效！可惜没有第二根！” 另外几个大王面露古怪，可是人鞭能催生九尾，确实是奇效！ 一头黑熊精道：“可怜他还能摇手欢笑，果然是人小不懂事啊！趁他不懂事咱就动口吧！” 说着，八大妖王一齐逼近。 一头疣猪落后了一步，连忙拉住左右两边大王：“莫慌！莫慌！人鞭已被九尾吃了，那黑曼巴大王就尝尝其他部位！余下的我等各凭本事！” 八大妖王果然停步，相互敌视相互牵制，生怕别人抢了先。迎阳山众妖团团转，也不知对付哪一个，哪一个都可能是抢自己肉的敌人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黑曼巴此时才开口：这个人我不是拿来吃，是拿来养的！ 养？八大妖王相视大笑，“黑曼巴大王快别说笑了！如今唐僧肉在你手里，我等尊重，你先吃，不拘哪一块！想来一根小小人鞭都可以催生九尾，黑曼巴大王总不会想要独吞吧？” “就是！就是！一块就可长生，黑曼巴大王快下口！” 众目睽睽中，大家口水流得哗啦啦，黑曼巴还是一座冰雕丝毫不化，倒是婴儿扑腾个不了，只是被蛇缠得太紧，不能挣脱出来把自己亲自送到八大妖王嘴边，只能不停招手表示欢迎。 八大妖王见婴儿不怕死，黑曼巴反倒如此爱惜，都觉得怪异。一只喷香的臭鼬冷笑道：莫非妹妹也爱上了唐僧，要养大这个小的，好阴阳相合吗？ 黑曼巴目光一沉，阴冷蚀骨。 人形大王连忙笑道：说哪里话来？黑曼巴妹妹千年禁欲系，走的是正统修行之道，怎么会行这歪门邪道的阴阳双修之路呢？呵呵呵呵…… 这一阵花枝乱颤笑得迎阳妖不由得看向自家大王，莫名担忧。 黑曼巴看来涵养非常好，仍然没动。大家虽不相信却也要开始怀疑了！毕竟捕风爷爷书中宣传的唐僧肉的两种用途，除了吃就是睡嘛！黑曼巴坚决不吃，那还能有什么解释？ 于是一头母豹子劝道：“妹妹也不看看女儿国，养大了还有你的份儿么？你这是替她们养人种呢！” 迎阳几个好事的青年妖飞出山谷，回来吵吵闹闹：果然果然！女儿国人这大雪天不待在屋里，都在街上楼上望呢！ 众妖心知是九尾导致天现异象又大喊大叫引起的，几个大王却都严肃起来，他们能够在佛道盛行的当世如此自在为妖，与女儿国也脱不去关系，虽说不知是什么关系，但反正最好不要与女儿国扯上什么关系。 虎大王又道：“jj都没有了，养他有鸟用啊？还是吃了划算！” 吃不过众妖热情相邀，黑曼巴哼出一声冷笑：列位远来是客，本王先吃不敬，请坐！ 甩尾间，四周冰雪刹那集成一张八仙桌，驮着唐僧肉飞向八大妖王，四角尖利，来得近了随着寒风呼啸，晶莹冰面下有一丝丝黑雾缭绕，眼看黑雾钻出桌面，腥风扑面，如八条毒蛇冲向众位妖王。 更恐怖的是，八道虚影如同撕裂虚空乍然出现在八大妖王身侧，姿势恭谨，如同伺候客人入座的仆从，然而，谁敢接受他们的伺候？哪怕只是虚影！ 八王冷汗齐下，瞬间清醒，各各往后一退，一齐出手让八仙桌落在地面，立刻垂手讪笑：黑曼巴大王何必如此客气？我等客随主便，本来祝贺九尾新生，既然九尾远游，就不叨扰了！ 黑曼巴冷笑一声：我也是问客杀鸡，既然诸位对唐僧肉不感兴趣，恕不远送！ 八大妖王一齐转身，与来时四面八方不同，而是结成一排出了迎阳山，浑身汗透，也不搭话各归本山。 黑曼巴果然是毒蛇心肠，差点就入了她的陷阱。任何一座山的边境防护都是重中之重，他们竟然毫无阻碍就进了迎阳山，却没在当时反应过来，也没意识到他们进来之后防护屏障便重新结实，直到刚刚濒临危险才发现自己连后援都没有。黑曼巴这看似开门揖盗，实则要关门打狗啊！ 妖王在各山绝对不算实力最强者，迎阳山大妖联合围攻，他们也毫无胜算。而黑曼巴居然为了他们几个落单的妖王，请出了潜修！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们下马威嘛！ 这些潜心修炼不世出的大妖，每座山都有一些，然而即便是本山大王都不一定搞清楚是哪一些，更别说调动他们。黑曼巴居然可以让他们投射出灵识。即便是灵识，也足以将他们碾成肉粉。 自古王不犯险，他们竟然冲动之下只身前往，底下那些妖民也不敢在唐僧肉面前与妖王争先，是以作成这般险象。 黑曼巴真是好歹毒呀！以唐僧肉为饵几乎将他们全部坑杀在迎阳山！ 黑曼巴何尝不是出了一身冷汗，众妖还在鼓舞欢欣之时，她便已料到危机，当时若不放他们进来，八山或九山妖围攻，防护再坚固也无法抵挡长久。现在他们吃了一吓回去，细思之下必然再难联合，毕竟唐僧肉只有一个，而妖王之间的信任着实有限。 但无论怎样，九尾现身说法广而告之，婴儿是无法安稳了。就看本山，在唐僧肉诱惑下，也似墙头草，不然也无需请出潜修了！ 黑曼巴朝八仙桌边的八道虚影低下头，“打扰前辈修行，多谢前辈解围！本该将唐僧肉奉上，只是，此子在竹林发现，本王代先祖抚养。还请前辈海涵！” 八道虚影齐齐消失。众妖这才透过一口气来。他们也是冲动了，没想到本山还有这样的存在，关键是这样的存在都要给大王面子，他们再嚷着要吃唐僧肉，也太不要脸了。尤其是刚刚大王提到竹林、先祖，大家更是不寒而栗。竹林，妖界禁地，先祖……不敢想！ 总之，唐僧肉如果跟这些有关，在他们面前那也是个小祖宗了！ 见妖民们又恭敬孝顺了，黑曼巴转向星罗父母，面黑声冷：阿契安吉拉！波斯莉！伤人一手，自断一尾！ 第11回 菩萨何曾分男女 佛子从此有名称 众妖讶然。虽说婴儿是大王代先祖收养，但先祖什么的，说得不好听，就是个鬼！可九尾，是在世的传说啊！ 很快大家又放松下来，大王又不蠢，一定是想在大家面前立个威信，让大家不要再打唐僧肉的主意！谁会真正想与九尾为敌？ 众妖立马七嘴八舌纷纷给大王铺台阶。猫族掌门为了本门新出的九尾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怪自己没看住，连那个提出现世报的老长老都跑出来认错。总之大家都有错，九尾父母就是没有一点错。 他们不但没错还有功——给迎阳山造出一只九尾，大家说出去是九尾的同山都与有荣焉。而且，九尾这件活法器，虽然此刻去玩了，但那群妖王冷静下来难道不会瑟瑟发抖？就算他们一心想吃唐僧肉无法冷静再扑过来，只要波斯莉和阿契安吉拉联系一下，九尾难道不顾父母？可以说，九尾父母就是九尾留在此的活雕像，妖王应该把他们好好供起来！ 当然啦，有功这种事不好直说，以后慢慢行赏好了，大家就说些婴儿也没有伤啊，手也接回去啦，而且他本来就是凶手，星罗万界大王的父王大人和母王大人只是激动了什么的…… 七嘴八舌说完，大家再看妖王，发现她根本就没看大家，也没听，只是看着阿契安吉拉和波斯莉，连眼神都没变，冷厉无情的似一道监斩令。 阿契安吉拉本来置身事外的，但在大王一尘不变的目光之下，浑身的毛渐渐竖立起来，在寒风中默默颤抖。这个世界还有真不怕九尾的！难道九尾的传说过去得太久了么？可是，那投在身上的目光如此纯粹，没有一丝顾忌。 阿契安吉拉越发颤抖，为了控制这种颤抖，他几乎全身都缩成一个毛球了，仿佛突发痉挛一般。 众妖大惊，猫族不少便要上前询问看视。 波斯莉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收到妖王的指令，一旦接收，立马执行。 阿契安吉拉看到波斯莉的动作，甩开周围几个上来关心他的同族，扑住波斯莉，然后转身向妖王跪下：波斯莉爱子心切，都怪我救阻不力，请求大王放过波斯莉，我自断两尾！ 暗地里却联系星罗，然而音信缥缈，阿契安吉拉慌了，瞟了一眼波斯莉，都说母子连心，可是波斯莉此刻却完全没想起向星罗求助，而是慌乱地想要阻止丈夫自断两尾，却力有不逮。 阿契安吉拉双目圆睁，突然紧紧一闭，向尾椎狠狠运功，啪啪两声，两尾断裂，向前扑倒。 波斯莉大惊，扑在他身上就要为他疗伤，屁股刚刚撅起，空中一道利刃般银光落下，波斯莉大叫一声，一尾断落。 阿契安吉拉如梦中遇刺，哀嚎一声猛地跳起，却又在妖王阴冷的凝视下瘫软在地，夫妻双双昏晕过去。 众妖颤抖起来，尤其是曾经经历过二战的老妖们，不免对妖王侧目而视。虽然现在都宣扬九尾是结束二战的功臣，但老妖们心里都清楚，二战结束的真正原因是九尾一扫，妖界死伤大半，根本打不起来了。 大王到底年轻呀！为了自己的威权就去得罪九尾！你不去得罪九尾他都有可能因为看不惯给妖界来个毁灭！九尾之下哪有什么大王，什么同族！ 这么多年各山辛苦地维持着和平，像八大妖王上来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言语挑拨一番，这在两千年前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虽然其中有捕风爷爷的文教影响，但最根本的还是大家血液里涌动着的对以暴制暴的恐惧。 一言不合就开战的妖界，碰上了一眼不爽就毁灭妖界的九尾，不讲道理的碰上更不讲道理的，不得不讲道理了。 而大王……好吧！她是十面山最年轻的妖王！她是听着九尾光辉故事长大的孩子！ 老妖们携家带口准备逃离妖界的时候，年轻的妖王和颜悦色，一句好生抚养，将婴儿抛向夺路奔逃的猫族。 啪！唐僧肉干巴巴地落在地上，生生定住了大家逃窜的脚步。哈哈哈哈，唐僧肉东冲西突的笑声弄得大家分外尴尬。 一只没有爹娘拉扯，被猫群裹着跑的橘色小猫突然笑出声，一把抱起在脚边蹭了半天的唐僧肉：他好可爱！养起来好啦！呵呵呵呵……星罗不是还要娶他为妻的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小猫们都大笑起来。在他们心中，星罗还是他们的伙伴，而不是老猫们心中恐怖的九尾。他们都是在九尾光环下成长起来的，享受着九尾带来的妖界对猫的尊重和放纵。至于九尾扫荡过后猫族同样死伤惨重的事，老猫们是不会讲的。 不过长老们倒也反应过来，唐僧肉毕竟对星罗有功，养着他，就算星罗回来为父母报仇，献上唐僧肉，他是娶也好吃也好，总之能卖个人情吧？至少，猫族不会被连累吧 大家立刻转身抱团儿，商讨起唐僧肉的抚养计划来。其他族只能羡慕嫉妒恨，九尾之妻？九尾之弟？这么光华的婴儿居然给猫族养了？我们到底是逃呢还是留呢？ 小妖们本来就被父母拉着跑，这会儿如脱缰野马，也不管谁养，纷纷跑去看唐僧肉。你也摸一把，我也亲一口，闹得不可开交。渐渐的闹到捕风爷爷跟前，毕竟，这是外传主角，你连主角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还当什么作者！ “他肯定是男孩，他是男人生的！只不过他娘把他打下来早了，还没长出来！” “胡说！女儿国喝子母河水生的都是女儿，凭什么唐僧生的就是男孩！一定是女孩！” 一干大妖都看到了小妖们掰扯光溜溜的唐僧肉，看清楚也不由得讶异，真是既无命根也无产门，便都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捕风爷爷。 蚊子推推花不花了镜，吟道：万物生阴阳，阴阳本同体。分开为男女，合则为菩萨！ 蚊音消失，蚊影不见，很有大师风范，然而大家回头重新审视婴儿……主要还是先天不足吧！ 小妖们继续吵闹：“争屁个男女！就他一个人，还跟谁去配种了？” “大王规定异族还不得通婚呢，我们妖，操心他人的性别干什么？” “哈哈哈，就算大王准你跟他通婚，还得再等他五百年呢！而五百年后，人不死，则成仙！” “无论他是男是女不男不女，都是星罗的了！我们就是帮星罗养弟弟养老婆养宠物的！” 哈哈哈哈…… 察觉妖王要走，猫族掌门立刻请示：大王既是要养这个孩儿，请为他赐名！往后叫起来也方便！ 妖王空中一顿，“唐僧之子，就叫小唐人吧！” 小唐人！小唐人！婴儿被一次次抛上天又被接着，伴随着欢快的笑声，正式成为了妖界的一员。 第12回 安吉拉算命 小唐人落水 热闹的雪地里，阿契安吉拉微微睁眼，看了一眼旁边尚在昏迷的妻子，又凝神一阵，接着一跃而起，翻过一座山峰，一路向低洼丛林走去。 踏入丛林，他便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极其小心翼翼，不停东张西望。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刺耳的笑：稀客！稀客！你们拉个屎都要费劲儿埋的，居然会来这个大粪坑！ 阿契安吉拉喉头一阵翻涌，生生忍下去了，勉强笑道：捉影奶奶！小侄是特地来找您的！ “好说好说！只要你把唐僧肉给我养得白白胖胖能吃能拉，不用我大冬天刨雪找屎，你知道么？外面的屎冻得干硬，里面的呢又稀软！真的是口感很不好！我还是喜欢刚刚从屁股里拉出来的热腾腾的很软但一条成型……” 呕……尽管拼命忍住，阿契安吉拉还是发出了难受的声音。 苍蝇暂停了一下，继续仔仔细细地在蓝猫爽滑的头发里擦着四肢，“你知道吗？雪里埋的大便真的很稀软！而且有酸味！但老婆子年纪大了，干硬的很难消化，唉！你把唐僧肉养得能吃会拉，就不必记着我救你老婆啦！” 阿契安吉拉生生把喉头的酸液吞下去了，趁胃里又掀起狂风巨浪之前，快速说道：小侄正要感谢捉影奶奶救我妻子一命，我们当然会把唐僧肉养好，保证捉影奶奶每天都有新鲜的……呃，吃！ “呃是什么？” “屎！” “就喜欢跟你聊美食！”捉影奶奶兴奋地刨了刨他的头顶。 阿契安吉拉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到丹田悔了要吐，最后还是坚持逼在体内，满身恭敬，“小侄还有一事请教，星罗还是星罗么？” “吃屎的是个大夫这种事，都被你看出来了！现在你又觉得吃屎的大夫还会算命” 阿契安吉拉满脸肃穆：难道不是吗？ 丛林里一阵寂静。 阿契安吉拉感觉到了苍蝇的焦躁，就是这么地安静才越发显示了她的焦躁。这种深藏不露的妖都讨厌被人戳破，尤其还是她自己暴露的。但还是不要惹爆她为好！ 阿契安吉拉立刻躬身，诚恳道：捉影奶奶！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我和星罗，谁子谁父 捉影奶奶沉默一阵，眼神悠远，语带沧桑，“你既然知道老婆子的本事，便知道老婆子的规矩。” “自然。”阿契安吉拉头越发低了，“捉影无所不知却不言隐私的美德，妖界共同传颂。只是，这件事横亘在我心中多年，如今似乎事实已明，但我还是想请捉影奶奶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求您！” 阿契安吉拉跪了下来，果然，很稀软，很酸臭。但他没有吐。显然这个即将揭晓的答案已经占据了他每一个感官。 “你就那么在意？” “波斯莉在意。” “真是个痴儿！”捉影奶奶嗤地一笑，起身飞走了，“你要真想知道，就来我家吃饭吧！”一阵刺耳的尖笑之后，丛林恢复寂静，只有令人窒息的酸臭从每一根毫毛进入，污染每一滴血液。 阿契安吉拉艰难地站起来，抚着胸口呕了一阵，立刻向外狂奔，到外面一阵狂吐，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也无法清除那深入血液的酸臭。 去捉影奶奶家吃饭？呕…… 阿契安吉拉一路吐回猫族，他终于清醒，捉影奶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不然当世也不会存在捉影奶奶只是个吃屎的这种印象。 这一场雪，一下，便是三年。妖界的冬眠便也持续了三年。 三年之后，几个小孩提溜着一个婴儿扔到冰冻的子母河边，“这是你爹！赶快拜拜！” “原来我爹是块大冰！”婴儿也不迟疑，撅起屁股作了个揖。 当初在猫群奔逃之时把他从脚边抱起来的橘色小猫，此刻金发金装唤为耳其的小妖掏出一本破书，“臭蚊子爷爷！下雪又没下在取经路上，现在猴哥他们走到哪儿也没个信儿，啊啊啊啊！”对着子母河一顿捶胸，号啕大哭：好想猴哥呀！果然不能同时开两本书啊！你说你写外传吧，也不好好写，开了个头扔在那儿，我们养了三年，这也没肥呀！一开始就没下面，果然是入宫的节奏呀！ “娘皮你别啰啰嗦嗦的了，搞得像秃子帮的！” “好吧！小唐人！这是你娘！你要向他吐口水，他打掉了你，要不是我们收养了你，你早死了！”耳其把书翻到一页图纸上，图上有三个妖怪一个人一匹马。 “这张脸都被吐穿了，能不能换一张？” 耳其翻遍整本书，终于找到一张还能模糊看到五官的，小唐人果断向那光头上吐了一口口水。 “你们这些混蛋！又在教小唐人仇视他娘！”一道剑光射来，几个小妖笑骂着跑开。一个花裙少女落在旁边，捡起破书，“可怜的圣僧哥哥，白白的肚痛一场！”说罢递给婴儿，“小唐人！他是你娘！你亲亲他！” “来者通名！” 妖姐姐无奈显了原形，小唐人见是一只花栗鼠，倒是熟妖，便熟练地舔了一下唐僧的光头，扔还给她。自己吐的自己舔回，三年来早习惯了。你们开心就好。 “好了！小唐人真乖！姐姐带你去玩！” “我想跟我爹待会儿。” 你爹个铲铲！你吃老娘的奶也没听你叫一声娘啊！ 妖姐姐笑骂之后扭过头来顿时就后悔了，只见小唐人迈着小短腿颤巍巍地靠近河边坐下，一往情深地望着冰冻的子母河，一副爹不疼娘不要十分缺爱的样子。 哎呀！怎么办？妖姐姐的心瞬间化成水了，好想把他搂在怀里即使被他吃奶也认了！但小唐人明显“我只要爹爹”的表情让她一腔母爱无处发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得妖姐姐一走，小唐人攥起一个雪球砸向子母河，“爹你个铲铲！” 轰隆隆，一阵巨响，小唐人站起来，望着天，不敬爹娘被雷劈？还真有这种无聊屁事多的雷啊？小妖们不是教我遇到不对快跑么？刚想跑，抬腿却下不去了，地面裂开一道大口子，冰水如同滚沸一般喷涌而出。小唐人瞪大眼睛，万里冰川顿成一片汪洋，自己就站在一块浮冰上，四面八方咆哮阵阵，一股股洪水如同猛兽从高处跳跃而下，劈头盖脸…… 这么严重？亲爹啊！原谅我小不懂事！全听坏妖教唆…… 然而，爹沉默不语，洪水碰到爹如同遇到不可逾越的高堤，激起更高的浪，更大的响，吼吼地把这不孝孩儿卷走了。 第13回 黑曼巴斩杀五使 小唐人送货上门 小妖们站在高处欢呼乱跳，憋了三年了，要不是有外传，而且外传让每个小妖都感觉自己是作者，他们早就掀了洞了。等雪化了，这广阔的天地，小唐人的可塑性就更多了！好激动哎！ 大妖们则同心合力继续把浑身灵气灌入地底。 往年都要等到春日融和积雪自然消融，但这次是三年的雪，如果不用外力，恐怕得一年半载才融化得了！因此，十山一齐用功。 轰隆隆、哗啦啦，恰似雪山崩塌，天河倒悬。十面山洪水滚滚，淹到半山腰。只是那大江底部涡出一个圈，里面是仍然一片雪白的女儿国，倒是十分奇异的景象。 十面山大妖联合发力形成这样一场洪水是子母河的千百倍，却被那结冰的子母河挡绝在外，众妖也不禁啧啧赞叹。 既然不能水淹女儿国，这洪水在十面山奔突一阵，在妖气引领下，一个斡旋，咆哮着向十面山外奔腾而去。 尚未收拾整齐，八山便有使者到访。小妖们欢喜舞跳，引使者去见大王。妖王却是满面阴云，接待那八个使者。 那八个使者说是三年不通音讯，代各家大王致礼，说罢东张西望。众妖见他来致礼又不见有礼，倒像是做贼的，不由得莫名其妙，妖王看起来却了然于心，只不言语。 八个使者只好舔舔三年不知肉味的嘴皮：听说大王有块唐僧肉，是块活肉还是块腊肉？如果还没下肚就请拿出来给我等开开眼！ 说完眼巴巴地环顾四周。 众妖大惊，黑曼巴浮出一丝冷笑，他们确实也只能开眼，就开眼吧！她也不想偷偷摸摸地养着小唐人，那不是先祖之物该有的风范，因此看向猫族。 猫族掌门连忙问几个小猫。然而小唐人虽然养在猫族，却并非全由猫养，各族小妖们这三年都常往猫洞跑。所以你问我我推你，最后战战兢兢地禀告妖王：小唐人不见了！ 黑曼巴还没见怎样，几个使者呵呵干笑起来，明显不信。黑曼巴狭长的眼一眯，几个使者只觉得阴风拂面，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黑雾缭绕的手，随即喉咙咯咯作响，鲜血喷射，慌忙捂住喉咙，瞪眼恐惧地看着黑曼巴，却也无法阻止身体瘫软在地，显了原形，失了生气。 另外三个没笑的使者愕然望着地下几个畜生。若论实力，他们未必不如黑曼巴，再论资历，他们都不是小喽啰，还是各山长老，而黑曼巴则是一位年轻的妖王，一向敬老，不然他们也不会被自家大王派出来问唐僧肉这事儿。 可是唐僧肉，看来真的是黑曼巴的心尖肉啊！让九尾父母断尾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这几年还一直心惊胆战地怕受牵连。其实他们真的只是来开开眼，毕竟如果唐僧肉不见了，那么迎阳山极有可能出现了力压十山的巨妖！三使再抬头望向黑曼巴，腿软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黑曼巴冷道：我迎阳山的人事，岂由得你们过问？滚！ 三个使者连忙屁滚尿流地滚下山去。 待他们出了山防，黑曼巴扫视众妖，厉喝：小唐人在哪儿？ 一个花裙少女惊惊呆呆地来到跟前跪下，把小唐人一个人留在子母河边的事说了一遍，就匍匐在地，浑身颤抖，“小妖该死！” “谁带去的？” 耳其等几个小妖又近前跪下。 妖王暴喝：都去找！随后又轻轻加了一句：不要引人注意！泄密者，死！ 迎阳山全山出动却要不引人注意，这任务也十分艰难。尤其是小妖们都对小唐人有了感情，一个个红着眼眶，有怨不敢嚷，伤心不敢哭，顺着水流三三两两地假装摸鱼戏水地找。 那三个使者回去都说唐僧肉被黑曼巴吃了，黑曼巴功力大涨，因此各山差不多又准备冬眠，倒是给找人的添了不少方便。 解阳山巡逻的也慌慌忙忙上山报信：禀告大王！八山去迎阳山打探唐僧肉的消息，死了五个，三个被放回来，说黑曼巴吃了唐僧肉功力大涨。 高处的阴影里传来哧哧的响声，如铁石摩擦般刺耳，整个阴冷的王殿尘埃静止，虫豸发僵，报信的也腿一软跪在冰冷的地上，但还是鼓起勇气道：虽然……虽然我们错失了唐僧肉，但是……但是我们两次都没有去迎阳山，黑曼巴怎么也找不到我们头上吧？ “恐怕最先来找的就是我吧？”一阵黑雾掠过大殿，满殿的空气顿时被扫空。 报信的浑身暴起鸡皮，不敢仰视，往后一蹬，啪叽一长条趴下去，这一蹬，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孩，也就长颈鹿妖的脚那么大吧，划过一道弧线，抛落在长颈鹿妖的头上，仰着光溜溜的头，笑嘻嘻地把手伸进那满屋的黑雾。 黑雾似乎瘙痒般一阵乱流，黑雾里发出令人齿酸的声音：这是谁？ 长颈鹿妖头抵着地，战战兢兢道：“十山化雪，洪水滚滚，一个大浪把他打在山坡上，他听说这里是解阳山，便说这里有他的一位恩人一位仇人，正好见见。小妖就将他带回来了。”哪知道刚刚一激动忘了他在自己后面。 黑雾往外涌出了一点点，笼着婴孩，“你的恩人是谁？仇人又是谁？既然在这里，本王一定帮得上忙了。” 长颈鹿妖浑身颤抖，却不敢在大王眼皮底下挪开，只能祈祷这孩子千万不要拿大王的客气当真，免得牵连自己，婴孩却像模像样地抱了抱小拳头表示感谢，不客气地道：那就有劳了！我的恩人是如意真仙，我的仇人是落胎泉！ 门口的黑雾往后一缩，门内的黑雾快速凝集，一张眼镜王蛇的脸直接充当了门面，蛇信撩到婴儿脸上，惊问：你是唐僧肉？ 婴儿呵呵一笑，“原来你久仰我大名！没错！我就是名震三界吃一块就长生不老的唐僧肉！黑曼巴大王又给我取名小唐人！你想不想吃呀？我很好吃哦！” 那勾引的样子，那白嫩的肉体，那一看就很佛系的光头，关键是那想被吃掉的期待！ 眼镜王蛇深深地看着他，想看穿他。 第14回 佛子撩贪王 蓝猫救儿媳 妖王侧靠椅背，半伸长腿，姿势十分舒展，竟像是真的放下心来。这与刚刚的急不可待判若两人，捕风爷爷反而看不懂了。难道大王真把救人大任放在阿契安吉拉身上了？那为何又言之凿凿阿契死就回报？ 若说好奇害死猫啊，那这只蚊子就是比猫还好奇的物种了！看他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免得他一会儿嗡嗡地烦自己，妖王主动释疑：我刚刚也是情急糊涂。既然如今有阿契去探底，他也不是个莽撞的，我只要知道小唐人是否在解阳山便放心多了。 眼镜王，我从小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长大之后又耗费多年才将他赶出去，对他性情十分了解。他虽然贪婪，然而终究自知树敌太多，因此也十分多疑。小唐人当真流落到他面前，他也不见得就敢吃。只怕一边流口水一边还要琢磨我的心思，这样子也是极有趣的！ 捕风爷爷看着唇边露出微笑的黑曼巴，没想到一向冷酷的大王还有这种小阴暗。何况眼镜王妖生中唯一的挫折大概也只有黑曼巴，并且是折在黑曼巴计谋之下。所以黑曼巴不现身，他对小唐人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置。 眼镜王当真极具耐心，小唐人问题又多，他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那西梁古往今来之事都跟小唐人说了。小唐人一幅听君一席话胜跟千百小妖混三年的样子，这下才算大致了解了自己的处境，所以那些小妖除了知道扫妖记还是只知道扫妖记，我在他们眼里除了是唐僧的娃还是唐僧打掉的娃？噢！不对！是唐僧粑粑！他们强调千千万万遍我的原形了！也不知道粑粑有什么不好！捉影奶奶整个冬眠期为等一坨粑粑差点疯了不是吗？还是有人爱我的原形的！ 眼前这个眼镜王蛇也不比浅薄的小妖们，竟然也不嫌弃我原形是坨粑粑，看起来很想吃我！唉！好久没碰到真心想吃我的了！而且吃之前还跟我说这么多，真有礼貌！ 现在轮到自己礼貌了，小唐人把刚刚滴到手上的蛇口水抹抹匀，小拳一抱：大王！我的问题问完了，你现在可以吃我了！ 眼镜王大惊，竟然把头后撤了一下。我靠！有阴谋啊！他不会是黑曼巴派来的卧底吧？ 小唐人以为他不好意思，便主动把光头凑到他口上，他不咬。小唐人又掰开他的嘴把手塞进去，他也不咬。小唐人也不懂了，略略有点失望，“大王想来是冬眠偷吃吃多了！唉！那你先消化消化！肚子里还请给我留一席之地！我可是很好吃的！我可是能催生九尾的哦！” 眼镜王越发惊恐了，盯着他，也由着他掰嘴扯舌，仿佛一条死蛇。这他爷！到底搞什么鬼！ 小唐人见他这时不吃，又绕着他长长的身躯游走了一会儿，抚摸着他身子，给眼镜王摸得浑身僵硬。小唐人一边抚摸一边道：大王！你这身子太长了！好像比黑曼巴大王还长还粗一些，这拉起屎来也需要挺长时间的吧？ 眼镜王那令万妖恐惧的眼睛边缓缓地滑下一滴汗。这他爷！这他爷！从小到大还没人摸过他！他一出生就把自己父母吃了，接着到处吃妖！谁不怕他！这个孩子！绝对是黑曼巴养来报复自己的吧！ 小唐人以为他冬眠进食未消化，拉屎又困难，估计进他肚子还需要挺长时间，便道：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如意真仙和落胎泉，但我既跟大王投缘，还请大王让我住在此山，也好早晚请教！以前那些小妖啊，真正是误我人生！而且难得大王想吃我！我就等等吧！ 咝地一声，眼镜王把嘴边缭绕的信子缩回去了，他是疯了吗？干吗非要我吃他？他有毒吗？他一定是有毒啊！可是我眼镜王是毒中最毒……不对啊！难道他会在我肚子里弄孙悟空那种翻江倒海的神通？ 眼镜王不由腹中一痛，悄悄地往门后退去。 此时，那被撞飞的长颈鹿又滚滚爬爬地回来了，远远地跪在台阶下：大王！唐僧肉的爹来找他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镜王颤抖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孙悟空也来了？ 小唐人扭头张望，我爹？那块大冰？刚刚不是不管我吗？现在来了？ 长颈鹿回道：是一个妖，从迎阳山来的，也不甚强的样子。 眼镜王蛇再次现身，冷冷道：你这头蠢鹿，大概已经告诉他唐僧肉在这里了？ 还没等发懵的长颈鹿妖反应过来，一股大力自里发出，推着长颈鹿又叮叮砰砰地滚下山去。 也亏他骨骼强壮，不多时，真领了一个人上来。 天蓝长袍，五官明锐，蓝发高束，头上坠下来长长的雪白飘带，真正是潇洒俊逸，只是显得太严肃了些。腰系一把银色短剑，剑身雕刻的小鱼戏水，倒是增添了几分可爱。妖气虽不强，气势却不俗，面对眼镜王也没有一丝表情。 小唐人一见，就像怕被坏人拐卖似的，指着他大叫：我不认识他！我爹是块冰！ 阿契安吉拉本来看都没看他的，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无论星罗认你为弟或为妻，你终究要叫我爹的！” 小唐人瞬间明白他就是那个断了两尾的猫妖了！“不要脸！你们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欺负我爹不疼娘不要吧？” 眼镜王也是迎阳出身，如何不认识他，冷笑道：原来是九尾之父！难怪有如此气势！若我不交出唐僧肉，大概来的就是九尾吧？ “他若能来，我又何须到此？” 眼镜王一喜，也对，九尾来了虽然他为肉泥，但黑曼巴有什么必要怜悯他？巴不得才对！可见确实他们未能联系上九尾才派了其他人来。可是，难道因为他是九尾之父我就要卖他个面子？既然大半确定这个孩子就是唐僧肉，吃掉才是正理！就算九尾来了，我难道会不如九尾？ 眼镜王虽然谨慎，但妖生中可没有几次机会——唐僧肉摆在你的面前而那个宣称唐僧肉属于他的人不在面前！ 嗖！一股阴风飘荡，小唐人瞬间就没身在黑雾中了。 小唐人道：大王你肚子还没腾干净吧？也罢！我原本就混在屎尿堆里的！ 第15回 安吉拉智对眼镜王 小唐人聊吐长颈鹿 里面的认命，外面的也淡定，没追没急：大王！你觉得我为什么明知你不敢吃却不等着九尾来？偏偏要自己来告诉你这是唐僧肉，而且九尾不会来？ 黑雾里传出哧啦哧啦的笑声：听起来，你倒像是我这边的！ 阿契安吉拉那面无表情的脸这才有了恭敬，双拳一抱微微躬身，“今天正是为大王而来！” “好！你来！”那股黑雾突然漫出，一卷，和阿契安吉拉一起嗖地到里边去了。 小唐人则怔怔地站在门外台阶上，仿佛不明白为何自己又被抛弃了。长颈鹿也在台阶底下一脸发蒙。然后小唐人走下来，长颈鹿走上来，两人走到中间，手拉手地坐下聊起天来—— 你真是唐僧肉啊？ 是啊！不信你尝一尝！ 嘿嘿！ 我都吃过自己几回，实在吃不出味儿！ 你吃自己啊？ 嗯。不过后来我就不吃了，因为捉影奶奶很生气，说我光吃不拉还要她给我治伤！唉！关键是波斯阿姨为了求捉影奶奶给我治伤被捉影奶奶请去吃好几回饭了！波斯阿姨好像很不习惯捉影奶奶家的口味！所以，嗨，我这身肉就留给别人吃吧！ 捉影奶奶请吃饭啊？呃……呃呃…… 你怎么了？怎么吐了？ 你光吃不拉怎么还像个小婴儿啊？ 呃，准确说，我光吃饭不拉屎，我吃什么拉什么，捕风爷爷说我是酒肉穿肠过，真正的佛子！ 噢！ 我没有味觉，但是波斯阿姨认为我总会对某一样东西有味觉，总是给我做各种各样吃的。唉！不好浪费粮食也不好浪费波斯阿姨心血啊！所以我吃了都装肚子里，谁饿我就热腾腾地给他们拉一碗，他们都抢着吃呢！ 呃……呃呃…… 你怎么又吐了？ 你刚刚叫我尝尝你，我还真想尝尝，只不过怕我们大王。现在我是真不想吃你了！ 噢—— 小唐人已经习惯，毕竟现在想吃他的人真是不好找啊！所以他才这么珍惜眼镜王！一回头，阿契安吉拉走了出来，并不见眼镜王蛇。阿契安吉拉走下台阶抱起小唐人。 “你把他杀了啊？”小唐人颇为不满。 长颈鹿也紧张地往里探望，刚一歪头，一股大力刮来，长颈鹿又叮叮砰砰滚下山去了。 小唐人大喜，从阿契安吉拉肩上转过头来，朝黑漆漆殿中喊道：大王！你肚子腾空了一定要来找我啊！ 阿契安吉拉脚步一滞，今天能这么容易说服眼镜王放弃唐僧肉，恐怕跟他自己倾情推销有莫大关系吧！ 抱着小唐人到山脚的时候，长颈鹿趴在路边，艰难地抬起占了身高一半的脖子：慢走啊！ 小唐人大概是被眼镜王不吃他，长颈鹿也不想吃他打击到了，热情地拍拍阿契安吉拉的肩，“哎！断尾猫！你想不想吃我啊？” 阿契安吉拉愣了一下，断尾猫？都说他敏感，又身为九尾之父，迎阳没有一个敢提断尾之事！小唐人倒好，明明因他才断尾，他还叫他断尾猫！不过，阿契安吉拉也不至于跟个孩子一般见识，鼻孔喷出一声不太高兴的笑，“我一出来就听说绝对不要对你流口水。” 小唐人疑惑地歪头看了他一眼。 “听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时常有长老来关注一下你的成长。当你学会说话之后，一见长老对你流口水，你就让人吃你，追着让人吃你，劝人家吃你！” “对啊！唐僧肉不就是拿来吃的么？你们不吃不是傻么？” 阿契安吉拉哭笑不得。 “你不吃我应该是怕波斯阿姨伤心，或者等着白捡个儿媳妇！但他们不吃我为毛啊？不就是怕大王怕独眼猫吗？” 独眼猫？阿契安吉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说星罗，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断尾猫”释然了一些。 “但是他们吃了我，不是比大王和独眼猫厉害多了？他们为什么就想不通呢？” 阿契安吉拉不由得又笑了。大妖们刚出关，小唐人冬眠造的孽已经传遍了。据说对小唐人流口水却又不吃他的那些妖，必然会被他追着骂：不吃我你对着我流口水？对着我流口水又不吃我？你他爷逗我玩呢？老子都不流口水了！你还流口水玩儿！ 许多千岁长老就这样被个半岁婴儿骂得颜面扫地，从此闭关修炼。 小唐人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别对我流口水，是猫屁股下的令？” 猫屁股？阿契安吉拉想了一下，不由得大笑，对自己的“断尾猫”完全的释然了。 “掌门没有对你流口水吧？” 关键就是不流口水的猫掌门，本想着他是九尾预定之妻之弟，一片诚心关注他的成长。结果当小唐人听说掌门对自己的屁股情有独钟之后，特意把自己屁股洗干净奉上，掌门捂眼大叫。 小唐人想起猫屁股那反应，“他是没有流口水，但我也是投其所好，但他爷爷的见到我的屁股就捂眼尖叫，好像本佛子亵渎了他似地！” 哈哈哈哈，阿契安吉拉从未这样放声大笑，“所以你后来就故意那样？” 他指的那样，是后来小唐人想想，掌门难道是喜欢自己屁股所出之物？就像捉影奶奶。捉影奶奶每次见他也是直接扑到屁股上。所以再见到掌门时，小唐人特意拉了热腾腾的一坨给他。掌门感到巨大的侮辱，愤而离去，从此再不来看他了。 “你不知道，那是波斯阿姨做的吃的。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呢！”小唐人停顿了一会儿，摸摸肚子，“你来找我也累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契安吉拉没有吐，忍笑道：我知道你说的东西是原汁原味的，我也吃惯了莉莉做的饭菜。但还是不要经过你的肚子比较好。 “好吧。” 走了一阵，阿契安吉拉问：回去之后你能不能叫莉莉娘？她真的很担心你！ “我娘是唐僧啊！” 又走了一路，阿契安吉拉道：“你就认准了你娘，是缺爱还是记仇？” “既不缺爱也不记仇，只是这是事实啊！” “只是事实？”阿契安吉拉嘴角一抽，“说得好。凡事如果只是事实就好了。” 小唐人琢磨不透他的苦笑，又问道：你跟眼镜王说了什么？ “我也只是告诉了他一个事实。” 第16回 小唐人吃奶 众小妖禁欲 小唐人见他不愿再说，也不再追问。 其他山还怕被黑曼巴碾压，又回去冬眠，他们一路走来倒也顺利。 波斯莉早在山脚等候，远远一见小唐人骑在阿契安吉拉脖子上，两人都完好，不由得喜极而泣。 小唐人第一次见人形的波斯莉，掩肩卷发柔且亮，好似朝阳逐波浪。面庞白皙凝粉光，恍惚桃花飘雪上。分明天真少女样，中心却是慈母肠。 低头一看阿契安吉拉的冰山脸都融化成了糖，小唐人知道这是谁了，响亮地叫了声波斯阿姨，群山传话，波斯莉感动得泪流满面，估计要是小唐人叫她一声娘她得昏过去。 满坑满谷掘泥翻浪的小妖们一听这奶音味儿，一个个如获新生，奔走相告，四面八方赶来，在小唐人“来者何怪？”“妖怪现形！”的奶声奶气中乱七八糟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他一起上山见大王。 倒是波斯莉见他裹着阿契安吉拉的外衣，大不相称，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立刻跑回家去取小唐人的衣服。给他穿好了漂亮合身的小衣服才去见大王。 小唐人一路指谁谁现形正乐此不疲，一进蛇林见了坐在正上方的陌生人，小手一指：大胆妖怪！佛子降临，还不快现原形！ 这话说得，小唐人差点从阿契安吉拉脖子上摔下来，实在是腿软啊！断了两尾的阿契安吉拉是最明白妖王之冷酷的！你怕是在求死吧！ 小妖们刚刚还嘻嘻哈哈，此刻噤若寒蝉，果然！宠他如杀他啊！ 蛇林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冷风簌簌卷起地上的尘土…… 小唐人看她不现原形，只好再认一认了——银袍覆地，青丝如瀑，眉似飞刀裁鬓，目似寒潭沉星，唇上有墨有朱，满口都是毒雾，天生一段妖娆，行动寸草皆无。关键是气质！ “你一定是我家大王！你的原形和人形都很好看啊！” 蛇林里风缓缓静了下来，大家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妖王这个人吧，不喜欢别人拍马屁，但拍马屁的是小唐人，连妖王也有点不好意思啦。聚集两旁的各族掌门长老也不禁暗自点头，这孩子真是机灵！ 然而小唐人可是认真的，毕竟妖王原形时，他渴慕一舔。人形时，渴慕一吸。 话一说完，小唐人就从阿契安吉拉头上跳下来，唰唰地朝妖王奔了过去，直接滚进怀中，把一个余怒未消红晕悄上的妖王抱了个措手不及。 众妖也很不适应这种画面，妖王有抱过谁吗？有被谁抱过吗？ 然而不适应还好，接下来直接不宜了！小唐人拉开妖王衣领，一头扎进胸口…… 啪！声音很响，飞出去很远，蛇林里是看不到了。大家转过头来，真的看不到了，蛇林里暴起寒雾。 阿契安吉拉遍身鸡皮，短短一路，已经深深有了教子无方的愧疚。 重重寒雾充分说明妖王需要冷静一下，一个不懂此意的长老却开口：大王不必在意！小唐人是大王收养，天生子母之情，才有此小儿之举！ 是这样吗？ 外面传来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我见大王的大，可是大王的也没味！以前那些姐姐只是躲躲我，拍拍我，大王把我拍飞了，看来她真的不喜欢。哎！你们把手放在嘴边是叫我不要说么？为什么不让说呢？虽然我没感觉，但是我说了你们会有感觉啊！不要摇头，不要否认！姐姐们，你们哪个不是欲拒还迎嘻嘻哈哈的？尤其是我说了是代哪位哥哥来的之后……哎！为什么跑了？还有你们，我每次说了没味，如癫似狂地还是你们！现在装什么性冷淡！哎！对了！你们说过，大王性冷淡！所以才拼命压抑你们的吧！ 蛇林内外一片死寂！ 寒雾里，王座处传来咝咝咝撕骨的声音：毛可可！我让你们养育小唐人，你们大概不懂养、育！二字！ 猫掌门楚楚可怜地站出来。 “你有几条尾巴？” 猫掌门摸了摸屁股，噗通跪下来，“大王！不是我们不养育啊！实在是，小唐人，他他他……” “他怎样？养？还是三年前的婴儿！育？倒是有三十年人生啊！” “不不不，大王！我也才出洞，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些！不不不，我也不知道这些……” “小唐人由猫族养，你作为掌门知道什么？”寒雾撕裂，妖王乍然出现，又有黑雾缭绕于面，众妖不敢看。 猫掌门只顾磕头，“大王我真的不知道，我一见他他屁股冲我，我再见他他直接给我拉了一坨，我真的是没法见他啊！他可能天生邪胎，邪性始然！” 妖王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大王，是时候了。” 妖王收敛怒气，寒雾顿消，端坐于王座，严厉的声音覆盖迎阳：保贞维阴、固元养精，乃为妖根基，从今起，我迎阳众妖年满七百方可婚配！ 外面那些一两百岁的小妖们顿时绝望地面面相觑，眼看就满五百岁的小妖则是一声哀嚎，如同被骟。 除了便宜了小唐人他们得到了什么？噢不对！小唐人没有感觉！正是有感觉的他们！！！才觉得妖生如此难熬！不就是男女小妖之间通过小唐人相互探索了一些双方不熟悉的领域，然后在此春回大地之时产生了一些共同的向往吗？妖王这一下就把努力冲破土壤的小芽摁在了更深更黑的土里啊！ 小唐人见每个妖都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尤其是那几个今年就满五百岁的小妖，出洞前得意洋洋似新郎，也早已通过小唐人定好意中妖，手也偷偷摸过了，他们这会儿是滚地大哭啊！女小妖倒是矜持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边哀怨地看着小唐人。 小唐人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干嘛一副要死的样子？我看你们仅靠想象也过得很快活嘛！” 蛇林里，妖王向聚集的众大妖道：小妖们年纪虚长，却不以功力增长为追求，竟以雌雄配合为理想！真是畜生！如果只需交配，何需活那么长？ 众大妖都面红耳赤低下头，难免他们也有些压抑在冬天里的准备在春天实现的小心愿，冬眠三年，功力肯定是增长了，但不是需要验证一下吗？大王这个意思，传统中验证功力的今夜，要背大王语录 妖王见他们尚知羞耻，语重心长：既生为妖，比凡物多活千年，为何还只求繁衍？最终还不是跟那些畜生一样！小妖们无聊生事，就把他们圈起来好好练功！各族回去商议，选出教习，择日立学！ 众妖散去，妖王盯着阿契安吉拉的背影，见他也出去了，虽然对他解阳山之行心存疑虑，终究没有留他多问。 妖王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猫掌门，“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好上学吧！” 猫掌门默默磕了个头，一脸苦逼地站起来，跟一群小妖上学，丢脸也就罢了，跟小唐人同学……哦，老天，我一定会被霸凌！ 第17回 忧子孙妖王兴学 量才俊捕风设考 夜幕降临，原本应该多么开心的今夜，大家却纷纷摇头叹息—— 唉！大王啊！活那么久却不欢乐又为何要活那么久？ 雌雄配合乃天地正事，这都要克制还不如畜生呢！ 别瞎说！大王有长生之志！ 她自己长生就好啦！为何要拉着我们？ 一只蚊子穿过妖群，飞进林里，笑嘻嘻地把大家的话学了一遍。妖王也不生气，只有众妖皆醉我独醒的孤寂，良久方道：你可见过长生的妖？ 蚊子不答，只看着大王。 妖王又道：孙悟空是妖，上了天庭便是仙，到了灵山便是佛。可是我，不想做仙也不想成佛，我只想为妖！ 捕风爷爷钦佩地看着妖王，一瞬间竟通体发红，浑身热血在燃烧啊！“大王早有立学之意，如今正好！” 妖王又侧头思索道：小唐人当真天生邪性么？ “大王！三分天生七分教育。小唐人是邪是正不可辨，成佛成魔未可知。咱们既然收养了他，就以妖来待他，也就尽心尽力了。” 妖王点点头：佛讲因果，其实功利。咱们就为这佛门抛弃的恶果先种下善因，倒不必考虑将来如何！十面山绵延百万年，各族都有独特的修炼之法，小妖们学些基本功，具体关节自有各族中指点。只有小唐人不属于任何族门，就由捕风爷爷你亲自指导！小唐人无论将来成为我们自家人还是敌人，都必定大有作为！就算成为敌人，也还是我们教出来的呢！哈哈哈哈…… 捕风爷爷也笑了，大王这等胸怀，就该长生为妖！ 半月之后，光树忙穿绿裙，秃峰争戴鲜花，连风都透着暖融融香气，一座学堂出现在山腰开阔之处，虽是木石之所，却分明灵气汇聚。 小妖们这几日也是垒石头的垒石头搬木桩的搬木桩，把那学堂以为是玩耍天堂，很是用心尽力，今日开学，个个开心。 小唐人也由波斯莉悉心打扮，穿了一件嫩绿的似裙似衫，鹅黄滚边，走动时隐现的雅致小花，若有暗香袭来，脖颈上戴着一串紫玉珠子，把个脸蛋衬得越发白中透粉，眼睛黑里发亮，就那个光亮的头坏事，若是一头秀发，分明就是个小佳人呢！ 他一来小妖们静了一下，一个个看得眼直，到跟前却就疯了，围着他扯扯闹闹。 “穿了这身就没下拜喊声婆婆？” “是啊！看你婆婆把传家宝都给你了！” 大家都来摸那串玉珠，没有见过，如此珍品，小唐人小，给他挽了两圈，这也舍得拿出来！难怪大家要笑。 “这也当得聘礼了！等星罗回来赶快拜堂成亲吧！” 哈哈哈哈…… “哎呀我的乖乖！”女妖们便禁不住抱他高高的，跑得远远的，不许他们捉弄。 小唐人哪里知道事儿，给他穿什么，就算光着不穿，也没啥，倒是小妖们追着围着他好笑好玩。 正闹嚷，妖王和捕风爷爷同各族掌门一齐光降，小妖们立时安静下来。碧空如洗，天地间一片寂静，那等凡鸟俗兽在众大妖的气压下也都屏息噤声，连风都绕了道。只有小唐人还笑声不息，成了迎阳山唯一的声音，传播四海，那光头就像一道光在场中不停游走。 捕风爷爷道：现在开始入学考试！ 众小妖立刻哈地一声，拉开距离，摆出架势。 捕风爷爷继续道：大家相互认识！ 讲究！小妖们收了架势，勾肩搭背闹成一团：你是哪里来的？姓甚名谁？有多大手段？……是你也认不得你老外公哩！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若问老孙的手段，说出来教你魂飞魄散，死在眼前！……原来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久仰久仰！……泼猴！把你那丑嘴脸收一收！老人家莫要怕！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他爷爷的！你说老子丑？你倒俊，有用么？……你再有用，贫僧再无用，你还不是要为贫僧所用，贫僧不用你，你还压在五指山下啃泥巴呢！……啊呀呀！气死俺老孙，今日定要打死这秃驴！ 小妖们正打得热闹，突觉一阵寒风吹过，顿时汗毛倒竖，一个个都停下来，看大妖们面无表情如同看着死人，顿时安静得像坟墓。 捕风爷爷继续道：认人者蒙上眼睛，由护卫带入测试地点，不许随意移动。被认者由护卫带入测试地点，不许移动不许出声，场中一切调度由护卫指挥，私自行动者取消考试资格。认出，胜，没认出，败，被认出，败。 小妖们前面听得已是不安，到最后便嚷起来：被认出的有什么错？ 捕风爷爷也没解释，众大妖一幅看死人的神情，小妖们只好继续炼尸。 伴随着小唐人的笑声，千百条黑色面巾飘下。在护卫威风凛凛的监视下，小妖们也不敢打马虎眼，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绑上面巾，蒙住眼睛。有一两个投机取巧的，见护卫直取眼珠，吓得连忙老实了，再也没谁敢耍花样。 场中寂静，考试开始。 那小妖们也是薅毛捉虱子的友谊，这会儿蒙上了眼睛，就谁也不认识谁了。一个个掀鼻孔扇耳朵，除了手脚不动全身劲儿都使上了，奇形怪状如抽筋，情景十分可笑。 偏偏那那被认的对象因为不准出声，憋笑憋得肚子疼，却又不敢动，而且被认出还算一败，因此，比那正在考试的还辛苦！ 轮番考过之后，小妖们全是是蒙上面巾谁也不识，解下面巾，原来是老相识！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根本没把考试当回事，他们眼睛又没瞎，考这个不是吃饱撑的吗？捕风爷爷虽然写过很多书，当考官终究是欠缺经验啊！ 大妖们终于不像看死人了，而是把自家的小妖拉过来，各自展开雌雄双打，那力度狠度看样子是要把他们变成死人！考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平时虽然知道小妖们没本事，但也没想到这么渣！他们甚至还不如那些未成妖的动物，连本能都丧失了！真是可耻！真是丢脸啊！ 捕风爷爷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却已覆盖全场喧闹：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为什么有这场考试吧？因为小唐人那一句妖怪现形！ 捕风爷爷声贯全场，却没有阻止之意，分明是继续打，因此小妖们也被打得更狠，听到被打之因不由得怒气滔天全场大吼：小唐人！多谢多谢啊！ 小唐人早不知何时骑到一个高个大妖脖子上看热闹，见小妖们谢他，便响亮回应：客气客气啦！竟然也声纵全场。 看看人家的孩子！雌雄双打又加入了三代同打！ 第18回 安吉拉闭眼识人 小唐人无意夺魁 这片哀嚎中，捕风爷爷继续把声音吹送到每一只肿胀的撕裂的耳朵：你们以为行走江湖，讲一句现形，或者不讲，就各自现形，互通姓名？那这个江湖只在十面山，而且，只在喽啰之间！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怎么去认识对方！阿契！ 全场以大欺小终于结束！小妖们感激涕零地看着阿契安吉拉走进场中，这个他们曾经认为不近人情的叔叔，他是多么地英明神武！在大家被打死之前勇敢地站出来拯救了大家! 而那个小唐人，平时大家那么宠他，竟然回报给他们婚龄延期两百年！又赠送一场毒打！真是……呜呜呜，怪自己爱错了人！ 捕风爷爷道：闭五感！ 随着阿契安吉拉闭上眼睛，整个迎阳山都静了下来，如不是大家眼睁睁看着他在场中，真的要觉得他消失了一般。小妖们哑然失声，看着捕风爷爷示意下，快速移动，眨眼就变了位置的几个大妖。 阿契安吉拉一动不动，大妖们也一动不动，小妖们只能不断靠眼睛去确定他们的位置，不然真的觉得他们都不存在。这会儿，他们总算有点明白，被认出为什么也算败了。 任何气息都没有。 只有一阵阵的山风吹过，甚至小鸟们开始唱歌，老虎在脚边嗅来嗅去，蝴蝶在阿契安吉拉的头顶翩翩起舞。 小妖们还在东张西望找谁消失了，阿契安吉拉出声了：东南方第三棵石榴树，兔丝丝长老。 一片绿叶从返青的枝头飘落，小妖们才恍然大悟哦一声。俏丽可爱穿着绿色蓬蓬裙的兔丝丝唰地跳下来，娇声道：臭小子！你猜我现在在哪儿？说罢又蹦到第四棵上。 阿契安吉拉微微笑了笑，继续道：西北方，松垮垮长老，我记得你很怕辣啊？一丛山葵里突然蹦出一只灰松鼠，举着两爪啪啪扇嘴巴，哇哇地吐草根，仿佛现在才想起自己怕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声过后，迎阳山又陷入沉寂，只能听到风吹树梢的声音，只能闻到泥土的味道，似乎有一些妖消失了，又似乎阿契安吉拉已经睡着了。小妖们看着他心中着急，要叫醒他又不敢。 过了很久，阿契安吉拉才打破小妖们的疑虑，再次出声：再过三月，大家可去南坡杏林中摘横七竖八的杏呢！ 小妖们连忙一窝蜂跑过去，往南坡杏林中一望，一棵杏树拔根而起，正是横排第七竖排第八，在天空中化成一位杏黄衫子美女，向小妖们扑来，骂道：想吃姑奶奶的杏，也不怕酸掉你的大牙！ 小妖们呵呵大笑，被杏姑赶着跑回来，阿契安吉拉又已认出两个。 无一例外地认准，小妖们只有随他的声音看去，才发现原来那个消失了的妖果然在那！小妖们逐渐震惊得忘了欢呼。 听身边大妖说还剩下最后一个，小妖们东张西望，也不知道谁是那最后一个。大家都已经在场了，没少了谁。 又过了很长一阵，阿契安吉拉道：春天的夕阳无比清凉，难怪连赤练姐姐也会卧在高岗晒太阳了！ 大家随着阿契安吉拉的声音望向西边，这才发现竟已夕阳西下，赤红如血，映得一身红衣的赤练蛇更加红艳，赤练蛇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融进那夕阳里…… 赤练离阿契安吉拉最近，就在他背后的石头上，她没有躲藏也没有变化，所以小妖们一直没把她算在内。甚至她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很多妖都没有注意。 赤练是蛇族中年轻一代的高手，人称红影，行踪诡秘，仿佛不在迎阳山，偶尔露面的时候也又红又冷，像一抹凝住的血，没几个妖敢正眼看她，所以有妖说她很美，也有妖说她很丑。此刻被阿契安吉拉指出，她完全放松旁若无人的姿态令小妖们开始怀疑她根本不算考试题目。 阿契安吉拉语气至诚：“赤练姐姐以放代收，身入万物，心外无物，阿契斗胆打扰了！”阿契安吉拉的恭敬程度倒比刚刚对那些长老还多，赤练虽然是一道测试，但只是顺便，她此刻根本已经放空，其实谁也打扰不到她。 大妖们纷纷点头，气息收放自如才见功力，而放松气息又比隐藏气息更难，要放松到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要放松到别人辨识不出自己独特的气息，练到这一境界的，长老中也不多见。赤练当然是妖中骄子，而阿契安吉拉能最终辨析出赤练的气息也非常不易。只有小妖们看不出为什么赤练是最后一个，还以为她是来凑数的。 夕阳映得每个妖脸庞红彤彤的，既然最后一个已经认出，这场漫长的考校总算结束了！场中精神为之一振，大家伸胳膊蹬腿，潮水般的欢呼正要响起，捕风爷爷突然道：还有一个你没认。 阿契安吉拉一愣，他一直都很有自信，即使失去了两尾，但他的经验积累并没有随着尾巴而消失，还有谁？他们在故意为难自己吗？想看我的笑话吗？阿契安吉拉有些心乱，但一身傲气与不甘很快让他整理情绪，重新投入进去，过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半点线索。 刻意隐藏妖气的并没有，像赤练那样把己身气息融于万物，迎阳山又有几个能达到呢？捕风爷爷似乎没必要再安排一个同类型的来考自己。 辨认赤练的气息已经耗费很多心力……阿契安吉拉急得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头，已经下意识地想用五感去捕捉了，但他很快知道这样只会干扰判断，如果这个高手自己现在还没认出来，五感是更不能捕捉到他的。是谁？到底是谁？他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开始在心里把迎阳山的高手列出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排除法太蠢了。而且真人不露相，何况那些隐藏的高手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阿契安吉拉再次清空纷乱的思绪，把心静下来，仅用心去揣度场中每一个生物，甚至山背后一头归窝的走兽，一段在微风中轻颤的树梢他都能感知，可是这个高手，在哪里？ 气息隐藏得如此完全的只能是原妖，迎阳山的原妖只有捕风爷爷。可是捕风爷爷并没有隐藏……除了捕风爷爷，还有谁呢？阿契安吉拉背心渗出汗，晚风一吹，凉气直入骨髓。 时间又过去良久，不知何时月华东升，连小妖们也疑神疑鬼，脊背发凉，东张西望在看场中还有什么东西！ 微露上来，草地湿润，捕风爷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契！睁开眼吧！” 阿契安吉拉微微挣扎了一下，终于放弃，双目张开，小唐人猛地撞入眼帘，轰地撞开了他刚刚关闭的心门。 第19回 酒肉穿肠空空佛子 执迷不悟芸芸众生 阿契安吉拉捂住心口不由得倒退两步，单腿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来，微微抬起头痛苦地看着小唐人，实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捕风爷爷连忙飞到他身边，“阿契！你太好胜！其实世事无常，有时候自身的力量也不能抵御外界的变化，所以猫族才有古老谚语——三四尾的猫才是猫。因为三四尾的猫是最快乐的。” 阿契安吉拉低着头惨笑了一下，“所以，我现在是最快乐的，是么？”他抬起头来，满眼的愤恨，又很快消失了，转为恭敬。 捕风爷爷只当没看见，暗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叫出他来示范，除了他刻苦勤奋，也实在是想给他一个在众妖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看来，捕风爷爷没有猜错，断尾，对阿契安吉拉是极其巨大的打击。 其他猫也就罢了，尾巴也就是个数字，多根尾巴可以多一次生机多活点年头，但阿契安吉拉，多一根尾巴便是多一级走向九尾的阶梯。 九尾是个传说，没猫把九尾当成目标，但阿契安吉拉，他摒弃一切猫的顽性，刻苦修炼，他是志在九尾的。他远比一般猫更爱惜自己的尾巴。 可现在，他努力搭建的阶梯被摧毁，再也不能登顶。因为，猫不能断尾重生，无论他今后如何刻苦努力，他也最多只能拥有七尾。 这对一个有梦想而且一直朝着这个梦想努力的人来说，无疑，是绝望的。 捕风爷爷都觉得有点抱歉，看向小唐人，转移话题：这个孩子，他在迎阳山半年才被发现，也不是只有你感知不到他。他不单是酒肉穿肠过，而是，他融于万物，他近乎无物。除了眼睛，还真的不能靠别的发现他。 阿契安吉拉嘴角勾起一抹笑，抱拳向小唐人一拱。小唐人依瓢画葫芦，捏着两个肉乎乎的小拳头朝他也拱了一拱。 阿契安吉拉问：他何时在我面前？ 捕风爷爷微微一笑，“很久了。” 阿契安吉拉看着小唐人，目中尽是欣赏。从午至夜，很久了，一个小孩居然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自己面前。无论他是不是融于万物，就凭他亦动亦静这性子，他，真是奇才！ 他的目光突然又落在小唐人颈间的紫玉珠串上，久久不肯移去。 小唐人见他这么死死看自己，“我去！你们今天看老子的眼神都很不文明啊！老子还不是你儿媳妇呢！”扭过屁股，蹒跚着小短腿跑开。 阿契安吉拉笑出声，自断尾以来的阴郁心情也扫走了些，莉莉真是婆婆心！竟然把大婚当天戴的项链都给他了！ 小妖们连忙跑上去举起小唐人高高抛向空中，大叫：小唐人是魁首！ 魁首！魁首！小妖们异口同声振臂欢呼，早已经忘了小唐人对他们的倾情赠送。 小唐人无奈问苍天：唉唉！我究竟有何可爱？真正百思不得其解！ 小妖们哈哈大笑，抛得更加起劲。就喜欢他这个牛逼但不知何为牛逼的样子。 只有一个小妖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以确定他每次被抛起都会落下。这个小妖银发银眸，跟金发金装的耳其是双胞兄弟，名称耳梵。 因为他在阿契安吉拉测试时有找过小唐人，所以知道小唐人在那里。但小唐人明明在那里，他却要找小唐人，就是说，小唐人确实是消失了！捕风爷爷说小唐人只有用眼睛才能发现，但是，他们都看到了小唐人，却没有人注意到小唐人！如果注意到了，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小唐人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但是没有！他们没有感觉小唐人在那里！当然不会奇怪！ 他一直看着小唐人，好几次想去摸摸他，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小唐人没有五感，他知道。可现在看来，他连存在感都没有。 有的大妖也回头思索，暗自惊诧，他们也都看到小唐人在那里，但就是没人意识到他在那里，这种感觉特别奇怪！所以若非捕风爷爷指出来，他们也没有发现小唐人就在阿契安吉拉面前。 停！耳梵突然尖叫一声，小妖们都垂手惊视，空荡荡的衣服之后小唐人落在耳梵怀中。 “我感觉不到你了。” 小唐人一笑，耳梵也笑了，小妖们才如释重负，重振欢声。 暗夜中，一只蚊子注视全场，思考的大妖只有几个，而那一声停久久吸引了蚊子的目光。 妖王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此刻也不禁轻轻点头。妖王身边有两个侍卫，金花蛇负责外联，菜花蛇负责内务。此刻见大王点头，菜花蛇悄悄地叫后勤们把东西搬上来。一大圈篝火骤然亮起，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篝火圈中，此刻也不管雌雄老少，纷纷载歌载舞。 篝火边上一圈桌子，摆满珍馐异味，美酒佳酿，既有刚出芽的野菜，也有陈年的腊肉。热油的吱吱声如美妙的音乐，扑鼻的香味直把五脏六腑都要勾出来……小妖们馋得口水直流，一窝蜂围过去。 十面山冬眠禁食，是以有冬眠之后开斋的习俗。百妖出洞春光大盛的时节，十面山可说是夜夜笙歌，篝火不息，筵席似水。 小唐人在人丛中蹿来蹿去，学别人拱鼻子抹嘴巴，“啊！好香啊！” 耳梵目光跟随着他跳跃的身影，道：你们别在小唐人面前吃肉还吧唧嘴！明知他鼻不嗅香舌不尝味！ 他还肚不存货呢！ 我不存货本该冬眠禁食的你们怎么能吃上波斯阿姨的热饭热菜？ 哈哈哈哈…… 我们今天吃现成的热的，不用你肚子给我们温着了！ 大家哈哈一笑，终不在意，胡吃海塞。小唐人也不闲着，偶尔也抓点丢进嘴里，然后跑到小妖们面前小衫一撩，屁股一撅，“刚烤好的五花肉……香椿蛋饼……新鲜的青瓜哎……” 小妖们也不嫌弃，围着哄抢，屁股底下接着就吃，好似从碗里拿起来一般自然。大妖们看得瞠目结舌，食欲全无，喉头翻涌，但最终被小妖们享受的表情所征服，竟然也觉得小唐人拉出（拿来）的那些东西可能很好吃！还特意有大妖凑近观察，就算肚子里刚走过五花肉，再出来的青瓜还是甜香多汁，竟不染一丝荤腥！ 我天！真是一幅清净肚肠！比碗还要干净！ 那大妖叹罢就接了一块瓜啃起来，小妖们愣了一下，一看大妖都这么不自重了，围着小唐人更加疯狂，差点没把他屁股啃下来。 正闹腾呢，小妖们突然静下来。因为，地好像在动啊！这一静，迎阳山瞬时被歌声覆盖。一个小妖飞跑过来：快点快点！贼秃帮跟咱们大圣帮斗唱比舞啦！ 斗唱比舞？确定不是斗嘴打架？大家一头雾水疯跑过去，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一大片空地早已围得妖山妖海，歌声贯耳，脚底自跳，天空山岳都成了歌舞场。 第20回 今见金箍搅肉丸 始知偶像能致残 挤进去一看，还真不是群魔乱舞，而是动作整齐，声调合一，真正气势如雷。在里面唱的怕有成百上千，在外面看的也有成千上万。唱的是：啦啦！我是一个肉丸！啦啦！我们都是肉丸！啦啦！肉丸拉起手来！啦啦！我们没有手啊！啦啦！我们可以鞭地！啪啪！啪啪！ 吃肉吃菜吃瓜群妖此时竟放弃嘴里的食物，同声相和：啦啦！我们为肉丸鼓掌！啦啦！我们没有手啊！啦啦！我们可以鞭地！啪啪！啪啪！啪啪！ 刚来的小妖们莫名其妙，见菜花蛇在中心领头，周围围着好几个内务妖，不由得赞叹：内务组倒也有趣！做个肉丸子还唱歌献舞！看这样子，还经过排练呢！真是有心！ 先来的小妖道：没排练，是突发的。 那更难得！ 难得个屁！他们都是贼秃帮的，起哄的都是猪头帮、傻子帮和马帮的，还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这趋势，大家以后都要加入肉丸，成为老和尚的舔屁狗了！ 舔我们肉肉的屁怎么了？你们连他孩儿的屁都争着舔了！ 别吵吵！怎么回事？ 金花大哥跟菜花大……混蛋吵架，骂菜花是肉丸，他们贱，借骂名就唱起歌来啦！ 大家看向围观群众里边伫立的红发青年，正是高大英武的金花蛇，正双眼喷火地看着场中的歌舞团。 原来金花蛇一向听令于妖王，虽然主要负责外联，但有时内务也是他代妖王吩咐下去。今天并没听说大王要搞个欢庆会，菜花蛇就搞了上来。金花蛇便质问菜花蛇有没有禀报过大王。菜花蛇说：金花大哥在大王身边服侍多年，还是要大王说一句才动一下。我等虽不待在大王跟前，但大王一个眼色也就办得妥妥的了！ 金花蛇是个耿直而忠诚的妖，果然是大王说一句他办一件，大王又是个惜字如金的，有时说得不详细，他还常常办错事。因此常被大家背地里笑话。 此时听菜花蛇这般说话，明明是在讥讽他。又想起公务上与他不对付，就连兼职也是对头，一个是大圣帮的大哥，一个是师傅帮的师爷，当日为小唐人在大王面前就开过战的！想到这些，金花蛇怒气勃发，骂道：你眼里还有大王？你那绿豆眼都被唐僧肉糊住了！只有你那肉肉，为了你那臭肉肉，敢顶撞大王！我看你脑子就是个肉丸！ 菜花蛇愣了半晌，突然如痴如醉地点点头：我是个肉丸、我是个肉丸……啦啦！我是个肉丸！他竟然如癫似狂又唱又跳起来，似乎终于在茫茫妖生中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八戒帮、沙僧帮、白龙帮，平时人就少，不是在师傅帮和大圣帮打架的时候助威使绊子，就是在两大帮之间当间谍和炮灰。今天，他们当了观众！兼伴唱！伴舞！ 刚来的小妖们一听这始末，肉丸们很快挤进去加入合唱群舞。 歌舞越来越热闹，成员越来越多，把大圣帮逼得一再后退。甚至大妖们也停了各自的活动，跑来观看这十面山有史以来第一次未经编排纯粹自发整齐划一的大型广场歌舞。 长老们笑道：唐僧若坐山称王，小妖们倒团结用功，不教而学呢！ “不愧是慈善长老门下，不像那些喜欢猴子的成天只知打架斗殴！” 大圣帮一个个咬牙切齿准备动手的，听了这些议论也就只有忍着了。毕竟今天是三年出洞欢庆之夜，妖王和大妖们都在场，唱歌跳舞应时应景，打架嘛，恐怕打不着几个肉丸，大圣帮倒会死得很惨！ 有些大圣帮的成员不由自主也轻轻张着嘴巴跟着肉丸们唱起来，腰也扭扭摆摆的，这歌舞实在太魔性了。 大圣帮正在涣散……难道今后大圣帮都要唱着肉丸的歌？跳着肉丸的舞么？难道大圣帮就要像憋屈的猴哥一样明明手段万丈却要被一个啰啰嗦嗦的老和尚差遣么？难道这要成为迎阳山的山歌么？ 大圣帮虽然肢体被魔舞牵引，脑袋被神曲冲洗，但心还在为不可一世的猴哥抗拒着、挣扎着…… 小唐人被耳梵架在脖子上，看得热闹不禁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听到这声音，看到那光头，菜花蛇如游龙般飞出，卷走小唐人。眨眼，小唐人就到了舞群的中间，肉丸们如众星拱月般举着小唐人，把他抛过来抛过去，月光火光脑袋光，只见得一个光球在中间飞来飞去，万妖都向他朝拜。 小唐人自得其乐哈哈大笑，大妖们也不禁哈哈大笑。肉丸们更加起劲，毕竟自己跳跟围着图腾跳是不一样的，这是有神圣感和仪式感的，大家的向心力更强了，这一刻，从今往后，他们都将视这个光头如主人。 金花蛇一撇头见妖王也露出了微笑，再也忍不住，不吵嘴不打架就斗不过肉丸么？好！自己送了个名给他们，自己成就了他们的团歌团舞，自己成就了一个团长！名字里都带个花字，就这么被他们打压么？ 梆！沉闷的一声，广场中突然从天而降一根大柱子，指天插地，金光耀眼。肉丸们惊得四散奔逃。一些小妖们不由得惊呼：金箍棒！ 正妖心涣散斗志消沉的大圣帮如遭当头棒喝，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金花蛇。他显了原身，却比原身长了十几倍，粗了十几倍，真宛如一根金箍棒。大圣帮一见本帮的图腾，顿时清醒过来，群情激奋，肉丸们往外奔散，他们却奔拢过去。 小妖们一个个飞快地爬上金花大柱子，高唱：金箍棒翻天搅海，人鬼神任尔差遣，眨眼间七十二变，一跟头十万八千！ 唱到这里，金装金发的耳其跳下来翻跟斗，身形灵活，快如闪电，不时抓耳挠腮，惟妙惟肖，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一只猴子哩！ 大合唱还没完：唐三藏只喊救命！猪八戒只会偷懒！沙师弟只会说——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啦！哈哈哈！白龙马默默无言…… 从外围冲进来的大圣帮成员们迅速跟上节奏。一时间，金箍棒上唱的唱，金箍棒下翻的翻，宛如喷泉，恰似怒潮，彩虹万道，声振寰宇。 这是大圣帮，不，现在叫金箍帮了，第一次非暴力竞争！不用暴力取得的胜利果实原来这么美好！不由棒棒们不得意！刚刚还一大个的肉丸现在被棒棒搅成了肉馅，软乎乎四分五裂腻在草地上，走不动道。 其他帮成员愣了一会儿则开始做观众该做的事：金！箍！棒！梆里个梆！梆里个梆！梆里个梆！梆！梆！梆！ 妖王随着地面一起一伏，嘴角抽动：这还有救么？ 捕风爷爷微笑道：偶像的治愈力量是巨大的！偶像的致残力量是无穷的！ 第21回 修魔道妖生立志 学坏人佛子拜师 欢腾一夜。 第二天，小妖们到了学堂，待大家坐整齐，捕风爷爷问道：昨天的考试，大家有何感悟？ 棒棒们争相道：我们赢了！ 肉丸都脸有愧色。 捕风爷爷顿时无言。 耳梵站起来道：妖一定要会隐藏妖气和辨识妖气。 捕风爷爷欣慰地点点头，果然没有看错他！而且看他是孤儿昨日没有遭遇雌雄双打，却偏偏也是鼻青脸肿，一定是在双方斗舞的时候保护了小唐人。 捕风爷爷赞赏道：对！作为妖一定要会的两项基本功——炼气、识气。炼气炼好了可以随意变化，隐藏气息，识气识准了不管别人怎么变化隐藏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耳其大叫：变化变好了就可以变化了逃命，识气识准了看见厉害的就可以赶快逃命！ 哈哈哈哈，小妖们一阵东倒西歪拍桌扔坐垫。 捕风爷爷道：你有这等见识也不错。遇到那厉害的，原不用跟他苦苦争持。这两样本事学会了，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趋吉避凶保命是无虞的！ 一个小妖问：捕风爷爷，既是认人识气，那昨天阿契安吉拉为什么要闭眼睛呢？难道眼睛就那么碍事？如果是这样，我们还生一双眼睛干嘛？ 捕风爷爷道：昨天是让他做示范，为了让你们更直观的感受。平常接触，谁不是看一眼或说话之间便相互把对方摸索到骨子里。 你们只看到他闭眼睛，其实他是闭五感，他是用心识判断。如孙悟空号称火眼金睛，擅于望气，但他心识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孙悟空能望见的妖气也终究是一些不会控制气的妖。 一个小妖拍掌道：所以捕风爷爷和捉影奶奶能跟着他们一路，就是因为火眼金睛已经望不见你们的妖气么？ 捕风爷爷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炼气，除了隐藏气息以外，另一个作用就是变化时形神兼备。昨天兔丝丝长老变成树叶，还有鸟儿啄她吃来。 你们要达到这一步还需要漫长的修炼。如今你们先练五感，结合周围的环境，眼看、耳听、鼻嗅、舌尝、身触。五感灵敏之后，判断妖气没问题，只要对方不刻意隐藏妖气。 心识则是最后一步，专门对付战斗中对方变化隐藏。 至于炼气，则必须五感可用，至少一感灵敏，能望见气是什么样子，有何不同，你们才懂怎么炼气。炼气控制自如，变化随意之后，对于开启心识也就打下了基础。 小妖们对于这段基础理论听得云里雾里，唯一没有忘记兔丝丝变树叶的事，这般厉害又是猴哥用得最多的绝技，迫不及待地问：捕风爷爷！咱们是学三十六天罡还是七十二地煞？ 因为猪八戒是学的三十六天罡，觉得不十分厉害，小妖们便有些嫌弃，未等捕风爷爷说话，纷纷道：我要学七十二变化！一时就把那猴子形象拿出来了，在座位上抓耳挠腮做鬼脸也算是变化。 捕风爷爷道：天罡地煞都是道家法门，无量无边也是佛门正统。西天路上那些善变化的妖精多半是学了点佛法或道术，但都是皮毛。咱们妖去学玄门或释门，都是东施效颦，其实妖，本来就是变化之物，咱们只学咱们的变化之法。妖之所以难成大事，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总是想去修仙炼佛，却不修妖！ 小妖们不解道：我们已经是妖了！还要修妖吗？ 捕风爷爷道：神仙成了神，也还要继续修炼，佛说众生平等，其实他家等级又更为严厉。都像你们这般固步自封，那神佛就不得统领天上地下了！ 那妖修到最高是什么？ 妖修到最高便是魔。 魔？小妖们仰着头，默默念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仿佛魔就在他们上方一般。 捕风爷爷道：自古以来，那走道家和佛门的妖，费尽千辛万苦进入上界，或为奴仆或为坐骑，还自鸣得意，却在那正统眼中，终究视作妖仙。孙悟空先访道后求佛，将来他的功果或比其他妖仙要高。几万年，也难得一个有他这样的机缘！我们大多数妖去走那佛道门路，又难得指点，却是白费力气。不想与人做奴仆坐骑，想与神佛一争高下么，自古以来，也只有魔了！ 魔！小妖们又仰着头敬仰地念了一遍。 “真正的魔，只存在于远古时代，兴盛时势力还压过佛道，这才引来佛道联手除魔。其实魔也没有世人以为的那么可怕，不过是战败者没有资格说话罢了！”捕风爷爷笑了一下，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捕风爷爷才继续道：俗话说，降妖除魔，魔是能除却不能降的！他们会战争直到灰飞烟灭，直到全军覆没。那也是宇宙的一场大浩劫！如今，虽然也有妖妄称魔头，却也只能一方安身，神佛一旦出手，他们不降则死！魔，不是一个，是一界！” 小妖们兴奋不已振臂疾呼：我们要创造魔界！ 捕风爷爷微微叹气：可惜妖到魔的修炼之法也随着魔一起消失了，咱们只是尽心竭力吧！ 小妖们整衣端肃，如同听到魔祖召唤，为重造魔界辉煌暗下决心。 夕阳西下，捕风爷爷叮嘱大家回去之后好好跟父母学习本门功法，却独留下小唐人，小妖们成群结队离去，一路议论纷纷。 捕风爷爷果然偏爱小唐人！ 就是啊！叫我们回去吃老本，却给小唐人开小灶！ 本来这学堂就是为小唐人开的好吧？我们只不过是伴读，你以为还真修魔啊！ 嗯！捕风爷爷一定是要教小唐人魔修！ 小唐人是佛门都不敢要的邪胎，选定他修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啊！只要他炼成了魔头，我们以后跟着他打上天去也过一把快活日子啊！ 哈哈哈。 安静的学堂里，捕风爷爷定定地看着小唐人，小唐人也坐在讲案上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蚊子。捕风爷爷差点被他那黑瞳吸进去，好在反应得快，及时抽身，但由不得心下暗惊：这孩子活泼起来没形儿，定下来无边……一时有些心虚，开口道：小唐人！各族小妖们都有本门法术修行，你却是个无根无族的，好在我也无宗无族，就暂且做了你的师傅，不知你可愿意？ 小唐人随意点点头，“你想做就做呗！” 捕风爷爷苦笑，“倒是我上赶着给你做师傅？” 小唐人踢着脚丫子，“又不是我求着你，可不就是你上赶着么？” 蚊子呵呵一声，也很熟悉自己这个外传的风格，跟他计较只能把自己气吐血，“你想学些什么？” 小唐人倒当真偏着小光头认真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捕风爷爷！我听说学坏容易学好难！我就学坏吧！” 捕风爷爷把多年积存的老血都喷出来了，擦干嘴边血迹，点头道：这个你有天赋！ 第22回 佛二世全收姨娘粉 唐班长霸凌毛同学 大家这么日学晚练，开始打打闹闹的，后来竟你追我赶，学习热情陡然高涨，这一方面是在考试时被小妖们的愚蠢震撼了的大妖抓得严打得好，另一方面则是小唐人主动把自己设置为奖品——偶像亲自为你拉饭、陪睡等等。 况且此偶像动如美猴王，静似唐长老，可以随粉丝喜好变换气质，还能放下身段甘当传情物，比如替某个小妖拉拉意中妖的手，小妖再拉拉他的手，就能兴奋得死过去。还比如一个小妖亲亲小唐人的脸，另一个在同处亲一下，就能脸红半天。更别说一个学霸三天两头得到小唐人陪睡的奖励，有心的同学就奋勇争先也要睡到小唐人，只当跟意中妖睡了一般，睡着都能笑醒过来。 小唐人反正是无法理解他们这种神经病行为的，小妖们拿他当无知无觉能传情达意的物件儿，他也当得尽职尽责，毕竟他们婚龄已经被他延长了两百年！再不替他们缓解一下饥渴，他们可能等不到结婚就会疯了。 除此之外，如此局面，也是经历过金箍帮和肉丸几次战争的，一言不合课堂上都能打起来，丝毫不给作者面子。著作无数却初为人师的捕风爷爷也没辙，毕竟这两大粉丝团都是被他的书引出来的嘛！倒是看他们天天打，他天天笑的小唐人，有一天在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时突然以“我不入地狱”的姿势站出来，义正言辞：无论你们喜欢我姨还是我娘，还是我二姨三姨四姨，他们都是一个目的，上西天取经！他们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而我！与你们同在！无论你们喜欢谁，都冲我来吧！ 众小妖振聋发聩！从唐僧踏出长安那一刻起就斗争不断的各大粉丝团终于在同一个人身上找到了各自的爱好！他们热泪盈眶，他们握手言和，他们彼此竞争，只为了获得小唐人的青睐。 连捕风爷爷都没想到，这个立志学坏的家伙把学习气氛搞得这么好！虽然方法过于不要脸了！ 当然了，一个班级中，难免有不合群的。开始大家没磨合好的时候，打打闹闹，谁也不会注意到那个最安静的孩子。但大家都目标一致秩序井然的时候，那个最安静的可以说是最引人注目的了，不是早到就是晚遛，总之不跟大家一块儿。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把小唐人当头儿，这个同学却总是悄悄咪咪的正眼也不瞧一下唐班长。这他爷，和气一团的小妖们正愁找不到事儿呢，所以集体瞅上了他！ 唐班长也发现了，众星拱月中，这个同学还没有来拜过山头的，因此对众小妖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他是不是奸细啊？ 众小妖早就瞅他不顺眼了，一听班长不爽了，立刻追上去，结果，这个同学竟然在他们的围追下凭空消失了。 大伙找事儿的心立马变得紧张，“他与我们不是同级！他一定是其他山派来的奸细！” 小唐人倒是冷静：他要是奸细，捕风爷爷会不知道？ 大家默然，也对，捕风爷爷的名号可不是盖的，只有他瞒过别人的，没有别人瞒过他的。不会是捕风爷爷在其他山收的学生吧？大家议论纷纷，但还是不敢大意，如果真是奸细，肯定是冲小唐人来的啊！所以本来当天该独得小唐人的小妖只能和大家一起共享了。耳其耳梵家没有家长管束，众小妖都去他家，床上地下挤着同眠。 大家本来商量了一堆计策，但小唐人肚不存食，哪里又存得住事？第二天直接天未亮堵住了早来的陌生同学，老话重提，大喝一声：妖怪还不现形！ 同学吓得一哆嗦，差点就现了，最后还是从他身边溜过去了。耳梵未睡稳，最先发现小唐人不见了，急吼吼地赶来，准备打一架，冲进学堂，那个人竟然又活生生地消失了！ 耳梵直打冷战，“小唐人！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鬼啊？所以捕风爷爷根本看不见他！不然，不然为什么每次提问、测验，捕风爷爷都不叫他！” 小唐人深沉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耳梵一把抱住小唐人，抖个不停，“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唐人缩在他风中枯叶一般的怀抱，还抽出小手来拍了拍他的背。 天终于亮开来，小妖们大呼小叫陆续赶来，又是一番议论纷纷左顾右盼紧张兮兮。 捕风爷爷到来，小唐人回头一看，那个同学竟然又活生生地坐在了最后面。小唐人直接离开座位走过去，一拍桌子，“大胆妖怪！还不现形！” 这回同学倒是没跑，眼泪汪汪地看了小唐人一眼，噗通跪下来，哭喊道：我就是想上个课而已，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 小唐人倒懵了，大家都懵了。 一堂寂静中，小唐人语气温和了很多，“不现形，你通个名吧？” 同学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显然难以启齿。 小唐人看他这般为难，“你的原形不好看，你的名字也不好听么？我原形是一坨屎，他们叫我唐僧屎，我也没什么呀！” “我……我……我……我就是上个课而已，你能不能不要问那么多？” “你真的是来上课的？不是为了我？”小唐人显然不理解居然还有人不是为他才来的！太不符合潮流了吧？ “我他娘就是为你来的！”此处内心独白，但咬牙切齿的表情让没有感觉但已经颇懂得通过表情分析心情的小唐人明白了。 “你是为我来的！”小唐人近来备受爱戴，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另一种关注了，立刻伸出白嫩的手，诚挚邀请：“来吧！吃一块！” 全班暴起，接下来却消停了，因为陌生同学暴走：我不想吃你！我不想吃你！我不想吃你！ 大家看着他在教室绕圈圈，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头晕目眩。如此功力，气成这样，还不破墙而出，奇怪奇怪！ 小妖们灰头土脸，小唐人望向讲台：捕风爷爷！你还不维持一下秩序？ 蚊子满脸黑线，老子正要讲课，你就把课堂秩序搞乱了，现在才他爷爷的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师傅？ 不过，蚊子还是发声了：毛毛雨！ 尘埃落定。 全班同学都看着这个生无可恋脸的毛毛雨！ 第23回 霸掉一位掌门 多出一代名师 其实，即便是猫族小妖也并不清楚猫掌门的姓名。尤其是这个过于小气的名字，在他当掌门之后，就更显得小气了，何况连妖王都叫一声掌门，所以基本无人提起。 大妖们都知道他被妖王罚来重新学习，脸是丢尽了，他还不敢逃课。他只能稍微变化一下，混进学堂。好在捕风爷爷也不暴露他，算是给他留了点脸面。但小唐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现在，他在小妖们面前的尊严都没有了！这让他怎么活？ 小唐人全无自觉，很友爱地走过去，身高够不着，就一掌拍在他的屁股：原来你叫毛毛雨！很可爱的名字嘛！ 啊！名字还有屁股，是猫掌门有生以来的痛！ 大叫中，正要直击小唐人，一道寒光凝视，毛毛雨跪下来砰砰磕头，“捕风爷爷！你是他的师傅，你管管他吧！” 捕风爷爷叫道：小唐人！你回来！ 小唐人一边走一边回头，这堂课大家都没好好听，全都往后看这个毛毛雨。小唐人完全不管捕风爷爷在讲什么，只讲自己的：我又没怎么样他，他就一副我很厉害他很害怕的样子？无形中，我已经这么有威力了么？我还以为我人畜无害呢！ 你人畜无害？小妖们都男默女泪，想起来他给大家赠送的婚龄延期两百年大礼包……这位毛同学一定是受到过更大的伤害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吧！ 第二天，毛毛雨的真实身份就传遍了学堂。猫族大妖们面对小妖的追问虽然比较回避，其他族的大妖们可就没这么善解人意了。 倒是小唐人善解人意地走到众妖远远围观的毛毛雨同学面前。远是因为大家知道他的身份，怕自己被殃及无辜，大家又不是小唐人，远有妖王加威，近有捕风护短。围观么，实在是天性。 毛毛雨的脸都快刻到桌子上去了，他早已知道他的身份隐藏不住。一族之掌门，现在被一群小妖羞辱，真是羞死先人！ 小唐人善解人意道：猫掌门！你不喜欢你的名字，我倒是给你取了一个好名字，你一定会喜欢！猫屁股！ 小妖们哄堂大笑，见猫掌门脸埋在桌子上颤抖却并没有暴动，也是欺软怕硬，纷纷起哄：猫屁股！猫屁股！ 放学时更是一路跟在他屁股后面，猫屁股猫屁股地叫。当然了，大家都是团结在小唐人周围，毕竟小唐人跟他娘一样自带外挂嘛！ 毛毛雨没有跑掉，他已经心如死灰。为了小唐人失而复得的手，妖王敢要九尾父母三条命，何况，现在捕风爷爷又是他的师傅！ 捕风爷爷何许人也？以为他只是个文学爱好者的只是小妖们，作为活了两千多年的猫掌门，当然知道二战三大怪物！九尾、捉影、捕风！ 捕风在二战结束时来到从未有外人涉足的十面山，并且在九尾面前活了下来。从此九尾隐退，捕风开启了妖界的文明时代……那时候他还小，作为九尾之下的幸存者正瑟瑟发抖，根本没机会见到捕风爷爷出手，两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可能见过的除了九尾和捉影，都死了吧！ 所以捕风爷爷只是稍微表露了一点小情绪，他就不敢对小唐人怎么样啊！啊啊啊！天啊！毛毛雨简直觉得自己太悲惨了！好好地当个掌门，悠闲的猫生，就因为一次屁股事件，惹上了这么个魔星！ 作为有经验的老妖，而且妖王一向很尊重前辈，所以，与其去挑战小唐人的师傅，毛毛雨还是决定去妖王面前诉诉苦。 妖王冷静地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痛哭流涕的毛毛雨。 “大王！求你让我离山出走吧！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吃小唐人，而且碰到了他的屁股，但他有必要一直拿屁股怼我么？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顾顾我这张老脸！求你让我解职闭关吧！” “你们猫族如果有个能承事儿的，我何许让你掌管一族” 猫掌门愕然抬头，大王尊老，但大王说话直他也是知道的啊！捂紧自己的小心脏，习惯这从上到下的鄙视吧！ “无论是冷峻著称的阿契，还是一族之长的你，都是情绪主心，难存大志！”妖王顿了一下，先前让猫掌门去上学，并非处罚，是希望他真能重新省视一下自己，是以并没有解除他掌门之职。如今他走了进来，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妖王是真的失望。“把你的功法全部授予耳梵，之后，任你吧！” 猫掌门良久也没有说话，磕了一个头之后，走了出去。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真的把自己葬送了。其实，小妖们最多叫他几句猫屁股，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捕风爷爷讲的都是基础理论，涉及到测验，根本不叫他，这是修心啊！他错会了妖王的意，可如今没有机会回头了。大王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也是知道的。这就是永不录用，自生自灭了！ 对了！耳梵！大王为什么看中耳梵他不知道。但耳梵是个孤儿，小妖们练功都有各自长辈指导，耳梵，现在真的是他唯一的稻草了！如果他能将耳梵教育成才，以后在迎阳山的日子或许会好过很多。尤其是，耳梵和小唐人的关系还十分好！ 耳梵虽然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却不似耳其整天玩耍无忧无虑，他倒是懂得很多人情世故。所以毛毛雨一表示要收他为徒，他知道机会难得，立刻跪地行了拜师礼。而且不用毛毛雨说，立马跟小唐人交涉，不能再叫他师傅猫屁股。这诨名本来是小唐人起的，小唐人不叫了，小妖们自然也不叫了。毛毛雨对于耳梵这么快的回报非常满意，教授他也确实毫不藏私。 这一天没有测验，放学玩闹一路后小唐人照例向波斯莉家走去。 耳其突然开口：小唐人！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呀？ 人群散去后，耳其显得特别孤寂，平时调皮王的他此刻竟有点凄凉，说出这话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看小唐人，用脚尖搓地上石子。 小唐人看着他，他和耳梵形影不离，如今耳梵每天放学后去毛毛雨那里练功，往往凌晨甚至天亮才回来，耳其往往在漫长的等待中睡去，经常是衣服都没脱，饭也没有吃，更别提洗漱了，完全从孤儿沦为流浪儿！ 这个当初把自己从脚边抱起来，众妖都逃他却说要养起来的小妖，小唐人是真看不得他现在这样表情的。 “你跟我去波斯阿姨家吧！你懒嗖嗖的，又不会做饭。波斯阿姨做饭好吃，也可以指导你功法呀！” “这……这……”耳其摸着头，更不好意思了，但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是期待的。 小唐人白了他一眼，甩着小手先头走了，耳其连忙跟上。 第24回 八面来使借绿荫 唐僧肉自动现身 波斯莉自从星罗远游之后，一腔母爱都转移到小唐人身上，今天见到耳其这个星罗和小唐人的好朋友过来，十分热情，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可是指导功法的事，即便小唐人提出来了，但她作为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哪里舍得让孩子练功，从来没有经验啊，所以她满身都是功夫，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教导。 小唐人看波斯莉憋得满脸通红，急得欲言又止，对耳其道：你还是经常来蹭饭就好了，指导功法的事，要是断尾猫在还好，但他又去死磕他的尾巴了。 嗯！耳其满嘴食物没空说话只有猛点头，有人经常给他做好吃的他已经很满足了，对于功法什么的，并没有太强烈的追求。 转眼春末夏初，迎阳山满山绿遍，林木参天，繁花如潮，鸟兽争鸣。其他九面山仍是光秃秃的，看去十分荒寂。 小妖们虽然看到这奇怪的对比，但天生不操闲心，有得他们吃有得他们玩转瞬就视而不见了。只有妖王时常阴沉地望着九山。 一位长老问道：大王担心九山？ “我担心不担心，他们也得来。”说罢，就有边境报：八山使者到访。 妖王得知来的都是八大妖王的左膀右臂，便出林相迎，请他们进去谈话。 “都说黑曼巴大王朴素，不兴土木，以林为殿，今日见识，才知这是天然宝地！” “正是，正是！看这草多绿呀！” 来使坐在绿草如茵繁花点点的草地上，屁股都提起，爱惜地抚摸着一根根小草。 黑曼巴倒不领他们臀下留情，反而看他们一个个平稳地坐在草尖上，草尖未曾压弯了丝毫，仍是随风摇摆，这分明是显示他们的功力呢！不过黑曼巴还是冷静：不知众位因何事来我迎阳？ 午阳山来使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捋捋一部花白的山羊胡子：我代我大哥祝贺黑曼巴大王，受了三年雪灾，迎阳山却能迅速恢复生机，一片欣欣向荣！定是大王感天动地，福荫万民！ 其他来使纷纷学舌：祝贺大王！祝贺大王！感天动地！福荫万民！ 黑曼巴面色微冷：冬尽春来是自然之理，我又有什么福荫！各位有话便直说！ 那午阳山来使看来是使者团的首领，说什么话显然都是商量好的，在大家的目光中他又求知若渴地说：冬去春来虽是自然之理，但这几年老天却有些不讲理，下了这三年暴雪，想来，还是大王之功，不知大王有何妙策令冻木生春僵虫复活？ 黑曼巴冷笑一声：我哪有什么妙策！不过是猪都该想到的道理！ 八使十分尴尬，都说黑曼巴敬老，又说黑曼巴性直，这是真的呀！ 黑曼巴继续直说：各位比我年纪高大，各家大王都掌管着一山生灵，难道当真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什么妙策！ 群使又都低头，暗暗汗颜。 山羊老胡子谦逊道：黑曼巴大王教训得极是！都是我等蠢笨！大王们也是悔之晚矣，是以令我等来跟黑曼巴大王借点绿荫，不然我们那山上荒秃秃的，不好看！ 黑曼巴猛地长身而起，袖摆中一阵狂风飘荡，吹得那绿草伏地，林木弯腰，野兽乱跑，百鸟鸣噪，那在草尖上的使者却连摇晃也没有。 黑曼巴怒喝：禽兽还知反哺，落叶也会归根，我们占山为王，奉地为母，平时都是山中产物来养我们，当大雪冻地之时，难道不该回气护她！你们那蠢夫只知索取，不思回报，贪婪蒙心，自绝根本，今天倒敢来要我的好看！ 群使一阵噤声。那八家大王果然是雪化之后才想到这个道理，吃她这几句教训也是应该。山羊老胡子道：大王既有先见之明，为何又不通知大家，好同护地母？ 黑曼巴脸色一变，将要发怒，却又松懈了，坐下道：我是没想到有人这么蠢。 众使变色，即使性直，也不能这么说话吧，难怪没朋友。 黑曼巴继续道：我主迎阳，又不总管十面山，好去告诉你家大王该做什么事？ 使者面面相觑，她这冷嘲热讽之间似有统领十面山之意了。他们来时确实有先礼后兵之意，但没想到黑曼巴有统一十面山之意。这个意比起来那就差远了，本是来威胁黑曼巴，没想到反被她威胁了！也许她就是要趁这个时机霸占十面山，称妖皇！噫！众妖想起来不寒而栗，谈判成这样必然要受责罚，或者今天还能不能回去？上次那群来的不就被她咔嚓了么？ 还是山羊老胡子最先冷静，把黑曼巴大王最后那句话从耳朵里掏出来，仍然恭恭敬敬地说：我们纵然是自讨苦吃，可是大王，十面山同气连根，你只管自家荫凉，就忍见九山荒芜么？ 群使都想她巴不得如此呢，都转头去看黑曼巴。 黑曼巴却是真心实意地思考了一番，说出对策：待到秋天，把草籽果实送你们一些，你们少贪点心，气回大地，二三年也就森林密布了！我们已经禁食三年，拼着再饿上两年，让鸟兽们大量繁殖，到时把雏鸟幼兽送与你们，八面山也就景象依旧了！ 众使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其实黑曼巴这倒是一个善策。但要让他们忍二三年的光秃秃，心里便碜得慌。 那山羊老胡子收集了众议，向黑曼巴道：大王！您这一片善心让我等十分感动！俗话说救人须救急，这两三年大王就忍心让万妖曝露荒野？还请大王移木送兽，先将八面山装点一番，以堪安身！ 黑曼巴又一次立身而起，狂怒咆哮：好啊！你们不但自绝根本，还要来绝我迎阳山的根本！说你们蠢，连蠢都被你们侮辱了！你只听过救人须救急，难道没听过救人须救彻？我救得你一时之急，你敢保证你长远之盛？人挪活，树挪死，迎阳山哪一根林木不是树大根深，相互缠连，你敢保证移过去不死？那些鸟兽，在迎阳山世代为家，成群结队，他们也如我们一般各有范围，如今你将他们移过去，他们能活？你们这是杀鸡取卵！自毁家园！ 这一阵腥风吹得众使低头缩颈，也觉得黑曼巴大王言之有理，但具体定夺还要请各家大王商量。众使鞠躬告退。 刚出林，一个小光头站在大路当中。没有妖气！八使相互望一眼，瞬间明白了，妖界没有妖气的，只有唯一一个——人！他们的脸色瞬间就像慈祥的长辈见了小孩似地，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连身体都自觉放矮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唐人笑眯眯的，“我就是名震天下的唐僧肉，你们难道不是为我来的吗？” 妖王在里面早已看见，握住藤椅的手青筋暴露，人家还真不是为你来的，你爷爷的倒自己来送死！不过妖王并没有行动。 第25回 邪胎血爆八使 外传名扬十山 八使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小孩还真是天真啊！要不是来之前，各家大王早已嘱咐他们不要打唐僧肉的主意，他们就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口水了。各家大王这般嘱咐也是因为一个唐僧肉摆在那里，黑曼巴不吃，眼镜王也不吃，他们也不敢吃罢了！ “笑个毛线！最烦你们这些明明被看穿却假装不要，还觉得小孩都很天真自己都很高明的老妖怪！” 这就很尴尬了，大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山羊老胡子到底老沉，蹲下和蔼地道：佛子果然聪明！不过我们此次确实不是为你而来，但是见着佛子倒是意外之喜！ “那你们到底为何而来？”不是为自己来的，自己却逃课送上来，这他爷的就显得自己有点不聪明了嘛。 老山羊望了一眼九山，“佛子没看见么？我们那山上光秃秃的，不好看哪！所以来向宝山借点绿荫。” 小唐人回头看了一下九山，“那大王答应了么？” “黑曼巴大王真是慷慨，答应秋天落了果实送我们种子。” 小唐人哈哈一笑，“据我所知，你们九山也是开天辟地以来天赐的根基，这三年大雪非同凡响，树木冻伤乃表面，其根本是土地冻伤，就算是送你们种子，恐怕也难以成长。要再显昔日之景，恐怕又要千年万年了！” 众使一震，倒真没拿他当小孩了，纷纷点头，“是呀是呀！那佛子有什么好办法么？” “既然你们称我一声佛子，我今天就发发慈悲吧！”说罢小唐人咬破指尖，一挥，一片血滴洒落在地。众妖还没看明白，只见鲜血洒过的石子路上，一丛丛绿油油的小草破石而出，瞬间连成一片，而且飞快地长大开花，一棵树竟然就立在了路中央。 使者们都看傻了，妖王也很震惊，同时几乎将藤椅捏碎，你还真是不把自己送入虎口不罢休啊！ 一位使者蹲下来，摸了摸花草，“这是真的！绝非术法虚幻！” 唐僧血！老山羊喉头咕嘟，眼冒奇光。小唐人狡黠一笑，手指一挥，又是一片血洒落草丛。 耳梵突然出现，抱起小唐人跳在半空。小唐人一拍他硬鼓鼓的手臂，“你长进不少嘛！”耳梵哪有心情跟他闲话，全身心都在老山羊身上。 老山羊又低头看着草叶上的血，都说唐僧肉轻易吃不得，当日那九尾如何如何痛苦，但今日亲眼所见，唐僧血能令石头开花，而且这片草地的灵气是可以触摸到的浓郁和纯净，闻一闻，都神清气爽。 这一闻，更勾起体内干渴，老山羊一头扎进草地。众使一愣，他们那山真的成了死山，半点生气也无，一踏进迎阳，就被此山的灵气所陶醉，而今，唐僧血洒过的这片草地，灵气如雾如河。 众使亦如饿狗般扑上来，狂舔那草叶上的血珠。尤其是那老山羊，噗嚓噗嚓，连草也一起啃了下去，眨眼就化了原形。 转眼，这七个来使就把草地啃成个秃秃，老山羊抬起头来冲小唐人咩咩直叫，耳梵抱着他往后飞退。妖王在里面默默点头，看来毛毛雨果然尽心竭力。老山羊咩咩叫着飞身扑来，眨眼就出现在小唐人面前。 这可是午阳山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镇山大长老！耳梵哪里挡得住？随后赶来的小妖们也是望空干着急。眼看老山羊伸嘴，蛇林里突然钻出一条银链，直抛入空，还没有缠住老山羊，一只白羊在空中血花四散。 耳梵呆呆地看着那一团红色烟花，夹杂着白色毛发，挡在身前的短剑被这爆裂开来的血气而震荡，发出鸣音。 底下众妖仰头呆看，一见烟花下落，纷纷闪避。眨眼落在地上，哪里还看得出是一只羊，只有无数的肉沫骨渣和毛发。 那些还在舔地缝的使者也直起身来，恢复了些许神智，立刻又被惊疯了，瞪大眼睛，恐怖地望着小唐人。小唐人无辜地摊摊小手：老子又没让你们跪舔！ 话音刚落，砰砰砰，同时七声，血花四溅。 小妖们眼球凸出地望着地下这片碎尸，生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妖王从林中走出：小唐人！你做得好事！ 小唐人望着妖王一脸诚恳，“我是想做好事来着。” 妖王一时也无话说他。本来找人代课自己去追唐僧的捕风爷爷不知从哪里冒出，望着这一片血肉模糊的屠宰场，眼中的惊恐是大大的，停在小唐人眼前一动不动。 小唐人挥了挥手，“别一副你要爆掉的样子！他们是吃膈食了！你喝我的血喝了这么久，不是适应得挺好么？” 妖王看向蚊子，眼神一言难尽。蚊子赶忙解释：大王！我就是老被他气吐血，偶尔补补！ 妖王直接掉头，这个理由扯淡得完美！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这他娘还没有开战，人家只是来求你个事，就被碎尸了，还他娘的都是八大妖王的亲信眷族，不好好处理，是真的要开战了！ “请各族掌门长老！”妖王甩袖进林，金花蛇飞身而起。 捕风爷爷立刻道：不用商量了，这个事情很好解决！ 很好解决？妖王转身，金花蛇跌足。 捕风爷爷举出一支毛笔，“大王忘了我有生花妙笔，管保迎阳平安，外传无虞。”说罢当场笔走龙蛇。 随后小妖们就举着纸张飞舞，“外传出新篇啦！外传出新篇啦！”争相传阅之后，就围拢小唐人，抛高高。 小唐人望着碧空，“我总是默默地就出名了……” 外传此前只在迎阳山流传，主要是妖王怕唐僧肉太出名禁止传播，现在有了捕风爷爷授意，外传顿时传遍十山，引起了强烈的轰动，十山粉丝团这才知道小唐人已经把他娘他姨的粉丝都收编了，成为了众妖共同的偶像。那神往之心也就不表了。关键是小妖们神往，妖王们则直接锁边，禁止与迎阳山来往。 这太恐怖了！捕风爷爷的生花妙笔果然将邪胎写得栩栩如生，邪之又邪！那好心配上的画重现了屠宰场的情景！妖王们看得汗毛倒竖！他们一开始提醒使者不要打唐僧肉的主意，只不过小心谨慎，没想到八使还是主动招惹了唐僧肉。 是的，捕风爷爷的生花妙笔当然能将黑的写成白的，我们的大主角怎么可能去招惹人家嘛？那肯定是对方不知死活想吃唐僧肉却没能承受住我主的威力啊！ 第26回 不学无术为众妖 十面同拜小唐人 十山小妖都自动将小唐人归为我方了！妖王难道还不如小妖明白事理？所以只有把苦往肚里咽，怕往脸上挂，哪里还想找迎阳山的麻烦。 倒是黑曼巴看没人来收尸，遣人把那些碎渣收了一收，送回各山安葬。除了一家子哭得响，其他妖看见那些碎肉骨渣毛发无不当即后退，纷纷作呕，对于唐僧肉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毒！ 九山都在传说：什么唐僧肉！我看他是落胎血! 这般死状，确实是跟落胎泉一模一样！ 我看比落胎泉更恶心！落胎泉还化得干净，化得无声，他爷爷的这个唐僧肉真是噼里啪啦粉身碎骨！ 唐僧肉就算真有好处，经过了子母河和落胎泉，那孩子只怕毒性更大于灵性！ 就是，那子母河我们妖近之则死，落胎泉化骨无形，那孩子经子母河孕育，落胎泉淬炼，怕是一身的毒血毒肉！ 不然呢？迎阳山还能留他到现在？ 我们真是送上门去找死了，难怪黑曼巴舍得出血！ 蛇族本毒，当初黑曼巴说她是拿来养的不是拿来吃的还是真心话！她既吃不得唐僧肉，便养着他，就像狼族当初占着落胎泉一样，看谁不顺眼就请人喝一壶！ 搞不好当日邀请八大妖王吃唐僧肉还是诚心的！ 各位妖王也暗自惊心，庆幸当日没有食那唐僧肉。眼镜王则了然地一笑，都说他心思深沉歹毒，他却觉得黑曼巴比他更深沉歹毒，所以当日没有轻易造访迎阳山。八大妖王有命回来，他敢确定他去了必死无疑。也幸而阿契安吉拉没有骗他！此处默默生出对阿契安吉拉的好感…… 关于唐僧肉的种种传说瞬间遍布十面山，越传越恐怖。同时，作为外传主角，小唐人粉丝猛涨。 迎阳山对九面山虽然严加防守，九面山对迎阳山也各自提防，连解阳山也不再大开方便之门，收留那各山出走驱逐之人。十山边境戒严，一派剑拔弩张的和平。 但粉丝无国界。边境戒严只能戒足却戒不了他们的精神。他们在戒严之初还茫然惶惑，好在歌舞也无国界，大圣帮改名金箍帮，师傅帮改名肉团，而且各自确立了团歌团舞，这种里程碑般的事一经传扬，令粉丝们如痴如狂，有了寄托。 于是在十面山对唐僧肉暂时按下口欲之时，十面山对小唐人却如八面点火四处放风呈燎原之势崇拜起来。这跟崇拜唐僧师徒还不同，毕竟他们是过路的，但小唐人却与他们同在！ 因为近在眼前而不得见，粉丝们心中瘙痒难耐，只能唱啊跳啊，魔舞神曲风靡十山。这种十山同庆跟十山戒严形成强烈的反差、诡异的气氛。 学堂成了大本营，本部粉丝向小唐人传递各山粉丝的消息，代达粉丝们的思念崇拜之情。 虽未见面，但小唐人对各山粉丝已经了如指掌。那些名字，小妖说过一遍他便记得。 他的记性在短短一月的学习之期已经展现出来，经常是捕风爷爷说了什么，他不但意会，且能言传，而且能以小妖们理解的孩子话言传，俨然成了个小师傅。包括各族小妖本门功法，小妖们根基浅经常悟不通，但把大妖的话复述一遍，小唐人便立刻明白，并且直切要害。小妖们在他的指点下进步神速。 但小唐人自己却没学什么，捕风爷爷有一天问他：我看你学坏已经出师，我这些理论，拿给你一遍也就记得，但这些终究是纸上谈兵，你如今可要学些功法么？ 小唐人摇了摇头，捕风爷爷了然道：为师确实传文为主，你若是看上其他族的功法，也可去学习。你本无定形，不受种族限制，一切可学。你要学哪一族功法？大王传令，他们自会派出顶级强者教你，绝不敢藏私。你若想几族都学，也不必为难，虽然各族有自身限制，但对你却无限制，说出来，大王也自会传令各族强者一起研究，取众家之长，保你有一个稳妥的方法修行。 捕风爷爷说出这么大话来，也不是乱许愿。确实是妖王和各族都关注到小妖们的进步，发现小唐人禀赋天生，能领会各族功法之精要。谁不想要一个好徒弟，他们到底受种族限制，对别族的功法也只有羡慕的份，就算能学其表象，也无法学到精髓。 但小唐人有无限可能，所以妖王和各族长老都关注到小唐人的选择。也许他能将各族功法融会贯通，这对各族传承千万年的功法也或许会产生创新和突破。 因此捕风爷爷这里循循善诱，妖王和各族长老早已将耳朵放到这里来。听小唐人默默无语似乎在思考，他们恨不得亲自现身说法。 小唐人哪有思考，捕风爷爷说了一堆他都是莫名其妙，摸着光头：我干嘛要学啊？我学会了小妖们学什么？ 捕风爷爷诧异道：你学也不影响他们学呀！ 小唐人摇摇头：听说我娘除了念经啥也不会，但徒弟厉害，也能越过千障万难上西天取经。我看那各族功法都简单易通，我要学也立刻学会。但我都会了，小妖们干嘛？我啥都不学，小妖们学得厉害就好了，这也算学我娘送他们功德呢！ 捕风爷爷满身汗血，妖王和众长老也暗中结舌，这是傻是懒还是自大？但人家不愿学，各位满含期待的大妖只得作罢。 大妖们无法理解，但小唐人将自己拒绝学功法的事告诉小妖们，小妖们倒是对偶像的理解更深了——小唐人光动嘴不动手啥也不练就为了给他们机会保护他，宁愿自己顶着一个懦弱无能的名声成就他们扬名立万，小妖们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 尤其是肉丸，抱头痛哭，肉肉牺牲自我的精神他们今天才算是领悟。他们早就说过，悟空的牛逼完全是唐僧的傻逼（哦不，大智若愚）成就的！唐僧一次次把自己送进妖怪洞，完全是为了徒弟们打怪升级走出一条成绩斐然的成佛之路。他自己却一直担着坑队友的骂名，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才是取经团的领队啊！小唐人不愧是唐僧亲生的，不但理解他娘，而且学习他娘！简直是，太他娘的感动了啊！此处，唐僧粉丝暴涨。 偶像的伟大精神一经传出迎阳，十山粉丝向心力更强了，誓要练成绝世功法保护啥也不会的小唐人。唐僧粉丝再暴涨，首次超过了金箍帮。 滚滚热情无法阻挡，每每迎阳山的小妖出去宣扬偶像事迹和精神，都要承受他山粉丝的泪水和羡慕。他们虽然冒着危险传送消息，但也自觉自己太值得羡慕了，能够日日跟偶像亲近，不由得感觉愧对他山小妖。 虽则他们能够偷跑出去，因为边界线上也有他们的成员，但让小唐人出去，无妖敢担此责。毕竟他还是唐僧肉。毕竟前面两次八山来访，都是为了吃他。黑曼巴也下了死命令，带小唐人出境者，死。 所以，他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缓解其他小妖们无处安放的感情，总不能每次未语泪先流，这对偶像也不吉利呀！ 这天早晨，小妖们将小唐人背到迎阳峰顶。小唐人现在除非自己想走走，基本脚不沾地。偶像为了让他们有用武之地啥都不会，最好连路也不会走了。唐僧有白龙马，唐僧孩儿也不能差了，小妖们争当坐骑。 迎阳峰乃日出之峰，十面山妖精每天都看到太阳从这山峰背后爬起来。 小唐人站到这里时，红日正好跳出，罩在他光溜溜的头顶，半夜便静待在九山最高峰顶的小妖暗呼一声：大日如来！不敢再望第二眼，纷纷拜倒，触头于地。迎阳山小妖也全部拜倒。 九面山寸草不生，小唐人一眼看去，毫无阻碍，见此十面跪拜的景象，不禁哈哈大笑。 第27回 佛子显灵需坐骑 耳其引出杀人雕 小唐人声传十山，十山也配合着哈哈哈哈，仿佛十山里都生了心脏，随着笑声鼓鼓地跳动着。小妖们匍匐在地，表情严肃，胸中澎湃，热泪盈眶，小唐人完全符合了他们的想象。 待红日离开小唐人的头顶，阳光普照十山之时，十面小妖站起来，欢唱团歌齐跳团舞，而且金箍帮和肉团十分和谐，你方唱罢我登场，虽有竞争之意，但更鼓舞妖心，友谊之花瞬间开遍，每个妖心中都没有了敌意，十面山一齐震动。 十大妖王还以为战事突发，觉主峰之动，纷纷各奔主峰。要知道攻打主峰，那是打到客厅了啊！ 当十大妖王急火连天飞上主峰，看到眼前这十面同唱一首歌十面同跳一支舞十面同呼一个名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黑曼巴道：本座对于妖界大同之期望，竟由小唐人实现了么？ 随之赶来的长老之一道：原来还说教小妖们练功到时候打仗也用得着呢！我看一旦两军对垒，小妖们怕是“哈，你是金箍帮的，那还打个毛线！” 金花蛇道：那您就狭隘了！你是二姨粉三姨粉四姨粉，咱都不打啦！ 黑曼巴不由得流下冷汗，虽然没指望小妖们打仗，不过想象这个场景，还是很扰乱神智的。 其他妖王却面露喜色，唐僧肉生了九尾，唐僧血爆了八使，就算是九死一生，但那一生太过诱惑，近乎长生不说，主要是功法盖世，他们都希望自己是那一个生的。无论如何，都有必要与唐僧肉亲近亲近，好好研究研究。 于是黑曼巴看到九大妖王跑到队伍前面朝着迎阳山拜舞起来。黑曼巴张着嘴半晌，吐出一句：他们还要不要脸？拂袖下山了。 唱团歌跳团舞朝拜迎阳就这样成为了妖界的一项仪式，即使小唐人没再出现在迎阳峰顶，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叩拜仪式行到夏天，天气越来越炎热，小妖们却没有稍息的迹象。迎阳山还好，有绿荫覆盖，九山则是一片赤地，看着连石头都要燃烧起来。 小唐人看看身边汗流浃背的小妖，“他们天天顶着大日头拜我，不累么？” “他们拜了你心里才凉快呢！” 是这样么？小唐人看看擦汗的小妖，“拜一个！” 小妖立马跪下磕了一个头，烫得额头呲的一声，直捂着。 “看来你拜得不够。” 小妖拜了老半天，直至中暑倒地。 小唐人又问形影不离的耳其（自从耳梵跟随毛毛雨练功之后，随从的位置就由耳其代替了）：他们这么拜我，是否有所求？ “他们或许是心甘情愿的，但作为有灵感的大神，必须要有所回报。就像你娘逢庙就进，遇神则跪，然后神仙不是一路为他开道么？” 噢！小唐人恍然大悟，摩拳擦掌，“有飞得快的坐骑么？” 耳其愣住，半晌才道：十面山是兽族之地哎，飞来飞去的好像不是咱们的传统。 “可是独眼猫当初一飞冲天，十面山还不够他转一圈的！” “星罗？他是九尾哎！都说九尾一摆九万里，他当然快了！可是咱们嘛，虽有几个能飞的，但都不快，而且遇到九山屏障就会被打下来。” “那就找大妖嘛！” “大妖不受制于屏障的好像只有捕风爷爷，但他去跟踪你娘了。” “难道就没有能飞遍十面山的么？” “有倒是有……十面山的屏障只禁妖，所以鸟可以自由飞越边界。” “那就搞一只鸟来，我能骑的。” 耳其一脸难色，但最近耳梵不在，小唐人带着他同吃同住，跟兄弟一样，实在无法拒绝呀！耳其一咬牙，一跺脚：好吧！虽然护法长老很凶，他的鸟也很凶，但我可以把它引出来，能不能骑上去就看你自己了！ 小唐人走不快，耳其也权当坐骑好久了，说罢背起小唐人就走。一路上又把即将替换的新坐骑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原来猫族护法长老有一只宠物，严格说来也算不上宠物，就是一只小时候被其他小鹰从窝里挤下来摔断腿的小鹰，长老给它疗伤喂食，它从此就和长老在一起了。冬眠期，长老静修，交由耳其给它喂食。但是此鹰性情乖张，跟长老一模一个样。即使耳其喂了它这么多年，对耳其也没个好脸色。只有耳其喊它出来吃食才来。其他时候也如同闭关静修一般，绝不理人。 他们准备了一些食物，赶到护法院，院子里只有一棵树，但这一棵树就遮蔽了半个院子。 正好长老没在，耳其朝茂密的树冠咄咄咄地叫唤半天，又怕长老回来发现，急得抓耳挠腮，托着食盒爬上树去，一会儿又溜下来，“它在睡觉，不理我。它肯定是吃饱了。除了冬眠期，它平时都是自己觅食。但是它不吃食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能让它下来。” 小唐人沉思了一会儿，“它最喜欢吃什么却靠自己吃不到的？” “蛇。” “蛇是咱们迎阳山的王族，应该遍地都是呀，不过我也确实没有在野外见过。” “本来是这样。但不是出了个眼镜王蛇么，他最喜欢吃蛇。所以迎阳山的蛇被他吃光了。胃口大到吃蛇妖了，大王才给他赶出去么！蛇可能被吃怕了，在咱们迎阳山就绝种了。这鹰的家教又严，还没出过迎阳去觅食。” “这样么……”小唐人摸摸光头，“你知道哪里有蛇！” 耳其一脸苦相，“我知道。”这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迎阳山仅有的蛇供养在蛇族，供蛇妖研习模仿，增补功法之用。跑到蛇族去偷蛇，还是蛇师傅！妖界都知道黑曼巴尊师重教，对蛇师傅更是优待。这是去送死呀！ 正因为众人都知道蛇族供养的蛇身份有多么尊贵，像猫族护法长老的鹰也知道不去吃那里的蛇，就更不会有妖不知好歹去动它们了。所以，蛇是在蛇族居地散养的。这倒给了耳其方便，手到擒来，撒腿就跑。 到了树下，一切顾不得，只喊：快快快！小爷今儿个给你开荤！快吃下去就没影了！ 一道黑影直扑而下，蛇果然就没影儿了。鹰昂头吞之，耸耸翅膀，眯眯眼睛，看来很是享受。 耳其催道：以它吃完就走的德性，你快上！ 小唐人却并没有着急，观察着一座小山般的鹰，“难怪你说它凶，它是一只杀人雕！” “杀人雕？你还是别上了，快跑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呀！” 耳其抱起小唐人就跑，到门口小唐人硬是扒住门框挣扎下来了，跌跌撞撞地走到鹰跟前。 这鹰居然还没走，它那锐利的眼神，分明对小唐人很感兴趣呀！耳其吓得不行，冲上来又要强行拖走，没捞着。 低头一看，小唐人正正地在鹰跟前一揖到地，鹰也低下头，搜寻着这个小小的肉团。 第28回 佛子血洒九面山 南门纵放杀人雕 小唐人抬起头，走到旁边攀着鹰的翅膀，太滑，小短腿蹬了半天，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耳其，“小爷本来想的是潇洒地跨上雕背……算了，你不来帮我一下？” 耳其赶紧过来托着他举上鹰背。 “抱紧它的脖子！” “脖子太粗了，抱不住！” “抓住颈毛！” 小唐人就项上羽毛使劲一拽，杀人雕一声长嚎，声透九天，冲天而起，翼展三丈。 护法长老从猫族议事厅中冲出来，望着蓝蓝的天空那一朵飞速消逝的黑云和黑云上那一个白点，“我靠！谁在御鹰？这鹰我都骑不了！当年本来想骑它威风一番的，被它一翅膀旋下来摔断两根骨头！” 杀人雕很快飞抵迎阳山与宴阳山交界，猛然一顿，得亏小唐人紧抓它的羽毛，才没有被甩下去。小唐人重新向前坐稳，拍拍它的脖子，“雕姐姐！带我绕飞十面山！” 杀人雕并没有过多犹豫，飞越边界。这两个没有妖气的家伙，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了迎阳妖屏。 耳其如坠冰窖，浑身都木了，不是说好恋家的吗？ 一出边界，盛绿与荒赤，真是两个世界。小唐人抬起一只手腕凑到口边一咬，随着杀人雕的飞行迹线，指点江山，滴血如雨，滋滋地滚落在这炎热的赤地，被疯狂地吸收，随之，一片片森林在他身后成长起来。 迎阳山惊呆了，九山沸腾了！突然被绿荫覆盖的宴阳山妖民还一脸梦中，其他不毛之地却山呼地应—— “小唐人！小唐人！” 他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偶像。 久闻其名，却百闻不如一见！尽管他们都听过唐僧血令石头开花，但真正目睹荒山瞬间变森林，内心的震撼还是难以抒发，那跪拜了一个季节的腿不由再次弯曲，扑倒在地，比任何一次都要虔诚。 不光是他的粉丝，其他妖也纷纷拜倒，包括那些高傲的大妖，别人只感受到头上荫凉，他们更能感到那涌动的灵气，直冲丹田—— 即使有屏障阻隔，黑曼巴也清楚地看到了邻山几处灵气波动，那是独属于大妖突破成巨妖的灵气波动。其他那些境界内的层次突破就更难以计数了。 天知道妖修炼到一定层次后，想要突破需要几百上千年，可能终其一生也未必成功。而现在，小唐人一滴血就让几个大妖突破成巨妖。巨妖，十面山这一代还没出现过，现在出现了。真他爷是个好孩子！瞬间提升他山整体实力！ 这还只是第一山！ 是的！小唐人在黑曼巴的黑脸关注以及万妖瞩目中掠过了宴阳山，向午阳山飞去，沿路撒播唐僧血，所过之处枯木逢春，白石生苔。 各山妖众纷纷聚集在主峰，不顾烈日当头，翘首期盼小唐人到来，每个妖都想抢占山顶的位置，这时那些小粉丝反而被挤下山去，因为他们实在是实力不够啊。 峰顶的妖能看到小唐人一掠而过的脸，真是佛子的脸啊！圣洁光辉照大地，天真可爱化人心！一个个脸上露出仁父慈母般的笑容，身体却像孝子贤孙般匍匐。 什么血爆八使，剧毒邪胎，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此刻，这张脸只写着四个大字：救、世、佛、子！ 小唐人骑着雕，却没有被自己复生的森林和众妖的热情所触动，一种“我应该做的，随意做的”自然和当然，令九山妖民更加如痴如狂。 行程过半，呼声却渐小，直至静默。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惊人了，没有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声音，足以表达，或者感谢。 如同造物主的手拂过，十面山半边复绿，灵气浩荡，连成一片。他们这代妖，是没有见过这般灵气如雾直浮于空的，呼吸间都是灵气，就跟做梦一样。 小唐人做的岂止是起死回生，这根本就是变地狱为天堂。 连十面山中心的女儿国人望着这半边绿意森森半边赤浪滚滚的景象都惊呆了，举国上下无论在做什么都纷纷跪下了，向天祷祝。 站在迎阳峰顶的黑曼巴都快疯了，女儿国跟什么风？他不会一激动跑到女儿国去转一圈吧？女儿国相传是另外一片天，直通天庭，他要去了就暴露了！ 剩下的几山却没有注意那么多，他们已经不敢仰望他，早早地在烈日下五体投地，等待他的到来，接受他的鲜血滋养，然后潜伏在绿荫之下，热泪盈眶。 十面山只剩下鹰的长嚎。而且嚎声越来越凄厉，似乎正承受着涅槃的痛苦。 随着平阳山层层翻绿，十面山绿成一圈，九面山雾起一片，如一条蜿蜒动人的丝巾，在迎阳山这儿断了。 黑曼巴大王杀人的心都有了！一个最强山，现在成了最弱山！这就是他爷的自己培养的自己人！同时期待他赶快回来，千万不要发现女儿国在跟风盲目崇拜。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杀人雕猛地在迎阳边境坠落。 静默半天的十面山登时沸腾，却无法看清谷中情况。女儿国人也纷纷引颈仰望着迎阳山。 迎阳小妖们潮水般冲下山。黑曼巴和众掌门长老瞬间抵达。 杀人雕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身上满是泥土和残枝断叶，以及濡湿了羽毛的暗红血液。小唐人倒是无损。 护法长老近前摸了摸杀人雕的头，“难怪你如此护他，不惜身受重伤。”说罢站起来，“小鹰有了妖气，所以被屏障打了下来。” 众妖当然也感知到了，无不慨然。禽兽突然化妖，这是何等的机缘！十面山的灵气，妖生妖还不够用，以至黑曼巴不得不控制妖的数量。哪里还有灵气轮得到禽兽所用？因此，几万年都没有出过原妖了！这杀人雕却因为驮着小唐人，一路被唐僧血激发的灵气直接冲击，偶然化妖！ 纵然初生，难过妖屏，却也灵智，伤身护主。 小唐人此刻，当然堪称它的主人！ 护法长老为杀人雕运功疗伤之后，望向黑曼巴：大王！能不能开屏障放她走？她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当然，十面山这重重屏障，已经不利于如今的杀人雕。 妖王点了点头，同时声传南面，请南边四山开通屏障，放杀人雕去，四山哪敢不遵？佛子拯救九山，杀人雕好歹是坐骑，没有这个功臣，他们莫想重坐青山，当时迎阳、宴阳、盛阳、午阳、斜阳共五山门户大开。 杀人雕冲长老低了低头，又转身对小唐人磕了一个头，冲天而去。 护法长老泪湿眼眶，声嘶大吼：南方有嘉木，羽族共翱翔！ 只影转逝，徒留一声破空长嚎，回荡在她的故土——十面山。 第29回 巨妖灵气震天庭 蚊宗受伤保徒弟 护法长老低头擦着眼睛，“我艹！难怪不让我骑让他骑，原来你他爷也是看人下菜碟儿！” 众妖哈哈大笑，又才稀奇地看着小唐人。这个外传真是很努力地在成为主角啊！ 九大妖王又各差使者前来慰问佛子，黑曼巴重整边防，门也不让进，没好气地回：他好得很。将使者打发回去。 十面山同气连根，黑曼巴又是心怀妖界，当然不会嫉妒九山复绿，灵气深厚超过迎阳，只是气这小唐人擅自作死。他一举成为万妖之主，但他真正的主妖，才能决定如何利用他，而不是任由他戕身流血，自己给自己博名。 说到底，妖王养他护他，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属于的那个妖！妖王真的非常生气。 所以当捕风爷爷迅疾赶回，说到在路听闻十面山巨量灵气震动天庭，出现数十位巨妖，恐怕天庭勘察，建议小唐人入洞避祸，妖王立刻同意了。别人伤害小唐人立刻去死就好，小唐人自己伤害自己，真不知拿他怎么办，如今正好把他关个地老天荒，让他没有机会洒热血。 小唐人哪里知道自己将从救世主沦为囚徒，一个人坐在子母河边，“爹呀爹！都说父精母血，虽然你当初见死不救，我还是用我娘的血来温暖你这颗冰冻的心吧！” 说罢咬手，血悬于腕。一只蚊子斜撞过来，吸掉。随即被子母河屏障一弹，蚊子跌落在地，蜷成一个小黑点。 “捕风爷爷你这就过分了！你吸我多少血了，我给我爹一点儿你也不放过！” “你爹个铲铲！” 文化蚊居然爆粗？！看来真的很痛啊！子母河咋不弹我呢？还是血脉相连的亲爹啊！小唐人又把手伸向河面。 地上的小黑点突地弹起，将小唐人的手撞回来，再次跌落在地，一动不动。 小唐人跑过去蹲在蚊子面前，“捕风爷爷！你死啦？既然你要死了，让我拍一下听个响儿啊！” 伸出的小手投下的黑影笼罩了蚊子，蚊子艰难地滚到阳光下，呻吟道：送我回家。 黑影再次笼罩，蚊子颤抖着，只能选择相信他了。好在小唐人掌化为指，小心地把他翅膀拈起来，放在掌心里，坐在河边石上，等待坐骑。 耳其这个形影不离的坐骑已经先一步受到了惩罚，小唐人现在是逮谁坐谁，完全看机缘。 等待的过程中，捕风爷爷道：十面山本来是天降灾愆，你强行化解已经引起天庭注意。子母河与妖界更是两个世界，传说乃天降圣水，真把子母河化了，天庭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你这个落胎泉下偷生的家伙，还有一星河的死法等着你呢！ “死很可怕吗？” 捕风爷爷看着这个无知无畏的婴儿，生既无感，死亦无觉。他自己无谓生死，但现在他牵连得太多太多。他虽不怕死，但为了他怕死却敢死的人一定有很多。 捕风爷爷镇重道：小唐人！你虽然没有感觉，但你周围的妖已经对你有了感情。无论何种的感情！所以为了他们，你也自当珍重！ 小唐人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捕风爷爷只好解释：这么说吧，比如你是一个花瓶，你摔碎了不会痛，但珍惜这花瓶的人，比如花瓶的主人，会心碎心痛。 小唐人摸摸脸和身子，若有所思：我是一个花瓶……作者你给我的是这种人设啊？ “那不是重点！”捕风爷爷吼了一句，咳了几声，叹了一口气，闭目养神。在他空有人形，毫无人性之前，谈一切都白搭。可笑的是因为他的无意之举，有人气有人爱有人为之疯狂，但他不过是一个擅于学习模仿的人形物罢了！ 这个人形物因为没有心没有灵魂，连灵识沟通都不会，在河边干等了半天，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也没坐骑来。捕风爷爷倒是身残志坚地凭借自己恢复的一点灵力发出了微弱的求救信号。 得知捕风爷爷受伤，捉影奶奶旋即赶回，一边骂一边治。捕风爷爷被摁着接受粗暴疗法，实在抽不开身，强抽又怕更粗暴，只得叫大王赶快送小唐人入洞。 黑曼巴一脸尴尬：入洞？洞要开了才能入啊！小唐人一脸莫名：入洞？入什么洞？为什么要入洞？ 小唐人转向妖王：大夏天的，又冬眠？ 捕风爷爷生怕他不乐意，他又没有妖气，再跑了不好找，再去滴血认亲也不好说，因此忍着捉影奶奶的粗暴疗法，循循善诱：让你入洞，是去读书。你既不练功，又叫我一声师傅，我以文见长，便将万卷藏书授你，望你能感悟一二。 捕风爷爷看他还是一脸懵逼，联系他傻逼成就牛逼的精神，赶紧道：小妖们都不念书。而且你娘虽然不练功，但爱念经。经书也是书！ 捕风爷爷和妖王都眼巴巴地看着小唐人，望他真为小妖们考虑，把他们不学的都学了罢！真向他娘学习，把他们不会的都会了罢！ 捕风爷爷也没说错，他虽然备受追捧，但小妖们只看《西游扫妖记》，那《妖界天敌录》等少数几本还是暗合了妖界的祖训才被各大妖王定为发蒙书籍的。 就连黑曼巴大王，虽愿意听捕风爷爷讲道理，却也懒得去翻书。毕竟捕风爷爷的书十之八九是抄录人间典籍，妖精们既不学人类修行，也不与人间往来，所以两千年来万卷诗书大半埋没尘埃。 捕风爷爷笔耕不辍，绝对不是想让这些书束之高阁。要妖精去看这么多人间书籍确实为难，但现在小唐人，他是一个人（也许以后会成为人吧！）而且捕风爷爷相信，他以后的天地绝不限于十面山，他读这些书就是正当其人，正当其时了！ 在二妖殷切的目光中，小唐人点了点头。读书就读书嘛！他本来就没什么自主意愿，而且，捕风爷爷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小唐人的问题解决了，妖王却站着没动，捕风爷爷恍然想起：因为读书的妖略等于无，所以还真没有开启洞口的法门。自己设置的，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捕风爷爷抽身而出，在捉影奶奶“死老头子！你死外面好了！”的骂声中飞往书洞。 第30回 小唐人破解藏书洞 绿曼巴又见唐僧肉 书洞建在迎阳山背后悬崖上，那崖壁并不平整，交错层叠，犹如垒书。无风时也能啪地掉下一片碎石，所以并不适合攀爬和躲藏。 地面也是乱石林立，荒无妖迹，即使打仗战火也难蔓延到此。 捕风爷爷把藏书室建于如此荒僻之处，倒不是怕大家读了。有妖愿读，对他们来说绝无困难，而且是一个绝对安静的读书之所。主要还是考虑到妖界打仗，也不会毁了这些书。 只是放眼望去，层岩如书，却并未见到哪里有真正的书。仔细看去，也无门。 妖王抱着小唐人随捕风爷爷飞上半壁，页岩如犬牙呲面，只见一片岩石上刻着一篇文字。 捕风爷爷示意妖王将小唐人放到岩层上，不动声色。 若是其他妖，捕风爷爷直接就让他进去了。本来大家就没什么读书的热情，你还先发张考卷，那真就只有让那些书和岩石一起风化了。 而且对于妖来说，让他们看看西游扫妖记这种故事书可以，让他们看这种之乎者也，虽然短短不足千字，也要头大如斗，看久了还要头晕眼花甚至失足跌下山崖。 但见小唐人一来即盯着那些文字，捕风爷爷突然起心考他一考。作为阵法的文章，当然不会简单，拿给人间的老夫子也未必能懂。只看过几篇妖界基础功法的小唐人能看懂这篇文章吗？ 捕风爷爷自己当年也是诵读千遍千篇，还有人指点，这才通了悟了。随后又加以融合修饰，并暗合大道，才书成此文章阵法，比起单一的人间原文更是艰深。 小唐人对于妖界的功法书籍一看即懂，捕风爷爷也觉得那些书甚是粗浅。那么这篇凝聚人类才智之华章呢？他这个空有人形毫无人性的人形物能理解吗？ 还是提点他一下？ 捕风爷爷心思千转，小唐人却眨眼之间，扫过这篇文章，唰唰唰，千层岩片如翻书，看去毫无界限的岩石分开两边，露出一个只供一人通行的洞口。 捕风爷爷瞠目结舌，妖王震惊之余还有尴尬，自己开不了才不得不让捕风爷爷负伤亲来的洞门，开了？这么快，开了？ 小唐人笑道：一直以为你吹牛逼，没想到你还挺谦虚！总说擅文不擅武，你这一道文雅之门，神仙也难进！让我入洞，不只是读书吧？ 妖王听到神仙也难进，心里好过了些。瞬间又不好了，为什么他能进呢？瞬间又好了，他的主妖，天下第一妖，他能进，不是太应该了么？ 捕风爷爷倒没有那么复杂的思绪，看来这个人形物因为没有人性反而通透，诚恳道：确实！主要是为了让你入洞避避风头！你现在在外面活动，太容易引起天庭的注意了！不过你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为师还真得传你功法！为师用功都在书上，你若通读这洞内藏书，天下功法，无论妖鬼佛道，自在你心！可惜为师智慧有限，更多时候也只充当一个抄录者，字出笔下，而不明其意！但愿你能通读且能读通这些文章！ 小唐人随捕风爷爷走进洞内，才明白捕风爷爷的意思。 洞内也是页岩层叠，每层上皆放有书，浑然天成。一眼看去，洞还连着洞，估计万卷有余。那洞中石桌石凳都是天生，只容得一人坐卧。好在虽身处山腹，倒有天光，因此也不觉得晦暗。 捕风爷爷拿出一根木棍：此棍名为金手指！你要看哪本书，只要往那一指，它自会飞到你面前。 小唐人接过便是一番挥舞，“不错啊！自带光环这么久，终于舍得给金手指了！” 这一番挥舞，周围的书雪片般飞来哗啦啦将他埋入书山，直到挥舞不动。爬出来的时候，捕风爷爷早不见了。小唐人嗡嗡唤了半天，没见回音，又跑到洞口，门居然打不开。我靠！居然让老子坐牢！坐就坐吧！小唐人泰然坐进书堆里看起书来。 都是人间典籍，天文地理史书佛经周易老子皆有，且书脊上大多写着原作者名。看来捕风爷爷确实只是抄录。 外边呢，捕风爷爷一路观察着妖王，临到妖王把他送到家门口，终于开口：大王！一直都是我给你讲故事。你就没有故事跟我讲 妖王笑，却笑里藏刀：捕风爷爷！有些时候捕风捉影只能好奇害死猫。 捕风爷爷看着妖王远去的背影，他不但肯定妖王心中有事，而且肯定妖王心中有人！这哪里需要捕风捉影？她那少女的娇羞在她那禁欲的脸上根本藏也藏不住啊！唉！这就惆怅了！ 以性冷之名，长生之志，这个还能住进她心里的人，那就牛逼了！而且每次都是小唐人搞事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入主她的内心。让她方寸大乱情绪起伏的这个人，一定与小唐人有关！当初是去了竹林开始莫名其妙的，后来也说过代先祖抚养。如果不是中邪，那么先祖这种死鬼真的存在么？ 小唐人没用多久，已将这一洞书看完，往里走去。一道腥风扑面，小唐人瞬间被缠得像个粽子，且是个翠绿的粽子。那翠绿的粽子皮滑嗦嗦磨蹭着他哈哈大笑：还是大姐心疼我呀！知道我抄书辛苦，给我送点心来了！ 说罢一口向小唐人颈间咬去，留下几个洞，却没有血。绿曼微感诧异，一口仿佛咬在棉花上，半点滋味儿也没有，不由得稍微松开，偏头看了看，“你血都被捕风爷爷吸光了！看来大姐果然是送肉来我吃的！不过一点血也没有，肉也觉得柴了些！”说着便有些泄气，咕噜噜松下来，靠墙倚着了，倒也是一个标致的人儿。 小唐人笑了笑，“原来你在这里，那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送我来给你吃的！” 绿曼听到一个吃字，连忙跑到外面洞中去看大姐有没有给她捎吃的，吃的没发现，倒是瞧见石桌上摆着一本书，封面上鎏金夺目的几个大字——扫妖记外传。 绿曼眼中放光，看来这无异于好吃的，还是很好吃的，一把抓起来，迫不及待翻开，就把那字狂往眼睛里揉啊，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又返回来一字一句慢慢玩味，不时哈哈大笑。 小唐人目瞪口呆，虽然早已习惯了众妖对外传的狂热，但绿曼这反应…… 绿曼拿着书跑到小唐人面前，蹲下来，看看书，又看看人，仿佛要将书中人与眼前人等同起来，全合到模子里，就扔了书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唐人，满脸仰慕。 小唐人了然地叹一口气，“得！想吃我的都爱上了我，我果然是我娘亲生的！” 第31回 阅尽前人书 方知不是人 妖王和捕风爷爷如何不知绿曼心性，她虽一心想吃唐僧肉，不过是好奇尝鲜，若是外传还要令她新鲜好奇，她便绝然忘记吃这一回事了。 捕风爷爷把书放在桌上，想着小唐人看书一阵之后，必然坐到桌边休息，也就必然看到外传，到时候见了绿曼拿出来自然万事大吉。哪曾料到小唐人这么快看完这洞书，而且小唐人也从不需要休息。 绿曼狭长的眼里满是星星，“没想到我抄书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可惜可惜啊！但是以后我一定会成为外传中的女主角！” 她站起来，拿起外传在手心啪啪地拍了拍。小唐人实在是见多了各种仰慕的眼神，所以这会儿绿曼眼中的笃定和光彩，他也就扫了一眼，回过头去，看第二洞书。 看到书卷在小唐人身周来回翻飞，犹如彩蝶起舞，绿曼目瞪口呆，眼花缭乱，她连书名还没看清楚，眼珠转来转去乱了好一阵才发现一个规律：小唐人金手指一扫，一排书便飞来，排着队哗哗哗书页连翻，一本已完，飞回去，下一本又是如此。 “你是在看书？” “你比我还敷衍啊？” “你书名看清了么？” “你这棍子长眼睛了吧？看这么快！” “好宝贝呀！我大姐每每说十面山不产宝贝，大家也不炼宝贝，因为炼好本身最重要，万宝无不破！甚是看不起上界那群神佛每每比拼宝贝！离了宝贝都不成器！” 她这絮絮叨叨，小唐人的金手指已经点到了山洞中腰。绿曼羡慕得紧，两目放光，双手搓热：“你这棍子能写字么？” 小唐人两眼观书，充耳不闻，绿曼却是想得完满，两手一拍，大笑一声：哈哈哈哈！你一定是捕风爷爷派来的救兵！他爷爷的我抄了好久好久抄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这才抄了不到十本！你快帮帮我！ 小唐人眼睛看书不耽误，口里哼了一声：三年，十本？呃，把你扔进一堆满是秘籍的山洞中就能练成绝世功法，果然只是大王单纯的想法啊！ 绿曼撇了撇嘴，“你到底帮不帮我” “我怎么帮你？” “用你的棍子呀！”绿曼一指他手中金手指，“你用这玩意儿帮我把书哗啦啦全抄写一遍，不多，就这一片儿！”绿曼用手划了个范围。 小唐人金手指扫去，她划的这片儿是妖精基础功法和眠修之术，眠修算是比较高阶的修炼方法。因为至少要有气力支撑，体力能撑几个月几年甚至上千年，不吃不喝不动，灵气则要控制自如，才能驾驭神魂游历太虚。 像星罗那种当然可以亲身游历太虚，自身既能随时隐匿，也没几个敢惹。但一般的妖还是不好在天地间随意游走，所以只能以神感悟天地。每个妖冬眠时都要收纳气息，然后神入太虚。但小妖们只有睡不着的，和一睡睡死的，哪里能有神游？气力也不够支撑。 所以把基础功法和高阶的眠修之术摆在一起……小唐人看了绿曼一眼，估计她天天在这骂爷来着，哪有用心去抄！ 果然绿曼吵吵嚷嚷：我大姐老说什么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书抄一遍，什么什么……总之就是，和尚念经，凡人抄经，反正就是像我这种笨妖，抄书就是表诚心，我虽然不懂但是我有诚意呀，他爷爷个屁！反正就是折磨了我他们顺心了才会放我出去！ 小唐人摇摇头，“你要真笨，现在也抄得快睡着了，那便是他们最初的设想吧！书抄百遍，其意即便不会自现，但那些文字却会在你梦中飞舞。所以他们给你设的还是一条安全的方法，指引你神游，且能估量你的气力，指引你回来。可惜呀！”小唐人看了迷茫的绿曼一眼，“你不笨！” 绿曼一扫迷茫，高兴地跳起来，“我就说吧，我不笨！他们却让我用这么笨的方法！” “可惜你也不聪明，于是就这么半吊子跟那些字耗劲，熬得自己恶心想吐！” 绿曼愣在那里，也不知小唐人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反正不怎么好听，但是她挥挥手，“随便你怎么说了，反正你是我偶像，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既然这么没脑子，又是相信我，我来念给你听吧！” 绿曼皱着眉，觉得这句话也不怎么好听，但还是一跺脚，烦躁道：随便你了！我自己认定的偶像说我脑残，那我就脑残吧！ 说罢就一屁股坐下了。 小唐人看着她，“你现在脑子空了吗？” 绿曼烦躁地挥手，“空了。” “完全听我的吗？” “听你的！” 小唐人便也在她对面坐下来，端书于膝，开始照着念了。 绿曼很快就神思昏昏，但耳边仍响着小唐人念书的声音，那些字极为烦人，仿佛无数蚊虫般引领着她去向一处处肮脏的地方。但小唐人奶声奶气的声音渐渐驱散了这些成堆的蚊虫，仿佛变成了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引导着她飞向一处处花团锦簇。 绿曼眉头舒展，嘴角渐渐露出笑意来，但小唐人的声音仍在耳边呢喃。 醒来后，绿曼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嫁给你！然后每天听着你的声音入睡，再听着你的声音醒来，啊！太美好了！”神游一阵，她倒是精神饱满了。 “为什么你们受了别人的恩惠，都要以身相许，却从来不问别人要不要？” 绿曼垮下脸来，“你不愿意？” 小唐人放下书，“我自己是没什么主意了。”站起来又去看他的书，“你还是问问独眼猫吧！他不是早把我的三种未来都给定了吗？” 绿曼不屑道：那个走狗屎运的九尾么？哼！大不了，我也吃你一口，搞不好也长出九头九身的！ 说罢一只蛇头弯弯绕绕地攀上小唐人的脖子，暧昧地盯着他。 小唐人继续看书，咬他一口也无所谓。其实，他还蛮想看看第二个吃他肉的会如何变化。 正准备鼓励一下，绿曼却突然松开他，变回人形，拍手道：他若认你为弟也不妨碍我嫁给你啊！哈哈哈！关键是你，是男还是女！ 小唐人停下来，周围的书一时浮着不动，“无论男女，皆有七情六欲。这是书上说的。我没有七情六欲，也许连人都不是。” 第32回 绿曼心许夫君 花瓶思忆主人 小唐人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妖，所以没有妖那些感受。现在看了这许多人间书籍他才知道，人的感情才称之为复杂！连妖也是人性化了才称为妖！而他，妖界唯一的人，却连妖具有的拟人性都不具备。五感没有，六欲没有，七情没有，又谈何男女呢？人，究竟是怎样的呢？ 绿曼望着他，为他的迷茫而迷茫，又有一点儿心疼。这使她安静下来。 安静到睡着，小唐人还在那里站着不动。他可以知万物，可以看到听到他们喜怒哀乐，但不知从何而起，又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如果，世界是他所知的虚无，那么，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生生世世在虚无里循环，那么执着？把虚无弄出那么多花样？把自己搞得那么痛苦或者快乐！真是莫名其妙！ “捕风爷爷！你的吸管把我这花瓶都戳透了！” “我还以为你入定了呢！”蚊子拔出穿过胳膊的长针，紧接着气急败坏，“你怎么没血了？” “最后一滴不是被你吸掉了么？” 蚊子愕然，为了小唐人被子母河弹了两次，感到很吃亏，才决定自找补偿。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最后一滴被我吸掉了？如果早知道是最后一滴，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不对！这不是重点！ 蚊子突然大惊失色，目不转睛看着这个流血已尽却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婴儿，“你真不是人啊！” “嗯，我也才知道。” 捕风爷爷顿时无语，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转起圈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写外传了！” 一听外传，绿曼醒了。当然，捕风爷爷声音也太大了。 “你现在写外传是为了理想，不再是为了那一口血了？” “我以前也是为了理想！而且，我终于不用愧对影儿了！她吃不上你的粑粑，我也喝不上你的血了！哈哈哈哈……” 第一次没喝上血心满意足离去的蚊子。 “他怕是疯了！对我从口腹之欲上升到精神寄托的很多，但他，还真是意外呀！” 绿曼看着小唐人不解的样子，“捕风爷爷很爱捉影奶奶的！”说完，竟然莫名脸红了一下。 小唐人却若有所思，“我也好奇我的粑粑。” 这思维之转弯也是令绿曼措手不及，脸红嚷道：小唐人！你能不能做一个纯真的婴儿 小唐人身边的书重新飞舞起来，也不妨碍他听绿曼说话。 “你撒血不是为了荒山变绿？只是想看看你的血能产生什么效果吧？” “对啊！” “如果你的血雨爆了他们，你也是无所谓的？” “对啊！” 绿曼撇撇嘴，“你果然很有我夫君的风范！” “你夫君是谁？” “我夫君是个笨蛋。” “哦。” 小唐人继续看书。绿曼弯腰捂着抽搐的心脏，少女心气裂！同时嘴角也抽搐了，为什么小唐人这个气到人还无知无觉的样子这么可爱？只发下一个心愿：等他长大！ 看完第二洞书，那边还有第三洞，不过小唐人并没有急着去，而是坐下来又给绿曼念了一本书，待她睡着之后才进入第三洞观书。 小唐人将洞中藏书全部看完，接下来便是每天给绿曼念书。现在已不需要金手指了，所有书都在他脑中。给绿曼念的也不只是眠修之书。毕竟绿曼气力有限，眠修越到后面越难支撑，很可能睡死去。所以小唐人先给她念基础功法。 小唐人的声音明明毫无情绪，但对绿曼却有引领之效，所以她自己一看生烦，但听小唐人念便很快能领悟，仿佛小唐人把那些系统的功法详细分解了活生生展现在她面前，明明还是那些笼笼统统糊糊涂涂的文字，但到小唐人嘴里，就生动明白起来。 绿曼基础功法突飞猛进，连蛇族特殊功法全部掌握之后，小唐人才又开始念眠修之书。蛇本来是僵卧一族，绿曼有了气力支撑，有时候一睡几天，最长的一次居然半个月。小唐人也尝试去睡，然而却只能干瞪眼。 睡意为何意？何为意？为何他们有意？我无意？如果我本无意，何不生成草木而变成人？嗯！我应该就像我娘他们吃的人参果吧！长得像人的水果！作用还蛮大！之所以长得像人还挺灵，完全是由于培育的人！ 小唐人眼前突然浮现一个形影飘零的人……即便作为人形水果，对于耗尽心血培养自己的人，也是有天然的亲近吧。 小唐人这么解释胸中那丝莫名。也突然理解了捕风爷爷那句“花瓶碎了不会疼，但花瓶的主人会疼”，他第一次决定要珍重自己，因为那个人自身破碎也要维持着他的完整。 小唐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成人的路上，踏出了第一步。 外面的小妖们呢，则快疯了。明显学堂是为小唐人开的，如今他不在，这些伴读也没有用。连院长捕风爷爷都继续追随唐僧写扫妖记去了。小妖们现在哪里关心扫妖记，他们一腔热情早移到外传上。 虽然捕风爷爷让各族安排了教习教导小妖们，但小妖们哪里有心学习！于是教习也懒得管他们了，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学堂成了摆设，每天他们还聚在一起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交流讨论小唐人的踪迹。根据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现象看来，妖王是知道小唐人在哪里的。 他们担心的是：耳其这个帮凶已经被打回原形去伺候蛇师傅，天知道蛇师傅有多嚣张，平时都是捕食活体的。现在正是它们的食欲旺盛期，而且，为了欢迎耳其的到来，还特意进行了清场。也就是说，失去灵力的耳其在饥饿的它们面前就是珍贵的食物，但偏偏耳其智力还在，会紧张会害怕会疯掉。 耳其不是死掉就是疯掉，是大家默认的结果。也默认不告诉耳梵。大王的严刑峻法在猫族的两次事件中已经体现，他们不想耳梵再去送命。猫族一个求情的都没有。 那么，作为主犯的小唐人，又会受到何等的对待？妖王越是云淡风轻，他们越是毛骨悚然啊！因为妖王分明一副小唐人已经死得其所的愉悦和轻松。 怎么办？自身去挑战大王的威严？他们有些不敢！让别人来吧！打别人的孩子总不太好吧？当然，他们自动忽略妖王杀五使的事。至少，别山小妖没有这么了解大王，就不会这么害怕。不会这么害怕，嗯……就死得痛快一点！众小妖一齐把胸中那点不多的墨水挤出来，写了一封给九山粉丝的求援信，请他们来救他们共同的偶像。 补发第14回 漏发了第14回，原来的14回应为15回，后面的章回数全错了。改了一下。 第14回 眼镜王独占唐僧肉 安吉拉单赴解阳山 长颈鹿也顾不得害怕，惊愕地抬头，眼珠上翻，仰视着婴儿，自己居然领回来个唐僧肉！可是，自己刚刚打探来的消息是唐僧肉被黑曼巴给吃了啊！而且，哪有这么爽快承认自己是唐僧肉的？还让人吃自己！傻不傻？但这个孩子看着挺聪明的！路都走不稳话却一套一套的！有阴谋！“大王……”刚出口想提醒两句，砰！长颈鹿直接弹了出去，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眼镜王蛇显然不想有人影响他欣赏这份美食，扭着脖子绕着小唐人转了一圈又一圈，小唐人也扭着脖子跟随着他赞赏的眼神和咝咝的信子，脸上涂满了蛇的黏液，也没等到他下嘴，只好问道：你既是这山的大王，知不知道落胎泉和如意真仙在哪儿？ “咝咝。”眼镜王蛇一笑，“你这问的，倒真不似西梁人！落胎泉和如意真仙皆在女儿国内，又怎会在我这里？” 小唐人疑惑道：那扫妖记不是说落胎泉和如意真仙都在解阳山吗？ “这里是解阳山没错，可落胎泉在解阳峰，解阳峰在三年前唐僧到来的那个春天已经移入女儿国。” “为什么？谁移的？” “为什么？咝咝……”眼镜王蛇又是刺耳地一笑，“据说是菩萨看中了这打胎药。不过这倒于我有利！”眼镜王蛇贪婪地盯着小唐人，仿佛那眼睛里也长出舌头来。 迎阳山不时有小妖回报，都没有发现小唐人的踪迹，黑曼巴哪里坐得住，听了几番，便起身。一只蚊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王要去哪儿？” 对于捕风爷爷的神出鬼没妖王也不意外，不耐烦道：沿流寻找，早晚会惊动其他山，到时候都寻起宝来，小唐人处境更加危险。小唐人从子母河边卷走，洪水在十面山内沿子母河斡旋一圈才流向山外，解阳山处于低地，而且解阳峰被拔出之后留下一个深湖，若非此次洪水太大，山内水流一般都被解阳湖吸收，就像三年前的夏天那次洪灾，不也被解阳湖吸纳得干干净净！小唐人只能往解阳山去寻找！ “可是大王，那现在的解阳山主……” 黑曼巴冷冷一笑，满面讽刺，“我知道，他被我赶出迎阳，数百年来流落在外，居然趁解阳峰移入女儿国连同解阳峰王族灭绝之时占领了解阳山称王。哼！这一手倒是下得及时！要不是随之便是三年大雪，我岂容他处于我对面？正要将此眼中钉拔除！” “可是大王，我们和解阳山隔着女儿国，只能借道其他山，无论从哪一面去，都要惊动四五山……” 捕风爷爷并没继续往下说，毕竟大王是个明白人，刚刚那番话不过是发泄之语，对于其他山来说，有这么一个迎阳山的死敌牵制着，只怕还是极好的。况且狼族绝灭，还有九山在侧，解阳山也有其他妖族，居然由一个流浪汉不带一兵一卒占了解阳山称王，可见眼镜王蛇的手段。而且眼镜王蛇连同族都吃，在这个妖早已经不吃妖的世代，他的毒辣也是闻名妖界。恐怕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了迎阳山与眼镜王为敌。 妖王紧抿着乌青的嘴唇，银色的披风覆盖着地面，半晌之后似乎下了决心：我自己去。 捕风爷爷难道不知道她想自己去，不然刚刚也不跳出来阻止她了，她单独去确实可以到得解阳山，就怕出来不容易。王不犯险什么的就算了，黑曼巴早已脱离了王这种低级欲望，她是真正忧心妖界的妖，一族一山的王于她又有何用？但如今，她却要为了一个人去送命。不是打击她，捕风爷爷真的不相信她能赢得了眼镜王。当年举全山之力还用了计谋才赶出眼镜王，如今的眼镜王单枪匹马就占领了解阳山，只怕与黑曼巴的实力是大大悬殊了！ 捕风爷爷宁愿把外传送入宫，也不希望失去这样一个妖界唯一的希望！寻寻觅觅两千年，妖界从上至下皆醉生梦死最多只看到眼前的一点利益，哪里再去找黑曼巴这样看清自己的命运并且想把整个妖界的命运都从神佛手中拿回来的妖呢？没有！所以捕风爷爷一定要阻止她！哪怕捉影奶奶再也吃不上唐僧粪，虽然一直也没吃上，小悲伤一下…… 捕风爷爷正捂额小悲伤，猫族掌门跌跌撞撞滚进来：大王不好了！阿契安吉拉去了解阳山，你说他要是惹上了眼镜王，眼镜王以为是大王你派去的，唉…… 还没说清楚，黑曼巴已走下台阶，一把拎起猫爪：阿契去了解阳山？什么时候？几个人？哪个方向？ 猫掌门更紧张了，“就他一人，我经过他家门口，偶然听到波斯莉神神叨叨地向天祷告保佑他解阳之行顺利，顺利救出小唐人什么的……” “他去救小唐人？”原谅妖王有点理解不了，她又没失忆，为了小唐人，阿契安吉拉才失去两尾的，话说以三尾之力去救小唐人，还真是拼了！ 捕风爷爷也愣了一下，倒是立刻理解了，看猫掌门根本没有抓到重点，于是替他解释道：大王！这三年，小唐人虽由猫族养，但小妖们不过是陪着玩，真正养他的是波斯莉。波斯莉对他有伤手之愧，小唐人于她又有救子之恩，再加上小唐人十分可爱，星罗又不在身边，而且星罗又说过以后要认他为弟娶她为妻什么的，所以波斯莉是将小唐人视若己出，简直疼爱得不得了，比起当初疼爱星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称之为爱小唐人到丧心病狂！ 妖王侧目，你是有多激动，竟然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不过波斯莉爱子是出了名的，居然对小唐人比对星罗还要过，那可能真的入魔了！ 捕风爷爷稍稍收收舞动的触角，“阿契父亲当得不怎么样，但他爱妻。” 妖王明白，若不是爱妻，他也不用断了两尾。妖王转身回到座位上，就由他去探探虚实吧！至于会让眼镜王以为是自己派去的从而引发战争……那只能说猫掌门太不了解阿契安吉拉了，他冷静得根本不像一只猫，难怪猫都不理解他了。 猫掌门看不懂了，大王一副松一口气的样子，那……“大王！我派去追回阿契的人？” “就跟他到解阳山，如果小唐人在，阿契死了，就赶快回报。” “小唐人在，阿契死……”猫掌门一路走出去嘀咕了好几遍，越嚼越不是滋味，阿契，你好惨啊！ 第34回 金花蛇截回书信 粉丝团求助耳梵 信送出去，他们没有等来他山粉丝的救援，等来的是金箍帮的帮主。金花蛇作为成年妖，是很少跟小妖们混在一起的，除了涉及猴哥尊严的时候会扭曲一下性格平时是很端着的。所以，在几大粉丝团融合的今天，小妖们看到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金花蛇唰地将信甩到小妖们中间，“要不是我刚好去边境办事遇上了，你们怕是要给迎阳惹来一场灭顶之灾！” 小妖们开始还以为甩出来的是什么大术法，忙不迭地后退，等看清是信才放松点，但是金花蛇的话他们着实不太懂。 “你们以为这封信送出去，九山小妖就会来救援？太天真了！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机会！小唐人刚刚成为九山救世主，回来就失踪了，这样的消息只会引来九山围攻迎阳！你们怕是瞎了？咱们现在是十面山最弱的！九山围攻，顷刻踏平迎阳！你以为你们是粉丝就能逃过？你们只会被碾为齑粉！” 小妖们面如土色，暗自庆幸金花蛇截住了这封信。 “可是！金花大哥！我们应该怎么办？完全不知道小唐人的下落！”事实上他们一开始就向金花蛇打听过，金花蛇也不知道。 “你们口口声声追随小唐人，保护小唐人，不过是起哄凑热闹，真正的责任只丢给耳其耳梵去承担，耳其耳梵一不在，你们就找别人去当敢死队！你们可曾想过自己上么？” 小妖们默然，不是不想上，是不敢上，耳其的例子在前，小妖们不敢再触逆鳞。 金花蛇看出他们的退缩，冷笑：大王早就明令禁止小唐人出境，耳其难道不知道帮助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知道！但他还是做了！耳其耳梵是孤儿，反而能将小唐人视为朋友！你们这些妈妈的宝宝，不过是将小唐人当作玩物罢了！ 小妖们纷纷低头赧颜，百口莫辩。但不是金花蛇几句话，他们就可以鼓足勇气的，主要是缺乏动力。他们是喜欢小唐人，关心小唐人，但真的没到以命相护的地步。所以最终的问题还是： 那怎么办？ “去找耳梵。” “可是大哥你……”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可以为小唐人付出性命，就是为猴哥也不能。我的命是大王的！” 金花蛇回头一瞥，走了。 耳梵？小妖们面面相觑。真的要把这一双可怜的孤儿送入死路么？是的，因为耳其耳梵是孤儿，所以，他们对感情尤为珍视。大家都陪着小唐人的时候，他们不一定在。但大家都没在小唐人身边的时候，他们一定在。 以前不离小唐人左右的是耳梵，自从耳梵师从毛毛雨后，耳其总是和小唐人形影不离。 大家也有过不满，明明就是谁优胜谁获得小唐人，但总是最后一名的耳其却不肯相让，只一句：不负弟命！答应了耳梵要寸步不离小唐人！ 所以，现在能够救小唐人的真的只有耳梵。上一次，面对噬血的老山羊，大家观望的时候也是他跳出来保护小唐人，即使实力相差一百个金花蛇。 他一定可以！ 小妖们涌到毛毛雨家，一个影子没见着，却碰了个灰头土脸屁股开花。大白天的大夏天的，毛毛雨家居然设了禁制。 其实，自从小唐人一飞冲天别人都出来看热闹时，毛毛雨就将耳梵哄进内室，借口闭关。为了修炼，耳梵无不答应。哪里想到闭关是为了闭目塞听呢！ 十面山唯一一个不知道小唐人血洒九山的就是耳梵了！毛毛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很明白涉及到小唐人，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耳梵是最关心小唐人的，他却是最关心耳梵的，毕竟他今后的待遇就是耳梵的成就。妖王对他最后的一点任命，他怎能让妖王失望，将自身再置于险境？又怎能放弃耳梵这个将来唯一的靠山呢？ 何况，耳其当场被扔进蛇窝！毛毛雨当即为真心闭关的耳梵再设了一道禁制。他绝不允许耳梵最关心的两个人来毁掉他唯一的希望！ 小妖们哎哟哎哟的惨痛呼声引起了大护法阿契安吉拉的注意。这种禁制本来就是防小妖的，大妖们有喜欢小唐人的，例如金花蛇，但终究公私分明，不会为了一个两个谁就胡搅蛮缠与妖王作对！ 小妖们终究看不清形势才会如此吧！妖王对小唐人护犊心切，从来只有为他惩罚别人而且毫不留情，怎么可能惩罚到小唐人身上呢？将他保护起来还差不多！因此，连波斯莉也很淡定，从来没有在意过小唐人的下落。 阿契安吉拉也很是云淡风轻，似乎对于小妖们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看他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抚头摸屁股地惨叫，调侃道：怎么？被撞一次就不敢再进去了？ 金花蛇这么说，又有人这么说，说得他们很没种似地，有几个半大小妖站起来，用尽全力朝门上冲撞过去，叮叮砰砰地在门槛内跌作一堆，用力过猛。不敢相信。 小妖们还在这里将信将疑，听到响动的耳梵冲出来，师傅不在，也要为他看家护院嘛！ 小妖们一见耳梵，也懒得纠结禁制怎么破了，连忙将小唐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耳梵飞身而起，小妖们地下奔跑跟随，同往蛇林。 阿契安吉拉这才现身：哼！真是后浪拍前浪！短短数月，竟有两尾之象！ 尾，就是猫妖的裂变！只要生了两尾，就与那些跟毛虫一样在地上奔走飞还飞不好的小妖们划开了界限。第二尾的生出，有的靠天赋，更多的靠修行。但只有一尾的时候，修行的基础低，也掌握不好法门。只有生出二尾，后面才是可循的修行之路。要么是耳梵天赋过人！要么是毛毛雨尽心竭力！ 而他，修行千年，修得五尾，六尾在裂，只要到了六尾，在妖界也算是高手了！大家也说他是天赋过人，勤奋过人！可是，现在的他，却仅仅比耳梵多一尾！呵呵。 第35回 耳其葬身蛇口 耳梵长跪佛门 耳梵冲到蛇林，不拜不请，连大王都不叫，开口便是：小唐人血洒九山，他可伤重么？ 无伤。 活着么？ 活着。 那便好。 经过这几句对话，耳梵才躬身做了个揖，转身退出。 妖王点点头，虽然冒昧，倒不莽撞。发乎情，止乎礼。 耳梵有些失魂落魄地到了外面。将将赶来的小妖们连忙问他如何？小唐人在哪里？耳梵摇了摇头。 小妖们慌忙道：刚刚没有说完。耳其被关到蛇窝里去了！ 耳梵仿佛眼窝子被刺了一下，眼流直泪。小妖们慌道：死了吗？ 耳梵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任小唐人做出伤身之事，死活由他自取！” 小妖们都惊呆了！如此无情！这……这是耳梵的作风么？ 妖王却在林中再次点头。耳梵，真的没有看错啊！真的有觉悟！对于小唐人的感情也真是超越了兄弟啊！如果当日跟随的是他，对于小唐人可能做出的自残行为他一定是会阻止的吧！ 虽不知耳梵对小唐人的感情从何而起，如此至深，但是他那痛惜兄弟的模样，唉，连妖王这个一向面冷话少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也很想要去跟他解释一下：本王并不是草菅妖命之王！ 唉唉，算了，还是让他自己体会吧！成长，总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嘛！ 随来暗中观察的阿契安吉拉也惊呆了，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啊！要刺激一下吗？ 耳梵流着泪失着魂刚走出不远，负责看管蛇师傅的妖飞奔过来，直入蛇林，“大王！耳其被撕碎！” 咳！妖王差点被一口气呛得上不来，飞身而起。 路过耳梵，将他提起，妖王实在不会说话，只得照实：耳其被撕碎。 耳梵瞪大眼睛，像枯草一样耷拉下去，瞬间失去生命力。 妖王提着他瞬时达到蛇窝，耳其，啊，那已经不能称作耳其了，只有一团团的猫毛，血迹，碎肉，骨渣。触目惊心。耳梵失声痛哭，从妖王手中坠落，瘫软在地。 妖王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说自己不是草菅妖命之王，他信吗？看管蛇窝的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很怕自己也被禁锢灵力扔进去，里面有眼镜王蛇啊！自己打了个盹？开了个小差？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妖王看的是结果！而结果就是，大王明明让他看好耳其，耳其却死了！ 在他看来，妖王确实想惩罚耳其，准确说，是教训。耳其像大部分猫一样，缺乏对生命本能的珍重珍惜，在天敌之中，失去灵力的他才能做回真正的猫，找回猫的谨慎，谨慎到神经质。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因此，妖王给他的命令是：保命即可。 可是现在！ 耳梵几乎昏厥，醒了又立刻爬进蛇窝把猫毛碎肉骨渣收作一堆，小心翼翼兜在怀里，生怕遗漏半根毛发，“请大王准我去找小唐人！” “你要如何？” “喝小唐人血的妖不过也就如此！喝小唐人血的荒山却死而复生！所以，试一试吧！”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连着眼泪一起飙出来，却满是祈求，还有，一丝丝威胁。 看着那满含泪水，充满祈求却愤懑的眼睛，那眼睛里根本容不得一个不字。气势惊人！大概跟妖王打起来，死在当场，他也要一试！ 妖王掠开目光，望着深远的天空，今天的事情真是充满了巧合啊！所有的巧合就是为了——小唐人么？ 妖王唇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小唐人在月崖子藏书洞。” 耳梵抱着耳其的碎尸飞身而起。妖王望向天空，并没有人跟随。 很快，耳梵又回来了，“藏书洞在哪里？根本没有洞。” “只有捕风爷爷知道。” 捕风捉影皆跟随唐僧去了，而他，甚至连迎阳山都飞不出去。 耳梵再次飞起。 “小唐人！小唐人！”耳梵在月崖子来回上下飞走，碰了无数次鼻，哭喊到声音嘶哑：请你救救耳其！救救耳其！小唐人！ 直到月亮把月崖子照得一片惨白，妖王的声音自山顶传来：小唐人不把万卷藏书读通是出不来的。 耳梵茫然，“那要多久？” “正是要所有人都忘了他。”妖王似乎说给别人听。 耳梵的一点灵力罩住耳其的碎身，薄薄的，像一个小月亮。忘了他？妖界的记忆可是久长得很呢！九尾覆灭妖界的故事流传了两千年，小唐人血养妖界的故事怎么也得流传更久吧！所有那些受他恩养的妖，才最终会忘记，不！根本不知道放他出去拯救众生的耳其吧！ 救得了众生，为什么就救不了耳其呢？因你而死的耳其呢？ 小唐人—— 凄厉的长嚎，划破石壁。页岩如秋叶般簌簌地掉落。 念了一本厚厚的书，绿曼再次进入长眠。小唐人放书于膝，独自枯坐。看了那么多书，知道了古往今来那么多人间故事和道理，然而，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做人！ 白露。 一个月过后，耳梵所有的灵力保持着耳其碎身不腐，自身却几乎不保，形影飘零，每日每夜跪坐在月崖子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哪里还能喊出来，叹一口气，他就将形消骨散，不过是为了耳其苦苦维持罢了。 小唐人在洞中枯坐，耳梵在洞外枯坐。此外，没有任何人出现在月崖子。 霜降。 清晨，毛毛雨将结满霜花的灰猫抱走，灰猫怀里还粘着一堆萎缩了的毛发骨肉，宛如寄生。 再也没有人出现在月崖子。甚至没有人提起小唐人。大家似乎正在忘记。 妖王的狠毒之名倒是一再传播。每个人都想起耳其耳梵是如何沦为孤儿的！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正是妖王那吃人的体制啊！为了保护腹中老三，他们的父母逃出妖界。他们以为耳其耳梵已经长大，在这个和平的世界总能存活！ 妖王虽然有很多不人道的规定，但自从赶出眼镜王蛇后，迎阳山也没有谁伤身害命。谁知道出了个小唐人！而为了小唐人，妖王似乎不在乎妖的性命！ 心里流泪，但没有人说出来。 毛毛雨走进蛇林，迎阳山的秋天比其他山更为肃杀。九山还是一片杏黄枫红，瓜果满枝，迎阳山却已经落叶满地，残枝凌天。 毛毛雨是来请罪的。他说他对小妖们设了禁制，禁制却被打开，毫无痕迹。这一定是大妖在干预。但是小妖们都说没有见过大妖，听见说话了，但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就像毛毛雨说的，他想不出哪个大妖会跟着小妖们胡闹，因此他也根本没有设很强的禁制。 但就是有人这么做了。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阴谋。 第36回 佛子刚出藏书洞 赤练拐上解阳山 毛毛雨出去了，他的话越发加深了妖王的疑窦。 除了第一天的巧合，数月来，并无迹象。 难道知道小唐人出不来，他也进不去，放弃了吗？ 妖王侧身而坐，撑着眉头。 金花蛇站在旁边焦躁不安，他不想让大家把大王说得像个暴君，尽管大王看起来并不在乎。可是他知道大王是真的心怀妖界，尽管强硬冷酷了一些，但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这是个意外！他不该怂恿小妖们去找耳梵！小妖们这回倒很有种，没有把他供出来。 但是！真的是阴谋吗？她明明是迎阳山的间谍啊！她是为了迎阳山的安全才把信交给我！但是她为什么让我去找小妖们？对！她并没有让我去找，她只是感叹一句：小妖之中，也就耳其耳梵能担事儿！是我自己多事！她不让我交给大王，也是免得大王为这些小事烦心！也是为了免得小妖们受罚！对对对！她跟大王一样，面冷心热！ 金花蛇不觉地自言自语自舞自蹈，窸窸窣窣地，惊动了妖王。 妖王扭头看了他一会儿，金花蛇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大王！我就是想去跟大家解释，你面冷心热！ 哼！妖王嗤笑一声，又扭过头去拧着眉头。金花蛇就是搞不清状况！她在意的是大家对她的看法吗？不！她从来都不在乎！即便她带领妖界获得长生，也不需要谁来感谢她！她担心的是——到底是谁想对小唐人做什么？ 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真的放弃了吗？也对！既然大家都进不去，小唐人自然也出不来。捕风爷爷的禁制，既然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妖，至少也是有所了解的吧！二战三大怪物之一！面对九尾而活下来的妖！唯一的外来移民！唯一的原生妖！难道只是个书呆子？哼！妖王又是一声嘲讽的笑，总算放心了。她不信谁能进去抢走小唐人！迎阳山崩，藏书洞也不会开！ 此时，月崖子两片青石突然打开。小唐人站在洞口，笑道：捕风爷爷这个设置果然很没有人性！ 绿曼疑惑道：但你一靠近，它们就打开了啊！ “因为我没有人性。” “看来我很有人性了，撞得头破血流都出不去。” 绿曼紧紧抓着小唐人手走出来，缩头缩脑的生怕洞门又把太有人性的自己关在里面。 一抬头，一道红影幽灵般出现，低头躬身：大王有请佛子！ 绿曼望向小唐人，“大姐怎么知道你今天出来？” 红衫女子道：三公主！事情紧急，在下先行一步！ 说罢抱起小唐人就飞，绿曼大叫：赤练姐姐！等等我！ 赤练果然等她，月崖子本就是迎阳后山绝壁，三人顷刻出了迎阳。 阿契安吉拉从一处岩石后钻出来，叹一句：原来如此！手捏碎了岩石，悄然跟上。 绿曼从来没有出过迎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赤练姐姐！我们去哪儿？我们不是去找大姐吗？” “你跟着我就好。大王在解阳山。” “啊！她跟那个死眼镜打起来啦？那我要去帮忙！” 赤练面露不悦，反手一击，却飞快收回力道。解决她容易！只是死在这里，被发现了，去告诉黑曼巴，反而麻烦。 还是先把这个血缸子送去给大王，再送她上西天不迟！ 妖王又来到月崖子，看到已经自动关上的藏书洞，点了点头，回去。 她并不知道她将像耳梵失去兄弟一样，失去她的妹妹！并且，失去的样子都如此相同！ 四人很快抵达解阳山。进入一片枫林，赤练道：我先带佛子去见大王！妹妹在此等一等！ 三公主终于觉得有些不对，紧紧跟上，“既然见大姐，我也三年没见了，正想她呢！一起去吧！” 赤练脸一沉，到了这里就不必再装了！“他要去见的是解阳山大王！你要见你大姐就回去！如果，你回得去的话！” 绿曼脸色也变了，眼睛里喷出仇恨的火苗。眼镜王，那是吃掉她父亲的仇人，要吞食她母亲时，被黑曼巴从口中抢下来。母亲死了，却腹中有胎，黑曼巴没得什么定颜珠那样宝贝，全靠一身灵气维持母亲尸身不腐，苦苦抚育胎儿两百年，方才破卵而出，生为绿曼。虽是堂姐，却胜如亲母！对于自己亲生父母虽然没有见过，但从小听大姐讲过自己的身世，到了仇人的地界，怎能不恨！怎能不怒！ 绿曼并没有废话，上去就抢夺小唐人。外传里眼镜王和小唐人的一节她是知道的，眼镜王是什么人，她更是了解的！她怎能让小唐人去见眼镜王！ 小唐人自己还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妥，绿曼与赤练已经打了起来。 出手干净利落，令赤练也是目瞪口呆，左支右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节奏，立刻转为上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果然是黑曼巴的好妹妹！迎阳山的灵丹妙药都给你吃了！难怪一路没怎么劳我提携！ 绿曼也不慌，“哼！什么灵丹妙药？我这是天赋异禀，勤奋好学！” 赤练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信吗？天赋异禀，勤奋好学，不是用来指我们的吗？什么时候轮到这种靠出身的小毛孩了！” 阿契安吉拉本来只想偷偷观战，此刻不得不从一棵枫树后走出来，“赤练姐姐真是好眼力啊！” “你不是也识破过我么？彼此彼此！”赤练一手抱小唐人一手应付绿曼，还能回头跟阿契安吉拉聊天，“真是谢谢你啊！小禁制破得轻而易举！” 阿契安吉拉道：客气了！赤练姐姐弄晕个看守也是得心应手啊！ 哈哈哈，赤练大笑。 小唐人转着光头看来看去，实在是莫名其妙。绿曼却是急火攻心，自己在打架，她却在聊天。而且阿契安吉拉也是一伙的？她有点急！在眼镜王的解阳山，在迎阳山的两个叛徒面前，她要怎么救下小唐人？ 赤练诚恳道：你要不要帮我挡一会儿？我把唐僧肉给大王送去了来！ 阿契安吉拉摇摇头，“难得亲眼看看赤练姐姐的功夫！” “哈哈哈哈。”赤练回头狠瞪他一眼，“阿契！你终究不甘心三尾吧？但是，在解阳山，你认为你能独得唐僧肉？不如帮帮大王，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契安吉拉抱手依靠在树干上，“我就是来看看大王怎么吃这块唐僧肉。” 第37回 粉身碎骨救夫君 痴情决意报大王 赤练恼怒，回头加紧对付绿曼，望早解决。 然而绿曼却越战越猛，从来没有战斗过的她，竟然还有兴奋之意。这让赤练更加恼怒，也稍微乱了。绿曼乘势而上，甚至不顾小唐人，攻击力越来越强。赤练只手应付，却要保护小唐人不受伤，一时竟然被绿曼逼退。 赤练骂道：疯子！ 小唐人哈哈大笑，“绿曼！你这么招招杀我，赤练姐姐这么拼命护我，这很容易让人误会呀！” “哈哈哈。”绿曼也哈哈大笑，“你不在意就好！这才是我夫君的风范！哪像某妖，明明想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去，却不得不把你完完整整地送上去！” 赤练面红耳赤，加紧攻击，却是乱了方寸。 绿曼得心应手，终于也能闲聊了，“在她喜欢的妖心里，她连你的pi眼子也比不上！看来她很清楚这一点呢！” 赤练大喝一声，猛扑绿曼，绿曼软鞭一拨拉，巧使一个四两拨千斤，赤练猛发而来的力道反而打回到自己身上，不禁一声痛呼。比身体还要痛的却是她的心！ 是！在整个蛇族对眼镜王恨之入骨时，她崇拜他！是！在眼镜王被逐出妖界时，她努力修行成为了迎阳山最佳卧底，黑曼巴的得力干将，为的却是追寻他的消息！是！解阳山王族绝灭，是她传递消息，安排妥当，让他成为解阳山的王！ 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心事！包括眼镜王，也装作不知道！绿曼！小臭丫头！为何如此毒辣？甚至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戳穿她？让人看她的笑话！ 不能说的秘密被绿曼说破，又羞又怒达到顶点！赤练望空扔下小唐人，使出全力对付绿曼。 绿曼终究关心，刚要去接小唐人，低头见阿契安吉拉接住了，来不及担心或者放心，头上便遭一道劈山之力，脑袋里嗡嗡作响，若不是在藏书洞这几个月基础打得好，身强体壮，放在以前就已裂为两半。此刻虽只是头迸血点身未裂，气息到底混了一混，发昏这一会儿，又遭连头痛击。 瞬间青丝飘红梅，血花四散随夜风，赤练哈哈大笑，越打越起兴。 绿曼只由得她打，且不躲，迅速调整气息，内里灵气又扭作一股，身体便也旋转而上，双腿紧紧绞住了赤练。红绿绞缠，似人似蛇似绸缎，红中有绿，绿中有红，难解难分。 终于到了这一步！缠，就是蛇族的基本功！其他的都是花招！现在就比气力，比耐力。 小唐人落在阿契安吉拉怀中，定定地看着他，上一次在这里，他把他从眼镜王手上带回，相处还算愉快吧！今天，是真的搞不懂了！ 阿契安吉拉像看着一块珍贵的仙肉，问道：大王在哪儿？ “去！”赤练跟绿曼纠缠的同时，指出了一条明路。是真的明路。在黎明前的黑夜里萤火组成的一条路，蜿蜒到远方。 阿契安吉拉抱着小唐人踏光而去。绿曼伸手大叫，乍一分神，便遭赤练身化为刃，拦腰斩断，下半身坠落于地，化为蛇尾。 绿曼腰间鲜血喷涌，却仿佛忘记腰斩之痛，上半身望前飞向萤火。 千匹红锻漫身而来，再次将她缠了个结实，更勒得腰间血落如雨，“还真是顽强啊！” 绿曼痛得几乎昏过去，头发皆汗得贴在身上，却是回过头来，煞白着一张脸望着赤练笑道：解阳山没有蛇妖，你心上人馋了好久吧！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去给他吃？他一定很有兴趣吃我的！ 赤练往后狠狠一勒，腰间血雨倾盆，绿曼脸上再没有丝毫血色，却还强笑道：“啊！对了！连被他吃掉，你也嫉妒呢！你还真是变态啊！你梦想的死法，一定是死在他的肚子里吧！然而，你没有想过，你会变成屎被他屙出来么？” “去死！”赤练一声暴喝，红锻变为红光，乱纷纷切入绿曼的身体，好似红绳切豆腐，绿曼仅剩的上半身一时间筋骨寸断，吐出一大口鲜血，又笑道：“啊！你以为最好的结局是死在他的肚子里，却没有想过最后的结局是变成屎污染他脚下的土地！还有可能粘在他的脚底，被他蹭啊蹭啊蹭不掉啊哈哈哈！是不是很爽啊？” “去死！”赤练收了红锻，身复原形，她已经难得去追究这丫头何时炼到这般坚韧的身体，到此刻竟还不死，还出口伤人，又是句句踩住她的痛点，恨得将绿曼缠了一圈又一圈，暴怒之下的力道足以将她粉碎。 绿曼逗她这会儿原是要激她亲身来缠，到缠住的那一刻，趁赤练尚未发力，积攒半天的力量轰然爆发，震开赤练，赤练一时间竟被她突然爆发的力量震得筋骨断裂瘫软落地。绿曼也不耽搁，脱身便飞快向消失在远处的萤火赶去。 飞不上一里地，便被扬起的赤斑斑蛇尾紧紧缠住，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点萤火消失。 赤练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你才是变态吧！喜欢一个婴儿！” 绿曼回头，“喜欢婴儿怎么了？婴儿不会长大么？你倒是喜欢老妖怪，老妖怪把你利用得都不好意思吃你了！” 赤练怒吼：他没有利用我！ “是！他利用的就是你的自愿！就是眼瞎看不见你自愿献上的赤条条的身子啊！” “你去死！” “就会这句！难怪他不要你！总是你哪天独自个啊啊啊死啦死啦死啦地叫吓跑人家啦！姐姐能把口语练丰富点么？” “去死……”赤练声音弱弱的，眼中噙泪。 两蛇再次交缠，各自用力，赤练明显精力不济，皮肉被只有半截的绿曼绞得碎裂，丝毫不觉得疼痛，一辈子仰望，一辈子等待，他对所有人无情，对谁都能大开杀口，并且微笑啖之。她迷恋这样的他。变态的愿望——确实如果不能陪他的话被他吃掉也好，但他竟然对她下不了手也下不了口，这是非常之无情吧！这是嫌弃至极吧！ 看她眼中水雾悲凉，软弱无力的模样比平时拒人千里的孤高十分不同，到底绿曼也是知情懂意的人，突然有点心疼，松了力道，“赤练姐姐！” 赤练被这一声喊得回神，眼中红光暴涨，看着盘缠的躯体下筋骨寸断，皮肉爆裂的绿曼，一生无处安放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你还真是顽强啊！为了你的婴儿夫君！就用你的碎肉骨渣去等他长大吧！” 轰！ 绿曼破碎如粉的皮肤终于没有撑住，血雨肉渣喷薄而出，漫天而降。 赤练站在扑头盖脸的肉沫血雨下，哈哈大笑，状似疯魔。 第38回 眼镜王生祭佛子 黑曼巴斩杀赤练 什么？！蛇林里妖王拍座而起，赤练，她的心腹探子，把求援信交给了金花蛇又貌似无意地说起小妖里面只有耳其耳梵能担事儿！如果是平时，她会认为赤练跟她一样眼光独到！但是发生在这一连串巧合之初？ 妖王没时间听金花蛇所谓面冷心热的辩护，火速往月崖子飞去。 藏书洞还关着，但岩石上留下了线索！故意留下的线索！指向明确！ 阿契！你为何不通知我？又独自冒险？ 这么一叹，妖王却也选择了独自冒险。绿曼！小唐人！情急之下她实在顾不得太多。 到解阳山比他们快了数倍，这就是足不出山的黑曼巴的实力。 也差不多就是小唐人见到眼镜王之时。 眼镜王看到阿契安吉拉并不意外，眼神招呼后，就亲切地牵着小唐人的手。小唐人还是第一次见人形的眼镜王，脸白得跟僵尸一样，却又黑气罩身，看不清五官，就像棺材里的僵尸突然行走起来热情待客。 怪石嶙峋的深洞里有深厚的土壤，能听见淙淙的流水，高高的祭坛，华丽的灯火，这似乎是眼镜王所能想到的最高规格了，花里胡哨。还不如第一次那个冷冰冰黑漆漆的王殿有王气呢！ 但是眼镜王的层次明显不一样了，显然也受到了小唐人血的滋养。境界高了，品味低了？ 阿契安吉拉四处打量，也真是难为眼镜王了！很是虔诚呢！可这是搞什么鬼？ 那满桌满盘，请小唐人做客？因为受了他的血恩来谢恩？ 眼镜王也不招呼阿契安吉拉，拉着小唐人坐在首席，倒酒双手奉上，僵尸脸硬是扯出笑意，“佛子请！” 小唐人一口干掉，撩起小袍，拿杯子屁股后接着，哗啦啦一阵然后举起来，“大王请！” 阿契安吉拉拼命忍住笑意，眼镜王脸都变了，要怒又不敢怒，尴尬得不知所措。小唐人砰地放下酒杯，“佛子给你暖酒还嫌弃？” 眼镜王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你敬酒我喝了，我敬酒你不喝？这么不给面儿我就走了！” 小唐人起身，眼镜王连忙道：“我喝我喝！”万分艰难地端起酒杯，又百感交集地敬了一下小唐人，“多谢佛子赐酒！”说罢干掉。 小唐人拍手大笑，“痛快！找我干嘛呀？” 这杯酒确实痛快，虽然没有什么怪味，事实上眼镜王也没敢去品味，但确实是这杯酒把他伪装的脸面打破了，开门见山：前日佛子血洒九山，小王也得了恩惠，进阶神速！甚是感念佛子！但求佛子再次提携！所以，特挖此洞，亲设此坛，望佛子血祭此坛！ 那灼灼的目光，把杀人说得如请客吃饭般客气，连阿契安吉拉也替他难为情，不过还是要赞叹他的聪明。原来是这么个吃法！不错！吃到嘴里有毒，但血流到土里，再独占这灵气，照前日巨妖突破，大雕化妖来说，眼镜王必然得大造化。 小唐人倒是直接：我没有血了。 “啊！”眼镜王猛地起立，在小唐人脖颈上一掐，几乎站立不稳，如此大费周章，居然缺少这珍贵的血液！ 阿契安吉拉也诧异地看着小唐人，没有血了，还活生生坐在这里，真是奇人啊！ 眼镜王又变回了僵尸脸，直直地盯着小唐人，半晌，阴冷地道：“那么，就以你的肉来养我的坛吧！” 小唐人站起来，“不行！我连指甲盖都不能给你！” 眼镜王瞪大眼睛，甚至要怀疑眼前这个婴儿是不是小唐人了。他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越发想不明白。这真的是那个力邀他吃肉，为九山而血空的小唐人么？他称他佛子，当真是真心实意的！如佛饲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一直以为小唐人有着这样的觉悟呢！ 阿契安吉拉也再次对他行注目礼。因为他自残，到处请人吃肉的作风，波斯莉抱怨过好多次捉影奶奶家饭难吃。现在他居然珍视起自己的身体来！这是突然开窍么？ 小唐人义正言辞：是！我剐尽全身的肉流干全身的血，也不会有感觉。但我这个花瓶是有主的！以往戕身流血之事我不会再做！ “主是谁？黑曼巴？” “主是谁？”小唐人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但他是自身快要消散也要维持着我身体的人！既然他把我从血沫肉星塑造成人形，我就保持这个形，谁都别想动我！” 眼镜王思考了一下，“很好很好！难道这就是黑曼巴说的那个老祖宗？哈哈！迎阳的老祖宗我咋不认识？就算有这么一个人吧，他养你，甚至自己的形体都维持不了也要维持你，那只能说明你的身体真的很有用！就像炼丹，他只是把你养肥了吃而已！”眼镜王眼睛放光，越发肯定小唐人有大功用！只不过丹还没炼成，老祖宗还没下嘴而已！所以此丹才具奇效的同时有剧毒吧！ “就算他是养着我将来吃的！那也是他吃不是你吃！就像别人养的猪，你不能偷去吃吧？” 眼镜王瞠目结舌，“你还真舍得形容你自己啊！真是一颗奇丹！还能认主！”眼镜王眼里再次闪过光芒，这是不是说明此丹已成？物能认主，就是好东西啊！ 眼镜王张口要吞，斜刺里一剑刮来。 眼镜王冷笑：当日谢你提醒，那时他还是个死物，吃了有害无益！但今日无需在等！ “我也不想再等！”阿契安吉拉欺身而上，根本不考虑自身实力，直刺眼镜王。 眼镜王暂时放开小唐人，阿契安吉拉太弱了，解决了再吃个清静！ “今天就算你有三条命也救不了你！” “哈哈！”阿契安吉拉当即一尾断落，化为原形，摆动着两条尾巴，又立地为人，再次朝眼镜王展开攻势。 小唐人站在一边看得呆了，为什么要不惜性命救我？为了波斯阿姨吗？那刚刚为什么不帮绿曼？因为知道最终都得见眼镜王吗？为什么带着我来找眼镜王？因为走不掉吗？星罗他爹！儿媳妇是真的搞不懂你了！ 瘫软在地的赤练看到突然而至的黑曼巴，笑了。那种死而无憾的笑，令人不寒而栗。黑曼巴低头，其实不用低头，她也感觉到绿曼的气息。这……碎成一地的气息！ 如椎刺心，噗地一口鲜血喷出。 赤练呵呵笑道：我也是你的堂妹啊！哈哈哈！性冷大姐还真是多情呢！这么碎渣渣的妹妹，不好看么？ 一光闪过，赤练毙命。黑曼巴轻轻地跪倒在地，生怕压痛那肉沫，她缓缓俯身，双手轻抚大地，无法收拾这堆血沫肉星！它们无处不在！它们还是绿曼吗？这个她亲手从胎儿抚育长大的女孩！ 此刻，她忘了老祖宗！忘了小唐人！犹如剜心。 啊！一声惨叫划破十面山的清晨。又一次地，眼镜王伤害了她最亲的人！ “眼镜王！”十山回响。 第39回 阿契舍身代祭坛 佛子金口度红颜 眼镜王的山洞中也嗡嗡作响。 “啊！”眼镜王暂时抛开只剩一尾的阿契，分叉的长舌在两边嘴角一舔，“黑曼巴来了！还真是想念她啊！” 刚要出洞，他又停下来，“对了！我现在不能寻仇作乐！”扭头望向小唐人，目光满是垂涎，脚步趋前，又收起了口水，决定还是用最保险的方式获取他的力量，“你是自己上祭坛呢？还是我把你削成一片片地端上去呢？” 因为有了要保护的东西，虽然是没有感觉的肉体，小唐人有了一点点茫然无助。他终于像个婴儿，环抱住身体，一步步后退，撞倒了桌上杯盘，也无法避开。 眼镜王手到擒来，嘿嘿笑着提起他走上祭坛，同时一手撇向后面，要除掉那个碍事的阿契安吉拉。 轰！洞中突然地震般一片叮叮当当，东摇西晃。阿契安吉拉随着突然倾斜的地面斜滑下去，旁边的桌子也随着地面移动过来，堪堪挡下眼镜王的杀招，登时被击了个粉碎，将阿契安吉拉压在这一堆碎砾中。 黑曼巴还真是力能撼山啊！这是想把他震出来么？ 眼镜王怒目圆瞪，“黑曼巴！”但他为今日，设计已久，此刻怎肯再生枝节？将小唐人扔进祭坛，手化千刃，如下刀子般，漫天朝小唐人扎去。 喵——呜—— “阿契安吉拉！” 眼镜王怒吼，他全神全力都在刀子上，倒没注意阿契安吉拉突然撞身而入。漫天的刀子扎在他身上，皮肉毛发纷纷下落，骨架挂着血糊糊的肉丝跌落在小唐人身边。 这本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发生在阿契安吉拉身上，被撞到一边的小唐人目瞪口呆。 这一声发自肺腑的怒吼也惊动了黑曼巴。黑曼巴瞬时抵达。 眼镜王的祭坛位于解阳峰拔出的空洞中，底下是凶猛的漩涡，十面山的所有河流自此流向外界。湿滑的绝壁已经被洪水浸润成猪肝色，无处着力。险要隐蔽的地势不是关键，关键是眼镜王一定用尽了毕生之力，设置了非常强的禁制。 此刻，九山也全面抵达。他们即时响应黑曼巴联攻解阳的请求，倒不是为了黑曼巴甚至不是为了小唐人，只是为了自己。 眼镜王是什么人？他们非常清楚！一旦眼镜王独得小唐人，那么接下来就是十面山的毁灭！眼镜王绝对没有什么家乡情！就算有情，也是仇恨！毕竟当初他被黑曼巴赶出迎阳，其他山也没有收留。一来他过于危险！二来出于惯例，为了各山和谐，大家自觉不收留其他山驱逐的妖。驱逐出山，便是逐出妖界。 解阳山被眼镜王占领后成为唯一没有屏障的山，专门招留四处出走流放的妖。因此九山到来迅速，竟未遇一人阻挡。毕竟大家要么是狼王的原住民，要么是流浪妖，向心力不强，求生欲倒是蛮强。也难怪眼镜王这等大事都不用他们！ 当然，眼镜王从来不在乎什么解阳山，也不希望小唐人的血肉惠及其他人。他才独设隐秘祭坛。 也为此，无数大妖包括前不久突破的巨妖围住洞口，一时间却无法破开眼镜王的禁制。 禁制自然是可以破开的，但需要时间。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一门之隔，小唐人危在目前！ 眼镜王感受到洞外巨量妖气的集结，他被包围了。无路可逃，只有小唐人才有可能帮他突出重围，踏平这十山！ 顾不上阿契安吉拉那碍眼的碎肉毛发和光秃秃的骨架，眼镜王黑袍一展，双手向上，漫天刀子再次浮起，“小唐人！来吧！用你的肉养我的气！我会永远铭记你的！你我永为一体！去！” 几乎同时，洞外黑曼巴捶山痛呼：白爷爷！没有他的十面山就不用守护么？ 咔……咔……咔……地心深处传来巨大的力量，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把解阳山撑开。洞口开了，祭坛裂为两半，阿契安吉拉在一半，小唐人在另一半，刀子哗啦啦地朝裂缝中洪水入去，叮叮当当几声回响后，眨眼没影。 眼镜王看着洞口的众妖，他不知道他得罪了哪位大神，但用小唐人养坛之事目前是做不了了，只待今后。 眼镜王捞起小唐人跳入裂缝。黑曼巴投身而入拉住小唐人的手臂。眼镜王没有时间争执，垮啦撕下小唐人的胳膊。 将将临水，一位巨妖跳入裂缝，夺过小唐人。力量悬殊巨大，眼镜王只得入水遁走。 黑曼巴拎着胳膊，巨妖抱着小唐人，飞出裂缝。小唐人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白生生的胳膊上没有血，身上也没有血。为了九山，他真的血空了。 恭恭敬敬地放下他，巨妖跪倒，对他磕头。 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此刻在巨妖的影响下，受过小唐人血恩的九山众妖都跪下磕头，“救佛子来迟！使佛子伤身！我等罪该万死！” 黑曼巴没有跪，呆呆地拎着那条胳膊，救下了小唐人，她又想起她失去了什么。 波斯莉力量弱，来得慢，此时在门口看到那堆猫毛猛然晕倒。迎阳山其他妖收拾着阿契安吉拉的身骨。黑曼巴呆呆地向绿曼丧身之处走去，无论如何，她要亲自收拾起绿曼的尸骨！ 小唐人看着黑曼巴的背影，巨妖抱起他跟在黑曼巴后面。说起来，九山没出什么力，救下小唐人的是迎阳山。九山众妖都跟随来到了绿曼丧身之处，半山腰处一片火红的枫林。 黑曼巴跪倒，轻抚大地。刚刚下过一场雨，绿曼的皮肉碎骨有的黏在地上，有的被风吹得挂在树梢，有的被冲到水洼，有的不知道被风吹到什么地方。零落成泥碾作尘，她无法收拾。 她伏在地上，脊背颤抖，却哭不出来，一手还抓着小唐人的胳膊，只是忘了放下。 小唐人看着那些草丛林间水洼里绿色的碎皮，红色的血肉，轻轻一叹，“绿曼！不是要当外传女主角吗？” 火红的枫林里幽幽升起翡翠般的绿光，星星点点，汇聚一片，连成一条，悠悠荡荡。 黑曼巴喜极而泣，双手向上，轻轻捧着绿曼灵气缀连的碎体。 巨妖再次跪下，双手高举小唐人，“佛子金口玉言，法力无边！” 众妖都为此情此景震撼，情不自禁也都跪下，“佛子金口玉言，法力无边！” 第40回 为解情意佛子修人 甘执迷途妖精为畜 黑曼巴喜出望外，捧着绿曼飞身直回迎阳。巨妖抱着小唐人也送回迎阳。迎阳众妖也护着阿契安吉拉的骨架和碎肉回去。 八大妖王和一位迎阳长老聚在解阳山，召集解阳众妖道：不能让眼镜王卷土重来！你们选一个王出来！ 狈军师站出来道：只待狼王！ “狼族不是灭绝了吗？” 狈军师还是坚持：只待狼王！ 狼狈之情，可以理解。关键是山不可一日无主，不然就会出大事，九山也不得安宁。因此，众王又劝道：军师忠义可嘉，但狼族绝灭，军师可自立为王！ 狈军师还是那句话：只待狼王！ 死心眼！众王没法再劝了，倒是很想替解阳山代理一下，但谁去代理？八王面面相觑，也看了一下迎阳山长老的表情，迎阳山虽然目前实力最弱，但赶出眼镜王，实是迎阳首功。 而且弱是弱，但黑曼巴的关系不一般，上一次请出潜修就算了，好歹是迎阳自身储存，这一次喊出的又是什么人？他们可不想咔咔被那个白爷爷把山崩了！这个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弄不好就是第三次妖界大战。 众王只得叫狈军师整顿山防，清点妖民，嫌疑者或除或逐，有事可请九山帮忙。狈军师答应了，众王才退出解阳，各回本山。 捉影奶奶和捕风爷爷得到消息，即时赶回。 捉影奶奶看了小唐人一眼，“这个，胳膊先保存吧！反正也不会腐烂！”接着跑到绿曼和阿契安吉拉稀碎的身体面前，哈哈大笑，“好好好！老婆子好久没有治过这么重的伤了！” 黑曼巴喜极而泣，波斯莉转瞬苏醒，捉影奶奶这么说，显然有救。 捕风爷爷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唐人，明明禁制就是不通读读通那些书，就出不来。他都没想着让他读完，只想着几年十几年，风声过去了就放他出来。这才短短几月？ “小唐人！” “嗯？” “你通读所有藏书了？” “嗯。” “你读通所有藏书了？” “捕风爷爷！我要修人！” 蚊子愣住，修人？他相信他读通了！唯有尽知，才想尽解。 他是说过洞中藏书，六道尽涵，他可择一道修行。但是没想到，他要修的是人！六道之中，人在中间，也算是一个好道，但人是欲望最多感情最复杂的生物，人生却太短，于是人也是最堪不破的，世世循环，无休无止！连金蝉子，再上西天，也修了十世！ 即使妖，也只是修人身，谁看得上那短短的人生呢！ 修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连畜牲也不会去修人！就算畜牲再世为人，也是因果循环，并非刻意修为。畜牲如果开窍，修的也是妖。 哈！捕风爷爷啼笑皆非。他唯一的高徒，无欲无求，无情无心，天生的佛子，要去修人，这算不算倒行逆施？ 捕风爷爷思索半晌，“人道？谁能教你呢？这里没有人！” “女儿国不是有吗？” 捕风爷爷惊道：“你要去女儿国？” 小唐人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望了碎渣渣的绿曼和阿契安吉拉一眼，走出来。 捕风爷爷赶忙追出来，“既然你书都看完了，把我的金手指还我！” 小唐人头也不回，“扔了。” “扔了？”捕风爷爷差点又吐血，想想补不回来，还是忍了，但忍不住嘴里还是要叨叨：这好歹是作者赐给你的金手指，你这么随便乱扔是不是不太好？而且，虽然是根木棍，也凝聚着我的力量和法术嘛，算是个低阶法宝，拿去哄小孩也好啊！ 小唐人终于回过头来，对耳边嗡嗡乱噪的蚊子笑道：要什么金手指？我就是金手指！ 捕风爷爷看着他，不明所以。小唐人道：你是作者，还没有明白我的设定么？我！就是他们的金手指！ 小唐人往前一指，向等着他的众小妖走去，小妖们却没有像以往欢呼雀跃，而是停止不前，欲言又止，只是不停抹泪。 小唐人皱皱眉，“怎么老子说了一句装逼的话，你们也不捧个场？这么见异思迁？最近又喜欢谁了？” 小妖们听了他这句，跑过来抱着他围着他大哭。 小唐人被他们扑得坐在地上，以婴儿之躯，唯一手臂，还要摸摸这个头拍拍那个背，“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想我了！让你们担心了！”人丛里看来看去，却不见耳梵跟耳其，便问：耳其呢？还关着么？耳梵呢？还在修炼么？ 小妖们愣了一下，都松开他，收了声，只是默默流泪。 小唐人倒没见过他们今天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大声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耳其耳梵到底怎么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也炸开来，连里面的大妖都静下来，面面相觑。 静默中，终于有一个小妖哭哭啼啼地把耳其耳梵的事告诉了他。 小唐人沉默地立着，才装逼说了是小妖们的金手指，就把自己左膀右臂给倾了！这真是才装完逼就被打脸！ 妖王一边看着碎渣渣的绿曼，一边焦心地走来走去，小唐人没装逼，他是小妖们的金手指，不然也不会一言让绿曼回魂！也许当时该让耳梵带着耳其进去找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捉影奶奶举着银针小心翼翼地缝着绿曼的碎体，头也不抬，“大王不要干扰我，心乱就出去。” 妖王正要转身出去，小唐人却已迈步向耳其家走去，小妖们想拦，拦不住，要背，也不肯，只好随着他到了耳其家上面的小山包，才散去。 以前就简陋的家短短几月已成残垣断壁。小唐人刚踏进门扇脱落的门槛，一只灰色猫咪一瘸一拐蹿出来，乱七八糟的屋里又是一阵叮叮嘭嘭，猫咪跌跌撞撞跑到他脚边蹭着，昂着头喵喵叫。 相处三年的原形，小唐人如何不识！只是比原形缩了三圈，瘦骨嶙峋。但那灰色的皮毛，如此熟悉，银灰色的眼睛里莹黄的十字瞳，正仰望着他。 小唐人弯腰抱起灰猫。当初耳其就是这样把他从脚边抱起。灰猫的右前爪紧紧护着怀里，仿佛那里有什么宝贝，难怪刚刚用三条腿走路。小唐人坐在门槛上，拉拉他枯枝般的小爪子，灰猫望着他，要松不松的样子，仿佛说：给你看一眼，可别抢！ 其实它的右前爪已经和胸膛黏在一起，根本也松不开，但它那枯瘦的爪子也捂不住，里面的宝贝还是露了出来——枯黄的碎毛、发黑发白的细碎骨肉，就仿佛太贪婪太挑剔的人吐的一堆肉皮骨头。 小唐人伸手覆在它的爪子上，突然笑了一下，“真讨厌！见到这样的你们我也不会哭！” 毛毛雨走到门口，手上端着食盆，看见小唐人惊呆了，没想到耳梵还让他靠近！耳梵自失去灵力之后，可是谁都不让靠近的啊！愣了一下之后，气血冲顶，厉喝道：你又来祸害它！ 说着就要把灰猫从他怀里抢过来，灰猫却突然从小唐人腿上直立起来，狰狞地冲他一声喵，另一只爪子也直接抓过来。 毛毛雨退后，把食盆重重地扔在地上，“真是畜牲！不识好歹！” 说完却看了看小唐人，见小唐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毛毛雨又咆哮：我说它是畜牲！ 小唐人看着他，摸摸灰猫的头，“嗯，你没说错啊，它是畜牲。有问题吗？” 毛毛雨为之气结，半晌才缓过来，“我不明白耳梵喜欢你什么，还有耳其为你违反禁令，这两兄弟都是傻子！为了你，一个碎尸万段，一个灵智尽失，你却觉得这没问题？” 小唐人望向远处，“我没有感觉，你不要说我觉得没问题。” 毛毛雨沉默地立了一阵，一只猫去守护一个花瓶，却被花瓶砸伤了，能怪这花瓶吗？他只是不知道该把气向谁发，可是现在既然只有小唐人能接近耳梵，他也只好交待道：它不肯进食，不肯洗澡，有人靠近就发狂…… 小唐人摸着灰猫斑驳结块的毛皮，“以后，就由我来照看它吧！” 毛毛雨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小唐人端起地上的食盆，“从猫妖变成猫，有问题吗？” 灰猫望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小唐人笑道：真是一只体贴的畜牲！ 小唐人端起食盆凑到它脑袋底下。灰猫低下头吃食，恨不得把鱼汤一口吸进肚子，噎得直伸脖子。小唐人揉着它的脖子拍着它的背，它好一会儿才重新掌握吃食的方法，虽然还是有点急躁，但好歹像一只猫了。 小唐人看着它，“我没有感觉，你们是有感觉的。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灰猫抬起头，扒了扒他的肩膀，却碰到他白生生的断臂，不由得探头看来看去，甚至钻进他衣服里面去，好像以为他把胳膊藏起来了，到处没找到，急得喵呜乱叫。 小唐人安抚地摸摸它的头，“你看，我自己断了胳膊没感觉，你倒有感觉了！为什么你们见到完整会动的肉体就开心？见到残缺沉默的肉体就伤心？那个把血沫肉星凝聚成人形的人，如果再见到稀碎的我，是不是也会伤心？尽管，为了我的完整他已然形影飘零，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但是，我想要保护这个肉体。” 灰猫抬起头看着他，却不敢碰他的胳膊，仿佛怕碰疼他似的。 “耳梵！我想要去理解你们！” 第41回 醒着梦着皆活着 无生无死非人生 捉影奶奶果然神医妙手，竟然将稀碎的阿契安吉拉和绿曼修复完整，各自送回去养伤了。 小唐人这里，捉影奶奶只是封存他的胳膊，却没有再提给他疗伤。大家都懂，连稀碎的阿契和绿曼都能治，却不能接上小唐人的断臂，一定就是不能。 小唐人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决定修人，却连这个人体都要保不住了。每天陪着猫，猫也终于愿意离开小屋，随他出来放风。只是三条腿走路实在不便，甚至连小唐人的小短腿都赶不上。 小唐人走了一段，回头等着它，见它一瘸一拐地到了跟前，便蹲下来抱它。可是他那唯一小手也抱不住它最近慢慢长回的身体。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倒是看见它贴在怀里的右爪微微发抖。 小唐人托着它的右爪，“可以放下了吗？” 它的右爪和那些碎渣早已粘在一起，在小唐人的帮助下好一会儿才撕扯开来。小唐人又将它胸前粘着的皮毛碎渣一点一点扒拉下来，兜在衣服里，“我们可以将他安葬吗？” 灰猫默默地跟随着他，仍然一瘸一拐，仿佛还不太习惯用四条腿走路。一人一猫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破败的小屋，将耳其枯碎的身体安放在床上，盖上他最喜欢的虎皮裙。灰猫呆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绕到里边躺下，小唐人爬上床，轻轻地躺在外边。 十分安静，他们仿佛怕惊扰中间睡着那个人。以往，总是中间那个人惊扰他们，他总是打滚磨牙说梦话。这大概就是残缺沉默的肉体和完整会动的肉体之间的区别吧！ 两天两夜。 灰猫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小唐人扭头望着它，“你们的感觉还真是矛盾，伤心到死，肚子还是要吵。” 灰猫跳下床。小唐人也起身，跟着它出去。一直到山谷下的小河边，灰猫跳进去抓了几条鱼起来，扔几条给小唐人，剩下的堆在自己面前狼吞虎咽。 小唐人也学它的样子，抓起一条小鱼塞进嘴里，一忽儿，就从小袍里掉了下来，在地上活蹦乱跳。 灰猫喵喵大笑，抓起那条不知经历了什么的鱼又塞进自己嘴里。 填饱肚子，灰猫又飞快向山上跑去。小唐人小短腿，现在倒赶不上四条腿的它了，只能慢慢爬。 等他爬上去的时候，灰猫已经将屋扒塌了，像一个坟堆。它坐在坟顶，像一块墓碑。 夕阳西下，小唐人捡起地上那根耳其自制的金箍棒，插在了坟前。灰猫看着他，缓缓地溜下来。一人一猫漫无目的地溜达。最后溜到学堂，推开门，倒惊起门楣上一窝雅雀，扇动着月光里灰尘迷漫…… 短短半年，竟从热闹至于荒凉！ 小唐人盘腿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灰猫卧在他腿上沉沉睡去，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小唐人有一下没一下，轻缓地抚摩着它。 睡着，醒着，梦着，这就是活着吗？ 阿契安吉拉醒了，波斯莉握着他的手亲吻不停，啪嗒掉泪。阿契安吉拉却没有重生的喜悦，冷冷地道：莉莉！你大概不懂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波斯莉泪眼迷茫地望着他。 阿契安吉拉微微闭眼，又问：小唐人怎么样？ 波斯莉赶忙擦擦眼泪，安慰道：“他很好。”连胳膊掉了的事都没敢说，生怕阿契安吉拉担心。 阿契安吉拉叹了口气，微微一笑，闭眼休息。 波斯莉也笑了，心疼中泛起一丝甜，总算除了自己，阿契对这个世界不全是冷漠厌弃了！他对星罗都十分冷淡呢，对小唐人倒像一个慈父了！ 绿曼醒来便将阿契安吉拉与赤练勾结之事告诉黑曼巴。妖王却没有说什么。是阿契安吉拉救了小唐人，不惜死得稀碎。这样的阿契安吉拉，她想不出应该怀疑他什么！ 绿曼惦记着小唐人，却始终也不见小唐人来，于是刚能下地就跑来看他，小唐人正抱着猫坐在学堂台阶上晒太阳。 “你怎么不来看我？”绿曼嘟着嘴。 “大王不让我去看你。”小唐人转头看着她，“大王应该也不许你来看我吧？” 绿曼气呼呼地在他旁边坐下，“对啊！她就是觉得我还小呗！再说了，”绿曼上上下下看看小唐人，“你该有的都没有，我能对你怎样？” “我该有的……”小唐人看了一眼灰猫卧住的裆，偏过头去，无语。 绿曼满脸绯红笑嘻嘻地歪着头看他，“夫君真可爱！就是你什么都没有，我也能高！” “要不是在那群憋得要出火的小妖中间当定情信物三年，我差点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下流！我说的是高兴！”绿曼扭过头去，耳朵却躲不开，于是暴露在小唐人目光底下的耳朵都要燃烧起来了。 “我信。”小唐人扯扯她红红的耳朵，“所以我说，你们靠想象也过得很快活嘛。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本事啊？” “你！”绿曼转过身来，尽管那是一只没有感觉的手，她的耳朵却要熔化掉了，呐呐道:“我也不是凭空想象啊！你说让我当外传女主角……” “那是你的追求，并非我的许诺。”小唐人放了手。 “你！”绿曼唰地站起来，一脚把他踢下去。小唐人滚了一坡台阶，站起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倒是灰猫随小唐人翻了几个跟头，跌落尘埃，喵呜一声弓起背朝绿曼直扑而去。绿曼一脚把它踢开。灰猫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小唐人看了一眼绿曼，单手去抱受伤的猫，猫越长越肥了，一只手好难抱住。 绿曼飞身而下，捏着他空荡荡飘飞的袖子，“你好会赖人啊！”说话笑容却僵在脸上了，犹自不信地把手伸进袖管里去了摸了摸。 小唐人扭头微笑地看着她，绿曼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一把把他上衣脱了，看着他的断臂，眼泪潸然而下。 “行了！”小唐人把衣服穿好，“每个人看到我这里都要哀悼一下！你更好，还要挖开坟来哀悼！” 绿曼眼泪扑扑直掉，就仿佛关不上闸门了，咬牙切齿：是死眼镜吃掉了吗？ “你着实冤枉人家了！在捉影奶奶那儿呢！” 话音刚落，绿曼已经飞身而去。落在捉影奶奶家门口，晃了一晃，不及站稳，便冲进去，大呼小叫：喂！吃屎奶奶！上饭上饭！ 一堆苍蝇冲出来围着绿曼转，绿曼皱皱鼻子，也不赶。捉影奶奶从里屋慢悠悠地飞出来，也不恼，反而嗡嗡大笑：“哎哟！稀客稀客！还有主动来我家讨饭的！真是稀客！” 绿曼往桌前啪地坐下，又叫：上饭！ 捉影奶奶热情地凑上来，“干的稀的？鲜的陈的？鸟的兽的妖的？有没有特别的喜好？” “呕呕呕……” 捉影奶奶绕着她的呕吐物飞了一圈，“嗯，大王给你补了不少好东西！”一只触角沾起来放进嘴里咂咂嘴，“可惜了！太鲜！我还是喜欢纯粮纯肉经过大肠制造！” “呕……” 绿曼吐得搜肠刮肚，抹抹嘴巴，不理那一堆扑上去的苍蝇，只看着嫌太鲜的这只：“你能让小唐人断臂重生，我干的稀的鲜的腊的鸟的兽的妖的都吃！” “噢！还真有当女主角的觉悟啊！我倒想给你整个海陆空全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可惜了！” “怎么了？” “他的胳膊我倒是保存着，但是不能接回去。” 绿曼刷地站起来，大叫：“为什么？小唐人伤身多次，你不都治好他了吗？你这里有的，我全吃，行吗？” 捉影奶奶深深地看着她，“你以为我用我的美食来验证你的感情啊？别给自己加戏！作者不允许！” 绿曼这才真的忧心了，是啊，捕风爷爷用生命在写外传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把主角写残呢？但她还是不愿相信，“我……我都那样了，你能接好，为什么接不好他的胳膊？” “正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才接不好。他脖子上那几个洞不是你咬的么？他不是人，物也有寿，他已经开始损毁了，不能修了。我不但不能接回他的胳膊，而且他的身体一旦小磕小碰便随时可能碎裂瓦解！” 绿曼脸色顿时苍白。飞快冲出去。她为什么要咬他呢？为什么要踢他呢？他现在不会已经解体了吧？ 绿曼猛冲，不顾刚刚复原的体内一阵阵气血摇荡。当看到小唐人还坐在学堂台阶上抱着猫，她反而慢了下来。轻轻落到他身边，隔着两个台阶，半天才若有似无地靠在他袖管飘荡的肩上，仿佛怕一靠就散了，“夫君！我还等你长大呢！你是外传的主角！主角，是不许死的！” 小唐人茫然，“我还不知生，倒要死了吗？” 彤云遮蔽太阳，漫天雪花飘零，绿曼抱紧这个没有温度的肉体：冬眠期，你可以和我一起吗？ 小唐人刚要说话，绿曼补充：特许你带猫。 初雪，是十面山冬眠的讯号。尽管这场雪罕见地只降在迎阳山，可能另外九山实在是被小唐人的血延长了寿命，雪中望去，还是一片灿烂秋景。 黑曼巴是个看天行事的，依然下令准备冬眠。迎阳山该撤的撤，该布置的布置，正在有条不紊一如往年般进行，除了解阳山外的八山突然到访。到访的不止是妖王，还有各山的巨妖，甚至……潜修！ 第42回 八山侵袭夺舍利 迎阳拼死保佛子 黑曼巴正巡视边防，之所以一眼便确定是潜修，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这几个妖的存在，而这几个妖，虽然站在防线外，但迎阳山此刻正在加强的屏障在他们任何一个面前都形同虚设。 纵然形同虚设，八山妖众还是没有闯过来，见到黑曼巴，一齐停步。八大妖王拱手行礼，“黑曼巴大王！听说小唐人肉身不保，我们念他恩情，特来探望！” “哈哈哈哈！”黑曼巴仰天长笑，望着天的脸是惊是怒是惧！小唐人胳膊无法接好的消息已经封锁，但八山还是这么快得知了！小唐人经历这般险境，迎阳更是损伤数妖，小妖们再关心，也绝对不敢乱放消息！迎阳一定有内奸！赤练已除，还有谁？好歹赤练只是眼镜王一个的奸细！这个妖又为什么要将消息传递八山？黑曼巴才不相信是八山之间共享消息！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最先得知的只会偷偷来找迎阳商量，比如对半分。八山消息都递到，对于那个妖又有什么好处？ 黑曼巴没有时间追究这些！笑过了，脸上表情回复到一贯的阴寒逼人：“探望？恩情？你们这是吸干他的血还想吃光他的肉吧！” 其中有两个巨妖连连摇头，解释：不不不！我们真的是来探望他！ 黑曼巴扫过众妖，其他妖并不表态，黑曼巴点点头，“是的！你们不敢吃他的肉！你们只是受了眼镜王的启发！想分一块肉回去祭山吧！” 八大妖王上前，也不害臊，慷慨陈词：小唐人是佛子，他若脱却肉身，便为舍利！我们各带回一块为他造塔，永存纪念，又有何不可？你迎阳不也留下了一条胳膊吗？ 黑曼巴眼也不眨，语寒逼人：“你们今天是来将他大卸八块！” 既然说破，也不用客气了！众妖不再搭话，一齐突入。 黑曼巴紧急联系绿曼，让她带小唐人避入藏书洞，随即通知全山迎敌。 虽然八山妖只到了一小部分，加起来还没有迎阳山的小妖多，但他们每一个都可打迎阳山的大妖十个。其中巨妖和潜修出手，更是死伤成片，根本没有过招的机会。 屏障瞬间被突破。迎阳大妖一边艰难应敌一边催黑曼巴：大王！咱们潜修呢？上次不是出来了吗？大王再请请！虽说潜修不参与世事，但八山都打到家里了，他们不出来吗？大王快请请啊！ 黑曼巴满面乌云，她不是不想请出潜修，实在是不想请他们出来送死。修行不易，独自修行数千年更是难得！他们本就不问世事，更何况，小唐人血养的八山潜修，实力深不可测，不是没有受过小唐人血养的迎阳潜修所能匹敌的。 这些潜修恐怕也并不是八山大王请出来的，根本都是为了自身，为了自己修行之地灵气深厚。小唐人血养出来的这些吸血鬼，根本不开口，甚至不看对手是谁，即便是本山的挡在前面了，也抬手即是死。 黑曼巴不想让那些潜心修炼数千年的前辈白白送死。因为八山潜修、巨妖，虽然杀戮疯狂，却冷静理智，出手极有分寸，只伤妖，不伤山。所以不会触及到迎阳的潜修。请他们出来，他们未必出来，出来却是死。 黑曼巴展尽浑身之力，袍袖一挥，划下一道黑雾漫漫的毒气阵线，掉头就飞走。迎阳众妖只道她去请帮手，拼尽全力守住阵线。八山众妖一时后退，屏住呼吸，黑曼巴施尽平生之毒，果然厉害！ 黑曼巴撞进捕风爷爷家，蚊子在写西游扫妖记，苍蝇在旁边整理素材，不时提醒，这里唐僧是怎么说的，猴头是怎么答的，真是举案齐眉，红袖添香，非常悠闲而温馨。黑曼巴看了他们一眼就跪下：捕风爷爷！捉影奶奶！迎阳危在旦夕，请出手相助！ 捉影奶奶继续递给捕风爷爷记录的小字条，看也不看她，“我当初随老头子到你迎阳居住，并不是就要以迎阳为家，以你为主！” 黑曼巴磕了一个头，“我知道！我从未想过要做你们的主！捕风捉影自来逍遥，不参战事，但自居迎阳以来，小王将二位敬为师尊！常受教导！无奈此时危机，小王无能独自解决！恳请二位施以援手！”砰！再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捕风爷爷已经停笔，坐不住了，无论黑曼巴是不是他的主，黑曼巴肯定是他自己选中的王！他怎能不辅佐她！但是捉影奶奶又悠悠地递了一张纸，捕风爷爷如坐针毡，只能接过来继续写。捉影奶奶慢悠悠地问：怎么不请你那位白爷爷帮忙？ 捕风爷爷也抬起头来，他一直很好奇这个白爷爷的身份！如果自己不出手，逼得这个白爷爷现身，那才好呢！因此他屁股坐得十分稳了！并且觉得影儿真是红颜知己！把自己一直抓心挠肺而不解的八卦直接抛给了当事人。 果然！这回黑曼巴不怕好奇害死猫了，低头答道：实不相瞒，白爷爷就是河边界树！他根连十山，以守护十山，划分人妖两界为任！上次出手大概是因为眼镜王得手，必然毁灭十山！但万万年来，捉影奶奶你也知道，就连二战，白爷爷也从未出手，因为死伤的是妖，不是十面山！ 黑曼巴苦笑，“这次来的都太有分寸，不伤我山，只杀我妖，我别无他法！何况我只是偶然知道了白爷爷的存在，与他并无私交！” 捕风爷爷伸颈扯头，双目灼灼，“怎么个偶然？” 黑曼巴抬起头来，已经是无语了，而且显然说来话长。捕风爷爷终于有点不好意思，“那……影儿！我们，去打一下？” 捉影奶奶道：你那白爷爷连二战都不管，好像我管了一样？ 捕风爷爷飞起来，扶着苍蝇笑道：你当然管了啊！他们打死打伤了，你又把他们救活了让他们继续打，用自己的实力硬是让二战打了上千年，最后烦得九尾一招团灭！ 捉影奶奶怒道：你这么说我不如那九条尾巴的黄毛丫头了？我就知道你们一见钟情眉来眼去！不然她团灭了妖界独留你个上门的！哼！最后她走了你才将就我罢了！ 黑曼巴跪在地上欲哭无泪，只能看着他们翻那坛陈年老醋，毕竟如果捕风爷爷不能说动捉影奶奶出战的话，谁也说不服，而且捉影奶奶虽然从未参战，但她的实力绝对值得期待，那是战火中飞过来的啊。 捕风爷爷立刻赔笑脸：当然不是啊！影儿！她虽然团灭了妖界，但你要是愿意出手，都能让那些死尸站起来继续打。这不是遇到我了吗？你没心思管那些死尸了对不对？ 哼！苍蝇撇过头去，明显高兴了一点。 “这次呢，你也不用参与，但大王有前途，我将来还指着她干大事，我得帮大王啊！那人家打你老公，你帮不帮你老公啊？” “你个死老公公！滚滚滚！” 捉影奶奶回嗔作喜，翅膀撩了捕风爷爷一下。捕风爷爷笑道:你可不能叫我死公公啊！外传还没写完！读者会找你算账的！ 苍蝇蚊子一路打情骂俏飞出，黑曼巴立即起身跟随。转瞬来到战场，死等着大王搬救兵来的众妖看着苍蝇蚊子，瞬间觉得阵线白守了，这么一丧失斗志，阵线顿时溃破，有的妖转身逃，有的妖闭眼等死，对方八山巨力如苍天般沉沉压来，透不过气，也逃不掉。 “千字蚊！” “千本蝇！” 第43回 捕风激扬千字蚊 捉影狂舞千本蝇 两声文绉绉的唱名，战场形势即改，黑漆漆的两个大口袋，兜住了八山巨力。千？那太谦虚了！整个天地都被苍蝇蚊子填满了！以无穷数！ 虽然依然能感到被裹住那强大的力量，但无论那力量从何处突破，都被苍蝇蚊子围困得严严实实。 “师傅！师傅！不准打我师傅！师傅！师傅！不准打我师傅！”蚊群中传来一个狂躁的声音不断重复，砰砰的打斗中又响起其他声音：你爷爷的朝外打啊！你打我们干啥？ 这个狂躁的声音还是继续重复：师傅！师傅！不准打我师傅！ “他疯了！” “你潜修两千年，你都没见过他，扯什么卵经师傅！快醒醒吧！” 捕风爷爷叫一声：“牛儿！” 这声音更狂躁了：“师傅！师傅！不准打我师傅！”伴随着爆发的砰砰声骨头碎裂声皮肉撕扯声。 “我艹！这个撞山力！老子要不是看不清你，老子先打死你个二锤！” 这一片黑压压的蚊群就像个黑被单，如着了四面狂风一般东西南北扯来裹去乱打转，里面叮叮砰砰哎哟卧槽且是打得热闹。 迎阳众妖包括准备逃跑的都惊呆了，这太魔幻了！ 终于有一个老妖出来普及知识：说起来，捕风爷爷只出过一次手，一战成名。那时九尾婆婆刚刚结束二战，捕风爷爷就来了。一个老牛上去找茬。打外来妖，九尾婆婆也不会管的，九尾婆婆就在旁边看戏。结果这老牛被捕风爷爷一招千字蚊，整疯了，后来没见过，还以为他死了，原来是闭关潜修了！ 哇！那要是捕风爷爷当时多收拾几个，他们现在都得跪下叫师傅吧！ 他们现在拜师也来得及！叫他们不尊师重教！看咱们大王，多有先见之明！ 黑曼巴也看得长眼生生成了圆眼，她是第一次见千字蚊，因为她好学，看得仔细，看到的不是蚊子，而是文字！各种弯弯曲曲的文字！囊括捕风爷爷毕生所学和思想精华！难怪会疯！这些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蠢妖不疯才怪呢！ 被千本蝇围困的也很热闹，可以看出来捉影奶奶明明就很喜欢打架，居然从来没有出手过，因此一出手就收不住。 “以前吧你们那些大王虽然请我同桌吃饭，但我吃的毕竟是独一份！老想回请你们吧，你们老客气！这回好了！请你吃屎！吃个够！” 如果千字蚊是精神折磨，千本蝇就纯属肉体折磨了，千本蝇阵营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不喜欢？换个口味？上个月的猪粪，发酵得刚刚好，有泡泡了！看到没？” “吃得没劲？来点伴奏伴舞嘛！”苍蝇喂你吃屎，还给你伴奏伴舞，这体贴得，让人作呕啊！ 迎阳众妖悔不该去观战千本蝇，他们光听听看看已经吐得翻江倒海，又怕捉影奶奶看上他们，赶忙忍住了，又把目光移向千字蚊，眼花，头晕，那是无数字在你眼前跳舞啊！两个阵营自带磨人音效：嗡嗡嗡嗡。 但被困的毕竟是八山潜修和巨妖以及诸王，除了那个疯牛其他人都没见过这阵仗，因此一开始被围了个结结实实，但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无论是千字蚊还是千本蝇都是拖延战术，最坏的结果就是疯和吐，而且还是长期施法产生的效果。也就是不致死！ 发现这一点，八山妖哈哈大笑，明明该智破整篇的千字蚊硬是被他们看中一个字便聚集蛮力撕出裂缝。当然，如果不是小唐人血养得好，以往那点蛮力莫想撼得动一个字！ 因此，捕风爷爷也稍稍惊讶。 随着千字文断篇，一道巨力钻出来，观战的迎阳众妖即便在黑曼巴的提醒和保护下还是受到重重一击，死伤数十。千字蚊再难续接，八山妖众从里面扑出来，疯狂撵杀迎阳妖。 他们是不会去找捕风爷爷的。那么多蚊子，或文字，一个原妖，隐藏其中，太难找，即使他戴了眼镜。 见老头子被突破，捉影奶奶也分神了，所谓千、本、蝇，也就是每一只蝇都是她自己，这种极速，虽然保证了每一只蝇都具有同等法力，但十分消耗体力。分神间，一头巨妖钻出头来，房屋大个头，把太阳都遮了，天空黑了一半，弓一弓腰，直起来，就跟迎阳峰一般高，满天苍蝇顷刻消散。迎阳众妖在他身影下如蝼蚁，又惊又怕回头看，也就不跑了，左右是个死，死前还要喊一声：小唐人！你养的好大家伙啊！ 这巨妖左一掌呼啦啦扒走一堆妖，右一推噗嗤嗤掀开一排屋顶，打着两个灯笼似的眼睛四下乱寻，只找小唐人。八山来的都趁火打劫，死命地追赶迎阳妖。 黑曼巴浑身如木，这家伙，不就是当时跳到裂缝里从眼镜王手里抢回小唐人的那个巨妖么？当时不觉得，如今亲身对战，才发现巨妖，是如此压倒性的存在！整个迎阳山就是一盘儿菜呢，随他在里面挑挑拣拣地扒拉那可口的小唐人，其他的配菜四下乱飞。真是毫无餐桌礼仪！ 你道自己妖民在身边嗖嗖乱飞，自己的山场在巨妖的阴影下，黑曼巴还有时间乱想哩？她其实就是动不了了，只能乱想！巨妖，那不是一个量级！ 千本蝇变成一本蝇，捉影奶奶看着这挡在她面前的大个子，硕大如两座小山包的屁股正对着她，纵然捉影奶奶对屁股情有独钟，但她身体小巧，这么大的屁股简直是在挑衅她！捉影奶奶不由得大怒：老头子！卍解！打出他的屎来！ 好吧！捉影奶奶最终喜欢的还是屎！大概是想象到那小山包一样的大屁股拉出一条如柱子般的屎来，捉影奶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停在一头匍匐牛精身上茫然观战的蚊子却是一激灵，“卍解啊？噢！差点忘了我已经进化出这一招！我的卍解叫什么来着？” “万言书！” 捉影奶奶一瞪眼，捕风爷爷赶紧接着念道：对对！万言书！ 浮于空中零乱的千字蚊在空中一飘而散，同时，新的篇章——万言书登场！ 第44回 迎阳乱翻新书 解阳迎回旧主 多么体贴的万言书！把混战的八山妖与迎阳妖生生分开来，不像刚刚同盖大被，这回是给他们裁了缝了，量体制衣，给每个八山来的妖都穿了一件从头到脚黑漆漆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黑袍子。那个巨妖也被这黑袍子兜头罩来，迅速缩回本身，老老实实地穿着黑袍子。 八山妖这才意识到他们刚刚打的某种小算盘好像错了？本来想着与迎阳混战一团，捕风爷爷不敢随便发招吧，发招也是将双方困在一起，加个背景而已！没想到还能搞这么精致！ 迎阳众妖正打得万分艰难，满脸满身血，还不时看着身边的同伴被当葱姜蒜扔出去，一看这黑袍子兜头而下，被困住的敌妖疯了般穿着黑袍子转来转去，再次目瞪口呆。抹把血擦把汗再吸一吸惊呆的口水，近距离看着黑袍子的织法。每一件黑袍子都是动的，里面的妖一动，就更扭曲了。 果然嘛！没有餐桌礼仪的人就该多读点书！黑曼巴欣慰地点点头，终于身体又能动了，定睛一瞧，可是连有点文化的她也看不懂黑袍子上的任何一个字。字形笔画非常简单，但仅凭这么简单的字形根本推测不出字意！这是字吗？ 这是字！简体字！ 卍解不是复杂版，而是简体版！ 但就是这简体版，集齐十面山所有的大脑也没有看懂一个字！他们满脑子神仙打架的，哪里知道捕风爷爷前知盘古开天辟地，后知地球是圆的！ 已化原型的牛精流着口水呆看着那些简体字，满目崇拜，不断磕头：师傅！师傅！师傅！教教我！教教我！教教我！ “牛儿！千年以后！去吧！修——语文道！” 捕风爷爷一挥手，疯牛一阵风跑了。 捉影奶奶见大家都默默看着几十件移动的黑袍子，不耐烦道：老头子！你玩到天黑啊？天黑看不见了打灯笼看啊？ 噢？哦！捕风爷爷好似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一笑，“读书人习惯，爱钻字眼！影儿你不玩了吗？” “我玩什么？” “你不卍解吗？” 捉影奶奶很是无奈了，像看着一个贪玩的小男孩，“今天先给你玩个够好吧？” “好吧！纸上谈兵！” 黑袍子陡然一变，黑袍子里面仿佛集聚了千军万马，马蹄铮铮，刀剑霍霍，随即传来刺耳的惨叫，像是有无数支小刀在穿刺他们啊，越跳越穿，越扭越刺。听着这惨叫，迎阳妖默默退后，生怕哪个扭曲的简体字疯了跑过来扎自己一刀。 恐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说捕风爷爷没有杀招了。 “停！”捕风爷爷突然出声，捉影奶奶、迎阳众妖和妖王都不解地看着他。 捕风爷爷望天，尔后放眼十面山，“这是数千年来，妖界最强的一批妖！大王！不可惜吗？” 可惜呀！黑曼巴低头，脚尖搓地，妖界大同一直是她的愿望！小唐人血养出的这批战力，就这么抹杀了未免可惜！可是，他们要反杀他们的饲主！小唐人没有血了，他们就要蚕食他的肉！ 这样的战力留吗？不留吗？ 她知道现在他们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捕风爷爷若是个滥杀的，就不会找到她、辅佐她。那她又该怎么办？ 捕风爷爷毕竟是直饮过唐僧血的，有原妖的根基，又经过数千年积淀，有如此战力并不奇怪。但是捕风爷爷显然只想当个军师，并不想当个将军。停下的这一刻，那些敌妖不叫了，还凸显出满满元气。捕风爷爷不想杀，她就想杀吗？可是，这些称她为大王听她命令浴血混战伤痕累累的迎阳妖怎么办？ 捕风爷爷没有催促，尽管黑袍子里的妖随时要突破的样子，但那黑袍子就像他们的皮肤一样，紧紧地黏附着他们。 “大王！妖界！” 对！妖界！她心怀妖界，就不能只管迎阳一山的妖，弱者就该被淘汰！尽管淘汰的是自己的妖民！小唐人血养了这些吸血鬼！捕风爷爷也心向着这些吸血鬼！她也下不了手！这是一群几千年来最强悍的大妖巨妖啊！ 迎阳妖看着死伤遍地基本都是迎阳的，虽然不满，但现在掌握局面的是捕风爷爷，是妖王！他们只能看着上百个黑袍子乱跑乱撞。他们杀不了，杀得了的舍不得杀，也许这就是强者相惜吧！他们理解不了，只默默地收拾着自己亲眷的尸身，哭泣这卑贱的命运。 唯一没有参战的解阳山倒很安宁，几个妖精一边打扫新落成的王殿，一边不时抬头看看隔着女儿国的对面迎阳，讨论战况，“刚刚黑乌压压的，现在怎么啥也看不见了？” “打完了吗？” “你说没宝没实力的也好，迎阳这次真是养虎为患，喂肥了别人还招打！” “我们连王都没有也没人带我们打啊！你说狈军师是不是傻了？王都没有建个王殿！” “他想自己当王吧！也没谁反对呀！搞那么多虚头巴脑！” 一阵风刮过，强大的妖气令几个妖精丢了扫帚落荒而逃。 听说一个陌生妖占了王殿，狈军师心下一紧，解阳山防已建好，巡逻更是严密，怎么还有陌生妖进来？难道眼镜王卷土重来？即使眼镜王也不能这么轻易啊！ 狈军师急赶来，看见修整一新的大殿中孤峰般不可仰攀的背影，纵然从未见面，纵然一动不动，但狼族独特的气息再一次地深入这片土地。这种与解阳灵气融为一体，掌控着整个解阳山的气息，令狈军师相信，他没有等错人！ 狈军师不由得喜极而泣，他刚刚交待小妖时时打扫王殿，实已做好长期空置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它的王！ “大王！”狈军师匍匐在地，倒不是非要行此大礼，就是激动到腿软。 “攻占迎阳之外的八山！” 狈军师瞪着地，眼珠都快滚出来了，一箩筐家常话滚回肚子里。虽然大王比自己期待的还要强大，但一山攻八山？就是以前解阳山在十面山最强时也做不到！何况解阳山灵气之根解阳峰、灵气之源落胎泉，被移走之后解阳山灵气大大削弱，即使有小唐人血养，也不过是混个温饱，现在攻占八山？狈军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光，难道这个自己执着等待的妖竟然是个神经病？自大狂？还是因为他打小闭关，不谙世事？可若是不谙世事，他又是如何在外独活下来，并且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呢？ 狈军师一堆自问，背对的妖已经开口：“八山主力都在迎阳争夺唐僧肉。机不可失。” “可是大王……” “军师！也是你一展雄才的时候了！” 好吧！从没见过还这么相信我，真没白等！狈军师昂然起身，跨步出去。 突然，他身边闪过一抹水红的裙子，先挤出门去，“我去取唐僧肉，你去攻占八山，兵分两路哦！” 狈军师愣了一下，豁然开朗。大王的目的原来在此！那好吧！他瞬间有了主意！ 纪念申签二次被拒 心痛啊！ 但还是要记录一下，这是第二次申签被拒！ 嗯，第一次是在16年。 时隔三年，为什么还要回来写这本书呢？ 只因为，这书也怀胎十年了！ 在09年，第一本女频签约完本之后，内投编辑未过，那时候已经有了二十万存稿，主要是女生向。 中间又写了两本现实向短篇。 这些年，一直放不下这个故事，于是第一次以《邪胎》的名字面世，十万字申签时被拒了。 不死心，在另一个马甲下又以《我娘是唐僧》面世，四万字自切了。 因为我的时间太琐碎，无法保证更新，真是十分十分辜负那几个不多的读者！ 今年，终于有了大片时间，两个月写完第一卷，存稿三十多万。 最终在最初的《邪胎》下改名《佛子修人传》，不会再改了，这就是这个故事的主旨！ 人家都说三万进后台，于是一口气传到三万，没反应，又传到五万，没反应。于是慢慢传到十万，忐忑地按下申请按钮，我以为我至少要忐忑个一周，结果一天就让我死心了！ 其实也好，早死早超生。 这一个月来，我天天数点击等评论看收藏，进无数次后台。收藏增加一个我就觉得我写得像朵花，没收藏我就觉得我写得像坨屎。 前两个月存稿三十多万字，这一个月我除了上传了十万字，啥也没干！ 现在好了，我决定不天天进后台求虐千百遍了！好好存稿第二卷！坚持不断更！ 有什么办法？怀胎十年，废稿都有几十万了，让我把他堕胎？我不是唐僧，做不出来！毕竟在我心中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物了！ 所以呢，签约这件事情我就放一放了，非要把这个难产的家伙生出来！各位在看的，推荐票也好，最好是评论，希望能给我鼓个劲儿！一个人生孩子，真的是挺痛苦挺凄凉的！虽然说，有时候看着还不完整的他，我也会像个神经病一样笑出来。 另外，简介实在太难看了。无奈新的简介未通过，还要再等一周。大家略过简介吧！ 为了纪念拒签，一天两更吧！ 第45回 迎阳失落小唐人 解阳豪取唐僧肉 迎阳这边长久的僵持与沉默，显然捕风爷爷看中的迎阳妖只有黑曼巴，其他迎阳妖的死伤他并不觉得可惜，“卍——解！” 万言书解破，上百头大妖巨妖浑身血洞，且不敢找死对头，欺软怕硬的血糊糊一个个疯狂扑向幸存的迎阳妖。 黑曼巴无法自处，她应该跟捕风爷爷站在同一阵线，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民去死，也没时间发呆乱想，想也不想率先挡上。 刀兵相交之际，突然，八方震响，传来尖利的警报，八山妖众回头，主峰赫然竖起狼旗。 狼族回来了？ 什么鬼？不是灭绝了吗？ 多少狼？占领了八山！ 完蛋了！狼逐之地，尸骨无存！ 即便没有了落胎泉，狼族的残忍还是留在众妖的心中。八山妖再也顾不上迎阳妖顾不上小唐人，各自往回赶，一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巨妖还正变大准备继续翻找小唐人，被他家大王一喝，也跟着回去了。 黑曼巴惊讶并未转为惊喜，反而欲哭无泪，看着满地或死或伤的妖民，想起这一切代价所维护的对象，连忙赶往藏书洞。却只见绿曼和猫站在嶙峋乱石中。 黑曼巴大惊失色，“小唐人呢？碎裂了吗？” 绿曼双目茫然，“刚刚，突然有一个女人飞来喊蠢人！小唐人就喊她小猪猪！然后她就把小唐人抱走了，我……她也没有妖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追，她眨眼就不见了。” 黑曼巴看着绿曼，不知该说什么，她明白，绿曼这失魂落魄、反应不及，完全是因为那一声小猪猪！ “她长什么样？” “明明很可爱，却神气骄横，凶巴巴的，看到小唐人满脸嫌弃。但小唐人见到她，却很高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小唐人高兴的样子呢。他没有感觉没有情绪的呀！” “绿曼……”看着仍然失神的绿曼，可爱，骄横，凶，除了人称“三公主”的绿曼，黑曼巴还真想不起别的人能当得起这几个评价。而能让绿曼这么评价的，十面山，没有！ 还没有妖气！绿曼的长进，黑曼巴是知道的。小唐人对她的眠修训练已经让她能够很好地掌握气息，在眠修中尚且要辨识气息以免自己落入险境，在眼前，居然会说对方没有妖气！ 小唐人还跟对方很熟……小唐人一向跟粉丝很熟……可是对方又很嫌弃…… 黑曼巴抚着额，千头万绪，找不到线索呀！只能再聚集起剩余妖众，集思广益。 得知小唐人被抱走，迎阳众妖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被八山围攻的死伤和疲惫还未得到抚慰，他们保护的小唐人却最终失去了！ 想不想战？不想！他们从来都不想！是黑曼巴非要他们战！当然也是怕小唐人再肥了其他山，实在是想让他死也死在迎阳！但最终，他还是被别人夺走了！唐僧血养出的这些吸血鬼他们已经见识过。唐僧肉再弄出一个几个来，迎阳，真的就要全山毁灭了！他们垂头丧气，已经不是为了小唐人，只是为了自己渺茫的生存机会。 捕风爷爷甚是不解：我那藏书洞与世隔绝，小唐人在里面怎么会听到外面人喊他呢？ 绿曼这才强振情绪，把缘故说了出来。本来他们是要进入藏书洞的，但小唐人开启洞口后，猫却不肯进去，还抱着小唐人的腿，也不让进去。 小唐人近来惯猫是惯得没边儿的，便不进去，摸着猫的头，“不进去不进去，免得又有人要找我时找不到。” 绿曼也无法强迫他，只跟他约定，一旦有危险，马上进入藏书洞。哪知危险到来时，他不退入藏书洞，倒迎着那女人，不顾悬崖万丈扑入她怀里。 绿曼说到这里，又红了眼圈。 众妖现在哪有心情来调理她这坛醋，都望着黑曼巴。 “大王！怎么办？” “捕风捉影，请你们搜寻小唐人的位置！众妖待命，随时准备出征！” 众妖一个个瘫坐下来，无论怎么样，死也要歇一会儿。 捕风捉影正要飞出，一袭水红衣裙无声无息突入蛇林，“我来取蠢人的胳膊！” 绿曼跳起来，“蠢猪！把小唐人还来！” 少女扭头，红绸扎着的双马尾一甩，望着绿曼，俏脸生怒。 众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扑向对方。眼看绿曼七寸正处于少女五指之下还浑然不觉，黑曼巴旋风般突入两人中间，少女向旁边轻轻一跳，轻蔑地看着她们。 黑曼巴扶住绿曼，并没有怪罪她的轻蔑。年纪轻轻，不显妖气，出手狠辣，一击必杀。很庆幸第一次她们见面的时候绿曼失神了！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来此何干？” “我家主妖让我来取回小唐人的胳膊！” “你家主妖？” “解阳山狼王！” 众妖面面相觑。刚刚八山插了狼旗，狼王真的回来了？当初狼族灭绝大家也没亲眼见到。集体蒸发？或许他们只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甚至，与菩萨达成了交易，才获得了无穷的力量。狼王攻占了八山，这个被打烂的迎阳山自当献上唐僧肉。 小唐人在对方手上，黑曼巴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更不想就此放弃。只有见到小唐人，才能伺机而动。 “我，亲自送去。” 少女并无异议，只是满脸好奇地看着黑曼巴。黑曼巴并没有带太多人，太多人只是无辜送死。除了绿曼一定要跟随，就只有捕风捉影。少女根本不在意那两只苍蝇蚊子。一行人带着小唐人的胳膊直奔解阳。 狈军师看到黑曼巴还有捕风捉影，也是欲哭无泪。大王这个不知哪里捡的小跟班真是不靠谱啊！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哪来的自信？二战三大怪物集齐俩！还有十面山最年轻实战经验却最丰富的妖王！ 看见黑曼巴抱着一个长木盒子，就知道里面是小唐人的胳膊。面对这几位严肃的来宾，除了热烈欢迎，难道还指望能将他们拒之门外？ 黑曼巴上一次在解阳山从眼镜王手里救出小唐人，把山崩开的裂缝宛然如新！至于那位怒目圆瞪的三公主，解阳山的外传粉已经自作主张将枫林改为三公主林，这是女主显灵啊！那些粉粉们要是知道，特定跪迎。 狈军师现在只后悔没有劝大王不要追求完美。但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个没有妖气的跟班居然劳烦这几位亲自送臂！ 大王已然得罪九山，无论如何，只能一搏。只有获得小唐人的力量，才有可能制霸十面山。 狈军师亲自引路，大家也不由得四处瞭望，在狈军师的治理下，被眼镜王折腾得破落的解阳山竟隐隐重现第一山之境。 到枫林处，因为枫林是解阳门户之地，四通八达，上一次赤练选择了在这里对绿曼摊牌，这一次狈军师也选择了在这里对迎阳四妖动手。 第46回 为王献祭军师布阵 三公主林再起血战 不过他还是笑得很真诚，热情地为迎阳游客做着向导：“这是三公主林！上一次三公主在这里血战赤练……” 绿曼满脸绯红，低头微羞，却又听得顺耳，十分骄傲。那一场血战虽没有亲眼目睹，但至今还深刻在黑曼巴心头，所以她也没有表示不耐烦。至于捕风捉影，为了外传素材也得听一听嘛。 何况狈军师虽说着话，却在正常带路，并没有刻意放慢速度或者明显绕路，所以四妖都没有防备，反而还稍微放松了心情。 狈军师讲得活灵活现，小跟班在旁边听得嘻嘻冷笑，这种煽情的情节是那个蠢人导致的？我去这三公主更蠢啊！要吐了！ 本来就听得恶心，狈军师还不断向她挤眉弄眼，小跟班登时就怒了：你给我挤眉眨眼干什么呢？弯腰驼背像个倒扣的撮箕！还嫌长得不够扭曲么？ 四位游客立刻停下，围住狈军师，狈军师欲哭无泪，只能明说：“不缺这一条胳膊！让大王立刻……” 绿曼一听急了，立刻转身，少女转瞬没影，只留下铃铛般的声音：你爷爷个球！你早说啊！朱珠只看主妖的脸读主妖的心！面对其他宁愿眼瞎！ 朱珠的声音回荡在四面八方，狈军师稍感欣慰，是接错信号了，白白浪费时间。朱珠的声音令绿曼东张西望，摸不准方向，跺地大吼：自称小名的女人恶心死了！ 显然小唐人那一声“小猪猪”扎到心里如果是木的，这会儿就是被抽出来原洞再扎了一刀！猪猪！好憎恨啊！绿曼咬住嘴唇，竟然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这一阵乱中迎阳四妖也被各个围住。 苍蝇看了看蚊子哈哈大笑：围我们？狈儿子！我印象中你没有这么蠢吧？ 狈军师一脸视死如归：能为大王赢得一餐之时，我死何足惜！ “啊！果然是狼狈为奸！坚不可摧！”这本是其他山对解阳山狼军的评价，但捉影奶奶倒有十分嘲讽之意，轻喝：千本蝇！成千上万只苍蝇密密匝匝地围住解阳妖兵。 狈军师不愧为狼王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如果说收拾山河重现昔日之境为其表，短短月余竟将解阳这一盘散沙练成阵势就是其里了。 虽然这些临时训练的妖兵无法与当初的狼族军团相提并论，却被千本蝇围住而不乱阵脚。虽然单个拎出来都不咋地，但竟比刚刚那群八山主力反应得妙。 哈哈哈！捉影奶奶很高兴，喝道：老头子你不要动手！ 好吧！这不打就不打，一打就上瘾！蚊子抱着两只细胳膊颤抖地缩在包围圈里，“我好害怕！影儿！你快来救你老公！” 围住蚊子的解阳妖冷汗齐下，当他们眼瞎么？刚刚迎阳那阵黑压压的，他们又不是没看见。还装文弱书生！ 狈军师也冷汗狂流，但捕风爷爷不动手也好，不然大王恐怕就没时间享用唐僧肉了。 黑曼巴和绿曼却顾不上流汗，也顾不上催捕风爷爷动手，毕竟老婆第一，外传第二嘛！老婆不让他动手，他就亲手把外传送入宫也不可惜。 还是自己老公自己心疼啊！绿曼一被围住便聚集全身之力撞出去，但她刚刚复原，气力不支，根本无法突出重围，反倒气血翻涌，喷出一大口鲜血。 黑曼巴急得大叫：“绿曼！你不要动！”同时连连出招，迅猛凌厉，只见包围圈里一阵阵黑雾凝结出鬼手影，四面八方都是，或扼喉，或钻鼻，或掏心，只要触到的解阳妖便七窍流血，惨叫着直挺挺飞出去。 但解阳妖兵训练有素，公然不惧，一个妖被打飞，另一个妖便很快填位，一个阵形倒有千千万万种变法。无论黑曼巴往哪边冲撞，解阳妖兵就像一张渔网一样跟着网过来，极有韧性，竟然无隙可钻。 他们且不攻击，只是围困。黑曼巴四面击打八方出招，眼看捅个窟窿又被迅速填上，只觉得有力无处发。情急的绿曼更是气得动手又动嘴，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 捉影奶奶则完全是在玩了，千万只苍蝇钻耳入脑，抓心挠肺，还飞哪都带点特产。 围住捉影奶奶的解阳妖只觉得自己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都变成了一坨屎，被苍蝇围得密不透风。 这种折磨不是这些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妖兵能够承受的。很快，他们就顾不得阵型，一个个抱头打滚，抠鼻挖眼，恨不能当场剖开自己的身躯，把深入骨髓和血液的苍蝇和粪便都清理出来。 狈军师看到这种局面，捉影奶奶一旦这边玩完就会去救她那文弱的老公，然后两个再把迎阳那阵仗搬到解阳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豁出去陪捉影奶奶玩，一定要拖住捉影奶奶。 狈军师亲自上了，尽管他实力并不怎么样，但他冷静、理智，压住阵眼，低吟：闭窍、关心！ 解阳妖兵一时入定，仿佛有一阵清风驱赶走体内的苍蝇，闭五感，关心门，那些苍蝇仍然嗡嗡的，却无法进入他们体内，无法干扰他们的心智。 “乖儿子！”捉影奶奶不由得眼中大亮，“第一次见我的招吧？竟然能够破解！不错不错！” 捉影奶奶的夸赞中，解阳妖兵迅速稳住阵型，并且完全激起了捉影奶奶的兴趣，活活把她留在了这边玩。 千本蝇本是围困大招，狈军师的阵法呢又是拖延，双方胶着。捉影奶奶叫道：老头子！我要不要卍解啊？ 蚊子还被十几个解阳妖围着，抠着指甲百无聊赖，“你就是觉得对他们用出卍解有点浪费呗？再怎么闭窍关心总是有缝的！” “哈哈哈！老头子！你可真有意思！”千万只苍蝇再次热闹。解阳妖再怎么闭窍关心，毕竟不是死的，甚至不是在修炼中入定，现在是在对战，那便有隙可寻，不过是浪费点时间。 对于迎阳妖来说，浪费的是时间。对于解阳妖来说，却是性命攸关。除了十几个妖兵紧张地看着一只蚊子抠自己的手手，其他三个阵营都极为惨烈。 绿曼则完全是在浴血奋战，鲜血迷蒙了眼睛，心早就乱了，什么都顾不上，只是念着要赶快冲出去救夫君。上一次在这里面对赤练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可是，像上一次一样，她粉身碎骨也不会放弃！ 黑曼巴知道绿曼听不进去，一边惦记小唐人，一边担心绿曼，攻势更是越来越凌厉，解阳妖惨叫声声，鲜血残肢漫天飞扬，但渔网还是没有剪破，只是收得越来越紧，近距离的打击也使解阳妖死伤更为惨重。 此时，朱珠突然急急赶来，大叫：“快把胳膊拿来！” 第47回 绿曼浴血见夫君 狼王吐珠聚舍利 狈军师不知道大王是怎么了？死伤成堆拖到现在，就为了大王能够享用小唐人！是的！狼性高傲，不食残躯，即使祭坛，也要完整的祭品！但现在是时候讲究这些吗？ 黑曼巴怀中木盒一横，“我送去！”白光如电，整圈划过。 “行！”朱珠里应外合，一剑横扫，随着解阳妖同时爆发的惨叫，坚守阵法到最后的妖兵近乎全部遭遇腰斩，渔网顿破，朱珠转身带路。 狈军师望天待死，深感绝望，绝望到已经不想说什么。请容许他临死前不尊重一下他的王：如果不是智障，怎么会用这种智障的跟班呢？ 突然，狈军师眼睛一亮，只见朱珠转过身来，指着绿曼，“你！你送去！你可以陪！”她又指了指黑曼巴。 狈军师眼神又瞬间黯淡，他已经准备好去死了。他并不怕死！只怪自己一腔忠义错付与人！大王的功力超出他的期待多矣，但他忽视了一点，大王的心智从未得到磨炼。即便靠功力一时抵挡住迎阳，八山也很快就会来讨说法。解阳再无狼族！惟愿地下再不相见！ 黑曼巴其实本也没有走，要先救绿曼的，她还没动手，朱珠已经又是一剑解围。 黑曼巴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扶着血淋淋的绿曼。 朱珠笑道：擦干你脸上的血泪，马上就要见夫君了！ 绿曼奋战到现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将小唐人的生死都已置之度外，无论生死，无论完整还是稀碎，她都要去见他的！ 如果是稀碎的，就杀了这个女人！再去陪他。 绿曼抹开眼睛上的血，把胳膊从大姐怀里抽出来，接过她手上的木盒。 朱珠又是一笑：好姑娘！虽然我才出场，但这集女主角给你当了！ 说罢转身朝前飞去。绿曼气力皆尽，全凭念着小唐人，恶狠狠紧紧跟着她。黑曼巴担心地紧傍着她。 不多时前面两座小山，夹着一溜清泉叮咚有声，朱珠下降到半山腰处就没影。 黑曼巴和绿曼也紧钻下来，云遮雾绕之中，突现一道无漆有缝的大门，上书留云苑三个淡了墨迹的黑字。进得门来，也不堂皇，就是普普通通有点年头个院子。 若不是朱珠带路，这么偏僻还真不好找。朱珠已经推开一道房门，绿曼抱紧木盒，姐妹二人十分戒备，微微偏离正门，但眼前的景象还是直入她们的眼帘。 随后赶来的捕风捉影也直直地看着房中。 矮矮的床榻上，一个银发垂腰，面容柔美，浑身却散发着凌厉气息的妖盘腿而坐。他面前一个巨大的冰蓝色灵珠，犹如一汪海洋般，里面漂浮着小唐人四分五裂的躯体。 此时，门外的任何一个人抬手就可以消灭他，因为他几乎灵肉分离。但是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微一抬眼，朱珠又赶忙走出来，伸手：胳膊！ 绿曼竟然没有迟疑，或者她脑子还僵着，但手已经伸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二妖对小唐人没有恶意。 朱珠抱着木盒到跟前，打开盒子，将胳膊拿出来放进灵珠里。狼王再逼出体内最后一点气，身形一晃，身体仿佛抽离般，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朱珠嘴唇都咬破，眼泪扑扑直掉。 丧失斗志却心不死的狈军师也赶到留云苑，看见这幕景象，噗一口鲜血吐出。直挺挺僵躺地下。瞪大的眼眶中有万分不解——大王不是要吃唐僧肉？而是拿自己炼唐僧肉！大王这是以身供佛？修的释门吗？ 突然，透明的轮廓如云雾般消散，只剩下灵珠秃自漂浮在空中，灵气氤氲下能看到小唐人碎裂飘散的肢体渐渐重新聚拢…… 目瞪口呆。他们都不能理解。尤其是黑曼巴，她不愿意理解！ 唯有守着灵珠的朱珠指着里面的小唐人边哭边骂：蠢人！一次又一次让主妖为你操心！四年前，主妖为你耗尽灵气不得不离开！现在又为你丧失掉辛苦获得的能量！你一个嗷嗷待哺的破娃娃，有什么资格当救世主？如果不是你滴血不剩，主妖也不至于再次逼出灵珠！ 说罢朱珠气得要打，伸出手却停滞了，恨恨地放下手，打破灵珠浪费的是主妖的心血。 绿曼眼睛已经不会动，结结巴巴：你……你说……这……这不是……不是第一次？ 朱珠扭头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对啊！女主角！狼王才是这个蠢人的主妖！我们的身体都是他凝气重聚的！但是我有形了就会自己生长自己修炼！这个蠢人却永远像个需要吃奶的婴儿！你们养了四年，他还是个婴儿，而且快要养没了！我说主妖为什么突然要回来呢？原来是觉到这个蠢人不行了！我刚把他带回解阳，他就像个泥人碎裂了！他把自己全身的血洒尽，主妖却不肯让他缺一条胳膊！” 朱珠走到门口勾起绿曼的下巴：女主角！好好感谢我的主妖吧！不然你的夫君早就碎成渣了！ 黑曼巴突然往后仰倒，眼中呆若木珠，她实在无法接受——迎阳山付出惨重代价守护的小唐人居然与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毫无关系！小唐人的主妖居然另有其人！那！迎阳死伤无数，只是在帮无关的妖看管无关的东西么？ 她突然想为自己当初自以为是的错误推断去死。 绿曼连忙转身蹲下，发现大姐如同中邪，喊了一声，看看苍蝇蚊子，却并不意外，也不着急，她反而满心疑惑。 捕风爷爷已然明了，显然狼王才是小唐人的主妖。而不是大王说的老祖宗。大王如此伤心失望，只能说老祖宗也不是她编出来的。可以理解，自己倾心保护的东西原来不是那个人的。 但狼王是小唐人主妖，并且为小唐人两次吐露灵珠的事也令他十分好奇。眼前这个灵珠非五六千年积累不能形成，但是狼王却用了短短四年又从零集聚起如此强大的内核！他是怎么修行的？在哪里修行的？这样强大的灵珠却毫不犹豫吐出来给小唐人！真是十分难解。小唐人对他就那么重要吗？小唐人难道还有些其他功效吗？ 而且这个狼王，作为三界百事通的捕风爷爷居然完全不认识。 第48回 捉影说狼王来历 八山来解阳算账 捉影奶奶却第一眼就认出他了，见捕风爷爷被八卦之心折磨，好心给他介绍。 他叫千乘，出生在二战末期，只是狼族普通的一员，但在解阳山仍然是高高在上的王族。 解阳山是一座奇特的妖山，作为王族的狼族十分团结，享受最高的权利，同时也承担着最重要的责任，因为他们实在无法信任其他妖族。 其他妖族既享受着狼族的绝对保护，也乐得不去争取权益，自己做自己的事，再做点狼王分派的琐事，在狼族的统领下算是安居乐业。 虽然最好的资源必然属于狼族，但其他族没有不满，狼族也理所当然。 解阳山就是这样一座狼族独大，其他族全面弱化的妖山。所以狼族绝灭后，解阳山完全失守，成为盲流聚集之地，并且被眼镜王轻易夺取王位却无一反抗。 狼族绝灭，千乘独存，也不是侥幸，而是源于他当初的选择。在他出生后几年，也即是刚刚懂事的时候，便没再享受王族的优待。 虽然二战中狼族所向披靡，总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抢占最多最好的资源，千乘却没有像其他小狼一样跟在家长身后捡战利品或是随团出战磨炼战技，而是选择了远离解阳峰的偏远地带，也即是那些最弱小的妖族所居住的地方修炼。这便是解阳峰移，狼族遭遇没顶之灾时他能逃过一劫的原因。 那时候战火连绵，没有人关注一个小孩子去哪里。二战后，也没有人去打扰他。就这样，世人恍如忘了他的存在。大概只有狈军师还依稀记得，狼族还存着这么一根独苗。捉影奶奶也是听说狈军师只待狼王时，才想起有这么一头狼在。 可是移山灭族祸后，狈军师千方百计寻得洞府，却早已狼去洞空。但是狈军师相信他一定活着。只不过，狼可以独自修行，却绝不可以独自征战，一头孤狼想重新收拾解阳山太难！想掌权解阳山更难！但是狈军师就认定了，狼，才是解阳山的王！即使他是一头孤狼。但他在族群风光时隐避，在灭族之灾后远离，让狈军师反而相信他的睿智敏锐以及非同寻常的心性。 当然了，现在僵躺在地上的狈军师是不明不白的，这非同寻常得太反常！别人都争着吃唐僧肉饮唐僧血！他倒舍身吐珠供养小唐人！这莫不是没被菩萨移山丧命而被观音度入沙门了吧？ 此时，刚刚去迎阳山的那批八山妖众突然来到解阳，气势汹汹。如果他们受了损失，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关键就是没受损失，他们认为狈军师开的玩笑有点大。 他们火急火燎地从迎阳赶回，已经做好遍地死伤的心理准备，结果大家都好好的，看见他们还欢迎回家呢。全山没有丝毫外来入侵的迹象，只有狼旗招摇在八山主峰。 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什么障眼法，最后小心翼翼踏进家门，果然没事。仔细一问看家的妖，原来他们开赴前线浴血抢夺小唐人，留守在家的妖民却参加了解阳山唐人粉发起的九山联谊大会。 解阳山也有唐人粉？是的，但他们历来生存多艰，以前眼镜王不管他们，他们也怕他，眼镜王走了他们连个王都没有，所以粉丝比起其他九山也是一盘散沙，从未被注意过。所以他们也没想到，解阳山迎回狼王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被分派了一个重大任务——九山联谊！ 他们得到承认，得到重视的心情就表现在他们迅速到达八山。 一看激动到变形的脸却故作深沉的眼睛就知道是真爱。 八山留守的也是小唐人的真爱粉，自家那些大家长出去抢夺小唐人，他们内心是羞愧的，看见迎阳那边打得一塌糊涂，他们是担忧的。他们很懊恼不能阻止他们的大家长，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可以为小唐人做的，他们是绝对愿意的。 因此他们热情接待了解阳山唐人粉，听说可以救小唐人，又不伤一兵一卒，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小唐人血洒九山，早已让各山粉丝彼此视为一家，那些因小唐人血而进步的大妖们贪心无耻，他们为头上这片森林已然感激万分。 插个狼旗而已！ 于是他们亲自扛着狼旗插上了自己的主峰！ 血糊糊赶回来的妖王大妖们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些脑残粉，怒骂：狼王要真来了，说他是唐人会的会长！你们都会直接下拜呼王吧！ 粉丝们低下头，竟然认真思考了起来。 “脑残玩意儿！狼族早就灭绝了，老狈就是扯虎皮做大旗！我去！调虎离山！” 八大妖王都迅速反应过来。顾不上教训脑残粉了，火速赶往解阳。 狈军师诡计多端，已经久负盛名，虽然狼族绝灭后他很低调，但现在面对唯一可以迅速提升力量的唐僧肉，他怎会不心动？是他们太大意了！ 狈军师反复推辞不肯称王，不就是等待一个机会吗？因为他虽然足智多谋，但实力却不够强大。如果有了小唐人，那就不一样。 当他们赶到解阳，轻易入山，不由放慢了脚步。话说二战打得妖界满目荒烟赤地，解阳山是唯一一个保持着完整富饶的地方。因为在解阳打仗，太难了！狼狈为奸，可以说步步陷阱。 “老狈不是重建边防了吗？他不会故意引我们来吧？” 当一众妖踏入三公主林，看见满地的残肢鲜血以及吐得抓心挠肺的解阳妖，更慌了，“黑曼巴和捉影奶奶来了！看来老狈果然偷走了小唐人！” 又是当初从眼镜王手中夺回小唐人的巨妖首先跳出来，抓起一个沉静而清醒的妖兵，猛烈摇晃，怒吼：你们把佛子弄到哪里去了？ 解阳妖张开嘴，一口陈年老饭黏糊糊喷他脸上。 巨妖抹开眼，其他妖已经向一个方向飞去。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需要太费力就能找到线索，狈军师的气息、三公主的气息就很明显。瞬间抵达留云苑，看到地上躺着的狈军师和黑曼巴，众妖一起驻足。 两败俱伤？那苍蝇蚊子和三公主怎么这么平静？ 第49回 佛子涅槃光耀西梁 众生匍匐参拜法相 众妖刚迈步向前，三公主唰地抽出软鞭，当门而立，横眉竖目。捕风捉影反而没有反应，头都没回看着屋里的灵珠。 众妖没有走到门口，也便看见了灵珠。因为那灵珠如日当空，太耀目，太强大。可以说在场的妖没有一个可以凝聚出这样的灵珠。可是，这样强大的灵珠，他们在靠近这屋子之前，一点察觉都没有。这就是深藏不露吗？可如此深藏不露，为什么把一颗灵珠——妖之根本，大剌剌地放在这里？ 一个潜修看见灵珠内小唐人逐渐聚合的肉体，不由得又向前一步。 朱珠也在灵珠前拔剑出鞘。 潜修却只是感叹：原来如此！所有的力量都是向内的！难怪一点都感觉不到！ 气氛很怪异，除了两个少女紧张，其他人明显只是好奇而已嘛。 他们就像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珠子似的，确实也没有见过，也不去挑战两个少女紧张的神经，并不靠近，只是在门外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死劲儿看。 哇！ 不知谁发出这么一声，三公主回过头去，朱珠还是紧握着剑柄，虎视眈眈地看着屋外众妖。 三公主却回不了头了！ 重聚后的小唐人在迅速长大，胳膊变长，腿也越来越长，灵珠外面是圆润的，里面却散发出奇异的光，丝丝缕缕如同养分般注入小唐人的身体，灵珠从圆形逐渐被撑成椭圆形，直到—— 他：长身玉立，头顶皓月，眉如剑出挥柳叶，锋刃上卷着温柔；睫似绒花坠深湖，挠心处惹人哀愁。即使闭着眼睛，绿曼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忍不住向下看，鼻若玉峰飞来白雪地，唇似露朵飘入水晶盘，好想就一口噙住，啊啊啊！ 绿曼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看那个晶莹圆润的下巴都想去咬一口，还有那光滑如镜的胸膛好想扑上去滑呀滑呀滑，啊啊啊！绿曼捂住眼睛，不能再看了！心里暗自庆幸在小唐人婴儿时期就定为夫君的英明决定，禁不住双手合十，先感谢一下自己的眼光吧！夫君这次重生绝对是靓绝十方，还好自己先采撷了！ 三公主这一双手合十，带动身后众妖，纷纷双手合十。 突然，门外的妖众都跪了下去，朱珠也不由回头，看见灵珠缓缓向上升起，她跳起来想阻挡，莫能够得着，且眼前的寝宫转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空地。目瞪口呆之下，灵珠越升越高，直至西梁全境都可目睹的高空。 十山妖、女儿国人，无论在做什么，此刻全都停下，望向空中，看一眼之后便不由自主五体投地。 如果上一次小唐人血洒九山，是因为其行为让人跪拜，这一次，却完全因为其形象。 他光头闭目，满身光华，如果以前他是佛子，现在分明就是佛！ 但又不是佛！ 因为他闭着的眼睛，不让人相信睁开是满目慈悲，反而很大可能是一眼吞噬。还是捕风爷爷外传中描写小唐人那句话——端正庄严佛子相，三界六道未容情。这种体质与气质极端相左却完美相融的形象，也是大家一见便知他是小唐人的原因。 小唐人那双仿佛可吞天噬地的眼睛大家是记得的，并没有多少人敢与他对视，尽管他此刻闭着眼睛，反而更让大家不安，十方匍匐中都带着颤抖。 小妖们纷纷祷告：小唐人！对不起！是我们贪心不足，恩将仇报！你生气，你要毁灭妖界，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些参与抢夺小唐人的大妖反而没有话说，只是扑在地上大气不出。 迎阳妖随时准备出征，浑身鲜血都没来得及擦洗，默默等待中看见小唐人在对面凌空，都伸着脖子愣住了。如果他们先前对小唐人还有些幽怨，毕竟他没给迎阳带来任何好处，倒反而带来无数麻烦和死伤，但现在，他们觉得他们的守护是对的！ 迎阳众妖拜倒。 阿契安吉拉也被刺入屋中的艳艳光华所惊，在波斯莉的搀扶下走出屋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先跪下一条腿，再跪下另一条腿。 一只灰猫缓缓地走到悬崖前，望着西方的天空。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小唐人要暴怒，爆发。 可能任何一个人都会吧！ 但小唐人不是任何一个人，他没有睁开眼睛。凌空现身之后，缓缓下降，墙裂土而生，瓦从天而降，寝宫重新聚合，灵珠消失，满屋黑暗。刚刚小唐人凌空，光华盖日月，大家都没有注意什么时候天黑的。 朱珠从黑屋里慢悠悠走出来，“要留宿吗？” 捕风捉影最乖觉，早已不见踪影。八山妖众呆了一下，虽然屋里还是没有传出半点妖气，但将那么大一个灵珠全部吸入体内的小唐人……众妖体内的灵珠不禁瑟瑟发抖，倒怕做了小唐人的点心，连忙起身走掉。 朱珠又盯着门口的三公主。绿曼低下头，脸一时红透，她很想进去看看小唐人，很想陪着他，但是，她看了一眼满脸逐客令的朱珠，只好扶起依然呆滞的大姐，肩负着大姐飞了出去。 小唐人没事就好！那个死猪，哼，那么凶，小唐人应该不会眼瞎吧！绿曼有些酸酸地想，再想起小唐人的面目，浑身一酥，肩上的大姐几乎滑了下去，黑曼巴倒是一时清醒，提着妹妹飞回迎阳。 看着满地尸体，黑曼巴驻足默然，然后继续飞回蛇林。迎阳众妖默默地收拾着尸体，清理着伤口。捉影奶奶也挑灯夜治。除了这一盏灯，整个十面山无处掌灯，这是一个十分黑暗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光。 众妖走净连狈军师都被抬走之后，朱珠回到黑漆漆的屋里，“蠢人！你睡着了吗？” “何为睡着？” “你为什么不睁眼？” “父亲不在。” “我在你眼里是透明的吗？” “你在我眼里是一头猪。” 嘭嘭嘭一阵骨肉撞击声后，“算了！不打你了！免得又碎了！不过你是有主角负担么？重组面世，还给自己加特效！” “不是我加的。” “光环是主妖加的，但飞上天的是你啊！” “不是我飞的。” “难道是主妖吗？为什么？” “父亲想统一妖界。” “可是，主妖灵气都被你耗光了，我想，他又回去修行了。” “是啊，所以父亲想让我统一妖界。” “就凭你现在这个打不烂也不会打的身体么？” “凭他们对我的信仰。” 朱珠默然，刚刚他凌空，就连她这个一个尿桶里血肉相混过，早就清楚他本来是什么东西的人，也心有戚戚，信仰，应该是一种很强的东西吧！ 第50回 猪保姆再侍蠢人 解阳妖拜见王子 这一天的奔波使朱珠困倦，胡思乱想一会儿就倒在旁边睡着了。小唐人闭着眼睛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就像当初望女崖的洞中，每当夜晚，他就待在灵珠中听着这只小猪鼾声如雷。现在不打鼾了，这是修炼的结果，或是少女的自持吧。每个人都在成长、改变，而他呢，虽然父亲让他一天长大，但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看着的时候，他就恍若不存在。 半夜，朱珠突然坐起来嚷道：“凭什么你叫父亲？我叫主妖？” “父亲，是我第一眼认定的。主妖，也是你自己设定的。” 朱珠愣了一下，恍如梦觉，又发现梦是真实的，呜呜直哭。是她自己设定的！并且改不了了！不是源于主妖，是源于她自己！ 小唐人虽然仍然没有感觉，但通过撸猫已经掌握了一套令人舒适的手法，轻柔地抚摸着朱珠的头发，朱珠渐渐不哭了，小唐人温柔道：“不过我从来没有当你是保姆，我一直当你是猪，这也是我对你第一眼的认定。” 嘭嘭嘭，拳拳到肉，“不会安慰就不要安慰！你这个混蛋！蠢人！” 天亮，听见门响，几个侍者连忙推门进去，将连夜赶制的华服往小唐人身上披挂，小唐人任由折腾，完了一脸懵走出来。 狈军师率解阳妖民一起跪倒：参见王子！ 山呼震天，队伍从院子一直排到了山脚。因为夺回小唐人，解阳粉丝有功，而且还要靠粉丝来拉近与这位王子的关系，此刻这些小粉丝都被安排在前面。他们哪有大妖那样矜持，见小唐人不出声，忍不住抬头观看，然后叽叽喳喳：哇！我们王子好俊！ 真的！昨天太炫目了没仔细看，这么近看来真是没拜错！光凭长相就可以碾压十山！ 为什么都说王子眼睛可怕？那么黑那么深像一口深渊，没错！我都想跳进去！ 太好了！无论是王子佛子都是我们解阳山的！ 对啊！要不是我们配合大王调虎离山，小唐人早就被他们撕碎了！ 幸亏大王英明，我们努力，才能见今日之王子！ 此时，朱珠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打着哈欠走出来，秀发凌乱，看着黑乌压压跪倒的妖民，张着嘴叉着腰惊呆了。 妖民们愣了一下，顿时开启窃窃私语并故意忘关外放模式—— 她怎么从王子寝宫出来了？ 看她的样子，是睡了吗？ 太不要脸了！王子从婴儿一夜成人！这伤害也太大了吧！ 天啊！王子昨晚经历了什么？ 三公主怎么办？三公主昨天还在这呢！如果是三公主我还能接受！ 你就是受王子公主毒害！王子就只公主能睡吗？ 不说她身份了，但是她好邋遢！ 这是邋遢吗？这是日高未醒倦梳头！尤物可人！你们就是嫉妒！ 哎呀呀！不要以为看了两本扫妖记和外传就有文化了！你们男妖都是小头当脑！配你当然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但是给王子呢洗脚都嫌手糙！ 不管配不配，听说她是大王赐给王子暖床的呢！ 朱珠终于听明白了，满脸涨红，一剑如虹—— 狈军师是见过朱珠昨天一剑破阵的啊，见这家伙撒出来，冒死上前，死死按住朱珠的手腕，弓腰驼背：大小姐！不要理会他们胡咧咧！同时回过头来，怒喝：住口！ 要说为什么叫大小姐，自然是因为王子和她都是狼王凝气重聚的，虽然小唐人由狼王灵珠供养，朱珠只是狼王的跟班，但其他人哪敢把她看作普通跟班？一声大小姐还是当得起的！ 全场终于安静，朱珠怒吼：老娘跟他从小睡到大的，你们是不是要去死啊？ 在镇住众妖之后，朱珠回过头来瞪着完全没有进入状态只看好戏的王子：你说是不是啊？ 小唐人点点头，“对！我们一个尿桶里长大的！大家早就认识我了，我来介绍一下，旁边这只猪……” 朱珠再次被点爆，提起小唐人的耳朵，对着他扩张的耳朵眼炸雷：老娘叫朱珠！ 在众人瞠目结舌要不要救驾的犹豫中，小唐人笑嘻嘻道：“嗯，这只叫猪猪的猪……” 朱珠撒了手，他不痛，他不听，她只感到绝望。 小唐人继续：是猪八戒的女儿！我八戒姨娘也喝过子母河水的你们知道！我们屎尿血肉混作一堆被女儿国倒来妖界，被父王一口气重聚肉身！ 哦！原来如此！一个尿桶里长大的友谊！太纯洁了！ 好不容易一团和谐了，朱珠眉眼一挑，转身一剑从上到下划破小唐人那华丽的新衣服，“你们看！就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我想不纯洁也不行啊！” 解阳山都静默了。小唐人没有性别他们知道，但小唐人都长大了，还是没有性别，恕他们接受无能。他们有一种发现王子是怪物的恐慌感。嗯，尽管他们自己就是怪物，但也没有这么怪！ 小唐人仰天摇摇头，“唉，这个报复心！”干脆展开双臂，让大家看，甚至走到院子外面让外面的人也能看到。众妖也不客气，一个个围上来，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狈军师欲哭无泪，大王不在，肯定要这个昨天震惊了十山的王子来接管解阳山，本来策划得肃穆浩大的拜王子、代王权大典，就以这么出乎意料的方式被毁了。 朱珠看着被围观的小唐人，也没有了先前的开心，“他没有自尊心的吗？啊！气死我了！”最后还是自己挤进去给他穿好衣服，一边骂着丢人现眼一边把他拉回了屋里。 妖民们却不闲着，纷纷摇头叹息：白瞎这张脸了！ 却有女妖，也有男妖红了脸。 “你们面红耳赤干什么？” “光看脸真的能高吗？” “肤浅！还记得三公主的名言吗？婴儿不会长大吗？王子现在没长，以后不会长吗？我赌他长得比你大！” “我赌她长得比你大！” 狈军师看着热火朝天的妖民，第二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嗯，第一次是昨天。 狈军师垂头丧气正准备默默离去，屋里突然传出小唐人叫他的声音。 进去了，狈军师看了一眼小唐人继续垂头丧气。小唐人却不理会他的情绪，诚恳请教：军师！我要统一十山，该怎么做呢？ 第51回 靠脸服众有前例 十山祖坟为情冢 狈军师瞪大眼睛，一会儿又黯淡下去，本来他只想让他暂代一下王权直到大王回来的，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志向啊，呵呵，基于对大王的尊重，狈军师才回答：昨天王子引领十山，我本想趁热打铁，但……刚刚王子你亲自把你的人设毁了！ “是吗？”小唐人思考了一下，“我不男不女这件事吗？” 狈军师默然。 “生身由父母，没有性别，这不正值得期待吗？” 狈军师抬起头来，不由得刮目相看，这么一看，这张脸确实可以服众。而性别这件事，只是大王灵气不足了吧？等大王再次归来，小唐人就可以由大王定性了！而这之前，真是值得期待呢！ 昨天震撼人心的西梁全境跪拜，他虽因为晕倒没有目睹，但是听说了。而派出粉丝调虎离山，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轻易成功。小唐人已得妖心。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却未定性，还真是妙啊！或许……这就是大王故意为之！ 朱珠也若有所思，“主妖一定是受了启发吧！” “嗯？” 朱珠瞟了他们一眼，“竹林那群老鬼，无论男女老少，聚集万年痴魂不散，就为了竹叶青！主妖希望你也能男女通吃，靠脸统一妖界吧！ 狈军师呆呆的，突然被冰凌刺中般一哆嗦，“竹林？大王在竹林修行吗？” 朱珠望了他一眼，狈军师又哆哆嗦嗦道：难怪进步如此神速！可是这没问题吗？那可是十山祖坟妖界禁地！ 朱珠又瞟了他一眼，轻蔑道：“当然有问题！”突然滚泪如珠。小唐人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朱珠转身抱住小唐人一边使劲捶一边放肆哭，如同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 狈军师出去了，虽然很关心大王的事，可是大王、朱珠、小唐人之间有一种亲密的家人气氛，他不过是个外人。 在朱珠断断续续连哭带打的讲述中，小唐人才知道这几年她和父亲经历了地狱般的磨难，尤其是父亲！那一片外面看上去永恒不变的青青竹林，是阳间鬼界！ 四年前，发现他丢失之后，朱珠独自走入竹林。她并不知道竹林是十山祖坟，妖界禁地。虽不明白小唐人对于主妖的作用，但她还是隐隐感觉主妖吐出灵珠来维持的小唐人，对于主妖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朱珠再也无颜面对主妖，茫然走进竹林，一心想着今后再也见不到主妖，并且丢失了主妖嘱她看管的重要东西，不知会对主妖有怎样的影响？自己一只小猪又不能在妖界独自寻找蠢人，还要保命，由此种种，百感交集，真是哭得肝肠寸断。 没想到她哭着“美貌销魂魄，声音化金石的主妖啊！”，竟引得竹林一片同哭。朱珠哭得入情，开始还没发现，以为回声呢，觉得连草木都感动，哭得越发难过。过了很久喉咙哭哑之后发现竹林还在哭，不见人只见声，她才感觉害怕。 不知何时，竹林鬼火四起，百鬼现形。一群死状离奇的鬼摆弄着竹筒好似在酿酒。一个女鬼不停地把竹子往自己身上插。 还有一个鬼刚刚把钻好孔的竹笛凑到特别大的嘴边，就被另一个鬼抢过来直接穿脑：你那臭嘴，也配吹！ 朱珠总算知道他的嘴为什么特别大了，大得脸上已经没有其他五官，只有嘴了！ 那个拿竹子插自己的很快也被一群鬼围住，拽脚的拽脚，拉手的拉手，扯头的扯头，四面八方拖行：插一万年了，怎么还没爽死你！ 她被拖成碎块，又聚合到一起，然后又开始捡起竹子插自己。 朱珠看得瞠目结舌，心口一阵阵翻涌。 这都是些什么鬼啊？都是得精神病死的吗？ 朱珠转来转去，觉得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可是明明在外面看着不是很大的竹林，却怎么也转不出去。转久了还发现那些鬼都在对她行注目礼。 渐渐众鬼围拢来，朱珠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死状最离奇的鬼了，这些鬼却突然跪的跪，拜的拜，姿势各异，或望天祷告，或双手合十，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磕断。 听他们絮絮叨叨，朱珠才明白，他们拜的不是她，而是他们的主妖。 “主妖重出江湖，就送来一只猪！不知今后还会送来什么东西？” “前面不是进来了一个吗？不过他竟然不念着主妖，念着什么统一妖界，怕是疯了！” “他还说不认识主妖吗？” “那就直到他认识为止！” “他也配！” 朱珠终于明白此主妖非彼主妖！而且显然这群变态不能接受有人居然不爱他们的主妖，也不能容忍别人爱他们的主妖，因为他们觉得人家不配！这，该怎么表现？ “小猪！你见过主妖吗？他去哪里了？” 朱珠战战兢兢，突然福至心灵，举手跪地赞颂：“美……美貌销魂魄，声音化金石！” 众鬼同跪大哭：美貌销魂魄，声音化金石的主妖啊！ 颂赞后，众鬼抬头逼视着伏地颤抖的小猪。明显他们不能忍受有人死得比他们惨，也不能接受在他们主妖的地盘，还有东西如此完整！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的主妖能够完美一样！ 朱珠感受到他们越来越浓的怨念，恨不能钻到地下去。 此时，那个满身插着竹子的鬼，拔出一根竹子，一拔一股血，彪了朱珠一身，把血糊糊的竹子递给她。 然后这个鬼又被众鬼拖行粉碎了一路，她聚合后又开始满足地插自己，又气得众鬼嗷嗷叫，又把她撕碎！ 这……这……这……朱珠也算明白了，在这竹林里，竹子是神一般的存在。她万万不敢用竹子自杀，再来承受众鬼的暴虐和嫉妒！ 可是，那根竹子被她抱在怀里，众鬼的怨念似乎越来越强了。 扔？如果竹子这么神圣，肯定不能扔！那么，亲？亲也是亵渎！ 朱珠刚把竹子靠近嘴边还没亲到呢，就被温柔地抢走，然后众鬼怒嚎：居然敢吃竹子？你怕是不知道黑白熊是怎么灭绝的！ 黑白熊是什么鬼？不对！我不是要吃啊！ 朱珠也来不及分辨，嘴已经被茅草给缝住了！ 对！是茅草！不是更锋利更好用的竹篾。因为他们觉得朱珠不配啊！ 然后她的眼睛也被狠狠地挖着，伴随着众鬼的愤怒和嫉妒：主妖的容貌你也配看！ 还听见了主妖的声音？！她的耳朵也被狠狠地灌着泥土和虫子！ 小唐人低头看见朱珠一阵阵发抖，便抱紧了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弓缩的背。 朱珠缩在他的怀里，惨笑了一声，“这群死鬼，真是变态！老娘只能吃了这波亏，永远不能报复他们！因为报复越狠，他们越爽！简直是神经病啊！这都是因为竹叶青啊！” 朱珠嚎叫一声，又抖了一下，她也只敢在外面说出这个名字！ 那么竹叶青何方妖孽？ 当朱珠遭受酷刑之时，一个鬼道：“我看它也根本不知道竹叶青才会如此无礼吧！” 第52回 要聚妖力毁天道 代父行志上迎阳 众鬼突然放开朱珠，齐齐转向说话的鬼，“主妖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尽管主妖的名字是宇内最好听的名字，你那张臭嘴也不配叫！” 他们终于转移目标，把怨愤发泄到那个鬼身上了。 朱珠浑身剧痛，想到就此将死，死后也会长困于此，再也见不到主妖了，悲从中来，眼流血泪，血糊糊的嘴呜咽着主妖。 众鬼如醍醐灌顶，“对啊！我们一直称他。其实不便，也不礼貌。是这只小猪最先叫主妖！它见过主妖，它听过主妖的声音，而且它没有妖气，也不是鬼，我想它就是路边被主妖容貌声音开化了的一只野猪宝宝！” 被你们整得快成死猪了，现在又是野猪宝宝！朱珠满心卧槽，但顾不得嘴被缝住，张开口满嘴喷血，哭得越发理直气壮，就像背后有人撑腰似的：主妖啊！主妖！自从被你一言启智，再也不见你的踪影，小猪宝宝到处寻你，见这绿竹挺拔，如你神影，听着风吹竹林，似你仙音，主妖啊！你在哪里啊？小猪宝宝好想你啊！ 想着的是自己的主妖，朱珠的真诚一点不装。 众鬼越发惶惑。 “主妖重出江湖也没跟我们说过话，却跟一只猪说话，是不是看这小猪可爱，一时发心啊？” “那它是主妖的宠物了？” “它如果变得不可爱了，主妖会很生气吧？” 朱珠一听他们那个主妖应该没在这里，更加大声嚎哭，像有多大委屈似地：主妖啊！小猪宝宝好可怜啊！原来其他人不都似你这般好啊！你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对一只野猪宝宝都那么好，为什么这些恶鬼连一只野猪宝宝都不放过啊？啊啊啊……但是见过主妖的面，听过主妖的声音，小猪宝宝死也无憾了！呜呜呜…… 没想到朱珠把自己设定为竹叶青的宠物，众鬼居然不怨念了。好像在她面前连嫉妒的资格都失去了。他们连一只宠物都不如！ 朱珠也是大感惊奇，不知这竹叶青何等妖孽？居然令这些暴躁的老鬼如此卑微！ 从此往后，众鬼反复询问，朱珠只说主妖跟她说了话但不记得是什么话了，每次逼得没法了就是一句颂赞：我那美貌销魂魄，声音化金石的主妖啊！众鬼也一同礼赞。 他们套不出朱珠的话来，倒在朱珠的引导下追忆往昔，把万年前往事和盘托出。 朱珠这才知道，竹叶青不是鬼！这些妖却统统因为竹叶青成了鬼！而且聚此万年不散。 他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竹叶青未死，并且重出江湖，但是他在竹林短暂现身之后就消失无踪，自始至终与他们毫无交流。他们也终于知道，竹叶青根本不在乎竹林，竹林后边的望女崖才是他最后伫立也是最后消失的地方。 朱珠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家三口一直在竹叶青的领地生活。难怪那里人迹罕至。 但是当她说出见到主妖的地点正是望女崖，众鬼待她更如众星捧月，在竹林里溜达溜达找找出路，偶尔吃吃草，只要不吃竹子，众鬼便自残互残绝不来残害她。 有一天逛着逛着遇到了一个鬼，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念念有词，念的却不是主妖，而是统一妖界。 朱珠蓦然想起当初众鬼提到过有一个人在之前进了竹林，这可能是竹林鬼蜮里另外一个非鬼。好奇心和同情心使朱珠走到跟前，却发现是主妖！ 尽管主妖已经被折磨得妖不妖鬼不鬼，但朱珠怎么会认不出？一时心痛，也没顾太多，跪在地下抱着主妖的腿痛哭。 很快，他们就被众鬼围住了。看见小猪宝宝竟然抱着这个受尽酷刑依然念念不忘统一妖界，对竹叶青毫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的疯子痛哭，并且呼为主妖，众鬼惊呆了，随后愤怒了。 接着便是无尽的磨难。 一句无尽，朱珠长久沉默，也不细说。小唐人抚着她的肩，“你可以不必再讲了。” 朱珠顿了一下，“我正是要说出来。”说罢又转头使劲打他，“都是你这个蠢人的错！都是你灵珠吸收完了不好好待着，非要钻出来！若我们好好在洞里等着主妖……可能我们永远也等不到了！” 朱珠眼泛泪光，小唐人也不再阻止她，她受了这些苦，愿意倾吐也好。 朱珠陪主妖一起承受众鬼的愤怒和惩罚。千乘无论经历怎样的酷刑，只念着统一妖界，这唯一的信念使他不失智不屈从连好话都懒得说一句。朱珠也无论受着怎样的折磨，只称千乘为主妖，再不提竹叶青。 大概半年前，也就是说他们生受了三年的折磨，当然在竹林里无法感知时间，只是出来后朱珠的推算，众鬼对洒满调料架着火烤仍念着统一妖界的千乘说：小子！统一妖界独称妖皇就那么爽吗？ 没想到这小子扫过老鬼们，眼里的痛惜倒不是烈火炙烤的痛，而是痛妖界从祖宗到如今万年无知的痛！ 老鬼们被这眼神刺伤了，毕竟比起现在的子孙来说，他们的功力和理想都要高上几个层次，现在的妖可能不会被千乘的眼神伤到，但他们觉得受伤了，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倒像我烤着的是我爷爷的爷爷！ “竹叶青在诸位口中如此万能，却连一条子母河都过不去！你问我统一妖界独称妖皇爽吗？我不是为了称妖皇！是为了聚妖力，毁天道，不受神赐这命运！” 众鬼触动。毕竟距离现在的妖太远，但距离他们并不太远。三界大战，妖族衰落的故事他们是口耳相传的。天降女儿国，子母河分界，生生把灵气最深厚的西梁腹地占了去，经过多少血的教训，界树上才刻下了：珍爱生命，远离人类！ 天界对于妖界的处置实在如同棋子般，随意起落，全不顾他们的意愿与死活。 “不过你不该提他的名字！” 一番终极刑罚之后，众鬼扶起千乘，“你能挺过，可见信念之强！你这副身体被我们炼得也无法可伤了！真有反天意愿，我们助你修行！虽然这世界并不好改变！但万一你真能主宰天地，唯一要答应我们的是——让我们主妖顺心适意，再无苦恼！” 千乘叱笑道：“真是执迷不悟！难怪妖界堕落至此！他的苦恼难道不是自寻烦恼！” 看着向好的朱珠又眼睁睁看着主妖被这群变态老鬼狠狠收拾了一顿。 残存一口气，千乘尚自笑道：我不敢保证他再无苦恼，但能保证妖横行于天地，诸位都能率性而为！ 众鬼一齐停手，他们在这竹林，是自愿的，但无法帮助竹叶青达成心愿，也是真的。真能率性而为，那么他们想亲自让竹叶青顺心顺意，无忧无虑。这比让别人来完成更好。 就这样，千乘以濒死之躯开始了修行。 修行并不比受刑轻松，甚至还要痛苦百倍，但是千乘以令这群自残万年的老鬼震惊的承受力坚持了下来。用他们的话说，千乘比他们还要变态！短短半年，成此气象。直到感觉到维持小唐人形体的灵气越来越弱。 既然父亲历尽磨难，只为了统一妖界，却在感知到他将形消体散时中断关键期的修行，并且为他逼出艰难凝练的灵珠，那么，他应该代父亲统一十山，完成父亲心愿的第一步！ 小唐人站起来，“就从迎阳开始吧！” 第53回 黑曼巴归顺狼王 迎阳山参见皇子 黑曼巴突然消极怠工，这从来没有过，无论任何时候，黑曼巴总是操心着迎阳甚至妖界的事，现在，迎阳一塌糊涂，死伤上千，她竟然僵卧不起，诸事不理。 绿曼很着急，不知道大姐这是怎么了。捕风爷爷倒是了解，一面鼓励捉影奶奶继续发挥她的医术爱好，一面请几族长老各承要事，不得去烦大王。 捕风爷爷甚至连好奇心都没有了，他很同情这个小姑娘。黑曼巴，十面山最年轻最大志的妖王，把妖界未来扛于一肩，却因为一心为某个人做事而致本山损失惨重，可是这个人却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黑曼巴！ 十山皆知黑曼巴阴毒冷酷，迎阳都道大王无情无性。可若不是她身负大志，心怀妖民，捕风爷爷又怎么会选择她？只待她解开这个结，过了这个坎吧。现在能给她帮助的只有时间。 迎阳正收拾烂摊子，边境通报：解阳山王子到访！ 这真是一日不见，刮目相看！迎阳众妖看着小唐人又亲热又陌生，虽说他是迎阳抚养的，但他现在却是解阳山王子！这种心理真的难以描述。从小混熟的小妖们，尤其是经历这场因他而起的战乱后，再见他热泪盈眶千言万语，却偏偏地说不出来。 小唐人也没有废话，直接要求见黑曼巴大王。众长老无法，请来捕风爷爷。捕风爷爷问：为什么见大王？ “为了解开她的心结。” 绿曼正床前照顾不吃不喝的大姐，见小唐人进来，如月临门，昨天他是光身，自有赤子纯真，而今穿着华服，更是俊俏风流。一时喜得站起来，却咬唇不前，再见到随后进来的朱珠，眼睛立刻喷火。 朱珠一见她这副样子，笑了：哟！想吃我的小妖精还不止一个呢！不就给你的夫君开了光么？ 绿曼暴起：蠢猪！谁让你玷污我夫君！腰间软鞭如蛇直奔朱珠。 朱珠大笑：来来来！我们出来打！屋里太窄了！唉！昨晚被你夫君害得腰酸背痛，刚好活动一下筋骨！ “死猪！老娘要将你碎尸万段再扔到滚水里煮！啊！” 小唐人摇摇头，“猪！注意轻重！” “哎哟！出门前还抱着人家又摸头又揉背的呢，到这又关心起女主角来啦！还真是三心两意呢！” 外面传来绿曼撕心裂肺的尖叫，朱珠却是咯咯直笑。 小唐人叹了口气，虽然上下都不突出，但只是长成大人模样，已然多了不少麻烦。 看着黑曼巴本来死气沉沉现在却要杀了他的眼神，小唐人唰地扯开腰带，黑曼巴面红如血，恼羞成怒，妖气化刀一柄雪亮直抵胸膛。 小唐人不慌不避，“大王我没想轻薄你！你看清楚啊！你倒想替你妹子杀了我这个负心汉，但我什么都没有啊！还如何三心两意？” 黑曼巴上下一瞧，瞬间明了，只不过也惊讶于他的变化，她刚刚出手，一般人必剖腹剜心，他却丝毫无损。 小唐人系好腰带，继续道：我连心都没有，一切不过是她们自己热闹！大王不也一个人轰轰烈烈了一场么？ 黑曼巴握拳捶心，眼睛里攒有千万支箭，却都朝里扎向自己。 “大王还会自责，诚然是心有妖界，系挂万妖。竹林里那群老鬼，万年造一个意象，而意中妖，意却根本不在于此。” “望女崖。”黑曼巴低头喃喃，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你怎么知道这些？”小唐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起身抓住他的衣领，“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大王就这么迫切地想与他建立关系吗？哪怕是通过我？” 黑曼巴松开他，靠回床头，目光茫然而悲凉，“我只不过……在妖界之外，稍稍地关注了一个……妖。” “只是稍稍吗？他根本就凌驾于妖界之上吧？” 黑曼巴目光闪动，自从见了竹叶青以来，确实，她把她心怀的妖界踩得太低了！ 小唐人见她如此，笑道：大王还会反思，果然是把这醉生梦死的万民担于一肩！ 黑曼巴微微抬头盯着他，“你说你没有心？” “没有心才能看得更清楚。” 沉默一阵后，黑曼巴道：然而我还是想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再问这句话，目的已然不同。小唐人也不藏着，“我父王在竹林修行。其实没有人与他有关系，因为那本不是他的竹林。” “竹林修行？”黑曼巴竟然笑了，似是想不到也似赞赏，“你父王还真是非常之妖啊！” “父王在遭遇灭族祸后藏到迎阳，但大王巡逻严密，父王为了隐藏踪迹自散气息，一口气刚好吐到女儿国倒来的屎尿上了。我和猪吸收了妖气，有了形体，却不显露妖气。之后，父王便将我们带到望女崖的洞中。” “望女崖？真是非常之妖行非常之事啊！”虽是这么说，黑曼巴眼睛里却是非常不满，如果竹林不是竹叶青的竹林，只是那些老鬼一厢情愿，那么望女崖，是真真正正竹叶青的地盘！无妖敢犯！尽管除了她没有人见过竹叶青，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但是，所有妖的心里都根置着一个禁地：望女崖！ 这个狼王既身为妖界一员，不可能心中没有种下这个禁念！他为何敢犯？ 小唐人也知她的意思，“父王以天地为家，自然敢行别人不敢行之事。也正因为一直藏身望女崖，才没有被大王发现不是吗？只是后来，为了维持我的形体，父王不得不吐出灵珠供养，以致形影飘零，只好离开。但是身形难保的情况下父王也无力走远，竹林虽是禁地，但比起父王要做的事来说，打扰一下祖宗也不算什么。所以，父王走入了竹林。” “看来，竹林倒是个宝地！” “也是地狱。” 黑曼巴与小唐人对视，“那么，你父王要做的事是什么？” “统一妖界。不是十面山这个妖界，是兽族、羽族、水族！” 黑曼巴浑身过电般一阵颤动，她想的妖界只是十面山，兽族之地。从来没想过羽族！水族！ 羽族，孔雀为王，凤凰为仪，白鹤朱雀，自带仙气。羽族承担着天界很多职司，跟仙界沾亲带故！ 水族更不用说，龙王自古便是玉帝的马前卒！ 兽族嘛，毛毛躁躁的，从不受天界待见，统一一下团结一下争取一下也好。羽族和水族？不得不说狼王很有想象力！ 黑曼巴本来很矜持的，此刻再三拍胸口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带着笑意问：统一三族后要做什么？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认真，倒是很有趣。好像小孩过家家，小红问小明：你拿到天那么大一颗糖可以让我舔一口吗？ 小唐人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认真答到：大王的理想是统一十面山，向天争利，少点轮回，最好长生。父王的理想是统一三族，妖行天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黑曼巴点点头，嘴角虽仍有笑意，眼神却越来越严肃，“他打算怎么做呢？” “父亲回到竹林修行了，竹林纵然是宝地，我想还不至于强到能让父亲统一三族。但不能因为离目标还远就不踏出第一步。我想代父亲统一十面山，请大王助我！” 黑曼巴看着他，“你想？” “父亲想。” “你还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是我的父亲。” “这口气吐得值！”黑曼巴起身，单腿跪地，“参见皇子！” 小唐人弯腰去扶，一只蚊子突然飞出来，也不知刚刚藏哪儿的，“大王！我帮你送送客！”便嗡嗡地停在小唐人耳朵上催他出门。 同时，迎阳全山响起金花蛇的声音：黑曼巴大王归顺，迎阳听皇子号令！参见皇子！恭送皇子！ 这个声音同时传送十山，十山回响。 还在收拾战场的迎阳全民惊呆，看见小唐人从大王寝宫出来，虽然有许多的疑惑，但是看他一眼涵全山，一眼盖万民，心里很快认同了，毕竟这就是他们一直保护的小唐人啊！全山妖民跪拜：参见皇子！恭送皇子！ 第54回 皇子招摇边境线 花枝盈路妖心乱 小妖们更是百感交集，拜在地下多半在流泪，因为小唐人，他们很多失去了父母，此刻，他就像他们的父母一样。 都说小唐人眼睛有吞天噬地之能，但他看着迎阳，看着迎阳妖民，分明是容纳，是保护，是慈悲。这座为他牺牲最多的山，他是当为他们依靠的。 朱珠和三公主也不打了，三公主愣怔了一会儿，又为大姐悲伤又为夫君骄傲，拜在地上。 朱珠一蹿跳到小唐人身边去，正要勾肩搭背，看见绿曼吃人的眼神，倒不是吓住了，想了想为了主妖的统一大业，就委屈一下身段吧，因此也在小唐人脚下跪着了，盯着他的脚眼中放钉，咬牙切齿，心中暗道：你这个蠢人！老娘今天拜了你，回去不把你摁在地上磕一百个头！ 小唐人笑吟吟的：大家起来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拜了！我是你们的小唐人啊！ 全山妖民站起来，小妖们欢呼雀跃，跑到他身边，这会儿才感到重新熟悉起来。虽然他长大了，虽然他成了皇子，但他还是那个小唐人。 小唐人还和大家玩闹，蚊子叮在耳边：你什么时候走啊？大家都恭送你了！ 小唐人看看日近天中，跟大家道别，全山送到子母河边，与宴阳交界之处。一只灰猫坐在界石上。 小唐人俯身摸摸它的毛，“你是在这等我还是跟我去？” 灰猫往他怀里一跳，小唐人抱住它。朱珠一巴掌打来，小唐人抬手挡住了。朱珠这一掌带动周围的空气如利刃卷刺，气势强劲，如果落在猫身上绝对碎成渣，但小唐人却一点事儿也没，迎阳妖暗自点头，小唐人真的变强了。 朱珠没打着，气得尖叫：老娘最讨厌猫了！ 小唐人也想起当初与星罗的相遇，望向天空，我助他生了九尾，是时候该他助我了！ 步出边界，灰猫从他肩上探出头来望着迎阳。迎阳小妖们泪湿眼眶，不知谁大叫：耳梵！你跟着小唐人去吧！我们会照看耳其的墓！ 这一句引众妖泪下，一边哭一边挥手。 所过四山，全都站在山上或路边看，小妖们欢呼着小唐人，大妖们默默微笑，沿路充满了一种尴尬的气氛。 毕竟，昨天十山都拜了，但今天就收了迎阳。虽然迎阳本来就是小唐人的老家，但是黑曼巴归顺，迎阳听他号令，还有皇子的称呼！ 黑曼巴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认解阳山狼王为妖皇么？他一山两山做不得妖皇！这明明是要坐上十山妖皇的宝座啊！想到这，八大妖王不禁浑身不舒服。 而且，迎阳，日出之山，解阳，日落之山，这两座曾经的最强山，现在虽然成了最弱山，但从最远的山收服，这难免要令南北四山如坐针毡。 小唐人依然妖气不显，实力难测。但是昨天他吸收了一大个灵珠，开始他们还以为狼王想吃他被反噬了，但随后打探来的消息，狼王是自愿为他献出灵珠的！ 那么这样一个人，就是狼王的太爷爷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吧？可今天他却以皇子身份出现！实在是让十面山妖怪大跌眼镜。 他和狼王的关系、狼王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通通都想得焦头烂额。现在再加上迎阳归顺，黑曼俯首，这让八王或呆坐或横走，想得头破，惊得心跳。 那些脑残粉却一点不考虑大妖和大王的心情，好像还很羡慕迎阳，互相表达想被收服的愿望。 经过昨天的凌空现身，再加今天小唐人慢悠悠地从四山过，脑残粉扩大到青年妖中，竟然有恬不知耻的女妖高声问：殿下！什么时候收了我？ 小唐人黑漆漆的眼睛放送笑意，“等着我。” 啊啊啊！花痴尖叫中，连那些大龄女妖都不由得心中一颤，只盯着他看！ 而且神奇的是男妖们也不敌视，他们虽然没有女妖咋呼，看小唐人的眼神却比女妖还要深情。 大概因为小唐人实在是男女莫辨，英俊中又透着妖艳，庄严下却遗露风流，已经是超越性别的美貌。 依依不舍送到边境却近乎被无视的绿曼看着其他山花枝盈路，气得鬼火直冒，头上绿莹莹的，倒惹得迎阳小妖大笑。 “小唐人不带走三公主，单带走耳梵，这过分了！” “解阳有三公主林，三公主不用担心，小唐人肯定会经常在林中冥想的！” “和那个朱珠一起吗？” “不要再说了！三公主都气哭了！” 蚊子一路催促，到最后干脆放弃了，睡在小唐人耳窝里，凭他慢慢招摇。 太阳到了解阳，小唐人也终于摇到解阳边境，狈军师率全山迎接。 上午迎阳发出归顺声音的时候，狈军师震惊了，他以为小唐人就是去探个亲，没想到不见硝烟不声不响收服了迎阳。 尤其是出门的时候还是王子，回来就成了皇子！狈军师也是喜滋滋的，自己还是没有黑曼巴胆大啊，随口就送出一个皇子，这不吓死了八山么？ 狈军师对这位皇子也是心悦诚服了，让全山到边境迎接，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天。当看着他从四山慢慢招摇过来，狈军师恨不得再移解阳，让他把八山都遛过来。 小唐人没有心吗？却为何有计？正因为他没有妖气，才可以堂而皇之地穿越四山防御最强的边境线，不用隐藏不用请示，悠游自在，根本拿其他山当做自己的领地！好一个皇子啊！这可以视作一次巡山，对其他山的影响是非同小可的！ 当狈军师一路把他送回寝宫，把这些话来由衷地夸赞他的时候，小唐人满脸茫然，“军师想这么多吗？我就是去的时候任务在身比较急，完成任务了回来走慢点而已。” 狈军师张口结舌，好吧，你牛你任性！自个儿无趣地称一声皇子，告退。 小唐人反而叫住了他：待十山拱伏再提皇子吧！迎阳归顺我自然受得也不好拂她的意，总不能叫黑曼巴去王号，自家里还是如前称王子！ 狈军师先前不过一揖，这时就跪下磕头：谨遵王子令！ 他实在没想到，小唐人出手就得来一座山居然还如此清醒，深深为自己得意忘形汗颜啊！是啊！各有四山在侧，自个称皇，未免有些托大惹人耻笑了。 待狈军师走出去，蚊子急从耳朵里钻出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竹林的事了吧！” 暂时停更说明 说实话，这本书改来改去，寄于期望挺大的。但没想到签约都不能签，那证明我想让人看到的几率太小了。到现在十几万字，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思考之后，决定继续改。 死磕这个故事。 先离开一段时间。 这回应该不会三年那么久。拜。 第55回 玉帝新婚少贵客 从天而降女儿国 小唐人伸出手指拈住它，蚊子想了想八卦之心难抑，顺从了，随便他拈着自己，他这一生从未被人拿捏，就被小唐人拈过两次。 小唐人把他举到眼前，“捕风爷爷！都叫你爷爷了，年纪也老大了吧？怎么整天就这么好奇呢？关键是，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啊！整个妖界都不关我的事啊！我是外来移民！而且随时可以走！到哪儿都能生存！但是，我好奇啊！快告诉我吧！” “你让我看了那么多书，书告诉我，不能轻易满足别人抓心挠肺的请求。这时候应该提出一点条件。” “我助你统一妖界。” 小唐人放开他，“捕风爷爷！你不能矜持点？” “快告诉我吧！”蚊子两眼放光，小唐人再不告诉他，他好像能死过去。 “捕风爷爷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亲自进去探个究竟？” 蚊子沉默了，“三界之战后，西梁便为兽族之地，距今百万年。我不过才来两千年，怎敢进人家祖坟？” “这个祖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久远，只是一战万人冢。不过大概里面也有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祖宗，却纷纷为竹叶青自尽于此。” “竹叶青？”不知为什么，只是念起这个名字，捕风爷爷便有一种神往之感，可以理解为纯被名字征服。 小唐人笑道：那些老鬼还不是自恋。竹叶青果然是三界第一好听的名字呢。一听就醉是不是？ 小唐人笑吟吟的，开始为这位好奇的蚊子讲述竹林的故事。 如果说第二次妖界大战是为了争夺资源，那么第一次妖界大战就纯粹是红颜祸水。完全因为一条妖——竹叶青。 大约一万五千年前，竹叶青出生于迎阳山蛇族，刚开始他也不过是一个长得比较俊俏些的小男孩，但他却不像其他小孩喜欢舞枪弄棒惹是生非，只爱到子母河边坐着发呆，对对岸的女儿国非常向往，因此也常常缠着大妖讲女儿国的故事。 小唐人看了捕风爷爷一眼，捕风爷爷双眼发亮如饥似渴只是等待，根本没有催促，小唐人道：“捕风爷爷，这可是两个故事。” 蚊子继续两眼放光，状态都不带出来的，“我说服捉影奶奶助你统一妖界。” “你们夫唱妇随，本来就是买一赠一的事。” “我尽力联系一下九尾婆婆。” 小唐人点点头。从捕风爷爷的二战实录里，他已经知道九尾婆婆是讳莫如深的事，虽然蚊子对九尾婆婆怀着感激，但千万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在捉影奶奶面前。所以，不容易。 神佛除魔，三界稳定。稳定久了，自然就有人开始想东想西了，尤其是佛家待在西天，比较高冷，不愿插手俗务，可以说三界都由玉帝一个人说了算，坐管三界的玉帝身边却没有个体己人未免感到寂寞，或者有人觉得玉帝寂寞。各路神仙就替玉帝张罗。 阿修罗界，其实是神佛除魔之后接受了佛家教化、神仙统治的魔界遗民，虽然平时开个会地位与神佛平起平坐，但赴宴这类比较亲近分享果实的好事就不邀请他们，所以他们的地位一直比较尴尬。 如今看到满天神仙都在为玉帝张罗亲事，正好趁此机会拉拢玉帝。其他神仙还在天上地下搜罗配得上玉帝的女子，阿修罗界主动献出了阿修罗公主与玉帝结亲，并有一万阿修罗女陪嫁，全部是阿修罗中最漂亮的女子。 各路神仙也没有话说，因为阿修罗女子是三界有名的美丽，只不过碍于她们祖上的身份，各路神仙选择邪不压正罢了，但玉帝在除魔大战中早已令魔族闻风丧胆，如今掌管三界，一身正气，一定能以正压邪。 吹吹打打，普天同庆，这是阿修罗界与各界最亲热的时刻，尤其是那一个个神仙看阿修罗女的眼神，阿修罗相信，玉帝一见阿修罗公主，就会神魂颠倒，从此，漫天跑着阿修罗外甥，阿修罗就可以重霸三界，代祖先一雪前耻了！ 然而令阿修罗没有想到的是，玉帝连阿修罗公主的盖头都没有掀起。阿修罗公主是唯一一个蒙着盖头的阿修罗女子，这也是留待玉帝一人独赏的美丽。 玉帝心里的挣扎，或者说有没有挣扎没人知道。 或许是这场婚礼不完整，重要的宾客没有来，玉帝最终退出婚房，独坐。 众神猜测，是因为西天。这普天同庆中，西天没有一个来道贺的，尽管已经有神仙替玉帝送了请帖。这不但尴尬而且过分。 三界大战，神佛联手除魔，是佛的“众生可度”度了魔界遗民成阿修罗界，难道佛还不能放下阿修罗界的前身吗？ 其实，当初划分三界后，佛自退西方，甩下了一套规则后就去继续发展下线，三界完全让玉帝统治，各种事务都由各路神仙掌管。可规则却由佛家制定。 显然这个规则里面不包含玉帝成亲。 婚房外独坐一夜的玉帝亲自写信请菩萨解惑（自觉无颜请如来，还是观音菩萨好说话。） 观音菩萨来了，问玉帝有何烦恼？ 玉帝说众神送女子让他成亲，他不愿堕落真身，也不想拂众神好意！ 自以为深懂君心的各路神仙眼巴巴看着菩萨，指望菩萨代表西天道个贺，玉帝也就没啥烦恼了。但菩萨正儿八经毫不留情地给出了解决方案：陛下真乃三界之主，心怀天地众生，岂可违逆真心，堕落童身！自何处来，回何处去便是！ 天界从来没有这样静悄悄。 但，这就是西天的态度。 或许也是玉帝自己的意思吧。 总之，阿修罗女是送回阿修罗界了。阿修罗界非常生气，哪有头天送出的姑娘第二天就被送回娘家的，尤其是公主的盖头都没揭开，这代表她还是纯洁的吗？不！这代表玉帝对阿修罗界的侮辱！ 你不要你早说，没有送进门了，过了一夜又原封不动还回来的。什么意思！ 阿修罗界又带着阿修罗女回到天庭，对玉帝道：众神共鉴，昨日礼成，臣姐妹已为帝妇，陛下若有不满，亲自调教、责罚便是！我等爷娘兄弟绝不敢护短！ 玉帝满面羞惭，把什么不堕真身不负苍生的话又说了一遍。阿修罗界就怒了，阿修罗女子怎么就坏了你真身了？一般人咱们还看不上呢！这连三界第一美的公主都送出了，还陪嫁一万漂亮女子，你这么说是不是过分了？ 阿修罗界是不怎么讲道理的，尤其是他们刚刚承受众神的羡慕嫉妒恨，幻想着外甥满天跑，这就当众退亲，这大耳刮子他们怎么都不能伸着脸接受啊。 那边玉帝不肯要，这边阿修罗界不肯收回，僵持之下，只见盖头之下珠泪滚滚，一界之尊的公主落到这般当众受辱的地步，一头便向庭柱撞去。这一撞，撞飞了盖头，也撞来了菩萨。 盖头飞时，众神裂目，玉帝起身。任谁都要觉得这美貌撞在天柱上可惜，也许就在玉帝想要出手护花的一刹那，菩萨来了，公主撞在了菩萨怀里，这个时候玉帝有多想当菩萨谁也不知道了。 菩萨不担救护了公主，还体贴地为公主重新盖好了盖头。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盖盖头？可能是因为盖上盖头那一瞬间，玉帝和众神瞬间黯淡的眼神。 菩萨携着公主的手走到玉帝面前，“公主贞洁，当永世贞洁！”于是，净瓶一倒子母河，从天而降女儿国。 第56回 一书引出竹叶青 万载守望女儿国 这公主，便为女儿国王，自生自灭，真的是永世贞洁。这一万陪嫁女子，便为女儿国民。 说到这里，小唐人感叹了一句：我娘还真是十世修行，念佛念得好啊，除了女国这一难，其他都是凑数罢了。 捕风爷爷也半天无法出来，“这么多年，玉帝一直未忘女儿国吧，也为了让他好受点，菩萨才将女儿国降于妖界中心，不灭不污，用子母圣河维持着一套自身轮回。” “对，与其说子母河，不如说轮回河。我和猪是个意外，所以要打掉嘛。” 捕风爷爷看着他，欣赏他的通透。 “但是为了唐僧，菩萨还是启用了女儿国。玉帝未能放下的女儿国唐僧能过去，是真佛。” “难道不是菩萨想打破这个神佛共知的秘密吗？” “是吧！不能放下就只能打破！玉帝若不恼羞成怒，又怎会三年雪灾！子母河至今冰河，女儿国至今雪国！” “无论是为我娘渡劫，还是为阿修罗拉拢玉帝，还是为玉帝保持贞洁，这种种，女儿国人得到了什么？谁问过她们的想法呢？竹叶青就是这么想的，他为女儿国不平，尤其为盖头下流泪的公主心疼。既然女儿国王是三界第一美女，他便要成为三界第一美男，成为配得上她的男子，拯救她于这不公的世间，带着她逍遥快活，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于是，在修行门类驳杂的妖界，竹叶青独辟蹊径，修颜。这一修，便是五千年。他再出山的时候，手无缚鸡之力，但只要他现身露面的地方，就会爆发战争，为了多看他一眼，或者为了让他多看一眼。 偏偏竹叶青又处处留情，处处无情，且不分男女老少，撩得人心头火起，撂得人凉泪暗流，却无法向他发泄，因为他，太美了。一战，就这样爆发了。 一战唯一没有遭到破坏的就是竹子，而且十山皆种竹，其他植物都被铲除，因为竹叶青，喜竹，也爱喝竹筒酿的酒。这样子生态是会遭到破坏的啊，不光植物，还有动物，还有妖物。于是，闭关很久很久有说他们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祖宗不干了，影响到了山体灵气，得出来教训一下这些子孙。 老祖宗铲除了竹子，并且囚禁了竹叶青。听说竹叶青被碎尸万段于迎阳山脚，也即是他自来凝望女儿国的地方。十山妖众汇集于此，全部自杀陪葬，用自身的血肉和怨念生出一片竹林，便为十山祖坟。 见此惨状，老祖宗留下“十山祖坟，妖界禁地”的遗言便也在竹林自杀。彼时，妖界只剩下一些刚刚出生的懵懂小儿了。所以，现在的妖界都不太清楚一战的事，只知道遵守祖宗遗训。 众鬼都以为竹叶青死了，大闹地狱没寻着，又打出地狱，聚集竹林万年不散。直到—— 唐僧过境，百妖出洞，小妖们又慌慌忙忙地传播那新出的西游扫妖记。临子母河这面的柳树妖来告黑曼巴，说连日暴雨，冲毁不少树妖家园，又说竹林里笛声哀怨，无数树妖自杀。 正在絮叨，捕风爷爷从西游路上返回，说西游扫妖记已经传到天竺，怕到时候追究起来，招祸迎阳，所以教妖王禁止小妖们再传播。 黑曼巴便同着捕风爷爷和柳树妖一起下山来巡视洪灾和竹林之异。 那时候黑曼巴也不过知道竹林是祖先墓地，想着怕是冤魂作怪，到时候大不了安排几个懂道了佛的超度超度。捕风爷爷是从人间来的，对这些事倒很是精通，所以偕同一起察看。 谁知刚到竹林边上，笛声传出，捕风爷爷道一声：听不得！便瞬间飞走了。 捕风爷爷一脸茫然，“我知道洪灾，我也知道跟大王一起下山查看，但我不记得笛声了。” 小唐人笑了笑，“还没被好奇心害死就是因为你那自保的本能吧？” 黑曼巴就没有捕风爷爷这自保的本能了，那笛声哀怨凄绝，入耳牵魂，既然没有像捕风爷爷那样想也没想甩头走掉，便由不得她听不听了，但听下去便肝肠寸断。 都说草木无情，然而那笛声却使得草木呜咽，山川共哭，十山都哭得死去活来，动荡不定，滑坡泥石流轰轰不绝，好似要把这十面山哭成一滩烂泥！ 黑曼巴早已眼挂两泪，心碎如粉，直听到一声厉喝：老妖精！你既活着出来，便少吹你的丧！ 黑曼巴一震，微微回神，听竹林里笛声果然停止，一道笑音传出：老相好！你又被我吹绵了吧？ 小唐人停下来看着捕风爷爷，“这好像夹杂着第三个故事。” 捕风爷爷一脸便秘地看着他，“我知道大王不可能再提起这段故事。我卖身给你好吧？”见小唐人没反应，蚊子一伸腿，“把笔给你你来写，你不但会讲故事，更会卖故事！” 小唐人终于开口了：就当你欠我一件吧。 捕风爷爷低下头，总感觉这些年写了那么多书损失了很多。好在小唐人继续讲了。 老相好有没有绵不知道，黑曼巴浑身都软了，那声音，难怪能吹出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笛声呵！简直是，也难形容！总之就是，听到这声音叫你去死，你也会兴高采烈去死！叫你把自己肉一片片割下来，你也会欢天喜地割下来，且保持每一片肉都精致可爱，若有一点瑕疵，你都会觉得愧对这声音。 老相好却是有些无奈，“老妖精！莫对我弄这些虚！我扎根万年，岂能被你动摇？” “你为我守望万载，当然不会轻易动摇！” 老相好竟一时静了，半晌才道：你……我以为你永远死了的！永远死了才好！你如今没死，我……我也不知你该去何处！ “你挡在这里，不知我该去何处？你总不会是吃醋吧？哈哈哈……” “我不挡你，子母河也要挡你！你把十山搅成泥，子母河不还是一缓清流？” 竹林里也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总要去女儿国！我总要见那女王！万年这一愿！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又未见过那女王！” “见过的不都被我祸害了么？” “畜牲！” “遥想当年的**大会是多么欢愉！” “无耻！” “以前老少男女通吃，也实在了然无味了。我本来也在坟墓里待得好好的，若不是一只小老鼠钻进来非要我吃她，我又不想吃，她又拖了一本书来献宝，我还真不知道有人过去了这子母河！该死的唐僧，居然敢骗我女王！居然敢拒我女王！他以为他是谁？我一定要将他那没用玩意儿切割下来泡酒！” “那你现在快去！他走得不远！” “一个凡人和尚，我才懒得动手。待他成佛之后吧！哈哈哈哈……” 老相好厉声道：那你现在到底作何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在墓里待了万年，先抒发一下心中郁塞！” “五千年修颜，露面便颠覆妖界，引发了第一次妖界大战，你还活着，十山除了稚子全部陪葬！” “对啊！谁知道那几个怕我红颜祸水一定要杀我的老家伙最后也没下得去手啊！” “又五千年，妖界才逐渐兴旺，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鼎盛！” “那些老家伙，封禁了我，怕我作乱。没有我的妖界也不过如此嘛！” “如今，你出来了，万年练声！” “没办法！我一个人待在坟墓里想了想，我的情敌毕竟是天上第一神，那作为天下第一妖的我，只有好看还不够，还要有拿得出手的才华嘛！以前拿根笛子是为了显得潇洒，现在倒是可请君一听了？” 一个前奏刚刚响起，黑曼巴脚一软，老相好一声断喝：你非要把十山吹塌？万妖吹死？ 竹林里那一直嬉笑的声音却有些伤感：吹死就吹死吧！也未能吹动女儿国王一根头发！吹塌就吹塌吧，也未能让子母河泛起一丝涟漪！ “妖界就只是你的练习场，脚下白骨累累就与你无关？” “还是你了解我啊！所以你及时压抑了对我的幻想啊！所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嘛！毕竟上过的都没法做朋友了！” 一直以带领妖界争取长生为唯一理想的黑曼巴哪里听过这些少儿不宜的话，偏偏脚钉住般动不了，竹叶青趁着老相好不好意思，闲情又起，笑道：那外面的，未见其面，先闻其声。既闻其声，难道不想见面？ 黑曼巴心都酥成粉了，有心要去，脚也无力。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酥成粉的黑曼巴顿如筛糠，不知那目光从何而来，然而全身的毛孔都被穿透了！ 如果刚刚是沉迷，那么黑曼巴这会儿则心生恐惧，仿佛小孩子贸然撞入大妖的战场，茫然无措退避无路。 那老相好也没想到自己灵覆十山，就为了阻挡老妖精祸害之心，居然当着面又被他残害了一个子孙，收回目光，低吼：你为何又祸乱妖心？她也算是你的重孙了！你羞不羞？ 黑曼巴羞了，低下头满面通红，老妖精没羞：曾祖也爱我，重孙就不能爱我了？ 大约是得到了肯定，黑曼巴情不自禁不知如何就走进了这个祖宗严令不能进的竹林，那眼前绿意森森，一截绿衫与地下绿茵融为一体，只看这衣衫便如春风撩人，那穿着这衣衫之人呢？ 黑曼巴情不自禁缓缓地抬起头来，脑子里一嗡，目瞪口呆，口水长流。 竹叶青笑道：你不性冷啊！ 第57回 人妖阻隔子母河 情欲不忘皆执着 这一笑地下百花开放，不是形容，是真的百花开放。而黑曼巴几乎昏厥，待明白他说的，浑身顿如火烧，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大家私下说她性冷，她如何不知！只不过她懒得解释，在长生面前，性算什么？然而在这老妖精面前，长生算什么？只为看了他这一眼，叫她立刻去死都愿意！ 她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张脸能引发妖界大战，为什么这个妖能让万妖陪葬！他若上天，众神思凡！他若入地，百鬼生情！纵然那色空之西天，也要天花乱坠！ 老相好见黑曼巴一副要自尽于前的模样，虽然意料之中，却是不想竹叶青再害人，一声断喝：老妖精！ 竹叶青以笛敲额转脸向外：呵！又是我的错了？你不许我露面，怕这些妖子妖孙都被我美死！也不许我吹笛，怕这十面山都被我吹塌！又不许我去女儿国，怕我祸害人间！你到底要我怎样？杀了我？你舍不得！封了我？你下不去手！你在这里守了我万年了，你矫情啥啊你？ 老相好竟沉默了一阵，好久才道：我就是怕你……太美，不容于地！大才，不容于天！人心想容你，然而人心狭隘，容不下，反害你！ 妖王清醒时，竹叶青已不见踪影，只看到竹林外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嵌在粗大的树干上，也是目愣口呆的样子。妖王认出那是界树，赶忙跪下叫白爷爷。 白桦树回神看着她，见他那目中出现凝光，妖王心有所感，立刻触头于地，大叫：请白爷爷留我记忆！ “纵然从此困苦么？” 黑曼巴再磕头，白桦树收回神光，一会儿连脸都不见了。 再清醒的时候，黑曼巴已经在竹林外，看着竹林后面的望女崖，那抹绿衫一闪而逝，如同留影幻光。 “望女崖……”捕风爷爷长叹，才明白望女崖的意思。 “捕风爷爷书中有关妖界地理位置的介绍，这望女崖可是自古以来啊。” 蚊子奇怪地看着他，“对啊。毕竟正对着女儿国皇宫嘛，可能自女儿国从天而降就有了，竹叶青只是赋予了它名副其实的含义。” “不，竹叶青本来只是在河岸守望，现在河岸一边是竹林一边是白桦树，中间还有解阳峰，最好的视线都被挡住了，所以这个望女崖是这次竹叶青出墓之后笛子吹出来的。那原本是一个山谷，迎阳山数百树妖居处，却被笛声吹得根倒叶落，魂飞魄散。” 捕风爷爷完全呆住了。 小唐人继续道：除了大王的记忆还保存着十面山的模样，你们所知的十面山其实不是四年前那个十面山，它早已在一场笛声下面目全非。很多妖死了，残了，疯了，可是除了大王，你们还以为十面山自来如此，死了的从未生，残了的生来残，疯了的从来疯。包括你千年前所著的书都写着自古以来…… 捕风爷爷顿觉得后背阴风乍起，哆哆嗦嗦道：“那……以前的十面山以前的妖呢？” “被白桦树抹去了。从你们的记忆里，从你们的记载里。你不记得笛声，甚至不记得你说过听不得的话。不是吗？” 蚊子默然，不寒而栗。那么望女崖，是竹叶青的执念吧？白桦树抹不去还是不想抹去？蚊子好奇不怕死，又道：算我再欠你一件。再讲讲白桦树的事。 白桦树么……从天降女儿国，一下占去了西梁最好的腹地，又砸死了不少妖，妖界自然是要打的嘛，无奈子母河一招绝技通杀妖界：反弹。出多大力受多大伤。妖精们被反弹无数次后，终于派出世居河边的白桦树妖镇守，自此分界，提醒后人莫要靠近。 现在的界树已经是第四代了。他小的时候竹叶青也小，经常在树底下或者坐在树干上望女儿国，白桦树也是看着竹叶青被反弹了无数次。他们也算得青梅竹马。 据竹林那些老鬼说，竹叶青虽然经常调戏白桦树，却没有过什么实质的肌肤相亲。可能，从小太熟了不好下手吧。也可能，白桦树是唯一了解他的人，他唯一的朋友，他实在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吧。 竹叶青后来引得妖界大战，白桦树劝阻无果，便自愿成为界树，封神绝心，成为一棵普通的树，只展示着祖训。 如今想来，他并没有完全自绝意识，他守护的是妖界还是竹叶青，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蚊子沉浸半天，才回转神来，“狼王真的在竹林修行么？” “嗯。” 蚊子又沉默了一会儿，“在那群疯鬼之中，还能保持自己的信念，我从未见谁有如此沉毅之志！朱珠也实在难得！” “不过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罢了。众鬼执着于竹叶青，竹叶青执着于女儿国王，父亲执着于统一，猪么，跟那群老鬼一样。” 小唐人淡淡笑了，朱珠却快要流泪，小唐人虽无感觉，也许正因为没有感觉，才这般通透。当着外人她也不好意思哭，便把一腔辛酸火辣辣地冲小唐人嚷了出来：别闲扯了！老娘深入鬼蜮得来的故事就被你捡去作几份卖！也不收你的租！只老娘在你娘家拜你，给足了你面子，既是回家来，快给老娘磕一百个响头！ 蚊子停在小唐人手臂上弯了弯腰，“甘为皇子驱策！愿为妖皇统一妖界竭尽全力！你慢慢磕，我先走了。” 小唐人目送他出去了，微微一笑，这蚊子，还叫他皇子，称父亲为妖皇，还真是信心满满忠心耿耿啊！ 然后当真跪下来给朱珠磕头，灰猫一直坐在小唐人肩上，动也不动的，小唐人磕头，它便跳到他背上。 朱珠一腔郁积总算消散了，满意地看着小唐人磕完一百个头站起来，脚尖点地，神采飞扬，“是不是很不爽啊？” 小唐人微笑看着她，“没有不爽。” 朱珠停住了摇动的脚趾，一脸不开心，“你没有不爽的话我就没有爽了。” 小唐人摇摇头，“人啊！真麻烦！没想到猪也这么麻烦！”说罢走出门去。 朱珠大叫着冲出来，却看他健步如飞上了栖霞峰顶，环顾十山。接下来该哪一山呢？ 第58回 皇子下达解欲令 公主婆家寻夫君 第二天，迎阳就收到了皇子的第一道命令。黑曼巴听说皇子有令，倒没想到他行事这么迅速，转而一想也是，他不前天成人，昨天就收了迎阳么？黑曼巴立刻让金花蛇通知全山妖民接皇子令。黑曼巴带领迎阳妖民恭恭敬敬拜伏在地，心头很激动，不知道要去征服哪一山？ 解阳山钦差展开皇子令宣读：自我娘喝子母河水而有孕，又饮落胎泉堕胎，一怀胎气尚未凝结便化于屎尿，遗于迎阳。时有解阳孤狼隐匿迎阳，偶然吐气相合，得以重聚人身。父亲一腔灵气尽付与我，以致身形难保，无奈离散。 婴儿独现雪山，承蒙大王和各位乡亲收养，四年来为我身名所累，多劳多伤。前日，八山侵袭夺舍利，迎阳拼死保稚子，我于月崖子，却将支离破碎，身消体散。父亲有感，中断修炼，再次归来，吐出灵珠，聚我形体，助我成长，却也再次用尽全力，身影飘零，只得暂离。 父亲素有大志，此身既由父皇，不敢违逆，只以父志为我志。昨日幸得大王助力，乡亲抬爱，迎阳解阳合为一家。往后尚有八山待征，三族欲收，一统妖界，争夺乾坤之大业，急需用妖，且战争无情，去时千军万马，回时尸骨累累，妖生难得一时欢聚。鉴此，特令迎阳全民及时行乐，任寻佳偶，多生子女，不得拘束！ 全山静默，主要是反应不及。这皇子令信息量太大了！前面是讲他的身世，中间是讲他的理想，后面……重点就是后面了！ 哈哈哈哈哈！众妖仰头大笑，小唐人冠冕堂皇，真会扯幌子！什么身世曲折，报效父王，你就直接说你想报效大家，让大家解欲嘛！哈哈哈哈哈…… 这众妖欢天喜地，唯有黑曼巴与众不同，整个脸都黑了，本来前面众妖听得云里雾里，她倒是是听得暗自欣慰备受鼓舞，没想到结尾就爆出这么一个骚命令！果然，前面的都是废话！ 念完了只见下边众妖鼓舞，黑曼巴大王却是低着头黑气沉沉，解阳山钦差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轻轻叫一声：大王？ 黑曼巴咬牙切齿道：谨遵教令！ 钦差把皇子令交到黑曼巴手上，众妖一见再无半点压抑，全民山呼匍匐：谨遵皇子教令！绝不让皇子失望！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山呼欢腾之声惊得其他山纷纷出来观望，也不知小唐人又做了什么好事，使得这些妖哭哭笑笑这么疯狂。八大妖王只觉得耳热心跳，暗地里排兵布阵。 全民沸腾中，钦差俯首到黑曼巴耳边：皇子还有一句口信带给大王。 黑曼巴面色稍微好转，总算有正经事儿了吧？ “皇子说：大王意中妖别有意中人，不要执着，该欢度青春莫浪费基因，赶紧生一窝王子王女。” 黑曼巴大喝一声，站起来，把钦差吓得当场坐地下了，尿了一裤裆，战战兢兢乱舞双手：这不是我说的呀是皇子说的呀！我说不可说这话吧？这不作成我有去无回？ 说到这里，爬起来只管磕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不干我事！ 黑曼巴几乎将牙咬碎，那卷令书也被攥得稀烂扔在地下，走回屋里去。 妖民们只管打情骂俏，约三邀四，那心里做主的就是小唐人了，哪里还管黑曼巴大王高兴不高兴。 黑曼巴走回蛇林，拍碎一张盘根错节的千年藤桌，暗生闷气。绿曼却不识时务走进来，羞答答地也不抬头看脸色：大姐！你说小唐人是什么意思呀？ “他什么意思？他一点没正事，空长个身子！” 见说到自己夫君没正形，绿曼越发羞了也更加深心里的担忧，小唐人这性子，保不住会乱来啊，恐怕他已经乱来了，那死猪！那解阳山的女妖精！不行不行，当时就说：我要去解阳。 黑曼巴怒道：你去！ 绿曼哎地答应一声，跳起来转身就要走，黑曼巴还没说完呢——“给我把他暴打一顿！”黑曼巴现在非常后悔昨天的决定，小唐人统一十山，她不做指望了，她应该等着狼王亲自出来收拾山河才对！但昨天话已放出，又不好反悔，真是烦恼啊！ 绿曼惊得打跌，“大姐你什么意思啊？” “你给我好生待着，莫去跟他学坏了！” “可是你刚刚还叫我打他哩！令出即行！我这就打他去！”绿曼嘻笑一声，一溜没影儿。黑曼巴猛地站起来，气急攻心，差点吐血，只得缓缓坐下来按抚心口，去吧！去吧！去了也好叫你死心！你以为他是个什么真男子！ 就是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怎么就这么操心男女之事！ 黑曼巴抚着胀痛的额头，也不去追绿曼，琢磨着在迎阳设一道专门针对小唐人的禁制，不要再随便让他进来下他的什么鸟命令才放心。 绿曼同钦差一道返回解阳，八山边防加到前所未有地强，他们不像小唐人朱珠那般没妖气的能沿着子母河招摇而过，只得从十面山外绕，且是走了些远路，傍晚时分才绕到解阳。 钦差顺当进去了，绿曼却被拦下了，拦下的边防军倒也客气：三公主请留步！容我等传达！ 绿曼大怒：你也知道我是三公主！小唐人是你的主子，我便是你的主母！敢拦你妈，你怕是活够了！ 边防军只得恭恭敬敬赔礼：三公主在我们解阳是有产业的呢！谁人不识三公主！只是非解阳山居民必须盘查通报，这是军师下的令！还请三公主容我等通报军师！ “呵！”绿曼点点头，头发甩来甩去，“我还说是小唐人那个没良心的拦我！原来是狈军师！好！你通报！” 大家偷眼一看三公主脸色不好看啊，不管怎么样，有什么都冲狈军师来吧！赶忙通知狈军师。 狈军师亲到边境迎接，倒不是拿她当主母，毕竟现在迎阳解阳一家，她是迎阳的三公主，且又在几个月前粉身碎骨拼死保护了小唐人，不敢不敬。 狈军师比边防军还要恭敬，三公主仰着下巴抱着胳膊，“呵！军师呀！想来现在狼王不在，解阳是你当家了？” “怎么会呢？王子现在，自然是王子当家。” 绿曼顿时拉下脸来，“既然是王子当家，解阳便是我婆家！我来不得？” 狈军师不禁满头汗，扯袖子揩揩，“来得来得，三公主请进！”这才打开边境禁制，让三公主进来。 绿曼也不废话，路熟，一路朝留云苑飞去。 狈军师忙跟着，看她在寝宫转了一圈儿没找到人才趁空开口：他们在栖霞峰。 “他们？”绿曼回过头来，狈军师觉得那眼神能杀人，难道重点不应该是栖霞峰？女人提取关键词果然不一样！ 第59回 绿曼打磨夫君 佛子劝妖移情 “栖霞峰！”绿曼果然不令军师失望，咬着牙也迸出了第二个关键词！ 栖霞峰是解阳峰旁边的山峰，比解阳峰稍矮一点，在解阳峰被拔出之后也算解阳山主峰了。自来比陡峭的解阳峰不同，如果说解阳峰是凌厉的男子，栖霞峰便是温柔的女子，山势缓和，景色宜人，尤其每当日落解阳峰之后，云霞还萦绕旁边山峰，满山绯色，良久不散，是以有彩霞栖居之所，得名栖霞峰。 端的是一座美景名峰，有着许多动人的传说或故事，大多是关于爱情的，迎阳的怀春少年哪个不在日落之后望着栖霞峰暗生惆怅呢？甚至还对栖霞峰暗暗许愿呢。可以说栖霞峰对于妖来说有别样的意义。 他们！！居然在，栖霞峰！！！找死么？ 看着绿曼飞身而去，狈军师只能祈祷大王这回给小唐人造的身子确实是刀枪不入吧。 小唐人和朱珠并肩坐在栖霞峰顶，另一肩坐着猫。本来猫是坐在小唐人挨着朱珠这边肩上的，被朱珠打得去另一边了。朱珠跟猫也打了几架，就见不得猫，幸亏小唐人护着，猫也不怕打，就不离小唐人的身。 此刻，一人一猪一猫遥望着迎阳山脚的竹林，身边便是解阳峰被拔出之后犹如万丈深渊的解阳湖。迎阳已是一片白雪零星，除了竹林森森。栖霞峰因为小唐人血养，草木尚未枯萎，还是一派苍松翠柏，杏黄枫红，菊展笑脸，兰舒倩影，小鸟林中寻食，野兽溪边饮水，满山斑斓，甜香袭人。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瑰丽的夕阳正悬在解阳湖上，映照得暗不见天日的深湖如一坛金子般，霞光蔚腾，落日熔金，笼罩两人，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这般神仙境地中，却感觉到背后盛气凌人醋海滔天，朱珠轻轻笑了一笑，将头靠在小唐人肩上。小唐人虽没有感觉，却毕竟看书多又在妖界经历太多，很懂得通过言行推测心理，想着朱珠也不过是想念父亲了，父亲不在，他俩便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所以也抬手揽住朱珠的肩。 绿曼在背后看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朱珠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小唐人转头奇怪地看她，这不是伤感嘛？怎么还笑出来了？ 这一幕落在绿曼眼里，更是别添了温柔。他那一转头一垂眸，睫毛上都铺着一层软软的金晖，简直就是亲在朱珠的头发上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呢！ 绿曼整个已经疯掉了，以同归于尽的气势向那两人依偎的背影扑过去，到跟前终究力道一转全冲着朱珠打去了。 朱珠早有防备，瞬间往旁边一闪，笑道：到底是舍不得打他啊！ 绿曼转向不及，整个人从他们中间穿出去，气得转过身来，见朱珠又挽着小唐人胳膊靠在他肩上，笑嘻嘻地看着她，忍不住头顶绿气腾腾，腰间软鞭甩出直缠朱珠。 小唐人这才看见她，站起来：绿曼！ 不过就这一站起来，这一声绿曼，绿曼停手，软鞭垂地，头顶还是呼呼冒气，撇着嘴看他，泪珠儿盈眶，要恨又恨不起来，要爱又着实令人生恨。 小唐人倒没想到她一瞬间经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只是实在看不懂她这表情，笑道：怎么啦？ 就是这一笑，这一声无辜的白痴的怎么啦？绿曼满腔的气也消了，眼里也看不到朱珠了，空中就飞过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腰。小唐人垂着两手，半天才想到抬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就是这一拍把她那满心委屈都拍散了，抬头看着他，这么近距离，实在是无可挑剔，还是那婴儿般吹弹可破的皮肤，撩拨得人心痒的眉眼，实在是太好看了，这样的他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来气啊，忍不住伸颈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小唐人也没感觉，又是半天才通过动作得出结论：啊！我的初吻！ 他手捂着嘴，绿曼却笑了，笑到脸上都盛放不下，花枝乱颤，禁不住抱住他又在他两边脸上各亲了一口，摇晃着他高兴道：我就知道夫君会为我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小唐人点点头，“嗯，我还是块璞玉呢！” 绿曼越发高兴，也不去琢磨他说的璞玉就是没经过琢磨的原身，只是腻在他怀里，满脸羞红。 “看来女主角恨不得就地打磨这块玉呢！”朱珠很是看不得这骚情，转身下山了。 再没有别人，绿曼满怀砰砰乱跳，勾住小唐人的脖子又去吻他。猫就被她一抬手搡到地上去，锲而不舍地跳了半天，又跳到小唐人头上。 猫和小唐人都大睁着眼睛看着闭着眼在他脸旁耳边吻得如痴如醉的绿曼，过了一会儿绿曼微睁醉眼，发现小唐人头上长了灰色的毛发，再一瞪大，正对着一双灰中带黄圆溜溜的猫眼，吓得绿曼就一挥手把猫从小唐人头上推下去了，满脸羞臊大叫：好讨厌啊！ 小唐人笑笑，“怎么都这么讨厌猫？” 绿曼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一低头，跺了跺脚，又搂住他腰，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把视线放在他的鼻子嘴唇，便忍不住又踮起脚去吻他。 刚刚碰到他的唇，小唐人红唇轻启：绿曼！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绿曼微微仰开脸，脸如红霞，眼如春水，终于看着他的眼睛，真是无边无垠的夜空啊，但她愿意迷失在这夜空，“当然啊！”绿曼按住胸口，“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爱你了，怎么爱你都不够了！” “怎么爱我都不够的话，假如你是一山之主，你会把这座山送给我吗？” “大姐不是送给你了吗？” “你大姐是为了理想，但是其他大王没有这样的理想啊。” 绿曼冷静多了，离了他怀里，“你什么意思？你要使美人计来让其他山臣服么？” 小唐人摸摸脸，“不够么？” “够！对我当然是太够了！我要是有一座山我就送你，我要是有这整个天地，我连天地都送你！但是……” “但是怎样？”看绿曼摇头又有泪盈于睫，小唐人不是很确定，“其他人不会像你这么爱我么？” 绿曼咬住唇，又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敢打包票，因为小唐人实在该死的太迷人了！ 小唐人转身下山，一伸胳膊，猫跳起来顺着胳膊爬到他肩上。小唐人刚迈步又停下，“绿曼！我身属于父王，只能够为父王所用，至于用于何人何处如何用，我并无主意。你有多爱我，我大概知道，但我感觉不到，可能永远也感觉不到。这样的女主角大多没有世俗所谓‘幸福’的结局。所以，去找一个能够感觉到你的人爱吧！” 绿曼咬住嘴唇，看着他的背影随着夕阳一道下山去，解阳湖又成为深深的黑洞，不禁泪流满面，原来他还是没有感觉。爱上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固然痛苦，可是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人呢？绿曼想到这一点，为他，就把整个心一下给掏空了。 第60回 王子检验颜值 二女争夺寝宫 见小唐人走进院子，狈军师倒觉意外，立刻停了公事，迎上前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大王果然炼得好皮囊！夹在她两个中居然毫发无伤！” 小唐人笑了一下，“你没说错，父王炼的就是皮囊，我也只有皮囊。这俗世，也看重皮囊。只是要去检验一下，父王炼的这皮囊价值几何？” 狈军师看了他一会儿，没太听懂，赶忙把他迎进屋里坐下，在下首也坐了，侧着身子问：殿下一直在栖霞峰望山，有目标了么？ “迎阳是娘家，而且黑曼巴素有大志，所以得来容易。但其他八山却是看眼前利的，妖心不一，军师以为下一步该如何？” “既然他们为利，殿下只需以利诱之。” 小唐人笑了笑，“利？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们自在为王，快活为妖，还有什么利可以动心？” “那就让他们不自在。” 小唐人沉思了一阵，“父王想要聚妖力，伐天界，如果暴力统一，不但失妖心，也是自损战力。妖本来不强大，所以父王才要团结。父王的理想过于远大，这些妖目前是不能理解的。所以我打算效仿竹叶青，先行一试。” 狈军师看着他半晌，不敢盯眼睛，只盯脸。 这张脸忽地粲然一笑，“军师有没有被这皮囊迷住？” 狈军师老脸一红，连忙低头合掌：失敬失敬！ 小唐人道：我看捕风爷爷的《妖界怪物志》，里面倒有一个色王。 “少阳山石狮狮！” “果然大名鼎鼎！” “石狮狮确实后宫充盈，且不落寞了谁，还有闲情寻花问柳，满山都爱戴她呢。黑曼巴大王素来与她不和，本来黑曼巴性情冷淡，也没招惹她，是她跟自己妖民说黑曼巴性冷淡，迎阳妖不如少阳妖快活。” “他们现在也快活了。”小唐人笑笑，“不过军师虽然没有捕风捉影神出鬼没无所不知，倒是人在家中坐，耳听千里事啊！” 狈军师谦虚地摆摆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黑曼巴素来信的是清修苦炼，自然将石狮狮那一套斥作是歪门邪道。你如果要打少阳山，黑曼巴肯定乐意帮忙。” 小唐人突现谜之微笑，“她现在应该只想打我吧？” 狈军师不解，小唐人到迎阳下令，原是随便叫一个妖去的，也没有经过狈军师。 狈军师日理万机，也顾不得这些小事，见小唐人不解释，他便继续：如果殿下想以武力征服的话，少阳山男女却不是绣花枕头，为了讨石狮狮赞赏，妖民都十分努力。 石狮狮向来对功法高超之妖奖赏也高。所以，颜好，身材棒，功夫高深，便是少阳山。如今迎阳解阳没落，十山实力若作排名，少阳当在前三！ 狈军师看小唐人不语，又继续道：殿下如果想以魅力征服的话……石狮狮虽然爱色，全山也都爱色，但也正因如此，少阳有种强烈的自信和凝聚力，王子果真挑此山下手，反倒是挑了块硬石头呢！ 小唐人抚脸，“真的吗？因为爱色，所以一般颜色也难入法眼是不是？昨天打南边过，看他们的反应，我还以为我已经符合大众审美了。看来，少阳山石狮狮才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啊！” 说罢站起来，摸着脸走出去，到门口吩咐：赶紧给我做件衣衫。质地要最好，样式要最素。天黑后送到留云苑。 狈军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了出去，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日了鬼了！王子这是要绝地求生呀！ 以他几千年的阅历看来，王子这张脸当石狮狮的王夫也还足够，但当王，不不不！石狮狮可不是女儿国王，她虽好色，却更爱江山，为了一个男人拿江山陪嫁的事她绝对做不出来。尤其是王子还不是男人！这不是去检验颜值，这是去检验体质——再次祈祷大王炼的这个皮囊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绿曼一点不怯生，主母权利行使得很顺手，穿的洗的用的都吩咐解阳小妖们准备得妥妥当当，就在留云苑，小唐人睡的那间。 而且把朱珠的东西，朱珠的东西也不多，无非是几件衣服首饰全都丢了出来。小妖们大气不敢出，却又私下钦羡，咱们王子真是魅力不可挡啊。这还没定性，就被两个女妖先霸上了。 有羡慕小唐人的，也有羡慕三公主和朱珠的。他们十分佩服三公主的行动力，就是应该先霸占位置啊。他们也想霸占，好等王子定性的那一天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虽然没有定性，但是看着王子那张脸也能做个好梦啊。可惜他们跟王子还不怎么亲近，这么做显得冒失了。而且狈军师那关首先过不了。 狈军师管不了的只有这两个。 朱珠闲散一圈回来，发现自己的物品被丢到院中，头也不回叫住一个门口望风听八卦的小妖：给我搬回屋里去！ 小妖走不掉，怯生生地到跟前收拾起怀抱着，战战兢兢问：“搬哪个屋？” “原来哪个屋？” 小妖伸出手，手指好像被打断了，伸不直，曲曲地指了指。 朱珠横了他一眼，意思就是哪你还问？小妖顿时不敢再说话，朱珠一剑破掉狈军师的阵法死伤数十，狈军师还对她毕恭毕敬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本就对她有些犯怵。而且她连王子的衣服都敢划破，听说这些年又是一直跟在大王身边的，不敢惹。 当时小心翼翼地抱着东西走到门边，又怕三公主一个窝心脚踢出来。 那三公主也是个骄横跋扈的主，而且人家前不久粉身碎骨救护过王子被王子亲口聚身回魂的。这也惹不得呀！ 这小妖在门槛外面就要苦死了，悔不该来打听什么八卦呀。现在把自己陷在八卦里出不来了吧？腿弯着抖了半天，如芒在背，估计朱珠是不会太有耐心的，只好清清嗓子，好声好气地说：三公主！朱珠大小姐回来了！她让我把她的东西送进来！我可以进来吗？ “你进来……” “哎！”小妖喜滋滋迈步刚要跨过门槛，听到后面两个字：试试！顿时就一腿停在空中了，进也不敢进，缓缓回头看看朱珠的脸色，好似一扇插刀布钉的铁门，退也不敢退。 好在小唐人此时回来了，见到朱珠，走过她身边，“你站在这干什么？” 小妖就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转过身就没见过这么浑身发光的人，走斜线，避开朱珠扑到小唐人跟前，把衣服首饰往小唐人怀里一堆，抱着小唐人双腿嘭嘭磕头，“殿下啊！你救救我吧！我就是个过路的！” 小唐人不得要领：怎么啦？那只猪打你啦？ “不是王子光降，我这条小命也快没了！里面是三公主，外面是朱大小姐！我我我……” “原来如此！”小唐人轻轻托起衣服首饰，走进屋里。 三公主看着他，泪光盈盈，倒没有注意他手上拿的东西，而是翻来覆去想着他说的那番话，此时看见他，不禁万分委屈。 “唉！你怎样才会死心呢？”小唐人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抛，唰地扯开腰带，走近前来。 第61回 绿曼痴心待佛子 佛子春风度妖王 朱珠看见他那潇洒地一扔，在院子里就气得咯咯直咬牙，生生在地上踏出两个坑来，忍住了没进去。 三公主在床沿坐着，顿时脸面通红，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虽然言行泼辣，到底女孩儿家没有经过人事，当时就羞得把眼睛闭上了。 听见小唐人脚步声到了跟前，停住了，以为接下来会向她扑过来，心里是又羞又慌，却听见小唐人说：你睁开眼睛。 绿曼挣扎了一下，还是睁开了眼睛，他站着她坐着，所以目光正中靶心。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小唐人重新系好腰带，“你死心了吗？我不只是没有感觉，而是什么都没有。” 绿曼还在愣怔当中，听了他的话却醒过来，眼泪就下来了，在他将要转身时抱住他的腿，“我说过你什么都没有我也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如果一直是这样呢？” “那我也喜欢你！” 小唐人沉默地站着，也不知该如何了。他实在还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或者是执迷。竹叶青的执迷，老鬼的执迷，父王的执迷，所有这一切，他都无法感受无法理解，只是知道而已。 他知道他是父王的人，或者傀儡，要为父王做事，那么就注定要让绿曼伤心。可是所有这些妖，不都是在明知会受伤的情况下还在执迷么？他们追求幸福快乐，却明知痛苦而一往无前，实在难解呀。 绿曼忍住眼泪，轻道：小唐人！你不是要修人吗？现在你连人都不是，你叫我不要爱你，我会听你的吗？你怎么就知道你修成人之后不会爱我呢？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也无法放弃！ “如果我修不成人呢？” “那我一直陪你，等你。” “如果我修成人但还是不爱你呢？” 绿曼禁不住眼泪又下来了，想象到这一天便觉心痛，但还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修成了五感六欲七情，成了真正的人，想起“绿曼”两个字，心中有一丝波动，那就是我的幸福！ 小唐人也沉默良久，直到夕光从床前退去，到了窗口，“如果，我的心丝毫不会为你所动呢？” “我不信！”绿曼也站起来了，走到面前看着他，用力拍着他的胸口，“如果你有了心，我不信想起我你心里会毫无所动！” 小唐人看着她，开始思考明知自己没有心还要给她那些关心，明知自己没有感觉还要亲近她，只学得表情不懂得感情就去回应她的想象，是不是错误的？ 此时，夕晖退出整个房间，屋里一下暗淡。朱珠走进来，踩着地上的首饰咔吱响，浑身骨节也不由得咔吱响，怒喝：蠢人！你给我捡起来！居然敢丢老娘的东西！ “哎！就捡！”小唐人比小妖儿还乖顺，走过去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回原位。 朱珠大步过去躺在床上，“老娘要睡了，闲人速退！” 绿曼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走到床前，“我要睡这里！” 两女拉拉扯扯，小唐人跨过门槛，“你们都这么喜欢这个房间，你们睡吧，反正我也不用睡。”说罢就给她们带上了门。 两女一时静下来，绿曼放开手，扭过头去，抱着胳膊，“我才不跟你睡！” 朱珠翻过身去，“说得我想跟你睡一样！老娘除了能忍受那个没存在感的蠢人在身边，也不习惯身边有别的出气儿的东西，你滚出去吧！” 确实，昨晚为了猫也要在小唐人怀里睡，也闹得有半夜，最后小唐人只好抱着猫到外面门槛上坐了一夜。 “你！”绿曼本来倒是想跟小唐人出去的，听朱珠这么一说，干脆坐着了，“我就不出去！” 黑屋里便叮叮砰砰热闹起来。 朱珠虽可以数招内杀掉绿曼，倒不是顾及小唐人，只是顾及绿曼迎阳三公主的身份，为免弄丢这自动归顺的第一山，坏了主妖的统一大业，因此跟她你来我往只为发泄忿怒。 绿曼也顾及朱珠与小唐人打尿桶里的友谊，不下死手，但心中郁闷正要找散闷的对头。 两个人打闹得足有两个时辰，不声不响了，小唐人推门进去一看，衣裳扯得稀烂鼻青脸肿地扭在一起睡着了呢。 “你们才是真爱！” 说罢给她们盖上被子，门外便有小妖儿轻道：启禀殿下，衣裳做好了。 万籁俱寂，月出迎阳，小唐人望北掠过比邻的定阳山，直奔少阳山。父王给他重塑这身子甚是轻快，玩月赏景地过来，到达少阳山，正是子时。 虽说只是洒血时空中经过，但小唐人看过捕风爷爷的书，里面对于妖界地理风物有详细的介绍，况且石狮狮的寝宫富丽堂皇，实是好认。 他也不受禁制拘束，专找那无妖职守的路途，来到石狮狮卧房窗子下，摸了摸猫尾巴，示意它下来，这回来干正事的，这么猫视眈眈地把人家吓着了不成。 猫虽有些不情愿，还是跳下来到墙根坐着了，抬头看着小唐人，只见他伸手推开窗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石狮狮卧房中，月光也随着他一跃而入，如泼洒满地碎银。 石狮狮被推窗声惊得坐起来，瞪着他，月光笼罩他身，他又穿着月白色缎面长衫，真个是月照玉树临窗台，风流神仙下凡来。 石狮狮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我去！本王才刚刚三修，又做春梦了？这些妖精越来越不经折腾啊！难道真的只有神仙才能满足我么？ 小唐人笑了，这一笑由不得也牵起了石狮狮的嘴角，实在是太美了。只见他启唇时梅绽雪枝，出声来羽撩琴弦：大王既有这大志向，随我反了天去，满天的神仙还不由得你拣么？ 石狮狮轻轻下床来，头上钗环尽卸，就松挽半扎，几缕黄色发丝垂落耳畔，说不尽温柔妩媚，一身月亮黄丝质睡裙，跟小唐人倒好配，走到他面前，细细地看，然后笑了，“佛子！是你啊！你这是来度我么？”那挑眉眨眼的风情，牵着他衣带的纤手摇摇摆摆，就是个神仙也化了。 小唐人笑道：我就是来度你啊！ 石狮狮轻轻牵着他的衣带，扯到床边，自己先坐下，还牵着他衣带不放，又仰着脸好好看了他一番，猛地把他往前一拉便趴在她身上，波涛起伏，媚眼如丝，“我随缘啊！” 这时好道就是个真佛也成了雪佛。 第62回 看脸绝不归顺 无心偏能安枕 石狮狮抬手勾住他脖子，两个人鼻尖碰着鼻尖……耳鬓厮磨衣衫凌乱之际，石狮狮突然停下来，双手撑起小唐人的下巴捧着他的脸，“佛子还真是得了你娘的真传啊！面对本王这般殷勤居然无动于衷！” 这是赞赏是钦佩吗？不是啊！她那眼神分明就是不解加不满啊！ 小唐人也很无奈，“我也想动啊，但我没经验啊。” 他倒是老实，他真想回应石狮狮来着，不过他虽然在小妖中当定情信物三年，但他们毕竟是未经人事大多出于想象的，光是摸摸手就很快乐了。 石狮狮却是天天都身经百战的，自己如果摸个手就咯咯瘙痒个不停，也容易被看穿啊。 而且石狮狮也会觉得自己无趣吧？这叫不敢班门弄斧！ “没经验啊？”石狮狮顿时转怒为喜，眼中波光潋滟，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靠到他耳畔轻吐热气：“原来佛子是到我少阳山取经来了！我这交阳殿的经可不少呢！” 说罢就把他衣衫从肩膀褪去，唇印在滑腻的肩上。 小唐人已是衣衫半褪，石狮狮还尚完整，便摩着他光滑的胸口：佛子既来取经，却连经书都不翻开，可有诚心么？ 小唐人本来很是擅于模仿的，但他当真没有学过怎么去脱掉姑娘的衣服，实战之时，才知道迎阳的小妖实在是太纯洁了啊。 而且这跟察言观色推测心理不同，这个互动感太强了太紧密了，根本没有他通过动作推测心理再出手的时间啊。 石狮狮再三挑逗，自己都将衣衫滑去了肩头，胸口玉峰隐约。 放在婴儿状态，倒是吃了不少奶，但现在盯着这个，小唐人认为像以前那样去吃未免太幼稚了，石狮狮未尝不会像那些女小妖一样把自己当了儿子，但老子明明不是来当儿子的。 这么盯了半天，只是不知道如何下口如何下手，看那胸口起伏的程度石狮狮也很不耐烦了，小唐人只能解释自己的麻木：没感觉。 石狮狮霍地起身，“没感觉？”一时怒气就把小唐人掀开了，胸口如雪崩，逼到跟前，“佛子到此是特地来羞辱我的？” 小唐人无辜，别装，招了吧！只能道：我生来就没感觉啊！ “噢！”石狮狮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手指在他胸前游走，“你是没感觉，要不然怎么会血洒九山？既然没感觉，我们就聊聊天吧！”说着就拉小唐人并肩躺在枕上。 小唐人倒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石狮狮也不废话：你到少阳来干什么？ 小唐人只能老实交代：代父王统一十山，希望大王能够归顺父王。 石狮狮噗嗤一笑，前日黑曼巴口称皇子，她也着实心跳过，黑曼巴本来就不正常那就算了，小唐人怕也是被黑曼巴养得不清醒了吧？ 石狮狮转过头，把小唐人的头也扭过来面对着，“你被狼王重生，被黑曼巴收养，他们都是千年禁欲系，难怪你没感觉。若是当初抛在少阳，你必定也不负这皮相，是一个知情识趣风流郎！” 小唐人怔怔地看着她，是这样么？ 石狮狮冷笑一声，“你还不如在我少阳培养一下感觉。是房屋不够住？粮食不够吃？还是睡觉不好玩？要来统一十山闲中生事！十面山自古以来就是十王，各自逍遥，从没有出过什么妖皇。你父王就这么想当十山之皇么？” 小唐人果然也无法理解父王的理想，但他只能传达父王的意志：十山与一山对父王并无差别，父王想收服三族，统一妖界，争天夺地。 石狮狮点点头，“噢——果然是很有理想啊！” 小唐人以为她认同了，靠近她一点，“那大王要不要归顺呢？” 石狮狮看着他，又笑了，“王子！你还真是天真啊！我从没想过长生，即刻就死也无所畏惧，只求在世逍遥快活。如果你真想收服我，就要让我高兴，我高兴了就跟着你父王玩一玩，成败与否我倒无所谓，只求快活！” 小唐人无奈转过头去，“我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呢？我连性别都没有。”明显不对石狮狮的胃口啊。 “没有性别？”石狮狮微微诧异，熟稔地在他腿间一划拉，了如指掌，“前日你先有灵珠罩身，后来凌空，西梁全境拜伏，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 “所以，大王是不会归顺的了？” 石狮狮笑出声，又把小唐人的头转过来，捧着他的脸，小唐人升起希望，“看脸会归顺么？” 石狮狮大笑，放了他，“你太可爱了！脸自然重要，还有不可或缺的。” 小唐人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是啊！比起大王的后宫来说，确实是缺了一根！” 石狮狮笑得花枝乱颤，半天忍了笑，翻身压到他身上，嘴角含笑：你太小看我了！小唐人！本王的后宫也不是玩偶，本王也不是只顾自己爽的混蛋。你如果有感觉，即便缺了点东西，本王也不会放弃的。 小唐人大睁着眼睛，对不起，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阴阳相合，这没有性别，怎么合？ 石狮狮嘴角泛笑，手指抹过他嘴唇，“没有性别，不是还有嘴和手么？不是还有浑身肌骨么？本王才不是那短浅的只看重那一根的！” 小唐人震惊了，他人生中，不，他还不是人，所以他还从来没惊过，更别说震惊了。 他虽然博览群书，但捕风爷爷毕竟是收录人间典籍，那些什么野史艳说的几乎没有涉及。 所以，真是天外有天，妖外有妖，石狮狮好好地给他上了一课，原来不止阴阳相合，有感觉了什么都能触类旁通啊。 看着小唐人点头受教的样子，石狮狮笑着忍不住又摸摸他的脸，“可惜你没有感觉！不过也好，你才不会手酸脚麻落枕，哈——” 石狮狮打了一个大哈欠，“我要睡了，我好久没睡过觉了。” 说着就把头钻到小唐人胸口，双腿一伸，绞在他腰上，迷迷糊糊道：真舒服！本王……从小……就只有这一个姿势睡得着，但只要一摆出这个姿势，那群侍寝的就硌着本王，让本王睡不着……你……没有感觉……真是太好了……呼……呼…… 硌着？哦！我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硌着她。不过这就睡着了？ 小唐人大睁着眼睛，一时不明了自己的处境。没有感觉……也能好？而且是在石狮狮床上！ 第63回 艳帜高张传十方 温柔乡中添作床 第二天天亮，石狮狮心满意足地醒来，伸了个懒腰，手肘搁在他胸膛上，支着头，双眼明亮，看了小唐人半天，说道：“你不许走，就做我的人形抱枕！”这不是请求不是撒娇，就是王的命令了。那口气不容置疑。分明已经将小唐人看作了她专属的人形抱枕。 人形抱枕？ 小唐人还没太明白自己的设定，石狮狮已经衣衫不整地唤一声四侍卫何在？话音落，进来三男一女，一看都是身强力壮的，也不避嫌，看看大王又看看小唐人。 石狮狮道：这是解阳山王子！都过来参见！ “参见王子！”四侍卫团团跪在床前。 “你们今天就给我好好陪着王子！他也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上茅房，你们不用服侍，就看着他。如果他不见了，你们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谨遵王命！我们一定看好王子！绝不让他跑掉！” 这答应得整齐！ 答完立刻站起来服侍石狮狮穿衣服。穿戴完毕，比穿睡衣时风情不同，织锦绣花的黄袍，镶珠嵌宝的金冠，果然不负一山之王的形象气势。 四侍卫服侍她整齐就恭恭敬敬跪在地下，与刚刚态度又不相同。 石狮狮转身弯腰，王冠垂明珠，几乎到小唐人脸上，手心绕着他下巴摩挲一圈，“等着我，晚上我还要抱着你睡。”说罢就大踏步出去了。 四侍卫高兴道：大王今天心情好好啊！ 对啊！以前一起床都要大发脾气，谁都想服侍晚上不想服侍早上！ 是啊！早上那脾气也太难琢磨了！留到早上的都是受气包！ 唉！如今总算有一个能满足大王的了！ 说到这里，他们想起这还有一个主子呢，立刻：“参见王子！”又是好整齐地跪拜山呼啊！ 小唐人这才起身，缎被滑落，就暴露了那比被面还要光滑诱人的上半身，四侍卫就看得移不开眼。 小唐人一看他们聚焦点，才拉起那显露了上半身性别的衣服，四侍卫赶忙近前来，帮他整理衣服，系腰带。同时也各自自我介绍一番，方便小唐人有事呼唤。 一个朗眉深目自带迷离气质的叫希灵，一个有着一头乌黑秀亮长发的叫跃云，其中最稳重，衣服包裹下仍凸显出满满肌肉线条的叫多岚，最古灵精怪的姑娘叫丽金儿。 想起石狮狮昨晚说的没有一根也可以的话，小唐人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丽金儿，丽金儿见他留意自己，便在给他整理衣服时摸了他两把，当然小唐人也没感觉到就是了。 以小唐人的理论知识看来，四侍卫都颜好身材完美气质各异，果然石狮狮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呀！ 一出门，一只灰猫就跳到小唐人肩上。四侍卫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猫，急忙就赶。小唐人抬手压住它在自己肩上，解释：别赶！它是我在迎阳的朋友。 他们愣了一下，到底是外传的读者，知道这是耳梵失去灵力之后的原身，立刻肃然起敬。急忙差人在大王卧房旁边也特意收拾出一间房来，供猫居住，专人服侍，好吃好喝地照应。 这一天只在交阳殿闲逛。四侍卫亦步亦趋地跟着做介绍，时不时绕回主题：王子是什么时候到咱们少阳山的？ 王子怎么会来少阳山呢？ 是大王去找的王子还是王子来找的大王呢？ 王子是不是有什么秘术啊？怎么就让我们大王那么高兴呢？ 王子也不用什么秘术，就是看着这张脸，大王也生不起来气！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小唐人摇摇头：我要有秘术就好了。 “王子若没有秘术，怎么能收服得了黑曼巴？那可是千年性冷淡全山禁欲系啊！这都能收服了，到了咱们大王这里自然干柴烈火！” 小唐人一听把黑曼巴都扯进来了，黑曼巴要知道，估计就反了，忙道：我跟黑曼巴大王、你们大王都是纯洁的！ “纯洁的！纯洁的！”四侍卫频频点头，他们跟大王也是纯洁的。 本来就是嘛，大王一向倡导的就是爽就完了，不要磨磨唧唧哭哭嘻嘻要纯洁的。非得是这么纯洁的，少阳山才能一团和睦恋爱自由却从无那争风吃醋之事嘛。 小唐人不再答应他们，由他们发挥想象力。果然，妖都是靠想象力就能把生活过得很丰富的！ 这一睡，就睡了有个月。石狮狮也不再召其他妖侍寝，早晚只要小唐人一个。少阳山充满了欢声笑语，因为大王高兴他们就高兴啊。 满山都在传说：王子太厉害了！大王以前都是早上起床便处于崩溃边缘，逮谁谁倒霉。到晌午才逐渐正常，到晚上又疯狂，到早上又崩溃。大家都快被折磨疯了。自从小唐人来了，大王从早到晚都是开开心心，对谁都亲亲热热。 现在不是大王想留住小唐人，是少阳山都想留住小唐人。 他们不嫉妒，他们真的不嫉妒。他们也该好好歇一歇了。而且看着王子那张脸，他们也嫉妒不起来，多么颠倒众生与世无争的脸啊！ 何况王子从不疲惫，白天也不偷空补个觉，又不吃不喝，以前大家三班倒都没把大王伺候爽了，小唐人一个人就办到了还云淡风轻闲庭信步。 对！小唐人现在就带着那四侍卫整天满山溜达呢。把少阳山逛得比解阳山都熟了！所过之处，少阳山花枝招展的男妖女妖无不对他致以崇敬的目光。 名声……在外。 其他山也在议论纷纷：到底是石狮狮收了小唐人？还是小唐人收了石狮狮？ 不管他们谁收了谁，七山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很了解石狮狮是什么样的人。小唐人初成人就在少阳山待足月余，专陪石狮狮，这分明是陷在温柔乡了！ 为了探个准信，七山都送来贺礼，礼书上都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什么的。贺礼也不知何处搜罗来的，甚合石狮狮的意。 石狮狮回书也是称谢不尽，说道与小唐人日夜把玩各山送来的宝贝，甚是快乐！感谢各家大王随缘！ 七山彻底放心，八山一派欢腾。把玩？是！确实是每件房中珍宝，石狮狮都拿出来与小唐人一同把玩了，但不是七山以为的切磋式把玩，是解说式把玩。 毕竟石狮狮不是那自顾自己爽的混蛋，而且她显然是那种对方不爽她便爽不起来的正大色王，所以，纯把玩。 小唐人倒是在捕风爷爷的教导之外重新认识了很多宝贝，以及通过石狮狮的讲解，虽然不明其里但明其表地了解了很多宝贝的用途。 第64回 魅力不行用暴力 佛子逃出温柔乡 各山八卦沸腾，解阳山在王子三日未回时便担了心，但王子自己送上门去的，他们也不能显得太着急，仿佛不了解不相信自家王子的模样，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绿曼倒是第二天知道小唐人去了少阳山就气得跳脚，她当然知道石狮狮是什么人。大姐时常不齿的。 小唐人说使美人计，没想到第一战就挑了这个大名鼎鼎的色魔！ 到第三日，绿曼等不得，心里乱跳，就到了少阳边境，当然无法靠近。这一个月也去了无数次，都被禁制挡了回来。 少阳的边防实在是太严密了！她非常非常怀疑，在石狮狮的大胆进攻下，小唐人已经觉醒了。不然凭石狮狮那样一个色魔，为什么拉着小唐人不放？ 而且七山送礼，石狮狮回信，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石狮狮是很大方房中之事的，所以也没谁拿这当隐私，她既宣告天下，写得出来，大家自然乐意帮她到处宣扬。 绿曼无法接近少阳，却分明小唐人在少阳住得很快乐。想起来也哭了不少回。对她没感觉，对石狮狮就有感觉了。这般放浪！这算什么！ 其实少阳突然加强的边境禁制倒不是防绿曼，是防朱珠。 朱珠却并不关心，被狈军师请去几次让她去打探一下，她说死不了，懒得去。 到后面八卦遍布十面山，狈军师也不禁疑惑：到底是王子收了石狮狮？还是石狮狮收了王子？这么乐不思蜀！ 他去时是黄叶凋零，如今已经漫天飘雪，却只有迎阳在半个月前进入了冬眠。因为明显，其他九山都睡不着，部关注到少阳山。 大家关注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黑曼巴果然是千年禁欲系啊！这种热闹都不看！好歹她也是归顺了小唐人的！ 其实黑曼巴还派妖来叫绿曼回去冬眠的，但绿曼不见小唐人，怎么放心回去冬眠？只是日夜望着少阳山。 小唐人见这黄色换了白色，也知时间过得久了。 有一天把玩七山送的宝贝之后，石狮狮就腿搭上来，头窝进来，准备酣睡，小唐人问：我也不沐浴，这衣裳也穿了月余，你就闻不到臭么？ 石狮狮知道他是提醒待的时间太长了，只当听不懂，伸着鼻子各处嗅嗅，又老姿势抱住他，“不臭啊！小唐人你不食五谷不啖六畜，就跟那风……风也还有香风恶风，你就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仙家第一步还要辟谷，且是辛苦，那口舌肚腹之好，哪有那么容易戒掉！就是成了仙也要吃个仙果灵丹，受些香火。你就什么都不吃，香火气都不闻，真的是佛子本佛了！” 说罢把他一抱，酣酣睡去。 看这架势，石狮狮是把他绑在她床上了。我去！本是来收服她，哪曾想被她霸占了当枕头？ 狈军师果然没说错，这是挑了一块硬石头！不！这是挑了一团软丝麻，缠在这里了。 还是早日脱身，先收服其他山吧。这个石狮狮看来只能集齐其他山的力量之后，暴力收服了。因为她跟本王子的关系实在是太纯洁了！ 四侍卫这一个月来也承受了无数狐假虎威的瞩目，同时也自觉或被迫加强了打听八卦的积极性。 毕竟，他们天天跟着小唐人，大家自然都向他们打听小唐人和大王的房中之事嘛。所以呢，他们一天也不落地恭维请教。 这一天，也是。 大王这一个月来真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 对啊！看着大王高兴，我们也高兴！ 这都有赖王子啊！ 是啊是啊！ 以前大王起床都是满面乌云，狂风暴雨的，让人胆战心惊。现在真是轻风暖阳，大家心里都舒畅！ 是啊！欲求不满真的很可怕！幸好王子来到咱少阳，终于让大王爽快了！ 大王的功力也精进了！以前双修三五修群修都比不过王子一人之功！ 王子真乃神人呀！ 小唐人听惯了这些想象出来的溢美之词，无语望苍天：你们那大王分明是纵欲过度缺觉太多！若说父王和黑曼巴是禁欲千年，石狮狮就是纵欲千年。这一个月还没缓过来呢。 望完苍天，小唐人不像以前任由他们发挥想象，主动开口：你们不是一直问我有什么秘术吗？附耳过来！ 四侍卫欢喜得心砰砰乱跳，连忙附耳过来，半天才听小唐人道：唉，大王肯定不想让你们知道。你们去确定一下大王在哪里，大王远远的我才敢说。 四侍卫也不疑有他，他们也是外传的读者，知道小唐人也不是话少的人，但是这个月，他见到大家也主动打招呼闲谈，可一涉及他与大王，便望天，微笑，不语。 所以，大家都觉得，小唐人与大王之间一定有惊天大秘术！他们的好奇心已经到了临界点了，再也经不起撩拨了。 是的！小唐人之所以没有说破，主要是石狮狮没说，还把大家的想象力越引越偏，她出于尊严还是好玩，无论什么心态，她是主，小唐人是客，主不开口，客便不谈。小唐人反正对于自己身上的八卦是无所谓的。 也好在他提到衣服穿了一个月，石狮狮原本大大咧咧，不见他脏不闻他臭，没注意到这些小事，但既然他提出来了，管他是什么意思，狮狮大王倒觉得不好意思，传出去叫人笑话——把人睡了这么久，一件衣裳都不给人做！ 所以第二天醒来，就说要亲自去找一位裁缝，她亲自参与设计，一定要把小唐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他爷！小唐人可无福消受这万千宠爱！不过知道她要找的那位裁缝离交阳殿甚远，而且她要亲自参与给他设计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所以，小唐人要趁这个机会逃跑。 等四侍卫打听石狮狮的踪迹去了，小唐人便离开交阳殿。 少阳山边防严密，好在小唐人逛得熟，也不似个逃跑的样子，如常肩着猫优哉游哉地玩赏雪景。 鹅毛大雪天，也没有几个妖在外面闲逛，途中碰到几个妖，也如常打招呼。妖无不呼唤王子之后站到边上让他先过，哪里疑到他要逃跑？他在这里这么自在，跟大王那般情浓！怎么分得开！ 他也不敢走子母河边的近道，一来因为防朱珠，子母河沿岸防守严密，除非他会隐身，不然绝不可能出得去；二来也正因为没走近道，才没有妖怀疑。 就这么闲逛着出了少阳，小唐人才加快脚步。又深怕那好似三姑六婆争看新媳妇的其他山发现，所以出了少阳，过定阳，也不敢猖狂，一路抄小径绕远道，钻山洞过冰河。 风雪漫天竟然把路迷了，也不知走到哪里，只知道走了好久，仰头看，都是茫茫大雪山，就是他爷不知道哪一座是解阳山！ 小唐人问猫，猫也喵喵叫，不管小唐人在哪里，去哪里，缩到他衣服里，再不出头。 正在冒雪打转之际，一个两三丈大高个跑来，仿佛个雪巨人。小唐人连忙抱着猫往后退。 那雪巨人把脸上积雪冰凌一抹，跪在地下，“佛子！是故人！” 跪着也一丈有余啊，小唐人仰头一看，记起这是眼镜王座下的长颈鹿妖，不由得又往后退了几步，四处张望，眼镜王还不放弃么？ 第65回 呦呦踏雪背王子 绿曼解裳包璞玉 长颈鹿妖见他这样惊疑，干脆一长条匍匐在地，捧着他足，虔诚地道：佛子！我本是解阳山妖。眼镜王来了，因我身长脚快，提拔在他跟前专程探风。 自从他逃走之后，军师点查人口，因我替他当过差，就把我逐出解阳。我世居解阳，也无处可去，只在近处徘徊，愿佛子大发慈悲，收我回去，救苦救难，没齿不忘！ 小唐人胸怀宽阔，倒也不疑了，叹气道：我收你回去？你先把我收回去吧！ 这么一说，他却也想过来，两眼盯着长颈鹿妖。 长颈鹿妖果然跳跃起来，“佛子是迷路了吧？这周围我却转熟了。这里离解阳不远，我背你吧。” 小唐人一怀天真，趴到背上。 长颈鹿妖腿长脚快，约莫半个时辰就在一座山跟前立住。 那守边的军士一见，大声喝道：呦呦！你已被驱逐，还敢擅闯边境？是眼镜王贼心不死么？ 小唐人从长颈鹿背上滑下来，“是我贼心不死！” 那山口寒风呼啸，把他声音吹散，解阳军没听出来，又见他衣衫褴褛，身上是枯草淤泥，脸上是冰凌霜花，光头也雪堆成了白头翁，一时没认出来，刀枪齐下。 长颈鹿大叫，抢救不及，反被边防军抱腿缠住。小唐人衣服更加破碎了，东挂一片西披一块，好在父王的外挂够强，身体还不受伤。 在那刀枪围剿之下，小唐人护着猫就道：你这伙瞎眼的妖精！我婴儿时长颈鹿见过一面还认得我！你们天天喊着王子美王子帅我家王子最可爱的，倒不认识你家王子了！ 王子美王子帅我家王子最可爱……呃，这羞耻的口号怎么传到王子耳里了？跟前的解阳妖连忙双手抹开他头上脸上的冰雪，果然是最美最帅最可爱的王子啊！ 边防军立刻丢弃刀枪，团团跪下：殿下！ 失声痛哭！他们私心里一直忠心耿耿地维护着他们的说辞——王子是被石狮狮困在少阳山了！绝不是乐不思蜀！ 如今一见王子这幅惨状，果然如此。尽管如此艰难，美色与武力胁迫，王子还是不忘家乡不忘子民，逃回来了！ 他们这一哭，小唐人应景地道：“抬我上去吧，真是出师不利啊！”小唐人仰天长叹，显然受了非常之折磨非常之打击。 “是的！殿下！您老累了，我们抬您老人家上去。” 边防军就地砍折了几根树木，架起个简易的轿椅，请小唐人上座。 小唐人回头对仍被边防军缠着的长颈鹿妖道：你腿长脚快，耳聪目明，仍为我打探消息，就任四境巡守之职！ 边防军惊惊呆呆，一时放了手，长颈鹿跪下，他们也跪下，这是长官了啊！ 小唐人坐上轿子，“呦呦！你的名字很妖娆啊！” 呦呦刚硬的脸上显出一抹羞红，“人家本来就是姑娘家嘛！” “哈哈哈哈哈！”小唐人仰天大笑，“解阳四境边军，供卿调教！” 边防军战战兢兢地看着人高马大满身肌肉一个顶五个的呦呦巡守，这自腿间而生的一股凉意是怎么回事？王子！王子他学坏了啊！ 呦呦羞羞答答地拱手：多谢王子！ 这王子真是一朵解语花，她，她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有个合适的人家。 哈哈哈哈哈，小唐人一路笑着上山。 他原是唐僧打下的一堆血沫肉星，虽被狼王一口气聚成人形，这次又一次成长，到底骨肉不增，或者因为浑身无血还更轻了。 四个边防军抬着一朵棉花般的小唐人飞快到了留云苑。他们力也没出到，情绪也没抒散完，因此望着风雪弥漫中不见顶的栖霞峰：王子去王殿么？ “不了我累了要休息。”小唐人不负众望地回答。 他们赶紧心疼地把小唐人抬进留云苑。还往屋里抬呢，小唐人早已一溜从轿上下来，笑眯眯看着院中雪树下站着的一身雪白的绿曼。 绿曼看见他就呆了，扑过去，揪着他衣服看见衣服这般褴褛，眼泪哗啦啦，揪着他衣服擦眼泪，鼻子又嗅嗅嗅，“你身上从来没有味道的，这是什么骚气！” 小唐人也左右闻闻，闻不到。此时朱珠也从外而入。 绿曼把他衣服一扯，丢给朱珠，“你闻闻！这是什么骚气？” 哎，这好似一片枯叶离枝头，好不轻易！ 边防军也不敢看，赶忙勾头跑出去了，王子真是忙啊！才服侍完色王，刚回到家还没缓口气又有两个等着服侍。他们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羡慕的好。不过，王子把他们都送给呦呦调教了，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朱珠却没接衣服，“我最闻不得见不得的就是骚气！”说罢转身就走，看也没看小唐人一眼。 衣服就落地下。绿曼转头看着小唐人，上下——中！ “你！” “璞玉璞玉！” 小唐人吊儿郎当一笑，眨眼间一道白毛风，绿曼就把自己披风披在了他身上，人已在跟前，手在轻轻给他系着带子，咬着唇瞅他一眼又一眼，“你一定是到我这里又变没了？” “我有那么变化无常？你们是妖会变，我又不是妖！” “你比妖还妖呢！”绿曼轻拍他胸口一下，“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回来？在那干嘛呢？” “陪她睡觉。” 绿曼顷刻就把他推出丈远，满面羞恼。 小唐人往屋里走去，“不是动词。” 绿曼赶上去，“那也不行！” “怎么不行？你、猪、猫，还有很多小妖，我陪睡多少了！而且，她比你们睡相好，一个姿势到天亮！哈哈！” 小唐人大笑进去了，绿曼气得牙痒痒，就把他那破衣服踩呀踏呀。 回到解阳有半月，小唐人整天跟狈军师研究下一步征讨计划。 如今正是银装素裹，打听小唐人已经回了解阳的七山也看完了热闹，哈欠连天，收拾收拾准备冬眠。 小唐人也不准备这个时候去收服，经过石狮狮，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绝对不能打扰人家睡眠。所以也不着急，跟狈军师一山一山地分析，只等开春征服。 解阳山除了狈军师跟小唐人，该睡的也都睡了。比如朱珠，整天从早睡到晚，从晚睡到早，竹林三年，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离开竹林，她也到此才能睡一段好觉呢。 绿曼早不跟她抢床了，小唐人去少阳第二天，她就自己挑了一个房间。 小唐人呢，两个房间都不睡，除了各处走走就是陪着狈军师。狈军师累了就等他睡一觉，醒了接着讨论，猫就在他怀里冬眠。 正处于半休眠状态的解阳山，突然来了一个妖，声称是少阳山来使。 第66回 少阳归顺小唐人 皇子睡服石狮狮 小唐人叫带他进来，也懒得去王殿，就在狈军师家中接见。 少阳来使一进来，望着小唐人便如亲人，原来便是天天跟着他的四侍卫中的一个，朗眉深目自带迷离气质的大帅哥，希灵。也是石狮狮的第一侍卫。 小唐人去了，才打发他陪着小唐人，没曾想他手底下走脱了小唐人，这些时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一见小唐人，希灵就双眼发红，对这个欺骗了自己的人双膝一软：启禀皇子！少阳山石狮狮大王及全民恳请皇子亲到少阳山接受归顺！ 狈军师惊呆了！送希灵进来的呦呦也惊呆了！ 小唐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呦呦惊呆之后却是激动万分，立刻跑到院中，冲天一声鹿鸣，清越之音回天荡地，小唐人算是知道她这名字咋来的了。 全山妖民都被唤醒，除了朱珠睡得太死，都来到狈军师家中，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热闹。 见小唐人半天也不做声，希灵膝行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皇子呀！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自从你走了，头晚还好，大王也没问我们的罪，还问我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但过了两天大王就变本加厉再难顺心！ 没经过皇子以前，大王前半夜还好伺候，现在前半夜也不好伺候了！以前下午还心和气顺，现在下午也雷霆暴怒！既经过了皇子，想来我们一个一个还是一起，无论多少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皇子！你知道欲求不满的女人有多可怕吗？” 解阳全民偷偷对王子行注目礼，他们怎么感觉有点不能直视自家王子了。又觉得有点可惜，自家还没用上呢，怎么就先便宜别人了？ 绿曼满面羞红，也不敢看小唐人，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全身的颤抖。 狈军师看大家的目光太没礼貌了，尴尬地咳了一声。 小唐人低头瞧着希灵衣领里露出血痂满布的背，也咳了一声，这个石狮狮果然是可怕啊！ 希灵哭道：以前我们勉强还哄得住，现在经过了皇子神仙手段，再也没有谁能哄得住大王一时半刻了！呜呜呜！皇子！你把大王变得这么难伺候，然后一走了之，我们可怎么得了啊？大王离不开你，我们也离不开你啊！求求你接受我们归顺吧！ 这一阵暴风哭诉，把整个解阳山都惊了，把绿曼就惊得气血冲顶身摇神晃。 小唐人终于站起来，扶他起来，“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希灵又是连连磕头，才肯起来，一把拖住小唐人胳膊，“皇子！我们快走吧！” 这也太急了！但小唐人笑盈盈：好！就一同往外走去。 解阳妖民目送着王子，又艳羡又舍不得，还是狈军师没有被冲昏头脑，“王子请留步……” 小唐人摇摇头，“留什么步？大不了陪她睡一觉！还能损失啥的？” 解阳妖民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子真是风流洒脱啊！难道他现在已经定性？毕竟除了头一次，后来也没人观赏过他的身体嘛。而且石狮狮色名响亮，经过她的启蒙调教，搞不好王子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 连狈军师都有点不敢确定了。小唐人回来后也没细说少阳山的事，只说少阳山收不得，放在最后来暴力征服。现在又云淡风轻地几句话就哄去，什么意思！ 出得门来，到了岔路，一条往东，一条往西，小唐人把胳膊从希灵手里抽出来，朝东路飞奔下山。急得希灵大叫：殿下去哪里？ 小唐人头也不回，飞快，“我等不及了！我从子母河过去！” 解阳妖和希灵都是冷汗狂下。希灵摸摸心口，也略感安慰，原来不是大王一厢情愿，皇子也挂念着大王呢！ 不过皇子惯会哄人，希灵被他骗过的，也不敢大意，连忙追上他，紧紧相伴而行。 子母河边倒是一条溜光的大路，除了位于迎阳的界树和竹林，寸草不生，原是只有没有妖气的或者捕风爷爷那样的原妖走得的。 一来子母河妖近之则死，二来十山边境又纷纷直划到子母河边，强大的边境禁制再加上子母河，对于妖来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希灵跟着他直到子母河边，不敢靠近，朝北大吼：大王！皇子来了！你们接住啊！ 他还生怕小唐人跑了，直看见石狮狮率全山妖民林立在子母河边的山坡上，几万双大眼盯着，才放心，又跑上山从西路绕回少阳，也是辛苦。 这一吼，把十山都吼醒了，不但石狮狮率全山妖民站在子母河边山坡上，十面山妖都站到子母河边的山坡上来看。 连已经冬眠一个月的黑曼巴都出来了，小唐人在少阳山的事她知道，也没太关心，直到她敏感地捕捉到这一声“皇子”。 小唐人轻快，又是大路，出了解阳过了定阳就到少阳。 一到少阳边境，石狮狮亲自下来搀着他手飞于高处凸出一块大方石上，那石头连雪也没半点。 石狮狮又到他下方，率少阳全民就雪坡上五彩缤纷刷地拜伏在地，山呼震天：拜接皇子！ 石狮狮又高呼：少阳山归顺妖皇！石狮狮听皇子号令！ 满山坡妖民一齐山呼：妖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子千…… 石狮狮回头一瞪眼，不吓人很娇嗔，“千怎么够呢？” 妖民们立刻匍匐再拜山呼：皇子与天同寿！与天同寿！ 好吧！皇子比妖皇还牛逼了！ 石狮狮心里就是这个地位，当小唐人叫平身之后，起来跳上大方石，挽着小唐人手，“殿下！先陪我睡个午觉去！” 纵然是少阳妖民，十面山最放纵无度的一群妖，也不由得捂脸羞惭，大王也太……皇子也太…… 不过皇子来了，他们总算可以解放了，见大王挽着皇子直飞寝宫，他们也拖男携女嬉嬉笑笑轻轻松松地回家。 九山上站着的妖就呆立不动了，妖皇！指就留下一个灵珠面都没见着的狼王么？如果黑曼巴提出皇子的称呼吓到了他们，石狮狮这一声妖皇，却如同儿戏。石狮狮当真认解阳狼王为妖皇么？ 这太疯狂了！谁都可能归顺，怎么也不可能是石狮狮啊！小唐人的魅力和功夫真的达到了这般地步么？ 若说一般没经过石狮狮这么天天身经百战的，倒有可能被小唐人迷惑，石狮狮怎么可能？什么没玩过？可是看石狮狮见到小唐人那急不可待的模样，简直缺他不可！ 小唐人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 当然了，只是妖王和大妖从惊到怕，青年妖少年妖那都是从惊到喜，迫不及待想要切身体会一下小唐人是什么神仙人物呢！ 第67回 三公主独翻书 石狮狮抱人眠 小唐人一出门，绿曼也出门了，独自个也无人注意，冒雪踏冰，辛辛苦苦回到迎阳，黑曼巴也不多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回来了？冬眠吧。” 绿曼此刻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大姐！小唐人收服了石狮狮，用睡的，他…… 当时气得再说不出别的。 黑曼巴冷笑一声，目中却是钦佩，“无论他用什么手段，不动刀兵收了少阳，便是大功！” “大姐！”绿曼简直无法相信，“你不知道我……” “我知道你！但你不知道他！他是妖皇的人，生就要为妖皇做事！他的皮囊不用于统一大业，要用于何处？” 绿曼望着大姐，咬着嘴唇，再也流不下眼泪，大姐怎么能这么说小唐人？可是，连小唐人自己也是这么说。难道他就只能替那个妖皇做事么？绿曼此刻也不知道该为自己心痛还是为夫君心痛。 黑曼巴终究心有不忍，她知道钟情一个没有结果的人是什么感受，握住她双肩，“绿曼！我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不要对他动心！他属于创造他的人！他没有心，没有感觉，他只是妖皇的傀儡！他对石狮狮不管使了怎样的手段，因为石狮狮对他有用！你现在对他再无所用！他连手段也不会对你使！你明白了吗？” “大姐！”绿曼唇都咬出血，终究没忍住，又呜呜地哭起来，扑在大姐怀里，肝肠寸断，即便那时粉身碎骨也没有这么痛。 他连手段也不会对她使？难怪他叫她不要爱他了！因为他从前还察言观色给她一下恰到好处的回应，就仿佛他是有感觉的一样，而从少阳回到解阳后，他就没在留云苑待过。浮于表面的回应，他都懒得再给她了。 可是他没有感觉没有心，他所行都是妖皇的意志，她连怪也怪不到他。他感觉不到痛苦，她便连他那份痛苦都放到心上了。 绿曼进入自己的洞室，从第一次她在竹林旁边的雪地捡起小唐人，已经过去四年了。因为捡回他，她被罚到藏书洞抄书。因为他，她从藏书洞出来。因为他，她粉身碎骨却被他一句女主角引得回魂。 现在，她再也不是他的女主角了！她太弱了！对他的统一大业毫无所用！也无法使他成为一个人，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十面山统一了三山，还剩的七山战战兢兢，不知道小唐人什么时候会出手，因此也是耽搁了一阵，直到观察到统一的三山都进入了冬眠。 小唐人去到少阳后，不止是陪石狮狮睡一个午觉，石狮狮也没有想到，他主动留下来陪她冬眠。 到此，七山也终于稍微安心，十面山全面进入冬眠。 绿曼在自己洞室里根本未曾一刻心安，明明那天，他几乎已经答应了陪她冬眠，特许他带猫。而现在，他带着猫在别的山陪别的妖冬眠。得到这个消息，绿曼泪漫眼眶，她别的都不羡慕，她羡慕猫。 绿曼申请去了藏书洞。到了藏书洞更是触景生情，处处有小唐人的影子，时时能听到他的声音，有时也忍不住跟他搭两句话，然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人。 直至坐了半月，绿曼方才醒悟小唐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陪在她身边，这才翻开膝头放了半月的书，她只能自己站到他身边去。 —————————————————— 一声春雷，万妖苏醒。 小唐人看着怀中醒来的狮子，睡眼惺忪，一时还没返过神，懵懵呆呆，便揉了揉她头上的毛发，助她适应眼前这个世界。 枕头上那只猫也从小唐人颈窝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在小唐人光头上磨爪子。 石狮狮瞬间化为人形，脸现明媚笑容，摸了摸猫，“这猫！明明在旁边房间睡的，怎么也来了？” 小唐人笑道：你睡成狮子了它就来了。 石狮狮低头，却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怕小唐人介意，自嘲：我倒是千年未曾睡成狮子了。 小唐人本无意如何介意，揉揉她的头发，“狮狮姐千年享乐，哪有空回归原形？回归狮子势必那些鹿啊马的就不能一起玩了。” 石狮狮哈哈大笑，终于明白他是不会介意的，停了笑，眼中笑意却不去，就这么明亮地看着他，仿佛在他眼里，众生真的平等。 “小唐人！你说要翻天覆地？” “父亲要。” “你就不想吗？” 小唐人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 石狮狮笑了一下，“如果是你想，那差一点就成了我的理想呢。” 小唐人既回答不想，她也不想了，又依恋地将头靠进他胸口。她僵卧了两个月，未曾醒过，小唐人也一动不动了两个月，未曾睡过。 石狮狮用手摸着他的胸膛，不知为什么流下泪来。就像一个人梦回了阔别已久的故土，醒来了却身在异乡。莫名其妙流了一会儿泪，打湿了小唐人的胸膛，小唐人没有感觉，也就没有打扰她。 石狮狮又抬起明媚的脸时，他甚至不知道她哭过，伸手轻抚过她带笑的脸，极尽温柔。虽然不知众生哭笑为何？但小唐人还是愿意看到他们笑。 万妖出洞，石狮狮率全山妖民送小唐人到子母河边。 临别，石狮狮拉着他手：还请皇子时刻到少阳指教。 少阳全民又掩面低头，他们已经无法仰望皇子的高超功夫以及大王那副紧吃了一个季节还想着舔碗的嘴脸了。 “我若无空到少阳，狮狮姐来找我就是。” 石狮狮回答：好。 便伸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肩上，望着去往解阳的路，还未分离，已然开始想念。 知情识意的少阳妖惊觉大王对皇子已然不是纯洁的欲，而是生了复杂的情。本来还笑话大王的，见此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众妖见大王眼眶红红地看着小唐人的背影，也不敢离开。其实石狮狮根本没在意他们，一直目送小唐人的背影到了解阳。 小唐人到了解阳边境，将要进山，仿佛知道石狮狮在看着他，也回过头来，遥遥地冲石狮狮挥了挥手，石狮狮这才展颜一笑，两边各自进山。 少阳妖簇拥着石狮狮，一位长老说：大王！冬眠之后，你功力好像增长不少！ 石狮狮停住脚步，动了动浑身的筋骨，运转灵珠，妖气外放，覆遍少阳，一时冰雪消融，流水淙淙。众妖不由得跪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章节顺序错乱，改正中 作者是个强迫症，修改以前的章节手抖点了删除，再补出来，补到后面了。 作者不爽，非要所有章节按顺序出现，所以删除后面章节再重发。 删除多了可能遭屏蔽，如果因屏蔽今天不能更新，明天再补。 我必须先把章节顺序调正了。 佛系系恢复中 昨天被封号两次，我都不好意思再去申请解禁了。 原发的几十章只能慢慢恢复，操作多了又要被封号。 被封得快疯了的作者又想换马甲了。 埋头存完第一卷，完全是单机自嗨模式，完全靠yy着此书必火撑过来的。 结果，现实狠狠教育了我。 没人看，没人看，没人看。 然后自己回头看，确实是：什么玩意儿？ 人物众多，主线不明，文风有毒，人物幼稚，能不幼稚吗？从婴儿到成人都用了十万字！ 关键是主角居然性别未定，没有灵魂！ 有多少人能够陪着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物来成长呢？ 所以，这几天佛系恢复旧章节中，作者也会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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