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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碑杨门》


第0223章 烟卷和抢书的俚人

暂时由彭湃率领还差一半人口的第一卫,赵廸则统筹全局,领导所有的稻草人,同时他直接对杨延嗣负责。

稻草人的编制细分了以后,他们也就展开了第二项的训练。

潜伏、刺杀、破坏、小股狙击、习武。

每天,彭湃和赵廸会带着七十五人的稻草人入山林训练,直至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

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瘫倒就睡,一句话也不说。

随着时间推移,从草莽和流寇中又脱离了十六人,加入到了稻草人中。

稻草人的队伍正式的编制在册的人员已经有了九十人。

剩下的三十四个草莽和流寇实在是榆木脑袋,仿佛天生和读书无缘,文化课始终都不能达标。

杨延嗣本欲放弃他们,却没料到黑甲军卒头领和李云龙都开口向杨延嗣讨要这些人。

杨延嗣分了十四人给李云龙,剩下的二十人给了黑甲军卒头领。

对此,两人没有任何怨言,以李云龙目前的俸禄,养十四个大肚汉,已经是极限了。

杨延嗣给他人多了,会把他吃跨。

随着稻草人的正式训练展开,杨延嗣一行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进入到了邕州。

邕州四处多山林,道路异常崎岖。

不过这对稻草人们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训练场。

为了配合稻草人的训练,杨延嗣还把黑甲军卒们派遣了出去,双方在山林里拉练对抗。

杨延嗣身边,只留下了李云龙手里的十四个人手,守卫他们的安全。

“呸~”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李云龙啐了一口,吐出了一团残渣,操着一口红牙,呲牙咧嘴的埋怨了一句。

“杨贤弟,这种叫槟榔的青果真难吃,一嘴味,喉咙里难受的厉害。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嚼这个东西?”

刘辛也啐出了一口槟榔残渣,“杨贤弟说过了,这东西能防止安南山林里面的瘴气。瘴气中毒可不是小事……”

槟榔这东西,在安南山林里很常见。

自从杨延嗣发现有稻草人所属在山林里训练,中了瘴气被抬回来之后,他就吩咐赵廸去弄了一些槟榔,让大家一起嚼槟榔。

“这东西嚼的人一个个牙齿全流血,一张嘴,跟血盆大口似的,能把人吓死。”

李云龙又埋怨了一句,然后疑惑的盯着杨延嗣,“杨贤弟,你为何不嚼这个东西?”

杨延嗣浅浅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在木盒子内摆放着一排类似雪茄的东西。

“我早有准备……”

李云龙凑上前,疑惑道:“这是什么?”

杨延嗣淡然一笑,“姑且叫这个东西香烟吧,它也能防瘴气。只不过这东西不能多用。”

杨延嗣手里的香烟,并不能算是香烟,因为里面没有烟叶的存在。

烟叶这个东西,是十六世纪的时候传入中国的。

现如今杨延嗣的香烟里面,卷的并不是烟叶,而是干核桃皮碎末和香白芷。

干核桃皮这东西燃烧的时候,散发出的味道有些清香,这还是他前世淘气的时候发现的。

香白芷又名白芷,这东西是麻药中的成分之一,加上干核桃皮一起燃烧的话,能够防止瘴气入体。

也正是因为有白芷这东西的存在,所以杨延嗣以核桃皮制作的香烟不能多用。

是药三分毒,这东西吸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李云龙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让他嚼槟榔,他干啥都行。

“快教教我,这东西怎么用?”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就不能沉稳一些。”

杨延嗣说归说,他还是用火捻子点上了一根,抽了两口,享受了一下味道,递给了李云龙。

干核桃皮燃烧,并不是太刺吼。

所以李云龙抽了两口就适应了。

第一次抽烟的人,难免会有些头晕的感觉。

李云龙此刻也有感觉,头有些晕。

刘辛看着李云龙吞云吐雾的,也来了兴致,问杨延嗣讨要了一根,开始吞云吐雾。

李云龙和刘辛一左一右,在杨延嗣两侧,吞云吐雾的。

刘辛感受着核桃皮燃烧带来的软绵之意,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

“这东西不错,以后你多做一些,我带回去给太学里的同僚们尝尝……”

听到刘辛这句话,杨延嗣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以后赵光义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们人手一根,吞云吐雾的笼罩整个拱垂殿内。

画面太美,杨延嗣不敢想。

“呔……打劫……把东西交粗来……”

一口生硬的官话,打断了杨延嗣的幻想。

只见山道两旁,一下子涌出了几十个人,把杨延嗣一行团团围住。

这些人没有蒙面,却画了彩。

安南的气候四季温暖,所以即便是二月份,这些人身上也没有棉衣裘皮,反而都穿着一件单衣。

“哈哈哈……”

跟随在李云龙身旁的十四个人,此前都是山林草莽,听到了这些人不太专业的劫道喊话以后,一个个都笑了。

“敢劫某家道的,某家还是第一次见。你们几个崽子,报上名来。”

人群中骚动了一会儿,这些人却没有回话,而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把东西交粗来……”

李云龙身边的十四个人想动手,却被杨延嗣抬手制止了。

杨延嗣策马上前,笑盈盈的问劫道的人。

“你们让我们把东西交出来,那也得告诉我们,把什么交出来啊?”

人群中再次骚动了一会儿。

“吃的吃的,把吃的交粗来……”

在喊话的人身后,又有一个人补充了一句。

“还有书……”

杨延嗣听到这个要求,略微有些愣神。

抢劫吃的,杨延嗣能理解。

可是你劫道的人不劫金银珠宝,偏生的劫书?

这就有点让杨延嗣好奇了。

仔细的打量了这些人一番,杨延嗣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俚人还是僚人?”

“俚人!”

有人答了一句,却被同伴拍了一巴掌。

俚人中领头的,警惕的盯着杨延嗣,“快把东西交粗来,不然……不客气……”

首先说一下核桃皮的问题……亲身实验过,味道真的不错……原谅我小时候很皮……没办法,看大人们喝酒抽烟的,我以为那都是好东西,挺向往的!感谢‘xiao看人生’五十块大洋打赏!感谢‘不存在滴这么少、情浓奈何’十块大洋打赏!感谢‘霰枫天下、五行四界’一块大洋打赏!

7

第0001章 天波杨府

初春,汴京城,天波杨府。

一座厢房内,杨希昏昏沉沉从梦中醒来,入眼看到黑色帐幕掩在床榻四周,掀开被子坐起来,浑身乏软得厉害。

掀开帐幕,床榻边趴着一个漂亮的小丫鬟,鼻孔冒着泡泡在呼呼大睡。

仔细打量了一翻房里摆设,古代样式的家具和桌椅,处处透着一股古朴味道。

下了床,动作稍微大了一些,惊醒了趴在床榻边睡觉的小丫鬟。

“少爷,您醒了?”

杨希四处找鞋,小丫鬟乖巧地从拔步床下取出了一双袼褙白底黑面布鞋,细心给他套在了脚上。

“戏演得挺专业的,中戏毕业的吧?”

小丫鬟茫然抬起头,一脸呆萌,“少爷,什么中戏毕业?阿七不懂。”

杨希顿时来了兴致,“入戏还挺深,难道房里有摄像头?”

在阿七搀扶下,杨希在房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摄像头。

伸腿准备跨过门槛出门,却被阿七拦下了。

“少爷,您还在禁足,暂时不能出去。”

“那我偏要出去呢?”

“阿七会被管家伯伯责骂。”

“那好,我不出去了。扶我到窗前坐坐。”

阿七扶着杨希到窗前,细心地给矮凳上垫上了软垫,这才扶着杨希坐下。

窗前摆着一张书桌,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摆着一块铜镜。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年轻帅气的脸颊,虽说有些模糊,但英气难掩。

猛然之间,杨希愣住了。

按理说镜子里映出的不就是自己吗?

为何会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阿七,你去打盆水来。”反应过来的杨希,吩咐阿七去打一盆清水,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阿七一走,杨希仔细检查了一翻自己的身体,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

身体近乎缩小了一圈,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更像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的身体。

阿七端着盛满了清水的铜盆,跌跌撞撞走进来。

在清水映照下,杨希才看清楚了自己这张脸。

“这是什么情况?”

杨希猛然站起身,跨过了门框,快速向外走去……

临近门口,撞开了阻拦他的两个家丁,风风火火走到大街上。

街上行人来往,店铺林立。

行脚、僧侣、甲士、书生、商贩,一个个都微微皱眉,侧目望向穿着中衣四处乱跑的杨希。

“这不是真的!!”

杨希咆哮了一声。

突然,从街头窜出了一匹快马,马上伏着一位壮汉,随手一拦,杨希被他夹在腋下,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

七天后,杨希禁足期满,却独自一人坐在厢房里不愿意出来。

他在考虑,到底得罪了谁,被人家扔到了千年以前。

而且这个千年前,还特么是带引号的。

对于他的身份,他已经弄清楚了。

他名字同样叫杨希,字延嗣,天波杨府第七子。

天波杨府,《杨家将》世界。

纵观整部《杨家将》,貌似死得最惨的就是他——

万箭穿心而死。

值得庆幸的是,此身只有十四岁,按照宋律,十七岁以后才能入伍。

也就是说,即便是要万箭穿心而死,也得三四年以后。

或许,还能抢救一下也说不定。

门外婢女阿七,一脸担忧地看着发癔症的少爷,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瞧,赶忙进屋禀报。

“少爷,少爷,夫人过来了。”

阿七口中的夫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佘太君佘赛花。

作为杨希母亲,对他关怀备至,禁足这几日,一直都是由她亲自下厨,做一些吃食送过来的。

此时的佘赛花还人人敬仰的佘太君。

如今的她面色红润,英气逼人。

佘赛花龙行虎步,颇有一翻巾帼须眉的意思,进入厢房内,关切地看着杨希。

“七郎,别怪你爹下手重,你也知道,你爹乃是行伍出身,脾气难免大了一些。”

杨希在佘赛花呼唤中清醒了过来,对于佘赛花他打心底里尊重,不论是现在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曾经影视中那个坚强的身影,都值得他尊重。

“娘,孩儿未曾怪过爹。”

“你呀你!”佘赛花伸出玉指,点了点杨希额头,“不穿衣服就跑到大街上去,还被你爹瞧见给拿住了。你爹怎么说也是四品镇北大将军,也要脸面。挨抽了吧?以后还敢不敢?”

杨希赶忙摇头,认错道:“不敢了。”

“晚了!”佘赛花嗔怒道:“眼下汴梁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杨府七少爷得了癔症,不穿衣服四处乱跑。你爹听到了气得发抖。他准备打发你去田庄住一段日子。”

对于住在哪儿,杨希并不看重。

不过,住在田庄,确实比住在府里强一些。

杨希魂替了前身,却并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一旦府里的人问起过往,他也不好应对。

虽说没见过自己几位鼎鼎大名的兄长,但以后有的是机会。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世界,投身在了杨家,他得考虑以后是否做点什么。

至少不能让这满门妇孺把泪都流干了。

罢了!此身以后就以杨延嗣自居,忘掉过去,重新生活。

再留恋也回不到以前,一切还得朝前看。

当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查清。

他占据了前身的身体,可是前身到底是如何一命呜呼的,他还不清楚。

据他从阿七嘴里套出的话,在禁足期间,前身并没有生病,或者身体感受到什么不适。

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可能睡着睡着就一命呜呼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阿七说过,在他禁足期间,吃食全都是佘赛花亲手准备的。

除此之外,就是每日供应的新鲜瓜果。

春日里,想吃一口新鲜瓜果很难,唯有皇宫大内暖房才有出产。

杨业备受皇帝宠信,也得到了一些赏赐。

佘赛花为他准备的吃食肯定不会出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皇宫内赏赐的新鲜瓜果上。

思虑到了此处,杨延嗣打算试探一番。

“娘,孩儿房里的瓜果已经吃完了,可否再送一些过来。”

提到瓜果,佘赛花面上浮起一丝嗔怒,抬手拍了一巴掌他脑袋,“贪吃的小滑头。都要被发配到田庄去受苦了,居然还想着瓜果。”

往日宫里赐下的瓜果,大多都进了杨延嗣肚皮。

杨门乃是将门,一家都是肉食动物。

连幼小的杨延琪,也对瓜果不感冒。

偌大杨府,唯有杨延嗣喜好吃瓜果。

所以宫里赐下的瓜果,大多都送到了杨延嗣房里。

“娘,到底还有没有?”

杨延嗣迫切地希望知道,杨府内还有没有其他人食用宫里赐下的瓜果。

他想证实瓜果里,到底有没有添加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佘赛花显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凤目微挑,没好气道:“宫里赐下的,都送到你这儿来了。府里其他人都没有份儿,你还不知足?”

果然……

佘赛花一句话,证实了杨延嗣心中猜测,宫里赐下地瓜果,确实被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那么,宫里赐下地瓜果里面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又是谁添加的呢?

是皇帝下令添加的?

还是其他奴才被人收买,擅作主张添加的?

若真是皇帝下令添加的,杨延嗣觉得,他应该一包"mi yao"麻翻了府里的人,连夜带着他们逃离汴京城。

可若是其他奴才被人收买了,才干出这种事,那个收买奴才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证实了一个猜测,一连串的猜测又出现在杨延嗣脑海里。

伴随着这些猜测出现的,还有一连串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需要杨延嗣一个一个去证实。

同时,杨延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佘赛花和杨业知晓……

第0002章 王贵是个妙人

杨延嗣思虑了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佘赛花和杨业。

一则,保护他穿越者身份;二则,此事到目前为止都是他的猜测,并没有确凿证据。

不过,在他软磨硬泡下,佘赛花答应,宫里赐下地瓜果,她会直接让宦官送到杨延嗣居住的田庄。

一大早,佘赛花亲自为杨延嗣打点了行囊,足足三马车之多。

吩咐了管家杨洪,务必把杨延嗣送到田庄。

杨延嗣坐着马车,打量着蹲在马车一角犯懒打瞌睡地阿七。

阿七的爹爹是杨业在北汉时期的亲兵,在宋伐北汉得时候战死了。杨业投了宋以后,怜悯阿七是个孤女,所以就收养了她。

阿七年龄幼小,性格却很倔强。

杨业打算收阿七为义女,阿七却执着的以丫鬟自居,并且主动伺候在杨延嗣身边。

杨业多番劝告,阿七抵死不从,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因此,阿七在杨府是个特殊存在。

纵然在伺候杨延嗣的时候,犯懒打瞌睡,也无人真会责怪她。

杨延嗣闲来无趣,逗弄阿七头上两个鬃角。

马车一路颠簸,行了约半个时辰,停在了一个村庄口。

庄口立石为碑,上面铭刻着三个大字。

杨家庄!

杨家庄土地足有一百顷,依附在杨家门下的庄户,在土地周围垒土为屋,汇聚成了一个村庄。

杨家庄的土地都是皇帝念在杨业抗辽有功赐下的。

这片土地来头可不小,在后周的时候,这里的土地是后周世祖柴荣,赐给赵匡胤的实食邑。

赵匡胤黄袍加身坐了皇位以后,这片土地就成了皇庄。

赵光义能把这么一大片皇庄赐给杨业,足以见他对杨业的宠信。

马车进了杨家庄,迎面走过来一个壮汉,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小子。

杨洪驾着马车在壮汉面前停下。

“王将军!”

壮汉摆了摆手,打断了杨洪施礼,一副不拘小节地喊了一句,“七郎呢?”

杨洪一指马车。

“在马车里。”

马车里的杨延嗣已经听到了二人对话,掀开了挡风的幕帘,跳下马车,向前向壮汉行礼。

“小侄见过王叔叔。”

眼前庄稼汉一样地壮汉可不是一般人,在来的时候,佘赛花仔细叮嘱过。

壮汉名叫王贵,从五品游击将军,杨业副将,与杨业情同手足。

王贵乃是庄户出身,住不惯皇帝赐给他三进三出大宅子,带着一家老小都住进了杨家庄。平日里杨家庄事宜,都由王贵打理。

见到杨延嗣行礼,王贵哈哈大笑,“还是将主家的娃娃知礼,不像俺家这两个闷娃,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来。”

王贵转身,见自家两个小子愣愣站在原地,脸色一黑,一人给了一巴掌。

“愣着干啥,问人!”

两个半大小子显然被王贵打习惯了,也不怕疼,乐呵呵一笑,大大咧咧叫了一声。

“七郎。”

王贵抬手又一人给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两个臭小子,真给老子丢脸。”

杨延嗣抿嘴一笑,说道:“王叔,您和我爹亲如兄弟,咱们跟一家人一样。不必这么客气。两位兄长性情率直,天性纯良。真的很不错。”

听着杨延嗣夸奖自家娃儿,王贵心里也欢喜,乐呵呵凑到他身前,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七郎说的在理。小时候去杨府,王叔抱着你,你还在王叔怀里撒了一泡尿。那小雀雀抖的,别提多欢实了。”

王贵身为武将,一身气力远超寻常人,大手捏在杨延嗣肩膀上,他疼的呲牙咧嘴的。

“咳咳……”

杨延嗣很想告诉王贵,我跟你不熟。可惜他却挣脱不开王贵擒拿,只能任由王贵擒着向田庄内走去。

一路穿过田庄,碰到地大姑娘小媳妇都躲在门缝里偷瞧,被王贵吆喝了一声,一个个房里都传出乒呤乓啷地声音。

七八岁的顽童,光着屁股,围着王贵嬉笑打闹。

碰到老实巴交的汉子蹲在田头上犯懒,王贵走上前去抽两巴掌,训斥几句。

王贵并没有摆出武将的威风,而是像一个邻家老叔一样,训斥这些懒汉。

懒汉们在王贵训斥下,全都唯唯诺诺听着。

王家两个半大小子想着狐假虎威一把,却被王贵狠狠揍了一顿。

王贵擒拿着杨延嗣,指着被骂了之后依然赖在田头犯懒的懒汉们。

“别瞧他们跟二流子似的,在战场上,都是一把好手。冲锋陷阵没人比得上他们。咱们将门能够传承下去,全靠他们。”

通过王贵解释,杨延嗣看这些懒汉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一个对将门来说至关重要的词。

家将!

家将同将门同生共死,共荣辱,共进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家将,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血与火,经历过忠诚考研的尖兵,才能成为家将。

可以说,家将就是一个将门的根基和底蕴。

一瞬间,杨延嗣觉得那些坐在田头傻呵呵的壮汉们可爱了许多。

过了大半个田庄,走到了田庄西头一座别院。

“刚从北汉降过来的时候,你们一家老小都住在这儿。后来打辽国,立了功,陛下赐下了宅子,你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了。宅子也就空下了。”

推开了宅子大门,宅子内打理的很干净。树木花草修剪的很整齐。

院子中间摆着一个大鱼缸,鱼缸里两条锦鲤在畅游,一朵小荷露出一尖绿角。

杨延嗣比较中意院子西头的一座小楼,小楼前栽种着爬山虎一类的植物,一点点初发的绿芽泛着黄尖,顶着茸毛,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小楼上。

“宅子我一直让家里人收拾着。盼着将主可能会过来住。”

王贵语气有些唏嘘,他的盼望注定不能成真。杨业如今官至四品,乃是坐镇一方地大将军,平日里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军营里。根本没有时间到田庄闲住。

“我比较喜欢这座小楼,以后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了。杨叔,把我东西都搬进去。”

杨洪答应了一声,指挥着跟随来的家丁仆人卸下了马车上的东西,开始往小楼里搬。

阿七被搬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爬下了马车,揉着惺忪的睡眼。

王贵见到阿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丫头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贪睡。”

“王伯伯……”阿七羞涩地凑到王贵身边。

王贵揉了揉阿七小脑袋,一脸宠溺。

“这丫头是个苦命人,以后对她好点。”王贵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提醒杨延嗣。

杨延嗣灿灿一笑,“就这懒丫头,对她要是差了,她能懒死。”

“也对!哈哈哈……”

第0003章 简笔画

在王贵和杨洪帮衬下,杨延嗣在小楼里安顿住下。

小楼内装饰很古朴,雕花门户,拔步床,月形书架,罗汉榻,檀木桌椅。

月形书架上,摆满了诸子经意,兵法谋略;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一应用品俱全。

杨延嗣有些没想到,杨业祖上三代都是行伍出身,对子嗣文化教育却很重视。

房里地摆设和物品,都是按照文人的需求准备的,丝毫看不出武将家的粗犷,反而有一点书香人家的韵味。

清晨,懒丫头阿七,意外的起了个大早,推开了书桌前窗户通风。

洗漱用的清水干毛巾也准备就绪,摇晃着杨延嗣起了床。

杨延嗣对古人刷牙方式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嫩柳枝蘸着青盐,柳枝涩味伴着青盐咸味,别有一番趣味。他讨厌后世牙膏弄得一嘴泡末的感觉。

简单洗漱过后,皱着眉头吃了口阿七做的早膳。

“阿七,你做的饭太难吃了。”

“难吃吗?”阿七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尝了一口自己做的早饭,呸呸吐了。

“确实有些难吃。”

“七郎!七郎!”

正当主仆二人为难吃的早饭头疼的时候,小楼下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推开窗户,见到王贵家大小子,拎着饭盒在小楼下乐呵呵傻笑。

王进拎着饭盒上了小楼,扬了扬手里的饭盒,“俺爹吩咐俺给你送早饭过来。”

杨延嗣接过了王进手里饭盒,打开一看,白馒头、腌菜、鸡蛋羹,东西很简单,营养却很丰盛。

“替我谢过王叔。”

王进傻呵呵一笑,“七郎,别客气。俺爹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爹知道你来的时候没带伙夫,阿七又不是个会做饭的。所以你和阿七以后的吃食,就由我每天给你们送过来。”

谢过了王进,一直把王进送出了门。

回到屋里,阿七乖巧地坐在饭桌前。

杨延嗣瞄了一眼,暗自摇头一笑。

偷吃都不会,真是一个傻丫头。

一碗白花花的鸡蛋羹,上面多了一个勺子印,证据太明显了。

杨延嗣假装没发现,尝了一下腌菜,味道还不错。

简单吃过了一些,打发阿七收拾了碗筷。杨延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在等,等送新鲜瓜果的宦官到来。

放眼四望,杨延嗣突然注意到,在自家院子西边,也有一座别院,别院里的装饰很奢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金漆绕梁画柱。

别院花园中,摆放着一张梨木书桌,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一位老者提着笔在挥毫泼墨。

宣纸上画艺有些写实的感觉,却用的是水墨画的技巧。感觉画出来不伦不类的。

杨延嗣有些轻微的强迫症,看着老者拙略的技艺,心里感觉很难受,频频皱眉。

“少年,老夫作画,你却频频皱眉。嫌弃老夫画的不好?”

一墙之隔,杨延嗣又在二楼显眼处,别院里老者早注意到了杨延嗣,见杨延嗣盯着自己画作一脸嫌弃,心头升起一丝火气。

隔着院墙,老者声若洪钟一般,传进杨延嗣耳中。

听到老者问话,杨延嗣诚恳点头,“确实不好。而且很拙劣,感觉像是蓬头稚子在作画。”

老者在旁日里,被人恭维惯了,猛然听到逆耳忠言,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竖子妄言!老夫画技如同蓬头稚子,你的画技,恐怕连蓬头稚子都不如。”

杨延嗣嘴角上扬,坦然笑道:“虽说不如蓬头稚子,但却比你高一筹。我猜你在画人像,想要画逼真一点,却怎么也画不像。竖子不才,却能画出比你高一筹的画作。”

“一教高下!”老者吹胡子瞪眼。

杨延嗣也不做作,下了小楼,搭上了梯子,攀过了墙头。

一跳下墙头,撞上了别院里匆忙赶来伺候老者的仆人。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翻墙入室,讨打……来人!保护老爷。”

老者皱眉,抬手阻止了老管家表忠心,“瞎嚷嚷什么,人是老夫请过来的。你们都下去吧。”

匆忙跑进来的护卫们,在老者训斥下,退了出去。

忠心的老管家却紧紧跟随在老者身旁。

杨延嗣走到老者身边,在老者喷火的目光下,打量着老者画作,频频摇头。

“老夫请你过来,是要跟你一决高下,而不是看你嫌弃的眼神。”

老者语气不善,忠心的老管家如同恶狗一样盯着杨延嗣,一旦主子发话,他就扑上去咬死这个惹主子生气的家伙。

“出题吧!”

杨延嗣淡然说了一句。

老者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投在了老管家身上,伸手一指,“就以他为题。”

“好!”杨延嗣爽快答应,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寥寥勾勒几笔。

老者凑过去一看,一个简笔画版的,憨态可掬的老狗出现在纸上。

老管家也瞧了一眼,双目喷火,“你敢羞辱咱家?”

老管家一生气,声音变的有些尖锐。

杨延嗣凑到老者身前,挑着眉目问道:“瞧瞧,他一生气,跟着画上的样子是不是很像?”

老者仔细打量了一番,还真有些相似。刚要点头,就瞧见了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仆人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咳咳……”老者干咳了一声,“小子,阿南跟了我十几年了。老夫不许你羞辱他。”

杨延嗣灿灿一笑,“开个玩笑,不必这么认真。且看我再画。”

杨延嗣再次落笔,片刻过后,简笔画版的老管家就出现在了纸上。

“寥寥几笔,却勾勒出了一个人的神态……”老者盯着宣纸上的画作,眼中闪过一道惊讶。

杨延嗣落下最后一笔,扔下了毛笔,一脸追忆。曾经的他,就是凭借这一手,追到了他的女朋友。

“这种画技虽然简洁,但却能准确的勾勒出一个人的身体胖瘦,容貌特点,甚至一个人的特点。”

老者琢磨着杨延嗣画作,抚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看似简单,里面却有些道道。只是,这种画作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杨延嗣赞同老者的说法,简笔画虽说简单明了,描绘出的人物和动物很想象,却很难拿出手去送礼或者摆在厅堂上供人观赏。

“不错!所以,还有另一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画技。”

“是什么?”老者追问。

杨延嗣给了老者一个灿烂微笑。

“我不告诉你!”

“额……”

第0004章 讲道理?打完再讲

在老者咆哮和谩骂声中,杨延嗣心情愉悦的翻过了墙头,回到了自家院内。

阿七站在小院门口,冲着杨延嗣招手。

“少爷,宫里送瓜果的公公在等你……”

正是因为看到阿七招手,杨延嗣才对老者卖了个关子,和绘画技艺比起来,他更想尽早查明,究竟是谁向他下毒,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小院门口,一位面白无须,声音尖锐的宦官见到杨延嗣,喜滋滋凑到他面前。

“小人见过杨七少爷!”

“看赏!”

杨延嗣吩咐了一声,阿七从荷包里数出了七个银粒赏给了宦官。

宦官接过银粒,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小人谢杨七少爷赏。”

银粒贴身收入到怀里,宦官从背后马车上取下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瓜果。

“杨七少爷在府上真得宠,宫里赐给府上的瓜果,都归您一个人享用了。这要是在旁人府上,那都是一家之主才有资格享用的。”

宦官摆着一副笑脸,把瓜果篮递给了阿七,顺手拍了一下杨延嗣马屁。

“公公说笑了。前些日,我偶然重病,娘亲怜惜,才把这宫中赐下的瓜果让我享用。”杨延嗣应付了一句,他可不愿意和宦官谈论得不得宠这个问题。

听到杨延嗣重病,宦官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嘴上的奉承话却并没有停下。

“杨七少爷,您可是贵人,可要多多保重身体。”

宦官眼中的一丝疑惑并没有逃过杨延嗣的眼睛。

杨延嗣可以断定,瓜果里面参杂东西这件事,宦官绝对是知"qing ren",至于知道多少,还得盘问一番。

“这位公公,还未请教?”

此话一出,宦官愣在原地,不明杨延嗣意思。

杨延嗣一见宦官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赶忙笑呵呵又问:“还未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宦官一听杨延嗣这话,才恍然大悟。

“杨七少爷您称呼奴才阿泉就好。”

“泉公公,我想打听一下,这宫里的瓜果都是如何种植出来的?”

“这……”泉公公脸上显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杨延嗣心领神会,吩咐阿七又数了七个银粒递给了泉公公。

拿着银粒,泉公公的话也就变多了。

“杨七少爷,这宫里的瓜果,全靠暖房才能种植出来。要说这暖房,真不简单,整个一冬,温暖的都跟春天似的……”

泉公公绘声绘色的讲解着暖房的神秘,杨延嗣却对此事并不在意。温室大棚在古代算是一个秘密,可是在现代,根本算不上个秘密。

他需要的是,让泉公公多讲一些。

言多必失。

在泉公公众多话中,挑选出自己想要的。

“杨七少爷,您可不知道,这宫里的暖房都是贵妃娘娘在打理。您享用的这些瓜果,都是贵妃娘娘亲手采摘的……”

“贵妃娘娘?”

听到了这四个字,杨延嗣眼睛亮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随后假装激动的追问。

“能得贵妃娘娘厚赐,实乃杨府荣幸,未请教是那一位贵妃娘娘,待到日后有机会,杨延嗣自当亲自拜谢。”

“这……”泉公公一愣,赶忙住嘴,慌忙冲着杨延嗣施了一礼,“小人还赶着送下一家……”

不等杨延嗣搭话,泉公公跳上马车,催促着车夫赶着马车赶快离开。

杨延嗣望着马车匆匆离去,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真是一个狗东西……”

随后,杨延嗣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一把拍开了阿七伸向瓜果篮的小爪子,在阿七气鼓鼓的神情中,提着瓜果篮回到院内。

院内有几只昨夜抓的耗子,关在鸟笼里。

杨延嗣挑拣了瓜果篮里的几个水果,扔进了笼子,背着手上了小楼。

阿七一脸疼惜的跟在杨延嗣身后,待到进入屋内,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少爷,就算您不愿意吃那些水果,也可以给阿七吃啊!喂给耗子,真败家……”

杨延嗣咧嘴一笑,抬手拍了一下阿七脑袋,“蠢丫头,你家少爷我都不敢享用的瓜果,你也无福消受。”

阿七拍开杨延嗣手掌,依旧一脸不满。

杨延嗣也不做过多解释,在书架上挑了一本《孝经》,坐在窗前细细品读。

隔壁院内,胡须花白的老者盯着悠闲的坐在窗前的杨延嗣,一脸怒容。

“臭小子,老夫已经从你眼前走过去八趟了,你都不问问……”

杨延嗣抬眼瞧了一眼老者,继续阅读《孝经》,嘴里顺便回了一句。

“老人家就应该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老者闻言,勃然大怒。

“竖子,气煞老夫。”

杨延嗣眼睛没离开书本,又回了一句,“老人家莫生气,气大伤身。”

老者吹胡子瞪眼,咆哮道:“老夫为官几十载,还从未见过你这等不敬长者的竖子。”

杨延嗣放下了手中书本,一脸好奇的看向老者。

“小子囫囵活了十几载,还从未见到你这种莫名其妙发脾气的老头。”

“嘎巴~”老者被杨延嗣的话气的捏碎了心爱的玉蝉,浑身发抖,“竖子,连你父杨业都不敢跟老夫如此说话,你竟敢气老夫,看老夫怎么教训你……阿南,点齐兵马,随老夫杀过去。教教这竖子怎么做人。”

话音落地,老管家阿南领着八个家丁,用软轿抬着老者杀向杨延嗣的院子。

……

望着眼前一字排开,八个穿着黑衣短衫,孔武有力的家丁,杨延嗣也有些发愣。

说杀过来就杀过来?太认真了吧?

在八个家丁面前,老者坐在软塌上,黑着一张脸,怒目盯着杨延嗣。

“老丈,不用这么认真吧?”杨延嗣眼瞅着八个彪悍的家丁围困了他,一脸愕然。

老者冷笑一声,“论资排辈,老夫也算得上你的长辈,代你父教训一下你,还是可以的……打!”

“诺!”

八个家丁,抄起沙包大的拳头,砸向杨延嗣。

懒丫头阿七,冲到杨延嗣面前,把他保护在了身后。

“慢着!”

关键时刻,杨延嗣出声制止了八个家丁施暴。

“老丈,小子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哼哼~”老者冷哼两声,“老夫为官几十载,凭的就是这‘认真’二字。给我打!”

“老头,咱讲讲道理行不行?”

“哼!打完再讲。”

第0005章 躲不过去的潘家

一场大戏,在杨延嗣惨叫哀嚎中落幕,他完全没有料到老者行事是如此简单粗暴,根本不讲理。

老者也算讲究,并没有为难阿七。

在吩咐老管家阿南拉开了阿七之后,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把杨希摁倒在地上狠狠的……

过程惨不忍睹,此刻的杨延嗣,正在阿七泪汪汪的眼神中,乖巧的站在老者面前。

老者很满意此刻杨延嗣的态度,一副趾高气扬的问道:“现在可以跟老夫说说,能登上大雅之堂的画技了吧?”

“这种高超画技,唯有真正品格高雅之人,才能学习。”

老者转头,一脸茫然的问老管家阿南,“他这话什么意思?”

老管家阿南很狗腿的点头哈腰道:“回老爷的话,他的意思是老爷您并不是品格高雅之人。”

“哦~”老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过头吩咐家丁们,“继续打!”

八个魁梧的壮汉,再次抄起了沙包大的拳头。

杨延嗣果断认怂,“够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者抬手制止了准备继续把杨延嗣按倒在地上摩擦的壮汉。

“只要是老夫知道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延嗣整理了一下衣冠,问道:“您老为官几十载?”

老者一愣,不明白杨延嗣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不过还是点了一下头。

“那宫里的事情您老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

提到宫里的事,老者眉头明显皱起,沉着声,说道:“小子,窥视宫廷,这可是大罪,你可不要问不该问的。不然你爹也保不住你。”

杨延嗣眉头一挑,立马猜到了老者肯定深知宫里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不过,他肯定不会透露给自己。

不过,杨延嗣也不需要知道什么宫廷秘闻,他只想知道管理宫中暖房的究竟是何人。

“老丈误会了,近些日,小子享用宫里赐下的瓜果,对宫中暖房有些好奇,想打探一番。”

老者一脸好奇的问杨延嗣,“真的只是想知道宫里暖房的事儿?”

“自然!”

老者暗自摇头,暗叹自己多心了,灿灿一笑,说道:“宫里暖房的事儿,你可问错人了。宫里暖房是你将门一脉负责建造的,而且现在打理暖房的,也是你将门嫁出去的。”

“将门?”杨延嗣眉头微皱。

老者久居官场,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深入骨髓,杨延嗣一皱眉,老者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系列的关系链。

当一条关系链连在一起后,老者笑了,“你小子不知道也正常。虽然同属将门,但是你们两家的关系并不和谐。”

“哦?”

老者为杨延嗣解惑道:“宫里负责打理暖房的,乃是出自将门潘家的潘贵妃。而你们杨家和潘家有些恩怨,你不居朝堂,不知道也正常。”

潘家?潘贵妃?

潘仁美!

杨延嗣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按理说,杨七郎在擂台上打死潘豹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自己魂替了之后,这种事就更不可能发生了。为何潘杨两家已经结怨了?难道是穿越连锁反应?

杨延嗣百思不得其解,请老者解惑。

“老丈,这怨从何来?”

老者乐呵呵一笑,“这怨啊!源于一个官位。潘贵妃仗着陛下恩宠,从陛下那里为自己的弟弟潘豹求了一个正五品定远将军的位置。哪曾想,你们杨家父子在雁门关大挫辽军,班师回朝后,陛下把这个官位赏给了你大哥。这怨就结下了。”

“定远将军?”

老者见杨延嗣一脸沉思,出言打断,“小子,这事儿不是你该想的。你未曾涉足朝堂,这些朝堂上的恩怨,都与你无关。老夫觉得,你小子想打暖房的主意,很难。还是趁着这会儿工夫,给老夫讲一讲这画技。”

“小子明白了。”

瓜果中有毒的事情,不宜让人知道,杨延嗣也不敢当着老者的面多想,怕他看出什么。

暖房这个借口话题也被老者终结了。在老者威胁的眼神下,杨延嗣从了。

领着老者上了小楼,八个家丁呼啦啦护卫在老者身边,把小楼挤的满满当当的。

杨延嗣吩咐被挤在角落里的阿七,去厨房找了几节木炭。

用泉公公送来的一篮瓜果和一截麻布,摆了一个景。

在老者、老管家阿南和一众家丁好奇的眼神中,抱起了一块木板,上面钉上宣纸,开始画画。

少顷,一张近景炭笔素描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众人盯着画板上的画,连连称奇。

石榴、梨子、西瓜、仙桃,栩栩如生,仿佛用模子刻下来的。

老者两眼放光,在杨延嗣把画从画板上取下后,就果断抢了过去,宝贝似的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临走还给杨延嗣留下一句狠话。

“待老夫临摹几日,回头再找你。再敢跟老夫耍滑头,小心老夫教训你。”

对于老者的霸道,杨延嗣已经见识过了,既然拿人家没办法,索性就随他去。

老者一走,杨延嗣把阿七赶出小楼,让她自己去玩。他独自一个人,拎着关耗子的鸟笼,躲在小楼里沉思。

……

小楼窗前,鸟笼里吃了瓜果的耗子已经死去,杨延嗣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按照他的推测,下毒的八成是潘贵妃,而送瓜果的泉公公肯定是知"qing ren"。

一个贵妃,敢明目张胆的给一位朝堂大将军下毒,当真是张狂。

“看来,想保杨府一门,潘家这个坎儿是绕不过去了。”

杨延嗣原以为,自己只要避免今后跟潘豹在擂台上相遇,就能为杨家解除潘家这个大敌,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要不要揭穿此事?

这个念头在杨延嗣脑海里刚升起,就被他否决了。

杨延嗣权衡了一下利弊,以他如今的身份,揭穿了此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最多就是逼着潘家抛出一个替死鬼来。

告诉杨业?

也不行!以杨业耿直的性情,多半会拼上金殿,和潘贵妃当庭对峙。在朝堂上,杨业斗不过奸诈狡猾的潘仁美和吹枕边风的潘贵妃这一对父女。

此事,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第0006章 绑人

翌日清晨。

王进前来送早饭的时候,杨延嗣拦下了他。

杨延嗣草草吃了几口,便跟着王进前往王家。

七八间青砖大瓦房围成一个院落,院门前门楣上,挂着一块横匾,匾上书四个黑漆大字。

忠勇传家!

在院门口,摆着一对张牙舞爪大石狮,紧靠着三阶青石石阶。

王贵端着一个黝黑的瓷碗,蹲坐在石阶上吃饭。

“爹,七郎来了。”

王进领着杨延嗣走到王贵面前。

王贵也没起身,抬起头,见到杨延嗣,乐呵呵拍了拍身边的石阶。

“七郎来了?!坐下说。”

杨延嗣也不矫情,一骨碌坐在王贵身边。

“王叔,小子搬来也有几日了,未曾上门拜访,还望王叔勿怪。”

王贵舔干净了碗底一颗腌菜,满足得打了一个饱嗝。

“七郎,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跟你王叔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王贵放下饭碗,摆了一个生气的面孔。

杨延嗣闻言,赶忙赔礼,“是小子矫情了。”

王贵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吃过了没?没吃我让你婶给你拾掇一些?”

杨延嗣随着站起身,点头说道:“吃过了。我……”

王贵虎目一瞪,“你小子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咱将门出的种!”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王叔,我想跟你借几个人用用……”

王贵一愣,好奇道:“借人?阿七那个懒丫头伺候不好你?”

杨延嗣直言道:“我想借几个练家子。”

“家将?”

王贵试探性问道,见杨延嗣欲言又止,他把手里的瓷碗递给了王进。

“闷娃,把碗拿回去。”

王进挠了挠头,想继续听下去,却又不敢违背王贵命令,不情不愿拿着瓷碗向院内走去。

王进一走,杨延嗣果断说道:“小侄需要找两三个口风紧的家将,去办一件事。”

王贵皱眉,盯着杨延嗣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

沉默了良久,王贵才开口。

“小子,不到万不得已,家将绝不轻用,若是让将主知道了,必定会惩罚你。”

“小侄意已决,请王叔成全。”

王贵背着手,一脸严肃,“七郎,能告诉王叔,你找家将去做什么?”

杨延嗣对王贵直接坦言,他心里清楚,从王贵手上借人,此事就瞒不过王贵。

简单向王贵讲述了一下瓜果里藏毒的事情,不过他隐去了潘贵妃牵扯在其中的事,只是把一切都推到了泉公公身上。

“简直是胆大妄为!一个小小奴才,居然敢向我将门子弟下毒。待我去着了朝服,进宫向陛下问个明白。是不是陛下想鸟尽弓藏,打杀我等。”

王贵脾气火爆,一听有人向杨延嗣下毒,直接火了。

杨延嗣拦下王贵,安抚道:“王叔,此事只是小侄猜测,尚未有确凿证据,不宜声张。”

王贵仔细一想,杨延嗣说的有理,阴沉着脸,“你是想拿下泉公公,审讯一番?”

“嗯!”

“老叔陪你走一趟。”

杨延嗣摇头,“王叔,你虽说久居田庄,但仍是朝廷从五品将军,不宜出面。此事还是交给小侄处理,万一出事了,也有回旋的余地。”

王贵盯着杨延嗣,眼中有些意外,“七郎,还是你考虑的周全,王叔听你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缜密。”

“王叔过奖了。”

王贵是个急性子,在答应了杨延嗣后,迅速招来了两个面容很相像的壮汉。

“冯林!冯辉!孪生兄弟,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让他们随你去。”

辞别了王贵,杨延嗣带着冯林和冯辉两兄弟回到杨府别院。

午时已过,泉公公马车到了杨府别院。

和昨日不同,今日泉公公下了马车,放下瓜果篮,一句话也不跟杨延嗣说,转身就走。

杨延嗣带着冯林两兄弟悄然跟在泉公公马车后。

一路无话,随着马车到了汴京城内,穿过了金水河,在一座赌坊门口停下了。

泉公公跳下马车,吩咐赶车的先回去。自己左右瞧了一下,悄然钻进了赌坊内。

杨延嗣三人守在赌坊外汤饼摊上。

一直到月上柳枝头,都没有等到泉公公从赌坊内出来。

冯辉性子急,烦躁地在杨延嗣身边转圈圈。

“七少爷,您说这赌坊内会不会有暗门,那个太监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耐心!捕猎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不行!俺等不下去了,俺进去看看。”冯辉拔腿就准备离开。

冯林作为大哥,性格稳重,按住了冯辉肩头,“坐下!将军吩咐过,让我们听七少爷的吩咐。难道你要违抗军令?”

“劳什子一个太监而已,俺冲进去,弄晕他,直接扛走。比俺们在这里傻等强多了。”

冯辉语言里充满了怨言。

冯林面色一冷,“二弟,别忘了你的身份。”

冯辉不满道:“俺没忘!俺们兄弟是战场上冲杀的悍卒,可不是什么绿林大盗,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杨延嗣在一旁听了半天,算是听出来了。

冯辉不服他!

对此,杨延嗣并不在意,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汤饼摊上盯着赌坊门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汤饼摊主人,一位老婆婆颤巍巍走过来。

“三位客官,天色晚了。老婆子该收摊了。”

听到老婆婆收摊,冯辉又开始埋怨了。

杨延嗣也觉得天色有些晚了,眼看要宵禁了,再不出城,城门就要关闭了。

“七少爷,您看看,一会儿就要宵禁了。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杨延嗣刚要点头,突然发现从赌坊内钻出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出来了!跟上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动手。”

冯林兄弟二人精神一震,三人悄然离开了汤饼摊,跟在泉公公身后。

一路跟着泉公公走街串巷,

入夜的汴京城,形单影只的行人匆匆忙忙往家赶,生怕错了时辰,被巡街禁军抓到衙门里去。

路过一条黑漆漆无人的巷子,冯林兄弟二人扑上去,一根闷棍打晕了泉公公,扛上便走。

三人扛着泉公公,趁着城门未关之前,避开了守卫,悄然溜出了汴京城。

第0007章 水刑

杨家庄西,有一座破庙,庙里供着一位菩萨,菩萨身躯从中而断,供桌虫蛀鼠咬,残破不堪。

冯家兄弟扛着泉公公,一头扎进破庙。

在破庙一角,掀开了一口破水缸,水缸底部,露出了一口黝黑地洞。

杨延嗣跟随在冯家兄弟身后,见到黝黑地洞,脸上闪过一道愕然,“地窖?”

冯辉得意的嘿嘿一笑,在地洞周遭摸索出了一支火把,点燃火把。

在火把照耀下,一条青石阶梯出现在杨延嗣眼前。

顺着青石阶梯而下,一间石头垒成的密室出现在杨延嗣眼前。

冯辉把火把插在墙壁兽口中,一脸得意的说道:“这间密室,可是俺们兄弟二人耗费了一年时间挖出来的。”

杨延嗣夸赞的冲着冯辉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冯辉乐的快找不着北了。

冯林话不多,在密室刑架上绑上了泉公公,半桶馊水向泉公公头上浇去。

泉公公浑身一个激灵,还未睁开眼,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该死的泼贼,可知杂家身份,敢绑架杂家,贵妃娘娘一定会诛你九族……”

泉公公骂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杨延嗣的脸。

杨延嗣笑吟吟凑到泉公公身边,“泉公公,怎么,不认识我了?”

泉公公脸颊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杨七少爷……您何故跟杂家开这种玩笑?”

“玩笑吗?”杨延嗣脸上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变的尖锐,“我为什么绑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泉公公被杨延嗣尖锐的目光瞅的浑身不舒服,双眼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眼神开始闪躲。

“杨七少爷,杂家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杂家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求您绕过杂家。”

“好!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过你。”

泉公公闻言,小鸡啄米般点头,“咱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宫里赐下的瓜果中下毒,是受何人指示?”

泉公公神情一慌,赶忙解释道:“宫里赐下的瓜果中有毒?杂家真不知道。杂家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赐下的东西上面做手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杨延嗣眼神开始变冷了,盯着泉公公,“泉公公,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要逼我用刑才肯招认。”

“用刑!”

在杨延嗣注视下,冯辉甩开膀子,抓着一根皮鞭,抽打在泉公公身上。

泉公公在皮鞭抽打下,不断哀嚎,嘴里不停冒出讨饶的词。

然而,杨延嗣想听到的事情,却一句也没从泉公公嘴里冒出来。

一炷香时间,冯辉额头上浮起了细汗,泉公公身上布满鞭痕。

杨延嗣一脸愕然,“这就是你们的审问手段?”

杨延嗣很想体验一把,恶少指挥着狗腿欺压他人的感觉,但注定失败了。

狗腿严重不合格!

冯辉皱眉,甩了甩手上皮鞭,不满道:“不然呢?”

杨延嗣摇头,让冯辉退下。

他准备亲自动手。

冯辉想反驳,却被冯林紧紧拉住。

“去准备一个铜盆……一个装满水的水壶……”

冯林追问,“少爷用铜盆和水壶做什么?”

杨延嗣淡然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刑讯手段。”

冯辉不以为然,他觉得杨延嗣在说牛说大话。

冯林心中也有怀疑,却并没有多问,按照杨延嗣的吩咐,去准备了一个铜盆。

“蒙上他的眼睛……”

冯辉粗暴的用腰带蒙上了泉公公的眼睛。

杨延嗣站在泉公公身边,用冯林怀里匕首的刀背划过了泉公公的胳膊。

“我现在已经划破了他的胳膊……人身体内的血液是有限的,一旦体内的血液流光,就会死……”

杨延嗣一边解说,一边抄起水壶,开始滴滴答答的向铜盆里面滴水。

泉公公惊恐的张大嘴,大喊大叫。

“你们不能杀咱家……咱家是贵妃娘娘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做……”

一个时辰后,杨延嗣从泉公公嘴里得知了他所想知道的一切。

他猜测的没错,给瓜果中下毒的的确是潘贵妃,泉公公就是知情者和操作者。

潘豹因为被杨家大郎夺了本该到手的五品官爵,怀恨在心,经常在潘贵妃面前埋怨。

潘贵妃存心想为自己弟弟出一口恶气,所以在多番打探以后,得知了杨府内,享用宫里赐下瓜果的只有杨延嗣,所以就在瓜果中下毒,打算毒死杨延嗣,给杨业一个教训。

“还真是胆大妄为,不给你一点教训,我就不叫杨延嗣。”

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吩咐冯林看押好泉公公。

冯辉随同着杨延嗣一起回到杨家庄向王贵复命。

一路上,冯辉收敛起了浑身傲气,一副讨好的模样凑到杨延嗣身边。

“七少爷好手段,小人长这么大,闻所未闻。”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不说我是偷鸡摸狗之辈了?”

冯辉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小人狗眼看人低,还望七少爷别怪罪。俺们这些战场上冲杀的汉子,最佩服有本事的人。七少爷有神仙手段,那是有大本事的人。小人今后必定对七少爷言听计从。”

在冯辉和冯林兄弟眼里,杨延嗣就是神人。

冯辉前倨后恭,心里的想法杨延嗣猜的七七八八,他也懒得跟冯辉这个莽汉计较。

两人回到了杨家庄。杨延嗣叮嘱冯辉,千万别把他会这种手段的事情告诉王贵。冯辉满口答应了。

冯辉去向王贵复命,杨延嗣一个人借着月色回到了杨府别院。

一进门,就看到阿七小丫头蜷缩在小楼楼梯口迷糊糊睡着了。

抱着阿七回到楼上,安顿在软塌上,细心为她盖上被子。

折腾了一晚上,杨延嗣也困了,靠在拔步床头睡过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阿七起床,见到自己睡在床榻上,自家少爷靠在床边,心里暖乎乎的。

在阿七热心伺候下,简单洗漱了一番,吃过早饭,杨延嗣准备去泡制泉公公。

刚出院门,就被一队人马给堵在门口。

第0008章 老杨驾到

为首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端坐一位身材魁梧,蓄着短须的汉子,汉子头戴金冠,身穿一身黑色锦缎,上面金丝勾勒着云纹。

汉子背后,跟随着一队亲兵,一个个身穿火红盔甲,手持着长枪,拱卫在汉子四周。

王贵牵着马缰绳,笑吟吟的看着刚出院门,一脸茫然的杨希。

从杨延嗣身后窜出一个小脑袋,见到马背上的汉子,乖巧的施了一礼。

“奴婢见过老爷!”

杨延嗣再傻也反应过来了,眼前马背上的汉子,就是他的老爹。大名鼎鼎的金刀老令公杨无敌。

“孩儿见过爹爹。”

老杨端坐在马背上,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下了马,在王贵带领下进了别院,别院正中是厅堂,杨延嗣用不着,所以一直锁着,眼下老杨驾到,厅堂大开中门,恭迎老杨坐在上首。

杨延嗣低眉顺耳站在下首,等待老杨训话。

昨夜才抓了泉公公,今日老杨就驾到,杨延嗣心里暗骂了一句。

老王贵,你个叛徒!

“听你王叔说,你遇上事了,还调动了家将?”老杨问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杨延嗣看向王贵,王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确有其事!”

老杨板着脸,“何事如此紧急,让你越过我这个家主,直接调动家将?”

杨延嗣眼前一亮,再看向王贵。

王贵乐呵呵笑道:“七郎,调动家将必须得到家主首肯。你可不要埋怨王叔将此事汇报给将主。”

不埋怨!怎么会埋怨呢?老王贵,你真是个好人。

杨延嗣心里为王贵点了个赞,只要老杨不知道泉公公的事就好。

“孩儿……”

“哼!”不等杨延嗣把话说完,老杨冷哼了一声喝斥道:“小小年纪就学会跟人争风吃醋了,居然还敢调动家将,难道你忘了家法了吗?”

得了!老杨已经为此事定性了。

争风吃醋确实是一个好借口。

杨延嗣自己都没想到,老杨就已经帮他把借口想好了。

接下来,顺着老杨的话说下去就可以了。

“孩儿知错了。”

杨延嗣变相默认了老杨所说。

老杨觉得自己慧眼如炬,一下猜到事情始末,顿时大发家主威风。

“请家法!”

跟随在老杨两侧的亲兵,捧出了一根黑漆木棍,跪倒在老杨面前。

老杨手持木棍,空舞了两下,抡出了一阵风声。

杨延嗣腮帮子在打哆嗦,以老杨这一膀子力气,一顿家法下来,他非在床上躺半个月不可。

要不要把真想说出来,免遭皮肉之苦?

在思索之际,杨延嗣已经被亲兵架在了木凳上。

老杨手持着木棍虎视眈眈。

“啪!”

一棍落下,杨延嗣觉得半个屁股火辣辣的疼,眼泪鼻涕一下全涌出。

招了!

打定了主意,刚准备张口,就听到了别院墙壁上传来一阵得意大笑声。

“杨业,你很不错。这小子就是欠揍,替老夫多打两下出出气。”

老杨听到有人直呼其名,心里也有些恼怒,一瞅墙头上趴着的那个老者,心中怒意顿消,赶帮抱拳施礼。

“杨业见过梁公。”

老者点头算是回应了,催促着老杨道:“快行家法!老夫等着看呢。”

“家中劣子,顽劣成性,得罪之处,还望梁公念其年幼,切莫怪罪。”听到老者似乎对杨延嗣有成见,老杨赶忙为杨希开脱。

“你狠狠揍他一顿,老夫就不怪罪了。”

老者也是个顽劣性子,大大咧咧说了一句。

“杨业自当教训劣子。”

老杨话音落地,手持棍棒准备继续动手。

“慢着!”

趴在木凳上的杨延嗣大吼了一声,冲着墙头上老者咆哮了一句。

“今日我若再挨一棍,你就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幅画。”

老者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旋即咆哮道:“臭小子,你敢威胁老夫……”

“逆子闭嘴!胆敢如此跟梁公说话,看家法。”

见老者生怒,老杨急忙训斥杨延嗣,手持着棍棒打向他。

“慢着!”

这一次是从老者口中喊出,老者咬牙切齿的盯着杨延嗣,对老杨道:“杨将军,给老夫一个面子,今日就绕过这个臭小子。”

老者的面子很大,老杨闻言,拱手道:“既然梁公为他求情,杨业自当遵从。”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小子去烟花柳巷之地,也是老夫的错。跟人争风吃醋,也是老夫窜梭的。”

老杨一脸愕然。

“这……此话何解?”

老者嘿嘿一笑,杨延嗣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觉得老者笑声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你家这七小子跟老夫说,他不想习武,想去习文,考科举。因此,老夫窜梭他去烟花柳巷之地沾染一些文气。”

去烟花柳巷之地沾染文气?这话有人信?

杨延嗣觉得,这话说出去,傻子都不会信。

“此话当真?”老杨一脸喜色,彻底颠覆了杨延嗣的认知。

老者悠然道:“自然!此子虽然性格顽劣,但是颇有慧根,是个习文的好苗子。你若有机会进宫,向陛下讨要一个太学子身份,送此子去太学学习几年,将来你们杨家也能出一个进士。”

“哈哈……”老杨闻言大笑了三声,一把抓起了趴在凳上的杨延嗣,“臭小子,随为父回府。为父这就进宫向你求一个太学子身份。”

这神转折!

杨延嗣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萌的问老杨,“爹,孩儿被你罚住在这别院一个月,还在还没期满?”

老杨拍着杨延嗣肩膀,满脸笑意,豪迈的大手一挥,“只要你能好好读书,考中进士,即使爹自罚住在这里一个月……不,自罚一年爹都愿意。”

“那孩儿跟人争风吃醋,爹您不生气了?”

老杨一脸关切问道:“手上银钱够不够?烟花柳巷之地最耗费银钱,回头让你娘多给你一些月例。嗯……爹再派两个身手好的跟着你。”

杨延嗣彻底愣住了!

这剧本有点不对啊?

哪有老子给儿子发钱,让儿子去青楼玩的?往上数几百年,这种事儿也不多见吧?

难道老杨说的是反话,还有更大的愤怒在酝酿?

第0009章 赵普?!

“杨将军且慢,老夫觉得这小子是可造之才,打算让他留下调教一番,不知杨将军意下如何?”

趴在墙头的老者开口。

老杨听到了老者打算亲手调教杨延嗣,心里别提多欢喜了,赶忙拱手施礼。

“能得梁公指点,是劣子的荣幸。”

老杨在杨延嗣晕乎乎状态下,狠狠夸赞了他一番,然后骑着马匹,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老者在阿南搀扶下,到了杨家别院,在杨延嗣面前晃了晃手。

“小子,回神了。”

杨延嗣虽然回神,但脸上还是摆着一脸疑惑的表情。

老者在阿南伺候下,躺在软塌上,面对着杨延嗣。

“是不是想不通?”

杨延嗣点头。

老者灿灿一笑,抬起苍老的手掌,拍了拍杨延嗣肩膀,“想不通就对了。历来文官谋国,武将战疆场。武将的功勋都是凭借着血肉拼杀出来的,稍有不慎,就会身死。你爹作为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这种体会会更深。”

老者见杨延嗣还是一脸疑惑,就继续解释,“在咱们宋朝,武将看似满门荣华,在朝堂上却没有多少地位。你可以想想,一个七品小官,就敢指着一位国公的鼻子喝骂。这足以显示文官的地位高于武将。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杨延嗣追问。

老者淡然回了一句。

“太祖训:刑不上大夫。你可懂?”

经过老者提醒,杨延嗣想起来了,有宋一朝,文官的地位确实高于武将。而且,太祖的一句‘刑不上大夫’,彻底成为了文官们的保护伞。只要不是犯下谋逆大罪,文官犯了其他罪行,惩罚低的可怜。

最重的也不过是罢官去职,流放千里。

可以说文官在大宋,地位超然。

难怪老杨在听到了杨延嗣要习文的时候,欢喜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事实上,对于以后自己混文官还是混武将,杨延嗣都无所谓,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想办法保住杨家一门就好了。

只不过,经过老者分析,他觉得混文官绝对比武将强太多。

想通了这一点,杨延嗣心中疑惑扫尽。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杨延嗣随口感叹了一句,老者眼中闪过一道惊讶。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一句话。”

见老者一脸神秘笑意的看着自己,杨延嗣心里又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眼前这个老头,存心把他推到文官的路上,究竟是何用心?

“老头,我又没说自己以后混文官,你处心积虑的替我谋划,肯定不怀好意……”

老者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杨延嗣提出的问题。

老管家阿南一脸得意的说道:“只要你走上文官的路,以后就是我们家老爷盘子里的蚂蚱,任我们家老爷揉捏。”

杨延嗣心头一惊。

他早应该猜到,老者肯定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不然杨业也不会对老者如此恭敬。

“敢问老丈究竟是何人?”

阿南骄傲的昂起头。

“文官之首,当朝宰执,梁国公,赵普。”

赵普?!

杨延嗣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普是何人?

伺候太祖和太宗的两朝老臣,宋朝开国功臣,三度拜相,倍受太祖和太宗两位皇帝恩宠,皇帝眼中的大红人。

赵普读书少,但喜《论语》。

‘半部《论语》治天下。’

这句话被后世儒生奉为至理名言,影响了中华大地足足上千年的存在。

他说一句话,别说杨业会给面子,就算是皇帝,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可以说,天下文官都是人家手下的小卒。

难怪了……

得知了赵普身份,杨延嗣立马换了一副恭顺的态度,“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相爷海涵。”

赵普在软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调笑道:“小子,何故前倨后恭?”

杨延嗣嬉皮笑脸道:“以后要跟在您老身后混饭吃,得罪不起。”

赵普得意的挑了挑眉。

“知道得罪不起就好!以后出去,别跟人说老夫向你求画这种事儿。明明是老夫偶然领悟出的画技,怜悯你苦苦恳求才教给你的。知道吗?”

“知道了!”

赵普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是个聪明的小子……阿南,扶老夫回府。”

赵普慵懒的蜷缩在软塌上,被家丁抬出了杨府别院。

杨延嗣望着赵普的背影,骂了一句。

“臭不要脸的!”

素描这种画技虽说不是杨延嗣所创,但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千年以后带过来的。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赵普一句话给拿走了,他怎能不气?

不过!生气也没用。

老家伙位高权重,他要敢动老家伙一根汗毛,估计不用皇帝下手。老杨就会提着自己硕大的金刀,剁了他的脑袋。

大佬惹不起!

杨延嗣决定以后离老家伙远点。

……

赵普一走,杨延嗣悄然一个人来到了杨家庄西面破庙,进入到了地窖密室。

冯林守候在密室里,见到了杨延嗣,迎了上来。

“怎么样?醒了没?”

冯林拱手道:“早晨鸟叫的时候就醒了,又吵又闹的,属下担心暴露,就把他打晕了。”

杨延嗣上前,提了一桶清水,浇醒了泉公公。

该问的已经都问出来了,按理说杨延嗣为了避免暴露,应该杀人灭口。但是杨延嗣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他打算给潘贵妃一个教训,让潘贵妃以后乖乖做人。

负责实行这个计划的重任,就落在了泉公公身上。

是人就有软肋。

杨延嗣今日要做的,就是找到泉公公的软肋。

经过了此前水刑的刑讯,泉公公已经对杨延嗣心里生出了惧意。

今日杨延嗣再问,只动用了一个小小的加官贴手段。

加官贴这个刑讯手段并不负责,却及其有效。

一张纸扑在泉公公脸上,喷上水,在扑上第二张……就这么一张一张加下去。不到十二张,泉公公就怂了。

泉公公就全部招出来了。

原来这泉公公,还有一个老母和一个侄子,都被他安置在靠近汴京城的一座田庄。

杨延嗣吩咐冯辉蒙脸,连夜把泉公公的老母和侄子带了过来。

对泉公公这个断了**之人来说,至亲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泉公公至亲被杨延嗣握在手里,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杨延嗣授意,让泉公公入宫去刺杀潘贵妃。

不得不说杨延嗣这个做法很冒险,但是他必须给潘贵妃一个教训,让潘贵妃收敛一点,免得她再向杨府的人下手。

第0010章 杨业入宫

再三确认了泉公公是纯孝之人后,杨延嗣放了他回宫。

杨延嗣和冯林一起回到田庄,一路上冯林不敢抬头看杨延嗣一眼,生怕被他鬼神一般的手段摄魂魄。

到了王府门口,杨延嗣遣退了冯林,冯林如释重负的钻进王府,再也不肯露头。

解决了一个麻烦,杨延嗣心情舒畅,躺在杨府别院软榻上,享受着封建社会贵族阶级该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

然而,他却不知道宫中,因为他,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杨业望子成龙心切,得知杨延嗣要习文,又得到赵普指点,回到杨府,换上了朝服就直接入宫。

说起来,以杨业四品镇北大将军的身份,非传召、非早朝时间,是不允许的。

之所以能随时随意见驾,完全仗着赵光义宠信。

赵光义得位不正,登基称帝的时候,连一纸诏书都没有。关于赵光义如何登上帝位的各种传闻也在宋朝传的沸沸扬扬的。

赵匡胤一招杯酒释兵权,彻底寒了开国武将的心,导致了他们在后来的战争中出工不出力。

这导致了赵光义手下能用的将领少之又少。

恰巧在赵光义可用之人匮乏的时候,北汉降将杨业及时出现,弥补了这个缺陷。

赵光义有心培养杨业成为心腹,因此对他恩宠有加。

杨业爵位虽然比不过那些开国功臣,但却成了宋朝朝堂上最特殊的一个,能够随时见驾。

杨业坐着官轿,风风火火闯到了宫门前,经过通禀,得到允许。

下了官轿,入了宫门,一路小跑赶到了延福宫。

延福宫是皇帝和皇后游乐之所,宫中殿、亭、台、楼、阁众多,赵光义闲暇之余经常宴请重臣在这里吃酒。

杨业在小宦官带领下,走到了一座凉亭。

老远,就听见了一阵欢笑声。

小宦官在杨业身边躬身道:“陛下今日请八王爷在此讨论佛经,贵妃娘娘作陪。奴才身份卑微,不敢贸然进入。杨将军自行进去即可。”

杨业眉头一挑,“可曾通传?”

有贵妃作陪,若是没有经过通传,冒然闯入,可是杀头大罪。

“已通传!陛下已然准许。”

听到皇帝已然准许,杨业便顺着石阶,大步流星走向凉亭。

凉亭边上有一汪湖水,湖水里的水是从地下引入的活水,通过一个个石雕兽头,喷入湖内。

湖中栽种着荷花,星星点点泛着绿芽,透出一股初春生机勃勃的气息。

在凉亭和湖水之间,摆放着一张檀木方桌,桌上摆放着熊掌、虎胆等菜肴。

桌前,端着着一位中年,剑眉入鬓,双眼夹细,内里透着一股精光,国字脸上写满威严,身穿龙袍,头戴紫金冠,手持着瓷酒杯,正在开怀大笑。

中年对面,有一位青年作陪,剑眉星目,面如玉冠,二十七八上下年纪,蓄了两撇精干的短须,一身四爪紫色蟒袍。

还有一位贵妇人,眉如柳叶,目如星辰,鼻如琼勾,嘴如樱桃,肌肤雪白,手指纤细,一身大红牡丹襦裙。此刻,提着一壶清酒,正在为二人斟酒。

杨业快步上前,躬身施礼。

“臣,杨业!参见陛下!见过八王爷!见过贵妃娘娘!”

端坐的中年正是当今圣上,赵光义。陪坐的青年,正是大名鼎鼎的八贤王赵德芳。而剩下的一位贵妃人,正是贵妃娘娘。这位贵妃不是旁人,正是下毒毒害杨希的潘贵妃。

潘贵妃听到杨业铿锵有力的声音,斟酒的手颤抖了一下。

昨日她派遣心腹李泉去送赐下的瓜果,李泉一夜未归。眼下杨业急匆匆进宫,她心里有种事情败露的恐慌感。

一旦毒害杨延嗣的事情败露,纵然赵光义对她宠爱有加,也会惩治她为杨业泄愤。赵光义肚量不大,算不上千古名君,可也算不上无德昏君。

后宫毒害朝廷重臣子嗣,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老赵家江山可就坐不成了。

赵光义不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杨业距离越近,潘贵妃心里就越恐慌。

赵光义和赵德芳叔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潘贵妃脸上的表情变化。

见到杨业,赵光义一脸喜色,哈哈大笑,“杨爱卿,朕刚才还在跟皇侄夸赞你。”

赵德芳见到杨业,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开怀笑意。

“杨将军,陛下刚才说,得你一人,如同得到十万大军。你镇守雁门关,令辽人不敢侵我大宋分毫。实乃我大宋之福啊!”

杨业性情耿直,当即拱手道:“当不得陛下和八王爷夸赞。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我应尽的本分。”

赵光义闻言,大喜。

“杨爱卿谦逊了。有杨爱卿坐镇雁门关,朕就可以放心治理江山,恢复国力。待到几年后,国力恢复,朕定当挥师北上,收复燕云。”

杨业肃立,“臣自当冲锋在前,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好!好!好!”

赵光义心里甚慰,喝彩三声。

赵德芳也跟着喝彩,唯有潘贵妃心思忐忑。

杨业忠心表过了,却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待到赵光义笑容渐收,他开口了。

“臣此番进宫,有一事恳求陛下。”

听到杨业有事恳求,赵光义不仅不恼,反而一脸饶有兴致的问。

“何事?”

赵光义作为一个帝国的主宰,往日里都被人求烦了。但是,性情耿直的杨业还是第一次求他。

杨业也不寒暄,直接说出了目的。

“臣想向陛下恳求一个太学子身份。”

“哦?”赵光义惊讶。

赵德芳一脸疑惑。

按理说武将找皇帝求官,求的都是武官。突然冒出来一个异类,彻底引起了叔侄二人的兴趣。

杨业继续说道:“臣膝下第七子,不喜武,独好文。您也知道,臣府上武艺高强的教头有。可是这懂文墨的先生却无一人。臣不忍心看他在家蹉跎岁月,所以就想讨一个太学子身份。以后学成,也能为陛下,为江山出一份力。”

以杨业的性情,为了能帮杨延嗣讨一个太学子身份,不惜撒谎。由此可见,他多么迫切希望家里出一个清贵的文官。

事实上,从杨延嗣懂事开始,他就为杨延嗣请了六位先生,被杨延嗣和杨六郎二人给调皮捣蛋的整治了一番,一个个都落荒而逃了。

杨延嗣为何突然转性了,杨业不想深究。

为了杨府出一个读书人。

老实人杨业,也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0011章 意气风发潘贵妃

赵光义喜读书,‘开卷有益’这个成语出处就是源于他。

听闻杨业恳求,拍手叫道:“难得,难得,杨府上居然能出一位文人。朕……”

“陛下且慢。”

赵光义刚要答应,潘贵妃出言阻止。

潘贵妃得知杨业不是进宫来找茬的,心里大石落下。

听到杨业诉求,心里不舒服。

凭什么本贵妃的弟弟还在汴京城里欺男霸女抖蛐蛐,你杨府上的子嗣就开始力求上进了?

必须打压。

“爱妃何意?”赵光义皱眉。

潘贵妃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赵光义心里同样有自己的算盘。

他从继位到现在,一直都在限制武将权力,确立文官政治。只是,将门上下一气,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产生的抵抗力很大。

杨业的恳求,让他看到了一条新思路。

潘贵妃心知打断赵光义说话,赵光义心中不喜,讨好的温言细语。

“陛下,臣妾近日汴京城传闻,杨将军家第七子身患癔症,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内衬四处奔跑……”

赵光义眉头一松,“竟有此事?”

“自然!”潘贵妃继续进谗言,“陛下,您想,文人好名,掌管太学的又是沈伦,此人历来刚正不阿,若是知道此事,断然不会允许他进学……”

临了,潘贵妃又补了一句。

“以沈伦的性子,陛下开口也未必管用。同为将门一脉,臣妾也不想看到杨将军因此丢了面子。”

提到沈伦,赵光义面前就浮现出一张老脸,每次看到这张老脸,他都有发火的冲动。

“这老小子,在朝堂上,连朕的面子也不给。”

沈伦是开国功臣,行事刚正,功勋卓著。很多时候,赵光义也拿他无可奈何。

见赵光义脸上浮起一丝犹豫,杨业不干了。

家里出一个想学文的不容易。

“陛下,贵妃娘娘所言大谬。犬子身患癔症之事,纯粹是捕风捉影。汴京城的传闻也是子虚乌有。沈相乃是当朝大儒,断然不会人云亦云,相信这些传闻。”

“这……”赵光义拿捏不定。

潘贵妃凤目一挑,“陛下,纵然此事是子虚乌有。但,太学之内的学子,无一不是苦读数年,方才考入太学的。一旦陛下准许了杨家七子入学,对那些寒窗苦读却入不了太学的读书人不公平。到时候,这些读书人肯定埋怨陛下不公。”

潘贵妃幽怨,“臣妾可舍不得陛下背上这种骂名。”

赵光义觉得有理,面色为难,“杨爱卿,朕也想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只是这么做,确实对天下读书人不公啊!”

“陛下!”杨业急了。

潘贵妃眼中闪过一道得意之色。

论口舌之利,杨业终究不是潘贵妃的对手。

“陛下,皇侄以为,不如先让杨七郎入太学读书,却不给太学生身份。若他真有天分,以后再补上太学的考核。到时候赐下太学生身份也不迟。”

赵德芳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开口帮腔。

潘贵妃一听这话,心里不乐意了,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吗?

“陛下,杨家七子入太学,还没个身份。那还不被人欺负?我将门子嗣,断然受不得这种委屈。”

如果杨延嗣在此处,一定会为潘贵妃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话说的漂亮,明面上在为杨延嗣打抱不平,暗地里却在使绊子。

赵光义夹在爱卿和爱妃之间,进退两难。

可惜,国子监是元、明、清三朝时期才设立的学府。不然赵光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赵光义看向赵德芳,把包袱抛给了赵德芳。

赵德芳仔细一想,有了主意。

“皇侄以为,不如将此事通知给沈伦,让太学设下考核。倘若杨七郎能通过考核,就准予他进入太学。如此一来,这天下读书人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了。”

赵光义眼前一亮,“如此甚好。传旨给沈伦,让他看着办。”

潘贵妃可是仔细调查过杨延嗣的,以她对杨延嗣了解。杨延嗣参加太学考核,根本没戏。

潘贵妃目的达成,眉开眼笑。

“陛下英明。”

潘贵妃了解杨延嗣,作为人父的杨业又何曾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杨延嗣从小好武,偏又天生了武骨,在习武一途上,堪称一日千里。可是论习文,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一封完整的书信都写不了,更别提参加太学考核。

然而,赵光义金口一开,此事已定性。

杨业唯有硬着头皮,拱手施礼,“臣尊旨……臣告退……”

杨业风风火火入宫,垂头丧气出宫。

坐上官轿,板着脸回到杨府。

一进杨府,杨业立马吩咐管家杨洪,把家里能用的笔墨纸砚,以及带字的书籍,全都一股脑的打包在一起,准备送去给杨延嗣。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杨业只希望杨延嗣在参加考核的时候,别输的太惨。

就在杨业忙着在府里搜寻带字书籍的时候,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皇帝面前打压了杨家的潘贵妃,意气风发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进宫门,瞧见了伺候在一旁刚回到宫里的泉公公。

“李泉,本妃派你去赐了一趟瓜果,你这一夜未归,脸上又带着伤痕,可是碰到了什么歹人?”

女人都有护短的性子,李泉是潘贵妃宫里的贴身太监。平日里数李泉伺候她的时候最舒心。

眼下见李泉一脸鞭痕,潘贵妃心里生出了一丝火气。

李泉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潘贵妃皱眉,“不用怕!告诉本妃,你惹上了谁,遭人毒打。本妃灭他满门。”

潘贵妃将门出身,难免沾染上一些武人习性,加上入宫以后深得皇帝宠爱,性情更加跋扈。

见李泉依旧一言不发。

潘贵妃心头火气更胜,一个巴掌抽在李泉脸颊上。

“狗奴才!本妃手下怎会出你这种怂货。”

潘贵妃凤目上扬,“说!究竟是谁?纵然是皇亲国戚,动了本妃的人。本妃也要让他好看。”

李泉在潘贵妃怒喝下,缓缓抬起头。

双眼神色复杂的盯着潘贵妃,袖口滑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

“贵妃娘娘!小的冒犯了。”

第0012章 牛头马面?

泉公公匕首刺出,直逼潘贵妃咽喉要害。

潘贵妃大惊,想躲闪,背后月形书架挡住去路。

泉公公手里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潘贵妃咽喉上的皮肤。

潘贵妃香消玉损在即。

刹那间,从书架后窜出一道人影。

人影从泉公公面前一闪而过,泉公公愣在当场,旋即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上,身躯也跟随倒下。

殷红鲜血顺着他的脖颈奔涌而出。

在泉公公身体旁,站着一位身材纤细,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面色冷清的盯着他的尸体。

潘贵妃不愧为将门虎女,短暂惊恐过后,稳定了心神。

潘贵妃恼怒,“混账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行刺本妃。”

对着尸体发泄了一会儿怒意,潘贵妃抬头问黑衣女子。

“为何不留活口?”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属下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黑衣女子话中的意思很简单,她只负责保护潘贵妃安全,剩下的事情她不管,她也不会听潘贵妃调遣。

“你!”潘贵妃凤目含煞。

竖起手指准备指责黑衣女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黑衣女子的身份不一般,她是皇帝直属贴身卫队的成员,武功高强,仅听命于皇帝一人。除此之外,任何人无权调遣。

潘贵妃虽然身份高贵,也无权指挥她做任何事。

守卫在宫外的太监宫女们似乎听到了响动,赶了过来。

黑衣女子向潘贵妃施礼后,在太监和宫女们赶来之前,悄然消失在了宫殿里。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赵光义处理政事的拱垂殿。

见到黑衣女子出现,赵光义放下了手中书卷。

“何事?”

黑衣女子单膝跪倒在赵光义身前,禀告道:“潘贵妃刚才在寝宫遇刺,属下已经将刺客击毙当场。”

听到寝宫行刺,似乎触动了赵光义某个神经,他眉头紧皱,下达命令。

“彻查此事!另外,吩咐下去,暗中彻查宫内所有人,看看有没有同党。”

黑衣女子领命,退出拱垂殿。

赵光义端坐在龙椅上,眼神变的异常锐利。

然而,黑衣女子的追查,注定无功而返。

宫里发生的事,杨延嗣全然不知情。

此刻,他正一脸呆滞的盯着院内忙碌的人群。

黄昏临近的时候。

杨府管家杨洪,驾着马车,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杀进了杨府别院。

然后,就开始一马车一马车的卸下书籍、笔墨纸砚。

一百平米左右的小楼二楼卧室,瞬间被塞的满满当当。

即便如此,杨洪还指挥着家丁仆人继续往下搬。

杨延嗣完全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有钱人。

程门立雪、照壁透光什么的完全和他无缘。只要他透露出了一丝想读书的意思,杨业就迅速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东西很多,直到明月初升才搬完。

除了笔墨纸砚和书籍以外,杨业还为他配了两个跑腿家丁。

两个家丁满脸横肉,一脸恶相,一左一右站在杨延嗣两侧,凶神恶煞的。懒丫头阿七吓得都不敢靠近他们。

汴京城夜晚有宵禁,城门会关闭。

这些家丁仆人都被杨洪安排住在了杨府别院里。

料理完一切,杨洪带着一位身材瘦弱的汉子上了小楼。

小楼里,杨延嗣正在仔细打量杨业派给他的两个家丁。

两个人都天生异象,一个双眼如铜铃,瞪得老大,不怒自威;一个面长如马,血盆大口,甚是吓人。

这两个人,晚上扔出去,不用妆扮就能吓死人。

“你二人叫什么?”

大眼汉子声若洪钟,一开口,杨延嗣感觉小楼都在颤抖。

“洒家叫牛头。身边这个是我兄弟马面!”

牛头马面?!

我还黑白无常呢!

见杨延嗣一脸异样的看着自己,牛头憨憨的说道:“七少爷别怪罪,我兄弟马面从小就不会说话。所以只能我替他回答。”

杨延嗣额头浮起黑线。

谁问你你兄弟能不能说话了?本少爷是在考虑如何惩治你们这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你们……真叫牛头马面?”杨延嗣疑惑。

牛头猛点头,一脸诚恳。

“我们从小就是孤儿,在庙里长大,因为长相怪异,所以就被人叫牛头马面。后来去从军入军籍,要报名字。我们兄弟又不识字,也不会给自己起名。所以就报了个牛头马面。”

杨延嗣再三确认这两个家伙不是在戏耍自己后,就痛快的原谅了他们。

在这个读书人是宝贝疙瘩的时代。没文化不是他们的错,错的是时代。

牛头马面就牛头马面吧!

以后带出去吓唬人,应该很有效果。

瞧把阿七丫头吓得,都不敢上楼来帮少爷暖被窝了。

杨延嗣盘问完了牛头马面,杨洪也到了他的卧房。

“七少爷,按照老爷吩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差人告诉我即可。”

杨延嗣点头,问道:“洪叔,你后面这位是?”

杨洪灿灿一笑,“正要为七少爷介绍。这位是跟随老爷多年的亲兵,以后负责教授您武艺。”

杨延嗣愕然,“我还要学武?”

“自然!”

事实上杨延嗣并不清楚,在宋初,乃至宋之前,文人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真正的文人,除了文化课过关之外,还要懂得骑射,会一些棍棒。

要知道,供在庙里的孔老夫子腰间都挎着剑,更别提孔老夫子的门徒了。

也许是因为明清时期,文人们过于羸弱,才让杨希陷入了一个误区。

负责教授杨延嗣武艺的教头名叫顾无言。

人如其名,从进入小楼,到出小楼。顾无言总共就说了三个字,那就是他的名字。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

杨延嗣就被顾无言从被窝里拽起来了。

在顾无言监督下,开始打熬气力。

牛头马面两个傻乎乎的陪在杨延嗣身旁一同打熬气力。

杨延嗣本以为自己会累成一条死狗,没想到在顾无言的残酷对待下,他应付的居然游刃有余的。

事实上,杨延嗣的前身从小嗜武,早就为他打下了厚实的根基。而且这具身体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这才是他能轻松应付顾无言的根基所在。

古人习武,没太多画画架子,首要就是练功。

这个功指的就是基本功。

基本功中包括,练习臂力、腰力、腿力、指力等等。

第0013章 飞白

打熬完气力,习练了一些枪棒把式,杨延嗣身上也浮起一层细汗。

晨练结束后,杨延嗣回到小楼里,迫不及待指挥阿七伺候他洗漱。

一番洗漱过后,神清气爽。

王进按时送来早膳,分量很足,五人份的。显然是知道了杨业派给杨延嗣跟班和教头的事儿。

其余家丁仆人,在一大早就被杨洪带走了。

杨延嗣和阿七坐到饭桌前,见顾无言三人站在原地不动,就招了招手。

“坐下一起吃。”

牛头马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顾无言难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主家用膳,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没资格上桌。”

杨延嗣有些意外的看了顾无言一眼,晨练的时候,他威风凛凛的指挥着自己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一到饭桌上,却恪守封建礼教的森严等级。

“这别院就我们五人,用不着分的那么清楚,都上桌吧。”

牛头马面听到杨延嗣首肯,扑上桌开始大肆咀嚼。顾无言却刻板的站在一旁看着。

杨延嗣无奈的吩咐阿七,单独为顾无言划拉出一些饭菜。

顾无言端着饭菜,蹲在门墩上吃的香甜。

杨延嗣却没了胃口。

他发现自己发扬了一下人道主义,完全是一个错误。

牛头马面两兄弟训练了一早晨,身上充满了汗味,坐在饭桌前,一股脑一股脑的窜入他鼻头。

“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牛头马面闻言,一脸愕然,“可是,您还没吃啊?”

杨延嗣淡然一笑,“你们都知道我要参加太学考核,时间紧急,一定要争分夺秒。”

牛头马面将信将疑的埋头大嚼。

杨延嗣出了饭厅,站在鱼缸前逗弄缸里的锦鲤。

鱼缸里的荷叶开始舒展,遮盖了一小片。两条锦鲤在荷叶下游来游去,像是在捉迷藏。

“不习惯他们身上的味道吧?”

一道声音从杨延嗣背后响起,他未曾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谁。仔细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

杨延嗣没料到,顾无言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心思却很细密。

顾无言无情戳穿了杨延嗣的伪装,“你不用摇头。这在大户人家里都是常态。家丁下人们没有主人家金贵,往日里一个月才沐浴一次,身上有味很正常。”

被顾无言戳穿了,杨延嗣也就不再隐瞒。

“确实不习惯。”

顾无言点头,“你并没有当面揭穿他们,心地不错。善良的人不适合上战场,考科举对你来说很不错。”

杨延嗣点头,上了小楼去读书。

在小楼坐定后,杨延嗣一直在等消息,直到冯林前来告知,他从宫里出来采买的太监嘴里得知,潘贵妃遇刺,刺客被当场击毙,并未供出共犯。

同时,冯林还告知杨延嗣,皇城司的人,正在探查泉公公老母和侄儿的住处。

此事已了,也给了潘贵妃一个教训。

杨延嗣就命令冯林放了泉公公的老母和侄儿,并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远走他乡。

冯林刚走,杨延嗣才坐下,翻开了一本杂记,就看到牛头马面两兄弟搬着两口篮球大小的瓷缸上了楼。

“这是做什么?”

牛头马面两兄弟抱着瓷缸,一左一右站在杨延嗣书桌旁。

“老爷吩咐了,让我们兄弟盯着少爷您用功读书。这两个缸,是老爷赐下来给你装墨用的。老爷吩咐了,让您一天写完两缸墨。”

杨延嗣脸上表情瞬间僵硬,老杨这是有多不放心自己,居然还强制安排家庭作业?

“我可以不写吗?”

牛头马面闻言,耷拉着脑袋,“七少爷,您要是不按照老爷吩咐做,老爷会对我们兄弟行军法。”

杨延嗣果断道:“那让我爹对你们行军法吧!”

牛头马面顿时苦着脸,可怜巴巴的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被盯的浑身不舒服,“好啦!怕了你们了,我写。”

听到杨延嗣这话,牛头马面大喜,铺开了纸张在桌上,两个人开始为杨延嗣研墨。

两个大老粗,抓着墨锭,捏的嘎巴作响,完全是两个外行,糟蹋了两方好墨。

别人都是红袖添香,美人掌灯,轮到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两个大老粗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开始临帖。

对杨延嗣来说,他并不拒绝临帖,临帖对他来说,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他必须经历简体字向繁体字转化的过程。

临了一张,杨延嗣就不想再下笔了。

实在是惨不忍睹。

用狗爬的来形容,那都是在侮辱狗。

完全就是一个个墨团。

繁体字比起简体字,笔画繁多,稍有不慎就会弄成一个墨团。

“臭小子,你这是在创造新书法?”

赵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小楼,瞧见杨延嗣写的字,凑上前,一脸好奇。只是他嘴角的笑意,没逃过杨延嗣的眼睛。

“想笑就笑,又没人拦着你。”

杨延嗣鄙夷的说了一句。

话音落地,赵普再也憋不住了,开始哄堂大笑。

“小子,老夫为官数十载,实在没有见过如此丑的字……哈哈哈……”

杨延嗣烦躁的把桌上临的字揉成了一团。

“相爷贵客临门,不是专程来嘲笑小子的吧?”

赵普足足嘲笑了一刻钟时间,才开口道:“老夫近日临摹你那一副画,有一些心得,特来让你品鉴一下。”

说完,赵普让管家阿南拿出了一卷画作。

杨延嗣瞧了一眼,这副画作是临摹他之前画的那幅景物图。

不得不承认,赵普确实下了工夫,在没有素描基础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画出三分相像,由此可见他这几日确实下工夫了。

赵普嘲笑杨希在前,所以杨延嗣把赵普的画作批评的一文不值。

在赵普气的吹胡子瞪眼,快要发飙的时候,才指点了他一些素描上的技巧。

“臭小子,别敷衍老夫。仅仅练习画直线,就能增强画技?”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他教给赵普的这种技巧,可是素描的基础技巧之一,名叫排线。

怎么到了赵普嘴里,就成了敷衍了。

严重鄙夷了一会儿老家伙,杨延嗣耐心为赵普讲解了一下排线的好处。

赵普也是聪明人,能感受到杨延嗣在真心实意向他传授技巧。

“小子,老夫也不白拿你的东西。告诉你一件事,算是对你的回报。”

“何事?”

赵普乐呵呵一笑,“老夫伺候陛下年月不少了,多少了解一些陛下的习性。旁人都知道陛下喜好书法,擅长草书、隶书、行书、小篆、八分和飞白。但是据老夫所知,陛下最喜欢的还是飞白体。”

杨延嗣一下就明白了赵普话里的意思。

赵普这是在提点自己。

赵光义喜欢飞白体,若是他能写出一笔好的飞白体,在赵光义眼里,绝对有加分。

“多谢相爷提点。”

赵普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暗赞杨延嗣聪明,一点就透。

第0014章 踏青偶遇

往后几日,杨延嗣每日闻鸡起舞,打熬气力,之后就躲在小楼里读书练字。

短短七日,杨延嗣已经完成了简体字和繁体字之间的转换工作。

现如今,杨延嗣已经能够通读全部由繁体字书写的书本。

在练字一途上,杨延嗣却难有寸进。

或许是前世跟毛笔有仇,任凭杨延嗣如何刻苦,写出的字依旧糊成一团。

今日,杨延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练字。

一大清早,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闯入到了杨府别院。

此刻,杨延嗣正在接待这二位。

“七弟,八妹非嚷嚷着要去踏春,六哥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处,所以就来找你了。”

没错!杨延嗣接待的这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六郎和杨八妹。

杨六郎,名景,字延昭,比杨延嗣大一岁,天生了一张俊俏脸,剑眉星目,面如玉冠。大多人只知道杨六郎叫杨延昭,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叫杨景。

在后世,一些喜欢听戏的老人,把他称呼做杨延景。

杨八妹,杨延琪,比杨希小了六岁,粉雕玉琢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一身桃红色襦裙,看起来很可爱。

听到杨延昭的话,杨延嗣暗自摇头一笑。

杨八妹还在贪吃的年纪,她要是嚷嚷着去吃好吃的,他信。可是要说她嚷嚷着去踏春,他一百个不信。

分明是杨延昭自己在府里待烦了,找个由头让他陪玩而已。

杨延嗣也不揭穿,略微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去繁台吧!”

杨延嗣印象里,汴京八景最为出名。

这八景分别是繁台春晓、铁塔行云、金池过雨、周桥明月、大河涛声、汴水秋风、隋堤烟柳、相国霜钟。

其中的繁台春晓,指的就是繁台,每当清明时节,繁台之上春来早,桃李争春,杨柳依依,晴云碧树,殿宇整容。汴京居民,会在春日到此郊游踏青,担酒携食,饮酒赋诗,看舞听曲,赏花观草,烧香拜佛。

诗人石曼卿曾经赋诗‘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来赞叹繁台春景的美色。

确定了目的地,收拾了行囊,一行人驾着马车前往繁台。

马车上,杨延昭滔滔不绝的讲解着他在汴京城里遇到的趣事。

兴是许久不见,杨八妹一上车就钻进了杨延嗣怀里,叽叽喳喳讲述杨延昭如何欺负自己云云。

杨延昭不肯在弟弟面前丢人,就开始和杨八妹争辩。

兄妹二人争吵不休。

杨延嗣面含笑意,看着二人争吵。

他实在没想到,以后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元帅,此刻居然还吵不过一个丫头。

路上碰见去踏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官宦权贵人家。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豪奴和家丁,寻常百姓很少见到。

马车行至繁台下,已经能够看到乌泱泱一群人。

商人小贩瞅准机会在空地上开了酒肆和茶摊;读书人带着大头巾,一路吟诗作赋抒发情感;官宦人家家丁仆人抬着夫人,围着自家公子小姐,生怕被人冲撞。

杨延嗣一行下了马车,牛头马面二人仗着身体魁梧,顶在前面。

一路顶开了堵在前面的人,上了繁台。

杨延昭领着杨延嗣一路穿过了石阶,在一片绿柳下停下。

简单收拾了一番,铺上厚布,摆上酒肉,一顿春游野餐就开始了。

初春绿柳在微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杨延嗣随手折下一枝,扭皮去心,做了两个小喇叭嘴儿,和杨八妹二人躺在地上吹的呜呜响。

玩累了,躺在地上,伴着微风,别有一番滋味。

浑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放松。

突然,杨延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慌忙整理自己的衣装。

“怎么了?”

杨延嗣一脸疑惑,慵懒的坐起身,就看到三个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在丫鬟陪伴下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

一瞬间,一句话浮现在了杨延嗣脑海中。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发情的季节了……

杨延昭违反常理的举动,明显和三位少女有关。

只见杨延昭走到三女近前,彬彬有礼道:“曹家妹妹,赤金妹妹,屏儿妹妹……”

三个人,三种称呼,杨延嗣明显感觉到了亲疏不同。

屏儿妹妹……似乎叫的更加亲切一些。

看来,杨延昭很在乎这位屏儿妹妹。

杨延嗣仔细打量了一番三女,都还没长开,在他眼里只能算是大萝莉。曹家妹妹优雅端庄,赤金妹妹活泼机灵,屏儿妹妹恬静婉约。

三女齐齐向杨延昭施礼。

“见过杨家哥哥!”

杨八妹见到三女,分外亲切,扑到三女怀里开始撒欢。

三女逗弄着杨八妹,眼神却放在了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一愣,知道自己失礼了,赶忙拱手道:“见过三位妹妹。”

“噗呲~”

杨延嗣一句话,彻底把三女逗笑了。

被唤作赤金妹妹的女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嗣哥哥,琳姐姐比你大三个月,可是你姐姐。别叫错了。”

杨延嗣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仓促认错之后,拉着同行来的顾无言,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那三个女的究竟是谁?”

顾无言闻言,一脸看白痴一样看着杨延嗣。

“七少爷,他们家里的长辈跟咱们杨府交情匪浅,往日里经常来往,你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你怎么给忘了?”

杨延嗣黑着脸。

你以为爷愿意吗?

“别废话,快点说。”

顾无言见杨延嗣生恼,赶忙说道:“曹家嫡女曹琳,呼延家嫡女呼延赤金,八贤王义妹郡主柴银屏。”

听到三女名字,杨延嗣有些发愣。

曹家嫡女曹琳,这个名字杨延嗣有所耳闻。

可是剩下的两位,让杨延嗣有些不淡定了。

八贤王义妹郡主柴银屏,应该就是未来他的六嫂,杨延昭的正妻,大名鼎鼎的柴郡主。

而呼延赤金,这个名字跟他就关系密切了。

根据演义里所述,他未来应该有两个老婆。一个就是女中豪杰杜金娥,另一个就是呼延赤金。

而且,呼延赤金貌似还是正妻。

……

短暂失神过后,杨延嗣眉头开始渐渐皱起。一件事开始慢慢在他脑海里形成……

第0015章 杨家的危险来自于谁?

柴郡主是个危险品。

杨延嗣之所以如此认为,完全取决于柴郡主的身份。

柴郡主乃是后周柴荣的遗女,赵匡胤恩典,赐封她为御妹,和赵德芳兄妹相称,关系也最亲近。

赵家江山是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抢来的,赵氏皇帝看似对柴家恩宠有加,实际上暗地里很忌惮。

此外,赵光义的皇位又是从他二哥赵匡胤手里抢过来的。赵光义明面上对赵德芳加官进爵,恩宠有加,实则处处提防。

作为赵德芳义妹,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赵光义本身就是心思阴沉之辈,凡是对他有威胁的人,基本上都被他弄死了。

南唐后主李煜,吴越王钱弘俶,二人之死就是铁证。

杨家若是书香门第也就罢了,偏偏隶属将门,在赵光义眼里还是特别能征善战的主儿。

杨延昭和柴郡主结合,很容易触动赵光义敏感的神经。

纵观整部《杨家将》,看似潘仁美是坑死杨家将的罪魁祸首,实际上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里面潜藏着一丝赵光义的影子。

首先,潘仁美坐镇西壁营地,手握大军,明明有救杨家机会,却偏偏坐视不理。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先从潘仁美智慧上分析。自古以来,凡是能够被标榜为大奸臣的存在,哪一个不是智慧超群,老奸巨猾的存在,任凭朝堂上忠臣良将怎么咬,人家都安然不动。

由此可见,位居太师的潘仁美,在智慧上没问题。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坐拥出兵良机,坐看杨业身陷陈家谷不救。

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在西壁营内乱箭射死杨延嗣。

一切的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潘仁美得到了赵光义授意,才敢如此光明正大坑害忠臣良将。

从潘仁美害死杨家将后,没有得到赵光义实质性的惩罚就可以看得出来。

至于后来潘仁美之死,也完全是八贤王赵德芳一行人怒火难平,赵光义不得不硬着头皮让他当了替死鬼。

如果这可以用皇帝昏庸来解释,那么……

杨业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明明可以战死在沙场上,为何偏偏要撞死在李陵碑上?

金沙滩一役后,杨五郎还活着,为何会抛妻弃母,去当了和尚?

杨四郎遗落在辽邦,十二寡妇征西的时候,也曾悄然潜到宋军军营探望自己母亲,为何他没被限制人身自由,却不愿意会大宋呢?

若不是心灰意冷,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仅仅一个潘仁美,真的能让杨家一门虎将,心灰意冷吗?

那么,有人问,赵光义为何容不下忠勇善战的杨家将呢?

原因曾经说过,杨业在战场上是能征善战的统帅,可是在政治上,却是一个小白。

首先,杨家和赵德芳走得太近,还把柴郡主娶回家给杨延昭当媳妇。

赵德芳和柴郡主,在赵光义眼中都是打着标签的存在。

杨家作为将门,距离这二人太近,就是在挑衅赵光义神经。

你是打算帮赵德芳夺取皇位?还是打算帮柴郡主复国?

其次,杨家一门,出一个能打的杨业就够了,赵光义让你统领十万兵马,非常放心。可是杨家一门,能打的出了八个。这要是让八个人都混上去了,一人统领个十万兵马,那赵光义的江山还坐不坐?

有人会问,能打也是错?

能打不是错,能打的太多就是错。

赵氏江山是靠着兵变夺来的,你们杨家能打的这么多,万一那一天也来一个黄袍加身,那可就不好玩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事,汇聚在一起,就成了赵光义对杨家下手的动机。

杨延嗣在穿越之初,立誓保护杨家一门。

起初他只觉得,只要在关键时刻想办法保住杨家一门就可以了。后来深思熟虑之后,才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感受到了保护杨家一门的压力。

想要保护杨家,就必须让杨家人距离这些危险品远点。

一念至此,杨延嗣上前,挡住了正准备向柴郡主献媚的杨延昭。

“六哥,我有事跟你说……”

杨延昭一脸狐疑的跟着杨延嗣来到石栏旁,“七弟,你有何要紧的事儿,赶快说?”

“六哥,我觉得柴郡主不适合你。”杨延嗣坦言。

杨延昭脸颊微红,“七弟,你别胡说,我跟屏儿……柴郡主,仅有兄妹之情,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杨延嗣一脸鄙夷,杨延昭慌乱的表情太过明显。

“没有非分之想最好。”杨延嗣坦言,“六哥,我们杨家是将门,柴郡主乃是前朝遗女,陛下是不愿意看到你们结合在一起的。”

杨延昭一愣,“为什么?”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你想帮柴氏复国吗?”

杨延昭闻言,连忙摇头,“断无可能!”

杨延昭年龄虽小,却也是聪明之人,经过杨延嗣提醒,隐约感觉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真的没有可能吗?”

杨延嗣也不愿意看到杨延昭心灰意冷,揽着他肩膀,指着曹琳,“无论从相貌、身段、家室来看,曹琳都远比柴郡主更好。为何你不选择她呢?天下女子千千万,你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杨延嗣印象里,曹家算是大宋将门中,存在最久,享受荣华富贵最多的家族。他们总能在合适的时候,做出最对的选择。

和曹家联姻,绝对比和柴郡主结合要好一百倍。

杨延昭瞧了一眼曹琳,果断摇头,“曹家妹妹骨子里傲气太盛,我不喜欢……”

在杨延昭心里,爱情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政治联姻这种事他从都没想过。他现在心里,有好感,就是喜欢。

杨延嗣突然觉得跟杨延昭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为时过早。

杨延嗣准备劝解杨延昭几句,却被一阵争吵声打断。

“你们凭什么抢我们的地方?”

“这繁台又不是你家之物,这片地方也不是你家的,我们凭什么不能抢?”

“就是就是……你们一帮女儿家,占据了这么好的地方,简直是浪费。还不如让给我们,吟诗作对。”

循声望去,看到呼延赤金在跟三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人争吵。

这三个少年人都是一副读书人打扮,带着一群豪奴,一脸趾高气扬。

为首的少年,手持把纸扇,纸扇上画着一副仕女图,看手笔应该是出自于名家之手,在扇尾,吊着一个玉石扇坠,翠绿通透,一看就是上品。

身边跟随的少年,一脸巴结的介绍道:“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这位可是当朝太学祭酒王钦的公子,王吉,王公子,你们这些人惹得起吗?还不快快让开。”

呼延赤金一听不乐意了,“太学祭酒家的公子了不起?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王吉一脸傲气,折扇一点,“本公子不需要知道你们是谁,现在给我闪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你们敢?”

呼延赤金挡在柴郡主和曹琳身前。

王吉也许跋扈惯了,也对面人的身份都不问,直接挥了挥手。她身后的豪奴们扑上前,准备行凶。

第0016章 仗势为何不欺人?

“牛头马面!”

关键时刻,杨延嗣和杨延昭赶到,杨延嗣一声令下,牛头马面两兄弟冲出,顿时如同虎入羊群。

王吉手下的豪奴,大多都是欺男霸女的混混出身,和牛头马面两个武艺高强的人根本不能比。

三个呼吸,王吉三人带领的十二个豪奴,全都被打倒在地。

王吉三人愣住了。

牛头马面放倒了豪奴,走到杨延嗣身前,躬身道:“少爷,接下来如何处置?”

王吉在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高喊道:“放肆!你可知道本公子什么身份?得罪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杨延嗣原本有心放这些人一马,听到王吉这话,心生怒意。

“得罪你,有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但是触犯大宋律法,那就是死罪。”

杨延嗣面色一冷,吩咐道:“意图行刺当朝郡主,罪不容诛。打断他们每人一条腿,然后送到大理寺问罪。”

“得令!”

牛头马面军伍出身,听到杨延嗣命令,上去就折断了十二个豪奴的腿。

柴郡主心地善良,想要开口阻止,却被曹琳给拦下了。

曹琳看着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呼延赤金一脸崇拜的看着杨延嗣,嘴里叫嚷着,“嗣哥哥好厉害。”

杨延昭觉得杨延嗣下手有些狠辣了,上前劝解,“七郎,此事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杨延嗣淡然一笑。

过了吗?一点都不为过。

对付这些狗腿子,就要一顿打疼。

他也不怕人报复,毕竟,他打的是柴郡主的幌子。

赵光义对柴郡主心里虽有忌惮,但他却不会允许旁人伤害柴郡主。

柴郡主可是赵家两兄弟显示仁厚的脸面,若是出了问题,他们脸上可就无光了。

龙脸被拍,那可是会死人的。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欺压良民,冒充皇亲国戚,罪大恶极!”

王吉大吼一声,指着杨延嗣咆哮。

杨延嗣一愣,本以为王吉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几分小聪明,居然知道如此反击。

王吉一吼,周遭前来游玩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

得到了行人们目光支持,王吉腰板挺的更直了。

“此地本来是我们先看中的,你们居然仗着有恶奴,赶走我们。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倒打一耙?!

杨延嗣摇头一笑,对于这种恶心的臭虫,杨延嗣不想跟他多费唇舌。

“给我打断两条腿。”

杨延嗣再次下令,牛头马面再次下手。

十二个豪奴的事儿双腿,全部被打断,一个个躺在地上嗷嗷叫。

路上行人没一个个一脸呆滞的看着杨延嗣。

行事也太霸道了吧?

一些知道内情的,此刻也觉得杨延嗣做的太过。

王吉也被杨延嗣吓到了,颤抖着,指着杨延嗣,“你不顾王法,纵奴行凶,我要去衙门告你。”

“哼哼!”杨延嗣冷哼了两声,嘴唇轻启,“给我拧断他们的脖子。”

“得令!”

杨延嗣这一条命令,彻底吓到了在场所有人。

王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卡住了,喘不过气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碰到了狠茬。

柴郡主和杨延昭同时开口阻拦。

“七郎{杨家哥哥},且慢!”

在场的行人们听到有人劝解,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曹琳目光疑惑的看着杨延嗣,他觉得杨延嗣跟往日大有不同。

唯有呼延赤金,崇拜的呐喊助威。

“嗣哥哥威武!”

杨延昭上前阻拦杨延嗣,“七弟,此事没那么严重,爹也不让我们惹事,犯不着取人性命。”

事实上杨延嗣也只是吓吓他们,并没有打算真的下杀手。毕竟,十二条人命,可不是小事。

杨延嗣盯着王吉,“看在有人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都送到大理寺去。”

王吉心生恐惧,颤声说道:“你仗势欺人。”

杨延嗣冷笑一声,“欺负的就是你。你觉得你爹是太学祭酒了不起?我们一行人,一个国朝郡主,一个国公嫡女,一个大将军嫡女,两个大将军嫡子,那一个不比你爹从四品的太学祭酒官位高?为何不能欺负你?”

王吉今日算是见识了,他行事霸道,往日里仗着他爹名头,无往不利。今日却碰到了一个比他还霸道的,而且还是一个铁板。

“你欺负人……”

王吉认栽了,哭了。

牛头马面用绳子串起了王吉一众,带着他们去大理寺投案了。

杨延昭一脸埋怨,“七郎,你闯祸了,爹知道了,肯定惩罚你。”

呼延赤金扑上前,“六郎哥,我觉得嗣哥哥可威风了。再说了,嗣哥哥也是为了帮我们,才这样的。回头我就去找杨伯伯求情。”

柴郡主被杨延嗣一系列手段吓得不轻,她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银屏多谢嗣哥儿援手。只是,嗣哥儿行事过于霸道了。”

场中唯有曹琳神色不动,略微施礼,“多谢嗣哥儿。”

事实上,作为家里嫡女,她和呼延赤金身边都有武功高强的人跟着;在柴郡主身边,甚至有皇帝派下来的人跟着。

王吉,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对她们也只能嘴上讨一讨便宜,根本对她们造不成任何伤害。

经过了一个小插曲,杨延嗣很快融入到了这个陌生的群体。

呼延赤金有意无意的向杨延嗣靠近。

经过杨延嗣提醒,杨延昭明显刻意跟柴郡主有一些疏远。

杨延昭疏远,让柴郡主觉得有些不舒服,找借口准备离去。

一行人开始打包行囊,开始下繁台。

路上,曹琳借机问杨延嗣,“嗣哥儿,你今日虽说帮了我们一把,却害了自己。”

“哦?”杨延嗣一愣。

曹琳浅笑,“据闻,近日杨伯父入宫,为嗣哥儿求取太学子身份,却遭到了潘贵妃阻拦。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八王爷提议,让你参加太学考核。若是考核过了,才能获得太学子身份。今日,你得罪了太学祭酒公子,以后考核……恐怕……”

杨延嗣愕然。

曹琳一愣,“你不知道?”

杨延嗣摇头,“知道的话!我就不得罪他了。不仅不能得罪他,还得给他送礼。”

“噗呲~”

曹琳一下被杨延嗣逗笑了。

端庄典雅的曹琳,去掉了包裹在身上的架子,笑起来很甜。

第0017章 报复来的好快……

有曹琳提醒,杨延嗣也明白了其中厉害关系,人既然已经打了,断然不可能再去他赔罪。

他丢不起这个人。

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回到杨府别院,杨延嗣上了小楼去临帖。

曹琳三女在家丁仆人护送下回城了,杨延昭今日被杨延嗣棒打鸳鸯,心里不痛快,也不愿意在杨府别院多待。

临了一下午帖,等待中杨业的惩罚并没有到。

反而,杨业差遣府里的账房,给杨延嗣送来五十两银子月钱。

杨延嗣抓着账房询问了一下,王吉事件发展,被告知不知情。

傍晚时分,赵普晃晃悠悠找上门。

一进门就幸灾乐祸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杨延嗣疑惑,“摊上什么大事了?”

赵普嘿嘿一笑,伸手从管家手里接过今日的画作,递给杨延嗣。

“瞧瞧,老夫的画艺是不是有所长进。”

赵普这个老家伙,老奸巨猾,不见兔子不撒鹰,杨延嗣不教给他一些实际的东西,他是不会透露给杨延嗣消息。

杨延嗣也懒得跟赵普耍心机,直言不讳,“您老到底要怎样,直说。”

赵普踱步到书桌前,嫌弃的扫开了杨延嗣临帖写的字,一屁股坐在圈椅上。

“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以后怎么做大事。”

杨延嗣生恼,“既然您老不愿意坦言,那就请回吧!小子还要临帖练字,免得被人嘲笑。”

赵普把玩玉蟾的手一僵。

“你小子,今日打了人,长脾气了?不想知道你打人造成的后果?”

“不想!”杨延嗣摇头,走到门口,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这下,赵普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围着杨延嗣,仔细打量了一番。

“小子,你惹的祸,足以影响你以后的前程。你真的不想知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延嗣烦躁道:“您老就请离开吧!小子还要练字。”

赵普几经诱惑,杨延嗣不为所动。

赵普今日前来,就是打算用他打探到的秘密,从杨延嗣手里换取一些好处,可惜杨延嗣像是一只刺猬,让他无处下嘴。

“罢了!老夫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能教授如何画出人物像。老夫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杨延嗣依旧板着脸,“你这么急切的想学会人物像的画法,究竟有何目的?”

赵普盯着杨延嗣,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变化,可惜,瞅了一刻钟也没见到有丝毫情绪波动,只好坦言。

“一个月后,是陛下生辰,老夫想要为陛下画一副画像,做礼物。”

赵普读书不多,因此,他的为官之道就是钻营,钻营皇帝喜好,然后投其所好。

赵匡胤在位时,赵普因贪污,被赵匡胤当场撞破而罢相。赵光义继位后,赵普虽然恢复了相位,但也仅仅是次相。

宋朝沿袭唐制度,但是为了制衡宰相专权,所以为宰相设置了副手,名曰参知政事。

因此,参知政事又有次相之称。

为了当一把手,赵普揣摩了赵光义心思,泡制出了历史上有名的‘金匮之盟’,一举击败了沈伦,坐上了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宰相之位。

提到‘金匮之盟’,不得不提一下赵光义继承皇位的事。

开宝九年,宋太祖赵匡胤深夜暴毙,次日赵光义就迫不及待登基称帝。可惜,他并没有遗诏,也没有传位诏书。因此,在民间总有一些流言蜚语流传。

赵光义对此,也烦的不行,可是纵然他贵为天下第一人,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赵普瞅准了皇帝有这个烦恼,于是就为皇帝献了一策。

这一策说什么呢?就说,这赵匡胤和赵光义的生母杜太后,在患重病的时候,两个儿子伺候在身旁。因为后周柴氏前车之鉴,杜太后劝解赵匡胤把皇位以后传给弟弟赵光义。临终的时候,让赵普把这些话当成了遗言记录下来,藏于金柜内。

也就是说,赵光义继位称帝,是他们母子三人商量好的,乃是名正言顺的。

一下子,解决了赵光义心头之患,赵光义看赵普,顺眼多了,立马升官。

由此可见,赵普绝对是拍马圣手。

听到了拍马圣手赵普所言,杨延嗣脸上的表情变了,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

“相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小子也画一副,为陛下贺寿。”

赵普顿时脸黑了。

老夫拍马屁的点子,分分钟就让你剽窃了,还要不要脸?

“你见过陛下的龙颜吗?”

杨延嗣诚实道:“没见过!”

“那你画什么?”赵普一脸鄙夷,“什么条件,说吧!”

赵普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装傻充愣了半天,就是为了讨一些好处。

杨延嗣闻言,脸上露出洋溢的笑容,“相爷威武霸气,那小子就不客气了,您先给小子讲讲,小子究竟遇上什么大事了?”

赵普脸色铁青,冷声道:“今日,你打了国子祭酒王钦的公子,王钦进宫去向陛下告状,让陛下惩治你,陛下没答应。王钦一口恶气咽不下去,回到太学后,放言,让你这辈子也不想进太学。”

杨延嗣摇头一笑,“太学又不是他家开的,他凭什么阻止。”

赵普冷笑,“是!你参加太学考核,是陛下恩准的。他肯定不会违背陛下旨意。不过,他为你准备了一道大餐。非常美味的大餐。”

“哦?”

提到王钦准备惩治杨延嗣的手段,赵普开始觉得太过不要脸,可是被杨延嗣这么一敲诈,他瞬间觉得王钦做的对。若是换做他,不泡制出七八十项,简直对不起他现在这一肚子气。

“太学原本为你准备了三项考核,分别是帖经、墨义和诗词。王祭酒觉得这些似乎有点配不上你的名声,所以为你加了六题。分别是,琴、棋、书、画、算学、骑射。一共九考,一定会让你小子爽到翻。”

杨延嗣目瞪口呆,“太丧心病狂了。这完全是公报私仇啊!你这个文官之首不管管吗?”

“哼哼!”

赵普冷哼两声。

管管?为什么要管?

敢讹诈老夫!管你去死!

第0018章 波澜起……

“相爷,您能帮我?”

作为一个带着千年文化重生的人,杨延嗣自信,在诗词和算学上,他肯定能够十拿九稳考过。围棋、绘画他也略知一二。可是他的书法,写出来跟狗爬一样,被赵普誉为天下最丑,明显拿不出手。琴艺一道上,他更是一窍不通。

至于帖经和墨义,这就有点考验记忆力了。帖经有点类似后世的填空题,墨义类似后世的古文翻译。这两项也是科举必考的环节。

既然太学考核题目已经出来了,那么考核的时间肯定就在近期。杨延嗣很难把五经全都背熟,就更别提经意了。

不得不承认王钦这一招真的狠毒,完全卡住了杨延嗣命脉,他只能求助赵普。

赵普需要的画技捏在杨延嗣手里,他也不好拒绝杨延嗣,只能推诿。

“小子,你求错人了。掌管太学的是沈伦那个老小子,他和老夫政见不合,纵然老夫帮你求情,也无济于事。”

“沈伦?”杨延嗣眉头一皱,“此人可有什么嗜好?小子从你这里拿一千两送给他行不行?”

“嗯?”赵普一愣,旋即爆笑,“小子,沈伦此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你想行贿,断无可能。更何况你还想用老夫的钱行贿,那就更不可能了。”

赵普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味道。

杨延嗣脸色一黑,“沈伦贪不贪财我不管,你想学我的画技,拿一千两束修过来。”

赵普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大声咆哮。

“臭小子,一千两束修……你怎么不去抢!”

赵普一生独爱黄白之物,杨延嗣张口就一千两束修,这简直是在赵普身上割肉。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

“抢?我这不就是再抢吗?对了,这一千两必须是黄金。”

“竖子!”赵普气的浑身发抖,一拂袖,“老夫不学了。阿南,打道回府。”

赵普在阿南搀扶下走到小楼门口,背后响起了杨延嗣的声音。

“相爷,我这里恰巧有一副人物画像,您不瞧瞧吗?”

赵普鬼使神差的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张宛若印出来的画像。眼眉口鼻,分毫不差。

“这……像,实在是太像了。世上当真有这般画技。”赵普呢喃自语。

伺候在杨延嗣身边的阿七一脸呆滞,指着画像。

“这不是我吗?”

杨延嗣淡然笑道:“喜欢?喜欢就送给你了。”

这张画是杨延嗣之前闲暇的时候,为阿七画的。现在送给阿七,理所应当。

阿七宝贝似的接过了画,谨慎的距离那个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老赵头远了点,然后小心翼翼折起来,装进怀里。

“糟蹋东西!这么好的一幅画,送给一个丫头,她哪里懂得欣赏。”

赵普一脸不舍,恨不得扑上前,从阿七怀里抢过来。

杨延嗣耸了耸肩膀,“我的画,想送给谁送给谁。您管不着,再说了,您怎么知道阿七不懂得欣赏?我们家阿七可聪明了。”

阿七闻言,猛点头。

赵普捶胸顿足,“小子,你赢了,一千两黄金,明日奉上。”

杨延嗣挠了挠耳朵,“涨价了,现在得两千两黄金。”

“噗!”

赵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悔恨自己刚才不应该回头。不然,哪有机会让这个小子趁火打劫。

“两千两就两千两!明日奉上。”

赵普几乎咬牙切齿得说出了这句话,他感觉到自己心头的肉在被杨延嗣一块块挖走。

“谢谢惠顾!”杨延嗣一脸得意的对赵普道:“黄金奉上之日,就是小子教您画技之时。”

赵普颤巍巍,在阿南搀扶下,踉跄出了小楼。

赵普一走,杨延嗣脸上的笑意渐收。

王钦歹毒的设下九考,赵普又不肯帮忙,他觉得很棘手。

正当杨延嗣愁眉不展的时候,牛头跄跄踉踉闯进门,指着汴京城方向。

“少爷,马面被大理寺扣下了。”

杨延嗣猛然起身,“怎么回事,仔细说清楚。”

牛头喘着粗气,垂头丧气道:“今日,咱们送去大理寺的一行人里面,有一个是大理寺监丞的公子。我们兄弟把人送进去,就被狱卒给拿下了。马面被扣押了,他们派我回来报信。”

杨延嗣皱眉,“大理寺监丞是何人?”

牛头也聪明,回来的时候打听过了。

“此人名叫米教练。”

米教练?!

听到这个名字,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米教练何人?旁人或许不清楚,但熟悉《杨家将》的杨延嗣却很清楚。金沙滩陷害杨家将的计谋,有此人参与。此外,西壁营射杀杨七郎的,也有此人。

能对一个十七岁孩子下手的人,绝对没有多少怜悯之心。

“我不去找你。你倒是主动送上门了。”

杨延嗣看起来性格随和,骨子里却又偏执的一面。他不愿意跟人结怨,甚至讨厌跟人结怨。可一旦怨恨上一个人,那么一定会下狠手。

对于米教练这个人,杨延嗣从心底里厌恶。

如果可以,杨延嗣不想和这种人有什么恩怨瓜葛。他只需要让杨家一门安安稳稳的富贵一生足以。

眼下,他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备马!随我入城。”

从王贵府上借了三匹马,杨延嗣带着牛头和顾无言二人趁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汴京城。

一路策马狂奔,赶到大理寺监牢的时候,管事的主官们全都下班了。

杨延嗣想进监牢,狱卒死活不肯。

杨延嗣想硬闯,被顾无言拦下了。

“七少爷,您并没有官身,擅闯大理寺监牢可是重罪。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顾无言的话,杨延嗣听进去了,塞给了狱卒一些碎银,托付他照顾马面。三人骑着马赶到了杨府。

夜幕降临,杨府的大门关着。

敲开门,守夜的老仆人见到杨延嗣,大喜,欢天喜地迎进了三人。

回到府里,自然要拜会父母兄长是不可避免的。

庆幸的是,他的哥哥嫂嫂们都睡下了。不用挨个去拜见。只需要在中堂正厅内,见过杨业和佘赛花即可。

进了中堂,迎面一副斑斓猛虎图,威风凛凛。

杨业端坐在猛虎图下,旁边陪着佘赛花。

“孩儿见过爹……见过娘亲……”

第0019章 杨七郎告状

佘赛花见到杨延嗣很开心,宠溺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老杨端着为人父的架子,明明眼中透着关切,嘴上却异常严厉。

“听说你闯祸了?”

杨延嗣知道,今日在繁台的事情瞒不过老杨。汴京城虽大,却藏不住什么秘密。

“也不算闯祸,只是见义勇为罢了。”

“见义勇为?”老杨刀眉一横,“见义勇为会打断人家十几个人的双腿……你这分明是飞扬跋扈。”

佘赛花责怪的看了老杨一眼,“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端当爹的架子了。前几日听到孩子要去考科举,你可高兴的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老杨闻言,脸色一黑。

我这正教训儿子呢!你在背后拆什么台?

果然,佘赛花此话一出,老杨威严尽失。

杨延嗣嬉皮笑脸道:“爹,孩儿也是为了保护曹家姐姐、柴家妹妹和呼延家妹妹。”

“这么说你是在做好事,英雄救美?”老杨眉头一挑,“听说呼延家的女娃对你有意?”

杨延嗣一听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六哥告诉你们的?”

老杨冷冷一笑,佘赛花翻了个白眼,“你可别怪你六哥,这事儿跟你六哥没关系。傍晚的时候,呼延家的女娃娃大呼小叫的冲到府里来,非要向你爹求情,让你爹不要惩罚你。”

杨延嗣有些意外,不得不承认,呼延赤金这个小萝莉还是很讲义气的。

可是……他对要啥没啥的小萝莉,真的不感兴趣。

“爹,娘,孩儿年龄还小,此事容后再议。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马面被大理寺扣下了……”

杨延嗣讲完始末,老杨沉吟道:“大理寺监丞是潘仁美的属下,为父和潘仁美一直不合,一旦为父插手此事,恐怕会变的更难办。”

一下子,父子二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老杨不便插手,杨延嗣又没有官身,想从大理寺把人救出来,可就难办了。

见父子二人陷入到沉思,佘赛花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傍晚的时候,曹府差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七郎的。”

“信?”杨延嗣有些茫然,“拿来我瞧瞧。”

佘赛花吩咐仆人把曹府送来的信件递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打开信件,信件内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行字。

“太子赵元佐!”

娟秀的五个字,一下子打通了杨延嗣任督二脉,豁然开朗。

杨延嗣记忆里,赵元佐此人,乃是赵光义的长子,聪明机警,有武艺,善骑射,长的又像赵光义,深受赵光义宠爱。

除此之外,此人性格偏执刚正。为了维护心中的刚正,甚至不惜跟他老子闹翻。

现在,赵元佐还没有跟他老子闹翻,作为皇储,按照惯例,应该任职开封府尹。

以此人的性格,若是稍加利用,不仅能够救出马面,说不定还能反打一波。

再次看向信纸,杨延嗣透过信纸,看到了那个写信的人。

曹琳!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有政治头脑,蕙质兰心。

“七郎,在想什么?”佘赛花在发愣的杨延嗣面前晃了晃手。

杨延嗣回神,会心一笑,“娘,问题已经解决了。”

……

次日一早,杨延嗣带着牛头和顾无言来到开封府衙门。

鸣冤鼓是包拯创立的,现在包拯还未出生,所以杨延嗣没办法击鼓鸣冤,只能派人上前敲门。

敲开衙门的门,守门的衙役规矩的领着杨延嗣一行人进入大堂内。

人常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句话在现如今的开封府用不上。

摊上赵元佐这么一位上司,敢贪污受贿的,基本上都被灭了。

进入大堂。

端坐在大堂上的青年,身穿四爪蟒袍,头戴金冠,一脸威严喊了一句。

“升堂!”

两班衙役,手持着水火棍,高喊。

“威武!”

仪式过后,堂上端坐的赵元佐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杨延嗣移步向前,躬身施礼,“草民杨延嗣,汴京人士。状告国子祭酒王钦之子王吉,纵奴行凶,意图行刺郡主;状告大理寺监丞米教练,徇私枉法,公报私仇。”

“哦?”一下提到两位官员,其中还有行刺郡主之罪,赵元佐顿时直起身。

“到底有何缘由,细细道来。”

杨延嗣事无巨细的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仔细讲解了一遍。

赵元佐仔细听后,皱着眉头,“此事断不能听你片面之词,来人,去传柴银屏、曹琳、呼延赤金、王吉四人到堂问话……再去大理寺把马面提过来。”

衙役领命,快速去传唤。

没过一会儿,去传柴银屏三女的衙役,带着三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进入到大堂。

作为权贵家闺女,可不是轻易就能抛头露面的,更别提上公堂了。所以,一般都是由家里的管家前来。

赵元佐仔细盘问了一番三位管家,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和杨延嗣说的基本一致。

王吉和马面还未到堂。

赵元佐坐在堂上,一脸狐疑的盯着杨延嗣,“天波杨府的子嗣,下手可真够狠的。”

杨延嗣淡然一笑,“对付这些害群之马,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赵元佐哼哼了一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然他们有违国法,也应该教给衙门惩治。”

“衙门?”杨延嗣惊讶道:“我派人把他们送到衙门了啊!可是衙门连我的人都扣下了。”

“哼!”

赵元佐对杨延嗣滥用私刑很不满,不想再搭理他。

另一边,大理寺监牢。

米教练带着王吉和小米三人,正得意洋洋的等待杨延嗣上门来救人。他们已经想到了十几个羞辱杨延嗣的办法。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杨延嗣。

然而,天不从人愿,等了半天,没等到杨延嗣,却等到了开封府的衙役。

开封府衙役跟着赵元佐,虽说没有黑钱可以收,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有一个背景深厚的老大罩着,他们行事可以说百无禁忌。

在米教练目瞪口呆中,开封府衙役冲进牢狱中,架起了被打的不成人形的马面。

临走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王吉和小米阻拦,顺手把这二人也驾走了。

留下米教练一人,在风中凌乱了……

杨延嗣,为何你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0020章 弃子!米教练

往日里,权贵之间斗法,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嗨。大家拼关系、拼后台、拼人脉、拼手段,一个个都玩的不亦乐乎。

可是杨延嗣,直接开始走法律渠道,走正规程序。

这让大家怎么玩?

开封府衙役们押着马面、王吉、小米三人到了开封府。

未进大堂,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就传入到众人鼻头。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了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没有一点好皮肤的马面。

牛头眼眶一下红了,怒发冲冠,想冲上去,却被顾无言给拦下了。

杨延嗣剑眉一横,闪烁凶光。

堂上,赵元佐脸上也闪过一道怒色。

“啪!”

惊堂木一拍,跟在马面身后的王吉和小米二人,骨碌一下瘫倒在地上。

往日在开封地界上,他们仗着自己身份耀武扬威,可是今日却不成。

论纨绔子弟的等级,坐在堂上的哪一位,可以说是最大的。他们两个在人家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人究竟所犯何罪,为何打成这副模样?”

小米听到赵元佐问话,表演了一把实力坑爹。

“回殿下的话,这人因打断了我家的仆人和家丁的腿,所以被我爹整治了一番。”

小米往日里也就跟着王吉欺男霸女,根本没碰见过狠茬,如今在堂上这么一吓,直接说出了真话。

王吉瞪了小米一眼,心里埋怨了一句猪队友。

王吉移步上前,施礼道:“启禀殿下,此人当街行凶,目无法纪,大理寺问罪,他拒不招认,因此才被刑讯。”

王吉的话,却是比小米高明了一分,但是,他也说错话了。

他话音刚落地,牛头的怒火噌噌噌往上涨,顾无言都拦不住了。

“我弟弟自幼就是个哑巴,你们让他们怎么招认?怎么招认?”

牛头一声咆哮,震惊了坐在堂上的赵元佐。

脑补出了一副大理寺审讯的画面,一个哑巴,在被行刑,却因为他不会说话,让那些恶狱卒们以为他拒不招认,继续对他行刑。

一瞬间,赵元佐也感觉自己胸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来人!去把大理寺监丞押来问话。”

吩咐了衙役去抓大理寺监丞,赵元佐继续审讯王吉,“王吉,杨延嗣状告你纵奴行凶,意图行刺当朝郡主,你可招认?”

王吉惶恐,“殿下明察,小人绝对没有纵奴行凶。反倒是杨延嗣纵奴行凶,欺压良民。昨日在繁台,小人一行人先选定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却不料杨延嗣也看中了,他要赶走小人,小人不从。他就纵奴欺压小人,还派人打断了小人仆人的腿。”

“一派胡言!”杨延嗣借机咆哮了一句,“难道你要说柴郡主、曹家嫡女、呼延家嫡女串通在一起冤枉你?你敢说,你没有纵奴行凶,对柴郡主动手?”

这一下,王吉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还真不敢不承认,因为当时在场的证人众多。他也不敢承认,因为承认了就是大罪。

见王吉沉默了,杨延嗣借题发挥,哭诉道:“殿下,马面兄弟,在战场上,那可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悍将。在对辽战争中,马面兄弟不畏艰险,永远冲锋在第一线。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这全都是他为国尽忠的功勋。”

杨延嗣声泪俱下,“在雁门关,他一人阻挡百人辽军,愣是不退一步。为的,就是尽忠报国。就是这么一位英雄,没死在辽人手里,却被自己人折腾成这样。”

赵元佐感觉不对,明知道杨延嗣话中颇有水分,可是心里的同情心不自觉的就升起来了。

牛头目瞪口呆。

这说的是我马面兄弟吗?马面兄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无言嘴角抽搐,看着杨延嗣在表演。

“我大宋,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对国有功之人。来人,扶马面兄弟下去休息,请最好的大夫为他诊治。”

赵元佐同情心爆发,准备惩治王吉和小米。

突然,门外来人通报。

国子祭酒来访。

少顷,一位中年汉子,大袖飘飘,八字胡,步入了大堂内。

先瞅了一眼王吉,喝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然后,转身看着杨延嗣。

“小子,好手段,借力打力。本官在太学等你。”

杨延嗣收起眼泪,盯着王钦,“等着!”

王钦冷哼一声,移步上前,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赵元佐。

“太子殿下,犬子年幼无知,被恶奴欺瞒,做下不法之事。如今,下官已经将恶奴送到了开封府,教给太子殿下惩治。至于犬子过错,下官愿意一力承担。”

赵元佐打开书信,眉头一皱,心里很不舒服。踌躇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既然太师为你求情,那么我就给太师一个面子。王吉年幼无知,纵奴行凶,但念其受人蛊惑。判处,罚银三十两,禁足一个月。”

王钦施礼,“谢过太子殿下。”

王钦是个聪明人,在得知了杨延嗣告状到开封府的时候,他就知道输了。所以他赶忙去了潘府,向潘仁美求了一封求情信件,然后赶到开封府救人。

救下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王钦领着人,头也不回了出了开封府。

然而,王吉有王钦罩着,王钦能为他求来潘仁美的求情信。米教练却没这个福分,他虽说是潘仁美的手下,眼下却还为成为潘仁美的心腹。潘仁美已经救了一个了,他就没办法救第二个。

深知赵元佐心性的潘仁美知道,再求情,就会触及到这位刚正太子的底线。

米教练成为了弃子!

因此,米教练被带上堂后,在他坑爹的儿子配合下,很快就被定罪了。

罢官去职,流放岭南。

一场波澜就这样落幕了,没有拿下王吉,杨延嗣觉得心里不甘。

对于王钦今日在堂上的挑衅,杨延嗣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换做以前,面对太学考核,他或许会钻空子,托关系,总之能多方便就多方便。

可是现在,他牛脾气上来了,他决定跟王钦正面刚。

第0021章 培养势力的念头……

案子尘埃落定,杨延嗣赶到开封府后衙看马面。牛头已经先行一步到了,趴在马面身前痛哭流涕。

马面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唯有眼耳口鼻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牛头。

看得出他们二人感情深厚,即便是身受重伤,马面也不愿意看到牛头扑在自己身边,哭的像一个月子娃一样。

杨延嗣走上前,拍了拍牛头肩膀,“马面兄弟这些苦不会白受的,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牛头噗通一下跪倒在杨延嗣面前。

“七少爷,您一定要为马面报仇。只要您能为马面报仇,俺这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杨延嗣没好气道:“即使你这辈子不当牛做马,也得服侍我一辈子。”

牛头抹着脸颊上泪水,哭诉道:“七少爷,我们兄弟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就算是掉脑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受这种委屈,我牛头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杨延嗣并没搭理牛头,走上前,走到床边。

“马面,眼珠子别转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阻止牛头干蠢事。可是……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

听到杨延嗣的话,马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杨延嗣长叹一口气,“他们都是冲我来的,你只不过是替我受苦而已。我杨延嗣虽说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也不会让跟着我的人,因我受苦。”

“你打算怎么做?杀人吗?”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杨延嗣背后响起,转过身,就看到了赵元佐神色清冷的站在他身后。

杨延嗣神色淡然,“我自认,从记事起,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也从未主动找过任何人麻烦……为何,这些人会主动来招惹我,主动来伤害我身边的人?为何?”

杨延嗣自顾自说道:“前几日,有人向我下毒……今日,我身边的兄弟又被打成了这样。他们凭什么?他们有没有想过,我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有人向你下毒?”赵元佐眉头紧皱。

杨延嗣点头,“不错,若不是我提早识破。此刻我只怕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赵元佐肃穆,“何人所为?”

杨延嗣灿然一笑,“连我爹都不知情,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赵元佐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让我帮你查出凶手,还是想再次借我这把刀杀人?”

赵元佐性情虽然耿直,却并不是个傻子。刚才下了堂,他仔细一想,就知道被杨延嗣利用了。

不过,杨延嗣一切的行事完全符合国朝律法。这并不违背他做人做事的原则。

杨延嗣摇头,“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自己。都别逼我,逼急了。谁也别想活。”

赵元佐恼怒,“难道你还敢罔顾国朝律法不成?”

杨延嗣冲着牛头招了招手,二人合力扶起了马面,向外走去。

他边走边说:“那也不一定。”

赵元佐冲着杨延嗣背影咆哮。

“倘若你真敢违背国朝律法,我定然惩治你。”

对于赵元佐的威胁,杨延嗣并没有放在心上。

君子欺之以方。

赵元佐是个做事方正的规矩人,他不会背地里去害人,也不屑使用阴谋诡计。只要不被他抓住把柄,你可以在他面前随便蹦跶。

背着马面出了开封府,差顾无言回到天波杨府去报信,他和牛头驾着马车,载着马面回到了城外的杨府别院。

在阿七帮衬下,安顿好了马面。

杨延嗣差牛头,去王贵府上招来了冯林和冯辉两兄弟。

自从见识过杨延嗣鬼神般手段后,兄弟二人对他敬若神明。

一进门,赶忙施礼。

“见过七少爷。”

杨延嗣点头,“有一个差事,麻烦你们两个跑一趟。”

冯辉大大咧咧道:“七少爷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我兄弟二人必定唯命是从。”

“你兄弟二人,跑一趟开封府衙门,给我盯着一个叫米教练的人。一旦此人被开封府衙役押解出城,速速来报。”

冯林和冯辉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抱拳。

“属下领命。”

吩咐冯林和冯辉兄弟二人的时候,牛头一直在场。等到二人离开后,他一脸惊愕的开口。

“七少爷,您不会是要半路截杀吧?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闭嘴!”杨延嗣训斥道:“少爷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用不着你多嘴。快去给马面熬药。”

牛头脑袋一缩,赶忙退出小楼。

小楼内剩下了杨延嗣一个人,他又开始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通过拯救马面这件事,他看到了许多问题。

老杨性格过于耿直,在面对马面这种事情的时候,明显束手束脚。

杨家在汴京城的权贵之间,盟友太少。一旦杨家遭难,能够帮杨家说一句话的,无外乎两个人呼延家家主呼延赞和八贤王赵德芳。

此外,能动用的力量太少。家将们终归是家将,战场上冲杀,守门护院是一把好手。可是在权谋争斗之间,一个个都像是睁眼瞎。

最后,信息迟缓。

老杨和他要得到一些消息,还得事情发生了才知道。事情没有发生,他们连一点预兆也看不到。

这样下去,很危险。

在这个政治权力斗争的中心,杨家这个没有密探和情报人员的家庭,简直就是个异类。

杨延嗣觉得,自己有必要培养一股可用的力量,关键时刻也不至于放不开手脚。

培养这一股力量,杨延嗣不打算让老杨知道。以老杨的性格,得知以后一定不允许。

培养一股力量,所需要耗费的金钱是巨大的。失去了杨府支持,杨延嗣还真没有钱财去培养。

正当杨延嗣为钱财发愁的时候,财神爷上门了。

赵普吹胡子瞪眼的出现在小楼门口,背后跟着老管家阿南,阿南手里抱着一个小箱子。

“小子,昨日,老夫前来找你,你不在。今日再次登门,依约奉上束修。”

赵普肉疼的接过了阿南手里的箱子,摆在了杨延嗣面前。

开启箱子。

一排排小黄鱼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看起来分外耀眼。

杨延嗣在赵普注视下,仔细点算箱子里的小黄鱼。

赵普见状,咆哮道:“老夫堂堂当朝宰执,还能少给你一两不成?”

第0022章 装神弄鬼……

杨延嗣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那可说不定……”

赵普闻言,气的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把杨延嗣生吞活剥了。

他老人家一生行事,都是别人看他脸色。临老了,晚节不保,居然被一个少年吃的死死的。

罢了!忍了!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仔细点算过了以后,杨延嗣收起了小箱子,面带笑容。

“您老人家果然是信人,那小子也就不藏私了。”

收了赵普的钱财,杨延嗣自然是倾囊相授。

关于画人物像的技巧、画法、注意事项等,杨延嗣讲解了半天,临了还赠送了几幅他近几日的画作给赵普,让赵普临摹。

素描一道,画法和技巧并不复杂。但是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天分。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临摹。

坦白讲,杨延嗣也只是会画,并不太会教,毕竟他并不是专业的。所以只能让赵普去临摹,去自己摸索。

赵普又不懂,很好糊弄。

拿着杨延嗣几幅画,视若至宝的让阿南收藏起来,临下楼的时候放了一句狠话。

“小子,老夫的钱拿着烫手,迟早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听到赵普的威胁,杨延嗣笑了。

他感觉赵普像是个孩子,被人打了,临走的时候赌咒发誓放狠话。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有几分道理。

有了赵普送来的第一桶金,杨延嗣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用这第一桶金,赚取更多的资金。

明月初升,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后,杨延嗣安枕而眠。

计划已经完成,具体实施还得过些时日。

眼下最要紧得是应对太学的考核。

……

翌日清晨。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顾无言一大早就从杨府内赶到了这里,催促着杨延嗣习练武艺。

基础训练过后,耍了一套枪法,浑身透着一股细汉。

负责监视米教练动静的冯林和冯辉两兄弟也回来了。

按照二人报告,今日一早,开封府衙役就押着米教练和小米父子二人,前往岭南。

杨延嗣招来牛头,带上了冯林和冯辉兄弟,骑上了快马去追。

此去岭南,虎头山是必经之路。

杨延嗣一行人骑着快马,先行一步到达了虎头山。

虎头山上方圆三十里没有人烟,想要落脚,唯有虎头山顶的一座破旧道观。

一行人赶到破庙,破庙里供奉着钟馗像,周边还伴着四个小鬼。

破庙虽然残破,钟馗像却完好无损,双眼瞪直,面目狰狞。

牛头一路上都想问杨延嗣此行的目的。

杨延嗣一直不搭理他。

直到到了虎头山,他也猜出了几分。

“七少爷,您……真的要截杀米教练?”

杨延嗣四处打量着破庙,点头道:“自然!你和马面既然跟了我。受了委屈,我就应该帮你们讨回公道。”

牛头心里感动,却不愿意杨延嗣为马面冒险。

牛头劝解,“七少爷,米教练发配到岭南千里之地,也算是教训过了。犯不着为他触犯律法。”

杨延嗣摇头,“我比你更清楚触犯律法的下场。但是,杀人不一定非要触犯律法。这个地方就是个完美的地方。”

牛头一脸疑惑,杀人肯定是要留下痕迹的,以朝廷的手段,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难道,还有不用留下痕迹就能杀人的方法?

见牛头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杨延嗣也不多解释,“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先在这里守着,等米教练等人来。”

一行人守在山上,直到傍晚临近,才看到三个衙役,押解着米教练和小米父子,晃晃悠悠的走上山。

用水火棍赶着米教练父子进入破庙,把他们捆绑在一根柱子上。三人开始分食酒肉。

小米馋的直喊。

衙役们拿小米消遣,让小米揭破他爹米教练的糗事。

小米是个怂包,在食物诱惑下,果断爆出了他爹米教练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在牢狱里侵犯某些达官贵人的妻女等等。

米教练气的破口大骂。

衙役们却乐呵呵在看笑话。

到最后,米教练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开口了。

“几位,此前咱们也算得上是同僚,某家在金水桥畔的巷子里有一处宅子,宅子里有一些金银,分给兄弟们。希望兄弟们给我们父子一些饭食。也不要在折辱我父子二人了。”

事实上,衙役们为的就是这几句话。烂船也有三寸丁,平日里犯事了的达官贵人们,虽然被抄家了,但多少都会藏一些。

这就是他们这些跑长途押解犯人们的油水。

米教练痛快的吐出了地址之后,衙役们赏给了他们父子一些酒菜。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藏在暗处的杨延嗣一行人看在眼里。

杨延嗣在等待,等待夜幕降临,衙役们沉睡过去后,开始行动。

夜半过后。

冯林冯辉兄弟守在门口,杨延嗣带着牛头潜入到了破庙。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破庙里的柴火堆燃尽熄灭。

“嘭!”

猛然之间,破庙大门被冯林冯辉关上。关门的巨响惊动了沉睡中的衙役和米家父子。

狂风在漆黑的夜里呼呼作响。

钟馗像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一股莫名的恐惧开始在众人心头蔓延。三个衙役眼疾手快,同时扑向了破庙大门。

突然。

一道如同九幽中传出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还我……命来……”

“啊!救命啊!”

“有鬼!”

他们这些在衙门里当差的,平日里听多了各种奇闻异事,也不怕鬼。往日里也经常走夜路。

可是,今日不同,因为除却了鬼叫声外,他们还看到了钟馗像,以及钟馗像旁边的四个恶鬼身上都亮起了光芒。

神像自动发光。

他们完全认为这是鬼神降临。

一时间整个破庙乱成了一团。

三个衙役玩命了往破庙外冲,可惜,破庙外的冯林和冯辉两兄弟封锁着大门。

大门死活打不开,这更加深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延嗣和牛头躲在钟馗像和四个小鬼像后面,高举着包裹着萤火虫的布包。听着衙役们和米家父子惨叫。

小米是第一个神经崩溃的人。

在钟馗像发出光芒的时候,他已经吓尿裤子了。再鬼魂索命声第二次响起后,他已经吓得晕倒了过去。

米教练同样被吓的肝胆俱裂。

眼前一个个被他冤枉致死的人逐渐的出现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抓向他。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啊!”

米教练的惨叫声,彻底激发了三个衙役的求生。

三个衙役疯狂的扑向了大门,求生的让他们爆发出了超越常人的力量,愣是掀开了门板,疯魔似的逃出了破庙。

第0023章 兴师问罪?

衙役们狼狈逃窜,破庙里只剩下米教练父子二人。

杨延嗣猛然从钟馗像后面跳出,萤火虫的光芒映照在脸上,像极了鬼魅。

“不要……”

一声凄厉咆哮,米教练瞪着双眼,直愣愣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牛头跟随在杨延嗣身后跳出,冲到米教练面前准备下手教训。

杨延嗣拦下牛头,“别打……”

牛头瘪了瘪嘴,“鬼都吓不倒他,他已经看到了咱们的容貌,为何不让我斩草除根。”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牛头心中疑惑,走上前仔细端详米教练,伸手在米教练鼻息前一探,猛然收回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死了?!”

杨延嗣出了破庙,听着衙役们一路在山坡上狂奔狂吼,略微叹了一口气。

“七少爷真是好手段。”

冯林和冯辉兄弟跟随着杨延嗣干了两次违法的事,两次都见识到了杨延嗣远超常人的手段,此刻已经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牛头已经从破庙里出来了,神色震惊的他凑到杨延嗣面前。

“米教练死了,他儿子也被吓晕了。”

为马面报了仇,杨延嗣却高兴不起来。终究是借用了一些手段,欺负了一下古人见识浅薄。只是,实在是有违天和。他的目标是米家父子,到最后却连累了三个衙役。

杨延嗣必须承认,他不是一个心思阴狠的人。有些事处理起来虽然雷厉风行,但是对无辜牵连之人,心里总有一份愧疚。

“回去吧!”

冯林和牛头能感受到杨延嗣心情不痛快,所以一言不发的跟在杨延嗣身后,纵然心里有所疑惑,也没有张嘴。

冯辉这个没眼力的愣头青就不一样,追着杨延嗣问东问西。

“七少爷,你这般操纵鬼神的手段,是从何处学来的?能不能教教我?”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这世上有没有鬼神,我不知道,也没见过。如果你说刚才的手段,也简单。你找一个纱布包,抓一些萤火虫装在里面,放在神像背后,神像也能发光。还有一种植物,在燃烧的时候,也能形成你想象中的那种神光……”

鬼神之说,杨延嗣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信鬼神。可是,他本身出现在这个地方,却又无法用常理来说明。

寻常的穿越,也可以用时间、空间、穿梭时空来解释。可是他出现在了一个类似半真实半虚构的世界,很多事情就很难说通了。

对于用科学都难以解释的问题,人们只能把它们归功于鬼神。

冯辉还想追问,却被冯林给制止了。

牛头一路上像是个闷葫芦,回到杨家庄,仅剩下他和杨延嗣二人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今日,少爷为马面报仇,此恩牛头记在心上。以后,少爷有何差遣,牛头万死不辞。”

杨延嗣有些发愣,牛头这算是在效忠。

如果说之前牛头是忠诚于杨业的,那么在此以后,他就只效忠杨延嗣一人。

在牛头心中,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马面遭难,杨延嗣上下奔走,不惜犯法为马面报仇,这足以证明杨延嗣把他们兄弟二人当成自己人。

“罢了!以后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兄弟二人吃亏。回去休息吧!明天有事让你做。”

没有慷慨激扬的誓词,也没有血淋淋的歃血为盟。

一切,都好像是很平常的事。但杨延嗣和牛头心里都明白,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从出生到现在,杨延嗣也算有了第一个心腹之人。

这一夜,杨延嗣睡的很踏实。

……

次日,杨延嗣起床洗漱过后,准备跟随顾无言练武,却没料到顾无言先来了个兴师问罪。

“七少爷,昨夜,你和牛头三更才归,去干什么了?”

从顾无言刚到的时候,杨延嗣就猜得到,他应该算是老杨的心腹。老杨派遣顾无言到他身边,说是一种保护,也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对此,杨延嗣并没有觉得不妥。

老杨作为一个父亲,必须了解杨延嗣的所作所为。毕竟,杨延嗣不住在天波杨府,老杨不便随时监管。

“昨夜月朗星稀,我和牛头一起去看星星……”

牛头从房里出来,听到杨延嗣这话,附和道:“对,我跟少爷去看星星了。”

牛头对杨延嗣称呼上的变化,让顾无言觉得意外。

他没料到牛头居然已经发誓效忠杨延嗣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折服牛头这个憨厚汉子的心,这让顾无言意外的同时,又觉得震惊。

“七少爷好手段。”顾无言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七少爷,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今个一早,东明县县令奏开封府报,在东明县内发现了三个发疯了的衙役。经过开封府确认,此三人正是负责押解米家父子的三位开封府衙役。”

听到开封府三个衙役已经发疯了,杨延嗣心头闪过一丝不忍。

“哦?竟有此事?”不忍过后,杨延嗣假装一脸疑惑。

顾无言幽幽的瞅着杨延嗣,“七少爷当真不知道此事?”

杨延嗣摇头,“开封府的事,我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顾无言虽然是个武人,却也是心思活络之辈。纵然杨延嗣不肯承认,他也敢肯定,此事一定跟杨延嗣有些关联。

“七少爷,以后有事应该交给我们这些人去做。你年纪幼小,难免做事会出现披露,容易留下把柄!”

杨延嗣佯装恼怒,“本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什么事让你们去做?”

顾无言算是明白了,想从杨延嗣嘴里套出一句话,很难。

“好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然后,就看到赵元佐摆明了车马,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衙役冲进了杨府别院。

赵元佐驾到,杨延嗣赶忙上前施礼。

“草民杨延嗣,见过太子殿下。”

赵元佐手持宝剑一脸怒意的站在杨延嗣面前,咆哮道:“杨延嗣,你可知罪?”

杨延嗣顿时明白了,赵元佐是来兴师问罪的。

顿时,他一脸茫然道:“太子殿下,草民何罪之有?”

赵元佐进步紧逼,“你敢说赵四三人疯魔之事不是你所为?”

牛头见赵元佐一脸凶相的逼问杨延嗣,准备上前帮忙,却被杨延嗣暗自挥手给制止了。

顾无言想帮腔,却见杨延嗣气定神闲的,就打算看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杨延嗣疑问,“赵四是谁?”

赵元佐牙齿咬的咯嘣响,“就是负责押送米家父子的三位衙役!”

杨延嗣摇头,“不认识!”

“大胆狂徒!”赵元佐怒发冲冠,“你月夜行凶,劫杀朝廷钦犯,谋害官差,证据确凿,你还不招认?”

第0024章 雷声大,雨点小

听到证据确凿,牛头眼中明显闪过一道慌乱。

赵元佐注意力全在杨延嗣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杨延嗣茫然,“太子殿下,话可不能乱说!”

真要证据确凿的话,恐怕赵元佐早就差人押他到开封府问话了。

赵元佐明显是怀疑,却苦无证据,所以才上门来诈一下而已。

正是因为看穿了赵元佐计谋,杨延嗣才有恃无恐。

赵元佐见杨延嗣一脸茫然,眉头微皱。

押解米家父子的三个衙役出事后,他第一个就怀疑到了杨延嗣。

杨延嗣具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可惜,三个衙役已经彻底疯了,嘴上一直都在喃喃自语,恶鬼寻仇之类的话。米家父子他们也在破庙里找到了,米教练肝胆俱裂,明显是受惊吓而死。小米跟三个衙役一样,也发疯了。

从四个疯子嘴里,赵元佐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一切的证据都指明了,此事似乎是鬼神所为。

可是赵元佐却不相信鬼神,坐镇开封府许久,他见识过的奇闻异事多了,往往托上鬼神之说的事,大部分都是人为的。

所以,赵元佐决定上门诈一下杨延嗣,说不定有奇效。

眼下杨延嗣一脸茫然,让赵元佐疑窦顿生。在他眼里,杨延嗣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在他威逼下,不露出任何破绽。

不得不承认,杨延嗣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此事当真不是你所为?”

杨延嗣茫然摇头。

赵元佐紧皱着眉头,喝道:“哼!最好不是你所为,一旦让我查出来,定要让你好看。我们走……”

赵元佐来的快,去的也快。

杨府别院里,剩下了主仆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着。

沉默了许久,杨延嗣望着赵元佐远去的方向,嘀咕了一句。

“神经病!”

牛头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下来,赵元佐并没有注意到牛头的异常反映,顾无言却注意到了。

如果说此前他只是怀疑杨延嗣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可以肯定,开封府三个衙役和米家父子的事情,一定是杨延嗣所为。

而,刚才杨延嗣面对赵元佐威逼,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破绽。

顾无言在心中都不得不赞叹一句。

厉害!

一念至此,顾无言看杨延嗣的眼神不一样了。

小小年纪,从心智、胆识、谋略,三方面看,都远超常人,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顾无言可以肯定,去劫杀米家父子的事情即便交给他做,也未必能有杨延嗣做的这么不留痕迹。

几乎在一瞬间,他在和杨延嗣对话的时候,多了几分恭敬。

“七少爷,属下还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

顾无言心态上的变化,杨延嗣不了解。不过顾无言急着离开,他就知道此事一定瞒不过老杨了。

顾无言一走,杨延嗣吩咐牛头按照昨夜米教练供出的地址,去拿出米教练藏的金银。

这些都是不义之财,杨延嗣觉得自己拿着一点儿也不烫手。

现在他要筹备自己的势力,所需要的金钱也是无止境的。

眼下太学考核在即,他没有闲情逸致去搞发明创造去赚钱。

杨延嗣侧躺在软塌上,坐在树荫下死记硬背五经书。既然已经决定了和王钦死磕,就必须下苦功。

阿七蹦蹦跳跳的跑到树荫下,逗弄着树上的青色毛毛虫。

“阿七,你能不能去别的树下玩!”

青色的毛毛虫在阿七手上被捏的滋滋溅出水,抖落在杨延嗣书本上,瞬间染绿了一片。

阿七吐了吐舌头,埋怨道:“少爷,宫里这几日都没赐下瓜果,是不是被那些奴才在路上给偷吃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看来阿七肚子里的馋虫开始作怪了。

从那日放了泉公公回去后,宫里就再也没有赐下瓜果了。

杨延嗣侧面从赵普嘴里打听了一下,虽然赵普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了了提了几句,但是杨延嗣也能猜到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泉公公应该是行刺潘贵妃了。

潘贵妃无事,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杨延嗣不指望泉公公一个奴才,能够轻易的行刺成功一位得宠的贵妃,他只想给潘贵妃一个教训而已。

“肚子里馋虫又调皮了?去隔壁,隔壁好吃的多。”

杨延嗣冲着阿七翻了一个白眼,他也不明白阿七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傻乎乎的呆萌丫头,居然得到了赵普老妻的青睐,经常去赵普家别院混吃混喝。

阿七闻言,一双食指对在一起一点一点的,“赵家奶奶好是好,可是她只许阿七在府上吃,不许阿七带回来给少爷。”

杨延嗣瞪了一眼阿七。

现在知道孝敬少爷了,搞的你以前好像带回来给我吃过似的……

杨延嗣也懒得理会阿七的小心思,挥了挥手,示意阿七可以滚蛋了。

阿七得到了杨延嗣许可,欢天喜地的向外跑去。

顾无言从外面进门,差点跟阿七撞在了一起。

“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呢?”

杨延嗣躺在软塌上,懒得起身,回了一句,“肚子里馋虫饿了,她去喂一喂。说吧!我爹让你带来了什么指示?”

顾无言一愣,“七少爷如何猜到的?”

杨延嗣翻着白眼看着顾无言,一言不发。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顾无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家庭间谍身份被发现了,索性也就不在伪装,直言道:“老爷吩咐,七少爷在参加太学考核之前,就别出府了。免得又闯祸。”

杨延嗣一听这话,爆炸了,“姓顾的,你说清楚,本少爷何曾闯祸了?本少爷如同黑夜中的明灯,是那样的鲜明……”

顾无言自动忽略了杨延嗣后面自吹自擂的话,搬了一个圆椅,坐在了杨延嗣身边。

“滋滋滋!这脸皮真厚,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赵普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每次出现都不忘讽刺杨延嗣一回。

“相爷,您老这是画技有成,特来跟小子切磋了?”

见到赵普,杨延嗣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礼数却不敢丢失,从软塌上站起身,向赵普施礼。

提到画技,赵普明显有些恼怒。

“你小子,收了老夫钱财,扔给了老夫几张画,让老夫自己临摹。一点也不知道指点老夫,老夫怎么能有所进益!退钱!”

“小子我做生意,历来童叟无欺,货真价实。您老没有进益,说明您在此道上没有天赋。”

想让杨延嗣退钱,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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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5章 赵普老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普一般登门,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告知杨延嗣,杨延嗣每次都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赵普本身是属貔貅的,因此他也清楚,送到杨延嗣手中的金银,断然不可能要回来,只是,每次看到杨延嗣的脸,他就生气。

杨延嗣和赵普斗了一会儿嘴,开始发问,“您老不会无缘无故的登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提点小子?”

赵普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小子会忍住不问……想知道也可以,三千两。”

噗!

杨延嗣觉得赵普狮子大开口,果断摇头,“没钱!有也不给。”

赵普气急败坏,“臭小子,别人求老夫办事,都是跪着求着老夫,奉上万两黄金,老夫都不带搭理的。你小子给脸不要脸!”

杨延嗣知道,赵普的话没错。以赵普今时今日的地位,求他办事的人能够踏破他家门槛。而且,以赵普贪财的心性,行贿的数目太少,人家都不带搭理的。

“相爷,咱们怎么说也是邻居,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瞧着杨延嗣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赵普就气的牙痒痒。

“你也知道远亲不如近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讹诈老夫两千两黄金。”

杨延嗣纠正道:“相爷,账不能这么算,别人学画,最多只是学习一下技艺。您老可是连创造权也一起夺过去了。用两千两黄金,买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亏的是小子好不好?”

赵普一想,也是这个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赵普知道,杨延嗣说的没错,虽然他读书少,但是也了解现有的绘画技艺,根本没有素描这种画技。

以他的眼力,能够看出素描这种画技的潜力。

作为一派画技的创始人,名留青史是必然的。

虽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他参与过的重要大事,名留青史几乎是铁板上定钉的事。

但是,这种事,谁会嫌少?

赵普心中被杨延嗣说服了,嘴上却不饶人。

“臭小子,简直是强词夺理。你怎么知道这种画技能够名留青史?罢了,看在你一句远亲不如近邻的份上。老夫就坦白告诉你。事关你参与太学考核的事情。”

“哦?!”

赵普继续说道:“原本国子祭酒王钦定下,让你明日就参加考核,并且一天内通过九场考核,才能进入太学。也不知道你小子那里来的运气,沈伦那个老匹夫知道此事后,更改了考核规则。九场考核不变,不过允许你三天一考。”

“沈伦……”

赵普点头,“沈伦此人虽说跟老夫政见不合,但是做事还算守规矩。准许你三天一考,也算给了你一点机会。还有三天你就要参加第一项考核了,好好准备吧!”

杨延嗣心里记下了沈伦这个人,嘴上继续追问,“小子第一项考核,考的是什么?”

“棋!”

“棋?”听到棋局考核,杨延嗣眉头一挑。

他的围棋棋艺,不过是业余水平,这还得多谢他曾经有个喜欢围棋的同桌,不然他对围棋肯定一窍不通。

以他的水准,想要战胜太学内那些经常钻研棋艺的人,很难,必须另辟捷径才行。

在杨延嗣思量对策的时候,赵普已经在阿南搀扶下出了杨府别院。

杨府别院外,阿南伺候在赵普身边,疑惑:“老爷,您似乎对那个小子很宽容……”

赵普一愣,摇头一笑,“人老了,心也软了。”

阿南笑道:“奴才瞧着,可不像是您老心软了。而是有些纵容和宠溺……”

赵普板着脸道:“你个奴才,瞎揣摩老夫心思。老夫岂会宠溺那个小混蛋?”

阿南淡淡一笑,并没有再戳穿赵普。

他心里清楚,别看赵普和杨延嗣一见面就斗嘴,但事实上赵普很享受斗嘴的这个过程。

换做旁人,敢像杨延嗣一样挑起赵普的怒火,估计尸体很快会被挂在城门口风干。

以赵普的心性和地位,弄死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即便你是官宦人家的子嗣。

事实上,经过阿南提醒,赵普也有些感觉到了。

他虽说有二子儿女,但是都不在他身边。两个儿子在他谋划下,现在都身居高位,在外地为官,仅有的一个小孙子也被儿子带在身边。

两个女儿早年因为他的固执,一怒之下出家了。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府里看看他们老两口。

儿孙不在他身边,他不自觉间,就把对儿孙的亲情,放在了杨延嗣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旦探听到有关杨家或者杨延嗣的消息,就巴巴上门去传递消息的原因。

想到儿孙,赵普心情有些黯淡,推开了阿南,独自一个人漫步在田间。

老赵普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在朝堂上也混的如鱼得水,受尽恩宠。然而,自打两个女儿出家为尼以后,他再也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

看着往日里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老爷拱着的背影,阿南突然间流出了两行眼泪。

老爷,真的老了!

或许,以后应该多带着老爷到隔壁转转。

正当阿南在考虑如何为赵普解忧的时候,杨延嗣正在小楼里翻书。

在杨府送来的书籍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一本围棋的入门书,以及几个残谱。

仔细阅读名叫《围棋记事》的入门书,杨延嗣在其中发现,宋朝的围棋棋艺,明显和后世有一些差别。

对他来说,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他可不希望在三日后对弈的时候,因为一些基础的问题弄出笑话。

剩下的几个残谱,对杨延嗣的用处并不大。

夜幕降临,杨延嗣还在秉烛夜读的时候,牛头回到了别院。

“去挖找一些金银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牛头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道:“属下也以为只是挖一些金银而已。谁知道在那座宅子里发现了一个密道。密道直通汴京城的地下水道。”

杨延嗣放下手里的书本,抬头问道:“在水道里有发现?”

牛头瞪着眼睛,“何止是有发现,简直是大发现。”

第0026章 如梦

“什么发现?”

杨延嗣明显被牛头勾起了兴趣,若是发现个大宝藏什么的,那就真的发了。

牛头说道:“我在水下密道里,发现了一处地牢。地牢里关押了十几个女子……属下擅自做主,救出了这些女子,把她们安置了一下。所以才回来晚了。”

“十几个女子……”杨延嗣皱眉,“可曾查清底细?”

牛头见杨延嗣并没有怪罪,悬在心头的大石也放下了。作为属下,擅自替主人做主,这可是大忌。

“底细已经查清,她们都是这些年,米教练以职位之便,从监牢里换出的死囚。囚禁在地下,供他赏玩。”

“死囚?!”

听到死囚这两个字,杨延嗣眉头皱的更深了。凡是能被压入到大理寺的死囚,大多应该是京里的犯官之后。这些人,一旦招惹上了很麻烦。

“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我随你去看看。”

牛头不明白杨延嗣心中所想,从背后卸下了一个皮革袋子,放在杨延嗣面前,就退出去休息了。

杨延嗣打开皮革袋子,里面金银珠宝应有尽有,成色上差别很大,应该是米教练贪污所得。

次日。

鸡叫的时候,杨延嗣已经叫起了牛头,天色灰蒙蒙的,二人就已经赶到了汴京城门口。

城门开启,验明了身份之后,守门的军卒放行。

杨延嗣在牛头带领下,走进了西市的一座破旧院落里。

一进院落门,两根棍棒迎面砸了过来。

牛头挺身而出,握住了棍棒,喊了一句。

“是我!”

手持根本的是两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听到了牛头的声音,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恩公!”

牛头连连摆手,挠着头,“我可不是你们的恩公,能不能救你们,还得看我家少爷的意思。”

听到牛头这话,二女才注意到牛头身后的杨延嗣。

杨延嗣年龄小,体型小,刚才被牛头挡着,儿女自然没注意到。

见到杨延嗣,二女并没有像见到牛头一样喜悦,反而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略微躬身施礼。

“小女子见过这位公子。”

杨延嗣略微点头,“我姓杨,你们叫我杨公子即可。其他人呢?”

二女面色为难的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牛头。

牛头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家少爷是好人,你们能够脱困,也全靠我家公子。”

二女将信将疑的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院内一座屋内。

在屋内,坐着一位青衣女子,见到杨延嗣,强装镇定。

“小女子涟漪,见过杨公子。”

杨延嗣仔细打量了青衣女子几眼,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叫你们主事的出来。我没时间跟一个拿不了事的丫头聊天。”

涟漪一愣,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便是主事之人。”

杨延嗣摇了摇头,“牛头救下你们,也算是顺手为之,我也不图你们有什么报答。对于你们的身份来历,我也不想猜。以后咱们分道扬镳,就当互相不认识……”

“少爷……”

牛头想说话,却被杨延嗣一眼瞪了回去。

“我们走!”

“杨公子且慢!”

在杨延嗣和牛头踱门而出的时候,从涟漪背后的破烂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位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的容貌明显更胜涟漪三分,身上透着一股富贵人家才有的贵气。

杨延嗣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

“对我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实说,若不是牛头这个憨活,我甚至都不会过来。”

白衣女子神色复杂,苦笑道:“我们姐妹,家中剧变,又遭歹人所害,心中难免有些顾虑,还望杨公子谅解。”

杨延嗣沉默了一下,说道:“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一会儿我会让牛头送你们一些银钱,你们各自去投奔亲人吧。”

“杨公子!”白衣女子惊叫了一声。

杨延嗣却不为所动,继续向外走去。

牛头一把拉住杨延嗣袖口,哀求道:“少爷,您就帮帮她们吧。”

杨延嗣对着牛头,破口大骂,“你这个憨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给我惹祸,信不信我烧了你。”

牛头憨憨一笑,拽着杨延嗣回到了房内,向屋内的白衣女子介绍。

“如梦姑娘,这就是我们家少爷,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鄙夷牛头见色忘主。

不得不承认,被牛头唤作如梦的白衣女子,确实是一个美人儿。二八年华,不施粉黛,却难掩芳华。

如梦上前,在杨延嗣面前盈盈一拜,“如梦见过杨公子,恳请杨公子看在我们这些姐妹可怜的份上,帮帮她们。如梦自当做牛做马,报答杨公子的恩情。”

杨延嗣毒舌道:“做牛做马?你会赶车还是会耕地?动不动就做牛做马的,也不见得你们真的做牛做马。”

面对杨延嗣毫不讲理的毒舌,饶是如梦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杨延嗣盯着如梦,沉声道:“牛头是个憨货,但却是我的人。你们那点小心思,用在他身上,你们觉得合适吗?”

牛头一脸不明所以的挠头,如梦却听懂了杨延嗣的话。

“杨公子,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众姐妹们亲人们全都蒙难了,在这汴京城里举目无亲,又没有户籍,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实在是情非得已。”

牛头傻乎乎的挠头,“公子,她们利用我啥了?”

杨延嗣懒得跟牛头解释,人家欺负他心思单纯,利用他为她们求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以如梦身上表现出的气质,绝对不是单纯之辈,装可怜博取同情,那都是小手段。

“你怎么就料定,我可以帮你们?”

如梦被杨延嗣锐利的眼神盯着,面色微红,她觉得自己的小手段似乎都瞒不过眼前的少年。明明比她小很多,却给她一种深深的压力。

“公子的属下能够随意出入米恶贼的府邸,公子自然不是一般人……”

杨延嗣沉着脸,说道:“你们都是米教练从监牢里偷龙转凤换出来的,身上应该背着不少事。我不想打听你们的过往。我帮你们可以,但是你们必须明白,不要给我招祸,我不欠你们什么。”

“小女子知道了。”

从气势上压服了如梦,杨延嗣面色才有所缓和。

“一下子帮你们十几个人一起上户籍,这根本不可能。你们一直藏在这里,吃喝拉撒也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要安置你们,只有一个办法。”

如梦追问,“什么办法?”

第0027章 初醒

杨延嗣答道:“国朝律法虽然严明,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据我所知,有一种人,不需要太多核查,就能轻易拿到户籍……”

“这……”如梦仔细思索了一下,断然开口,“这不可能!我们姐妹已经受够了被人欺辱。”

牛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杨延嗣和如梦打哑谜。

“哼!”杨延嗣冷哼一声,“你应该明白,你们身份不明,这开封城内,能容下你们的,只有这一条路。”

如梦瘫坐在椅上,苦苦哀求,“姐妹们已经受够了苦,小女子不愿意再看到她们受苦了。恳求公子垂怜……不要让她们去入贱籍。您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求求您,怜悯怜悯她们。”

如梦已经失了方寸,瘫坐在椅上除了哀求,还是哀求。

屋内的女子们,听到了‘贱籍’儿字,也明白了杨延嗣口中的那一条活路是什么。一个个愤怒的盯着杨延嗣。

“少爷,我觉得她们真的怪可怜的……”牛头求情。

杨延嗣狠狠瞪了牛头一眼,让他闭嘴。

“杨公子,究竟怎样,你才肯帮帮我们这些可怜人……”

从破烂屏风后面,又走出了一位女子,一身破布麻衣,却难掩靓丽的容貌。

麻衣女子一出现,其他女子纷纷将女子护卫在中间。

杨延嗣冷眼瞅着麻衣女子分开了众女,走到自己面前,躬身施礼。

“小女子初醒,见过杨公子。”

杨延嗣冷冷一笑,“想必,你才是正主。”

初醒轻轻点头,面色淡然,“杨公子聪慧。不知杨公子可有其他法子安置我等姐妹。”

杨延嗣盯着初醒,嘴唇轻启,“我一直很想知道,安置你们,对我有何好处?”

初醒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说来惭愧,在姐妹们护佑之下,初醒仍旧是处子之身,愿意侍奉在公子塌前,恳求公子救她们……”

“不可!”

“小姐,万万不可!”

“登徒子……”

“小姐,我们不要他救……”

初醒姑娘刚说完,众女七嘴八舌的开口叫道,甚至有几个女子把初醒护佑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杨延嗣。

牛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些。

如梦也清醒了过来,走到初醒面前,“妹妹,姐姐发过誓,要护佑你一生。你不能这么做,咱们不求他。再想其他办法。”

初醒摇头,“姐姐,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又能去哪里?虽说我们被换出了大理寺监牢,但我们都是戴罪之身。天下虽大,难有我们容身之所。杨公子肯冒着杀头的危险救我们这些钦犯,足以见杨公子是个善良之人。”

听到这里,杨延嗣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

“总算遇到了一个聪明人。”

如梦抬头,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淡然一笑,“你们都是侵犯之身,虽说在米教练操作下,已经有人替你们去死了。但是一旦有人认出了你们,谁救你们,谁就得遭殃。我不可能为了救你们,把满门老小都搭进去。”

“呸!”如梦啐了一口,嘲讽道:“话锋变得真快,我看你就是垂涎初醒妹妹的美色。”

初醒赔罪道:“姐姐无礼,还望杨公子勿怪。”

杨延嗣摇头,“说实话,对你们所谓的美色,本少爷真的没多少兴趣。”

初醒沉吟了一下,说道:“杨公子,收留我们姐妹,对你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我们姐妹可以帮你收拢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搞情报的?”杨延嗣闻言,眼前一亮,“你们姐妹真的可以?”

初醒点头,“祖上对此事略有涉猎,姐妹们多少也懂一些。”

杨延嗣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你参详一下,如果可以,我就救你们,如果不行,那么我也没办法了。”

征得了初醒同意,杨延嗣开始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打算在开封府内开设一座小楼,别这么看着我,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出卖色相的场所。而是一种半娱乐场所,你们只提供服务,不出卖色相。”

在众女疑惑的眼神中,杨延嗣继续讲述。

在杨延嗣绘声绘色讲述下,一座主营美食、说书、曲艺、音乐的休闲之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座在杨延嗣设计中,专门供给高档人士休闲娱乐的场所,一下子勾起了众女的兴趣。

在杨延嗣描绘中,并没有让她们姐妹去出卖色相一类的东西。她们只是提供一些服务,甚至在面对客人调戏时,可以反击。这很符合众女们的胃口。

如梦将信将疑的质问杨延嗣,“你怎么保证不让我们姐妹去出卖色相?”

杨延嗣摊手道:“有两个方案供你们选择,一个是我们把生意开在青楼对面,若是客人真的有需求,可以让客人们过去青楼。第二个方案,我们可以自己开一个青楼,招揽一些清倌人。”

“第一种!”

“第二种!”

如梦和初醒二人,给了两个不同的答案。

如梦一脸愕然的看着初醒,“初醒妹妹,为什么你会选择第二种?”

众女也一脸意外的看着初醒。

初醒浅浅一笑,说道:“姐妹们,做生意的地方人越多,对我们来说越安全。一大群女子待在一起,谁又能真的分辨出我们是谁?而且,既然我们答应了帮杨公子收拢消息,那么开设青楼是必然之选。此外,杨公子既然答应了我们姐妹,应该也会有妥善的处理办法。”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初醒姑娘聪明,事实上今天他提出的这个计划,就是他培养势力中的其中一环。

历来青楼酒肆之地,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作为一个后世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

若不是巧遇如梦和初醒她们,杨延嗣也打算找个空闲的机会,开一家青楼。

“初醒姑娘说的不错。在我的规划里,青楼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众位姑娘的。只是要委屈诸位,还得暂时以贱籍屈身。不过我可以向众位承诺,一旦有姐妹有了意中人,杨某必定会奉上丰厚的嫁妆,八抬大轿送她出门。”

第0028章 长乐坊

经过仔细磋商,如梦和初醒答应了杨延嗣提出的要求。

杨延嗣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决定了以后,他带着如梦和初醒二人到了牙行,在牙行伙计陪同下,在汴京城里四处看房产。

在临近御街的地方,瞧中了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

小楼面积很大,所以需要的价钱也很多。

通过牙行,交了定钱。杨延嗣又带着如梦和初醒二人去衙门落了户籍。

一锭银子塞进去,二女的户籍很快就下来了。

杨延嗣虽说是汴京城人,却也没见过古代户籍卡这种东西。

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人名,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人的容貌特征。

如梦和初醒二人作为贱籍,上面自然刻着主人杨延嗣的名字。

拿到户籍凭证,如梦和初醒二人激动的快哭了。

牛头在杨延嗣为如梦和初醒办理户籍的时候,回到杨府别院去拿银钱了。

杨延嗣不敢回去,顾无言昨日才告诉过杨延嗣,老杨对他下了禁足令,今日他就跑出来了。这分明是不把顾无言放在眼里。

果然,在牛头去而复返的时候,除了背着一个皮革口袋之外,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顾无言。

“七少爷,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顾无言嘴上在对杨延嗣冷嘲热讽,眼睛却落在了如梦和初醒身上。

如梦和初醒下意识往杨延嗣身后靠了靠。

杨延嗣见到顾无言,乐呵呵一笑,“顾教头,你是不知道,过几日我就要参加太学考核了。这第一项就是考棋艺。对这个东西我又不懂,所以特来请教一番。”

顾无言一脸疑惑的看着如梦和初醒,“向这两位姑娘请教吗?”

杨延嗣舔着脸道:“自然!这两位姑娘不仅棋艺高超,而且精通音律。对我的帮助可是很大的。”

顾无言将信将疑,他也不敢太过管束杨延嗣。毕竟,在杨业眼里,杨延嗣可是杨府未来的大进士,凡是阻挡在杨延嗣考取进士道路上的人,都必须承担杨业滔天怒火。

杨延嗣暗中使了个颜色,聪明的初醒姑娘立马会意,带着牛头和如梦迅速的消失在了顾无言眼前。

杨延嗣领着顾无言这个狗皮膏药,在汴京城里开始闲逛。

关于太学考核,杨延嗣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比如说棋艺考核,他现在连个棋盘都没有……

带着顾无言在街面上闲逛,什么棋盘、古琴、胡琴等等一些凡是跟太学考核项目有关的东西,他统统买下。

为了不让顾无言这个狗皮膏药闲着,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挂在了顾无言身上。

顾无言也看出了杨延嗣觉得他不爽,在杨延嗣开口要买下一副破旧的马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七少爷……这东西家里多的是,而且都比这好。咱们就不用再买了吧?”

见顾无言偌大的汉子,一脸幽怨的表情。杨延嗣决定放过他了。

“好吧!那你把东西送回去,我去再请教一会儿棋艺后,立马回去。”

“七少爷,这……”

顾无言害怕杨延嗣不守承诺,一脸为难。

杨延嗣脸色一黑,问卖马鞍的,“这个马鞍,来个十副我瞧瞧!”

顾无言心头赫然,赶忙道:“属下告退!七少爷您可一定要按时回来。”

顾无言一走,摊上的小贩呲着牙,乐呵呵的问杨延嗣,“这位贵人,您看,这十副马鞍,给您送到府上去?”

杨延嗣咧嘴一笑,“难道你不认识本少爷?”

小贩愕然,“敢问?”

杨延嗣一副跋扈的模样,“本少爷乃是当朝太师家的公子,姓潘名豹。本少爷买东西,从来都不给钱的。你还敢送吗?”

“额!”

小贩一脸愕然,看着杨延嗣扬长而去。

杨延嗣依约到御街旁小楼的时候,初醒和牛头三人已经在等候了。

三层小楼以后是开娱乐场所的,所以在房契上,杨延嗣不敢落上自己的大名,若是被老杨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

因此,在杨延嗣带着顾无言闲逛的时候,牛头三人已经去牙行做了房屋转让手续。屋主正是牛头。

四人站在三层小楼前,一阵感慨。

如梦和初醒觉得,以后她们姐妹们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可以放心安顿下来了。

牛头觉得,少爷能够瞒着老杨,置办出这么一套产业,真是了不起。

杨延嗣觉得,他保护杨家的万里长征之路,终于开启了第一步。

进入小楼内,杨延嗣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规划小楼里面的设计和摆设。

小楼一层,设置为大厅,在大厅中间,设置了一座高台,是专门用来表演用的。在高台四周,设置了一些雅座,专门供人听曲儿,听评书用的。

二楼设置为雅阁,专门供人谈事,饮食所用。

三楼设置为厢房,也是以后青楼的场所。

除了大致装修外,一应摆设和细装修,杨延嗣都打算自己动手设计。

商量完了一切,如梦去破屋里接过了自己的姐妹们,把她们安置在了三层小楼后面的院子里。

三层小楼后面的院子,明显是供主人休息所用。虽说年久失修,但是勉强能用。

在院子中间,初醒带着一众姐妹摆到在杨延嗣脚下。

“多谢公子搭救!”

杨延嗣略微点头,“你们一众女子,守着这么一大片产业,难免遭人窥视。我把牛头留下保护你们。”

初醒盈盈下拜,“公子仁厚!”

杨延嗣继续道:“大致上修缮和装修,先按照我们谈好的先行动工。剩下的具体细节,和内部的一些设计。我会送具体图纸过来的。”

“谨遵公子吩咐!”

“别叫公子了!以后叫少爷!你们一群莺莺燕燕的,齐声叫我少爷,我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是!少爷!”

临别之际,杨延嗣走出了门口,又转过了头,烦恼道:“这么大一片家业交给你们,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初醒,你跟本少爷回府上,做个人质。”

一瞬间,众女又开始破口大骂。

如梦首当其冲,“你个登徒子,还敢说不是垂涎初醒妹妹的美色。”

杨延嗣义正言辞道:“你们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初醒却并没有反对,在安慰了众多姐妹们以后,跟在杨延嗣身后出了门。

二人站在门口,初醒望着三层小楼,问杨延嗣,“少爷,以后这里修缮好了,您打算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杨延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了一句。

“就叫……长乐坊!”

第0029章 考核临近

杨延嗣带着初醒回到杨府别院,在顾无言惊愕的眼神中进入了小楼。

小楼上下两层,平日里杨延嗣住在二楼阁楼里。阿七丫头从小一直陪在杨延嗣身边,死活不肯去住楼下的厢房,因此,杨延嗣只能在阁楼里给她搭了一个小床。

初醒却不一样,杨延嗣带着初醒回来,还真的不是贪图她的美色。只是觉得初醒应该是大家闺秀,略懂棋艺和琴艺。

杨延嗣带她回来方便请教。

阿七见到初醒,瞬间有炸毛的趋势,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地位可能受到威胁。

“少爷,她……是谁?”

杨延嗣从柜子里取被褥,随口回答,“你家少爷我抓回来的先生,负责培训我棋艺和琴艺的。”

阿七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略微点了点小脑袋,主动开始帮杨延嗣找被褥。

取齐了一套被褥,递给初醒。

“你的房间在楼下,阿七会带你过去。”

初醒点了点头,脚下却并没有动,嘴唇轻启,“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杨延嗣一愣,点头道:“问吧!”

初醒问道:“今日在破屋,你是怎么发现涟漪并不能做主的?”

杨延嗣愕然,“这也算问题?”

见初醒也一脸愕然,摇头笑道:“首先,门口守着的两个女子戒心很重。这说明她们是长期在保护某个人。现在想来,那个人就是你。其次,在我进入到屋内后,两个戒心很重的女子,却并没有护卫在那位叫涟漪的女子身边。还有,她们眼神不断往屏风后面张望……这些都是破绽。”

初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阿七带领下下了小楼。

杨延嗣摇头一笑,对他来说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在初醒眼里居然这么重要。

接下来两日,初醒在杨府别院里安顿了下来。

她清楚的感觉到,这里没有太明显大户人家的等级森严的气势。

主仆们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年龄幼小的丫鬟,可以把树上的毛毛虫悄悄的放在少爷脖颈上,换来的也只是呵斥两声。

雄壮的家丁,每天早上都会手持着一根木棍,追着主人练武。

楼下隔壁厢房里,明显躺着一个受伤的仆人,作为少爷的杨延嗣每天却能亲自去为他喂饭、熬药。

初醒感觉,在这里,她的心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杨延嗣果然说话算话,他对自己的美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每天抓着她切磋棋艺。

在她眼里,杨延嗣的棋艺时高时低,高时,往往前半局就能把自己逼入死局;低时,总是犯一些低级错误,而且输的很难看。

两日下来,两个人下了有十几盘,初醒仍旧摸不清杨延嗣棋力高低。

除此之外,最让她觉得惊叹的就是杨延嗣的画技。

完全是一种全新的画技,却能把看到的和想到的画的栩栩如生,非常逼真。

初醒还从未见识过这种画技。

此间,初醒也见过如梦。昨日牛头回来的时候,带着如梦一起。

据如梦所属,姐妹们在长乐坊内生活的很愉快,户籍也办下来了,都落在了牛头家的户口本上。

长乐坊也开始大兴土木的装修,银钱哗哗的往外流。

“牛头,本少爷跟你有仇?”

杨延嗣盯着牛头一脸怒气。

牛头憨厚的挠挠脑袋,“少爷,我跟你没仇啊?”

杨延嗣指着歪歪扭扭的账本,咆哮道:“这才两天,一千两黄金就没了?你们是在吃钱呢?”

牛头为难的支支吾吾道:“我又不识字,这账本都是如梦姑娘记的,兴许没那么多。”

杨延嗣当即叫来了如梦,经过和如梦仔细核对后,才知道自己冤枉了牛头。

杨延嗣对长乐坊要求高,所用到的一些木料和石材都必须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而且,石材和木料上雕刻的精细花纹,都必须有高级的木匠才能雕刻出来。

当然了,这其中还包括了购买长乐坊所用的七百两黄金。

仔细算下来,在如梦精打细算下,不仅没有出现贪墨的问题,反而还节俭了不少。

又核算了一下他设计的桌椅板凳,以及内部装修价格,一整套下来,居然还得一千多两黄金。

杨延嗣总算体会了那句,‘京城居,大不易’,这句话的含义。

打发了牛头和如梦以后,杨延嗣躺在软塌上哀嚎。

“为什么我这么穷?我可能是一个假的穿越者。”

杨延嗣哀嚎了没多久,阿七和初醒二人一起上了小楼。

“少爷,时辰快到了,咱们也该出发了,不然赶不上太学考核了。老爷一早就派人驾着马车在门口候着呢!”

杨延嗣猛然坐起身,他才想到,今日下午,正是他迎接太学第一项考核的时候。

在阿七和初醒打扮下,杨延嗣穿了一身锦缎襦袍,腰间束了一根翠玉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长靴,头顶带着一顶玉冠,手持着一柄折扇。

折扇上书着一个大字。

爷!

杨延嗣在铜镜前,仔细打量自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难怪古代的读书人,勾搭大家闺秀的时候,一勾一个准。不得不承认,读书人的打扮,就如同后世的军装一样,在人眼里有特殊的魅力。

在阿七和初醒愕然的眼神中,杨延嗣下了小楼,登上了老杨为他准备好的马车。

“少爷,等等我!”

阿七见杨延嗣已经蹬车了,在后面蹦蹦跳跳的叫道。

杨延嗣示意驾车的顾无言等了一会儿,才接上了阿七和初醒,三人坐在马车里,一路向汴京城行去。

一路上,马车并无阻拦,开到了太学门前。

太学门口,早已人声鼎沸。

太学两旁的青楼里,一个个姑娘们都探出头来,瞧太学门口的俊俏公子们。

杨延嗣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历朝历代的皇帝们,都喜欢把学校开在青楼妓院旁边,难道是鼓励学子们读书之余,去爽爽?

马车艰难的穿过人群,人群中的叫嚷声也穿入到了马车内。

听到马车外的叫嚷声,杨延嗣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第0030章 杨家七子(求收藏!!)

“要我说,一个丘八而已,乖乖在家带着混吃等死多好,偏偏跑太学来搅风搅雨……”

“嘿嘿,你不懂,丘八想翻身,想混到咱们读书人队伍里来。”

“就凭他,也配。我看他是不自量力,纯粹是来找羞辱。丢人骚性!”

“你急啥,丢人丢的也是杨家的人,又不是你家的。我只是好奇,一旦杨七郎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会不会恼羞成怒,发飙呢?”

“哈哈哈……”

……

杨延嗣心里清楚,他参与太学考核,肯定有很多人不看好他。只是他没想到,读书人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甚至可以说,读书人从心底深处在抵触他,并且在等着看他笑话。

从太学门口人山人海的场面不难看出,此事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在他被挫败后,搞臭他的名声,让他在开封城内无立足之地。

若是只针对他也就罢了,但他从中看到了一些在针对杨家的影子。

宋初,弃武从文的例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说近的。当朝太师潘仁美,武将出身,甚至现在身上还兼职着武将职位,但他却在文官队伍里混的如鱼得水。

由此可见,文官队伍并不排斥将门出身的人来投靠自己。

偏生到了自己身上,这件事就行不通了。

要说这中间没有什么猫腻,杨延嗣打死都不信。

马车行进到太学门口,在太学门口竖立的牌楼下停下。

“七少爷,到了。”

杨延嗣掀开幕帘,六道身影出现在马车前,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为首的是一个沉稳的汉子,一身儒装,却难掩身上行伍之气,浓眉大眼的,英武不凡。

见到杨延嗣从马车里出来,汉子乐呵呵一笑,“七郎,哥哥们昨夜就被爹爹从军营里召回来了,今日特来为你打气。”

伺候在杨延嗣身边的阿七,乖巧的向汉子施礼。

“大少爷!”

阿七一开口,杨延嗣也搞清了眼前除了杨延昭以外,剩余五人的身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兄弟齐聚一堂。

大郎杨延平,一个很纯粹的军人,性情直爽,冲着阿七挥了挥手,就上前拍着杨延嗣肩膀。

“七弟,咱家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你可要努力。”

和杨延平打过招呼后,二郎杨延定接替了杨延平的位置。杨延定是个壮汉,浑身肌肉凝实,说话瓮声翁气的。

杨延定性格开朗,走到杨延嗣身前,给了他一个熊抱,而后哈哈大笑,“七弟,这半个多月不见,长高了一些,浑身的气势也更像是一个读书人了。你努力读书,建功立业,征战沙场的事,交给哥哥们了。”

三郎杨延光和杨延平体形很相似,也是浓眉大眼的,身上却多了几分贵气。

“老七,好好读书。谁要欺负你,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揍他。”

四郎杨延辉,面容俊秀,比杨延嗣更像是一个书生。单从容貌上,很难相信他是一个武将。

在杨家一众兄弟中,最有读书天分的就是他。

可惜,他从小对读书兴趣不大,即便是看书,也是看一些兵书。

“七郎,四哥我这辈子不可能成为一个读书人了。爹的这点希望就指望你了。有什么需要,差人跟你嫂子说一声。”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大概说的就是杨延辉,难怪辽国的铁镜公主对他如此倾心。

五郎杨延德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耿直的性子从他说的话就不难看出。

“七弟,汴京城的人都等着看咱家笑话呢!你可别给咱家丢人。不然五哥饶不了你。”

杨延昭还在玩闹的年纪,早就去逗弄阿七了,没时间教育叮嘱杨延嗣。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老杨家基因确实强大。一字排开七个兄弟,一个比一个帅气。惹得四周前来观战的清倌人、伶人、花魁、千金小姐等等纷纷瞩目。

嗯?!

在杨延嗣心里,他觉得他可能是最帅的一个。

哥哥们说话虽然不客气,但杨延嗣却从几位哥哥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切之意。

久违的亲情温暖着杨延嗣的心扉。

“几位哥哥的叮嘱,七郎记下了。一会儿进去,定当杀的他们丢盔弃甲。”

“大言不惭!”

周遭其他前来观战的公子、少爷、书生、士子们听到杨延嗣的话,愤愤不平。

杨延嗣懒得理会他们,大手挥动,“进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马车进不了太学,所以杨延嗣一行人只能步行进入太学。

一条直道,从太学门口,直通太学正中的大殿。

两边石雕耸立,一个个皆是历朝历代的大儒。

这些雕像周遭却没有说明书一类的东西。

对于历史上这些有名的大儒,每一个读书人都能清楚的说出他们的过往。

在太学大殿正门口,搭着一座高台。

高台四周守卫着兵卒,一个个达官贵人们坐在高台上,正在攀谈。时不时对着坐在高台另一边的杨业指指点点的。

杨业能够清楚的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浓浓的嘲讽之意。

他也没料到,仅仅是自家娃娃进个太学而已,居然弄出这么大阵仗。

杨业心里也清楚,太学弄出这么大阵仗,肯定来者不善。有九成几率他今天要丢人。

所以,在来的时候,杨业果断拒绝了佘赛花陪同的要求。

事实上杨业也可以不来,但他还是来了。

他的政治头脑或许不过硬,但是他的父爱之心却促使着他来到了这里。

纵然是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他也愿意陪着杨延嗣一起承担。

然而,当杨业见到杨延嗣逗弄着自家丫鬟,悠哉悠哉进来的时候。他脸色黑了。

臭小子!这都什么时候,还没点正行的。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

太学内的博士,眼睛也尖,见到了杨延嗣后,赶忙迎了上去。

“杨公子到了啊!这边请!”

迎接杨延嗣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官服,应该是正六品的太学博士。

太学果然大手笔!

“受之有愧!我杨延嗣一介草民而已,怎么能劳烦一位太学博士为我引路?”

第0031章 对弈

“小事而已……小事而已……”

太学博士嘴上说着小事,心里却清楚的很。在旁人眼里,他是清贵的文化人。在太学祭酒王钦眼里,他只不过是小卒而已。

看似有些小题大做,其实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清楚的记得,昨日,王钦亲自把他请到房里,命令他一定要招呼好杨延嗣,切不可让杨延嗣临场逃脱。

杨延嗣不明白太学博士心中所想,在太学博士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四面敞开的殿前。

殿内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子玉盒摆放在两侧,除此之外,就是两个蒲团。

伺候的人有四个,两个是负责给棋手们端茶递水的,还有两个是负责讲棋的。

除此之外,大殿里别无它物,也别无他人。

“请杨公子在殿内稍后。今日还有贵人前来,待到贵人来了以后,就可以开始考核了。”

杨延嗣点头,踱步向殿内走去。

杨延平和阿七等人想进去,却被太学博士拦下了。

三郎杨延光和五郎杨延辉左右站在太学博士两侧,虎目一瞪,差点把太学博士吓得瘫坐在地上。

杨延嗣为他解围道:“几位哥哥,下棋讲究的是静。你们去外面观战吧。”

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事情,太学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专门在正殿前设立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专门供达官贵人们观棋。

杨家一众兄弟也是明事理的人,勉励了几句,带着阿七和初醒离开了。

阿七没心没肺的,听到外面有好吃的,就催促着杨延昭赶快带她去。把自家的少爷完全抛在了脑后。

唯有初醒一脸担忧的叮嘱了杨延嗣一句。

“公子一定要谨慎。”

众人一走,杨延嗣在大殿里踱步,四处观看。

走闷了,就端坐在了蒲团上,等候开始。

汤茶续了三杯,杨延嗣实在喝不下去了,只能吩咐伺候的仆人给他换上了凉白开。

又过了一刻钟,杨延嗣正在用凉白开冲刷口中的汤茶味时,听到了外面声势浩大的参拜声。

“臣等,参见八王爷!”

想来,太学博士口中的贵人,应该就是八王爷赵德芳。既然赵德芳到了,杨延嗣觉得,棋局应该也快开始了。

果然,少顷之后,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摇晃着折扇进入到殿内。

杨延嗣想要施礼,却见人家似乎没有多少等他施礼的意思,噗通一声坐在了杨延嗣对面。

“太学博士刘辛!”

杨延嗣收回了打算施礼的双手,懒洋洋瘫坐在刘辛对面,“不过是一场考核而已,上来就是太学博士,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吧?”

刘辛皱眉,冷哼一声,“既然你想要挑战太学,就必须付出代价。”

“挑战太学?”杨延嗣摇头一笑,他从未有挑战太学的意思,太学博士对自己敌意深深,这里面要是没有王钦从中作梗才怪。

一时间,二人面对面坐着,却相顾无言。

一位宦官在此事,匆匆进入到殿内,朗声道。

“八王爷抽签,由杨延嗣执黑子先行!太学博士刘辛执白子。”

……

正殿前。

众人盯着面前庞大的棋局,等待着棋局开启。

突然,一位侍者匆匆赶来,把一个小纸条递给了讲棋的人。

众人们拭目以待。

王钦伺候在八贤王赵德芳身旁,盯着坐在旁边的杨业,一脸嘲讽。

所有人,都在等待看杨业父子的笑话。

在场的,或许只有初醒一人,觉得杨延嗣有赢的可能性。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见识过杨延嗣棋力的人。

吧嗒!

一颗黑子,被侍女用撑杆架在了巨大的棋盘上。

此子一落,场中一片哗然。

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好棋好棋!当真是好棋。”王钦放肆大笑,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幸灾乐祸。

士子、书生、太学子、达官贵人们,凡是懂棋局的,无不哄堂大笑,张开讥讽。

见众人笑的开心,杨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望向家里唯一懂棋的杨延辉。

杨延辉苦笑了一声,“爹,七弟这第一手,落在了星位上……”

剩下的话杨延辉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杨业也能够从他表情里猜到些什么。

“唉!或许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此事……希望七郎经此一役,不要一蹶不振才好。”

就连对杨延嗣抱有一丝信心的初醒也搞不懂了。杨延嗣这一手棋,她从未见过。

事实上,在场的有人能见过就怪了。

杨延嗣棋手下星位,又叫星定式,是二十世纪的围棋大师吴清源创出的。在场的人不可能见过。

短暂之间,已经双方互相落了十几子左右了。

在所有人眼里,这一场闹剧已经结束了。

“这完全是在自杀啊!”

八王爷望着巨形棋盘,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王钦一边恭维着八王爷赵德芳,一边挖苦杨业,“杨将军,这一手完全是死棋啊!你们家七郎,这也敢下……不知道杨将军在对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干?”

“你!”杨业气的脸色涨红。

赵德芳实在看不下去老实人受欺负,帮腔道:“王祭酒……太过了,你让一个精研棋局的太学博士去跟杨七郎对阵。有些欺负人了。”

“下官知错了……”

嘴上很谦逊,可是他眼角的笑意却瞒不了人。

正殿前,一众书生学子们纷纷摇头,有的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场太学用来折辱杨家的闹剧。因为,在还未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可以肯定,杨延嗣必输无疑。

“太学当真是不要脸,七郎才刚刚学习棋艺,怎么可能是一个太学博士的对手。”

杨延德性格耿直,最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事,特别是周遭人嘲笑的目光,让他很恼怒。

王钦嘿嘿一笑,“杨五郎,话可不能乱说。陛下下旨,让太学设置考核,可却没有明确规定,不让太学博士亲自参与。”

“你!”

杨业拦下杨延德,沉声道:“够了!不得无礼。”

王钦志得意满,“杨将军,今年不成,明年可以再来。本官可以为你家七郎大开方面之门……哈哈哈……”

没心没肺的阿七也感受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把一块糕点藏进怀里,弱弱的问初醒。

“初醒姐姐……少爷……要输了吗?”

初醒神色黯淡的盯着棋局,略微点了点头。

只是,头点了一半,猛然僵住了,嘴唇轻启,惊愕道:“难说……”

第0032章 吊打(求收藏!)

“这……”

凡是注意棋局的人,在这一刻都愣住了。

看了半场,杨延嗣均在略施,可是突然之间一子落下,整座棋盘像是活了一样,原本看着已经是死棋的棋子,在这一刻仿佛全活了。

“匪夷所思啊!”赵德芳感叹。

王钦目瞪口呆,“这……这不可能!”

余下的达官贵人、公子、少爷、士子们也一脸难以置信。

“局势突变……不应该啊!明明一直都处在劣势,怎么会突然翻版……”

准备离场的太学子们愣在原地挪不开脚,紧紧盯着棋局,生怕错过一步。

杨业茫然,问杨延辉,“四郎……这……出什么事了?”

杨延辉目光盯着棋盘,一眨不眨,“翻盘了……”

“翻盘了?”杨业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延平几个不懂棋局的,也一脸蒙蔽。

唯有调皮捣蛋的杨延昭反应快,脸色喜色难掩,激动道:“爹!七弟可能赢了!”

杨业闻言,大喜。

棋局他不懂,但是反败为胜这种事,他经常干。

“好小子,真给老子长脸。”

杨延辉摇头,“现在言胜还为时过早,且在看下去!”

这一下,让杨业激动的心情又一下悬起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棋局。

此刻,他们已经忘了,刚才他们还在嘲笑杨延嗣不学无术,跑到太学里来闹笑话的事。

棋子在一颗一颗落下,上千人的观棋场却静的出奇。

聪明的学子,已经吩咐家丁仆人,当场开始记录棋盘上的棋子位置,准备拿回家好好研究了。

正殿外静的出奇,殿内也静的出奇。

原本风轻云淡的刘辛,此刻头上不满了细汗。手捏着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杨延嗣坐在他对面,吩咐着仆人给他捶腿揉肩,嘴里不停嘟囔。

“快下啊!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他不喜欢跪坐的姿势,坐久了,身体都快僵硬了。

刘辛落子。

杨延嗣嘴角一勾,“这里你都敢下!我吃!”

杨延嗣黑子一落,吃掉了刘辛一颗白子。

刘辛不甘,思量再三之后,继续落子。

杨延嗣喝了一口凉白开,黑子落下。

“我再吃!”

短短一刻钟,刘辛已经开始挥汗如雨了。

“为什么会这样?”刘辛已经开始有些崩溃了。

明明从开局的时候,他就占尽先机,怎么会弄到现在如此被动,连棋子都不敢再落了。

“为什么你会赢?为什么?”刘辛捏着棋子,瞪着眼睛问杨延嗣。

他知道自己轻敌了,可是纵然他轻敌,也不会输的这么惨,到现在他都不敢落子。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僵尸流吗?”

刘辛茫然摇头。

杨延嗣继续发问,“你知道什么叫星定式吗?”

刘辛依然摇头。

杨延嗣一脸嫌弃,“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赢我?”

“我……”刘辛愕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沉默了良久,刘辛扔下了手中的棋子,痛苦的闭上双眼。

“我输了!”

杨延嗣淡然一笑,起身,对着刘辛施礼,然后大步离去。

“等等!”

杨延嗣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响起了刘辛的声音。

“我……可不可以向你请教僵……僵尸流?”

杨延嗣脚下一顿,想了一下,回答道:“可以!”

刘辛一脸激动,对着杨延嗣的背影,躬身执弟子礼。

场中伺候的四位仆人,已经傻眼了。

在他们眼里,平日高高在上的太学博士,今日,居然对一个弱冠之龄的少年,行弟子礼。

杨延嗣出现在正殿外的时候,发现场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什么情况?”

意料中的众人目瞪口呆的场面有,但是想象中万人拥戴的场面却没有。

良久,赵德芳开口打破了静悄悄的局面。

“虎父无犬子,想不到杨爱卿家的七郎,居然拥有这般鬼神莫测的棋艺。”

达官贵人们此刻,也顺着赵德芳的话,开始恭维杨业。

老杨在众人恭维下,满面喜色。

这可远比赢一场大战,还让他开心。

太学内的学子们,神色复杂的看着杨延嗣,眼中有敬佩,也有恼怒。

敬佩的是,杨延嗣以弱冠之龄,打败了仅次于国手的太学博士刘辛。恼怒的是,原本今日设计打脸杨家的场面,变成了被杨家打脸。

王钦望着志得意满的杨业,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涨。

“杨将军,令郎才胜了一项而已,后面还有八项等着他。”

王钦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杨业是个厚道人,并没有因为王钦之前的冷嘲热讽反击他,而是满脸笑容道:“王祭酒,犬子能赢今天这一场,杨业心里已经很开怀了。”

杨业说的是大实话,仅仅一场,半个时辰的棋艺对决,对他来说却比百战沙场还累。再来这么几下,杨业不知道他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了。

然而,杨业的大实话,在王钦眼里,却成了讽刺。

这让心高气傲的王钦怎么受得了。

“三日之后,考核第二项,画艺!”

留下了这句话,王钦辞别了赵德芳,扬长而去。

回到殿内,王钦就冲着刘辛发脾气。

“刘大人,你好歹也是太学棋艺博士,怎么能输给一个无耻稚子?”

刘辛皱眉,“王大人慎言。棋艺一道,有高有低,有胜有输很正常。况且,辛已拜师杨延嗣学习棋艺。”

“你一个太学博士,怎么能拜一个稚子为师?这个官你还想不想当了?”

刘辛冷哼一声,“本官这个太学博士,是沈相公亲自考核,陛下亲自任命的。还轮不到你来说教。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以为我会帮你去欺负一个后辈?告辞!”

在王钦愤怒的咆哮声中,刘辛扬长而去。

和王钦相比,刘辛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就是刘辛的信仰,他才不会在乎什么年龄。

痴迷棋艺的他,在见识到了杨延嗣僵尸流的厉害后,已经决定了非要学到手不可。

此刻的杨延嗣,在兄弟们众星捧月下,浩浩荡荡的出了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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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3章 呼延赞

天波杨府。

夜晚,杨府内灯火通明,大摆宴席,大宴宾客。整个杨府都喜气洋洋的,远比杨业大胜而归还开心。

老杨坐在太师椅上,满面红光,杯盏交错,来者不拒。

在老杨身边,坐着一个美髯大汉,满脸胡须,笑起来声若洪钟,手里抓着一个酒坛子,跟老杨一起大口灌酒。

美髯大汉身边,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不停的冲着杨延嗣所在的方向瞅。

佘赛花冲着娇俏的女子使了个颜色,娇俏的女子窃喜,离开了美髯大汉,快速跑到杨延嗣身边。

“七郎哥哥,你真厉害,连太学博士都能打败!”

按理说,被小迷妹崇拜,杨延嗣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

仅仅一个下午,杨延嗣打败太学博士的名头就传的汴京城人人皆知。

可以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老杨宴请宾客,大肆庆祝,请帖撒出去,来的人虽多,却真的算不得什么有头有脸的。

大多都是家里的小辈,上门说一句吉利话,送上一些文房四宝一类的东西,然后就在杨延嗣哥哥们陪同下,去吃酒了。

满打满算有分量的就两个人,陪同在老杨身边的美髯大汉,马军都指挥使呼延赞,和老杨是老交情。

除此之外,剩下的一个有分量的,就是八王爷的义妹,柴银屏柴郡主。而且,人家还是冲着杨延昭来的。

杨延嗣完全没有战胜太学博士的喜悦,他在深深的为老杨担忧。

老杨啊!瞧瞧你这官是怎么当的,连点朋友都交不到!

杨延嗣担忧,其他人却不担忧,特别是杨延昭。

对于杨延昭和柴郡主二人小心翼翼的眉目传情,杨延嗣真的不忍心上去打断。

可是,杨延嗣真的不想让杨家,距离柴郡主这个危险品太近。

眼见杨延嗣盯着自己,杨延昭想到了杨延嗣曾经的叮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七弟,有些事情,为兄也控制不了。”

杨延嗣心里有深深的挫败感,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谈个自由恋爱,还被自己棒打鸳鸯。杨延昭确实挺憋屈的。

杨延嗣也有些于心不忍。

或许,只接近一个柴银屏的话,自己应该能应付过来……

“六哥,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杨延昭低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见不到的时候老想她。见到了她,就想跟她说话。”

杨延嗣沉默了,他承认之前判断或许有些失误。杨延昭已经对柴郡主产生了爱慕之意,而不仅仅是喜欢。

“我可以承认你们在一起,也可以帮你们在一起。但是,你应该明白,居然你决定跟柴郡主在一起。那么,为了这个家,你就应该做出一些牺牲。”

杨延昭猛然抬头,“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牺牲我都愿意。”

年轻人总是盲目的,冲动的。为了心中那一点爱慕之情,什么诺言都敢许。

“两条路!要么,先弄一个官身,只要不去火山军就好;要么,你就当一个纨绔子弟。”

八千火山军,是杨业手下的亲军,对杨业忠心耿耿的。杨家兄弟要出仕,杨业都会把他们安排在火山军当中。

杨延昭一愣,“爹会同意吗?”

老杨望子成龙,恨不得所有的儿子都跟他一样厉害,甚至比他更厉害。要是让他知道家里要出一个纨绔子弟,估计杀威棒立马就下来了。

而且还是吊起来打的那种!

杨延嗣沉吟,“此事我会帮你想办法,到时候帮你弄一个文官的官身。”

杨延昭板着稚嫩的脸颊,向杨延嗣施礼,“那就有劳七弟了。”

整个大宋都没人知道,一个未来的大元帅,就这么轻易的被杨延昭忽悠瘸了。

大宋少了一个能打的将军会如何,这么问题不在杨延嗣考虑范围之内。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一家人平平安安,富贵万年。

得到了杨延嗣许诺,杨延昭再次看向柴郡主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偷偷摸摸了,反而变得光明正大。

呼延赤金在杨延嗣身旁抓耳挠腮的,完全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在她印象里,将门出的子嗣,就应该子承父业去打仗才对。为何七郎哥哥会劝解六郎哥哥去当文官呢?想不通!

她更想不通,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站在杨延嗣旁边,杨延嗣为何不搭理她。

“七郎哥哥……”

呼延赤金呼唤了好一会儿,杨延嗣才开口搭理她。

“你喜欢我?”

杨延嗣直言不讳,却把呼延赤金弄了个大红脸。

“没……没有……”

杨延嗣点了点头,“没有就好!我们还小,长大了你再喜欢我也不迟。”

“呸!鬼才喜欢你。”

呼延赤金虽说将门出身,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羞涩小姑娘,完全跟不上厚脸皮的杨延嗣节奏。

呼延赤金啐了杨延嗣一口,羞涩着脸跑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杨府上的宴席也散了。

一众宾客在家丁和仆人们陪伴下,赶回府去了。

开封府虽说有宵禁,但是对这一群将门出身的家伙,作用不太大。

巡街的军卒,大多都跟他们沾一点关系,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回到呼延府上,呼延赤金就缠着呼延赞问东问西。

“爹爹,今日七郎哥哥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孩儿听不懂,您给我讲讲……”

为了能跟杨延嗣更加亲近,为了能跟杨延嗣有共同的话题聊,呼延赤金回到家里就开始求教。

“哈哈哈……七郎一个娃娃,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话,居然让你听不懂。若是一些‘子曰’一类的话,那你应该去请教先生。爹也不懂!”

“爹……”

呼延赤金撒娇,“七郎哥哥才不会那么没趣,他说……”

呼延赤金一口气把杨延嗣今天晚上在宴席上和杨延昭的对话,全部都讲给了呼延赞。

呼延赞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杨家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娃娃。以后得让你哥哥们多跟他亲近亲近。”

呼延赞和杨业不同,他久居京师,多少了解一些文官们的手段,略有一些政治头脑。因此,他能够从杨延嗣和杨延昭对话中,分析出杨延嗣的政治头脑。

第0034章 太学要请老怪物?

杨延嗣不喜欢住在天波杨府,府上的大小家丁仆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他很不习惯。

更重要的是,今日一早,前来杨府向杨延嗣讨教棋艺的人络绎不绝。

仅仅在杨府住了一晚上,杨延嗣就以要静心备考画艺,匆匆离开了。

驾着马车,一路匆匆赶回杨府别院。

在别院门口,被人拦住了。

一个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的汉子;一个布衣中年汉子,夹着一个棋盘。

布衣中年,杨延嗣认识,正是昨日和他对弈的太学博士刘辛。而这个豹头环眼的汉子,杨延嗣却感觉到陌生。

“世兄!”

豹头环眼的汉子向杨延嗣施礼,口称世兄。这让杨延嗣有些抓瞎。

一个大汉,叫一个少年世兄……

这合适吗?我有那么老吗?

“你是?”杨延嗣疑惑。

豹头环眼的汉子瞪着眼,难以置信,“世兄,我呼延达!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呢!你忘了!”

“呼延达?!”

杨延嗣仔细一想,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呼延赞家的第二子。

“二郎啊!这么一大早在这里等我,有重要的事?”

呼延达嘿嘿一笑,“也没啥重要的,就是来找你玩耍。”

杨延嗣心思灵活,仔细一想,就想到了。

他昨夜和杨延昭的谈话,肯定被呼延赤金透露给呼延赞了。

对此,杨延嗣也没打算隐瞒。

呼延家算是杨家唯一的忠实盟友,能拉一把的时候,应该拉一把。

“刘辛见过先生!”

刘辛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把书读到骨子里的人。说难听的,就是腐儒。

站在杨延嗣眼前,规规矩矩的,很刻板。

杨延嗣表示不喜欢,不喜欢归不喜欢,他既然答应了教刘辛棋艺,就一定不会食言。

邀请呼延达和刘辛进了杨府别院。

一进别院,杨延嗣就傻眼了。

浑身包扎的跟木乃伊似的马面,躺在一张硬木板上,王进粗壮的大手,抓着木勺在给他喂饭,指头都快伸到马面嘴里了。

“初醒,你去帮帮他。”

杨延嗣实在不忍心看着马面在王进手下被折磨,赶紧让初醒解脱马面出地狱。

王进站在院中呵呵笑道:“七郎,你走的时候也不招呼一声,要不是我过来,马面兄弟恐怕都要被饿死了。”

杨延嗣一愣,“顾教头呢?”

王进摇头。

杨延嗣皱眉,他走的时候,拜托了顾无言照顾马面,才放心离开,没想到顾无言居然扔下马面不见踪影了。

回头一定教训他。

进了门,简单的安顿下以后,杨延嗣开始读书练字,把教授刘辛棋艺的事情扔给了初醒。

一个姑娘和自己对弈,这让刘辛感到意外,但却并不反感。

初醒和杨延嗣对弈了两日,多少也从杨延嗣手上学了一点技艺。

比如,大雪崩……

这个杨延嗣并没有使出的技艺,在初醒手上发挥出来,展现在了刘辛眼前。

近乎无解的大雪崩定式一出场,杀的刘辛丢盔弃甲。

刘辛根本没想到,他一个太学博士,接近国手的存在,不仅输给了杨延嗣,而且还输给了人家的侍女。

“多谢姑娘赐教!辛明日再来讨教。”

刘辛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

一个僵尸流还没搞明白,一个大雪崩定式又出现了。

两场对局,完全摧毁了刘辛心中的棋道。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所学的棋艺,是不是都是假的了……

杨延嗣瞅着初醒,摇头叹气,“下手这么狠……看把人都打击成什么样了?早知道就不教你了。”

初醒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杨延嗣一愣,摇头一笑。

难得从初醒身上见到一丝小女儿姿态,杨延嗣也狠不下心再去训斥他。

呼延达贯彻落实了他老子呼延赞下达给他的命令,寸步不离的亲近在杨延嗣左右。

“二郎,你究竟想干啥?求我办事的话,直说,没必要跟着我寸步不离的。跟个影子似的,瘆得慌。”

呼延达挠了挠头,“不干啥!就是跟你亲近亲近。”

杨延嗣叹了口气,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这样……楼下厢房里,有一位兄弟,身受重伤还未痊愈。你去跟他亲近亲近,陪他聊聊天。”

呼延达言听计从。下楼去找马面了。

呼延达跟马面似乎很投缘,他给马面讲他过往的英雄事迹,讲的很起劲。

马面听的也开心,难得有人给自己说话解闷,挺好。

解决了呼延达这个狗皮膏药,杨延嗣开始在小楼上读书练字。

初醒话不多,但很有眼力。她代替了阿七的工作,伺候在杨延嗣身边,为他磨墨。

红袖添香什么的,最有感觉了。

以往临帖一塌糊涂的杨延嗣,今天出奇的临出了一张还算能看的字。

“完美!也只有世上最美的美男子,才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杨延嗣在自恋,却逗笑了初醒。

“少爷,练字也是有技巧的。不能一味的用蛮力,应该多用手腕的巧劲。”

这是在变相的批评我?

杨延嗣脸色一黑,把写的字揉成一团。

“烦!不写了!”

杨延嗣烦躁的躺在院子里树荫下生闷气,赵普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小子,老夫到访,还不快快施礼。”

杨延嗣躺在软榻上,哼哼唧唧道:“赵大爷,小子烦着呢!您就别打趣了。反正杨府别院就这么大点地方,小子对您也放心。您想干嘛就干嘛,不要管我。”

赵普一愣,摇头道:“滋滋滋……这才赢了一场,就涨脾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官居一品了呢!”

杨延嗣挺身坐起,“赵大爷,小子真的很烦。太学祭酒王钦太狠了,第一场就派出一个太学博士来,以后还指不定派出什么怪物呢!”

别看杨延嗣表面上大大咧咧不在乎,实际上他心里很在乎输赢。准确的说,他不想看着老杨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之前在太学内,杨延嗣未翻盘之前,受到冷嘲热讽的事,嘴快的阿七已经告诉他了。

赵普点头,“你还别说,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

杨延嗣坐直了身体,追问,“您老又探听到了什么?”

赵普摇着头,“你这小嘴说的真准,为了对付你,王钦确实请出了一个老怪物……”

“谁?”

第0035章 两只狐狸

“石恪!”

简单的两个字,却挑起了杨延嗣神经。

北宋有名气的画师,大多都在赵光义继位的第二个年号开始成名。在此之前唯有一人独领风骚。

这个人就是石恪。

石恪此人性情古怪,赵匡胤当年为了招揽他,亲自受官,他都辞官不做,眼下居然能够被王钦请到。

“王钦何德何能,能够请动这位大佬?”

赵普闻言,秀之以鼻,“王钦算哪根葱,真正请动石恪的另有其人。至于是谁,老夫不会告诉你。”

也只要赵普这种大佬,才会把一个从四品的太学祭酒当成葱。

杨延嗣确实对能够请动石恪的人非常好奇,但是赵普明确表示守口如瓶,他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王钦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国朝有本事的画师不多,名气大的就石恪这么一位。石恪久居蜀中,一般不会出山,这一次被相国寺邀请前来绘佛像,才应邀前来。居然还让王钦给碰上了!”赵普感叹。

换做其他人,杨延嗣以素描出战,必定百战百胜。

可是,对战石恪,杨延嗣没多少信心。

石恪如今画艺纯熟,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再加上石恪颇负盛名,背后有一大群粉丝支持。杨延嗣想胜他,很难。

“老爷子,您觉得我对战石恪,胜算多少?”

赵普嫌弃的摇头,“就你?也配跟石恪比?石恪就算留一张白纸,也比你值钱。”

“那怎么办?”杨延嗣担忧。

赵普嘿嘿一笑,“老夫到有一个办法……”

杨延嗣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赵普老神在在,“如果老夫出面,以多年的声望为你作保,或许你还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杨延嗣闻言,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赵普还是要夺取素描的创造权。

罢了!为了赢一场,创造权给他就给他了。

之前,杨延嗣虽然答应了赵普。但是只是口头协议,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撕毁。

作为一个老江湖,赵普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此事坐实。

“只要能赢,您说什么都可以。”

赵普如同偷到鸡的老狐狸,笑的很奸猾。

“算你小子上道,老夫也不白拿你东西。给你指一条财路。”

杨延嗣一愣,旋即脱口而出,“赌博?有人已经开盘口了?”

“聪明的小子!”赵普点头道:“汴京城里有那么一位,亲自设下盘口。你小子的赔率是一赔三十。”

“一赔三十?”杨延嗣目瞪口呆。

这是对我多没信心啊!

“谁开的盘口?”

赵普淡然说道:“谁开的盘口你不用管,你就说要不要赌?”

杨延嗣果断开口,“赌,凭什么不赌,这简直就是在送钱。不要是傻子!”

一瞬间,杨延嗣斗志昂扬。

“就知道你小子上道,所以才跟你商量。”

杨延嗣笑道:“您说,咱们给石恪送点钱,让他假装输给我,你觉得他会不会答应?”

赵普鄙夷道:“想都别想,石恪那个老馆就是茅坑里的石头。陛下恩赐的官位都不要,会在乎你那点钱财?”

杨延嗣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没关系。

俗话说,有赌未必输。

对决画艺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谁也不能断定自己必赢。

虽然他没有石恪那么精湛的画技,但是他有超越石恪千年的知识。

决定了参与赌博,杨延嗣就开始筹措资金。

有人会觉得,干嘛为了一点钱财去赌博啊!去搞小发明经商多好,以后世的知识,一弄一大把。

杨延嗣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经商,想要赚大钱,盘子就得铺的大,背后的关系还得硬。此外,还得处理好很多复杂的关系,平衡各种利益。

以老杨现在的职位,以及老杨交往的人脉。

杨延嗣觉得,即便是他赚到钱,最后也会被人给收割了。很有可能连他的人头一起收割了。

这种赚钱方法也太耗费精神。

如果真的想用钱,还不如直接领着大军去掠夺来的畅快。

为了装修和重修长乐坊,杨延嗣手里的钱财基本上用出去了一大半,现在留在手里了,也就一千两黄金左右。

杨延嗣把魔爪伸向了阿七的体己钱。

阿七虽说是婢女,但是每个月佘赛花也会吩咐帐房为他开一份月例钱。

阿七基本上都攒着,从来没花过。

“阿七,少爷跟你商量个事……”

阿七埋头在吃从赵府带回来的好吃的。

“少爷你说……”

打一个小姑娘的体己钱,杨延嗣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个……少爷我听闻,你有一些体己钱……”

杨延嗣话说了一半,就看到阿七警惕的盯着自己。

“少爷!阿七没钱,钱都……钱都买好吃的了。”

一瞬间,杨延嗣就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少爷跟你开玩笑呢!别紧张,去玩吧!”

阿七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偷偷回到小楼里,数了数自己攒下来的几十两体己钱,悄悄的又换了一个地方藏起来。

杨延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女人啊!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啊!”

杨延嗣为钱发愁,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一位端庄的女子,在丫鬟家丁们簇拥下,进入到了杨府别院。

杨延嗣前去接待,见到人的时候,有些意外。

“曹家……姐姐,你怎么来了?”

望着眼前面带幕帘,眸如秋水的女子,杨延嗣说道。

曹琳摘下幕帘,娇笑道:“我怎么不能来,不欢迎吗?”

“岂敢!”杨延嗣请曹琳坐下,躬身施礼,“还未谢过曹家姐姐之前为我出谋划策之恩。”

曹琳掩嘴一笑,“一封书信而已,当不得七郎的谢意。七郎,从昨天午时以后,姐姐听你的名字,都快起茧子了。姐姐也是好奇,你究竟干了什么大事,让汴京城的人都惦记着你。”

杨延嗣摇头一笑,“那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赢了一场棋局而已。”

他不相信曹琳会不知道其中原委。因此对曹琳的恭维,杨延嗣不好坦然接受。

“姐姐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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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6章 谁是庄家?(求收藏!)

“没事就不能登门了?怎么感觉你不待见姐姐?”曹琳横了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嘿嘿一笑,“姐姐说笑了。我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地方。姐姐若是不嫌弃,长住都行。”

“长住……”曹琳有些愣,脸颊渐渐有些发红。

“额!”杨延嗣也觉得他话中有歧义,赶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曹琳这个大萝莉,长的蛮养眼的,长住也未必不可以。

猛然间,天空飘来一行字。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对此,杨延嗣秀之以鼻。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管得着我吗?

短暂过后,曹琳也冷静了下来,横了杨延嗣一眼。

“姐姐来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猛然之间名动京师,大家都想一睹你的风采。所以让我特地来请你。”

“大家是谁?”

曹琳咬牙切齿道:“姐姐的闺中密友……说,到底去不去!”

杨延嗣果断道:“去,为什么不去!只不过,你们就不怕,我下一场输了。到时候虽然也是名动京师,可那个时候就是臭名声了。”

曹琳伸出玉指,点在杨延嗣额头,“你啊你!油嘴滑舌的……”

见杨延嗣也不答话,直愣愣的盯着她。

曹琳小脸一红,飞快的收回玉指。

“总之,日子选好了,姐姐派人来通知你。我先走了……”

曹琳被杨延嗣逗弄的脸红了两次,心里有些慌张,准备离开。

“姐姐且慢,既然姐姐来了,七郎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答应。”

曹琳脚下一顿,头也不回,“说吧……”

“这个……”杨延嗣难以启齿,咬了咬牙,“姐姐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明日我让丫鬟给你送过来……”

曹琳话音落地,人已经出了别院大门。

门口守着的贴身婢女好奇的打量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脸为什么这么红?难道杨少爷给你吃什么好吃的了。”

“闭嘴!”曹琳横了贴身婢女一眼,婢女乖乖闭嘴。

曹琳匆匆上了马车,快速离开了杨府别院。

杨延嗣站在门口,盯着远去的马车,嘀咕了一句。

“我还没说借多少了……利息,还款日期都还没定!万一耍赖利滚利怎么办?”

杨延嗣觉得,曹琳手里估计没多少钱,所以对她并没有多少期待。

然而,当曹琳派遣管家和贴身婢女把钱送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五万贯!

折合成黄金的话,就是五千两。

比杨延嗣的身家还多一倍。

杨延嗣瞬间觉得自己好穷,连人家一个姑娘的体己钱都比不过。

抬着价值五千两黄金的白银箱子,背着自己一千两黄金,杨延嗣找到了赵普。

“一共六千两黄金,您老看着给下注吧!”

杨延嗣大气扔钱的动作,遭到了赵普的鄙夷。

“穷鬼,老夫都告诉你了。这次坐庄的人来头很大,赔得起。你怎么才押这么点……”

杨延嗣遭到一万点暴击。

吗德!赚私房钱这种事情又不能告诉杨业,一旦告诉了杨业,杨业肯定刨根问底。搞不好大家长的威风一摆,没收了他的钱财,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多嘴问一句,您老准备押多少?”

赵普淡淡的瞅了杨延嗣一眼,“黄金十万两!”

“噗!”杨延嗣喷血,“十万两黄金,赔三十倍的话,就是三百万两黄金。折合成白银,就是三千万两。我朝一年的税负也没这么多吧?你这,谁赔得起!”

赵普瞪着眼,“陪不陪得起,老夫心里比你更清楚。”

杨延嗣追问,“我特别想知道庄家是谁?居然这么有钱。”

赵普横了杨延嗣一眼,吐出了一个名字。

“魏王赵光美!”

杨延嗣果断摇头,“即便是魏王赵光美,未必也赔得起三千万两吧?再说了,以人家的身份,万一赖账了。你也拿他没办法吧?”

赵普冷哼一声,“这大宋朝,敢赖老夫账的还没出生呢!”

这一刻,赵普豪气冲天。

“小子还是不放心!”

赵普吹胡子瞪眼,“给你赚钱的机会你不要,作死!”

杨延嗣梗着脖子,说道:“我可是小虾米,你们这些大佬到时候万一开打了。随随便便就能夹死我。我可不愿意为了贪钱财,把命搭上。”

赵普冷着脸,“不愿意赚钱就滚!胆小如鼠,难堪大任。”

“激将法对我没用!”杨延嗣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老头,你说我到时候万一输了咋办?”

赵普怒了,“臭小子,你敢威胁老夫。老夫打死你!”

一老一少在赵普家宅院里,一追一逃的。

临末了,赵普喘着粗气说道:“臭小子,算老夫怕了你了。老夫为你作保,只要你赢了,该你的一份一定少不了。少一分,你从老夫府里随便拿。”

杨延嗣得到了赵普的承诺,喜滋滋的冲着气哼哼的赵普挥了挥手,然后潇洒的离开了。

杨延嗣从听到魏王赵光美的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此事绝对不只是简单的赌博那么简单。

其中有什么秘密,杨延嗣不想深究,他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

大佬之间的战斗,非他这种小虾米可以参与的。

人家瞪他一眼,就有无数人铺上来要了他的小命。

可以赚钱,麻烦又被赵普承担了。

杨延嗣心里很愉悦。

悠哉悠哉的回到杨府别院,开始准备考核前的突击训练。

一连两天,杨延嗣闭门不出,在房内写写画画,为了能够更好的应付画艺考核,他甚至制作了一个简单的铅笔。

一块墨锭,被他切割成针孔粗细,用两块特质的木头条夹在一起,然后用桃树上的自然胶粘合在一起。

铅笔的质量差,使用后的效果却很好。

仅仅用了一刻钟,杨延嗣就喜欢上了这种粗制滥造的铅笔。

为了让杨延嗣能全力赢得这一场考核。

赵普也算是下血本了,杨延嗣想要画板,他就从自己的棺材上扒下了一块金丝楠木,定制了一块画板。杨延嗣需要墨锭,他就果断贡献出了皇帝赐给他的贡墨。

三天已过,考核如期举行。

一大早,杨延嗣就带着楠木做成的画板,贡墨锭制作的铅笔,坐上赵普的软轿,进城了。

第0037章 仕女图

今日太学门口人声鼎沸,比之三天前胜过数倍。

杨延嗣参加太学考核的事情,在有心人口口相传之下,变成了挑衅太学。

许多年了,太学在百姓心中都是读书人的圣地,如今有人对圣地发起攻击,他们自然都要来瞧个热闹。

青楼里的红粉伶人,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一睹才子们相聚的机会,希望能够碰到一个知心的才子,上演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达官贵人们,心怀鬼胎,前来看笑话。

杨业降宋不过短短几年,却倍受皇帝宠信。然而,又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这是权贵们不可容忍的。他们迫切的希望看到杨业被人嘲笑,而后他们在杨业身后痛打落水狗。

当然了,也有很大一部分读书人,是冲着石恪来的,他们都是石恪的铁杆粉丝。

真正支持杨延嗣的人,寥寥无几。

或许只要那些闺房里的千金小姐们,突然听到杨延嗣的名字,想来见见这位搅动了汴京城风云的人。

总之,各方人马汇聚在太学门前,整个太学被围困的水泄不通。

太学似乎也乐的见到这种场面,为了能让更多人进去观战,他们大开方面之门,只要不是存心捣乱的,都有进会进入到太学。

为了能让更多人了解今日的盛况,原本特定于川水亭的比拼场地,挪移到了太学演武场。

太学演武场,是专门供皇帝前来巡查时候特设的,因此很大,大到能容纳上万人。

场面浩大,人声鼎沸。

杨延嗣在太学博士带领下,早早在场边等候。

少顷,王钦弓着腰,哈巴狗似的带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到场中。

“石老,今日观战人数颇多,因此场地也换到了演武场,还望您老包含?”

石恪对对决场地并无异议,画艺已经步入化境的他,胸中自有勾勒,根本不是区区环境所能影响的。

杨延嗣瞧见了石恪,石恪也瞧见了杨延嗣。

杨延嗣不敢托大,躬身施礼,“小子见过石老,能得到石老指点,是小子的荣幸!”

石恪摇了摇头,“老夫惭愧,临老了还要出来欺负你这个后辈……实在是纯属无奈。”

石恪有石恪的苦衷,杨延嗣不便多问,王钦也不希望他问下去,带着石恪走到了另一边,一张画桌前。

双方坐定,大佬们入场。

今日除了八贤王赵德芳以外,魏王赵光美也亲自驾临。

他不来不行,就在昨夜,由他做庄的赌坊,接到了一大笔赌注。

整整十一万两黄金,压的都是杨延嗣这个大冷门。

老赵家的人,论面子功夫,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片刻时间,就和周遭的达官贵人们打成了一团,一群人有说有笑,乐呵呵的。

“准备开始吧!”

家常唠完了,魏王赵光美下令开始。

“王爷,还有一位贵客未曾到场……”王钦说道。

魏王赵光美皱眉,“陛下也要来?”

王钦摇头,解释道:“不是陛下,是赵相公。”

提到赵普,赵光美一脸不满,“那个老家伙,他来做什么……”

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赵普才姗姗来迟。也不理会众人愤愤的目光,移步到杨延嗣身边。

“小子,老夫创出的画技虽然高明,但你也不能大意,需要认真对待。”

赵普此话一出,惊掉了在场一众人的下巴。

什么时候,赵普这个老匹夫也能创出画技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偏偏,杨延嗣似乎很赞同赵普的说法。

“小子知道了。”

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一片哗然。

万众瞩目下,赵普坐上了属于自己的高座。

赵光美咬牙切齿的瞪了赵普一眼,吩咐道:“开始吧!”

对决开始,杨延嗣快速架起了自己的画板,等候题目。

题目是提前拟定好的,藏在一个金瓶内,由赵德芳亲自抽取。

人物画像!

确定了命题,石恪已经开始挥毫泼墨了。

杨延嗣却不急着画,而是走上高台,请下了杨业。

“臭小子,人家都开始画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请为父下来。”

杨延嗣淡然一笑,“孩儿长了十四年,未曾向您尽过什么孝道,今日孩儿想为您做一副画,聊表心意。”

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话,杨业老脸一红,眼眶含着泪水。

“你这个臭小子……罢了,随你心意。”

杨业不愿意拒绝杨延嗣一片孝心,也不想去拒绝。

四周观战的人,心里吃味的厉害。

王钦咬了咬牙,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

到底是不是装模作样,恐怕只有杨延嗣心里最清楚。

事实上他还真没有装模作样,只是想回报一下杨业一片爱子之心。

画艺对决,并没有棋艺对决来的惊心动魄,甚至可以说平淡无奇。

在双方的画作都没出来之前,众人只能通过闲聊解闷。

“出来了?”

“出来了!快快挂出来让大家欣赏。”

仆人捧着石恪的画,如同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挂在画架上。

一幅仕女图。

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刚才伺候在石恪身边的那位侍女。

容貌虽谈不上惊艳,却在石恪笔下生出了一种别样的神韵。

人物生动传神,双眼含春,透着一股温柔如水的意思。

从构图、色彩、布局三方面看,石恪的这一幅仕女图,都堪称经典。

和真人对比了一下,居然比真人还美了三分。

一下子,引起了众多人的赞叹。

杨延嗣虽说对国画了解不多,但也能够从这幅画中看出石恪画艺上的纯熟,妙笔生花用在石恪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

“石老当真是……厉害!”王钦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石恪出神入化的画艺了,只能对着石恪竖起大拇指。

赵德芳欣赏着画,赞叹道:“能把一个平平无奇的侍女,绘成这般,当今天下,也唯有石老一人。”

赵光美脸上早就乐开花了,他懂画,知画,也喜欢结交擅画之人。石恪之所以答应帮助太学为难杨延嗣,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此画一出,天下无人能出同之比肩。看来,杨家小子的画不看也罢了!胜负已定!”

第0038章 杨延嗣的画

面对众人对石恪吹捧,赵普脸上充满讥讽的冷笑。他对杨延嗣有信心,对杨延嗣的画作有信心。

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的威名充满信心。

或许在绘画功力上,杨延嗣比石恪差很多,可是论新颖,杨延嗣肯定更胜一筹。

赵光美一言断定石恪已胜,作为当事人,他不高兴。

“魏王殿下,杨延嗣的画作还未展出,现在言胜,为时过早。”石恪突然开口。

赵光美被石恪怼的一愣,强忍着心中怒意,笑道:“石老有心提携后辈,本王自当遵从。”

本王请来的人,居然跟本王做对,简直是岂有此理……

“来人呐!取杨延嗣的画来。”

“诺!”

有石恪仕女图这个明珠在前,大家对杨延嗣的画也没多少期待。

大人物们已经把石恪的画夸得天花乱坠了,胜负似乎不言而喻……

然而,当杨延嗣的画作被挂起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德芳目瞪口呆的看着挂在眼前的画像,呢喃自语。

“这……怎会如此相像……”

王钦满脸震惊,一会儿瞅瞅画作,一会儿瞅瞅杨业。

“不可能的……”

赵光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大人物的表情落在了在场其他人眼里,距离远的,瞧不见画作的,一个个都纷纷猜测。

“难道又有变数?”

“杨延嗣在棋道一途有超越常人的天赋,这能够理解。毕竟他出身将门,排兵布阵方面有天分。可是……绘画一道上,那就说不过去了吧!”

“石老乃是大家,杨延嗣不可能赢过他。”

“也许他胡乱画了一幅,哗众取宠也说不定……”

“接着往下看吧!希望一会儿能见识到他的画作。”

……

画作前,所有人一会儿盯着画作,一会儿盯着杨业,场面十分诡异。

连杨业自己也觉得震惊,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照镜子。

良久,单纯的杨延琪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爹爹,爹爹,画里有一个您!”

赵普哈哈大笑,“好小子,不错,深得老夫真传。”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鄙夷老赵普不要脸。

赵光美生生把自己的目光从画中拔了出来,面色阴沉道:“赵相公,你现在夸奖他,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王钦帮腔,“赵相公,令徒画技虽然新颖,但也只是新颖而已,想要胜过石老,恐怕还得多练几年吧?”

王钦得罪的起杨家,却不敢得罪赵普。说话也留有几分余地。

赵普假装生怒,“屁!如此画技,如此画作,岂有输得道理?”

赵德芳说了一句中肯得话。

“一时瑜亮,难分高下。不如打和如何?”

“可!”

“不行!”

前一个字是赵光美说出来的,一旦双方打和,作为暗中开赌的庄家,他可就完全通杀了。虽说会因此得罪石恪,可是跟银钱比起来,石恪不算什么。

然而,赵光美愿意讲和,赵普却不答应。他可是下了重注的,一旦打和,血本无归。这对视财如命的赵普来说,比杀他还让他难受。

双方各执一词,开始激烈争辩。

赵光美一方人多势众,加上赵德芳也赞同打和,一下压倒了赵普。

杨业被双方夹在不知所措。

杨延嗣躲在一旁,吃着水果看戏。

一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旁,问道:“小子,你不过是想讨一个太学子身份,何必弄得如此沸沸扬扬?”

杨延嗣撇了老者一眼,“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王钦设下九项考核,我也不至于被逼的毫无退路。”

“痛快的放我进太学多好,我又不会挡谁的路,也不会成为谁的麻烦。为啥他们非要跟我过不去……”

老者皱眉,“你出身将门,若要为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为何非要考入太学?”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再说了,征战沙场,尽忠报国,有我父兄就够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者琢磨了一会儿,摇头晃脑道:“这话有些偏执了,不过能看得出你的决心。”

“太学九考,你有信心能全胜?”

杨延嗣摇头,“不好说,不过胜一半,应该问题不大。努力努力的话,也许能够全胜。”

“口气蛮大的……若是你真全胜了,太学面子可就丢大了。以后你就算进入到太学,也不会讨到好。”老者感叹。

杨延嗣愣神,“从太学派出一位博士跟我对弈之后,你觉得太学还有多少面子可言吗?”

“额!”

杨延嗣盯着老者,疑惑道:“你是王钦派来认怂的?这才两场……不应该啊!”

老者抖了抖长袍,淡然道:“王钦还不配指派老夫。老夫只是考教一下你而已。”

“王钦都指挥不动你,想来你官位挺高的。”杨延嗣一指赵普和赵光美,“那你去管管啊!快打起来了。”

“哼!”

老者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到掐架的两拨人面前。

“尔等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老者话音落地,两拨人都平静下了。

赵普见到老者,乐呵呵笑道:“沈老头,瞧瞧你手下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输了不认帐。”

赵光美冷哼一声,“赵普,谁输谁嬴,尚无公论,你可别信口雌黄。”

“够了!”

老者一声咆哮,众人都停下了。

杨延嗣暗中忍不住暗叹,大宋的文官就是厉害。皇亲国戚什么的人家根本不在乎,说发飙就发飙。

“皆川兄,你可有话说?”

石恪草字皆川,老者开口问了一句。

一直在观摩画作的石恪抬起头,说了一句。

“这一场……老夫认输了。”

一言出,全场哗然。

堂堂国手,居然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一瞬间,全场沸腾。

杨延嗣一脸愕然。

怎么会轻易认输?

“怎么会……”

“不应该啊!”

赵普欢喜的快找不着北了。

赵光美脸色阴沉的一甩袖子,“我们走!”

老者走到台前,抬手制止了众人喧哗。

“本场比赛,杨延嗣胜利!三日后,考算学!”

第0039章 沈伦

鲜花、掌声、鞭炮。

这三样从来都是送给胜利者的,毫无疑问,杨延嗣成为了这次考核的胜利者。

胜利者不但赢取了比赛,还将获得丰厚的赌金。

杨延嗣这三个字,将会在一下午时间内,传遍整座汴京城,然后再向整个世界传播。

作为当事人的杨延嗣,戳了戳身旁乐的冒鼻涕泡的赵普。

“相爷,这人谁啊!说话算数吗?”

赵普鄙夷的看着他,“人家好歹是位相公,一口唾沫一个钉。更何况,掌控整座太学的就是他。”

“沈伦?”杨延嗣一下猜到了老者身份。

赵普冷哼一声,“沈伦也是你叫的?你有这个资格?”

老赵普纵然不喜欢沈伦,两人也经常在朝堂上斗的你死我活的。但是在礼法上,他必须维护沈伦。

这是封建礼教必须遵守的规则。

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必须遵循。

赵普摆起臭脸,杨延嗣就不想搭理他,但是谁让老头还捏着自己的赌金呢!

杨延嗣不得不舔着笑脸,问道:“赵相公,什么时候去拿赌金?”

赵普横了杨延嗣一眼,“这还用你说,放心,跑不了的。你还是快去谢谢沈老头,要不是他今日一言定乾坤,你未必能赢。”

明明自己也是个老头,偏生却喜欢说别人老头。这大概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老,

杨延嗣凑到沈伦身前,学着刘辛施礼的动作,“延嗣见过沈相爷,拜谢沈相爷提点。”

沈伦正在杨业面前夸奖杨延嗣,杨业听着沈伦夸奖自己儿子,跟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坦的直哼哼。

猛然间见杨延嗣施礼,围绕在沈伦身边的所有人愣住了。

杨延嗣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

石恪丝毫没有输了比赛的沮丧,反而在沈伦身边笑道:“顺宜,恭喜你了。”

沈伦盯着杨延嗣看了许久,看的杨延嗣头皮都快发麻了,才缓缓开口。

“罢了!你且回去休息吧!三日之后入太学考核,老夫会亲自主持。”

杨业激动的冲着沈伦施礼,“多谢沈公。”

辞别了沈伦,杨延嗣在众人簇拥下回到杨府。

在哥哥们解释下,杨延嗣才明白,今日他大庭广众之下向沈伦执弟子礼,沈伦没有回避,算是收下了他这个弟子了。

也就是说,日后通过太学考核后,行过拜师礼后,他就算得上是沈伦的入门弟子了。

难怪杨业激动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杨府内大宴宾客,凡是能请的都请了。

甚至,连八贤王赵德芳也屈尊驾临到了杨府。

这一次前来赴宴的,已经不是那些权贵们府上的后辈子侄了,各家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杨业红光满面,命人装裱起了杨延嗣画给他的画像,挂在正堂上。

凡是来了的客人,杨业都带着他们欣赏杨延嗣的画作。

杨延嗣身边也围着一群人,都在夸赞他。

杨延嗣不擅应酬,短暂聊过之后,找了个借口,逃开了。

一路冲到了杨府后院的演武场,就听到了一阵棍棒声。

循声走去,在演武场里看到了自己几位哥哥、曹琳、呼延赤金、柴郡主、呼延达等一群人,围着两个人在拍手叫好。

演武场正中,杨五郎手持一杆长枪正在和一位手持短槊的玉面少年缠斗。

双方你来我往,斗的难分难舍。

杨延嗣好奇心促使,走上前,仔细观看。

杨五郎使出的枪法,刚猛霸道,横冲直撞,招招强横。

少年也不弱,一杆短槊耍的水泼不进,除了精妙的招式以外,攻势更是刁钻出奇,往往能够出其不意。

少年明显处在劣势,却因为招式刁钻,迟迟没能落败。

双方又走了五十招,少年力竭,才收了短槊,后退了三步,抱拳道:“多谢杨家哥哥指教。”

杨五郎杨延德收势抱拳,“曹家兄弟功夫不差,同龄人中,或许只有我七弟能胜你一筹。”

杨延昭听到这话不干了。

“我的功夫也不差!”

杨延德憨直,直言不讳,“你整天贪玩,不好好练功,根本不是曹家兄弟的对手。”

杨延嗣见杨延昭急眼了,大有冲出去讨教一番的意思。

“众位兄弟姐妹,我在前厅被人缠的快要不想活了。你们却在这里偷闲。”

杨延嗣一打岔,场面缓和了几分。

杨延昭拽着杨延嗣问道:“七弟,你给评评理,我是不是比你厉害。”

“对对对……你厉害!”

少年人见到杨延嗣,眼前一亮,手持着短槊,“七郎哥哥,五郎哥哥说你比我厉害,让玮讨教讨教你的功夫如何?”

曹琳上前,拉住了少年,“四弟,不得无礼。”

众人见过了礼,杨延嗣才知道众人的身份,有王家、石家、曹家、张家、高家、李家等一系列武将家族的子嗣。

有三人跟杨延嗣同龄,隐隐中有亲近之意。

石元孙,大宋开国功臣卫国公石守信的嫡长孙,他爹石保兴是从五品顺州刺使。

王世隆,已故开国功臣秦王王审琦的孙子,他爹王承衍位居右卫将军,驸马都尉;他娘亲是太祖女昭庆公主。

曹玮,枢密使曹彬的四子。也就是刚才和杨延德对战的少年。

“七郎哥哥,姐姐在家都快把你夸出一朵花了,说你有多厉害之类的。我能不能向你讨教一番。”

曹玮好武,三句不离武,一脸跃跃欲试的,非要跟杨延嗣打一场。

曹琳听到四弟这话,脸红的像个苹果,恶狠狠在曹玮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

“胡说什么……你七郎哥今日在太学苦战,也累了。咱们明日再来。”

杨延嗣微微一笑,“讨教就算了,你七郎哥哥我,近几日都在应付太学考核,武艺都快荒废了。以后有机会再切磋。”

“一言为定。”

曹玮得到了杨延嗣承诺,脸上乐开了花。

杨延嗣转身看向石元孙和王世隆,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

“求画?”

石元孙和王世隆二人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杨只是一个四品大将军,身上的爵位也不过是侯爵而已,还不至于让两个国公家的小崽子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的吧?

第0040章 从今天开始,做个才子……

马车上,杨延嗣躺在阿七腿上休息,初醒跪坐在他身旁,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生活真是无限好。

随着杨延嗣在汴京城出名,登门的访客络绎不绝。

杨延嗣懒得应付这些人,所以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准备回杨府别院。

“少爷,为什么急着回庄子?这几天送礼的人那么多,你都不理吗?”

“馋嘴丫头,你是惦记人家送来的糕点吧?”杨延嗣没好气的横了阿七一眼。

听到马车后面大呼小叫的叫嚷声,一阵头疼。

“初醒,你说说,你家少爷我哪根筋不对了,怎么答应带上那三个憨货,一路上追鸡撵狗的,少爷我的好名声都要被他们败光了!”

昨夜,在石元孙和王世隆恳求下,杨延嗣答应了为他们作画。为了尽快拿到杨延嗣画作,他们二人选择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曹玮在得知了此事后,也跟了上来。

这三位家世显赫,身份非同一般,出门都带着十几个家丁护卫。加上他们后台够硬,完全一副纨绔做派。

从天波杨府到汴京城南门,一路上弄的是鸡飞狗跳的。

杨延嗣很怀疑,这么长久下去,恐怕他就成了汴京城里的纨绔头头。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

初醒乖巧的伺候着杨延嗣,安慰道:“少爷,您不是说了嘛!老爷不擅长交际,家里的其他几位公子也不擅长交际。为了杨家富贵长久下去,这个重任就落到你头上了。”

摊上一个政治头脑不过硬的爹,杨延嗣也很无奈。

“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杨延嗣换了个姿势,躺舒服,逼着眼睛哼哼道。

“从今天开始,你家少爷我,要做一个人人敬仰的才子……”

画艺考核通过,距离杨延嗣混文官的目标更进一步。

以后,吟诗作对,终日以诗词歌赋为伴,红袖添香,才子佳人……想想都流口水。

最好能够混到柳永或者苏东坡那样,受到万千姑娘们宠爱,那就再好不过了……

回到杨府别院,杨延嗣把杂事都扔给了两个姑娘,他带着曹玮三人上了小楼。

进入小楼,三个家伙彻底释放了,小楼里杨延嗣弄出来的新奇的东西,成了三个家伙的新宠。

比如,三个家伙从杨延嗣书架上翻出了一副扑克。

在从杨延嗣嘴里套出了炸金花玩法之后,三个人痛快的玩起了炸金花。

杨延嗣从带回来的礼品里面挑了一件包装完整的,提着向赵府别院走去。

赵府的人都认识杨延嗣,不用通禀,他就进去了。

顺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走到赵普常呆的碧荷池。

赵普人在,躺在软塌上假寐。

“相爷?”

杨延嗣轻声呼唤。

“哼!”赵普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生气了?

杨延嗣凑到另一边,担忧道:“相爷,不会赌金没要回来吧?”

赵普睁开眼,瞪着杨延嗣,“你的那一份已经要回来了,但是老夫不想给你。”

杨延嗣急道:“为啥啊?”

“为啥?”赵普呵斥道:“你向沈伦执弟子礼,可曾想过老夫的感受?难道你不知道老夫和他是死对头吗?你想脚踩两条船?你踩的稳吗?”

杨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明白了赵普生气的原因。

沈伦和赵普,一对政敌。

他以后入了太学,必定拜师沈伦,以后一旦出仕,背后就打上了沈伦的标签。

敌人的门生,那就是敌人。

在赵普眼里,他就是个叛徒,投敌者。

杨延嗣摇头一笑,凑到赵普面前,“老头,说几句良心话。在礼仪方面,我真的不是很懂。我也是看太学博士刘辛对我执弟子礼。我以为这是常礼,所以就有样学样的用了。谁也没想到,沈相爷居然没有拒绝……再者说,我这不是还没入太学吗?”

“他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你跟老夫学习画艺,还要收你为徒。”赵普气咻咻道。

赵普瞪眼,“你个叛徒。”

杨延嗣觉得有些好笑,此刻,堂堂当朝宰执,居然像是个孩子。

“老头,咱们俩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对小子一直也颇为照顾,在小子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亲人。您说,亲人和师生比,那个更亲近?”

赵普一听,有些意动,面对着杨延嗣,“那你以后出仕,会不会帮着沈伦对付我?”

“怎么会?”杨延嗣大义凌然道:“就算以后我在沈相爷收下做事,有人任何风吹草动,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杨延嗣以为赵普会大喜,谁知道赵普却摇头。

“小子,你这种想法要不得。做一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很容易成为靶子。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保持中立即可!再说了,沈论那个老小子,还斗不过老夫。老夫这些天也算是看出来了,你想保护杨家,对不对?”

杨延嗣瞪大眼,点头。

赵普抚摸着胡须,坐起身,“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为官数十载,见过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多。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老夫。”

“说起来,你爹也算得上教子有方,你的几位兄长在军武上,都远超一般人。以后只要不死,封候拜将不在话下。”

“可是……太祖是靠着兵变夺取的皇位,最忌惮武将专权。陛下也继承了太祖忌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你的几位哥哥封侯,就是你们杨家一门抄家灭族的时候。”

“烈火烹油不可取啊!偏偏你爹和你几位哥哥,在边关屡屡建功,当真是不知死活。”

“整个大宋,将门无数,难道除了你们杨家,别人就不能打了?”

“哼哼!不要以为仗着陛下宠信,就可以保全你们杨家富贵。殊不知,陛下的宠信才是最不靠谱的。圣心难测,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老夫以前跟你们杨家没有交际,你们杨家的事和老夫无关。”

“直到你小子出现,让老夫看到了杨家还是有聪明人的。偏生你小子又对老夫胃口,老夫才有心提点你几句。”

杨延嗣向赵普躬身,深深的施了一礼。

“相爷大恩,小子没齿难忘。”

赵普摆手,“别给老夫整这些虚的,你把老夫当亲人看。老夫又何尝不是把你当成了亲人。”

第0041章 皇帝和宰相的肮脏谋划

赵普为杨延嗣讲了半晌,到最后总结出来就是四个字。

趋利避害!

这也是赵普为官这么多年的精髓所在。

赵普能坦然告诉杨延嗣,也算是真的把杨延嗣当成了亲人一样对待。

赵普的一番言论,也证实了杨延嗣之前分析过的杨家潜在的威胁。

从一开始,杨延嗣心里就很清楚,他比古人聪明的原因,归根于知识,而不是智慧。

古人的智慧他绝对不敢小逊。

赵普虽然贪财,却也是个信人。杨延嗣前脚回到府里,赵普后脚就派人把赢来的赌金送过来了。

整整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白花花的一片。

杨延嗣守财奴一般的把银子搬进了别院的库房,一个人躲在库房里数钱,谁叫也不出来。

在杨延嗣躲在库房数钱的时候,赵普换上了朝服入宫了。

勤政殿内,只有赵普和赵光义两人。

赵普可是两朝老臣,赵光义不敢让赵普站着,赐座之后,屏退了宫人。

“赵爱卿,结果如何?”赵光义语言中有些急切。

赵普施礼,笑道:“有陛下亲自出手说服石恪,一切自然是手到擒来。”

赵光义,满脸喜色,感叹道:“朕这个皇弟,放着好好的太平王爷不做,偏生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是该敲打一下。”

赵普哈哈一笑,“老臣以为,魏王千岁应该是遭人蛊惑,才会有谋逆篡位的想法。经过此番敲打以后,肯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赵光义摇头,“朕也是不忍心我们兄弟之间骨肉相残,希望他以后真的会夹紧尾巴做人。若是再生异心的话……朕为了大宋江山,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不忍心兄弟之间骨肉相残?太祖爷是怎么死的?

赵光美也是个蠢货,要做造反这种大事,就应该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找一些心腹,悄悄行动。可是他居然明目张胆的笼络了兵部尚书卢多逊,在自家府里谋划造反大计。

难道你都不知道先自查一下,自己府上到底潜藏了多少朝廷密探?

赵光义也够阴险,明明想下狠手整治赵光美,却又装的很大度。

赵普官当久了,也是个人精,猜到了赵光义的心思。

“陛下仁厚,实乃社稷之福。只不过,老臣以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魏王千岁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就应该受到惩治,避免以后养虎为患。”

赵光义满意的点了点头,“爱卿以为,应当如何?”

赵普顺着赵光义的心思,说道:“臣以为,应当罢官去爵,流放千里。”

赵光义为难道:“流放千里有些重了,让他去房陵吧!其子嗣也算是朕的子侄,朕也不忍心下手,全都贬到外地为官吧!”

“诺!”

赵光义金口一开,魏王赵光美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接下来就该谈赌金的事了。

“朕可是在皇弟开的盘口上押了五万两黄金,赌债何时能够如数收回?”

别奇怪赵光义一个皇帝,会这么在意赌债。

皇帝也穷啊!

皇帝的内库和国家的国库是分开的。大宋各地每年收上来的税负,都会上交到国库。每年,国库内会拨出两百万贯充入皇帝内库。

太祖朝时,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筹备军资的时候,特地设置了一个封桩库。赵光义继位之后,也继承了这个封桩库,为了去除太祖的痕迹,甚至为它改了名字,叫内藏库。

赵光义没有动内藏库里面的钱,甚至每年都会从国库拨给内库的钱里面拿一笔存进去。

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赵光义必须攒钱。

因此,每年实际上供皇帝花销的钱仅有一百三十万贯。

这一百三十万贯钱,不仅要供宫内上万人吃喝花销,逢年过节,赵光义赏赐列位臣公的东西也得从这里面出。

一年下来,不仅没有余钱,甚至还会欠国库一些。

即便是用来做赌金的五万两黄金,还是赵光义从国库拆借出来的。

可不可怜?一个皇帝富有四海,居然还没有骤然暴富的杨延嗣有钱。

“陛下,一千五百万两白银,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魏王千岁,也得筹措一番。”赵普解释道,他不会告诉赵光义,他也跟着押了五万四千两黄金,不仅如此,他还怂恿杨延嗣押了六千两。

赵光义皱着眉,“朕担心夜长梦多,一旦让户部知道此事,必然插手。”

按理说,赵光美倒台了,所抄没的家产应当全部充公,尽入国库。只是这些银子一旦入了国库,赵光义再想拿出来就难了。

户部就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银子进去都休想拿出来。

修建水利要钱、戍边防御要钱、赈济灾民也要钱……总之,户部时时刻刻都在要钱。

这也是为什么赵光义和赵普二人设计参与赌局的原因。

“陛下,此事就交给老臣了,老臣定当如数把这笔钱要回来,安全的给您送入到内库中。”赵普献媚。

事实上,以魏王府多年来,积累的田产、房契、地契等等产业加起来,还上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还是可以的。只不过除了皇帝的一千五百万两之外,又多了赵普的一千六百二十万两白银。

一共三千多万两白银,相当于大宋朝两年的赋税,赵光美就算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赵普就想在赵光义跟前,为赵光美多争取点时间。

他想拿回属于皇帝的一千五百万两,也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千六百二十万两白银。至于赵光美用什么手段搞到这么多钱,那就不是赵普可操心的了。

赵光义略微深思了一下,点头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尽快把这笔钱送进内库。”

赵光义心里也清楚,赵普肯定跟着也押了注。他自己吃肉,办事的人也得跟着喝汤,不然以后谁会给他用心办事。只是他不知道,赵普押的重注,远比他要多。

赵普乐呵呵一笑,躬身施礼,“老臣遵旨。”

时间我已经替你争取了。剩下的就看你了,魏王千岁!

第0042章 谁是谁的五指山?

皇帝和宰相联手算计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必定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杨延嗣并不知道,此次他能够跟着赢钱,完全是沾了皇帝的光。

一堆白银放在库房里闲着,容易生锈。

所以,一大早杨延嗣派遣了冯林去向杨业禀报,想在太学附近置办一套房产,方便以后上学用。

杨业的批复很快就下来了。

不许!

简单的两个字,断了杨延嗣投资房产的念头。

冯林站在他身前,躬着身汇报,“将主说了,你现在还没考入太学,不必急着找房子。夫人说了,你还是住在府里好,她也好照顾你。”

老杨、佘赛花,两座大山压在杨延嗣头上,他有种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感觉。

纵有通天本领,逃不出五指山,依然施展不出来。

杨延嗣从心底里就抵触住在天波杨府,他打造情报势力的事情上不了台面,而且也不能让老杨和佘赛花知道。

杨延嗣也考虑过,先在汴京城里置办一处房产,然后搬进去,来一个先斩后奏。

可是一想到老杨和佘赛花知道后的反应,杨延嗣就有些不寒而栗。

老杨有八成的几率会带着家将和曲部,五花大绑把他押回去。

“头疼……”杨延嗣敲打着脑袋,示意冯林先下去。

初醒端过来一壶凉白开伺候在杨延嗣身前,“少爷,您还是别想那些了。老爷和夫人肯定不会同意你住在府外的。”

杨延嗣端起一杯凉白开,抿了一口,皱眉道:“他们为什么不会同意我住在府外?又没碍着谁什么事。”

初醒浅笑道:“您可是杨府嫡子,住在府外,容易遭人诟病,少爷您虽然很成熟,性格也稳重。可是在老爷和夫人眼里,您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们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外面。”

初醒的话说的有理,在做父母的眼里,自家孩子,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照看着,更放心,更安全。

这一刻,杨延嗣迫切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

烦躁的夺过了初醒手里的水壶,随手洒在周边的地上,恼火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不是一个人在杨府别院待了半个多月。”

初醒难得从杨延嗣身上看到孩子气的一面,也不安慰,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他把气撒完。

一通狂吼乱叫之后,杨延嗣的心情好多了。

初醒见他平静了,笑着说道:“少爷,您与其在这里懊恼这事,还不如去书房瞅瞅……”

书房?

杨延嗣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撒丫子跑进了书房。

紧接着,书房内就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

“曹玮!石元孙!王世隆!你们三个给我滚过来!”

自从曹玮三人到了杨府别院后,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杨延嗣懒得搭理他们。

谁曾想,杨延嗣不搭理他们,无人管束之下,纨绔本性暴露无遗。

一座精致典雅的小院,愣是让三个人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小楼上的爬山虎,已经被扯的缺东少西,跟狗啃了似的。

院子里的鱼缸已经换了三个新的了。

楼下厢房窗口上贴的挡风的纸张,已经被他们捅成了蜂窝。

现在,他们又开始在杨延嗣书房作恶了。

书房里的书架已经被推倒,笔墨纸砚洒了一地,上好的墨锭碎了一地,书籍上被他们涂满了墨点。

此刻,他们正拿着一张杨延嗣为阿七画的素描画像在院子里争抢。

阿七这个傻丫头,全然不知道帮助自己少爷维护财产安全。反而看他们争斗看的气劲,高兴的时候还忍不住高声喝彩。

三个小家伙都是将门出身,拳脚功夫不弱,身法也很灵活,抓起来很费劲。

杨延嗣叫了守在库房门口的马面,两个人合力,花了一个时辰才把三个小家伙抓住。

“啪!”杨延嗣抖动着手里的蛇皮长鞭,恶狠狠的吓唬道:“今日非打死你们三个坑货不可。”

杨延嗣吓唬的手段没起效果。

三个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怕。

曹玮被捆在树上,依然嬉皮笑脸,“七郎哥,咱们只是贪玩了一些,砸了你东西,我们都会赔给你的。”

石元孙可能被绑的不太舒服,扭动着身躯帮腔道:“咱们兄弟府上,不缺那点东西。改天让我爹送一车给你。”

“就是就是!七郎哥,你也太小气了。”

杨延嗣恼怒,“屁!你们砸的是东西吗?你们砸的是本少爷的心血,是本少爷读书的心思。被你们这么一闹,本少爷还有心情读书吗?读不好书,能考得过太学的考核吗?考不过太学的考核,能参加科举吗?参加不了科举,能做官吗?”

一连串逻辑问题砸到三个小家伙头上,砸的他们瞬间懵圈了。

傻白甜的阿七听到了杨延嗣这话,似乎也觉得问题很严重。伴着一张小脸开始教训三个小家伙。

“你们不可以打扰少爷读书。你们打扰了少爷读书,少爷就考不上太学;少爷考不上太学,老爷和夫人就会伤心;老爷和夫人一伤心,就不会再给阿七好吃的;阿七不吃好吃的,就会饿死……”

三个小家伙瞬间傻眼了。

这都什么鬼?

三个小家伙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逻辑性问题,一下子被问懵圈了。下意识认为自己可能真的闯祸了。

他们是纨绔不假,可是他们心地还是很善良。

曹玮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杨延嗣认错,“七郎哥,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下次,下次我们绝对不敢了。”

石元孙和王世隆闻言猛点头。

初醒掩着嘴在一旁偷笑。

她可不比阿七那个傻丫头,也没有三个小家伙那么单纯好骗。

她从一开始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

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有杨延嗣说的那么可怕。

如果真的按他那个逻辑算下去,打一个喷嚏,也有可能产生灭国之祸。

试问,这可能吗?

三个小家伙,怎么可能逃脱得了杨延嗣的五指山。

在杨延嗣威逼利诱下,他们痛快的承认了错误,并签下了七十八条不平等条约。

教训了一顿三个小家伙,杨延嗣心情大好。

他回到书房,开始为明日的算学考核做准备。

第0043章 被小逊了的古人

翌日清晨。

杨延嗣带着曹玮三个小家伙,吵吵闹闹的进了汴京城。

穿街过巷,到太学门口的时候,一行人有些发傻。

人太多了,摩肩接踵已经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人挤人,人抱人。

杨延嗣拦下了一个急忙准备加入进去的路人。

“兄台,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别提了,太学自创立至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挑战者,连赢两场。大家都是慕名而来,想一睹这位棋画双绝的杨七公子的风采。谁知道,太学居然封了门,不让大家进去观战。所以都只能堵到门口了。”

“不跟你说了,我得往前再挤一挤,看看能不能碰到杨七公子。”

杨延嗣有点懵圈了,他什么时候混了个棋画双绝的名头了?

“滋滋滋~”曹玮一脸羡慕,“七郎哥,这么多人崇拜你。你简直比苏七娘还厉害。”

“苏七娘是谁?”杨延嗣疑问。

曹玮直言不讳,“汴京第一花魁。”

“嘣~”一个板栗敲在曹玮头上,杨延嗣骂骂咧咧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讨打。”

太学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杨延嗣的马车自然没办法进去。

一行人,顶着人群挤了过去。

等挤到了太学门口的时候,杨延嗣周身的衣服早已扭曲,皱皱巴巴的全无才子形象。

太学门口,太学博士已经在等候,见到杨延嗣,就把他迎了进去。

在太学博士带领下,杨延嗣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偏殿。

偏殿内,人不多,但各个都是有头有脸有关系的人物。

杨延嗣的老爹杨业和他的几位哥哥今日有军务,到不了场。所以委派了佘赛花来为他加油打气。

佘赛花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杨延琪,乐呵呵的看着杨延嗣。

“娘,您怎么来了?”杨延嗣也有些意外。

佘赛花笑道:“北方军务繁忙,你爹和你几个哥哥忙的晕头转向的。早上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为娘过来为你加油鼓劲。”

宋朝,一般女子很难登上大雅之堂。

然,佘赛花却不是一般女子。除了杨业为她讨回来的四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外,佘赛花本身还是皇帝敕封的游击将军。

虽说不掌军,但在汴京城的夫人界中,也是一位独特的存在。

杨延琪在佘赛花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杨延嗣,举起小拳头,摇晃着。

“七哥加油!”

杨延嗣宠溺的刮了刮她的琼鼻,笑道:“且看七哥如何赢他们。”

偏殿正中,沈伦一身长衫白衣,立在中间,他左边站着太学祭酒王钦,右边站着一位年龄在二十七八的瘦弱青年。

“老夫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钦天监的监丞楚衍,也是负责考核你算学的先生。”

在沈伦介绍下,楚衍略微拱了拱手,“沈相公请我过来考核你,我也不打算说太多客套话。我出了三道算学题,答上来就算你过关。”

杨延嗣疑惑的看了看楚衍。

太学是转性了,不打算再派一些老怪物为难自己了?

看来,沈伦做主持,还是蛮公正的嘛!

只是,太学为何会请一个钦天监的人来考核自己?

钦天监是干什么的,杨延嗣心里很清楚,里面住着的都是一群神棍。

狐疑的瞅了一眼王钦,见他脸色的笑意有些阴险,杨延嗣就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从伺候的侍者手里拿到题,打开一看。

杨延嗣有些傻眼了。

第一题:

今有上禾七秉,损实一斗,益之下禾二秉,而实一十斗;下禾八秉,益实一斗,与上禾二秉,而实一十斗。问上、下禾实一秉几何?

一道古代版线性方程题。

比如二元一次方程,就属于线性方程。

杨延嗣对这道题有印象,这道题难不住他,他在《九章算术》里面见识过这道题。

第二题:

今有木长二丈,围之三尺。葛生其下,缠木七周,上与木齐。问葛长几何?

勾股题,也就是后世的几何题。

一下子,杨延嗣觉得出题的人很有水平。

这种简单的几何和方程题,在后世算不上什么,已经有大把的先辈证明了这些题里面的一些定理,以定理可以轻易解开两道题。但是在古代,这玩意可就不一般了。

杨延嗣一直觉得古人的数学水平都应该处于小学四年级左右的水准。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小逊了古人,这明显已经达到了初中水平了。

事实上,许多闻名中外的数学定式,在很早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证明过了,并且加以运用了。

然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逐渐被人遗忘。

儒学长期霸占着主流市场,数学得不到发展,所以很多先辈们辛辛苦苦研究出的数学典籍,就这么被毁了。

后世很多学者,通过典籍证实了。许多国外知名定理,我们的祖先要远比外国人早发现几百年。

可惜,纵然有历史典籍为证,在教科书上,定式和定理上依然用的是外国人的名字。

让杨延嗣最为吃惊的是第三题。

第三题没有太多文字,简单的说是一幅图。

一副三角形的几何排列图。

“杨辉三角?!”

眼前的二项式系数在三角形中的几何排列看起来还不算成熟,而且漏洞很多。

但是杨延嗣可以确认,这确实是‘杨辉三角’无疑。

楚衍一直在旁边观看着杨延嗣表情,见他对自己出的三角形图一脸震惊,就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这个题目,目前我还在证实阶段,并没有推论出正确的结论。”

“没有正确的结论你就拿出来让我做?”杨延嗣忍不住咆哮。

楚衍依旧一副干巴巴的表情,“王大人吩咐过,让我一定要出题难住你……”

王钦在一遍嘴角直抽抽。

不耿直能死啊?

杨延嗣有些疑惑,“这东西真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不是从那本书里抄的?”

楚衍明显一愣,摇头晃脑。

“这是我闲暇的时候发现的一种规律,目前还发现那本书里有记载……”

杨延嗣搜索着脑海里仅存的历史知识。

猛然之间睁大眼。

他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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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4章 让杨延嗣执掌算学?

楚衍,这个名字在数学历史上并显赫,因为这个家伙真正的专业是搞天文的。大宋的新历崇天历,就是这个家伙和掌历官宋行古等九个人一起捣鼓出来的。

很少有人知道,这家伙除了精通天文以外,还精研推步、阴阳和星历之数。

算学只是这个家伙诸多专业中的一样。

他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有一个在算数领域名声显赫的徒弟。

他的徒弟名叫贾宪,贾宪著有《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原书失传了,但其中主要内容都被杨辉著作《详解九章算法》所抄录。

在杨辉著作的《详解九章算法》内,记载着‘开放做法本源’图,也就是后世人人得知的‘杨辉三角’,杨辉在书中明确标注‘贾宪用此术’。

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杨延嗣以为杨辉是一个现代人,也只知道‘杨辉三角’这个东西是一个叫杨辉的人弄出来的。

直到后来,在学习历史的时候,才知道杨辉是南宋时期的一位数学家。

而‘杨辉三角’也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贾宪三角’。

也是在知道了还有贾宪存在后,杨延嗣才知道,杨辉并不是发现这个规律的创始者,他只不过是一个传承者。

欧洲人把这种规律表,叫做帕斯卡三角形。说是欧洲一位名叫帕斯卡的数学家,在1654年时间发现的。

然而,跟贾宪和杨辉比起来,貌似晚了好几百年。

也许,这玩意是某个欧洲人,飘洋过海的在中国得到了《黄帝九章算经细草》这本书,然后悄悄拿回了欧洲……

许多问题都不敢深究,不敢想象。

越想,也许……越接近真相。

此事此刻,杨延嗣看着眼前这个尚未完成的‘杨辉三角’,他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慨。

搞了半天,这东西居然是楚衍先发现的。

要是我完善了这个规律,并且作书记录下来,后世人读书的时候,会不会叫它‘杨延嗣三角’呢?

想到此处,杨延嗣提起笔开始解题,仅仅用了一刻钟时间,三道题全部结完。

‘杨辉三角’,注定要改名了。

……

“这……”楚衍盯着手里被完善的三角形规律图,追问杨延嗣,“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延嗣臭屁的一笑,端着架子,说道:“也许,我是一个奇才。”

楚衍拿着杨延嗣的答卷,拉起了一旁观战的几个太学算学博士,一起埋头做起了研究。

王钦有些目瞪口呆,“就这么……过关了?”

杨延嗣走到沈伦身前,躬身施礼,“沈相爷,晚生这算是又胜了一场。不知道下一场考什么?”

沈伦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虽说看不上王钦的做法,但是却赞同王钦的想法。

年轻人太过气盛不好,所以准备打压杨延嗣一番后,收录入门下,好好教导。

为此,他不惜深度挖掘,请出了楚衍这个不为人知的算学大家。

没料到,潜藏的算学大家,居然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甚至,从这个小子手上,得到了指点。

因为这小子,如今太学内已经瘫痪了两个部门了。

棋艺博士们现在都懒得给学子们上课了,一个个都围在刘辛身边和他一起研究僵尸流和大雪崩定式。

画艺博士们,痴迷于杨延嗣的素描画技,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了杨延嗣的画作,开始整日闭门临摹。

现在看来,算学博士们也难逃毒手。

沈伦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考核下去。

万一这小子真的九项考核都完美通关怎么办?

到时候没打压了这个小子,反倒被这个小子把整座太学整瘫痪了。

“陛下大寿在即,太学还要帮助礼部一起操持宴会事宜,暂时没有时间考核你。下一场具体考什么,考核时间是什么时候,老夫会派人另行通知你。”沈伦板着脸说道。

“陛下大寿?”杨延嗣眼珠子骨碌一转,想到了什么,急忙向沈伦施礼,“既然如此,小子先行告退……”

太学偏殿内。

一群太学博士们围着杨延嗣的试卷摇头晃脑的研究。

沈伦黑着脸骂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太学博士们不仅不生气,反而向沈伦施礼,说道:“我等以为,杨延嗣在算学一道的本事上,远在我等之上。恳请沈相公准许杨延嗣入太学,掌算学。”

王钦听了直跳脚。

“一个毛还没长齐全的猴子。连太学生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掌太学算学一道?”

太学算学博士们不惧王钦,直言不讳,“在学问一道上,达者为先,我等愿意虚心求教。而且太学算学,由我等执掌,让谁掌算学,我等说了算。”

“你!”

在太学内,算学博士们都是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经常被朝廷各部调去帮忙,每年朝廷核查税赋,他们更是主力军。

他们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

赵光义对这些人器重着呢!

王钦也不敢随意得罪他们。

沈伦皱眉,问楚衍,“楚衍,你认为杨延嗣在算学一道上成就如何?”

楚衍想了想,疑惑不定,“在已知的算学大家里面,他算是无人能及。”

楚衍这话说的很保守,他不能确定,山野中是否还有其他他并不知道的算学大家。

“此事老夫会仔细考虑的,你们先下去吧!”

太学算学博士们走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弃,回到房舍后,他们就开始书写奏折,恳请赵光义批准杨延嗣掌太学算学。

这个风声传到了画学博士和棋学博士耳中,他们也开始行动了。

画学和棋学博士们没有算学学者们的执拗。他们给赵光义的奏折是,奏请让杨延嗣担任画学和棋学博士。

这座全国至高无上的学文圣地,一下子因为杨延嗣而沸腾。

始作俑者的杨延嗣并不知道这些,出了偏殿,接上了佘赛花和杨延琪,一行人坐上了马车回到天波杨府。

一进府,杨延嗣推脱了佘赛花为她庆功的宴会,一个人钻进了厨房内。

任凭别人怎么劝解,他就是待在里面不出来……

第0045章 蛋糕

一个下午时间,杨府厨房忙忙碌碌的,来往进出的仆人丫鬟们络绎不绝。

时不时能够听到杨延嗣在厨房内指挥的声音。

仆人们搬着工具在厨房内外来回奔跑。

杨延嗣刚出了厨房门口,就被佘赛花一把拽住了。

“七郎啊!往后你就是个读书人了,君子远庖厨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想吃什么喝什么,吩咐丫鬟们去做。要是嫌弃丫鬟们做的不好,娘去给你做。”

佘赛花一遍擦拭杨延嗣脸上粘的面粉,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诫。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抽出了藏在背后的一只手,手里抓着个金黄的面包。

“娘,尝尝,好不好吃。”

佘赛花算看出来了,她一番劝诫的话算是白说了。儿子的孝心不容拒绝,接过面包一咬,顿时瞪大了眼睛。

“甜软可口,味道不错,啥时候学的这门手艺?以后你可是要考科举的人,学这种东西做什么?以后不要再搞这些东西了。”

面包很好吃,却没堵住佘赛花的嘴。

曹玮三人并没有离开,一直都守在厨房外。

见到佘赛花面包吃的香甜,就凑上前讨要,“七郎哥,我们也要……”

杨延嗣一摆手,“厨房还有很多,你们自己去拿。”

佘赛花紧随其后,喊了一声,“小猴子们,别抢,人人都有份。”

面包的出现,让整座天波杨府都沸腾了起来。

杨延嗣一下午的劳动成果,足够杨府内人人都能分到一块面包。

新奇的吃食,明显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趣。

管家杨洪忙完了之后,准备去厨房讨要面包的时候,却被杨延嗣给拦住了。

“管家伯伯,你知道哪里有新鲜的牛奶?”

杨洪一愣,盯着杨延嗣瞧了一会儿,疑惑道:“七少爷,你忘了?整座汴京城里,供养产奶母牛的,只有咱们府上。”

“嗯?”

杨洪见杨延嗣疑虑,就解惑道:“将军和其他几位少爷,常年在北方抵御辽人,难免会沾染上一些辽人的生活习性。所以,将军从北方弄了一些产奶的母牛,放在家里养着。旁人府上都没有。”

杨延嗣大喜,“那,你去给我弄几桶新鲜的牛奶,我有急用。”

“几桶?”杨洪有些傻眼,“七少爷,你要这么多牛奶做什么?要是你糟蹋了的话,将军估计会请家法的。”

杨延嗣拍了拍胸脯,“我有重要用途,你不用管这么多,快去准备!”

杨延嗣到底为何要用牛奶呢?

自然是为了制作奶油,面包已经制作出来了,再加上奶油的话,奶油蛋糕的材料就都齐全了。

杨延嗣记得,很早以前赵普就跟他说过,赵光义生日快到了。

杨延嗣忙起来后,把这事给忘了。

直到今日沈伦提醒,他才想起来。

皇帝寿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帮杨延昭谋取官身的机会。

皇帝作为天下第一人,寻常的物件见多了。

为了讨皇帝开心,凡是能够受邀为皇帝贺寿的人,一个个都挖空心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夺人眼球的东西讨皇帝开心。

赵普向杨延嗣学习素描画技,不就是为了讨皇帝开心吗?

皇帝一开心,加官进爵,那还不妥妥的。

杨洪领了杨延嗣命令,不放心,去找佘赛花汇报了一下。

佘赛花觉得,杨延嗣连考太学三场考核,估计也是累了,想放松一下,撒一下孩子气,也就没有阻拦,直接让杨洪去准备了。

次日一早,满满当当三大桶新鲜的牛奶摆在了杨延嗣厢房的门口。

杨延嗣把牛奶搬到厨房一角,放置了起来。

一出门就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杨延昭。

“六哥,为了你的前程,弟弟我操碎了心。你居然还有心去玩?”

瞧着杨延昭一脸惬意的模样,杨延嗣气不打一处来。

杨延昭狐疑的问道:“你真有办法帮我解决官身的问题?”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我说着玩呢?”

“说说,什么办法?”

杨延嗣抓着杨延昭就往厨房走,“先干活,干完活再告诉你。”

牛奶放置了一段时间,上面漂浮了一层奶皮。

杨延嗣把奶皮捞出来,装入皮口袋,挂起来,吩咐杨延昭反复拍打、揉搓。

一上午时间,杨延昭都在重复着这一项工作。

“七弟,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实在是太累了。”

杨延嗣把刚做好的一块面包拿了出来,用刀切成了方块。

见杨延昭偷懒,呵斥道:“你要是愿意放弃柴银屏,这活我就教给下人去干了。”

提到柴银屏,杨延昭明显精神一振。

杨延昭双手动作加快,摇头道:“我是不会放弃屏儿妹妹的。”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继续开始打鸡蛋,蒸面包。

折腾了一天,黄昏的时候,大量奶油被杨延昭弄出来了。

杨延昭浑身乏力的摊在地上,看着杨延嗣抱着一个水壶吸的吱吱响,顿时就叫苦。

“七弟,明明下人们能干的活,为啥你非要让我干的这么辛苦?”

杨延嗣放下水壶,抱着双臂,悠闲的说道:“下人们也是人啊!再说了,凭什么我忙的跟狗一样,你却悠闲的四处转悠。这可是为你谋官身。”

杨延昭顿时恼了,“气煞我也!去演武场打一场,让我出出气。”

“没时间!”

杨延嗣丢下了杨延昭,一头扎进了厨房。

少顷,他端着一个巴掌大小,头顶着殷弘蜜桃肉的蛋糕出现在杨延昭面前。

“给你赔罪的,尝尝!”

杨延昭见到了蛋糕,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给我的?”

杨延昭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食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

杨延嗣把蛋糕塞进了杨延昭手里。回到厨房里端起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七块,分别是分给佘赛花、杨延琪,以及他五位嫂嫂的。

蛋糕端到了杨府后院,佘赛花正在跟五个儿媳妇一起做女红。杨延琪蹦蹦跳跳的围着她们转圈圈。

“延嗣见过娘,见过几位嫂嫂。”

第0046章 五位嫂嫂

“小叔来了,快过来坐,不必拘礼。”

杨延嗣的五位嫂嫂都是将门出身,一个个性情豪迈,做事说话不拘束。

说话的是杨延嗣的大嫂,名叫花解语,别看她柔柔弱弱的,一身功夫着实了得。

“到底是变成读书人了,说话都文邹邹的。”二嫂耿金花乐呵呵打趣。

耿金花将门虎女,性格大大咧咧的,功夫也不弱,擅使一把大刀,早年在江湖上还混了一个诨号‘大刀耿二娘’。

三嫂董月娥,话不多,动作却很快,先一步接过了杨延嗣端着的蛋糕。

三嫂拳脚并不强,却擅长射术,家传的一套铁弓射术在她手里耍的出神入化的。

杨延嗣仔细观察过,三嫂的双臂远比常人要长一些。

“听娘说,你这两日待在厨房不出来,就是在捣鼓这东西?”四嫂孟金榜盯着蛋糕一脸好奇。

据杨延嗣所知,四嫂擅长使用一对铜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在杨家若是出一个力气排行榜的话,现在的她估计能够占据榜首。

有时候杨延嗣很怀疑,身材瘦小的四嫂,真的有这么大力气?

五嫂马赛英,身材纤细高挑,这可能跟她使用的兵器有关,她擅长九股练索。

五嫂站起身,足足比杨延嗣高出一头多。

“七弟,你这东西这能吃吗?看起来这么漂亮……”

听到有好吃的,杨延琪这个小不点早就扑过来了,趴在石桌旁边,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蛋糕。嘴角的哈喇子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二嫂耿金花瞧见以后乐了,“娘,您就发话吧!您不发话,八妹不敢动。瞧把她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佘赛花摇头一笑,“都尝尝吧!尝尝我们家七郎的手艺。”

得到了佘赛花准许,杨延琪迫不及待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一会儿工夫,粘的满嘴奶油,像个小花猫似的。

佘赛花和杨延嗣的五位嫂嫂,被杨延琪给逗乐了。

浅尝了一口,众人的眼睛瞪大了。

然后,互相也不说话,开始大吃特吃了起来。

七块蛋糕,一眨眼的时间,全部消灭光了。

五嫂马赛英性格随五哥杨延德,吃完以后追问杨延嗣,“还有吗?”

其余四位嫂子只是格格笑,也不说话。

但是眼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还想吃。

杨延嗣善意提醒,“五嫂,这东西吃多了长肉。”

五嫂马赛英眨巴着眼,笑道:“你五嫂我,吃多少都不会长肉。”

该死的吃多少都不长肉的体质!

前世今生加起来,杨延嗣最怨恨的就是这个。

瞧着人家吃多少都不长肉,自己喝凉水都长肉,想死的心都有。

怨念深深的带着五嫂马赛英和小尾巴杨延琪到厨房。

一到门口,杨延嗣就傻眼了。

一字排开四个花脸猫。

“我的蛋糕!”

杨延嗣冲进厨房,就发现剩下的蛋糕已经被消灭光了。

黑着脸盯着四个花脸猫。

“曹玮!石元孙!王世隆!你们三个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来?”

曹玮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的奶油,说道:“七郎哥,我们回家,跟家里人说你做出了一种特别好吃的馒头。家里人不信,所以我们今天来,准备拿一些回去给他们尝尝。”

杨延嗣阴沉着脸,“所以……这就是你们吃光我蛋糕的理由?”

曹玮也意识到了杨延嗣生气了,灿灿笑道:“那个……最多……最多我们补偿你。”

“对!我们可以跟你签更多条款。”石元孙补充。

王世隆一指杨延昭,“这事怪不了我们,都是六郎哥让我们吃的。”

杨延昭一听这话,恼了,“你们三个臭小子居然敢栽赃我。”

杨延嗣黑着脸,扫视四人。

“够了!”杨延嗣丧气道:“摊上你们三个祸害,算我倒霉。不过……既然吃了我的蛋糕。你们就得给我干活。”

曹玮三人一听只是帮忙干活,没有其他惩罚,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

杨延昭想告诉三个小家伙实情,却被杨延嗣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自求多福吧!孩子!

翌日清晨,三个小家伙准时报到。

杨延嗣让管家杨洪准备了十桶新鲜牛奶,分给了四人。

然后他把做面包的技术传给了府里的一位厨娘,让厨娘做面包,他自己搬了个软榻,躺在四人身边监工。

短短一个上午时间,三个小家伙已经累趴下了。

曹玮求饶,“七郎哥,我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杨延嗣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现在知道错了……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这样反复捶打揉搓,真的太无聊了。我受不了了。”曹玮瘫坐在地上耍赖。

王世隆顺势躺在了地上,撒泼打滚道:“活不成了……”

杨延嗣黑着脸,指着任劳任怨的石元孙,“瞧瞧人家,同样是世家少爷,人家为何就能忍受枯燥,吃苦耐劳的,你们就不行?赶紧干活,不然棍棒伺候。”

石元孙昂起小脸,摆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七郎哥,我也快干不动了。再这么干下去,会死人的。”

杨延嗣脸更黑了,要不要这么快拆台?

“谁干不完自己的任务,今天别想吃蛋糕。”

对于吃货们来说,食物的动力是无穷的。

为了能吃到蛋糕,三个小家伙虽然嘴上喊苦喊累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一直在不停的工作。

蛋糕是个新鲜的东西,好吃又好看。对于整个大宋来说,杀伤力都很大。

在杨延嗣这个黑心的老板压榨下,奶油的储备也越来越多了。

赵光义的寿辰也越来越近了。

随着赵光义寿辰临近,整个汴京城也热闹起来了。

杨延嗣纵然一直待在杨府里,也能感受到汴京城的繁华。

隔着墙,行人来往轻盈的脚步声、小贩叫卖小吃的声、演杂耍的观众叫好声、清官人们弹琴唱曲声、文人士子们吟诗作赋声、番邦使臣入城的争吵声等等等等,都响彻在杨延嗣耳边。

作为世界唯一的百万人大城,作为一个世界经济和文化的中心。

汴京城的盛况,在此时此刻的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第0047章 入宫

皇帝过寿,万邦来朝,举国欢庆。

仪式大致分为两个部分。

早朝叩拜仪式,晚宴仪式。

杨延嗣白身一个,没有资格参加早朝,也没有机会目睹万邦来朝的壮观场面。

相比于严谨的早朝仪式,晚宴仪式就宽松多些。

朝臣们可以带家眷参加。

由于招待宾客众多,晚宴从早晨就开始筹备。

杨延嗣准备的贺礼有些特殊,所以得提前送入。

杨延嗣、杨延昭、曹玮、王世隆、石元孙,一行五人抬着的巨型寿礼想入宫。

巨型寿礼抬到皇宫门口,殿前司军卒拦下了五人。

皇帝寿辰,番邦使节入城,汴京城里鱼龙混杂,皇宫守卫远比之前多了一倍。

“你们是何人?可知擅闯皇宫乃是死罪。念你们年幼,绕尔等一次,速速退去。”

说话的是一位方面阔脸,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壮汉,壮汉身披铠甲,腰挂长刀,一脸威严。

皇宫禁菀,距离城墙百步之内都是禁区,守卫皇城的军卒,有权当场射杀。

杨延嗣移步上前,军卒们立马手握在了刀柄上面,他赶忙后退了一步。

“哥哥慢些动手,我等五人都是将门子嗣,今日陛下寿辰,特地准备了一分薄礼,准备送入宫去。”

听到杨延嗣五人都是将门子嗣,壮汉面色缓和了几分。

“同出将门,哥哥我也不为难你们。若无大人们陪同,你们想进去,须得征得大监首肯,你们且等着,我差人去通禀一声。”

宫中大监王继恩。

史料记载,太祖赵匡胤驾崩当夜,孝章皇后宋氏,遣王继恩持太祖遗诏,召赵德芳入宫。王继恩出宫后,并没有去见赵德芳,反而召了晋王赵光义入宫。

赵光义因此,先赵德芳一步入宫,登上帝位。

事实是否真如史料记载一样,答案就不得而知。

总之,王继恩在赵光义上位途中,扮演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作为从龙功臣,王继恩倍受赵光义恩宠。

少顷片刻,一位白发苍苍,面白无须,挎着拂尘的老者出现了,脸上带着怒意。前去通报得军卒垂头丧气得跟在他身后,似乎挨了骂。

王继恩在宫中的一众奴才中,也算是老祖宗级别得存在。旁日里除了伺候赵光义以外,基本上足不出户。今日贸然被打扰,心中很不快。

出了宫门,打眼一瞧,瞧见了杨延嗣一行,脸上怒意尽去。

王继恩假装恼怒,“咱家说谁这么大胆,敢擅闯皇宫求见,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崽子。”

曹玮凑上去,一枚玉石扳指塞进王继恩手里。

“王大监,小子们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一道寿礼,打算送进去,您给通融通融……”

王继恩丝毫没有收贿的自觉,光明正大的把玩着玉扳指,疑惑地看着曹玮。

“小崽子,又打什么坏主意呢?”王继恩瞧见了被纱布盖着的巨型寿礼,“什么寿礼,捂的这么严实,让咱家瞧瞧。”

“别!”曹玮挡住了王继恩,“王大监,这东西现在不宜暴露,您要是想瞧,咱们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

王继恩疑神疑鬼的瞧着曹玮。

半晌,甩了甩拂尘,叹气道:“小崽子,这没经过盘查的东西,可是不能送进宫的。你应该知道……”

“这……”

曹玮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杨延嗣上前,悄然向王继恩袖筒里塞了个东西。

王继恩想掏出来瞧瞧,掏了一半,瞧见上面的字,手顿住了。

“你小子……”王继恩伸出食指点了点杨延嗣,捶胸顿足道:“你这是在为难咱家。罢了,看在你们一片敬君父的孝心上,咱家就帮你们一把。随我来!”

“咱家也不为难你们殿前司,你们也来一个人瞧瞧。”

在王继恩带领下,一行人走到了距离皇城根脚下了一座偏殿里。

一刻钟过后,王继恩面带笑意的走了出来。

偏殿外,王继恩抹去了嘴角了一点奶油,乐呵呵说道:“你们几个小崽子,居然能做出这份寿礼,真是难得。陛下若是瞧见了,必定龙颜大悦。”

杨延嗣抬着礼物紧随其后,略微躬身施礼,道:“这还得大监您保密,到时候给陛下一个惊喜。一旦小子们得了什么赏赐,必定重谢大监的提携之恩。”

听到有重谢,王继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杨家七小子,你是个灵性的娃娃。咱家也给你做个保证,在陛下寿宴之前,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看到此物。”

“今晚的寿宴又咱家负责,咱家一会儿给你们安排一个妥当的地方,让你们待着。”

赵光义的寿宴在大庆殿内举行,王继恩把杨延嗣一行人安排在了大庆殿附近的福泽殿,并且派了两位公公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福泽殿内。

曹玮好奇的拉着杨延嗣追问,“七郎哥,你给了那个太监什么东西,他怎么变的这么好说话?”

“还能有什么,钱财呗。”

“不可能,我给的玉扳指可是上好的翠玉,价值要上百两银子。你只是塞给了那个太监轻飘飘的一张纸,怎么可能比我的玉扳指值钱。”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张纸,你说的轻巧。你嘴里的那张纸,价值一万两。”

“一万两?!”

曹玮、杨延昭、石元孙、王世隆,一副目瞪口呆的盯着杨延嗣。

“七……七弟,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你不用管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应该想想晚上怎么表现。重注已经压出去了,你们四个晚上要是搞砸了。就等着给我当一年苦力!”

杨延嗣横了他们四人一眼,靠在福泽殿柱子坐下,闭上了双眼假寐。

原本,杨延嗣想让杨延昭一个人献上寿礼的,后来仔细一想,树大很容易招风。而且他担心潘贵妃会从中捣乱,所以就拉上了曹玮三人一起。

如此,皇帝一次赏赐四人的话,杨延昭也不会那么扎眼。潘贵妃纵然再得宠,也不会去招惹三个顶级权贵家的子嗣,平白无故的为自己树敌。

紫宸殿内,王继恩安置好了杨延嗣一行后,回到了赵光义身边。

赵光义手持着一本《汉史》在读,抬头瞧了一眼王继恩,又低头继续读书。

“听说,你带着杨家、曹家、王家、石家的几个小崽子进宫了?”

王继恩乐呵呵一笑,恭维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陛下,那几个小崽子,确实是奴才带进宫的。”

翻手取出了曹玮送他的扳指,捧在赵光义面前。

“几个小崽子知道今日是陛下的寿辰,特地为陛下准备了一份寿礼。可惜身份低微,进不了宫门。所以才找奴才带他们入宫。曹家小子为此,还送了奴才一枚玉扳指呢!”

赵光义一愣,瞧了一眼玉扳指,“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你在朕面前卖力的替那五个小子说好话,不会就是因为收了这么一个破烂扳指吧?”

王继恩收起了玉扳指,讨好的笑道:“奴才是陛下的奴才,怎么会被别人收买。只是那五个小子的一片孝心难得。再就是……”

赵光义追问,“再就是什么?”

王继恩笑容灿烂,“再就是那五个小子准备的礼物,确实有些特别,必定能给陛下一个惊喜。”

“哦?”赵光义来了兴致,“怎么个特别法?”

王继恩嘿嘿一笑,“奴才可是答应了给那五个小子保密的。而且,那份礼物只有亲眼瞧见了,才能显示出它的特别之处。”

赵光义摇了摇头,笑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居然跟朕卖起了关子。好,朕就等着,等到晚上了瞧瞧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且退下,去准备晚宴吧!”

王继恩告退。

出了宫门以后,拍了拍袖口,脸上乐出了一朵花。

他之所以为杨延嗣几个人说好话,全因为袖子里的那张纸。

那是一张房契,一座临近金水河畔,占地二百亩的大宅子的房契。按照汴京城现在的市价,价值一万两。

暮鼓晨钟。

当一百零八声鼓声响起的时候,皇帝赵光义的寿宴,正式开启。

第0048章 龙心大悦

皇宫夜宴。

群臣按照爵位、品级分座次,桌上摆放一盏盏金壶银杯的琼浆玉液、盘中摆放着御厨精心准备的佳肴。

五福临门、四季如春、八宝珍珠、翠玉玲珑等等以吉祥话命名的菜肴,让人光看着,就垂涎欲滴。

赵光义身穿龙袍,高坐在龙椅上,红光满面。皇后李氏,一身凤冠霞帔,端庄肃穆,陪坐在身旁。

下首坐着以魏王赵光美为首的一群龙弟龙子龙孙。在他们身后,坐着一群王妃、郡主、公主等。

殿下,分左右两边,右边坐着文武百官,文武百官身后坐着妻子儿女;左边坐着的是番邦使节。

寿宴时辰一到。

王继恩高喊了一声。

“开宴!”

殿内,所有人一起恭贺赵光义福寿万安。

落座以后,一对对教坊的歌女、舞姬,开始表演一曲又一曲富丽堂皇的歌舞。

文武百官,番邦使节,都开始一边看表演,一边吃着美味佳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献礼环节开始。

为首魏王赵光美起始,赵光美瞧了一眼安然静坐的赵普,咬牙切齿了一番,起身离座,派遣长子送上了寿礼。

“臣弟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王继恩接下寿礼,开启后,奉到了赵光义面前。

一共,一百零八颗圆润光滑的走盘珠。

走盘珠在寻常人眼里算是珍贵,在皇室眼里,这东西只不过是寻常的贵重物品罢了。以赵光美的身份,这份礼确实有些寒酸了。

赵光义心里知道,此时的赵光美,快被赵普逼迫的倾家荡产了。所以,他并未怪罪赵光美。

“皇弟有心了,赐御酒一壶。”

赵光美开了头,龙子龙孙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献上自己的贺礼。

这些贺礼,无一不是贵重,且罕见的稀罕玩意。

即便是以公正廉洁著称的八贤王赵德芳,也送了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圣吴道子的真迹。

也只有赵元佐这个耿直的家伙,送上的贺礼是他亲手抄写的一百遍《孝经》。

偏偏,赵光义还就夸了他有孝心。

龙子龙孙们献完贺礼,该文武百官了。

文官们大多清高,送的贺礼都是一些字画。喜欢钻营的文官,送上的都是特地收集的古董字画;公正廉洁的文官,送上的都是自己亲手画的画作。

武将和勋贵们送的贺礼则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反正都是稀奇古怪的,却又拥有美好寓意的东西。

杨延平代表杨家,送上的是一柄古代名剑,叫惊蝉。

这惊蝉真的是古代名剑吗?反正杨延嗣没听说过。

不得不承认,赵光义对杨家还是很恩宠的。收下了这柄名剑,并当场升了杨延平的爵位。杨延平从男爵,升级到了子爵,而且还是开国县子。

在文武百官中,最显眼的礼物当属于赵普和潘仁美送的两份贺礼。

赵普送的贺礼是一幅赵光义的素描画像。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赵普在素描上下了狠工夫,虽说技艺并不高超,但画出来的赵光义,已经有八分相似,这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了。

赵光义龙颜大悦,升太傅衔,爵位从梁国公改为了许国公。从一品的官职,一下升到了正一品。

官居一品,已经做到了人臣的颠覆。

赵普乐的都合不拢嘴。

潘仁美让其子潘豹送上的贺礼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通体昏黄,隐隐呈现出一个寿字。

赵光义甚是喜欢,赐石头名为天命寿石。

潘豹也因此得到了封赏,勋云骑尉改任飞骑尉,升了一级,正七品的致果校尉擢升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

潘豹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了。

潘贵妃也因为弟弟得到了封赏,不断的冲着赵光义抛媚眼。

大殿内,群臣都得到了赏赐。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大殿内的灯光渐渐昏暗了下去。

仅仅三四个呼吸间,大殿内就只剩下赵光义眼前的几盏铜雀灯亮着。

赵光义心头凌然,破口而出,“发生了什么?”

王继恩颠颠凑到了赵光义面前,“陛下勿慌,那几个小崽子给您准备的惊喜要出现了。”

赵光义闻言,心中大石头落下,见群臣恍惚,有些慌乱,就出言安抚了一句。

“众爱卿稍安勿躁。”

安抚了群臣,赵光义责怪的瞪了王继恩一眼,“你啊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跟着一群小崽子们瞎胡闹。”

大庆殿,乃至整座皇宫里面的太监宫女,都是由王继恩掌管的。他若是没参与到其中的话,这大庆殿里的灯不可能熄灭。

“啪啪啪……”

一阵整齐的拍手声在大庆殿深处,黑暗的角落里响起。

紧接着,黑暗的角落里渐渐亮起了点点星火光芒。

四十一根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耀眼夺目。

大殿内,众人都静悄悄的,盯着灯火缓缓靠近。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教坊新排练的舞艺?”

殿内,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众人的好奇心和目光,都被灯火所吸引。

灯火移动到了殿中。

“啪!”

拍手声停,大殿内的铜雀灯从中间开始,缓缓向两边点燃。

一个圆盘形,硕大的巨型蛋糕出现在众人眼前。

乳白色大蛋糕,上面用樱桃点缀了一圈边沿,四十一根红色的蜡烛围绕着蛋糕缓缓燃烧。在蛋糕上面,褐色甜酱勾勒出了一幅巨大的图画。

四个身影从白布掩盖的木质小推车下钻了出来。

“哗~”

殿中众人吓了一跳。

一身大红襦袍,一人挑着一个红色大灯笼,上面写着寿字。

“恭祝您福寿与天齐,恭祝您生辰快乐……”

一番施礼过后,耍宝似的,蹦蹦跳跳,欢快的唱腔,一下子让殿内紧张的气氛变的欢乐了起来。

殿内的群臣都笑了。

文臣们还含蓄一些,武将们直接捧腹放声大笑。

赵光义也乐了,伸出食指点了点王继恩,却因为笑的开怀,说不出来话。

枢密使曹彬、驸马王承衍、顺州刺史石保兴、镇北大将军杨业,四个人爆笑过后,才发现场中耍宝的是自己的子嗣,顿时脸黑了。

“小子{皇外甥}!恭祝陛下福寿天齐……”

四人耍宝过后,呈子侄礼,拜倒在赵光义膝下。

赵光义大笑道:“你们四个臭小子,还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也给了众位爱卿一个惊喜啊!都起来,给朕说说,给朕准备的这个礼物是什么?”

率先开口的是王世隆,他娘亲的公主,赵光义是他的亲舅舅,能套一下近乎。

“今日是陛下生辰,皇外甥和杨延昭四人,为您特地准备的这份寿礼。这东西是我们几个捣鼓出来的,还未命名。一会儿您尝过之后,可以给赐个名字。”

赵光义龙行虎步,走到了蛋糕面前,一瞧见蛋糕上面的图,乐了。

“赏!黄金百两,绢布千匹。”

众人心中疑惑,皇帝为何一瞧蛋糕就开口赏赐呢?

伸长了脖子一瞧,才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巨型的蛋糕上,一半堆着各种果实点缀和‘福寿天齐’四个大字。另外一半却是一副大宋地图。

杨延昭四人得到封赏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幅图。

因为,在这幅地图上,有燕云十六州。

赵光义毕生的心愿,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今看到了燕云十六州出现在大宋版图地图上,他能不高兴吗?

所幸,辽国使节距离远,加之坐位没有蛋糕高,看不清上面的地图,不然肯定站起来找茬。

赵光义龙心大悦,围着蛋糕转圈圈,不知道如何下手。

杨延昭识趣的送上了一柄木刀,递给了赵光义。

在杨延昭指引下,赵光义从中间切开了蛋糕。

身边有伺候赵光义的宦官想上前试吃,却被王继恩瞪了一眼给拦下了。

王继恩狗腿一样凑到赵光义面前,迫不及待的选了一块樱桃水果,吃了一口,又挖了一块蛋糕,吃的香甜。

试吃过后,王继恩贪婪的舔了舔嘴边的奶油,躬身站在赵光义身旁。

“陛下,请用膳。”

言外之意就是没毒。

赵光义切了一刀过后,剩下的就交给了身边的宦官去完成。

曹玮想要去帮手,却被杨延昭给拦下了。

杨延昭清楚的记得,杨延嗣吩咐过。

蛋糕上面有大宋地图,所以切蛋糕的时候,让他们不要插手。

若是以后被御史言官给套上一个分食大宋江山的帽子,那可就惨了。

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宦官都是灵性人。

人家虽说没吃过蛋糕,可是在切蛋糕的时候,写着吉利话和摆放着水果的,都分给了番邦使臣。

有大宋地域图的,则按照文武百官所节制的州府切下,分别分给了列位臣工。

一块块蛋糕摆到了所有人面前。

曹玮狗腿的为所有人备上了一柄木勺,到了皇族的时候,就换上了银质的勺子。

赵光义先食,他用银勺挖下了一块,塞进嘴里。

“好!”

赵光义喊出了一个好字,群臣和番邦使节一个个也开始食用。

然后,吃过之后,都瞪大了眼睛。

一些没资格分上蛋糕的,只能眼巴巴的瞅着人家吃,自己咽唾沫。

杨延琪就属于没资格吃蛋糕的一类。

皇帝没发话,杨业也不敢把蛋糕让给妻子儿女。

一块巨大的蛋糕,仅仅一刻钟就被所有人给吃光了。

蛋糕虽然大,却架不住人多。

所有人吃完过后,都意犹未尽。

赵光义在宫女伺候下擦拭了嘴,满脸笑意。

“你们四个小家伙,为朕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生辰。朕感受到了你们的一片孝心,朕心甚慰。”

“尔四人上前听封。”

杨延昭四人对视了一眼,均瞧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四人单膝跪倒在赵光义面前。

第0049章 杨业教子

“特赐,王世隆,振威校尉,勋骑都尉……”

“特赐,石元孙,振威校尉,勋骑都尉……”

“特赐,曹玮,东头供奉官,勋飞骑尉……”

“特赐,杨延昭,西头供奉官,勋云骑尉……”

……

北宋官制,沿袭了一部分唐制,又在此基础上加了许多,因此在官职上分的很细致。分别为职官、文散官、武散官、勋、爵。

也正式因为如此,大宋的官员身上,常常背着一大堆官职。这其中,只有职官是正职,也只有职官拥有行政权力。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头衔,除了显示身份和地位以外,最多多领一份俸禄。

振威校尉,从六品的武散官;骑都尉,从五品的勋。

王世隆和石元孙封赏的官位确实高,但却是只拿钱不办事的那种。

曹玮和杨延昭就不同了,东头供奉官和西头供奉官,虽说只有从八品的品级,但却是实打实的有行政权力的官位。

杨延昭年仅十五,曹玮年仅十四岁,如此年龄就拿到了从八品的实权官,以后的前程注定一片辉煌。

没瞧见,原本黑着脸的曹彬和杨业都笑开花了吗?

在场,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潘家的人。特别是潘豹。

刚刚还因为封赏沾沾自喜的潘豹,在对比了一下杨延昭四人的封赏以后,瞬间不开心了。

当年,他在十五岁的时候,还是个顶着太师家公子的白身。

嫉妒这个情绪很奇怪。

它能够让人去陷害甚至怨恨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总之,在潘豹心里,嫉妒这个情绪开始作祟了。

诚如杨延嗣之前的猜测,潘贵妃见到四人受到了封赏,想开口阻止,却被她爹摇头制止了。

台下四个小家伙的父辈中,潘仁美得罪一两个还不在乎。可是一下得罪四个,那可就是作死。

“臣叩谢陛下隆恩!”

曹玮、杨延昭、王世隆、石元孙叩谢了赵光义厚赐,一个个兴奋的去找自家长辈报喜。

文武百官们献了寿礼过后,轮到了番邦使节献上寿礼。

杨延嗣亲眼目睹,作为天朝上邦的大宋,到底有多么豪爽。

番邦献上的寿礼,价值低的可怜,可是大宋朝的回礼,却丰厚的让人咋舌。

比如临近西北,刚归附不久的党项,献上了几千张皮毛,几个异域美女,论价值,在一万贯左右。赵光义却回了价值万两白银的厚礼,一下翻了十倍。

难怪这些番邦国,在赵光义过寿辰的时候,比大宋朝廷赏的文武百官都积极。即便是脾气最差的辽国使节,在得到了回礼后,也乐的合不拢嘴。

玛德!真是一个超级冤大头!

杨延嗣觉得,自己去海上占据十几个岛屿,建立几个小国,每年按时来朝贡的话,一定会弄的盆满钵满。

一场盛大的晚宴,在明月横中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杨延嗣垂头丧气的跟着杨家一众出了宫门。

“本以为我会成为这次宴会的最大赢家。没想到,还不如一群脑袋里全是肌肉的蛮子。”

“你在嘀咕什么?”

赵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侧。

“没什么……”杨延嗣岔开话题,“相爷今晚收获颇丰啊!官居一品,羡慕死小子了。”

赵普闻言,笑的像是个偷到鸡的狐狸。

“老夫也只是恰逢其会,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小子一份功劳。对了,最后那个生辰糕是你弄出来的吧?”

提到生辰糕,杨延嗣就有些无奈。

他也没料到,赵光义在最后,居然会为蛋糕取了一个这么土的名字。

杨延嗣笑道:“小子也只是想帮曹玮那三个小家伙弄个官身,省得他们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烦我。”

赵普摇头一笑,也不拆穿杨延嗣的谎言。在阿南搀扶下,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向汴京城里的府里回去。

皇帝寿辰,举国同庆,汴京城今夜的宵禁也随之解除。

马车一路上走街串巷,街道上行人来往很热闹。

回到天波杨府,杨业也没有训话,杨延嗣在初醒伺候下,简单的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

杨延嗣起床后发现,整座天波杨府都喜气洋洋的。

到正堂用早膳的时候,发现一家人满满当当的坐在桌前,一个都不少。

作为家里年纪最小,且最晚到的男丁,在落座前,杨延嗣挨个向父母、兄长、嫂嫂们施礼。

一家人到齐之后,杨业开始训话。

“承蒙陛下器重,大郎爵位得到了晋升,六郎也得了官位。咱们杨府,可以说是双喜临门,理当庆贺一番。不过,你们要记住,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陛下厚赐,以后尔等一定要克己复礼,尽忠职守。明白了吗?”

杨家兄弟们齐抱拳。

“明白了!”

杨延嗣明显发现,杨延昭在冲着自己眨眼间,显然,他也不认同杨业的话。

在杨延昭心里,他的官位虽说是皇帝赐予的,倒不如说是杨延嗣帮他谋划的。

“六郎,偷合苟容,与主为乐,这种事日后不可再为。我杨家以忠勇传家,即便是要谋取荣华富贵,也应该从战场上得来,而不是靠着钻营魅宠。”

“孩儿知道了……”

“七郎,太学考核,如今你已过三场,须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切莫沾染上读书人的一些坏习惯。”

作为天波杨府的主人,在天波杨府内发生的事,只要杨业想知道,那么他就会都知道。

很明显,他知道杨延昭在皇帝寿辰上献礼的事情,有杨延嗣参与。

他这是在敲打杨延嗣。

杨延嗣承认,杨业所说的荣华富贵,需从战场上得来,这句话听着很提气。

杨业也是这么做的。

皇帝对杨业的恩宠,就是杨业用一刀一枪的战功换来的。

只是,杨业不知道,这大宋朝,容不下战功赫赫的英雄……

纵观大宋一朝,凡是战功赫赫的英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狄青、比如岳飞……

这些话杨延嗣只能憋在心里,没办法说出来。

杨延嗣很清楚,杨业是一个忠勇正直的人。

在他心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然而,杨延嗣注定要成为一个蝇营狗苟的人。

这条路,杨延嗣没得选,在他发誓要保全杨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第0050章 傲气是种病……

吃过早膳,杨延嗣回到房里,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发愣。

佘赛花端着一盘干果,凑到杨延嗣面前,抚摸着他的脑袋。

“怎么,不开心,还在生你爹的气?”

杨延嗣摇头,有些烦躁,“没有,只是心里有点乱。”

佘赛花拉了个矮几,坐到杨延嗣身边,温和道:“你也长大了,应该能理解你爹的脾气。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谁也改变不了。你帮六郎谋划官身,这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这种手段你爹不喜欢。”

杨延嗣捏了一枚干果塞进嘴里,干果有些咸,他皱眉吐了出来。

“只要咱们杨家能够平平安安,富贵万年。孩儿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杨延嗣的话很直白,语气刚硬,决心坚定。

佘赛花有些发愣,以为杨延嗣在赌气,嗔怒道:“臭小子,别乱说,杨家富贵自有你爹和你几位哥哥在战场上拼杀,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再说了,咱们杨家是干干净净的人家,容不下那些献媚肮脏的手段。”

杨延嗣闻言,微微愣神,他发现,他或许想错了。

他一直觉得,杨业政治头脑匮乏,才导致杨家一门忠烈惨死沙场。直到听到了佘赛花这两句话,杨延嗣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可能判断错了。

杨业未必没有政治头脑,只是他的政治头脑,被他的忠勇正直给压制了。

拥有赫赫战功的杨业,不屑于用小手段,不屑于耍一些阴险的小聪明。

这是一种傲气,也是一种傲骨。

拥有这种傲气的人,都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但是,这些大英雄貌似没有多少好下场。

西楚霸王项羽就是被这种充满自信的傲气给弄死的。

也许,真正导致杨家一门忠烈惨死沙场的,就是这一股傲气。

政治、权谋,从来都是充满了阴谋诡计和阴险手段的。

在没有不败金身的情况下,一身正气的大英雄,斗不过阴险狡诈的奸猾小人。

……

一念至此,杨延嗣心中为杨家谋划的信念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

“娘,孩儿已经长大了,孩儿有自己的想法。”

佘赛花见杨延嗣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欢喜,嗔怒道:“臭小子,就算再过一百年,在为娘眼里,你依旧是个孩子。”

杨延嗣嬉皮笑脸道:“对,一百年后,孩儿还得跪在您面前,向您施礼。”

“贫嘴!”佘赛花点了点杨延嗣脑袋,“为娘不跟你说了,估摸着宫里敕封你两位哥哥的圣旨也该到了。为娘得去准备准备。”

宫里敕封的圣旨确实到了,杨延嗣想借故躲开当磕头虫的命运,却终究拗不过杨业的威严,当了两次磕头虫。

在宋朝,跪拜礼很少用,一般只有在拜父母和拜师的时候会用。官面上的话,只有在皇帝祭天和迎接圣旨的时候才会用。

杨延昭新得了西头供奉官的官职,皇帝还赐给了他一套金光闪闪的盔甲。

曹玮也得到了一套同样的盔甲。

两人穿着盔甲,腰间配着长剑,在杨延嗣面前炫耀。

“七郎哥,我穿这一身是不是很帅,很精神?”曹玮拍了拍盔甲,凑到杨延嗣面前。

杨延嗣一把推开了曹玮,没好气道:“一身破烂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

杨延昭也凑了过来,端着架子,“我等现在可是从八品的供奉官,见到本官,还不快快施礼?”

杨延嗣横了杨延昭一眼。

“说好听点叫供奉官,说不好听点,就是两个看门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杨延嗣拉起了蹲坐在自己身边的石元孙,说道:“按照品级说,小石头比你们大了不知道多少级,你们怎么不向他施礼?”

石元孙明显不开心,摇头道:“七郎哥,我这只是虚衔,中看不中用。”

王世隆同样不开心,“只要我们父辈一直坚挺着,我们两个就不可能有真正出仕的机会。官位封的再大也没什么用,朝廷发的俸禄还没有家里给的月例多。”

石元孙和王世隆的苦恼,杨延嗣了解,家室太显赫了,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石王两家,就已经很少带兵出征了,两家的子嗣基本上都躺在功劳簿上过活。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很可怕。

在大宋朝,这四个字就是催命符,谁沾上谁死。

太祖还在位的时候,石元孙的爷爷卫国公石守信,为了避免太祖忌惮,愣是从一个知名大将,变成了一个贪财的守财奴。

太祖似乎乐见其成,不仅不惩罚他,反而还推波助澜。

杨延嗣见不得石元孙和王世隆拉着脸站在他面前,所以他也打算推波助澜一把。

“你们也别羡慕他们两个,俗话说,东边不亮西边亮。当不了职官,那就去当个商人。咱们弄出来的生辰糕,在汴京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不如咱们就趁机开几个店,赚点银子花?”

王世隆有些犹豫,“七郎哥,生辰糕是你弄出来的,我们兄弟不可能拿你弄出来的东西去赚银子……”

对古人这种不问自取是为贼的精神,杨延嗣还是很欣赏的。

这要是放在后世,谁会跟你说这些,谁会保持这种纯洁的想法?

“不碍事,我以技术入股,占两成份子,你们出钱出店面,每人各占四成,如何?”

石元孙和王世隆对视了一眼,一起点头。

“听你的。”

曹玮巴巴的凑上前,急忙道:“算我一份,算我一份……”

蛋糕的魅力有多大,在座的没有人不清楚。这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曹玮又不傻,怎么可能错过?

杨延昭也凑上前,“七弟,这种赚钱的生意你怎么不从府上拿钱自己做?”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们两个掺和什么……还是乖乖去给陛下守门去。”

杨延嗣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抛出去蛋糕生意,为的就是跟石家和王家结成一个小小的利益联盟。

这一点小利益,虽说不能把杨家和石王两家捆绑在一起。但是在朝堂上,必要的时候,石王两家也会念及一些情分,帮杨家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对了,你们四个,回去一人准备两千两银子,回头给我送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好意思问,当初答应了王继恩那个老太监,只要你们得到了赏赐,就会给他奉上重礼。不然你们觉得,人家为何会在大庆殿里那么配合你们?”

第0051章 又被禁足了……

曹玮三人凑了六千两,杨延嗣帮杨延昭出了两千两,自己又添了两千两。一共凑齐了一万两白银,杨延嗣把银钱都换成了地契。

价值一万两地契塞入到王继恩袖筒,王继恩老脸上笑开了花。

短短两天,王继恩从杨延嗣身上得到了价值两万两的礼物。这让王继恩在心里记住了杨延嗣,也隐隐为杨延嗣的豪爽咋舌。

临别之季,王继恩附赠了杨延嗣一个消息。

太学算学博士们请奏他执掌太学算学。

这个消息着实让杨延嗣觉得意外。

他入太学可不是为了去教学生,而且为了学习。

太学内的鸿儒们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有这一层关系,他参加科举的话,也容易一些。

王继恩投桃报李的传递给他一个消息,这让杨延嗣也觉得欣喜。

王继恩作为宫中太监和宫女们的掌门人,想收买他的人多如牛毛。能和他搭上关系,就等于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杨延嗣突然觉得,这一次宫廷献礼,最大的收获,就是跟王继恩有了一份香火情。

辞别了王继恩,回到天波杨府,在门口被以五郎杨延德为首的四个壮汉给围上了。

杨延嗣有些傻眼,“五哥,你这是做何?”

五郎杨延德双臂环胸而抱,嗡声道:“爹吩咐过了,让我近日都不要去军营了,专门在家盯着你读书,免得你出去惹祸。”

“我啥时候惹过祸?”杨延嗣极力辩解,杨延德却无动于衷,带着三个壮汉,寸步不离。

杨延嗣回到房里关上门,五郎杨延德就带着三个壮汉守在门口。

杨延嗣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禁足了。

关在屋内一个时辰,杨延嗣有些受不了了,推开房门,“我要杨府别院!”

五郎杨延德板着脸,摇头,“爹已经派了人,去杨府别院内把你的东西搬回来了。以后你就乖乖待在府里读书吧!”

听到杨业派了人去杨府别院,杨延嗣心头震动,他害怕杨业发现他藏有巨款的秘密。

这些钱都是杨延嗣留着以后应急用的,万不可被杨业没收。

杨延嗣待在房里,心情忐忑了一下午,听到去杨府别院的人回来时,赶忙跑过去看。

当他冲到天波杨府正堂前的院落时,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院子里,马面怀里抱着一柄朴刀,蹲在装有银两的箱子上,冯林和冯辉两兄弟,提着短矛,一左一右守在箱子旁边。

管家杨洪带着仆人家丁想要靠近,却被挡在了三步外。

瞧这对杨延嗣忠心耿耿的马面三人,五郎杨延德觉得有些意外,疑惑的盯着箱子。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旁人都碰不得?”

杨延嗣挥了挥手,示意马面三人把东西搬到他房里去,嘴上却在打哈哈。

“这些都是我收集的一些孤本书籍,年代有些久远,不懂的人碰不得,容易弄坏。”

读书方面的事,杨延德不懂,也就没有深究,眼看着杨延嗣把东西搬回了房里后,带人重新守到了门口。

“七少爷,你被软禁了?”冯辉瞧这守在门外的壮汉,好奇的问道。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什么软禁?本少爷这是被禁足了。你还不会去向王叔复命,待在这里做什么?”

冯林和冯辉对视了一眼,冯辉嘿嘿笑道:“王将军让我们以后就跟着你,不用回去了。”

安置好了冯林、冯辉、马面三人后,杨延嗣就在杨延德监视下,开始了苦读。

宋朝科举沿袭了唐制,主要考核的内容以五经为主,考核的方式也简单,分别为帖经、墨义、诗赋、策问。翻译成现代话就是填空题、古文理解翻译、命题作诗、命题作文。

帖经、墨义两项,完全靠死记硬背,这是水磨的工夫,急不得,但也难不住杨延嗣。

诗词歌赋一项,杨延嗣也不担心。

唯有策问一项,需要他花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学习。

杨延嗣之所以费尽心思要进太学,为的就是从太学那些个鸿儒手里,学习如何做策问。

眼下没有老师指点,他也没办法去研究策问,只能通读背诵五经。

一连三天,杨延嗣都待在房里通读五经。

杨延德贯彻落实了杨业的命令,盯着杨延嗣寸步不离。

石元孙和王世隆两人的办事效率很快。三天时间,生辰蛋糕坊已经开张了,而且一开就是四家。汴京城东南西北四方各一家。

开业仪式杨延嗣处于禁足,没办法参加,只能多教会了几个府里的厨娘,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技术支持。

长乐坊也在前天,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作为一个用来搜集情报的场所,杨延嗣不好大张旗鼓的弄太多噱头。

为了避免人手不够,杨延嗣还把伺候在他身边的初醒给送了过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杨延嗣却高兴不起来。

杨延嗣坐在窗前,放下了手里的《孝经》,感叹了一番《孝经》里愚蠢的愚孝后,眉头渐渐皱起。

赵光义的寿辰已经过去五天了,太学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按理说,太学应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下一项的考核内容了。

难道是有什么变数?

太学出现的任何变数,都将会影响他未来的仕途。甚至间接会影响他的计划。

杨延嗣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应该主动出击。

提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一行字,招来了冯林。

“拿着这个,到长乐坊,交给主事的初醒姑娘。”

冯林为人谨慎,接过了纸条,折了起来,塞到了怀里就出去了。

冯林一走,杨延嗣又招来了冯辉。

冯辉是个欢乐的性子,进了门,凑到了杨延嗣面前,“七少爷,您找我?”

“坐!”

落座以后,杨延嗣笑道:“最近在府上待着,是不是很无趣?”

见冯辉略有犹豫的准备摇头。杨延嗣又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

冯辉闻言,嘿嘿一笑,“确实有点。”

杨延嗣笑道:“给你一个美差,去帮我打探一个消息,所有花销我给你报销。”

“真的?”冯辉大喜,“打探什么消息,我这就去。”

杨延嗣说道:“去太学,找太学里的一些仆人,打探一下最近太学发生了什么事。”

第0052章 逃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

自古以来,中华大地就是一个人际交往繁茂之地。冯辉这种经常混迹在各种娱乐场所的家伙,更是交际的好手。

一壶酒,一碟铁蚕豆,杨延嗣所需要的消息就被他探测出来的。

“七少爷,小的问过了,太学内最近闹哄哄的,都在议论您。”

杨延嗣思索,“议论我什么?”

冯辉打了个哈欠,说道:“议论您参加太学考核的事。学子们都分成了两波,一波人骂您哗众取宠,另一波人夸您有真本事。”

杨延嗣皱眉,“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有没有关于我下一场考核的言语。”

冯辉摇头。

杨延嗣赏了冯辉一锭银子,让他下去。

“这其中要是没猫腻就怪了……迟迟不通知我考核下一项……”

杨延嗣猜测,这其中肯更有人捣鬼,捣鬼的目的就是为了拖时间。

这捣鬼的人,杨延嗣也能猜到,应该是王钦无疑。

至于他们拖时间的目的,杨延嗣就有些猜不准。

反正肯定没啥好事。

冯辉刚下去,冯林就进来了。

施礼过后,递给了杨延嗣一个火漆封印的信件。

杨延嗣接过来一看,有些意外。

“挺专业的,看来她祖上果然是搞情报出身的。”

杨延嗣在阅读信件,冯林在一旁汇报,“初醒姑娘说了,长乐坊刚开张,探听消息方面的设施还不完善,只能打听到这么多。”

杨延嗣放下信件,敲了敲额头,“已经足够了……”

初醒在信件里所述的事,跟杨延嗣的猜测不谋而合。

沈伦最近在帮着鸿胪寺主持和各番邦国邦交事宜,无暇顾及太学。

太学内,有一帮以王钦为首的主事开始搅局。

他们的目的就是拖着,拖到春闱时。

春闱,也就是所谓的春季科考,指的是科举考试第一关解试。

春闱时,太学内所有博士、先生,都会加入到其中,到时候就会无暇顾及杨延嗣的考核。

春闱过后,又是皇帝狩猎的时候,杨延嗣作为勋贵家子嗣,将门出身,必须陪同。

所以,这个时候的杨延嗣也没办法参加太学考核。

皇帝狩猎后,太学博士们又开始准备秋闱和殿试考核的事,太学内学子们也开始冲刺学习。他们又可以找借口推脱下去。

反正借着国家论才大典这股东风,他们可以一直把杨延嗣的考核推到明年。

明年再入太学的话,时间太晚了。杨延嗣不愿意等,也等不起。这个世界的时间和年号跟历史上略有不同。他吃不准宋辽战争的爆发时间。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让自己准备,去迎接金沙滩一战。

科举是他的敲门砖,他唯有尽快爬上去,做到在朝堂上有话语权,才能帮杨家说话,保住杨家。

值得庆幸的是,太学内算学、棋艺、画艺三科的博士们,依然在为杨延嗣奔走。

他们上书奏请杨延嗣入太学当博士的事,被皇帝留中不发,他们依旧在奔走。

只不过他们奔走的效果不大,在王钦威逼利诱下,有渐渐变弱的趋势。

有那么一刻,杨延嗣有种想背地里弄死王钦的想法。

不过,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王钦官居四品,背后又有潘仁美做靠山,目标太大。一旦暗杀了他,汴京城必定引起一阵地动。

到时候整个国家共器动起来,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的。

既然不能弄死王钦,那就想办法给太学内为他奔走的博士们加把火。

让他们奋力奔走起来。

翌日清晨,杨延嗣写了两封信,交给了冯林。

一封让他送到了曹府,送给曹琳;一封让他送到了长乐坊,交给了初醒。

冯林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回来后还带着曹琳的回信。

冯林守在杨延嗣身边,见杨延嗣一边看信,一边发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七少爷,有什么喜事?”

杨延嗣抬头,晃了晃手里的信,“有人之前请我赴宴,我没去。现在……补上了!”

“赴宴?曹家大小姐的宴会?”

“嗯!”

“五少爷就守在外面,他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杨延嗣皱眉,“五哥是个牛脾气,油盐不进,确实得想个办法。”

“你这样……”

杨延嗣趴在冯林耳边耳语了几句。

冯林瞪大双眼,“七少爷……这样不好吧?”

杨延嗣瞪眼,“叫你做,你就做!”

冯林垂头丧气的出了房门。

是夜,杨延嗣房内灯火通明。

突然,房门大开,杨延嗣猛然冲出了房门,急匆匆向前院大门跑去。

杨延德留下了一位壮汉守在了门口,带着剩下的人追了出去。

追到正门口的时候,发现杨延嗣已经被家将们挡在了门口。

双方已经开始交手,你来我往开始过招。

眼看守在门口的家将要落败,杨延德加入了进去。

几经周折后,擒拿下了杨延嗣。

“七弟,爹让你乖乖待在府里读书,你却想闯出府去。你是想试试你五哥的功夫吗?”

杨延德冷哼了一声。

见杨延嗣不说话,他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抬起头来!”

杨延德粗糙的搬起了杨延嗣的头颅。

头颅抬起,漏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五少爷……您这是干啥?”

“中计了……”

杨延德脸色铁青,盯着穿着杨延嗣衣服的冯辉,咬牙切齿,“助纣为虐!把他压下去,回头等我爹回来了再处置。”

懒得在搭理冯辉,杨延德带人回到了杨延嗣所住的厢房,发现他留在门口守卫的壮汉已经被打晕在地了。

阿七这个迷糊丫头还在捅壮汉的鼻子。

“杨延嗣呢?”

杨延德冷着脸问阿七。

阿七诚恳道:“换上了冯辉的衣服,从后门逃出去了。”

“追!”

杨延德带着人匆匆赶往后门去抓人。

追到后门门口的时候,有些愣住了。

只见一身布衣短衫的杨延嗣正蹲在地上,一脸垂头丧气。

四郎杨延辉正站在他身旁,笑呵呵教训他,“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欺负老五心眼实在是不是?”

“臭小子!”

杨延德冲上前,把杨延嗣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杨延辉叮嘱道:“看紧了,这次若不是我凑巧碰见,还真让他得逞了。”

杨延德恶狠狠道:“放心吧!他跑不了!”

第0053章 火山

此后三日,杨延嗣想方设法,费尽心机,出逃七次。

七次都栽到了四郎杨延辉手里。

杨延嗣觉得,杨延辉完全是他的克星,每次他成功躲过杨延德围剿,突出重围后,就会发现杨延辉笑吟吟出现在他面前。

以前看《杨家将》的时候,他一直认为,杨家一门子嗣中,最聪明的就是杨延昭。直到在杨延辉手里栽了七次以后,他才发现,原来杨府里最聪明的人,居然是四郎杨延辉。

杨延辉不仅智慧超群,奇绝手段层出不穷,而且功夫还很强,下手也贼狠。

杨延嗣曾经试着在他手下挣扎过,交手了两次,他都被教训的很惨。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嚷嚷道:“阿七,你能不能轻点?”

阿七嘟着嘴,三根葱白的手指侵湿在瓷碟内,待到手指上沾满了跌打酒,就狠狠揉搓在杨延嗣臂膀淤青上。

“老爷吩咐了,只有把你胳膊上的淤青用跌打酒揉搓开,你才能好的快一点。”

杨延嗣感受到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呲牙咧嘴。

“四哥下手也忒狠了,这完全是把我当仇人。”

阿七皱了皱小鼻子,小心翼翼放下了杨延嗣长衫的袖子,盖上了他的胳膊,这才皱眉说道:“老爷吩咐让你待在府里读书,那你就待在府里乖乖读书多好。府里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想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跑出去。”

杨延嗣翻身躺在罗汉榻上,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横了阿七一眼。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本少爷我这是在为了自己的前程奔波。等本少爷混上去了,好吃的好玩的,想要啥有啥。如今这算什么?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一点儿也不自由。”

杨延嗣心底里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说出来。

比起自由来,他更担心的是,悬在杨家众人头上的那一柄无影无形的刀。也许操刀的刽子手还没有意识到把刀架在杨家众人的头上。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只要人家刽子手愿意,杨家一门随时都有被灭掉的可能性。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刽子手想把刀架在杨家众人脖子上的时候,发现杨家众人已经变成了铜头铁脑。这刀砍下来,不仅不能杀掉杨家任何一个人,而且还会把刀蹦出一个豁口。

阿七不知道杨延嗣心中所想,听到了杨延嗣的话,她嘟囔着嘴嘀咕了一句。

“反正奴婢觉得,一直待在府里挺好。”

对牛弹琴的事杨延嗣不愿意干,所以在阿七为他擦过跌打酒后,他就把阿七赶了出去。

屋内剩下杨延嗣一人,他躺在罗汉榻上,脑海里正在盘算第八次出逃计划。

经过了七次出逃,他手里可用的冯林和冯辉兄弟,以及忠心耿耿的马面,如今都被杨延德抓了起来,关在了柴房。

阿七虽说是他的贴身丫鬟,但明显她在见到杨延辉的时候,显得更加亲近杨延辉。

杨延嗣有时候心里会恶意揣测,或许阿七这个丫头对杨延辉有好感,杨延辉之所以每次都能准确的抓到他,很有可能是阿七通风报信的结果。

一定是这样……

想着想着,杨延嗣躺在榻上睡着了。

……

迷迷糊糊中,杨延嗣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醒了?”

杨延嗣循声望去,瞧见一个人影坐在窗前,手里正握着一本《李卫公问对》在研读。

瞧见这个人影,杨延嗣顿时咬牙切齿,“四哥……”

杨延辉淡然一笑,放下了书。

“七弟好大的怨气。禁足你在府里,这是爹的命令,哥哥我也是奉命行事。”

杨延嗣愤愤不平道:“禁足不过是一件小事,值得需要两位朝廷敕封的将军坐镇吗?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杨延辉灿灿一笑,摇头道:“小题大做?怎么会……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弟弟,我们两个当哥哥的,照顾一下弟弟也是应该的。”

杨延嗣恼怒,“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完全把我这个当弟弟的当成囚犯对待。我不就帮六哥谋划了一下官身吗?至于这样对我吗?”

杨延辉闻言,哈哈大笑。

“我的傻弟弟,到现在你还没明白,爹为何会禁足你吗?”

杨延嗣咆哮道:“不就是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而已。”

“错!”

杨延辉摇头,感叹道:“你知不知道,六郎是爹心目中,下一任的火山军将主。”

“怎么会……”

杨延嗣目瞪口呆。

火山军!

这三个字,在杨家,拥有的分量,甚至比杨业这个家主还重要。

人们口中常说的杨家军,其实就是火山军。

杨业能够驰骋沙场,百战百胜,靠的就是火山军。

火山军常设八千人,少一人才会补一人。在杨业麾下的军卒们,都以能进入到火山军为荣。

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战场血拼出的悍卒,才能成为火山军的一员。

可以说,火山军就是杨家的亲军,也是杨家立足在大宋的根本。

杨业居然选择把火山军教给杨延昭,这着实让杨延嗣有些意外。

难怪杨业会对自己禁足这么严。

他这是把杨业心仪的继承人送到了赵光义的夹带里,以后杨延昭就归赵光义亲自管辖了。杨业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为火山!”杨延嗣沉声感叹了一句,然后追问杨延辉,“为什么?四哥你的智慧应该远超六哥才对……”

后面的话杨延嗣没有说出口,杨延辉已经替他说了。

“为什么不是我继承火山军吗?”杨延辉甩了甩衣袖,淡然笑道:“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我记得应该还有一前一后两句。”

杨延嗣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杨延嗣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的追问。

“四哥,你不会是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吧?”

“哈哈哈……”杨延辉顿时笑了,笑容很灿烂,“为什么不可以呢?你四哥我从懂事起,就一直在战场上度过,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几十场。为什么不能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第0054章 救星

这一刻,杨延嗣觉得杨延辉身上充满光辉,属于自信的光辉。

“四哥,你打算组建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提到组建军队,杨延辉明显兴致高昂,“为兄常年奔走在宋辽战场,见识过的军队也就上百支。为兄曾经见过一支党项骑兵,几十人的队伍,就能正面压着六百人的队伍打。为兄就像组建一支这样的骑兵。人数不用太多,三千人就够了。”

几十个人正面压着六百人打?

这让杨延嗣觉得很吃惊,以现代武器做支撑的话,几十个人正面揍六百人,很容易。可是在古代战争中,这就就很难做到了。

古代战争中,许多以少胜多的案例,都是靠着奇谋妙计,水攻火攻取得的。真正刚正面取得的以少胜多的案例只有两种,一种是故事里吹出来骗人的,还有一种就是人多的一方已经放弃了抵抗。

杨延嗣狐疑,“真有这么厉害的骑兵?他们都是什么装备?”

杨延辉认真说道:“重甲骑兵!刀砍在他们盔甲上,根本破不了防,他们武器用的是弯刀和长矛,杀伤力很强。最重要的是,他们会用一根铁链把自己绑在战马上,即便是人死了,也不会掉落下战马。”

“这尼玛……西夏铁鹞子!”

杨延嗣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从杨延辉描述中,这骑兵分明就是西夏的铁鹞子才对。

可是,眼下西夏还没有建立,那一块地方现在还叫党项,而且还是大宋的附属地。

西夏还没建立,铁鹞子居然就已经出现了。

“什么铁鹞子?”

杨延辉狐疑追问。

杨延嗣赶忙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你要建立一支重甲骑兵,就帮你想了个名字。”

杨延辉明显一愣,略微摇头,“铁鹞子……不行,我早就想好名字了,叫雷霆军!”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微微摇头。

他觉得杨延辉的这个目标有点不现实。

历史上,李元昊以举国之财,才培养了三千铁鹞子,并且以此驰骋南北,建立了西夏国。由此可见,铁鹞子耗费的财力之巨,完全是杨延辉想象不到的。

以杨延辉从五品的官衔,身上也只背着一个子爵的名头,朝中管钱的士大夫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个想法的。

除非,他能够混到侯爵,或者混到三品护军或者云麾将军的官衔后,才有可能。

杨延辉瞧见了杨延嗣摇头,灿灿一笑,“我也知道现在让朝廷建立一支重甲骑兵不可能,但我相信迟早会的。”

杨延嗣不愿意打击杨延辉,笑道:“四哥努力,有机会的话,弟弟我帮你。”

事实上,杨延嗣真要是下定决心帮杨延辉建立一支类似铁鹞子一样的重甲骑兵的话,也不难。

只不过,即便他费尽心机建出来一支重甲骑兵,也落不到杨延辉手里,最后还是会被杨家以外的人掌控。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杨延嗣不愿意为大宋朝廷出力。

纵观有宋一朝,除了仁宗赵祯以外,剩下的皇帝,杨延嗣都看不上。

若是他重生在赵祯当国的年间的话,或许会利用后世的知识,把大宋弄成一个超级富强的超级大国。

可是他重生在赵光义当国的时期,心思也就淡了。

杨延辉听到了杨延嗣这句话,爽朗一笑,“有你这句话,哥哥我也算没白来你这里一趟。”

“嗯……呵呵……”

杨延辉拿书敲了一下杨延嗣脑袋,“别呵呵了,你不是想出门吗?有人来救你出去了,人就在正堂,娘正陪着呢!”

杨延嗣闻言大喜,胡乱的穿上了衣服,匆匆往正堂跑去。

见杨延嗣匆匆跑走了,杨延辉摇了摇头,收起了自己的书,也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杨延嗣一路匆匆跑到正堂,隔着一堵墙,也能听到里面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婶婶,七郎弟弟小时候真有那么淘吗?”

“那可不,小时候尿了床,总喜欢往六郎身上赖……”

杨延嗣听到了佘赛花在讲自己黑历史,黑着脸闯进了正堂内。

“娘,孩儿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您应该多多维护孩儿的名声,多多讲一些孩儿的英雄事迹。”

佘赛花乐道:“为娘也想讲一些英雄事迹给人听,可是想了半天,你除了调皮捣蛋,偷鸡摸狗以外,没干过什么英雄事儿啊?”

为了避免佘赛花继续揭自己的黑历史,杨延嗣略微拱手施礼之后,扑到了坐在佘赛花对面的少女身边。

“曹家姐姐,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聊吧!”

佘赛花闻言,板起脸,训斥道:“臭小子,你这是嫌弃为娘烦人吗?”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老是把六哥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推到我身上,讲给别人听。”

佘赛花一脸愕然。

杨延嗣这睁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确实让佘赛花一时半刻的没反应过来。

那边,杨延嗣已经跟曹琳聊上了。

曹琳盈盈向杨延嗣施礼,眨巴着凤目,笑吟吟道:“七郎弟弟如今名动汴京城,成了大才子。我这个当姐姐的下请柬请不到你,如今只能登门拜访了。”

杨延嗣苦着脸,“曹家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弟弟我有苦衷啊!若不是你今日前来拯救,只怕我连房门也出不了了。”

曹琳略微惊讶,“那现在为什么出来了?”

“这不是你面子大嘛!”

曹琳浅笑一下,嗔怒道:“贫嘴!”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追问道:“让你请的人,都请到了吗?”

曹琳凤目微翻,端庄中带着一点俏皮。

“你这位棋画双绝的大才子吩咐的,小女子怎么敢不照办呢?”

杨延嗣听到了曹琳语气中的埋怨,赶忙抱拳,“多谢曹姐姐仗义相助,日后有什么差遣,杨延嗣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琳得意的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杨延嗣点头,“那……咱们走吧?”

杨延嗣和曹琳两人对着佘赛花施礼后,一起退出了正堂。

直到二人走了好久,佘赛花才回过了神,想到杨延嗣刚才和曹琳向自己施礼时候的场面。

佘赛花喃喃自语。

“这臭小子也长大了……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第0055章 汴京自古繁华

春风十里,风和景明。

汴京城内,繁花似锦。

行脚店内,过往商客们喝着热茶汤,胡吹乱侃;酒肆内,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交头接耳,互相传递消息;酒楼妓院内,文人墨客们开怀畅饮,纵情高歌,吟诗作赋。

诚如《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汴京城确实繁华。

临近御街,放眼望去,到处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饰华丽的软轿马车争相停靠在大街旁,各种矫健的名马宝马纵情奔驰在御街上。

杨延嗣和曹琳同坐一架马车,掀开幕帘观望汴京城里的繁华胜景。

“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杨延嗣感叹了一句,引起了曹琳好奇。

“这是诗吗?又不像,难道是最近刚兴起的词?你作的?”

杨延嗣淡然一笑,“不错,是词,不过却不是我作的。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曹琳仔细品味了一番诗词,略微昂首。

“寥寥数语,描绘尽了汴京繁华。只不过多了一些脂粉气和名利心,确实不像是你能作出来的。”

杨延嗣听到曹琳这话,有些惊讶。

他有些没想到,曹琳文化修养居然这么高,能够很快品味出这首词里面的意境。

“曹家姐姐,你怎么会认为这首词里面有脂粉气和名利心呢?”

曹琳似乎猜出了杨延嗣心中所想,横了他一眼。

“你姐姐我可不是不学无术的女子,从小也读过几本书,自然能够听出这首词里面的脂粉气和名利心。”

杨延嗣意外。

老实说,杨延嗣也只是在看到了汴京城繁华后,忍不住想到了这么两句,对于这两句词里面的深意他从来没去想过。

“想不到姐姐还是一位才女,小弟失敬了。”

曹琳捂嘴摇头轻笑,“七郎,你越来越调皮了。”

一双人儿说说笑笑间,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侍者伺候下,停靠了马车,两人下了马车,并排而立。

眼前是一座装饰典雅的三层花楼,花楼上雕栏画柱,却风格质朴,和周围花花绿绿的建筑比起来,多了一份精致,多了一份宁静。

花楼门楣上,挂着一则横匾,匾额上书三个大字。

长乐坊!

长乐坊从开张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七八天了,杨延嗣这个当东家的,还从未踏足此地。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的一座巨大的舞台,舞台通体以红木搭建,红木上并没有刷上朱漆,保留了红木独有的纹理和木香。

舞台高约一丈,四面搭有短阶楼梯。

舞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波斯羊毛毯,上面绘制着各种吉祥如意的花纹。

在舞台中间,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茶杯、纸扇、惊堂木。

一位八字胡,身材瘦弱,一身长衫的老者在台上口若悬河的在讲评书。

“话说这孙猴子和唐僧到了高老庄……”

字正腔圆,声情并茂,一卷《西游记》中高老庄的情节讲的扣人心悬。

台下听众们,一个个坐在鹅毛填制的简易沙发上,听的入神,手里抓着的瓜子、红枣也在不自觉间掉落在了地上。

杨延嗣和曹琳在身穿精干短衫的侍者带领下,悄然到了临近门口的一座类似吧台的地方。

台上说书人讲的《西游记》明显引人入胜,柜台内的美女掌柜也听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有客到。

“这个叫《西游记》的故事,最近在汴京城里很火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每日下了职,就会跑到这里来听,回去后老跟我讲。”

曹琳并没有因为美女掌柜怠慢而生气,反而在一边为杨延嗣解释。

杨延嗣淡然笑了笑,“能够火爆整座汴京城的故事,自然有可取之处。”

曹琳意外道:“你似乎,对这个火爆汴京城的故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杨延嗣略微摇了摇头,这个故事本就出自他之手,他对《西游记》算得上是耳熟能详。而且还看过许多影视形式的表演,说书的自然引起不了他多少兴趣。

“哄小孩的东西,你若是喜欢,回头可以请说书的到曹府去,当面给你讲。”

曹琳翻了个白眼,“人家胡巧嘴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名人了,请他到府上去说书的权贵不知凡几,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女子。”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弄出来帮长乐坊增添名声的东西,居然造就出了一个明星来。

不过,杨延嗣没办法跟曹琳讲实情,所以只能含糊道:“总有机会的……总有机会的……”

“好!”

“赏!”

就在此事,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叫喊声,伴随着叫喊声落地的,还有数不清的铜钱、玉器等等打赏。

原来是讲到了孙悟空变成了高翠兰,戏耍猪八戒的场面。

数不清的打赏落地,胡巧嘴自然吉利话不要钱的从嘴里喷出来。

美女掌柜也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有客人到了。

定睛一瞧,有些愣神了。

“公子……”

如梦刚准备施礼,却被杨延嗣摇头制止了。

“两位客官,楼上请。”

如梦亲自带着杨延嗣和曹琳向楼上走去。

曹琳有些意外的跟在杨延嗣身后,疑问道:“她不问你,就知道你预定了那个厢房?”

不等杨延嗣回答,如梦就乖巧的替杨延嗣解围。

“这位小姐,公子是我们这里的贵宾,有单独的厢房为公子准备。”

曹琳狐疑道:“还有贵宾这个说法?你不是一直都在家里待着吗?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贵宾了?”

杨延嗣浅笑道:“正是因为我是这里的贵宾,才会让你把人邀请到了这里。至于我为什么会是这里的贵宾,上了二楼你就知道了。”

三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饰以白色调为主,一个个木质的推拉门上,贴着一幅幅鸿儒圣人们的画像,而且却都是以素描画法画出来的。

二楼装饰很符合读书人的气质,而且二楼的侍者们也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

瞧见推拉门上的素描画,曹琳终于明白了杨延嗣为什么会是这里的贵宾了。

“这些都是你为他们画的?所以他们给你留了一个贵宾的位置?”

“然也!”

第0056章 名相吕端?

三人走到了二楼正当中的一扇推拉门前,推拉门上画的是一副临摹的鸿儒画像,也是二楼上唯一一副水墨画艺所绘的画像。

在门前,伺候着两位身穿旗袍的侍女。

她们两个都是当初和如梦初醒一起被杨延嗣救下的。

见到了杨延嗣,两位女子很自然躬身施礼,眼中充满了敬重。

“她们……似乎很尊敬你?”

作为一个女人,曹琳的六感很敏锐,她感觉到了两位女子和女掌柜如梦,似乎从心底里对杨延嗣都保持着一份尊敬。

杨延嗣暗中挥手,示意如梦三女先下去,然后笑着对曹琳解释。

“曹姐姐,自古以来,佳人都爱才子。怎么说,我杨延嗣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一位才子,被人尊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曹琳始终觉得不对劲,可有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贫嘴!”

杨延嗣抬头看了一眼推拉门上,上面有一块金漆木牌,上书一行娟秀小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曹琳率先上前,推开了门,门内的景象出现在杨延嗣眼前。

厢内,女子男子皆有之,分坐两侧,似乎在作命题诗。

女子们衣着华丽,模样也长的美,年龄和曹琳相近;男子们都是一副书生打扮,年龄则大小不一,少的有十六七岁,年长的足有四十五岁左右。

这些人年龄样貌虽说差异很大,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曾经在岳麓书院大儒座下听过课。

岳麓书院前身是一位僧人举办的学堂,太祖开宝九年,潭州太守朱洞在僧人办学的基础上创办了岳麓书院。

短短七八年,岳麓书院在大宋朝文坛上,就拥有了举足轻重位置。

曹琳一进门,就听到坐在正中的一位衣着华丽,端庄秀丽的女子笑了起来。

“琳儿妹妹,你请我们来做客,自己这个当主人的却来晚了。”

曹琳浅浅施礼,“清裕姐姐你可冤枉我了,前些日子,你们不是吵着嚷着要见棋画双绝的杨七公子吗?今日妹妹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你们把人请来了。”

“真的吗?”

听到曹琳这话,场中的所有人来了兴致。

为首被唤作清裕的女子,脸上更是笑容洋溢,“人在哪儿,快请进来我们见见。”

曹琳转头看着门外,“进来吧!真要让姐姐我出去请你吗?”

杨延嗣施施然进了房内,冲着众人施礼。

“杨延嗣见过诸位姐姐们,见过诸位师兄。”

清裕站起身,盯着杨延嗣,吧唧嘴,“模样倒是蛮俊俏的,难怪琳儿妹妹藏着不肯拿出来。”

“去你的!”曹琳小脸微红,喝骂道:“清裕姐姐你又冤枉我,人家跟杨延嗣只是姐弟而已……”

“只是姐弟……不是情郎吗?”

杨延嗣明显能感觉到,曹琳跟这位清裕姑娘斗嘴,占不到上风。

这姑娘话语太大胆了。

杨延嗣还从未见过如此直言谈情说爱之事的女子。

“姐姐说笑了,延嗣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这一次宴会,明面上是曹琳举办的,事实上暗地里却是杨延嗣操作要求的。所以杨延嗣断然不会看着曹琳吃瘪。

清裕跨过了案几,走到杨延嗣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

“谁是你姐姐?叫的这么亲热,油嘴滑舌的。你是想维护琳儿吗?”

杨延嗣一时摸不准清裕的脉。

“姑娘……”

杨延嗣刚一开口,清裕立马叫起来了。

“姑娘?又改叫姑娘了,你是想跟我这个小女子拉开距离吗?你不喜欢我?是觉得我没有琳儿漂亮,还是觉得我没有琳儿那么温柔?”

“额?!!”

杨延嗣两世为人,还从未碰见过这种姑娘,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他了。”

坐在场中的,那位四十五岁左右,留着两撇胡子,国字脸的壮年开口帮腔。

“嘻嘻……”清裕嫣然一笑,“本公主只是没想到,皇兄口中的心思阴沉的少年,居然是一个腼腆的孩子。”

清裕话音落地,拉着曹琳回到了案几坐下。

杨延嗣没料到,说话如此大胆,如此刁钻的一个姑娘,居然是一位公主。

以她这个年龄,应该还未曾出阁,那就是赵光义的女儿。

那么……他口中的皇兄,应该就是太子赵元佐。

想不到赵元佐居然会给自己一个心思阴沉的评价。

略微思索了一下,貌似赵元佐的这个评价,对自己没啥实质性的危害……

在场中的男子邀请下,他坐到了男子所在的一侧。

他旁边就是刚才开口帮腔的壮年。

杨延嗣坐下后,略微拱手施礼,“小弟杨延嗣,多谢贤兄刚才帮忙解围。”

壮年乐呵呵一笑。

“我记得,东翁曾经说过,你聪明睿智,心思阴沉,下手狠辣,手段莫测。所以,即便是我不开口,你自己解围也是轻而易举的,对不对?”

一口气四个形容词,而且有三个就是贬义词。

这让杨延嗣有些脸黑。

“还未请教?”

壮年摸了摸两撇胡须,笑吟吟说道:“吕端,任职开封府判官。你弄疯的那三个衙役,就是我的属下。”

吕端?!

这个名字让杨延嗣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在一场小小的宴会中,居然见到了这么一位未来的名相。

有两句古谚,就是出自他身上的。

一则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一则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杨延嗣有点搞不懂,这位出身官宦世家,未来好评如潮的大宋名相,现在年仅四十五岁了,居然还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开封府判官。

而且,这位开封府判官,明面上笑脸迎人,暗地里怎么有点向他问罪的意思呢?

装神弄鬼的事情是万万不可以承认的。

杨延嗣装傻充愣,“吕……判官,开封府三个衙役疯掉了,此事跟我可没关系,没有证据别乱说,会死人的。”

“嘿嘿嘿……”

吕端只是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弄的杨延嗣有种打人的冲动。

“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第0057章 诗

“没什么……”

杨延嗣否认,吕端却不言语,只是端着酒杯在笑。

清裕公主大大咧咧抱着曹琳,“琳儿妹妹,你来得这么晚,可是要罚酒哦……”

曹琳浅笑,也不推辞,端起牛角杯,连干三杯。

“痛快,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继续刚才的游戏。”

清裕公主大声宣布,场面再次吵闹起来。

杨延嗣大致观察了一下,有种擂鼓传花的意思,选一个命题,大家开始以命题吟诗,或者吟句,必须应景。若是错了,或者吟出的诗词不够应景,那就罚酒一杯。

题目似乎是‘咏春’。

清裕公主起首,玉手横捏着筷子,敲着面前杯盏。

叮叮叮……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轮到了曹琳,她浅笑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两个黄鹂鸣翠丽,一行白鹭上青天……”

……

一路转,轮到了吕端,他抚摸着胡须,淡然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下一个杨延嗣,他早有准备,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一句落,全场哗然。

清裕公主娇笑的快要喘不过气了,众人都在笑,吕端也在捂着嘴偷笑。

场中唯有另一位年龄偏大一点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赞赏他。

“好诗好诗……我们今日吟的都是先贤诗集,若是作诗的话,这一句定当力压群雄。”

听到此人解惑,杨延嗣才明白,原来他们早有约定,今日不许作诗,只能以先贤诗集应对。

“罚酒一杯。”

杨延嗣也不矫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下后面色古怪。

这酒水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里面还夹杂着一股酒香味。给他的感觉不像是酒,更像是饮料。

众人继续,一路‘咏春’诗词吟完,又开始吟‘咏夏’的诗句。

杨延嗣脑海里,宋朝以前的诗句,就那么几首,从一起始,就已经被人家吟唱了,轮到他的时候,只能闷头喝酒。

这边厢房内吵闹的厉害,自然影响到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内坐着几位太学子和一位太学博士,众人手握着画笔,蹲坐在厢房门口,都在研究上面的素描画做。

对于很多人来说,绘画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然画出来的画作很容易失去韵味。

听到隔壁吵闹,太学画学博士皱着眉头,招来了伺候在门外的侍女。

“你,去隔壁提醒一下他们,莫要吵闹,打扰到别人。”

侍女浅浅下拜,轻声道:“这位官人,隔壁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奴婢去了也未必顶用,要不还是您过去劝劝吧?”

“有身份的人?”太学画学博士烦躁道:“有身份的人怎么了?即便是陛下,也不会轻易打扰他们求学上进。”

太学画学博士的话不错,赵光义为了取得一个好名声,特别鼓励勤奋好学的人。不仅如此,赵光义自己还身体力行,每日处理完了繁忙的朝政以后,都会握着书卷研读。

也因此,博得了一个‘手不释卷’的好名声。

侍女惶恐,“官人,隔壁的客官们身份高贵,奴婢们只是作小买卖的,真的得罪不起。”

“都是些什么人?”太学画学博士皱眉问道。

侍女回答,“有当朝清裕公主、曹家嫡女曹琳小姐、开封府判官吕端、薛府的长公子……杨府的杨七公子……”

“等等!”太学画学博士阻止了侍女继续说下去,他略有急切的问道:“你说的杨府的杨七公子,可是天波杨府的杨延嗣?”

侍女下拜道:“正是天波杨府的杨延嗣公子。”

太学画学博士瞪大眼珠,扔下手里画笔,“你们都随我一起回太学。”

一众学子们某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博士为何一惊一乍的。

“先生,弟子们还在临摹门上的画作,这可是您今日布置的课业。”

太学画学博士吹胡子瞪眼,“还临摹什么画作?这些画作的原主都快被别的学院拉走了。”

太学画学博士顿了顿脚,指着太学方向喝骂。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真放跑了杨延嗣。老子也不教太学了,跟他一起去混岳麓好了。”

太学画学博士急躁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银子,撒给了侍女当赏钱,领着一帮太学学子急匆匆离开了。

侍女捡起了地上的钱财,冲着门外挥了挥手,就有专门收拾的仆人进来收拾,她匆匆走入到了长乐坊内的一个隐蔽的房间内。

“小姐,按您说的,已经全部讲给太学画学博士听了。”

房内,初醒正在案几上写写画画,在她背后,有一个异常庞大的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分别写着朝廷内的各位官员名片。

从书架上已经摆放上的一封封密信可以看出,短短七八日,初醒搜集到了不少情报。

听到下属汇报,初醒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了一张字条,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一会儿找机会递给公子……”

侍女领命,趁着进去送酒的时间,把字条递到了杨延嗣手里。

杨延嗣暗中瞧过了字条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所谋划的事情,看来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太学博士们既然在王钦安抚下不着急了,那么杨延嗣就在他们屁股下面点了一把火,让他们急躁起来。

相比于经科博士外,算学博士、棋学博士、画学博士,这些都是研究性比较强的学科。

这些博士们往往痴迷于自己擅长的领域,一旦有了新发现,就会如同苍蝇一样缠着不放。

杨延嗣不相信,这些苍蝇们会放着他这一块鲜肉从眼前悄悄溜走。

今日让曹琳约了这些跟岳麓书院有关的才子美女们摆宴会,就是为了向太学放出一个信号。

老子并不是非进太学不可,整个大宋朝也不是只有太学一处传播学问的地方。

很明显,效果非常显著,太学画学博士,回到太学后,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第0058章 打油诗

酒过三巡,清裕公主提着酒壶,扑到了杨延嗣面前,脸颊红扑扑的,隔着三步,就能闻到一身酒气。

场中在座的男子们都略微避开了一些,唯有杨延嗣坐在原地没动。

清裕公主也不忌讳,扑到杨延嗣身边坐下,笑颜如花。

“七郎弟弟,你这酒都喝了三壶了,是不是不擅长吟诗,要不要姐姐教你?”

杨延嗣尴尬的笑了笑,“小弟不擅长吟先贤诗,若是作诗的话,小弟到能应付一二。”

“好!那就作诗。”

清裕公主坐在杨延嗣身边,不愿意走了,她朗声道:“闻名汴京,棋画双绝的杨七公子不擅长吟先贤诗集,却擅长作诗。为了避免被人说我们不学无术,只懂拾人牙慧,我们也作诗好了。”

“好!”

众人似乎很赞同清裕公主的说法,纷纷赞同。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有始有终,既然我们已经咏过春、夏、秋,不如接下来就以冬为题,作诗一首。”

清裕公主直愣愣盯着杨延嗣,“七郎,不如就由你开始吧?”

见大家翘首以盼,杨延嗣也不矫情,略微清了清嗓子,准备抄一首震惊所有人的诗词。

比如《沁园春·雪》……

临末了,杨延嗣改了注意,开口吟道:“江山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愣住了。

曹琳、清裕公主等人准备为杨延嗣喝彩的手掌也放下了。

“哈哈哈……”

“好诗!好诗!”

“此诗一出,再无咏雪啊!”

……

短暂愣神过后,场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哄堂大笑。

一些人甚至笑的在地上打滚。

杨延嗣似乎不知道众人在笑自己一样,略微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吕端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杨七公子大才,我等自愧不如,当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场中唯有曹琳和清裕公主没笑,曹琳一脸担忧的看着杨延嗣,清裕公主则是一脸愤恨。

“你耍我是不是?再给你一次机会……”

清裕公主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此题作废,重新来过,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已过,下一题,我们以‘池’为题。”

“薛惟吉,你先来……”

清裕公主为了怕杨延嗣出丑,点了一个瘦弱的中年书生,这个叫薛惟吉的很有身份。他是前任宰相薛居正的养子,也是薛居正所有财产和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前任宰相薛居正,家中老妻不能生养,偏生又是一个妒妇,论起妒妇的程度,远超千古第一妒妇房夫人。她自己不能生养,还不让薛居正纳妾,所以导致了薛居正一生无子,只能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到名下。

这个过继的养子,就是薛惟吉。

薛惟吉虽有一个当过宰相的爸爸,但是在外的时候,性格总是显得很懦弱。

清裕公主拿他开刀,显然是为了帮杨延嗣解围。

然而,清裕公主没料到的是,似乎今日的薛惟吉很反常,直接拒绝了清裕公主。

“我等还是先听过杨七公子的大作之后,再作诗也不迟。”

“我等也是此意……”

“你们!”清裕公主有些恼怒。

大宋朝的公主,真的没有多少权威可言,况且清裕公主还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所以,在场并没有多少人惧怕她。

杨延嗣大大咧咧挥挥手,“不就是一首诗嘛!我先来就我先来,你们且听好了。”

“金水池,池水金,金水池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这……”

“好诗……哈哈哈……好诗……”

“一戳一蹦跶……一戳一蹦跶……”

“更古未有之作,我等拜服……”

“哈哈哈……”

……

在场的,除了曹琳和清裕公主外,全都笑的全无形象,恨不得把肚子里的酸水都笑出来。

曹琳脸上担忧越来越浓,有些想站起来帮杨延嗣说话,却又怕别人误会,一时间踌躇不前。

清裕公主坐在杨延嗣身边,一双手掌紧握成一对粉拳,指尖捏的咯嘣作响。

“杨七郎,你想气死本公主?”

杨延嗣一脸无辜,“怎么会?”

清裕公主咬牙切齿,“那你为何故意出糗?”

“哪有?”杨延嗣辩解,“就这文化水平,我也没办法。”

“久闻杨七公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才名’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贬义。

“我倒是觉得,这是诗却是不错,很形象。”

说这句话的人很真诚,全无褒贬之意,态度很中肯。

薛惟吉笑着问道:“向敏中,你真觉得这首诗很形象?”

刚才评价杨延嗣第一首诗句的那位中年男子略微点头,“一戳一蹦跶,当然形象了。不信你去金水池里试试。”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没有料到,在这个小小的宴会上,居然又出现了一位未来宰相。

历史上貌似对向敏中此人的笔墨不多,但是‘为国为民’,‘明察秋毫’,这八个大字却是对他的评价。

由此可见,此人有远超他人之能。

杨延嗣来不及注意向敏中,就被清裕公主拉到了一侧。

“杨延嗣,难道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杨延嗣有些好奇,自己出丑,为何清裕公主会如此紧张。

“公主姐姐,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游戏之作而已。”

清裕公主红着眼珠,恶狠狠道:“下一题本公主会命名为咏将,你有本事再来这么一首。本公主定当亲自书写下来,装裱起来,送给杨将军,就说是你为他作的诗。”

“吓!”

杨延嗣差点跳起来了,嘴角抽搐着,“要不要这么狠?”

清裕公主冷哼一声,“你说呢?”

果然,清裕公主说道做到,当场宣布‘池’题作废,下一首‘咏将’。

众人也不作诗,一个个都直愣愣盯着杨延嗣,准备看他笑话。

杨延嗣一瞧,有些无奈。

他这是被清裕公主逼上梁山了。

他能够想到,杨业拿到他作的‘咏将’的打油诗后,他会有什么下场。

不打死,估计是因为亲生子的缘故。

第0059章 破阵子

“叮叮叮……”

以清裕公主为首,横捏着筷子,敲击杯盏,叮当声连成一片,清脆悦耳。

杨延嗣孤独而立,感觉像是马戏团的小丑,站在台上,正准备以滑稽的姿态,取悦台下的观众。

“要不,我先开始吧?”

杨延嗣一个人孤独站着,曹琳感觉心中有些不快,嘴唇轻启,说了一句。

清裕公主凤目横立,瞪着曹琳。

“琳儿妹妹,没你的事儿,你不许帮腔。”

清裕公主满眼戏谑,转头盯着杨延嗣,“杨七公子,开始吧?”

“晴儿,笔墨伺候,咱们记下杨七公子的大作,明日装裱起来,亲自去送给杨将军。”

杨延嗣嘴角勾起,浅笑了一声,同样横捏起筷子,敲击着杯盏。

“叮叮叮……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叮叮叮……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上阕落,清裕公主手握的笔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场中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呆滞了。

从等着看笑话的戏谑,到不敢相信耳朵的震惊。

杨延嗣依旧在笑,笑的很轻,却能从中看到满满的讽刺。

筷子敲击在玉杯上,清脆悦耳的叮当响,像是敲击在了每个人心头上。

现场静悄悄的,除了筷子敲击玉杯的声音外,只剩下了杨延嗣吟诗的声音。

“叮叮叮……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叮叮叮……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叮叮叮……”

下阙吟完,杨延嗣手中的筷子却没停止,依旧在敲击玉杯。

场中所有人傻愣愣的听着他敲击玉杯。

渐渐的,脸皮薄的人开始感觉到了羞愧,脸色开始发红。

脸皮厚的佯装镇定,不停开始喝酒。

其他人面色阴晴不定。

唯有曹琳一人一脸兴奋,暗中握紧小拳头,似乎是在为杨延嗣的表现感到骄傲。

清裕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银牙咬的咯嘣响。

“你就是金水池里面的那只蛤蟆,一戳一蹦跶……”

杨延嗣笑容依旧,“这还不是被你逼的,我是个低调的人,你偏偏要把我顶到前面,让我出风头。”

“哼哼……”清裕公主皱了皱小鼻子,傲娇道:“懒蛤蟆,下次你再耍本公主,本公主就让你好看。”

一场宴会,在杨延嗣‘咏将’诗作出之后,就落下帷幕。

大多人脸上都带着虚伪的笑容,恭维了杨延嗣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清裕公主把杨延嗣作的诗记下来了,准备回去找书法好的人抄写下来,然后装裱起来送给杨业。

清裕公主一走,厢房内剩下了杨延嗣和曹琳二人。

“相信,你的才名很快会传遍整个汴京城。”曹琳俏立在杨延嗣身边,笑道。

杨延嗣摇头一笑,“有时候,做一个才子会很累的。”

曹琳笑了,笑容很灿烂。

“总之,这对你未来的仕途来说,是一件好事。”

杨延嗣挑了挑眉毛,“不说这事了,有件事我不明白,想你帮我解惑。”

曹琳略微思考了一下,笑道:“你是想问清裕姐姐为何这么亲近你,对不对?”

杨延嗣诚恳点头,“这么问确实会显得有些自恋,但是我感觉真的如此。”

曹琳捂着嘴咯咯娇笑。

“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怪你,你可能没注意到而已。”曹琳回忆道:“去年城郊狩猎,清裕公主差点落下马背,关键时刻,有一位救美的英雄出现,救了她。不仅如此,这位英雄还背着她走了三里地,回到了驻扎的营地。”

杨延嗣愕然,“你口中的这个英雄不会就是我吧?”

“确实是你,只不过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但是清裕姐姐却一直记在心里。”

杨延嗣苦笑,“她疯疯癫癫的,被她记在心里,肯定没啥好事。”

曹琳摇头,“清裕姐姐很在意你的,关于你的事情,她都会第一时间探听。”

杨延嗣可没有想过要作驸马,大宋朝的驸马爷,可没有那么风光,一旦当了驸马,仕途基本上就算完蛋了。

大宋朝不允许外戚掌权,所以在大宋朝廷上,外戚很难混到六部尚书的位置,而且参知政事、枢密使等一些真正的决策位上,是不允许外戚担任的。

所以,在大宋朝,当了驸马以后,除了混吃等死和造反以外,基本上没其他出路。

若是杨延嗣背后没有杨家存在的话,他或许会考虑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人。

可是如今背负着整个杨家的安慰,杨延嗣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无用的人。

“最难消受美人恩,清裕公主的关心,我可无福消受。”杨延嗣笑道:“说起来,这次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也请不来这么多人。”

曹琳双手合起,放在腰间,浅笑道:“早知道他们会为难你的话,我就不请他们了。不过说起来,你也蛮坏的,明明能作诗,开始的时候却装傻充愣。害的他们一个个丢尽颜面。”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我这都是被逼的。”

曹琳摇头笑道:“你啊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小孩子性子。你觉得,太学的博士们,真的会入你的圈套吗?”

杨延嗣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可不是什么圈套,这是阳谋。就看看我在那些太学博士们心中是什么分量了。”

曹琳担忧道:“如果他们还是阻止你入学呢?”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就考虑去岳麓书院读书。”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入太学读书,完全可以再等一两年。”

杨延嗣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等不起,也不想等。”

曹琳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也不明白杨延嗣心中的无奈。

只是看着杨延嗣紧锁的眉头,心里莫名的心疼。

“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杨延嗣扔掉了手里的酒杯,随意瘫在软榻上。

“有时间的话,你就多到杨府里找我,然后带我出来玩玩。”杨延嗣无奈道:“你知道的,我爹管束的比较严厉,没有你的话,我出不了府。”

第0060章 皇帝不喜欢神童……

次日清晨。

连绵细雨,飘飘洒洒笼罩了整座汴京城。

细雨带着微风,窜入到百姓家中,送去了一丝凉爽和一丝寒意。

汴京城里的贩夫走卒、达官贵人们,不仅没有被这股寒意逼的躲在家中,反而奔走的更加匆忙。

伴随着贩夫走卒和达官贵人们奔走,关于杨延嗣在长乐坊内写的那首《破阵子》,已经火遍了整座汴京城。

中华大地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从来不缺少神童。

每一次神童出现,都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眼球。

人们总是怀着嫉妒的心情,用神童的表现来鞭策自家的子嗣。

毫无疑问,杨延嗣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一个神童。

长乐坊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书法造诣颇高的大师,将杨延嗣作的诗写下来,装裱起来挂在大厅内。

一时间全城好事之徒都钻进了长乐坊内。

有人想写一首诗词,打算一教高下,借机博得一个好名声。

有人则是怀着恶意,想在里面挑了点刺,给杨延嗣添一点堵。

总之,长乐坊在这场轰动全城的风波里,渐渐的水涨船高,开始脱离了低下的娱乐场所范畴,开始向以文人雅士为主的主题俱乐部方向发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人雅士们就开始喜欢在长乐坊内比拼诗词,甚至以把诗词挂在长乐坊内为荣。

长乐坊内的热闹似乎也传到了天波杨府。

整军一天的杨业,回到府上就听说了清裕公主来访,似乎是有一首诗要送给自己。

清裕公主也是一位信人,她确实把杨延嗣作的诗,抄写下来,然后装裱起来,送给了杨业。

杨业握着手里的卷轴,得知了卷轴上的诗乃是杨延嗣所作,别提多兴奋了。

从拿到诗的那一刻到现在,嘴里的笑容就没断过。

再加上清裕公主陪在一旁,口中杨伯伯叫个不停,杨业别提多得意了。

这一刻,杨业感觉倍有面子,比自己打胜仗还有面子。

杨业一高兴,关于杨延嗣的禁足问题自然就随之迎刃而解了。

守在杨延嗣门口的杨延德已经带着壮汉们会军营了,神出鬼没的杨延辉也不再出现了。

这让杨延嗣松了一口气。

杨延嗣松了一口气,有人却因此头疼不已。

赵光义坐在垂拱殿内,手提着笔,在纸上写字。

一炷香时间,一张纸上写满了字,一手漂亮的飞白,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陛下的字真漂亮……”

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王继恩点头哈腰的在一旁夸赞。

赵光义扔下了笔,喝骂道:“你这条老狗,一个字也不认识,你懂什么……”

王继恩被骂,不仅不生气,反而显得更加开心,笑嘻嘻的说道:“老奴自然不认识字,宫里的奴才们也没人敢识字。不过,老奴跟在陛下身边,时间长了,多少也能看出那些字好看,那些字不好看。”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意志薄弱的很容易被人收买,从而出卖皇帝的一些隐秘。

所以,为了避免宫闱之事外传,挑选太监和宫女的时候,都找一些不识字的。

赵光义笑着摇头,“朕的字究竟如何,朕心里有数。让朕头疼的是这首诗……”

“这首诗怎么了?”

赵光义握着手里的诗,感叹道:“单从诗上论,这首诗确实是难得的上上之作。只不过,随着它出现,朕也多了一件麻烦。”

赵光义一指放在御案一角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奏请杨延嗣入太学当博士的。”

赵光义摇头道:“随着这首诗出现的还有一则谣传,有人说杨延嗣要去岳麓书院读书。这些太学博士们一听都急了……一个个都上窜下跳的,找各种关系给朕递奏折、递话、递条子!还有几个老货,居然用辞官威胁朕!”

“一个十四岁的娃娃,若是让他当了太学博士,那岂不是让人笑朕的国学无人可用?”

王继恩跟随赵光义时间长了,多少了解一点赵光义。

赵光义确实敏而好学,手不释卷。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从某些层面上讲,这又不是一件好事。

正是因为赵光义好学,所以赵光义心底里认为,天下的学问之海博大精深。他不认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再学问一道上,会超过比他年长的学者。

也正是因为这种固执的想法,导致赵光义不喜欢神童。

前年恩科,殿试的时候,有两位举子提前交卷,惹的赵光义很不高兴。

赵光义认为这两位举子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出的题不够深,所以才提前交卷的。最后罢落了这二人。

由此,也显现出了赵光义的自负。

他认为,凡是比他年龄小的人,学问都没有他好。

所以,在北宋太宗一朝时期,神童基本上很难出头,即便是出头了,也会遭到打压。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寇准这个喜欢喝醋的怪物。

可惜现在的寇准还没有参加科举,还在家里苦读。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出头的神童。

王继恩正是因为了解赵光义不喜欢神童的这种心思,所以他猜测到,杨延嗣想入太学做太学博士的事情断无可能。

“陛下,杨业将军戍边多年,屡立战功,不如就念在其与国有功的份上,萌补一个官身给杨家七小子,让他去磨练几年。”

赵光义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刚准备开口答应,瞧见了桌上的《破阵子》,看到了‘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白发生’这一句。

“你这条老狗,朕差点信了你。杨爱卿渴望家中出一个读书人,都快望眼欲穿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再送去军中,杨爱卿心里得多难受。”

王继恩咧嘴一笑,“那不如这样,反正那小子考过了太学三场考核,已经能够堵上沈伦得嘴了,就准了他入太学做一个学子,让沈伦那个老家伙好好管束这个小子。磨练几年后,这小子一定会成为陛下得助力。”

“这个提议不错,就照你说得办。你去给太学传旨,顺便给朕准备一些礼物,朕打算去各位将军府上转转。”

王继恩乐呵呵一笑,退出了大殿。一番正反话,成功得帮杨延嗣弄到了进入太学得名额。

这份人情可不轻。

对于那个出手阔绰得小子,王继恩可是打从心底里喜欢。

王继恩是不识字,可王继恩有耳朵,会听。在他知道了赵光义写的那首诗是杨延嗣所作后,就有了刚才的对话。

第0061章 二女相争

汴京城内,发生了两件引人瞩目的事。

皇帝赵光义,近日亲自登门慰问国朝的将领们,凡是被他慰问过的将领,基本上都得到了赏赐。

有人猜测,皇帝寓意北伐,这是在做出征前的准备工作。

也有人说,是杨延嗣那一首《破阵子》,让皇帝起了怜悯之心,所以才会去慰问老将们。

众说纷纭,却无人出来解释。

杨延嗣入太学读书的旨意下发到了太学,在太学内掀起一阵浪潮。

画学、算学、棋学,三学博士们欢欣鼓舞,期盼杨延嗣快点报到入学。以王钦为首的一众反对派,上窜下跳,极力阻止。

事情报到给了沈伦,沈伦领下了皇帝旨意,准许杨延嗣免去其他六项考核,直接入太学就读。

杨延嗣入太学的事,算是真正尘埃落定。

“入个太学而已,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

杨延嗣感叹,随手抓起了瓷盘里的核桃,捏开塞入嘴里。

“好事多磨,谨祝七郎守得云开见月明。”曹琳坐在杨延嗣对面,举起酒杯为他祝贺。

杨延嗣也端起了酒杯,互相施礼过后,一饮而尽。

“若无曹家姐姐帮忙,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成。”杨延嗣斟酒举杯。

“我敬曹家姐姐一杯。”

曹琳俏皮的横了杨延嗣一眼,“整日里曹家姐姐、曹家姐姐的叫着生分,要么你叫我姐姐,要么你就干脆叫我琳儿。”

“琳儿……”

杨延嗣轻声呼唤,曹琳俏脸一红,她觉得杨延嗣呼唤的略有一些暧昧。

“嘭!”

正当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中间转开的时候,厢房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

呼延赤金一身粉红襦裙,风风火火闯进厢房。

瞧见厢房内二人,咆哮了一声。

“杨七郎,你混蛋。”

杨延嗣端着酒杯的手一僵硬,“赤金妹妹,你怎么来了?”

呼延赤金很想说:本姑娘再不出现,你恐怕就被曹琳这个狐媚子给拐跑了……

然而,碍于她跟曹琳的闺蜜关系,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二人。

呼延赤金对杨延嗣有好感,这在她们闺蜜圈内是人所共知的‘秘密’。

曹琳被呼延赤金直愣愣瞪着,心里总有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杨延嗣倒也坦然,“赤金妹妹,有话坐下说。”

“哼!”呼延赤金冷哼了一声,顺势坐在杨延嗣身边,玉指捏在他腰间。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暗叫呼延赤金下手真狠。

这才半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刁蛮了?

“趁着本姑娘不在,你就在外面拈花惹草?”呼延赤金捏着杨延嗣腰间软肉,低声咬牙切齿道。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很想说一句。

你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管我……

然而,他觉得,一旦他说出这话后,呼延赤金一定暴走。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原本两个人的约会,被突然冲出来的呼延赤金搅了局。

为了避免腰间再添新伤口,杨延嗣找了一个借口跑路了。

厢房内剩下了曹琳和呼延赤金二人。

呼延赤金气呼呼的盯着心虚低着头的曹琳。

“琳儿……曹琳,七郎哥哥一直都是我喜欢的。”

呼延赤金像是一条护着领地的小狗仔,呲牙咧嘴的在向曹琳宣布主权。

呼延赤金的话语不可谓不大胆。

“我……”曹琳想辩解,可是却张不开嘴。

她不得不承认,在近一个月的接触下,她被杨延嗣的聪明、睿智所感染,心底里也生出了一丝好感。

呼延赤金作为杨延嗣的追求者,向她宣布主权这并没有错。

可是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杨延嗣和呼延赤金又没有成婚,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为何要退让?

凭什么要认错?

“我也喜欢!”想通了的曹琳,淡然笑道。

呼延赤金闻言,炸毛了,咆哮道:“他是我的,你不许抢。”

单纯的呼延赤金岂是曹琳的对手。

曹琳一脸风轻云淡,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笑吟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洞房花烛,此之四着,你一样都没有,凭什么说他是你的?”

呼延赤金一愣,银牙微咬,低声喝道:“旁的东西,你都可以抢,我不怨你。但七郎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抢?”

呼延赤金看起来张牙舞爪,可是这句话却有服软哀求的意思。

论才华,她从小习武,少涉书卷,根本比不过曹琳;论相貌,曹琳略胜她一筹;论家室,在勋贵中,曹家比呼延家要高出一等。

和曹琳相争,她毫无胜算……

曹琳并在意呼延赤金张牙舞爪的哀求,依然风轻云淡。

“旁的东西我都可以不抢,但七郎,我必须抢。”

呼延赤金双眼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恶狠狠咆哮了一句,转头跑出了厢房。

“你若跟我抢七郎哥哥,我便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呼延赤金一走,曹琳脸上的风轻云淡尽去,换成了一脸茫然。

“真是一个傻丫头。你我都是出自名门,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跟我说这些个狠话,又有什么意义?”

……

却说杨延嗣逃出了长乐坊,回到府里。

曹琳和呼延赤金在长乐坊内究竟会怎样,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相信曹琳会妥善处理。

他一个两世处男,不太会处理跟自己有关的情爱之事!

一进门,佘赛花和他的五位嫂嫂拉着他开始为他准备学习用的东西。

“明日你就去太学读书了,以后要用功读书,不要辜负了你爹对你的厚望……”

佘赛花一边教育杨延嗣,一边拉着他丈量尺寸。

太学是寄宿制,除却了休沐的日子,基本上都在学院内生活。

被褥、衣裳、笔墨纸砚等等,佘赛花都为他准备的妥妥当当。

即便如此,佘赛花还是不放心,准备为他多做几身衣裳。

杨延嗣有种前世上大学的时候,被父母送行的感觉,心里特别感动。

“娘,孩儿正在长个头的年龄,几乎一月一变样,您做这么多衣裳,到时候穿不了,岂不浪费。”

佘赛花的慈母之心,杨延嗣心领了。眼看着佘赛花要为他做第十八套衣服,他赶忙开口阻止。

佘赛花横了他一眼,没听他的话,依旧我行我素。

杨延嗣劝解无果,只能听之任之。

第0062章 被调戏了……

翌日清晨。

杨延嗣手握折扇,带着冯林和冯辉两兄弟前往太学。

杨业想亲自相送,却被杨延嗣拒绝了。

家长送孩子上学,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杨延嗣不愿意给太学人留下一个年龄幼小,软弱可欺的形象。

“少爷,为何不驾马车过来,偏生让我们两个把东西背着。”

冯辉背上背着一个硕大包裹,里面都是佘赛花为杨延嗣准备的衣衫。除此之外,手上还拎着一个书箱,里面装着文房四宝。

冯林负担也不轻,他背着佘赛花为杨延嗣准备的所有书籍,加起来足有一百二十斤重。

二人都压的气喘吁吁,偏生杨延嗣身无长物,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

“早晨起床,空气清爽,散步很不错啊!瞧瞧你们两个,这几日在府上好吃好喝伺候着,都胖了一圈了。适当的运动能够减肥。真要是胖成了两头猪,本少爷就杀了你们卖钱。”

冯林忠厚,被骂了,仍旧乐呵呵笑着,“少爷说的是,这几日在府上好吃好喝,也没个事做,确实有些胖了。您这一去太学,我们兄弟又闲下来了。”

冯辉嘀咕道:“在府上待着,都快闲出鸟了。牛头在长乐坊管事,别提多舒服了。”

杨延嗣汗颜,冯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享受了?

“你是瞧着牛头舒服,你怎么不瞧瞧忠心守卫在院角的马面?”

冯辉垂头丧气,“杨府防卫严密,马面守着埋银子的地方,纯粹是多余。”

冯林鄙夷,“人家那叫忠心,谁像你似的,多大人了,还想着玩。”

杨延嗣笑道:“罢了,随了你心意,一会儿送完东西,去长乐坊报到,给牛头当个帮手。”

“真的吗?”冯辉大喜,“多谢少爷。”

一行三人进入到了太学门口的花街柳巷。

粉红花楼上,女子们趴在栏杆上招揽客人。

一位绿衣罗裙的姑娘匆匆从一座朱漆花楼内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杨延嗣怀里。

一双玉臂环扣起杨延嗣腰间。

“小郎君……”

杨延嗣下意识举起双手,浑身僵硬。

“姑……姑娘,我们不认识吧?”

绿衣姑娘被杨延嗣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笑了。

下一刻,绿衣姑娘上下其手。

杨延嗣吓得连连后退。

“姑娘!姑娘!姑娘,我跟你真的不是很熟。光天化日之下,你别动手动脚啊!”

“冯林!冯辉!你们两个傻看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拉开啊!”

绿衣姑娘最后一手落在了不为人知之地。

杨延嗣吓得直接跳起,匆忙逃窜。

“姐妹们,是个雏儿!”

绿衣姑娘直着腰冲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顿时,花楼内的姑娘们都沸腾了。

“哎吆喂……杨七公子还是个雏儿啊!姐妹们,都出来,看谁能拔得头筹。”

一瞬间,楼上姑娘们都露出头,一个个娇笑着调戏杨延嗣。

手绢、花鞋、肚兜等物纷纷落下,砸到了杨延嗣头上。

“小郎君,上楼来,姐姐帮你吹吹风……”

“小公子……”

“久闻杨公子画艺高绝,能帮姐姐画一幅吗?不穿衣服的那种……”

“……”

杨延嗣在姑娘们调笑下,抱头鼠窜出了花街柳巷。

太欺负人了!作为一个两世处男,我也是有尊严的!

猛然回头,杨延嗣双手撑着腰,冲着花街柳巷内大声咆哮。

“呔!妖精们,迟早要让你们尝尝老孙的金箍棒。”

花街柳巷内很快传出了一阵回应声。

显然她们都听过长乐坊内的《西游记》,知道孙猴子的存在。

“咯咯咯……奴家好怕……孙大圣……”

“奴家想试试小郎君的金箍棒……”

“杨公子的金箍棒也能大能小吗?到奴家闺房里,让奴家好好瞧瞧……”

……

冯辉背负着东西,跟着杨延嗣出了花街柳巷,此刻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冯林明显也在笑,只不过没笑出声音,憋的很辛苦。

“你们两个狗才,不帮忙,看着本少爷被人调戏。”

杨延嗣愤恨的喝骂。

冯辉嘿嘿笑道:“也就是少爷您名声大,换做其他人,青楼里的粉头们懒得理呢!少爷您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你个头!”

杨延嗣愤愤不平,“你们两个还笑……本少爷要扣你们月钱。”

杨延嗣一脸狼狈相的入了太学。

太学石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远远传出一阵朗朗读书声。

负责迎接杨延嗣的是一位年龄颇大的老者。

老者一脸老人斑,躬着腰,走路慢吞吞的。

“杨公子,老爷吩咐了我,带你到兰花苑等你。”

冯林和冯辉二人在仆人们带领下先去宿舍,放东西。

一路穿过太学内的几座主体建筑,到了东南角的一座院落旁。

院前有一汪湖水,湖水碧绿,水中隐隐有鲤鱼在游动。

湖水畔,栽种着一排杨柳,显然都是幼苗,绿中泛黄,透着一股生机。

沿着湖边走到小院门前。

小院门楣上挂着一块枯木匾额,匾额上书三个字。

兰花苑!

这三个字俊秀内敛,像是三朵盛开的兰花,赏心悦目。

老者略微躬身,“杨公子,我就带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杨延嗣转身,对着老者施礼,“多谢老丈。”

老者咧嘴一笑,“你是个知礼的后生,没有看不起我们这些当下人的。”

杨延嗣浅笑,“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老者动容,冲着杨延嗣拱了拱手。

杨延嗣步入兰花苑,一进门就看到了一片兰花。

各色兰花争奇斗艳,一股花香味弥漫在整座小院内。

杨延嗣目瞪口呆,他没料到,沈伦一个老头,居然能够打理出这么漂亮的一座兰花院子。

而且每一束兰花明显照顾的很好。

虽说杨延嗣不懂兰花,但也能够看出其中一些明显是高贵的品种。

狂蜂蓝蝶,花香沁人心脾。

杨延嗣隐隐陶醉在艳丽的兰花中,嗅着兰花香,他感觉到很精神。

“你也喜欢花?”

一位老农,躬着腰身,带着斗笠,拿着一只小短锄,缓缓站起。

杨延嗣略微躬身,施礼,“不懂,也算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新奇意外。而且您打理的兰花苑确实很美。”

第0063章 拜师

老农递给了杨延嗣一柄木勺,自己卷起衣袖,提着一个粪桶走了过来。

粪桶里全是粪水,老农又拿了一柄木勺,开始用粪水浇花。

隔着六步远,杨延嗣依然能够闻到浓重的粪臭味。

杨延嗣提着木勺,走到老农身边,舀起一勺粪水,开始顺着花垄浇粪。

“其实以您老的身份,完全可以吩咐仆人们去做,没必要为了教育小子,这么折腾自己。”

“看出来了?”老农乐呵呵一笑,“确实有考校教育你的意思。不过,老夫为官数十载,除了这一片兰花外,身无其他长物,请不起仆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亲自动手。”

杨延嗣觉得用木勺浇花太慢,索性提着粪桶直接顺着花垄浇。

听到了老农的话,杨延嗣明显有些意外,“据我所知,大宋朝的俸禄非常丰厚,以您的官职爵位,养千八百人应该不成问题。”

老农指责杨延嗣,“你这么个浇法,花会被烧死,少年人切记戒骄戒躁。”

老农抢过了杨延嗣手里的粪桶,开始细心浇花。

“老夫的俸禄是不少,大多都补贴给太学里的一些贫寒学子了。只希望能多为朝廷培养几个栋梁之材。”

杨延嗣双手捅进袖口,蹲在花垄边上,摇头道:“杯水车薪而已,以你一个人的俸禄,又能培养几个学子?即便是培养出来了,又有几个会是真正的栋梁之材。”

老农并没有因为杨延嗣反驳而生恼,“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做一些,就会少一些。”

杨延嗣皱眉,“广施教育这种事,远不是支持几个贫寒学子,或者是盖几座学堂那么简单。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没有几个人回去重视教育。能读的起书的,没几个是穷人。你这么做,顶多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老农手上的动作一顿,“老夫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如何才能让百姓吃饱饭?”

杨延嗣摊了摊手,“您老是参知政事,这应该是您考虑的问题,而不是小子的问题。”

老农一愣,摇头笑道:“跟你聊天,总是没办法把你当同龄人对待。老夫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杨延嗣眉头紧皱,“我讨厌这个说法,凡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人,下场都不会好。”

“锥子就是锥子,放在那个口袋里都会出头。”

老农盯着杨延嗣,很认真的说道:“你知道吗?旁人见了老夫和赵普那个老家伙,都是阿谀奉承,乱拍马屁,而且人人心里都怀着一份敬畏,在我们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即便是皇帝见了我们二人,也会以礼相待。而你不同……”

“老夫这双招子看人还是很准的,在你小子眼里,老夫和赵普不论官职有多高,都跟寻常老者没多大区别。你心里缺少畏惧。”

杨延嗣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君子坦荡荡,小人惨兮兮。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何要畏惧?”

老农呵呵笑了,“巧言善辩,你知道吗?老夫从未做过亏心事,但老夫心里也有畏惧。历史上没有畏惧的人很少,细数都能数过来,比如嬴政、项羽、刘邦、刘彻、黄巢、李世民……”

“停!”杨延嗣赶忙制止,额头上冷汗直冒,老农细数的这些人,貌似身上都挂着皇帝或者造反者的标签。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杨延嗣或许不会在意,可是从一个次相嘴里说出来,那就恐怖了!

“您老可别乱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会死人的。”

老农哈哈大笑,“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好,老夫还以为你无所畏惧。”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老农站起身,搓了搓泥手,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土,带着杨延嗣出了花圃。

在花圃旁边的一座草庐内坐下。

“刚才你说老夫借用这片花田考校你,究竟考校的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杨延嗣用漏勺浇水伺候老农洗手,边洗边说道:“您在考校小子的人品。”

老农点头,“不错,你出身高门大户,老夫想知道你有没有沾染上富贵人家的恶习。你没有因为粪水恶臭而远离他,说明你小子没有嫌贫爱富的心思。以后即便是做了官,也不会看不起底下的百姓。”

“你能忍着恶臭帮老夫浇田,说明你小子不会因为一件事困难,而不去做。”

“这片花圃就像是一个繁华世界,百姓就是那些粪水,也是除草人。离开了百姓,他们注定成为枯草。”

“老夫想告诫你,以后作官,一定对百姓好点。”

杨延嗣吧唧着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小子懂,但是您怎么就能肯定小子一定能做官呢?”

老农横了杨延嗣一眼,“不想做官,你来太学干嘛?”

目的被老农拆穿,杨延嗣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坦然说道:“这话说的没错。”

老农整理了一下衣装,端坐在草庐的石凳上。

“拜师吧!”

杨延嗣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斟了一杯茶,跪倒在老农面前。

“老师,请喝茶。”

老农接过了杨延嗣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算是收下了他这个学生。

杨延嗣三拜九叩之后,恭敬的施礼。

“学生杨延嗣,拜见沈师。”

没错!这老农便是太学主事沈伦。

沈伦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道三种:蒙师、业师、人师。所谓蒙师,就是为你启蒙,教你识字的先生。你已经发蒙,蒙师之事为师就不多说了。所谓业师,就是传授你《五经》经意,传授你如何作文章,如何作学文。为师便添为你的业师,专门为你传授《五经》经意。至于人师,老夫无力担任,山川、河流、湖泊、百姓等等,都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五经》繁杂,终你一生也未必能够研究通透。所以,国朝在科举中有治经一说,《五经》中你必须选一册,作为你专治经书,研究通透。其余的只需要通读,知道其意思即可。”

“为师擅长《论语》、《孝经》两册,你可从中选取一册专修。”

杨延嗣叩拜,“学生选择《论语》。”

关于科举的问题,治经的问题,以及沈伦所擅长的东西,杨延嗣都有所了解。

在他权衡了利弊之后,选择了《论语》。

第0064章 终入太学

治经相当后世的主修课,是一个非常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

杨延嗣在闲暇的时候翻阅过《孝经》,这东西让他看的很头大,里面的愚孝故事饱受他抨击。

杨延嗣不敢相信自己主修《孝经》的话,会写出多少大逆不道的东西。

相比而言,《论语》就好一些,毕竟这本书在受到赵普加持后,火爆的一塌糊涂。而且这本书本身也受人追捧,历代先贤的注释多的数不过来。

历代先贤的注释也多有相驳之处,这给了杨延嗣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选定了主修的《论语》后,沈伦又告诫了杨延嗣一番,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玉蝉送给了他。

“蝉者,象征高洁,也象征重生。为师希望以后你能处事高洁,不沾污秽。也希望你学文之后,能够有所领悟,从而达到重生的境界。”

长者赐,不敢辞。

杨延嗣小心翼翼收起玉蝉,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老师赠送的礼物,他觉得异常贵重。

收了沈伦的礼物,杨延嗣脸皮有点发红,他前来拜师,居然忘了带拜师礼,平白无故还得到了赏赐。他感觉脸面上过不去。

“老师,弟子回头给您补一份拜师礼。”

沈伦乐呵一笑,“你爹昨日就派人把拜师礼送过来了。”

杨延嗣慎重摇头,“这不一样。”

沈伦笑道:“随你吧!”

杨延嗣怀揣着玉蝉,退出了兰花苑。

沈伦一回头,刚才帮杨延嗣带路的老者出现在了沈伦身后。

“老爷!”

沈伦抚摸着胡须,问道:“马醉,你觉得老夫这个弟子如何?”

马醉呲着掉光了牙齿的牙床,乐呵呵道:“是一个不错的后生。”

沈伦摇头一笑,“论才智,他算得上是同龄人里面的第一人。只是骨子里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骨,以后容易吃亏。”

马醉呲牙,“老奴弯了一辈子腰,一直都没抬起来过。也从没有人会真心诚意的对我这个奴才施礼。这娃娃是第一个。他是有傲骨,却没有傲气。老奴喜欢他……”

沈伦有些意外,“马醉,老夫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世上居然有你喜欢的后生?”

马醉弓着腰,努力想让它直起来,可惜已经弯的太久了,定型了,几番努力之后,最终放弃了。

“老奴八岁进宫,伺候过五位皇帝,见过的人也多,眼界自然高一些。”

沈伦揪着胡须,“当年先帝念在你们老迈,把你们赐给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明明可以享福,偏生你们都喜欢当奴才。”

马醉笑道:“老奴们伺候人伺候惯了,闲不住。”

……

杨延嗣按照指引,到了宿舍所在的位置。

宿舍是一排排敞开着窗户的厢房,里面的布置都简单,却不失典雅,前后都有景致可观。

宿舍内摆放的东西非常简单,书桌、衣柜、床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杨延嗣的舍号是甲十四,两人间。

冯林和冯辉二人放下东西后,已经回去了。

杨延嗣回到舍号后,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太学宿舍每日都有人收拾,很干净。

杨延嗣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后,铺上了被褥就收拾完了。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杨延嗣脑子里在盘算送沈伦一个什么拜师礼。

沈伦明显不爱钱财,除了喜欢种植兰花,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思来想去,杨延嗣最终决定送沈伦一幅字画。

他的字暂时拿不出手,虽说经过了一番苦练之后,略有改观,却也难登大雅之堂。

想到字,杨延嗣才发现今日自己还没有练字。

平日里,杨延嗣都是早习武、中练字、晚读书的。

这个习惯还是在杨府别院的时候养成的。

临帖算不上什么技术活,却也不是提起笔就开始书写。

它需要仔细去观摩字帖内的用笔、落笔、力道以及神髓。

感觉就是像在画画,不仅要画皮还要画骨。

“小兄弟这一张行书,略微潦草了一些。”

正在杨延嗣细心练字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评价声。

抬头一瞧,一位书生打扮,佩环带玉的青年,立在门口,笑吟吟看着他。

杨延嗣停下笔,拱手道:“在下杨延嗣,未请教?”

“在下王旦,你的同窗室友。”

杨延嗣疑惑,追问道:“令尊可是兵部侍郎王祜?”

王旦拱手道:“正是!”

杨延嗣这可不是为攀关系,他是在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他没料到,这才过了两日,又碰到了一位未来的宰相。

只不过眼前的未来宰相,明显还在一个正在补充知识的学习阶段。

“没料到能够和大名鼎鼎的杨七公子成为室友,真是三生有幸。”王旦笑着走到杨延嗣面前,邀请道:“今日为兄做东,为你进入太学接风洗尘。”

杨延嗣也没有推辞,抱拳道:“多谢!”

太学内有固定的饭堂,饭堂里的大厨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菜特别棒。

王旦点了一大桌子,和杨延嗣二人一边攀谈一边吃饭。

“贤弟,为兄也不多说客套话,久闻贤弟在画艺一道上颇有建树。闲暇之余,能不能指点为兄一番?”

杨延嗣刚才还觉得王旦过于热情,现在一听,原来是想跟着他学画。

“王兄客气了,谈不上什么指点,互相学习而已。”

王旦摇头笑道:“你可不知道,画学博士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幅你的画作,往日里都珍藏着不让人看。为兄有幸瞧过一眼,真的是叹为观止啊!”

“你是杨七公子?”

正当二人攀谈的时候,有人认出了杨延嗣,而后一群人围了过来。

大多都是太学内的博士。

杨延嗣唯有放下筷子,向众人施礼。

“杨延嗣见过诸位先生,见过诸位同窗!”

一位算学博士冲出,抓起杨延嗣袖口,“行礼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以后再说,快随老夫走,老夫有一道难题,困扰了老夫许久。至今都解不开。”

算学博士拉着杨延嗣跑出了饭堂,其他太学博士们也纷纷反应了过来,追着跑了过去。

饭堂内,留下王旦一人,在风中凌乱了。

第0065章 小夫子

从杨延嗣入太学考核开始,太学内就一直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许多太学学子都想一睹神童风采。

自从杨延嗣入太学那天起,他就成了太学内的大熊猫,处处被围观,走到哪儿都有人跟随。

即便是上课的时候,也有人偷偷打量他。

每日找他求画的,求指点的人络绎不绝。

太学内画、棋、算,三项学科的课堂也彻底被杨延嗣称霸。

凡事有他出现在这三科学堂上,教书的先生、夫子、博士们都会抛出问题和他探讨,然后在他指点下得以解决。

短短一个月时间,杨延嗣通过他远超他人的知识储备量,征服了一大批人。

也因此,获得了小夫子之称的美誉。

托盛名所累,最近他身后多了一批挑战者。

都是一些想走近道,打算踩着他名声上位的投机者。

杨延嗣懒得理会他们,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五经》内。

抱着一本《论语》,坐在沈伦对面,杨延嗣请教,“老师,按照您的吩咐,《五经》弟子已经通读了,也在藏书楼里翻过先贤遗作,通晓了大致的意思了。”

杨延嗣小心翼翼问道:“弟子何时可以开始治经?”

这已经是他第八次向沈伦提治经的问题了,每次沈伦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沈伦低头在修剪一盆兰花,头都没抬就开始谩骂。

“好高骛远,旁人都是读经五年,而后才开始治经,你才学了一个月,就想治经。”

杨延嗣厚着脸皮笑道:“这个弟子也没办法,总有一些天才,不能用常理推断,弟子就是这种人。”

沈伦冷笑,“旁人吹捧你一句小夫子,你就真当自己是天才了?脸皮可真够厚的,老夫都替你觉得臊得慌。”

杨延嗣摊开手,“《五经》弟子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除了治经,弟子实在想不到还有啥可学的?”

沈伦喝斥,“那就去学作诗赋!”

杨延嗣耸肩,“不是弟子自吹,自从弟子那一首《破阵子》传开以后,就没有人愿意教我诗词歌赋了。”

“臭小子,仗着自己有些天赋,尾巴就翘上天了?老夫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早知如此,老夫当日就不应该收你入门墙。”

杨延嗣嘻嘻笑道:“晚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弟子出去在外面丢人了,旁人说的时候,也会先提到您。”

沈伦闻言,暴跳如雷,“臭小子,你敢败坏老夫名声,老夫一定会清理门户,亲手掐死你。”

“您要不教我治经,我就出去给您丢人。比如去找赵相爷……”

沈伦瞪眼,“你敢威胁老夫?”

杨延嗣坐在沈伦面前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大有一副你不教我,我就去找你老对头的架势……

“猖狂的小子,老夫答应你了,不过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杨延嗣追问,“什么条件?”

沈伦揪着胡须幽幽说道:“春闱在即,老夫有一位好友带着弟子们入京了,你需要陪老夫去见一下。”

杨延嗣一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您老这是打算让弟子帮您去撑场面?”

杨延嗣拍了拍胸脯,“交给我了,保证给您争足脸面。”

沈伦点头,从背后取出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了杨延嗣。

“这本《论语》里面有老夫详细的注解和一些心得,你拿回去学习,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老夫。”

杨延嗣大喜,接过了沈伦手里的《论语》,如获至宝。

“多谢老师!”

沈伦黑着脸,骂道:“拿到东西了就赶紧滚,老夫讨厌看到你这张脸。”

“这就滚……”

望着杨延嗣身影消失在了兰花苑门口,沈伦笑骂了一句。

“老夫怎么会鬼迷心窍,收下这个臭小子。”

马醉站在沈伦身后,乐呵呵笑道:“老奴觉得,老爷您很看重他。”

沈伦立马否认,“老夫会看重他,瞧瞧他对老夫的态度,能把老夫气死。”

马醉说道:“老奴觉得,老爷您乐在其中。”

“混账话!”

面对沈伦极力的辩解,马醉直言道:“老爷您就是嘴硬,如若不然,您又怎会放任那个小子在您面前没大没小的?”

沈伦瞪眼,“老夫何时放任他了,老夫是被那些博士们逼的没办法,才给那个小子一点好处,让他去指点的。”

“唉!我说你这么老家伙怎么净是替那个小子说话。拿那个小子什么好处了?”

马醉微微一笑,“也没啥,就是那个小子每次来看您,都会给老奴一只烧鸡。”

沈伦有些惊讶,“在老夫记忆里,想收买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可是从来都没理过。怎么到了这小子身上就转性了?”

马醉捂着怀里的烧鸡,咧嘴道:“不一样的!旁人的东西都赃,老奴拿了心里会不舒服。这小子不同,他送的东西干净。”

“还有……老奴在这烧鸡里面,感受到了单纯不含名利的孝顺。”

马醉是个宦官,无儿无女,享受不到亲情和孝顺。

杨延嗣单纯的孝敬,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

“老家伙……是老夫愧对你。”

马醉摇头,“您没什么愧对老奴的,老奴如今吃的饱,穿得暖,挺好的。”

不提这边主仆回忆旧情,却说杨延嗣出了兰花苑准备回宿舍。

一路上碰见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向他施礼,称呼他一声小夫子。

杨延嗣回到宿舍,迎面撞上了王旦。

王旦赶忙向杨延嗣施礼,“见过小夫子。”

杨延嗣苦笑道:“王兄,旁人挖苦我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瞎起哄。”

王旦乐道:“这不是有求与你嘛!自然要客气一些。”

“又求画?”

王旦点头,“知我者,小夫子也!”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一个月时间,王旦已经向他求画一百多幅了。

“一幅!”

王旦摇头,“这次是几个亲族讨要,我也没办法拒绝,最少得五幅。”

“最后一次,谁再求画谁小狗!”

“汪汪……”

杨延嗣咆哮,“王旦,你好歹是名门出身,官宦人家子弟,你的节操呢?”

第0066章 长乐文会(一)

三日后,老奴马醉前来传话,让杨延嗣收拾一下,准备随沈伦去会友。

杨延嗣穿了一身青衫布衣,方巾在头上包了一个鬏,拿了一把折扇做装饰。

赶到太学门口牌楼下的时候,沈伦已经在等他了。

在沈伦身边,有一顶软轿,八角顶,四方身,通体刷着朱漆。

软轿旁边站着两个躬着腰肢的壮汉轿夫。

让杨延嗣意外的是,在沈伦近前还站着三位学子。

年龄比杨延嗣略长,一个个穿的很骚包,佩环带玉的,恨不得把值钱的东西都挂在身上。

杨延嗣以为沈伦只是带他一人去会友,想不到还带了其他人。

“拜见老师!”

杨延嗣移步上前,躬身施礼。

沈伦脸色有些不好看,黑着脸说了一句。

“也许!你的话是对的。”

说完这句,沈伦坐上了软轿。

轿外的其他三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沈伦的意思。

唯有杨延嗣听懂了沈伦话中的深意。

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三位学子,应该都是沈伦所扶持的贫寒学子。

他们爱慕虚荣的精心打扮,让沈伦有些失望。

沈伦一生为官清廉,最讨厌奢侈之风。

这三位学子出身贫寒,为入仕途就已经开始贪慕虚荣了,未来难堪大任。

三位学子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沈伦厌恶。

见到杨延嗣,三人眼前一亮,凑上前,攀关系。

“想必你就是小夫子师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杨延嗣抱拳,“见过三位师兄,叫我杨延嗣即可,小夫子之名实在是担当不起。还未请教?”

“李梦!”

“王前!”

“张朝!”

四人通禀了姓名,开始互相攀关系。

杨延嗣有勛贵身份,受到了三人追捧。

杨延嗣表现的很谦逊,“三位师兄皆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师弟我还要多向三位学习。”

王前,张朝,李梦三人听到了杨延嗣恭维,心里很受用。

张朝捏着折扇笑道:“不是为兄自夸,《五经》为兄已然通读,待到学会治经文章,明年就能下制科科场。到时候一定一举得中。”

“敢问师兄通读《五经》用了多久?”

张朝一脸傲气,“不多不多,三年尔。”

杨延嗣闻言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

软轿中,沈伦的脸皮黑的像是锅底。

他明确的感觉到,杨延嗣在故意给自己上眼药,每一句夸赞王前三人的话,在他耳中都变成了讽刺。

似乎在嘲笑他识人不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杨延嗣未入太学之前,王前三人在太学内都是佼佼者,课业一直评优。

他瞧着三人也顺眼。

自从杨延嗣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在杨延嗣面前,王前三人显得幼稚、笨拙、愚蠢。

他越看越觉得三个人不顺眼。

耳听杨延嗣滔滔不绝的吹捧王前三人,他觉得异常刺耳。

“起轿!”

沈伦气的踢了一脚轿门,两个轿夫抬起了轿子,吱呀吱呀向前走。

杨延嗣四人没有资格坐轿子,只能溜达溜达跟在沈伦轿子后。

经过了一番攀谈,王前三人的家世和学识他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

三人家里都有几亩薄田,跟勛贵比起来确实是贫寒,但是跟真正的百姓比起来,却也富裕不少。

三人中,李梦的话不多,却是学识最好的,王前和张朝勉强能在太学内排上一号。

行行复行行。

一行人走到一座花楼前停下了。

杨延嗣抬头,有些愕然。

他没料到沈伦会友的地方居然在长乐坊。

一个多月的发展,长乐坊已经洗去了花楼的外衣。处处都透着质朴典雅,来往客人,以读书人和勛贵子弟居多,中间还夹杂了不少官员。

进了长乐坊门,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多变,客人却多了近乎一倍。

一楼的伙计明显增加了不少。

在柜台伺候着的如梦一眼就瞧见了杨延嗣,想要打招呼,被杨延嗣制止了。

一个黑衣小厮在如梦指派下,来到了杨延嗣面前。

“几位爷,里边请……”

沈伦略微点头,“带我们去绾阁!”

黑衣小厮点头哈腰,“几位贵客楼上请。”

绾阁这个名字杨延嗣有些陌生。

作为长乐坊的东家,他居然不知道长乐坊内还有绾阁这个地方。

王前三人踏着楼梯,望着一楼大堂内的繁华,眼中充满了羡慕。

张朝忍不住感叹,“这长乐坊开张一个半月,已经成为了咱们这些读书人必来的地方。”

王前附和,“长乐四绝,冠绝汴梁。这长乐坊内,什么都好,就是东西的价钱太贵了。”

李梦感叹,“这长乐坊的东主,深知商贾之道啊!”

三人脸上,都有大写的羡慕神色。

沈伦黑着脸在黑衣小厮带领下上了二楼。

瞧见二楼上一排排的素描画,脸色更黑了。

“杨延嗣,你跟这长乐坊的关系还不一般啊!”

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王前三人闻言,都看向了杨延嗣。

他们似乎都想知道杨延嗣和长乐坊的关系。

杨延嗣尴尬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弟子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沈伦听到杨延嗣解释,面色缓和了几分,训诫道:“尔等以后都是要当官的人,切忌不要跟这些烟柳之地沾染上太多关系。”

王前三人得知了杨延嗣跟长乐坊只是普通的利益关系,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

原本打算以后跟着沾光的心思,也被他们掐死在了腹中。

黑衣小厮在二楼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杨延嗣这才恍然大悟,长乐坊内的一楼和二楼都是他设计的,可是唯独三楼是初醒一手操办的。

难怪他不知道绾阁的存在。他自己从来没上过三楼。

绾阁位于三楼正中,足足占用了三楼近乎一半的地方。

绾阁装饰典雅,以黑白二色为主,处处透着文人气息。

隔着老远,杨延嗣也能听见里面的饮酒作乐声,中间还夹杂着姑娘们的喝彩和轻笑声。

沈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地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或者害羞的地方。

这让杨延嗣忍不住腹谤沈伦……

道貌岸然!刚才还在教训我,转眼就变成了老色鬼!

第0067章 长乐文会(二)

绾阁门口,两位黑衣小厮侧立。

瞧见沈伦后,皆对视了一眼,推开了阁门。

阁内,宾主分左右侧坐,主位上有一位面带幕帘的绿衣女子在抚琴。。

左边坐着一位老者,一身黑衣,佩环带玉,一脸美髯打理的很整齐。

老者身后跟着三位书生打扮的学子,皆都是白衣青衫,头戴着书生帽。

右边坐着一位中年,国字脸,不怒自威,一身锦缎,平添了几分富贵翁的气息。

在中年身后,有四位学子,这四位学子明显有些放浪形骸,或侧躺,或瘫着。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的所有男子身边,都有一位女子作陪。

沈伦进门,座上黑衣老者和锦衣中年起身迎客。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弟子门生也都赶忙起身施礼。

“顺宜,别来无恙。”

“拜见顺宜先生。”

今日乃是私下会面,没人称呼沈伦官身官号,都以字或者先生称呼。

沈伦上前,抱拳,“叔明,一别多年,你还是老样子。”

沈伦为杨延嗣四人介绍,“这位是叔明先生,前任太学祭酒,现在在三皇子府上担任教师。”

杨延嗣若记得没错的话,三皇子应该是赵元休,也就是日后的真宗赵恒。

赵元休从小就深得太祖和太宗二人的宠爱,这位叔明先生能够成为他的老师,可见学识必定非同反响。

杨延嗣四人一起向叔明先生施礼,“见过叔明先生。”

沈伦又看向了锦衣中年,“周山长,许久不见,你的书院越来越鼎盛了。”

锦衣中年含蓄道:“传道授业,乃是我毕生心愿。书院之事,全靠几位前辈大儒帮衬,周某不敢居功。”

沈伦笑道:“周山长不必谦逊,听闻此前贵学预招收一位棋画双绝的学子,不知道结果如何?”

锦衣中年疑惑道:“我书院今年并无招收学子,顺宜先生何出此言?”

“是吗?”沈伦一愣,眼角挑起,似笑非笑道:“那就应该是某个不知廉耻的小东西,放出的谣言。周山长可要盯紧点,别让某些无耻的小贼败坏了岳麓书院的名声。”

直到沈伦把话说穿了,杨延嗣才知道这位周山长,就是岳麓书院的山长周式。

曾经的谎言被沈伦当面揭开,而且还不忘嘲讽,这让杨延嗣觉得很羞愧。

谎言是个上不了台面上的东西,一旦被赤果果的曝光在阳光下,很快就会漏出真面目。

杨延嗣在心底里努力安慰自己,他从没有说过会加入岳麓书院,一切都是太学博士们瞎猜而已。

自我安慰过后,杨延嗣变得坦然。

“多谢顺宜先生提醒。”周式抱拳谢过沈伦以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上座。”

沈伦坐定,叔明先生扶掌,五位衣着靓丽的女子从门外进入,伺候在了五人身旁。

杨延嗣忍不住赞叹老家伙们人老心不老,出来玩居然还必须叫姑娘,而且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杨延嗣嘟哝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沈伦听到了。

沈伦脸色铁青,一个巴掌拍在杨延嗣后脑勺,“自古名士皆风流……”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是在给自己好色找借口。”

沈伦恼怒,“你给老夫闭嘴,没有老夫允许,不许你再说一个字。”

“不说就不说……”

杨延嗣随手在身前的矮几抓起了一个鲜桃,肯了起来。

伺候在杨延嗣身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小小年级涂脂抹粉的装成熟。

“小郎君,奴奴为您斟酒……”

杨延嗣很想说一句,姑娘,抛媚眼真的不好看。比起曹琳差远了。

“姑娘啊!我看你年级也不大,为何会流落风尘,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男人们都有一个恶习,拉良家上床,劝小姐从良……

杨延嗣作为一个初入欢唱的初哥,自然不能免俗。

小姑娘似乎抬头意外瞧了杨延嗣一眼,谎话张口就来。

“奴奴家里自幼贫寒,家中姐妹又多,老父养不起奴奴,所以把奴奴卖给了青楼……”

这故事不太完美,不过配上梨花带雨的哭腔,让人心中难免升起一丝怜悯。

“真可怜……”

杨延嗣一脸同情。

小姑娘打蛇随棍上,凄凄惨惨的,一头栽到杨延嗣怀里。

“小郎君可是心疼奴奴?以后多来看看奴奴,奴奴会一直等你的……”

听到小姑娘这话,杨延嗣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也知道了小姑娘没说真话。

杨延嗣摊开手,耸肩道:“我也想天天来,可以我兜里没有钱,只能跟着老头们蹭吃蹭喝。”

小姑娘脸上凄惨的表情一僵,“公子真会开玩笑……”

杨延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别人,“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小姑娘见杨延嗣一脸认真的表情,顿时信了,她再也不钻杨延嗣的怀抱,一板一眼的陪坐在一旁斟酒。

望着佩环带玉,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王前三人,她很想换一下。

小姑娘的表现杨延嗣都看在了眼里,微微摇头一笑,也不再搭理她。

沈伦几人杯酒交错,期间又有老先生们带着学生加入到了宴会中。

一会儿时间,绾阁内坐的满满当当。

坐在中间抚琴的绿衣女子一曲弹罢,起身盈盈向几个领头的老头们见礼。

老头们似乎很追捧这位女子,纷纷赞叹她琴艺高超。

“长乐四绝,冠盖汴京。花蕊姑娘一人占了两绝,琴绝,人绝。今日有幸能够听闻姑娘琴声,实在是悦耳动人,绕梁三日。不知我等能否一睹姑娘的容貌,瞧瞧这人到底有多绝!”

沈伦也想出言附和,眼睛余光瞧到了杨延嗣捧着瓜在看笑话,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吃瓜群众杨延嗣对花蕊姑娘的容貌没多少兴趣,他两次听到长乐四绝,他对这个四绝更有兴趣。

“老师,长乐四绝究竟是那四绝?”

沈伦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沈伦不想告诉他,他只能问身边的小姑娘。

“你知道吗?”

连轰动汴京的长乐四绝都不知道,小姑娘已经确认了,杨延嗣是个穷土包子。

她不想跟杨延嗣说话,很想给他扔个狗……

奈何,杨延嗣毕竟是客人,所以小姑娘语气生硬的说道:“奴家是长乐坊内的人,自然知道。这长乐四绝,分别是诗绝、画绝、琴绝、人绝……”

第0068章 长乐文会(三)

提到长乐四绝,小姑娘语气里充满骄傲,她分别为杨延嗣介绍。

“这诗绝,指的是长乐坊内的诗仙榜,自从我家主事将杨七公子所作的《破阵子》装裱起来,挂在大堂之后,慕名前来的读书人不知凡几,他们争相作诗,想要一教高下。我家主事将一些好的诗词,装裱起来,挂在大堂上,并且根据大家的评判,排了上下顺序。久而久之,诗仙榜就应运而生。”

“这画绝,指的是长乐坊二楼的壁画,满汴京城的人,皆知杨七公子画艺超群,独树一帜。然,杨七公子的作品却很少流传在外。想要一睹杨七公子独树一帜的画技,唯有到我们长乐坊才行。”

小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说来也可笑,一些士子少爷,甚至达官贵人们,在目睹了杨七公子所绘的壁画后,居然生出了偷画的心思。若不是我家主事护着,只怕二楼的壁画都被拆光了。”

杨延嗣也跟着笑了笑,他也没料到,自己的作品居然这么受欢迎,难怪同寝的王旦隔三岔五就找他求画。

同时,他也明白了,在他向沈伦询问长乐四绝时,沈伦为何会怼他。

小姑娘不知杨延嗣心中所想,她继续讲道:“这琴绝,指的是我们长乐坊绾阁的花蕊姑娘的琴艺,花蕊姑娘从小随名师学艺,弹得一首好琴。自从花蕊姑娘出阁以来,一直饱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整个汴京城内,能跟花蕊姑娘在琴艺上一教高下的,唯有烟波楼的汴京第一花魁苏姑娘。”

北宋初期,太祖赵匡胤在位时期,对皇家子嗣要求慎严,凡是未成年的皇子们,都不会授予爵位,只会约束他们在各自府里,或者在皇宫的阁楼里苦练文武艺。唯有成年之后,才有资格自由出入各种场所,并且授予爵位。

久而久之,‘出阁’这两个字就成了皇子们从未成年迈入成年的关键一步。

这个风气也被传到了民间,被百姓们效仿。

只不过青楼里的姑娘们略有不同而已,这些姑娘们七八岁的时候被老鸨买下,然后开始调教,待到天葵已至的时候,老鸨们会安排一些喜庆的日子,广邀一些豪客们,在自家花楼上推出这些姑娘们。

而这些姑娘们第一次待客,被称之为出阁。

杨延嗣疑惑道:“花蕊姑娘既然极富盛名,为何会投身长乐坊?”

小姑娘浅浅一笑,“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坊内的人都知道,花蕊姑娘是奔着杨七公子的才名来的。”

杨延嗣愕然笑道:“花蕊姑娘恐怕都没见过杨七吧?仅仅因为才名,她就卖身到长乐坊。这有些儿戏了。”

“不然!”小姑娘摇头,“花蕊姑娘跟我们可不同,她从入行到现在一直都是自由身。”

“也就是说她想去那儿就去那儿咯?”

“恩!”

杨延嗣若有所思,“想来这花蕊姑娘的身份不一般……”

小姑娘点头,“这是自然,不然的话,她的面纱早就被人掀开了。传闻中花蕊姑娘貌若天仙,可是至今无一人目睹过她的真容。这也是人绝的由来。”

杨延嗣晒笑,“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甜的。”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你就别惦记了,以你的穷酸,恐怕连入花蕊姑娘闺房的资格都没有。”

杨延嗣无奈道:“我何时惦记她了?”

小姑娘鄙夷,“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你若是不惦记她,为何一直盯着她?”

杨延嗣挺起腰肢,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本公子虽说没有多少钱财,可论相貌,论才学,也不输给其他人啊?你没必要这么势利吧?不都说佳人爱才子吗?”

小姑娘没好气道:“也只有那些名楼花魁们,才不在乎钱财。因为捧她们的豪客多,她们已经赚足了钱财,随时都能赎身。姐姐我可不同,没闲时间去挑什么才子做如意郎君,我只想多赚点,早日赎身,早日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杨延嗣笑道:“姑娘,若是我富贵呢?”

小姑娘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若是你富贵,姐姐我就铺好床被,任你施为。”

杨延嗣认真的盯着小姑娘,淡淡笑道:“任我施为……呵呵,即便是你愿意,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

小姑娘又一愣,疑惑道:“为什么?”

杨延嗣指了指小姑娘身后,“你若真这么做了,有人会打死你。”

小姑娘顺着杨延嗣所指望去,瞧见了一个略施粉黛的青衣丽人跪坐在她身后,双眼冰冷的盯着她。

小姑娘瞧见这女子,浑身颤抖,嘴皮子哆嗦着施礼。

“主……主事!”

青衣丽人冷眼瞪着她,嘴唇轻启,“滚到一边去。”

小姑娘吓得连滚带爬,逃到了一米外,怯怯的瞧着青衣丽人。

青衣丽人懒得搭理她,施施然坐在了杨延嗣身侧,为杨延嗣斟酒。

“少爷,您若是看上了那个丫头,奴婢回头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别!”杨延嗣摇头道:“你家少爷我只是闲着无聊,跟她聊了几句而已。你若是把她送到府上去。她会死的,你家少爷我也会挨揍。”

青衣丽人眨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单纯道:“那……奴婢在长乐坊内安排一个僻静的地方,帮您养着?”

杨延嗣横了青衣丽人一眼,“一段时间不见,你都学会拿你家少爷开玩笑了,讨打是不是?”

青衣丽人顿时装出一副委屈相,“奴婢也是为少爷您……”

杨延嗣没好气道:“别装了,我对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青衣丽人再三确认过后,确定了杨延嗣没有说谎以后,脸上绽放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奴婢就知道,少爷您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你就别给我上眼药了。对了,你怎么过来了?你可是长乐坊内的主事,伺候客人这种事情不应该做。”

青衣丽人浅笑道:“奴婢也是听如梦汇报,说您上了三楼,所以过来瞧瞧。旁的客人自然用不着奴婢去伺候,奴婢也不会去伺候。奴婢是您的婢女,只伺候您一个人。”

杨延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你开心就好。”

一米外的小姑娘,望着她们家平日里凶神恶煞如同母老虎一样的主事,小鸟依人的伺候在杨延嗣身旁,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她意识到了,正是因为她自己的势利眼,她错过了一条大鱼。

第0069章 长乐文会(四)

杨延嗣的位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蕊姑娘身上,所以他和青衣丽人初醒的谈话,并没有人听到。

不然的话,他长乐坊东家的身份就曝光了。

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小姑娘,也很难听到他们二人的低语。

杨延嗣对小姑娘没兴趣,但他对花蕊姑娘却颇有兴趣。

瞧着在人群中谈笑自若,应付着一群老色鬼和小色鬼们后,依然游刃有余的花蕊姑娘。

杨延嗣问身边的初醒,“这姑娘当真是冲我来的?”

初醒侧目,“你也想瞧瞧她幕帘下的容貌?”

杨延嗣摇头,“比起她的容貌,我对她的身份更感兴趣。”

初醒会心一笑,“月前,此女自愿投身到长乐坊内,奴婢知道一些她的名声,所以留下了她。自从长乐坊内传出她是为你而来后,奴婢就知道你们迟早会碰面,所以查了查她的底细。”

杨延嗣点头问道:“有何收获?”

初醒摇头笑道:“没有收获。”

杨延嗣一愣,脑海里盘算了一会儿,笑了。

“少爷您猜到了?”

杨延嗣点头,“长乐坊内探子探不到的地方,应该就是此女出身的地方。”

初醒笑道:“少爷果然聪慧,眼下咱们长乐坊内探子探测不到的地方,只有一处。”

杨延嗣震惊。

“不可能吧?这才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你能把触手伸的这么长?”

容不得杨延嗣不震惊,汴京城是大宋都城,权贵云集,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而且都是经营了许久。

长乐坊不过是一个出生月余的情报部门,怎么可能在这个短时间内,超过其他势力,一跃跳到大宋探子界的第二把交椅。

初醒笑道:“这可要多亏了少爷您之前的指点,您所说的那些方式方法,奴婢实验过了,效果很喜人。培训出来的探子,都远超其他的势力。”

杨延嗣不相信,他纵然给出了许多后世培训探子和间谍的方式方法给初醒,但是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发展的这么快。

见杨延嗣脸色慢慢变阴沉,初醒脸色的笑意也敛去,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

“有两件事奴婢隐瞒了少爷。”

杨延嗣阴沉着脸,低声道:“说!”

初醒银牙微咬嘴唇,轻声道:“奴婢瞒着少爷,把近两个月长乐坊内的收益,全都投入到了探子训练上,收拢了很大一批孤儿。”

杨延嗣眼神变冷,盯着初醒,“长乐坊内收益再多,也不足以支撑长乐坊的探子发展到这种程度。而且,即便是你用长乐坊所有的收益培训一大批孤儿当探子,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有所成效。继续说!”

初醒咬着牙,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泪水,她不愿意说。

然而,杨延嗣冰冷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说的后果很可怕。

他,很有可能会放弃长乐坊。甚至,放弃她和她的姐妹们。

“奴婢……奴婢发现了两股潜藏在暗处的势力,奴婢擅自做主招揽了他们。”

“那两股势力?”

杨延嗣的语气不容拒绝。

初醒侧身,趴在杨延嗣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延嗣仔细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珠,左右瞧了一眼,才沉声喝道:“你怎么敢招揽这两股势力,你这是在为我招祸。一旦被人发现,本少爷非死不可。”

初醒低着头,轻声道:“他们潜伏多年,也从未出过手,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初醒倔强道:“奴婢并没有把他们和长乐坊的探子编在一起,他们都是独立的。而且也仅有奴婢一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旦出事,奴婢会一人承担罪责,绝对不会连累少爷您。”

杨延嗣恼火,“你说的轻巧,你可知道这些人一旦暴露,所有被牵连的人都得死。整个大宋都不会容下他们存在。你这是让本少爷跟整个大宋为敌?”

初醒垂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低声道:“他们都是一群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初醒低着头,哽咽道:“奴婢也不想连累少爷,可是奴婢也没办法。奴婢从出生起,就已经跟他们沾上了关系。自从奴婢见到他们后,奴婢就没办法放着他们不管。他们都是一群被抛弃得孤魂野鬼,奴婢没办法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初醒刚要作答,杨延嗣突然抬起手,制止了她,“算了,本少爷不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哎!”杨延嗣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是个孤家寡人得话,或许我不会在意。可是我现在背后有父母、有兄弟、有嫂嫂、有妹妹,我发誓要保护他们周全,所以我不会让他们跟着我落入险地。”

“所以……”初醒面若死灰,低声呢喃,“您以后都不会来了,对吗?”

杨延嗣点头,“恩!不会来了。而且还会跟你断绝一切往来,彻底跟长乐坊斩断一切关系。回去后,我会让马面送一些银两过来。”

“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初醒大眼睛盯着杨延嗣,眼眶里的泪珠滚滚滑落。

“少爷,奴婢错了……”

初醒可怜的模样,杨延嗣看着心里难受,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跟她断绝往来。

实在是初醒收拢的这两股势力来头有点大。

杨延嗣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背景,根本罩不住,稍有不慎,杨家就会满门被诛灭,而且还会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南唐不良人余孽……

吴越水鬼余孽……

这完全是复仇者联盟!

初醒啊!你怎么敢!这可是拿脑袋在开玩笑啊!

这是要造反啊!?

……

有个把‘忠勇’二字刻在脑袋上的老子,杨延嗣这辈子注定没办法造反。

杨延嗣也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初醒,他沉默了良久,出声说了一句。

“你……下去吧!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初醒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眼眶里的泪珠不要钱的往下滚落。

然而,她还是没有拒绝杨延嗣的命令,悄然退出了绾阁。

杨延嗣望着初醒离去的背影,心情变的烦躁了起来。

第0070章 长乐文会(五)

初醒低着头,匆匆走进了绾阁左侧一间厢房。

一进门,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精致的面容上布满泪痕,呜咽声在整座厢房内响起。

一位躬着腰,身穿绿衣罗裙的中年妇人,缓缓从厢房深处走出来,走到初醒面前,略微蹲下身,把初醒脑袋抱在怀里。

初醒一头扎进妇人怀里,放声痛哭,“香姨……醒儿心好痛好痛……”

香姨抱着初醒,眼中充满了怜爱和疼惜。

“小公主,这不是您的错,当年李统领替您隐姓埋名逃过一劫,原本您可以快快乐乐像一个普通人过活一生。怪就怪在我们这些该死却没死的人身上,说到底是香姨连累了您。若是我没出现,您就不会认出我,也不会可怜我们收留我们。”

初醒泣不成声,“香姨……醒儿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香姨抱着初醒更紧了一些,想多给她一点安慰。

“小公主,情爱这种事发乎于心,不是理智所能抗衡的。我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您居然会爱他这么深。”

“娘娘是个痴情的种子,您居然也是……您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很痛苦?”

香姨似乎在跟初醒说话,也似乎在回忆过往。

“当年娘娘也跟您一样,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经常随昭惠皇后入宫,见过了陛下几面,然后就爱的不可自拔。”

“为此,她不顾国丈和昭惠皇后反对,决然嫁给了陛下。为了得到陛下宠爱,她日夜苦练琴艺、舞艺、诸子典籍、五经、史书……”

“娘娘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昭惠皇后殡天后,陛下独宠娘娘一人。娘娘也和梦寐以求的心爱之人生活在了一起……”

“南唐覆灭,娘娘跟随着陛下到了汴京……”

“赵贼一直垂涎娘娘美色,他登上帝位后,以陛下性命相逼,娘娘为保陛下,受尽了赵贼屈辱……”

“可叹,陛下临死也不懂娘娘的心,只觉得自己受尽屈辱,喝下了赵贼赐下的毒药。娘娘肝肠寸断,也随陛下去了……”

香姨托起初醒的脸庞,一边帮她擦拭泪水,一边说道:“香姨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挑起您报仇的心思。香姨是想告诉您,娘娘即便是被赵贼胁迫不能陪在陛下身边,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陛下,保护她心中的那一片爱。”

初醒抽搐着,问道:“香姨……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不能陪在他身边,也能帮他做事,对吗?”

香姨缓缓点头。

初醒哽咽着道:“可是……可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醒儿觉得好难受……”

香姨浅笑道:“怎么会见不到呢?”

香姨拉着初醒走到了临近绾阁的墙壁,推开了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在山水画后面出现了一个小洞。

通过小洞,初醒见到闷头坐在绾阁的杨延嗣。

初醒趴在小洞上瞧杨延嗣,香姨在她背后轻声说道:“以后只要您想见他,香姨都会帮您见到他。”

初醒沾满泪水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真的吗?”

“真的!”

初醒欣喜的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小洞前,观察着杨延嗣的一举一动。

香姨借着这个时间,悄悄退到了厢房深处。

在厢房深处,有一个暗室,暗室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苍白的头发遮蔽了他整张脸,老者身体很瘦弱,浑身黑皮略黑,在油灯下略微发亮。

“我们都是残存的人,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报仇。而不是为一个小屁孩做事。”

老者显然听到了香姨和初醒的对话。

香姨面色冰冷,完全没有了刚才安慰初醒时候的温柔。

“报仇的问题,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醒儿的问题没商量,她是陛下和娘娘唯一的骨肉,我必须照顾她。”

老者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他既然不愿意接纳我们,我们就不会帮他做事。而且,我们得除掉他,他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香姨冷哼一声,“动他,醒儿会伤心……我不想看到醒儿伤心。”

老者满脸怒容,“你不能因为一个小女娃的心情,就置我们于险地。”

香姨冷眼盯着老者,“我相信杨七公子是一个重情谊的人。他不会看着醒儿落入险地。所以,他也不会出卖我们。”

“而且,没有杨七公子支持的话。醒儿也不会建立长乐坊,我们也不会过的这么安逸。”

老者脸色阴沉,“你这样一意孤行的话,我们这帮老鬼们都不会答应。”

香姨淡然道:“随你们心意,你们若是不愿意,随时都可以走。”

“不过,你别忘了,离开了长乐坊,你们又会做回以前的丧家之犬,被皇城司追的无容身之地。”

“杨七公子出钱出力,间接的收留了我们,也算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良人所属,从来不会去谋害自己的恩人。”

老者一脸怒容,却又不敢发作,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气吞声。

老者气势弱了三分,垂头丧气道:“我会回去跟属下们交代……”

香姨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这些个水鬼投靠了我们,以后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做事。若是有所违背,别怪我不讲情面。”

老者咬牙切齿,面容都开始扭曲了。

“好!”

沉默了半响,老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即便是不动杨延嗣,我们应该准备一下,有备无患。你也不愿意让醒儿姑娘身处险地。”

香姨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回头我会吩咐下去的,你也跟水鬼们吩咐一下。”

老者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准备……”

……

水鬼首领和香姨在密室中所聊的,初醒完全不知情,她趴在墙壁上的小洞,看着杨延嗣在喝酒。

可能是因为心情烦躁的缘故,杨延嗣喝的特别多,用牛饮描述也不为过。

杨延嗣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他感觉初醒背叛了他,也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费心费力捣鼓出来的势力,就这么飞了。

这就好比收养的孩子,养了二十多年,他居然找到了亲生父母,然后还跟着他们走了,并且带走了家里的一些钱财。

第0071章 长乐文会(六)

辛苦养的孩子跟别人跑了,杨延嗣想大醉一场,可惜酒的度数不够,喝多少都像在喝黄酒,酒味中带着一点甜味。

一坛子酒下去了,除了肚子涨起来了,没有其他感觉。

小姑娘想上去伺候在杨延嗣身边,却又害怕回头被初醒责怪,所以只能在后面看着。

杨延嗣一个人低头在喝酒,显得有些孤独。

一股淡淡的香风飞入到杨延嗣的鼻头,一道柔和的声音在杨延嗣耳边响起。

“公子一个人在喝闷酒?”

当一个人坐在最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喝酒的时候,身上容易产生孤独感。这种孤独感会引起一些有心人注意,然后过来接近你。

杨延嗣心里烦躁,他不想见到的人,恰恰出现在他眼前。

伴随着这个人出现,绾阁中所有人的目光也注视了过来。

“花蕊姑娘,我们好像不熟……”

花蕊姑娘似乎听不出杨延嗣话里疏远的意思,侧身坐在了杨延嗣身边。

“公子知道奴家叫花蕊,奴家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

花蕊姑娘一边说话,一边为杨延嗣斟酒,脸上似乎有笑意,只是被幕帘遮挡着,只能看到眼睛上挂着的笑意。

淡淡的兰花香味从花蕊姑娘身上散发出来,一缕缕钻入杨延嗣鼻头。

杨延嗣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味,却不喜欢她这个人。

“你这么刻意接近我,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我直接告诉你。”

花蕊姑娘斟酒的动作一僵,双眸盯着杨延嗣。

“公子何出此言,怎么会觉得奴家是有意接近你?”

杨延嗣端起花蕊姑娘斟的酒,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一饮而尽。

“除了相貌以外,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让人注意的地方,值得让你这位在汴京城内大名鼎鼎的清倌人主动亲近。”

“噗呲~”花蕊姑娘被杨延嗣逗笑了,“奴家还是第一次碰见对自己容貌这么有自信的人。”

杨延嗣疑问,“难道你对自己的容貌不够自信,所以才以幕帘示人?”

花蕊姑娘脸上表情一僵,她似乎不愿意跟人谈论她的容貌,开始转移话题。

“公子说笑了,据奴家所知,公子的画艺和算学远超常人。奴家亲近公子,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公子的才学。”

杨延嗣笑了,问道:“刚才你还装作不认识我,怎么现在又知道了我擅长画艺和算学?”

花蕊姑娘脸上的表情由僵转青,略显尴尬道:“公子何必跟奴家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有什么目的的话,直接说出来。可是你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花蕊姑娘面色阴晴不定,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杨延嗣这种人。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那么……奴家现在问的话,公子会告诉奴家吗?”

杨延嗣摇头,“现在又不想说了。即便是想说,也不会对你说。”

花蕊姑娘愣神,“为什么?”

杨延嗣凑上前,想趴到花蕊姑娘耳边去,花蕊姑娘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我不喜欢跟一个探子说话。”

即便是花蕊姑娘躲开了,杨延嗣的话依旧传入到了她耳中。

听到了杨延嗣的话,花蕊姑娘面色大变。她从出师到现在,一直都伪装的很好。这一刻身份被揭穿,她有种惊惶失措的感觉。

“杨公子……你在跟奴家开玩笑吗?”

杨延嗣从容淡定,“皇城司……我想这三个字已经足够了。”

花蕊姑娘深深的看了杨延嗣一眼,然后飘然起身离去。

杨延嗣能够道破花蕊姑娘的身份,也全凭初醒的功劳。初醒说过,她手里的探子,在汴京城里,只有一处势力他们没办法插手,也无法探查。那么这股势力毫无疑问,就是属于大宋最有权威的赵光义手下所属的探子。

只要知道了这些,那么花蕊姑娘的身份就不难猜测。

一个处心积虑,怀着某种目的接近他的皇城司探子……

随着皇城司探子离开,绾阁内的雄性生物都以一种嫉妒加愤恨的眼神盯着杨延嗣。

以他们和杨延嗣的距离,完全听不到杨延嗣对花蕊姑娘说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杨延嗣预意轻薄花蕊姑娘,花蕊姑娘拒绝了。杨延嗣以身份压人,花蕊姑娘气愤离开。

亲眼目睹加上肆意揣测,让他们脑补了一场完美的故事。

然后他们开始谴责杨延嗣这个纨绔子弟。

“顺宜,你教的弟子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人家姑娘。”

叔明先生胡须抖动,一脸鄙夷。

周式紧随其后,来了一招痛打落水狗。

“有辱斯文,愧对圣人礼教。”

其他有身份的先生们也开始纷纷谴责。跟随先生们来的学子们没有资格去指责沈伦,所以就用愤怒的眼光盯着杨延嗣。

沈伦在众人的舆论下,脸色变的铁青,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延嗣。

杨延嗣对此毫不在意。

一群孙子都满地跑了的老鬼,居然还上青楼找姑娘。他们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抨击自己?

学子们似乎觉得用眼睛瞪着杨延嗣不过瘾,所以也加入到了谴责的队伍中。

他们的目标直指杨延嗣。

“太学学子是不是都像你这种,不知廉耻?”

“你这般作为,对得起圣人圣言?”

“花蕊姑娘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你怎敢这样对她?”

……

横眉冷对千夫指,杨延嗣瞪着一众学子,对这种骂人都骂的没水准的家伙们没有好脸色。

“关你们屁事!”

学子们听到杨延嗣这句话,彻底怒了。

“竖子大胆,胆敢口出污言秽语。”

“目中无人,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等的手段。”

“你可敢跟我们一决雌雄,输了就从这长乐坊内爬出去。”

……

杨延嗣冷哼一声。

“去你吗的!”

一众学子们闻言,暴跳如雷,恨不得拳脚相向。

沈伦阴沉着脸,爆喝了一声。

“够了!”

沈伦冷眼瞪了杨延嗣一眼,“你给老夫闭嘴,今日再敢多说一句,老夫逐你出师门。”

杨延嗣抱起了一壶酒,躲进了角落,似乎瞧不见众学子们愤怒的眼神,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沈伦训斥了杨延嗣后,继续开口,“今日我们以文会友,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

周式见沈伦怒了,忌惮沈伦的身份,开口帮腔。

“今日我们开展文会,文会就要有文会的样子。不如就由鄙人先出一题,考校一下在场的学子。”

第0072章 长乐文会(七)

周式率先开口求出题,一众先生们点头应允。

“清明刚过,端阳临近,在场的学子们,皆可以以清明或者端阳为题,赋诗一首。”

周式耍了一个心眼,嘴上说出一题,结果出出来后,变成了两题。

这也难怪周式用心良苦,眼下岳麓书院刚刚起步,还没有达到被万人敬仰的地步。为了让书院的学子们更加出彩,他也只能厚着脸皮一题化两题。

文人的名声很重要,好的名声,可以让一个读书人在科场和仕途上,少走许多弯路。周式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会舍下脸面,为门下学子争取一个出头的时机。

清明、端阳,二题一出,岳麓书院的学子们率先作诗。

古人曹植七步成诗,岳麓书院的学子们连七步都不用,装模做样行了三步,便作出了诗。

显然,这些学子们早有准备。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拆穿,因为他们一会儿也要借用此法。

学子们作诗,长乐坊内专门有侍女会誊抄下来,然后做成便签,在席间传阅。

以沈伦为首,辅之叔明先生和周式,三人作为裁判,品评众位学子的诗词。

便签传阅一周,回到沈伦三人手上。

而后在座的各位先生们开始各抒己见。

周式手握着一张便签,和身边叔明先生攀谈,“叔明先生,我觉得这一句不错……清明时节出郊原,寂寂山城柳映门……”

叔明先生手里同样握着一张便签,“你那首老夫看过,不过老夫觉得,论意境,还是这一首为最佳……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是不是比你那一首更有意境?”

二人各抒己见,请沈伦定夺。

沈伦手持两张便签,仔细品味了一番,瞧见上面的署名后,顿时明白了叔明先生和周式为何特别推崇这两首诗。

周式推荐的那一首,是岳麓书院出来的学子所作;叔明先生推荐的那一首,则是三皇子府里的门客所作。

平心而论,两首都是难得的佳作。

沈伦有些汗颜,他门下四个弟子,杨延嗣蹲在墙角喝酒,与世隔绝。剩下的三个弟子上不了台面,作的诗跟这些人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两首都是难得的佳作,老夫一时之间也难以取舍。不过,老夫这里也有一片,是写端阳的,你们且瞧瞧……”

叔明先生和周式取过来一瞧,皆是一愣。

“风雨端阳生晦冥,汨罗无处吊英灵……”

“海榴花发应相笑,无酒渊明亦独醒……”

叔明先生和周式对视一眼,共同赞叹。

“好诗,难得的佳作……”

沈伦点头,“那么这一首就定为头名,剩下的两首次之,二位以为如何?”

“善!”

头三名已定,三首诗快速的交给了长乐坊内的伶人,伶人们拿到诗词,编排了一下,开始弹唱。

佳作传唱,在场众人仔细聆听。

这些佳作除了会被传唱,让汴京人知晓以外,也会记录在长乐坊的诗仙榜,供人瞻仰。

长乐坊外有各处打探消息的跑腿的,他们在获得了长乐坊内传出的诗词后,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座汴京城。

文人的名声,就是这么博出来的。

获得头名的学子是一位邠州学子,邠州临近西北边陲,兵多将广,读书人却少得可怜。这位学子是一位老知州带进来的,且是老知州唯一的门生。

此事拔得了头筹,激动之余,也不忘拜谢老知州的教诲之恩。

从今日起,他再也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读书人了。

老知州同样欣喜,对于在座的宾客敬酒,都来着不拒,喝的红光满面。

长乐坊内传唱着邠州学子的端阳诗词,文会依然在继续召开。

有周式开头,其余的先生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纷纷出题考校在场的众位学子。

学子们也都争先奉上诗词,争斗的如火如荼。

若有佳作,便会第一时间被弹唱,然后被传遍整座汴京城。

从晌午一直到傍晚,从长乐坊内传出的十几首佳作,每一首都让人暗自称奇,拍案叫绝。

达官贵人们府上,都在通过诗词衡量每一位学子的才学,然后从里面挑出几首自己喜欢的,往后会派家丁仆人们过去接触一下,若是觉得满意,便可招之为女婿。

文人雅士们则在酒肆茶楼里,一起讨论诗词的好坏,一起为他们所欣赏的才子们宣扬才名。

百姓们懂诗词的不多,但是着并不妨碍他们跟汴京城内的文人雅士们一起庆祝,一起欢乐。然后回家揍自家孩子,告诫他们要向某位才子学习。

各处花楼里面的姑娘们也没有了接客的心思,一个个都趴在花楼上的窗户口,等待着楼下频频跑过的跑腿的吟出学子们的诗词。

才子佳人的故事,一直都是花楼里面姑娘所向往的。虽说她们已经沦为贱籍,但却并不妨碍她们憧憬一下自己有一位才子夫婿。

突然,一个角帽小厮从街角窜出,边跑边喊,“河间士子林元风,作边塞诗一首,夺得边塞诗头名,诗云:海风吹瘦骨,单衣冷,四月出榆关。看地尽塞……”

“……念玉容寂寞,更无人处,经他风雨,能几多番……”

角帽小厮已经消失在街角尽头了,花楼上的姑娘们却依然盯着他远去的地方。

河间士子林元风的诗词,已经被姑娘们记在了心间,有些聪慧的姑娘,甚至已经开始弹起琵琶在浅吟低唱这首诗词。

整座汴京城,都被这座诗会给惊动了。

……

即便时间已至傍晚,长乐坊内的学子和先生们依然不知道疲倦,一个个题目层出不穷。

学子们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吟诗作赋。

他们已经听到了长乐坊内的呼唤声了,甚至有些学子们已经听到了长乐坊外也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们心里清楚,这是他们踏上仕途的阶梯,也是他们人生第一次最辉煌的开始。

这是一场盛会,全汴京城,乃至在以后全大宋,甚至全世界都会记住的盛会。

所有人都希望把自己的名字写进这座盛会里。

然而,在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心欢乐的时候,有一个人的面色阴沉的已经能够滴出水了……

第0073章 长乐文会(八)

这个面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的人就是沈伦。

他性格是刚直不阿,但是作为当朝次相,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整个文会,作诗多达几百首,上佳之作也选出了有十几首,偏偏他坐下的弟子们没有一首能够拿出台面的。

场中来参加文会的先生们门下,多少都有一两位在一个题目上夺得前三名的成绩。更有甚者,门下的弟子皆上榜。

这让沈伦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沈伦纵然位高权重,但他是个不以权压人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他也没办法以权压人。这一场文会,无关乎官爵,只关乎文坛的名声和地位。

沈伦可以预料到,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今后在文坛上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甚至会落下一个只会做官,不会教学生的名声。

这对他这个太学掌管着来说,将会成为一个最大的讽刺。

“顺宜先生,太学学子们才学太低,这怪不得你,只能怪这些年太学招收的学子质量太差。”

叔明先生无疑是此次盛会最大的赢家,他带来了四位学子,四位学子皆在一题中获得了头名,为他挣足了脸面。

在场,也只有叔明先生可以对沈伦冷嘲热讽。论起官位,叔明先生确实没有沈伦高;可是论起皇帝的恩宠,叔明先生却比沈伦高一筹,不然的话赵光义也不会把最疼爱的三皇子交给他教育。

“太学学子,皆都是品学兼优,是老夫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才会让他们有所松懈,学问停滞不前。”

沈伦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哦?”叔明先生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伦脸色铁青,银牙咬的咯嘣响,显然是受屈辱到了极致。

若不是为了太学学子们的仕途,他又何必在叔明先生面前承认太学学子技不如人,是自己的过失。

然而,他的三个弟子真是愚蠢到了极致,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苦心,居然还拉着绾阁内的姑娘们,讨要皮杯儿喝酒。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往日里他们在自己面前装的勤奋好学,品学兼优,今日一试,全试出来了,皆是草包之辈。

沈伦开始自责自己识人不明。

“顺宜先生,您不是还有一位弟子也跟着一起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作诗?”

周式在一边发问。

叔明先生闻言,脸色略微一黑,“你说的是刚才那个胆大妄为,口出狂言的小子?他才丁点儿大,能做出什么诗?”

经过二人提醒,沈伦才想到了从文会开始,就被自己禁言了,然后躲在角落里喝酒的杨延嗣。

沈伦仔细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才找到了瘫倒在角落里,已经喝的微醺的杨延嗣,

杨延嗣瘫倒在地,毫无形象,披头散发的,身体周边散落着许多酒瓶,显然喝的有点多了。

沈伦瞧见这一幕,顿时火大,三两步走到杨延嗣面前。

“杨延嗣,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哪像一个圣人门徒。”

杨延嗣不说话,依旧闷头喝酒。

沈伦气急败坏道:“混账东西,老夫问你话呢!”

杨延嗣抬起头,打了一个酒嗝,吐出了一口浑浊的酒气,瞪着沈伦,脑袋摇摇晃晃。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沈伦愣了,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半响,沈伦喝骂道:“赶紧给老夫滚起来。”

杨延嗣晃晃悠悠站起身,脚下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趴到在了地上。

沈伦眉头紧皱,杨延嗣这状况明显喝多了。

也怪杨延嗣大意了,长乐坊甚至整个大宋的酒水在杨延嗣眼里,都是饮料。他自认为在饮料面前,自己千杯不醉。

最后的结果就是喝多了,然后醉了。

像是这种类似饮料的酒水,喝醉了后劲真的很大。

杨延嗣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师,有何……有何吩咐?”

沈伦皱着眉头,瞧着迷迷糊糊的杨延嗣,瞧着他稚嫩的面庞,有些于心不忍,试探性问了一句。

“老夫记得你作诗不错,之前那一首《破阵子》算得上是传世之作了。只是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作诗?”

杨延嗣翻了翻眼皮,打了个嗝,嘟囔了一句,“作多少?”

噗通~

老沈伦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得!别人作诗都是一首一首的,而且还要思考很久,你小子张嘴就问要多少?

吹牛是不上税,但也没有像你小子这么狂妄,这么能吹的……

沈伦觉得杨延嗣喝大了,有些狂妄,所以随口来了一句。

“能作多少就作多少!”

沈伦认为,杨延嗣顶多作个三两首佳作,就撑死了。

杨延嗣向前一走,差点撞上了沈伦,所幸他身旁还有个柱子,缓缓靠在了柱子上。

“怎么作?”

沈伦随手招来了一个负责誊抄的侍女,说道:“你只管吟出,有人会为你誊抄,然后交给其他人过目。”

杨延嗣迷迷糊糊点头,“这样也好,有题目吗?”

沈伦点头,他人虽老,却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凡是今日在文会上出现的题目,他都记住了。

“第一题,清明!”

“写清明的?”杨延嗣摇晃着脑袋,“我想想……”

叔明先生和周式也注意到了沈伦和杨延嗣的动静,凑了过来。

“顺宜,你打算靠着这个小子翻盘吗?哈哈哈……”

沈伦黑着脸,“有何不可,这小子又不是不会作诗,前不久还作了一首传世之作,至今都挂在着长乐坊诗仙榜榜首之位。”

“哦?”听到沈伦这话,叔明先生和周式明显感觉到意外。

周式追问道:“这小子就是在汴京城里有些薄名的杨七?”

沈伦略微点头,“然也!”

叔明先生不屑道:“是不是有真才学,还是要试过才知道。”

“有了!”靠在柱子上醉醺醺的杨延嗣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好多,也不知道那一首好……”

叔明先生以为杨延嗣在耍酒疯,讥讽道:“那你就全部作出来,让大家鉴赏一下。”

第0074章 长乐文会(九)

杨延嗣哽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们且听好了……”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此诗一出,沈伦三人哗然。

一张嘴就是一首佳作。

杨延嗣嘴并没有停下,继续在作诗,准确的说在抄诗。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蔫共一丘……”

周式喃喃自语,“传世之作,远超刚才那一首端阳诗……”

叔明先生虽说跟沈伦不和,但是在文学方面,节操还是很有保证的。

“岂止是远超,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老夫小瞧这个小子了。”

沈伦铁青了半天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他迅速吩咐背后誊抄的侍女,快速将这两首诗传出去。

杨延嗣依旧没有停下。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

“……内官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

“……”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

一连十七首,一首接一首,每一首都是佳作。

沈伦三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背后负责誊抄的侍女已经从一人,增加到了三人了。

绾阁内的学子和先生们已经围了过来,大家都跟看怪物一样的盯着杨延嗣。

隔壁厢房内一直注视着杨延嗣的初醒和香姨也被震惊到了。

初醒紧握着小拳头,似乎在为杨延嗣骄傲。

香姨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等才情,难怪你会倾心与他,香姨若是年轻几十岁的话,也非嫁给他不可……”

长乐坊内的客人们也都全部涌上了三楼绾阁,想要目睹杨延嗣的风采。

长乐坊内的消息传出去,汴京城彻底轰动了。

所有花楼里面的姑娘们一个个都精心打扮过后,直奔长乐坊,她们都迫切的想要瞧一瞧杨延嗣。

达官贵人们家里已经快速的派出了家里的管事、仆人、家丁们去长乐坊内打探消息。

事情传到了公主府,清裕公主打翻了最心爱的花瓶,匆匆忙忙跑出了府,侍卫们赶紧跟在了身后。

事情传到了曹府,曹琳立马叫了一顶软轿,抬着自己向长乐坊跑去。

事情传到了呼延府上,呼延赤金二话不说,夺过了大兄手里的宝马,跨上就奔出了府门。

事情传到了杨府,杨业大手一挥,号召杨府内的所有人,去长乐坊为杨延嗣加油打气。

……

事情传到了太师府……

事情传到了宰相府上……

事情传到了皇子府上……

事情最终传到了皇宫里,赵光义捏着手里的密报,满脸愕然,沉默了半响过后,吩咐跪在面前的皇城司密探。

“若有新作,速速送进宫内……”

十七篇佳作,出自一人之手,全城瞩目。

凡是对诗词有所了解的人,都不自觉的涌向了长乐坊。

整个长乐坊前的御街,在一刻钟后,就站满了人。

然而,在长乐坊内的杨延嗣依旧在作诗。

“端阳……”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

“重阳……”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何期今日酒……忽对故园花……”

……

沈伦等一众人瞧着杨延嗣,嘴唇颤抖着,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元夕……”

听到这两个字,杨延嗣明显一愣,招了招手,喊了一句,拿酒来。

侍女递上了一壶酒,杨延嗣抓起酒壶狠狠灌进了喉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叔明先生惊恐的咬着嘴唇,目瞪口呆道:“……又一首传世之作……顺宜,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小怪物?”

周式同样震惊,“二十七首佳作,十一首传世之作,纵然李太白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沈伦嘴唇颤抖着,嘟囔了一句,“老夫似乎说错话了……”

沈伦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早知道杨延嗣才情如此高涨的话,就不会随后说那一句想作多少就作多少的话了。

杨延嗣现在的表现,已经不能用神童这两个字形容了。

这完全是妖孽了……

以元夕为题,杨延嗣做了九首,似乎觉得在绾阁待着太闷,扔掉了手里的空酒壶,脱掉了外衣,跌跌撞撞走到了三楼栅栏前。

三楼栅栏外,就是御街道,街道上早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清裕公主在侍卫们守护下,坐在对面的酒楼上,瞧见了杨延嗣的身影,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曹琳在家中的家将和曲部们保卫下,站在街道的一头,静静的盯着杨延嗣,从杨延嗣出现,她的眼神就从未离开过。

呼延赤金见到杨延嗣出现,一跃跳上了马背,他想距离杨延嗣更近一点。

杨业带着杨府一众人们围成了一个圈,盯着楼上出现的杨延嗣,对身边的佘赛花说了一句。

“此生无憾已!”

佘赛花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七郎……是个好孩子。”

唯有杨延辉面色镇定,摇头笑道:“今夜过后,只怕我们杨府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所有人都盯着突然出现在三楼的杨延嗣。

“杨七公子……”

不知道谁认出了杨延嗣身份,一语道破。

御街上所有人都跟着高喊了起来。

“杨七公子!”

“杨七公子!”

“杨七公子!”

……

高喊声响彻了整片御街,响彻在整座汴京城。

汴京城内的所有人,在今夜月光初升的时候,都听到了杨七公子的名字。

杨延嗣迷迷糊糊的,瞧见底下人听多的,就挥了挥手。

“你们好啊!呵呵……”

打了一个酒嗝,杨延嗣喊道:“再拿酒来!”

第0075章 长乐文会(十)

侍女再次递上酒,杨延嗣猛灌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巴,朗声高吟。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御街上,花楼的姑娘们突然跟随着杨延嗣一起吟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杨延嗣再吟,“宝马雕车香满路……”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杨延嗣吟一句,姑娘们跟随着吟一句,声音层层叠叠,响彻在整座汴京城内。

沈伦等一行在绾阁内的人,看着倚着栏杆吟诗的杨延嗣,呢喃了一句。

“豪情天纵……非人也!”

叔明先生差点快把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揪光了,“三十首诗了,十二首传世佳作了,纵观千古,唯有李太白一人,能与之匹敌。”

周式瞪着眼睛,“也唯有谪仙人才会有这般风采。与之相比,某足下的弟子们黯然失色。”

绾阁隔壁。

初醒姑娘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哽咽着,对身旁的香姨说:“香姨,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醒儿喜欢的男人。”

香姨一双眼睛睁的发亮,“天之骄子,光耀四方。香姨纵然是拼尽一切,也会帮你觅得这个如意郎君。”

长乐坊对面的酒楼上,清裕公主痴迷的看着杨延嗣。

“今生若不嫁你,余生必定青灯古佛相伴。”

御街上,曹琳紧握着拳头,盯着杨延嗣,喃喃自语,“这才是我曹琳应该有的夫婿,冠绝天下。”

呼延赤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嫁给杨延嗣,唯有一死。

宫中,皇城司密探向赵光义汇报。

赵光义捏着手里的的诗词,浅唱低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一首元夕词,朕没料到,一个十四岁小小少年,居然有这等才情。朕怎么就做不出这等诗,难道朕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吗?”

伺候在赵光义身边的王继恩见皇帝对杨延嗣生出了一点儿嫉妒心,他赶忙开口笑着为杨延嗣开拓。

“老奴恭贺陛下,这乃是天大喜事啊!连上天都在赞叹我皇乃是千古一帝啊!堪比秦皇汉武。”

赵光义一愣,疑惑道:“此话何解?”

王继恩笑呵呵道:“陛下,您想啊!这等才情那都是上天授予的。不然以杨延嗣那么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懂这么多学问。历来,这等人物都出现在太平盛世,比如前唐的诗仙李白。”

赵光义一想,还真是如此,笑骂道:“你这个狗才,居然也知道前唐诗仙李白。”

王继恩点头哈腰道:“这可都是陛下的功劳,每日里老奴伺候陛下,听陛下读书习文,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了一些。”

赵光义点头,“你这个狗才,居然也知道学习,朕很欣慰。你说的不错,似杨延嗣这般天纵才情的,也唯有太平盛世才能生出来。”

王继恩附和道:“陛下勤勉于政,治下自然是太平盛世。”

赵光义越想越觉得有理,忍不住拿起杨延嗣的诗再读,再读起来又别有了一番风味。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一句让朕想起了小周后,当年初见小周后,朕就被小周后的美貌所吸引。可惜,她不懂朕的心,居然随着李煜那个窝囊废去了……”

跪在赵光义身前的皇城司密探首领叩首道:“陛下,已至宵禁时分了,百姓们聚在长乐坊外不肯离去,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光义放下手里的诗词,朗声笑道:“传旨下去,今夜金吾不禁,朕很想看看,朕治下太平盛世生出的小才子,究竟会给朕带来多少惊喜。”

“诺!”

皇城司首领并没有离去,继续汇报道:“启奏陛下,南唐不良人余孽和吴越水鬼余孽已擒获了一批人,剩下的人却消失灭迹了。”

“壁虎断尾?!”赵光义摇头一笑,“一些鼠辈而已,他们迟早还会露出马脚,你吩咐你手下的人仔细盯着即可。”

“下去吧!”

“诺!”

皇城司首领领了圣旨,出了宫门传旨。

金吾不禁!

汴京城里害怕宵禁而没去观看杨延嗣吟诗的人也躁动起来了。

达官贵人、豪门权贵、贩夫走卒,甚至连佛道两家的僧侣道士们也都赶往长乐坊。

一些不知情的百姓们见到路上奔走的人,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兄弟,你们一群人,急匆匆的去御街那边做什么?”

“做什么?去看神仙!”

“神仙?!真有神仙显灵了?”

“确实是神仙显灵,一位诗仙降临到了长乐坊。”

“那我也得去瞧瞧。”

……

金吾不禁,汴京城的夜晚彻底沸腾了。

长乐坊前灯火通明,绵延数里地,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长乐坊三楼栏杆处的杨延嗣,已经醉的有些糊涂了,他还不知道因为他,已经让整个汴京城轰动了起来。

十首元夕诗词做完,杨延嗣喝光了一壶酒。

似乎觉得不过瘾,他又喊来了侍女,为他送来了一坛酒。

杨延嗣抱着酒坛子,在长乐坊三楼栏杆处踉踉跄跄的,随时都有站不稳,掉下去的可能。

长乐坊下御街上的花楼姑娘们心疼的要命。

一个个争相凑到长乐坊楼下。

杨延嗣若是掉下来了,她们情愿自己被砸死,也不愿意杨延嗣摔死。

初醒、曹琳、清裕公主、呼延赤金……近乎所有的人都随着杨延嗣踉跄的脚步,变的提心吊胆的。

杨延嗣脚步踉跄着,却没有掉下去,喝着酒,回头问沈伦。

“还要继续作诗吗?”

沈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叔明先生已经揪光了下巴的胡须,仍然不知,嘴里嘟囔了一句。

“还有一题……中秋!”

第0076章 吐了……

“呵……中秋?”

杨延嗣笑了,笑的很开怀,一边灌酒,一边大笑。

“中秋?这题你们也敢出……你们且听好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杨延嗣一脚踩在栏杆上,高声吟唱。

“吾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杨延嗣踉跄着脚步在三楼慢走。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沈伦颤抖着手,指着叔明先生,颤声道:“你怎么敢?”

叔明先生揪着已经变的光秃秃的下巴,呆滞道:“老夫也只是随口一说,怎么也没料到他会作出这等雄文。”

周式脸色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痛惜,又似乎在欣喜。

“这等中秋雄文……理当中秋时作出来,才附和意境。可惜了……可惜了……”

周式身后一位老夫子,满眼泪花说道:“不可惜,一点儿也不可惜。若是我等知道有这等雄文,恐怕等不到中秋,心中抓挠之意就会将我等折磨死。”

“此雄文一出,以后再无中秋诗会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沈伦沉声道:“此词一出,我这个弟子就已经成仙了。”

沈伦惭愧道:“以后,即便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得称呼他一声,杨仙人。”

叔明先生摇头,坚决道:“嗣仙!”

周式附和,“嗣仙!”

沈伦等人的评价,杨延嗣听不到,他依然在做中秋诗词。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

……

一口气中秋诗词十首,一坛子酒已经喝空了。

杨延嗣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在楼上摇摇晃晃,摇头晃脑。

五十首诗,二十一首传世佳作。

许多人一生也未必能做得一首传世佳作,杨延嗣半晚上就做了二十一首传世佳作。

“嗝……”

杨延嗣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踉踉跄跄走到了三楼一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杨延嗣的身影转动。

下一刻,杨延嗣摇晃着身躯,去解开裤腰带,想小解一番。却因为喝的太醉,解不开。

沈伦似乎看出了杨延嗣有尿意,指示着身边的侍女。

“你去帮一把手!”

侍女微愣,匆匆凑上前去帮杨延嗣。

绾阁上一位老先生,略微皱眉,“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不妥吧?”

沈伦板着脸,摆出了他次相的架子。

“不妥?没什么不妥的。”

叔明先生橫了老先生一眼,淡然道:“似这等仙人风姿,做什么大家都不会觉得不妥。”

周式点头,“自此以后,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人,都会宠着他,惯着他。这没有什么不妥的。”

“即便是他指名道姓让老夫去为他宽衣解带,老夫也甘之如饴。”

“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侍女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眼杨延嗣,小脸一下变的通红。

诚如几位老先生所言,为杨延嗣宽衣解带,她无怨无悔,这跟身份无关。

杨延嗣明显对别人为自己宽衣解带不习惯,推开了侍女。

“这个不用帮……我自己来……”

御街上围观的人都盯着杨延嗣,不明白杨延嗣要做什么。

杨业一脸好奇,问身边的佘赛花,“七郎这是要做什么?”

作为杨延嗣的母亲,从小为杨延嗣把尿把习惯了,自然能够从杨延嗣的动作中猜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儿子要干一件轰动整个汴京城的大事。”

杨业愕然,追问道:“什么大事?”

在杨业身边的杨延辉突然开口。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杨业转过头,彻底愣住了。

杨延嗣一头栽倒在了楼角,大吐特吐了起来。

杨业目瞪口呆,“这个逆子……”

曹琳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青裕公主愕然……

呼延赤金脸颊上表情变的生硬……

由于杨延嗣背对着初醒,初醒什么都看不到,急得抓耳挠腮。

万众瞩目之下!

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尿,结果他吐了……

新晋诗仙杨延嗣吐了!

“杨公子威武!”

“杨公子威武!”

“杨公子威武!”

在一位花楼姑娘的带领下,所有花楼的姑娘一起高喊,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高喊。

诚如周式所言,汴京城的人已经开始学会去惯着他,宠着他。

即便是他做任何事,在汴京城的人心里,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皇宫内,赵光义听着密探汇报,也是目瞪口呆。

杨延嗣当着呕吐,万人高呼威武,这是何等的骄傲。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有这么霸气过。

“呕吐的如此威武的,千古以来,恐怕就这个一个吧?”

赵光义急忙招来写起居注的史官,“速速记下来,朕要让千百年后的人都知道,这位千古呕吐第一人。”

出奇的是,旁日里老跟赵光义对着干的史官,并没有反驳一句,反而细心的将此事记下来了。

长乐坊三楼上,杨延嗣放完了水。

“老师……还要不要继续作诗了?”

杨延嗣眼神迷离,把叔明先生当成了沈伦,询问了一句。

在沈伦凌厉眼神的威逼下,叔明先生很想拒绝。可是另一边却又上万人瞪着他答应,他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估计这些人会冲上来撕碎他。

咕嘟~

叔明先生暗吞了一口口水,说道:“你继续吧……”

也没有给出任何题目,只是说了一句‘你继续吧’。

杨延嗣点了点头,开始继续吟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

沈伦等人吧唧着嘴,瞪眼道:“又是一篇雄文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

“是非成败转头空……”

“……”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第0077章 嗣仙人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

月上中天,夜晚已然过半,杨延嗣还在吟诗。

叔明先生问周式,“第几首了?”

“六十三……”

叔明先生震惊道:“只怕李太白复生,也未必能比得过他……三十首传世之作,这是要逆天啊!”

“此生此世,能见到这小子,是老夫的福气。”

沈论叹息道:“或许会因为他,老夫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因为老夫有幸做他的老师……”

一众先生们一脸羡慕的看着沈伦,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他们必胜的信仰。

“今晚的诗词,老夫必然誊抄一份,留着以后一边喝酒,一边品味。”

周式转头看着跟随他来汴京赶考的学子们,微微叹息,“跟嗣仙人生在一个时代,是他们的不幸啊!”

叔明先生摇头说道:“是他们的幸运,能和这等人杰同一个时代,能和他同殿为臣,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他们的议论杨延嗣听不到,甚至杨延嗣脑袋已经开始迷糊了。

迷糊到开始胡乱吟诗,比如他现在正在吟一首踩在红线上的诗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好河山,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嘶……好霸气的一首词,大气磅礴……”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叔明先生瞪着眼,对沈伦道:“口气太大了……”

沈伦也瞪着眼,“老夫有不好的预感……”

杨延嗣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杀头的边缘上了。

依然在吟诗。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叔明先生一推沈伦,“快去阻止他……”

沈伦也意识到了,他绝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天才弟子陨落。

叔明先生和沈伦二人都是拥有政治头脑的人,他们通过杨延嗣诗,意识到了后面有可能提到大宋的皇帝。

眼下杨延嗣明显有些糊涂了,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非死不可了。

因为一句诗,让一个天之骄子掉脑袋,这是叔明先生和沈伦都不愿意看到的。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略输文采……”

“噗通……”

杨延嗣一头栽倒在地上,醉倒了。

不该说的话没说出来,叔明先生和沈伦明显松了一口气。

猛然间,栽倒在地上的杨延嗣抬起了头。

叔明先生和沈伦刚放下的心有悬起来了。

沈伦三两步跑到了杨延嗣面前,扶起了他。

杨延嗣红着眼睛,高声骂了一句。

“作诗……作诗……”

“去他吗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杨延嗣丝毫不在意他这一句骂人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脑袋一耷拉,又晕了过去。

杨业在杨延嗣第一次晕过去的时候就带着几个儿子向长乐坊内走过来了。

沈伦在三个弟子帮助下,抬着杨延嗣在万众瞩目下下了长乐坊。

初醒趴在房门口,透过门缝,看着被人抬着远去的杨延嗣,低声对香姨说了一句。

“我想去送送他……”

香姨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不用这么着急。”

沈伦一行出了长乐坊,瞬间被一群人围上了。

杨业走上前,拱了拱手,“多谢沈相爷照顾犬子。”

沈伦感叹道:“老夫实在想不通,你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妖孽的儿子。”

“老夫是他的老师,照顾他是应该的。”

杨业笑道:“犬子胡闹,扰乱了诸位的文会……”

尼玛!这要算是胡闹的话,那么在场的其他人岂不是连胡闹都算不上?

杨业抱拳,“犬子就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府上休息几日。”

人家老爹要带儿子回去,沈伦也没办法阻止,他让人把杨延嗣交给了杨业。

杨家其余六子想帮手,却被杨业阻止了。

杨业亲手抱起了杨延嗣,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杨业所到之处,所有人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但是他们的眼神却从没有离开过杨业怀里的人儿。

突然,安静的趴在杨业怀里的杨延嗣动了。

迷糊中,杨延嗣嘀咕了一句。

“你们都回去吧!”

莫明其妙的一句话,弄的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偏生,花楼的姑娘们齐齐盈盈下拜,应答了一句。

“谢公子怜惜……”

杨业以为杨延嗣说了一句胡话,并没有在意。

他却没料到,在他怀里闭着眼的杨延嗣居然给出了回应。

“嗯……我会去找你们的……”

花楼姑娘们再次齐齐下拜,回答道:“妾身等必定,扫榻以待……”

杨业彻底懵圈了,他没料到儿子一夜之间得到了汴京城花街柳巷内的所有姑娘们青睐。

成千上万的姑娘们一起盈盈下拜,一起施礼,一起回应一个人的话。

这种场面别说杨业没见过,就算是在汴京城里的老牌权贵也没见过。

事实上,作为一个武将,他很少了解到文人士子,特别是大才子们对青楼花楼里面姑娘们的杀伤力。

在这个慵懒的大宋朝,文人士子就是青楼花楼里的宠儿。

在没有柳永这个超级大风月班头出现的情况下。杨延嗣就成为了享受这种待遇的第一人。

眼见怀里的儿子,嘴角又在抽动了,杨业赶紧捂住了杨延嗣的嘴,抱着他匆匆离开了。

杨业抱着儿子匆匆逃窜,姑娘们一起对着杨延嗣离开的地方,再次盈盈下拜。

“恭送公子!”

……

这一夜,汴京城里的很多人注定失眠了。

文人士子们在彻夜研究杨延嗣的诗词。

贩夫走卒们在感叹今夜的汴京胜景。

达官贵人们在考虑如何跟杨府拉上关系。

千金小姐们躲在闺房里听着婢女们吟唱杨延嗣的诗词在发呆。

青楼花楼内的女子们,编排了杨延嗣一首又一首的诗词,然后痴痴的唱着。

男子们在感叹杨延嗣受到了花楼里所有姑娘青睐,艳富不浅。

女子们在幻想自己有一个像杨延嗣一样才高八斗的夫婿。

整座汴京城,唯一睡的很熟的,只有醉的不省人事的杨延嗣。

第0078章 断片了……

旭日东升。

天波杨府,偏院偏房。

杨延嗣睁开了双眼,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头疼的厉害。

“醒了?”

杨延嗣定睛一看,原来是佘赛花坐在他床前,正笑吟吟的盯着他。

“我渴……”

佘赛花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水递给了他。

杨延嗣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

“娘,孩儿记得自己在随同老师参加一个文会,怎么一觉睡醒就到家里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佘赛花狐疑的盯着杨延嗣,“你不记得了?”

杨延嗣点头,“可能喝多了,有点断片了。”

佘赛花笑了笑,“是你爹抱你回来的。”

“我爹?”杨延嗣愣眼,“我爹也去参加文会了?这不可能啊!”

佘赛花似笑非笑道:“你爹想不去都难,谁让你在文会上大出风头。”

佘赛花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杨延嗣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端着茶水的手一僵,“不会吧!我在文会上,除了喝酒之外,貌似没做其他事情吧?”

佘赛花吧唧着嘴,“你不仅做了,而且还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佘赛花也没有恶趣味的瞒着杨延嗣,他一五一十的把杨延嗣在文会上的表现讲给了他听。

听到自己醉酒抄诗,杨延嗣还能接受,可是听到自己迎风当着上万人呕吐。

杨延嗣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尼玛!丢人丢大发了,而且还当着上万人丢人。

当听到上万花楼姑娘齐呵唱,齐声恭送他,他还应答人家后,杨延嗣彻底傻眼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貌似在做梦,梦见了他的几位哥哥们都拥有了通天之能的神仙手段,几位哥哥们把他送回了现代。

他随口说的两句话是对自己几位哥哥说的,没曾想,在现实中居然成为了跟花楼女子们的唱随了。

杨延嗣有点接受不了,“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佘赛花也理解杨延嗣需要时间消化昨晚的事,所以并没有留下来继续打扰他。

佘赛花一走,杨延嗣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想不到了,杨延嗣就放弃了,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来人呐!”

冯林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瞧着杨延嗣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少爷,您有何吩咐?”

杨延嗣揉着眉心说道:“去把马面给我找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做。”

冯林领了命,去院外找来了马面。

杨延嗣吩咐眼前的两个人,“马面,你和冯林两个人把后院的银子起出来,送到长乐坊去,然后把牛头和冯辉给我招回来。”

马面对杨延嗣忠心耿耿,杨延嗣的命令他必定遵从。

冯林有些为难,“少爷,后院的那些银子可是一大笔数目,就交给我们两个人押送,真的没问题吗?”

杨延嗣叹了口气道:“你大模大样的从正门押送出去,一路上招摇过市的,谁会知道你们押送的是银子?”

听到杨延嗣这话,冯林脸色更为难了,“少爷,您说的这个,小人根本就没办法办到。现在想从府里出去都很难,更何况是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正门处,现在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杨延嗣愕然,“有人打上门了?”

冯林苦笑道:“比打上门还可怕……少爷您昨夜在长乐坊内大发神威,一口气作了近七十首诗,已经有人当众称赞您为诗仙了。”

“现在汴京城内,人人都想和您这个诗仙人亲近一下。家里有年龄适合的姑娘的,都想让您做女婿。而且还有一些求诗求画的。总之,杨府的正门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了,光媒婆就有上百人……”

“嘶……”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料到自己居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大宋的明星,而且还拥有了数量庞大的粉丝。

不过,即便如此,杨延嗣招回牛头,和长乐坊断绝关系的计划也不会变。

迟一分钟,杨府就会多一分危险。

杨延嗣阴沉着脸,“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个时辰后,必须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干净。”

“属下遵命!”

马面和冯林二人退出了房内,去执行杨延嗣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初醒的背叛让杨延嗣很伤感,但是伤感归伤感,杨延嗣必须在这件事上把自己和杨家摘干净。

牛头和冯辉两个人已经暴露在人前了,他们两个招回以后,就没办法在汴京城里待着了,必须安排到其他地方去。

剩下的就要看皇城司的反应了,杨延嗣到现在还不知道,南唐的不良人和吴越水鬼有没有被人盯上。

一旦他们被擒获,就很容易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跟长乐坊的关系。

所幸他当初留了个心眼,长乐坊内的地契当时用的是牛头的名字。

只要牛头消失在汴京城,皇城司的人就没有证据对杨府出手。

到时候再请赵普和王继恩出手帮忙的话,很容易洗清杨家。

汴京城内,每家都有探子存在,这些探子属于各方势力,杨延嗣只需要赵普配合他,把牛头和冯辉两个人设计成是潜藏在杨府的不良人和水鬼的探子就可以了。

杨延嗣盘腿坐在床上在完善自己的计划。

一个脑袋鬼头鬼脑的从门外伸了进来,瞧了一眼杨延嗣,又缩了回去。

“别鬼鬼祟祟的了,进来……”

阿七抱着一盘鲜桃,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杨延嗣瞅了阿七一眼,无奈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又长胖了。”

听到杨延嗣埋怨,阿七嘟嘴,“阿七也不想啊!可是她们一直都送好吃的东西给阿七,阿七也忍不住。”

杨延嗣好奇道:“她们都是谁?为什么送你好吃的?”

阿七歪着脑袋,咬着桃子,呆萌道:“府上的一些丫鬟姐姐,还有府外的一些小姐姐。她们总找阿七问少爷您的事。”

阿七似乎想到了什么,凑到了杨延嗣面前,“少爷,这一次她们给了奴婢一个大生辰糕,让奴婢问你,‘北国风光’这首词的后面都是什么啊?他们说您昨晚没做完这首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卧槽!来人!来人!来人!”

第0079章 谈婚论嫁?

“七爷,您有何吩咐?”

听到杨延嗣传唤,伺候在院外的杨洪颠颠跑了进来。

杨延嗣也不顾的在意杨洪称呼上的转变,赶忙说道:“少爷我昨晚作的诗词可有誊抄,去去一份过来,少爷我要过目。”

杨洪哈着腰,“有誊抄,老爷早上特地吩咐奴才去长乐坊专门取了一趟。”

“快去拿过来!”

由不得杨延嗣不急切,他听到阿七提到《沁园春》,心里就慌了。

这首诗里面后半阙都是要命的东西。

他一个平头百姓,去评价当朝开国太祖,稍逊风骚,估计全家人都会被挂在旗杆上风干。

还有后面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这东西让人探究的事情就更多了,按照诗词上面朝代的顺序,就是说有人会取代大宋?

这可就更要命了,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估计都会抛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然后把杨府一门拉去切片研究。

……

目前来看,事情并没有向杨延嗣担心的哪方面发展,但是杨延嗣还是放心不下,他必须确定他抄的诗词里面没有夹杂其他容易让人致命的东西。

杨洪的动作很快,出去了一炷香,就把杨延嗣要的东西拿回来了。

杨延嗣捧着已经装订成册的诗稿仔细观看。

半晌过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所幸《沁园春》只作了半首,其他的诗词里面也见不到有什么能够引人联想的东西。

“吓死我了。”

杨延嗣放下手里的诗稿,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

阿七歪着脑袋在啃吃的,对于杨延嗣一系列类似发神经的动作没有半点兴趣。

杨洪笑吟吟的伺候在杨延嗣身旁。

“七爷,夫人说了,让您洗漱一番后,去正堂候着。”

杨延嗣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坐起身,“娘找我去正堂?有何要事?”

杨洪呲着牙,乐呵呵道:“当然是喜事了。自从昨夜七爷您在长乐坊大发神威以后,今日咱们杨府的喜事就不断。”

“从早上天不亮到现在,府上送礼的人都没断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想一睹七爷您风采的人,也都在府外候着。总之,府外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全是人。若不是老爷把府上的家丁护卫们全派出去档人,只怕现在他们都冲进来了。”

杨延嗣愕然,“真有这么疯狂?”

“这是自然,七爷您如今是汴京第一才子,凡是读过您诗词的人,都尊称您为一声嗣仙人。”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洗漱了过后就去正堂了。

杨延嗣到了正堂,也是愣了一下。

杨府内一大家子,满满当当的都在,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杨延嗣施礼,“延嗣见过爹爹,见过娘亲,见过众位哥哥,众位嫂嫂。”

“为父可当不起你诗仙的大礼。”杨业板着脸,嘴角勾起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喜悦的心情。

杨延嗣心知杨业在为何生气,赶忙服软道:“孩儿胡闹了一些,让爹爹担心了。”

杨业咆哮道:“岂止是胡闹,简直是大逆不道,有辱门风。”

佘赛花在一旁为杨延嗣帮腔,“你啊你,心里偷着笑,嘴上却不饶人。”

佘赛花戳穿了杨业心事,杨业顿时恼了。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宠着他,他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那等事?”

杨延辉出言解围,“爹爹,七弟也是少不更事,年少无知才作出这等错事。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杨延嗣其余的兄长和嫂嫂们也开始帮杨延嗣说话。

杨业脸上的表情这才变的缓和,“今日有你几位哥哥和嫂嫂为你求情,为父就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家法伺候。”

杨延嗣低眉顺耳,道:“孩儿知道了。”

杨业对杨延嗣恭顺的表现很满意,略微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把你作的诗词抄写十几篇给为父送过来。”

杨延嗣略微一愣,但还是答应了杨业的要求。

杨业摆足了严父的架子,这才满意的背着手离去。

杨业一走,杨延嗣的哥哥和嫂嫂们就围了上来。

“七弟,回头你多写几篇,也给嫂嫂送过来,嫂嫂也想见识见识诗仙的诗词究竟有何不同。”

“七弟,为兄要的不多,弄个百八十篇给为兄,为兄送给同僚们,他们好能拿回家显摆……”

“……”

听了半晌,杨延嗣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他的哥哥和嫂嫂们,都是在为别人求字求诗。

华夏一直都是一个关系社会,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只是杨延嗣有点没想到,这种关系居然会这么恐怖。

杨延嗣完全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方法,把原本油盐不进的杨府攻破的千疮百孔的。

想来,杨业要的那十几篇字也不是用来自己鉴赏的,恐怕也是替别人求的。

父亲和哥哥嫂嫂们,全部加起来足要了两百多篇字。

杨延嗣又没办法拒绝,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并且叮嘱他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显然,他们并没有把杨延嗣的话听进去,在得到了杨延嗣承诺给诗词以后,就愉快的离开了。

满满当当的正堂,在一瞬间就剩下了三个人了。

佘赛花、杨延嗣和杨延琪。

“七郎……”

佘赛花嘴唇轻启,刚要说话,就被杨延嗣打断了。

“娘,您不会也要求字吧?”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娘又不需要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事要去求人的,要字作甚么?娘是有正事跟你聊。”

听到佘赛花这话,杨延嗣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什么正事?”

佘赛花从背后搬出了一个书箱,在书箱内放着一卷卷画卷。

“娘想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找个妻子照顾你了。这些都是今日早上媒人们送来的各家姑娘的画像,你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回头娘去帮你提亲。”

杨延嗣望着书箱内足足上百卷的画卷,头大如斗。

“娘,孩儿才十五岁,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佘赛花瞪着杨延嗣,没好气道:“十五岁还早?为娘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生下你大哥了。”

杨延嗣面色为难,“能不能容我想想?”

佘赛花横着凤目,喝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以你现在在汴京城的名声,多少王公贵族盼着跟咱们杨府结亲呢!满汴京城的闺女任你挑选,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佘赛花这话说的霸气,事实也确实如此。

仅仅一夜时间,杨延嗣就已经攀升到了汴京城内所有千金小姐心中如意郎君的首选人物。

可惜,杨延嗣现在没有成亲的想法。

“娘,孩儿已经立志,考不中科举,就不娶妻子。”

第0080章 滚

提到科举,佘赛花后面的话就没办法说出来了。

关于杨延嗣读书考科举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算的上是杨府的头等大事了。任何敢阻拦杨延嗣脚步的人,老杨都会全力摧毁他。

别看杨业刚才对杨延嗣凶巴巴的,心里别提多自豪骄傲了。

以后满朝文武,谁敢说一句杨家一门武夫,老杨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大嘴巴子抽上去,然后拿出杨延嗣的诗词,扔到他们脸上。

“你们兄弟几个,没有一个让为娘省心的。你可知道,娘有多期望抱孙子?偏生你几位嫂嫂肚皮不争气,进门都几年了,一无所出。”

杨延嗣汗颜,佘赛花说的确实是事实,他的五位嫂子,至今为止,一无所出。

这也难怪佘赛花急着给他找妻子。

不过,佘赛花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深思。以前在北汉的时候,战事连年,他的兄长们都顾不上回家,没有所出很正常。

可是近几年,杨业每次出征,都会留下一两个在家守着府上。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嫂嫂们还是一无所出。

这里面就有些不正常了。

杨延嗣略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娘,您不如请几位医师为众位哥哥和嫂嫂们瞧瞧。或许会有所收获也不一定。”

佘赛花觉得杨延嗣的建议可行,决定采取。

她急着抱孙子,所以一刻也不耽误,也不再跟杨延嗣计较让他娶妻的问题了,急匆匆的去找太医了。

佘赛花一走,杨延嗣也急匆匆的逃离了正堂。

他真害怕佘赛花杀一个回马枪,非逼着他娶妻不可。

杨延嗣回厢房的路走了一半,就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给挡住了去路。

“八妹,你挡住为兄的去路,寓意何为?”

杨延琪皱着小鼻子,嘟着嘴,说道:“七哥,七哥,你能帮八妹画几幅画吗?”

杨延嗣愕然,“你也要送人?”

杨延琪点着小脑袋,搬着手指头给杨延嗣算了起来。

“石家的小妹妹,曹家的小姐姐,王家……李家……”

杨延琪一口气给杨延嗣数了十几个人,都是和杨家有关系的将门家的小女娃。听起来杨延琪明显跟这些小女娃们的关系不错。

杨延嗣逗弄着杨延琪头顶的小鬏,“只要几幅画,你这么多小姐姐小妹妹的够分吗?”

杨延琪闻言嘻嘻一笑,“八妹可以先给几个人,剩下的以后再给。她们都要求着我,好吃的好玩的当然要先给我玩。”

杨延嗣有些意外,他没料到八妹小小年纪,居然会玩套路了。

孺子可教,值得鼓励。

杨延嗣痛快的答应了杨延琪的请求。

杨延嗣觉得,杨府的人都太过于刚正,为人处世容易吹亏,就应该多几个鬼心眼多的人。

杨延嗣牵着杨延琪回到了厢房,从自己房间里取了几幅以前的画作递给了杨延琪。

杨延琪抱着画,如获至宝,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杨延琪走了没多久,负责把银两送去长乐坊内的冯林和马面两个人就回来了。

随同两个人回来的还有冯辉和牛头。

冯辉和牛头这些日子在长乐坊内吃香的喝辣的的,逢人都会恭敬的称呼他们一声大爷,他们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冯林和马面二人进了厢房,侧身站在一边。

牛头率先进入厢房,整个人在长乐坊内吃的好喝的好,明显富态了一圈。

一进门就乐呵呵的问杨延嗣,“少爷,您可不知道,自从昨夜您在长乐坊大发神威之后,长乐坊内的生意有多火爆。仅仅一上午,长乐坊内的流水就达到了上万两银子。您把奴才叫回来,耽误的这会儿时间,要少帮您赚多少银子呢!”

冯辉也进了门,附和道:“没有我们在长乐坊坐镇,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闹事。到时候还不知道损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杨延嗣笑了,笑的很开怀,缓缓走上前,凑到了牛头和冯辉的身边。

“嘣!”

“嘣!”

猛然踹出两脚,牛头和冯辉如同滚地的葫芦一样滚出去。

这些日子,杨延嗣可从没有放弃过拳脚功夫的练习,所以他脚上的力气很大。

冯辉脾气硬,被杨延嗣踹倒以后,恼了。

“少爷,您干啥?”

牛头意识到了杨延嗣发火了,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杨延嗣面前一言不发。

“干啥?”杨延嗣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面目有些狰狞,“你们还他吗的好意思问?老子把长乐坊交给你们两个去看管,结果你们都干了些啥?”

冯辉嘀咕了一句,“还能干了些啥,在费心费力帮您赚钱……”

杨延嗣怒急反笑,一个大嘴巴抽在了冯辉脸上。

“帮我赚钱?帮我赚钱赚的连长乐坊都赚没了?”

“这就是帮我赚钱?”

冯辉被打的有些懵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

牛头听了杨延嗣这话,心里有些不服气,开口道:“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兄弟一直都帮您守着长乐坊。”

杨延嗣抬起手,又是一个巴掌,抽在了牛头脸上。

“你们一个是杨府的家将,一个是投靠了我的兄弟。就是因为如此,老子才把你们召回来,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还好意思跟老子犟嘴?”

“长乐坊是什么地方?老子真的指望长乐坊赚钱?”

“长乐坊是老子建立的探子机构,专门帮老子打探汴京城的事情。老子信得过你们两个,让你们去帮老子盯着。结果你们只顾着自己享福了,把老子交给你们的任务抛掷脑后了。”

“你们知不知道,在你们眼皮子低下,人家招揽了南唐余孽和吴越余孽?”

听到南唐余孽和吴越余孽,冯辉和牛头二人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这段时间都混迹在各色各样的人群中,知道沾染上这两股势力的下场。

“就是因为你们的愚蠢,随时会导致这里所有的人跟着你们陪葬。老子要不是把你们当兄弟看,早就让人做了你们,以绝后患。”

牛头惭愧的低下头,杨延嗣所述的事情他已经信了八分。

牛头叩头在地,“牛头愧对少爷,愧对整个杨府,求少爷赐死。”

牛头信了,可冯辉不信,他还想挣扎。

“少爷,这只是您一面之词,事情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吧?”

冯辉辩解。

杨延嗣恼了,“老子问你们,从长乐坊开始至今,培训出的探子人员有多少?”

冯辉眼色黯然,摇了摇头。

杨延嗣继续发问,“老子再问你,长乐坊经营两个月,收入了多少银两?我为何没受到一分钱?甚至连账册到现在都没见过?”

这个问题问的冯辉哑口无言。

杨延嗣接着问道:“还有长乐坊里那个名叫花蕊的姑娘,你们可知道她是皇城司的探子?”

“初醒能够查出此女的身份,并且告知我,靠的是什么?仅仅是刚刚培训出来的长乐坊探子,就能查出皇城司的人吗?难道皇帝的探子机构就这么不堪?”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吃喝玩乐。还有脸在这里给我狡辩。”

冯辉惭愧的低下头,他清楚的知道,杨延嗣所说的这些话,他没有一个能够反驳的了的。

“老子要你们何用?留着你们招祸?”

冯林和马面赶忙跪在了地上,为二人求情。

“少爷,冯辉和牛头确实有负少爷嘱托,罪该万死。少爷您就念在他们忠心耿耿的份上,绕他们一命。”

马面说不出话,只能指着牛头,再指了指自己。

杨延嗣瞪着眼,“老子要想要他们的命,还招他们回来做什么?”

四人齐齐跪在地上,叩谢杨延嗣不杀之恩。

杨延嗣盯着牛头和冯辉,沉声道:“你们两个蠢货已经暴露了,如今只能隐姓埋名离开汴京。我会为你们安排好逃离的事情,至于你们以后做什么,老子不管。但是有一点你们两个必须给老子记住。不要被人抓到,被人抓到的话,也别说认识老子。”

冯辉和牛头跪在地上,深深的向杨延嗣叩首。

牛头赌咒发誓,“我等若是被人抓到,必定以死谢罪。绝不会牵连到少爷和杨府。”

冯辉咬着牙说道:“少爷您既然担心我们被人抓到胡乱攀咬,何不直接处死我们二人,以绝后患。”

冯辉抬起头,盯着杨延嗣。

“我冯辉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做错了事,我会认。即便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杨延嗣上前直接一脚踹到冯辉的胸膛上,“老子踢死你这个蠢货……踢死你这个嘴硬的蠢货……”

杨延嗣瞪着冯辉和牛头,说道:“老子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走后,老子会想办法把你们弄成南唐余孽和吴越余孽派出来潜藏在杨府的探子。到时候即便是你们被抓住了攀咬老子,老子也不怕。别人也只会认为你们是陷害老子。”

冯辉和牛头对视了一眼,同时下拜。

“多谢少爷不杀之恩!”

“滚!”

第0081章 都疯了……

杨延嗣连夜安排,让冯林送冯辉和牛头出了城,然后一路向北而去。

送走了冯辉和牛头,压在杨延嗣心头的一块巨石才彻底放下。

只要冯辉和牛头不在,也就没人能够指正杨延嗣跟长乐坊有太亲密的关系。

毕竟,长乐坊从开张到现在,杨延嗣都从没有明面上承认过自己跟长乐坊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有任何意外发生,杨延嗣也能说他们是攀咬。

以杨延嗣今时今日的名望,赵光义即便是对杨延嗣有所怀疑,也不敢无故拿他开刀。

唯一能够让杨延嗣和长乐坊扯上关系的,就只剩下了长乐坊二楼的画作了。

为了减弱自己画作的重要性,杨延嗣在府上,开始接纳了所有上门求画者的请求。

七天时间,杨延嗣画了四百张各式各样简单的素描画作,然后散了出去。

杨延嗣这么做的下场就是,汴京城的人得知了向杨延嗣求画无不应允后,围在杨府门外的人有多了几圈。

这期间还有不少王公贵胄们托关系,求杨延嗣作诗作画的。

杨延嗣虽说也因此得到了不少价值高昂的润笔费,但是时间一长,他也觉得有些腻味了。

到后来实在画不过来了,干脆闭门谢客,一个人也不见。

然而,总有一些人不用理会杨延嗣的规矩,即便是在杨府内也能横冲直撞。

“咚咚咚……”

曹玮、王世隆、石元孙三个混世小魔王,抄起拳头砸的杨延嗣房门咚咚响。

“七哥,七哥,你出来,弟弟我有要事找您。”

曹玮趴在房门口,扯着嗓子高喊。

叫嚷了半天,房内却没有一丝回应声。

曹玮转头望向王世隆和石元孙,“两位弟弟,七郎哥不出来,你们说怎么办?”

王世隆和石元孙对视了一眼,郁闷道:“短短七日,你跟七郎哥求了两百幅画了,如今还来求画,他要事能打理你,就是怪事。”

曹玮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我,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来求画的。这七天时间,你们也没少求画吧?”

石元孙嚷道:“我们求画那是有用处,你求画存粹是为了享乐。”

“怪我咯?”曹玮瞪着眼睛,“谁让七郎哥现在名头这么大呢!你们是不知道,现在七郎哥在花街柳巷有多吃香。只要拿着七郎哥的墨宝去,吃喝玩乐根本不用花钱。”

房内的杨延嗣听到曹玮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姓曹的,你给老子滚。老子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曹玮听到了杨延嗣的回应声,不仅不恼火,反而大喜,“哈哈哈……七哥,你就再给兄弟我画几幅,拿到画,兄弟我一定立马离开,绝对不打扰你。”

杨延嗣喝骂道:“要画没有,要命一条,给我滚。”

曹玮乐呵呵笑道:“别啊!七哥,我的好七哥,你就给弟弟画一幅,一幅就好。弟弟我答应了烟来楼的花魁姑娘,会送你的画过去。若是到时候弟弟拿不出画,肯定会被人奚落的。你也不愿意看着弟弟丢人不是?”

“真的只求一幅?”

听到杨延嗣有松口的意思,曹玮大喜,“当然是一幅,一幅就好。”

杨延嗣打开房门,黑着脸说道:“你们进来吧!”

然后……

然后,杨延嗣后悔了,曹玮确实求一幅画,不过他拿出了一张拼接了三尺宽,两丈长的画纸递给了杨延嗣。

三个人似乎是商量好的,石元孙和王世隆也拿出了同样大小的画纸。

“你大爷!”

杨延嗣很想拒绝,可是在三人撒泼打滚下,最终还是心软屈服了。

……

此后三日,曹玮依旧天天造访,天天求画。

杨延嗣实在是熬不住了,索性打包了一些东西,趁着天色刚亮,悄悄溜出府,向太学奔去。

一路跑到太学。

敲开了太学的大门,匆匆跑了进去。

路上碰见了太学学子,太学学子明显一愣。

然后高喊了一句。

“杨延嗣回来了!”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上千位学子,把杨延嗣团团围住。

杨延嗣不得不被他们围困起来,接受他们的盘问和恭维。

这个场面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杨延嗣才摆脱了这些学子们。

匆忙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后,关上了门,背靠着大门喘着粗气。

“杨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王旦坐在书桌前,笑眯眯的瞧着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没料到这些人会这么疯狂。”

王旦请杨延嗣坐下,“杨兄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成名。你却用了一夜时间,让整个汴京城,甚至整个大宋,都记住了你的名字。”

杨延嗣苦笑着道:“我情愿不要这种名声。”

王旦微微一笑,“这可由不得杨兄。杨兄,咱们同窗月余,也算是有些情谊了。杨兄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杨延嗣一愣,随后苦着脸,“你不会也要求画吧?”

王旦浅笑道:“不一定非要是画,只要是杨兄的墨宝,什么都成。”

杨延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不想打理王旦,准备回到床榻上休息一番。

结果,走到床前一瞧,傻眼了。

“我的被褥呢?”

杨延嗣转头再瞧自己的书架。

“我的书呢?”

王旦嘿嘿一笑,“自从那日杨兄在长乐坊大发神威后,咱们宿舍里就老丢东西。几日下来,你的东西都丢光了。”

“据传闻,有很多同窗想拿你的东西,沾一点你的才气和仙气。”

杨延嗣长叹一声,“把你的床榻借我睡一会儿。”

王旦躬身道:“只要杨兄愿意留下墨宝,在下的床榻杨兄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啊!”

“救命啊!”

杨延嗣仰天咆哮了一声,打开房门跑出去了。

杨延嗣一路疾奔到了兰花苑,进去之后扣上了门。

沈伦在兰花苑里浇花,瞧见了狼狈跑进来的杨延嗣,微微一笑。

“嗣仙人驾临,有何指教啊?”

面对沈伦的调笑,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您老还好意思挖苦我,都是您害的。”

沈伦略微点了点头,苍老的手抚摸着胡须,笑道:“此事老夫确实有错,说吧!让老夫怎么帮你?”

杨延嗣三两步走进了草庐,抱起水壶呼噜噜喝了一壶。

“很简单!我就待在您这里,哪里也不去。凡是有人来了,您就帮我挡回去。”

沈伦问,“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汴京城的人不在这么疯狂,我什么时候出去……”

第0082章 杨家有子初长成

自此,杨延嗣就赖在了沈伦这里不走了。

有沈伦这位大佬挡着,求诗词求画的,都很难进来。

杨延嗣也没想到,他在沈伦这里一赖,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今年这一年的恩科,恩科收获还是很喜人的。赵光义大笔一挥,录取了两百多人,这些人都是饱学之士。

赵光义意气风发,大有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的架势。

然而,赵光义爽了,今科士子们却不爽了。

原因无他,往年榜下捉婿的胜景,在今年却没有发生,前来捉婿都是一些商贾富户,达官贵族少的可怜。

此外,东华门唱名,百姓们争看三甲的胜景也没有了。

就连花街柳巷内的姑娘们,也很少有人去议论今科三甲头名。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躲在兰花苑里的杨延嗣。

甚至有人放出了话说:杨延嗣有生之年,无人能取代他在汴京城的姑娘们心中的位置。

……

另外一件大事,皇帝狩猎围场,单骑向前,路遇一只猛虎,差点没了性命。

幸好有东头供奉官曹玮和西头供奉官杨延昭及时出现,救了皇帝一命,二人也因此得到了升迁。

曹玮升迁马军军都虞候,杨延昭升迁为天武军军都虞候。

由于二人都非家中嫡长子,无法继承父辈的爵位,所以赵光义又赐了二人子爵爵位。

对于杨延昭和曹玮升迁,让杨延嗣觉得意外,又为他二人欣喜。

杨延昭被调到天武军,而不是火山军,这是杨延嗣最想看到的。

如果说火山军是杨家的自留地,那么天武军就是王家的自留地。

杨延嗣相信,以他和王世隆的关系,王家不会让杨延昭在天武军中难做。

当然了,前提是杨延昭自己不胡来。

赵光义不希望看到各家将门在某一军中一家独大,所以很喜欢给里面掺沙子。

杨延嗣就希望赵光义把杨家的兄弟当成沙子,然后掺到别的军中去。

这样做不仅能够让赵光义放心,同样也能为杨延嗣以后的谋划争取便利和时间。

……

此外,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年中的时候,一位御史言官参奏魏王赵光美寓意谋反。

赵光义当庭呵斥了御史言官,并且对他罢官去爵。

然,此后一个月内,多达上百位官员参奏魏王赵光美造反。

并且,罗列出了多达三十多条罪状。

赵光义为平息谣言,信服百官,忍痛下令,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的结果坐实了魏王赵光美造反的三十多条罪状。

赵光义不愿意手足相残。

最终,在宰相赵普的建议下,魏王赵光美罢官去职,贬为庶人,其子嗣发配到巴蜀等地,任职小官小吏。

让人惊叹的是,当三司大军开到魏王赵光美府邸去抄家的时候,仅抄出了不足一百贯钱。

魏王赵光美多年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的巨额家产去向,成为了一个谜团。

……

这些事杨延嗣都通过沈伦的口中知晓,随即摇头一笑。

或许他能够猜测到魏王赵光美巨额家产的去向,但是他不会说出来。

一年时间,杨延嗣除却了过年的时候回过一趟杨府外,剩余的时间都在兰花苑。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兰花苑内。

沈伦的身影从盛开的兰花丛中显现了出来,依旧是一副老农的打扮。

仔细瞧的话会发现,沈伦比之去年,明显又苍老了几分。

沈伦直起腰,捶了捶背,眼神有些模糊的望着草庐里的身影。

草庐内的身影,一身丝制的雪白长衫,腰间竖着玉带,头顶金冠,面如玉官,唇红齿白。

瞧着偏偏佳少年,沈伦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只不过草庐内的身影,没有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反而显得内敛,朴实无华,像是一个隐士。

“七郎,今年制科在即,为师觉得你学问也够了,可以尝试下场试试了。”

北宋初期,科举制度并没有明确规定几年一考,加之皇帝一高兴会加恩科,所以科举考试时间并没有定数。

有时候会一年连这一年考,有时候三四年也未必开一科。

草庐内,杨延嗣脸上带着笑意,收起了手里的书本,站起身冲着沈伦拱手施礼。

“老师说的在理,弟子也想去试试自己的学问。”

沈伦摇头一笑,“你这个妖孽,旁人不知道,老夫还能不知道。别人需要耗费十年才能钻研精通的《五经》,你仅用了一年就研究了个通透。有时候为师真的怀疑,你真的如同外面的传言一样,是仙人转世。”

杨延嗣脸上笑容不变,走到沈伦身前,扶着沈伦坐到了草庐,然后拿水帮沈伦清洗双手。

“以讹传讹罢了,老师您执宰多年,岂能相信这些传言。”

沈伦乐呵呵的享受着杨延嗣帮自己清洗双手。他知道自己老了,下地时间长了筋骨就不会舒服。但是他每天还是去下地,就是想享受杨延嗣帮他洗手。

杨延嗣帮他洗手洗的很仔细,即便是指甲缝里的污垢,他也会用心的清洗干净。

沈伦感叹道:“是不是传言,老夫分得清楚。只不过你小子的表现,太过于妖孽了。以后出仕后,须得藏拙,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杨延嗣用手巾帮沈伦擦干了双手,才退到一侧,躬身施礼。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沈伦满意的点了点头。

“甚好!”

沈伦起身,站在杨延嗣身边,想伸手去拍杨延嗣肩头,手伸了一半,顿住了。

“一年时间,你长高了不少。老夫若是不站在你身侧的话,恐怕还感觉不出来。”

杨延嗣浅笑道:“可能是弟子这一年并没有放弃武艺的缘故吧!您老也知道,习练武艺的人,身体都比别人高一些。”

沈伦点了点头。

“收拾一下回家去吧!准备准备参加制科。跟老夫待久了,难免沾染上一些暮气。这对少年人来说,不好。”

杨延嗣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弟子还想多跟老师学习学习……”

第0083章 爱莲说

沈伦听到杨延嗣这话,气笑了,“老夫肚子里的墨水都被你掏空了,再待下去,老夫也没什么可教给你的。难道你想拆了老夫骨头不成。”

杨延嗣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弟子从命便是,不过……”

“不过什么?”

杨延嗣笑道:“初入门墙的时候,弟子曾经答应过老师,要送老师一份拜师礼。今日到了兑现的时候了。”

沈伦闻言,笑着摇头,“去去去……老夫为官多年,还能却你一份拜师礼不成?”

沈伦感叹道:“能收你这么一位英才教之,这就是老夫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杨延嗣扶着沈伦走到书斋内坐下,铺开了一张白纸。

“寻常的财物,老师自然不屑收之。弟子作画附词一首,以谢老师教导之恩。”

沈伦意外,“你这位嗣仙人可是一年都没作诗词了,外面的人等的都快望眼欲穿了。”

显然,沈伦也想瞧瞧,一年多不曾见杨延嗣作诗,杨延嗣在诗词一道上是否也有精进。

作为杨延嗣的业师,收杨延嗣一卷书画,理所当然。

杨延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挽袖研磨,提笔在纸上勾勒。

少顷,一幅荷花图出现在纸上。

沈伦颇为震惊,“你随老夫学艺一年之久,老夫还从未见过你画水墨画。瞧你这水墨画,已经颇具功力了。什么时候学的?”

杨延嗣在笔洗里清洗了毛笔,用干布滤干,换了一支写字的笔,握在手中。

“入兰花苑之前,弟子对水墨画一窍不通。现在的水墨画艺,还是这一年跟随在老师身边,见老师作画的时候偷学的。”

沈伦闻言,再仔细瞧了瞧,果然从杨延嗣画的荷花中,瞧见了自己的笔法影子。

沈伦吧唧着嘴,笑道:“一年时间,能把老夫的水墨画艺学到这种地步,你小子果然是个怪物。”

说话间,杨延嗣已经落笔了。

沈伦凑过去,杨延嗣写了一句,他念一句。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沈伦瞪眼,“这就是你创出的瘦金体?”

沈伦这个问题,杨延嗣没回答。

瘦金体可不是他创出来的,而是老赵家的子孙创造出来的,他只不过是文化的搬运工,把百年的东西提前拿出来了而已。

沈伦一直知道杨延嗣书法不行,所以他一直督促着杨延嗣临帖。

他也知道杨延嗣落笔容易生出墨点,为此杨延嗣还独创了一种字体。

然,杨延嗣盖子捂的好,他一直忙于政务,也没有去深挖。

想不到,今日临别之际,他居然见识到了杨延嗣的瘦金体。

“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如竹挺拔……风姿卓越……”

沈伦盯着杨延嗣感叹道:“你即便是不出仕为官,单凭这一手字,也能堪称一代文宗……”

沈伦感叹的同时,杨延嗣已然收笔了。

沈伦欣赏完了字,开始欣赏这一首词。

“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中通外直……香远益清……”

“……”

“莲,花之君子者也……”

“……”

沈伦细细品味,忍不住赞叹,“好词好词……咦,你是怎么知道老夫喜欢莲花的?”

杨延嗣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翠绿的玉石印鉴,盖在了词文下。

“老师确实藏的很深,世人都知道你种兰花,喜兰花。却没人知道你最喜欢的是莲花。弟子也是在看老师作画的时候才发现的。”

“后来仔细观察,发现老师每日看似在伺候院子里的兰花,实则多半时间都照看院子外的荷花池。”

“加上老师您刚直不阿,性格和莲花有一比,所以弟子不难猜出。老师其实最喜欢的是莲花。”

沈伦目瞪口呆,“好小子,多智而近妖……”

杨延嗣摇头,“老师,这可跟智商没关系,只要细心观察,都会发现的。”

沈伦不予杨延嗣强辩,观摩着画和词,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咦……这印玺上的三个字是……稻草人?”

“这是何意?”

杨延嗣笑道:“弟子为自己起的号。”

“臭小子……”沈伦乐呵呵一笑,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画作,“你这份拜师礼,老夫收下了。如今在这汴京城,嗣仙人的诗画,可是千金难求啊!老夫以后告老还乡了,有这幅画在,也能混个温饱。”

杨延嗣才不会相信以沈伦的地位,万年会靠着一幅画混温饱。

杨延嗣离开了画案,退后了三步,跪倒在地。

“嗣,叩谢沈师大恩。”

三拜九叩。

沈伦已经老泪纵横了,颤巍巍的扑到杨延嗣身前,扶着他。

“快起来快起来!别动不动就叩头。”

杨延嗣眼中也浮现出一片泪花。

“能得沈师细心教诲,是嗣得福气。沈师理当受嗣叩拜。”

沈伦扶起了杨延嗣,说道:“你的心意,老夫知晓。老夫也不是迂腐之人,你也不必拘泥于虚礼。以后常来看看老夫。”

“嗣定当遵从。”

“快回家去吧!”

杨延嗣躬身施礼之后,退出了书斋,背上了自己的行囊,悄然离开了兰花苑。

杨延嗣一走,马醉就出现了。

马醉已经苍老的快要走不动道了,走几步就开始喘气了。

“你为何躲着那个小子?”沈伦老泪纵横的问同样老泪纵横的马醉。

马醉任由脸上的泪水流淌,“老奴怕在他面前流泪出糗,又被他拿着奚落老奴。”

沈伦假装恼怒,“怎么说这小子这一年时间,孝敬你跟孝敬亲爷爷似的,人走的时候,就都不送送?”

马醉呲着已经掉光了牙齿的牙花子,说道:“老奴怕这一送,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

沈伦叹了一口气,“老夫也不敢送,怕舍不得。”

“算了!去找人帮老夫把这幅画装裱起来,老夫明日要开赏画会。”

马醉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嘟哝了一句。

“臭显摆……”

沈伦朗声大笑,“时隔一年,嗣仙新作,却归老夫独有。不显摆一下怎么行?”

第0084章 回府

且不说沈伦大宴宾客,邀请了众位同僚、至交好友和门生弟子一起欣赏《爱莲图》。

杨延嗣只身单行,鲜衣怒马,为了不被人看破身份,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天波杨府。

枣红马甩着四蹄止步杨府门口。

杨府的门房是一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却了一个手臂,无儿无女,就留到了杨府看门。

独臂老卒正在喝小酒,以前在战场上杨业军令如山,他没有机会,现如今闲暇了,就好上了这一口。

美滋滋的嘬了一口,抬眼一瞧,就瞧见了杨延嗣坐在马背上。

独臂老卒扔下酒杯,苍老的手揉了揉浑浊的双眼。

而后,猛然窜出门房,向府内跑去。

边跑边喊。

“七爷回府了!”

“七爷回府了!”

……

随着独臂老卒传信,杨府内得到消息的,都汇聚到了正门口。

为首的是杨延嗣的老子杨业,佘赛花陪在左侧,手里牵着杨延琪。

在他们身后,跟着杨延嗣几位嫂嫂,剩余的就是府上的家丁护卫。

杨延嗣跳下马背,移步上前,躬身施礼。

“孩儿见过爹爹,见过娘亲,见过诸位嫂嫂。”

大庭广众之下,杨延嗣的五位嫂嫂自然不可能像府内那么随意,略微躬身向杨延嗣回礼。

“见过小叔。”

杨业瞧着杨延嗣一身书卷气,心里着实喜欢,不过脸上依然摆着严父应有的肃穆。

“为父还以为你准备待在沈相爷的兰花苑不回来了。”

杨业对杨延嗣一直住在沈伦处,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

此前杨业从杨延嗣手里得到了十几篇诗词,出去赴宴的时候带上一篇做贺礼,主家不知道多欢喜。

然而,杨业后来向杨延嗣要字画,杨延嗣居然让沈伦把他挡住了。

这事把老杨气的,差点都去衙门告杨延嗣忤逆了。

老杨心里有怨气,佘赛花自然看得出。

佘赛花橫了杨业一眼,“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就别摆架子了。”

“杨洪!杨洪!”

“老奴在呢!”

“去通知厨房,做些七郎爱吃的,”

“老奴这就去。”

佘赛花上前,拉着杨延嗣的手,驱寒问暖,“瞧瞧,都瘦了。衣服穿的这么单薄,冷不冷?”

杨延嗣摇头,“不冷……”

佘赛花橫了他一眼,“这次回来就多待几天,娘给你做一些好吃的补一补。”

一众人回到了杨府正堂,丫鬟仆人们都忙碌了起来。

杨府一大家子坐在了正堂的饭桌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上桌。

佘赛花亲手为杨延嗣布菜。

杨业在一旁咬着牙花子,嘟囔,“慈母多败儿……”

杨延嗣的五位嫂嫂咬着牙偷笑。

杨延琪长高了一些,攀在饭桌上,拽着杨延嗣衣袖,撒娇。

“七哥,七哥,你快点吃,吃完了帮我画画,我答应了很多小姐姐们要给她们你的画。”

杨延嗣宠溺的捏了捏杨延琪的鼻子,笑道:“不用担心,有的是时间,七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此话一出,杨业和佘赛花脸色骤变。

杨业急忙问道:“可是你做了什么混账事,被沈相爷逐出师门了?”

佘赛花瞪了杨业一眼,轻声细语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做了什么惹沈相爷不高兴的事,娘亲明日备上一些礼品,让你爹爹亲自登门去赔礼。”

杨延嗣放下碗筷,笑道:“爹,娘,孩儿哪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老师说我学有所成,让我回来准备一下,然后下科场,参加今年的制科。”

杨业听到这话,再也端不住严父的架子了,脸上的狂喜表露无遗。

“此话当真?”

杨延嗣点头,“自然……孩儿准备明日去开封府去领凭证。”

“哈哈哈……好!”

杨业大笑了三声,一拍桌子,“杨洪!杨洪!”

“老爷,老奴在呢!”

“吩咐下去,把府上的东院收拾出来,让七郎住进去。你派人守着,这些日子不要让人打扰了七郎温书。”

杨业想了一下,又斩钉截铁的补充了一句。

“还是你亲自去守着,若是有人敢打扰七郎温书,家法伺候。”

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觉得杨业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杨业。

整个杨府,那都是杨业的一言堂,杨业决定的事情,没有人敢违背。

“七郎参加科考,这可是府上的头等大事,嫂嫂前几日在相国寺内求了一些安神香,回头给小叔送过来。”

大嫂花解语开口。

其余的嫂嫂也开始增砖添瓦,为杨延嗣科考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

杨延嗣摇头笑道:“用不了这么浓重,老师也只是说我的学问够了。能不能考上却没有定论。你们这样热情,容易给我压力。若是我真的落榜了,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呸呸呸……不许胡说。”

五嫂马赛英性子直,直言不讳,“如今这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小叔你是仙人转世。你若是考不上,旁人就都别想考上。”

所谓的仙人转世究竟是什么情况,杨延嗣心知肚明。

他只不过是脑袋里比其他人多了一世的经历,比其他人多了上千年的知识而已。

小逊天下英雄的事,杨延嗣断不可为。

爹娘和嫂嫂们的热情杨延嗣阻止不了,索性也就不阻止了,随他们去了。

酒足饭饱以后,杨延嗣回到了之前住的院子。

杨延琪想跟着去求画,却被杨业瞪了一眼,然后灰溜溜的逃走了。

进入厢房内,就瞧见了阿七丫头在忙手忙脚的帮他收拾东西。

阿七明显长高了不少,只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贪吃。

手上在收拾东西,嘴上也没闲着,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塞满了东西。

见到杨延嗣,阿七眼中明显闪过一道亮光,快速的咀嚼完了嘴里的东西,然后甜甜的叫了一声。

“少爷!”

杨延嗣拍了拍阿七的脑袋,“你这丫头,还跟个孩子一样贪吃。”

阿七脸颊扶起一丝红晕。

杨延嗣愕然,他没料到,阿七居然知道害羞了。

收回了手,杨延嗣笑了笑。

然后招来了府里的家丁,帮他把东西搬到了东院去。

第0085章 将军柔情

天波杨府,东院。

院前一座拱形月亮门,连通东院和主院,一道院墙相隔,却如同两个世界。

东院外,房屋建筑,园艺摆设,粗犷大气,植被稀少,仅有一些盛放的牡丹,点缀着主院。

东院内,曲径通幽,梅兰竹菊,应有尽有,在初春这个时节,绿意盎然。

院中,耸立着一座两层的红木小楼,仔细瞧的花,应该能看得出,这是新建的。

在红木小楼前,栽种着移植过来的葡萄,葡萄架子搭建的整整齐齐,葡萄树藤曼顺着架子绵延而上。

冯林和马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杨延嗣两侧,瞅着院子里的一切都觉得稀奇。

他们二人这一年一直都待在杨府内,居然没发现杨府内还有这么一座僻静幽美的院落。

院中杨业花大代价移植过来的奇花异草,都引得二人尖叫连连。

杨延嗣站在红木小楼前,感叹道:“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杨洪带着一众丫鬟仆人伺候在杨延嗣身前,听到杨延嗣问话,便笑呵呵道:“自从七爷您住到兰花苑以后,老爷就开始吩咐老奴筹备这座院子。”

杨洪这个回答让杨延嗣觉得意外,他本以为,这么幽静典雅的院落,应该是出自佘赛花手笔才对,没料到居然是杨业吩咐筹备的。

从进东院后,杨延嗣就瞧出来了,眼前的这座小院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平日里端着严父架子的杨业,居然也有这么暖心的一面,这让杨延嗣心底里非常感动。

“替我谢谢爹。”

杨延嗣说了一句,而后带着一众丫鬟仆人到了二层小楼前。

推开一层大门,瞧见屋内摆设,杨延嗣眼眶一下红了。

屋内正中摆放着一张庞大的书桌案几,在桌上备着上等的笔墨纸砚。

四周贴墙壁的地方,摆放着四张书架,在书架和书架的间隙处,挂着一幅幅字画。

这些字画上面书写的都是杨延嗣曾经在长乐坊内作下的三百首诗词。

让杨延嗣眼红的原因,是因为写这些字画的作者。

从署名上的字号可以看出,这些字画的作者都是在汴京城里广为人知的鸿儒大儒,饱学之士,甚至还有一些在朝为官却在文坛极富盛名的人。

杨延嗣很难想象,杨业一个武夫,是如何凑齐这么多名人的墨宝……

总之,过程肯定不会太好……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宋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国策重文抑武,文人更是把尾巴翘到了天上。

杨业一个丘八去找他们挨个求取字画,必定会遭到他们奚落和讥讽。

“七爷,您哭了?”

杨洪瞧见杨延嗣眼眶里有泪珠打转,贱兮兮的凑上前。

杨延嗣别过头去,喝骂了一句。

“滚!别多管闲事,快叫人收拾东西。少爷我下午还要去开封府办凭证。”

杨洪嘿嘿一笑,指挥着丫鬟仆人们开始收拾屋子,然后摆放杨延嗣的东西。

杨延嗣借此机会,丢下了众人,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二楼内摆设简单,靠窗的位置放置着一张书桌,桌前居然摆着一个精致的沙发。

杨延嗣也没料到,他当初为长乐坊开张设计的简陋沙发,如今居然已经开发出了精致的沙发了。

虽说跟后世的沙发无法媲美,但木制的托架,绒毛填充的软垫,真的得耗费不少心思。

房间内得摆设从中分为左右两侧,左侧临窗位置,摆放着两张长条沙发,沙发前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有红泥小火炉,火炉旁边摆放着茶具。

右侧是一张宽大的拔步床榻,床榻上同样铺着厚厚的软垫。

在杨延嗣观察二楼摆设的时候,杨洪也贼兮兮的跟了上来。

“七爷,沙发这物件,是汴京城里最近兴起的,这物件最先出现在长乐坊,汴京城里的能工巧匠仿制了此物,坐着非常舒服。”

“老爷为了定制这东西,亲自跑了三趟,花了近上万贯钱财呢!”

杨延嗣听到花了上万贯钱财,就知道老杨被人坑了。这玩意是从他手里传出去的,真正的成本有多少,没人比他更清楚。

不过,杨延嗣不会点破此事。在杨延嗣眼里,老杨的一片爱子之心,远超万万贯钱财。

……

东院收拾妥当以后,杨延嗣在合理的摆放自己的东西。

杨洪颠颠的跑到主院去找杨业汇报这里的情况。

一进门,坐在圈椅上的杨业就瞪眼问道:“怎么样?”

杨洪嘿嘿笑道:“老爷,您是不知道,七爷瞧见了一楼的书画后,当场感动的都哭了,眼泪哗哗的。”

杨延嗣若是听到杨洪这话,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你丫太夸张了吧?

然而,杨业明显对杨洪的描述很满意,眉开眼笑道:“这小子知道我的一片苦心就好,别老觉得这府里只有他娘最疼他,我也很疼他的。”

杨洪附和道:“老爷对七爷的一片苦心,七爷自然能够感受到。”

杨业开心之余,感叹道:“老杨家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不容易。我宠溺他一些也正常。”

“说起来这小子也够给我争气的……如今在这汴京城,他的名头比我这个当爹的都好用。”

杨洪点头道:“七爷乃是文曲星下凡,名头大一点理所应当……”

杨洪说完,贼兮兮的凑到杨业面前问道:“老爷,近一年来,上门为七爷说媒的媒婆那么多,您中意哪一家?”

提到这个问题,杨业明显有些踌躇,“这个……这个……我倒是挺中意呼延家那个丫头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杨洪说道:“前几日,老奴出外采买,碰见了几个宫里的采办,听他们议论,说是清裕公主向陛下奏请,扬言要嫁给七爷……”

“清裕公主……”

杨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陛下同意了?”

杨洪回话,“据说陛下起初不同意,后来在潘贵妃劝说下,有些意动……”

杨业低着头,咬着牙,“老杨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这要是当了驸马,读书还有什么用?”

杨业瞪眼,“潘影!我杨府跟你潘家无冤无仇,为何你要三番两次坏我儿前程……”

第0086章 殃及池鱼(为风惊绿大佬加更!)

“老爷老爷,宫里有口谕,陛下传召。”

门口的家丁急匆匆跑进正堂,向杨业禀报。

杨业在佘赛花伺候下,穿上了朝服,随同宫里过来的宦官一起去皇宫。

杨业刚走,杨延嗣也出门了。

杨延嗣出门,冯林和马面非要跟着。这二人在杨府闲了一年了,无所事事,都快闲出病了。

一主二仆,去马圈挑了三匹快马,骑着赶往开封府。

杨家一门的户籍都在开封府管辖之内,杨延嗣要参加科考,就必须有开封府出具的凭证,以此证明他的身份。

快马赶到开封府,开封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领取身份凭证,其中不乏豪门贵胄家的公子少爷。

甚至还有一些老者出现在人群中,瞧他们身上的配饰和衣冠,明显还没有功名在身。

开封府门口,两班衙役们站定,分别查验前来领取凭证的学子们户籍,确认是开封府户籍后,就会把人放进去。

杨延嗣走上前,递上了自己的户籍凭证。

为首的衙役查验完户籍凭证后,明显一愣。

“您是天波杨府的杨七公子?”

杨延嗣点头,“正是!”

“请!”

杨延嗣在衙役带领下,进入到开封府大堂。

开封府大堂内,太子赵元佐高坐在橫匾额之下,身穿蟒袍玉带,面色阴沉。

判官吕端,坐在一旁的案几上,提着笔在为学子们开具凭证。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吕判官。”

赵元佐以太子储君的身份权知开封府,穿的就是花哨。

拱手见礼后,杨延嗣走向吕端。

吕端见到杨延嗣还是很开心的,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杨七公子,许久不见,风采更胜从前。”

杨延嗣笑道:“吕判官谬赞了,劳烦吕判官帮我出具科举凭证。”

吕端还未搭话,一直阴沉着脸保持沉默的赵元佐突然开口了。

“似你这等沽名钓誉,奸诈狡猾之辈,也配参加科考?”

杨延嗣闻言,端直火了。

“身为一国储君,殿下说话须得慎重。嗣虽人微言轻,却也忍受不了旁人诬蔑辱骂。”

赵元佐猛然站起身,指着杨延嗣咆哮道:“孤会随意诬蔑你?开封府三位衙役发疯之事,你敢说跟你无关?”

杨延嗣瞪着赵元佐,寸步不让,“太子殿下可有证据?若有证据,嗣甘愿自缚双手,任凭你处置。”

赵元佐咬牙切齿,“孤若有证据的话,岂会容你逍遥法外!”

杨延嗣冷哼一声,“太子殿下既然没有证据,为何敢一言断定是嗣所为?难道太子殿下准备以势压人,逼迫嗣认罪吗?”

赵元佐沉声道:“有为法度之事,孤断然不会做。”

赵元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纵然孤没有证据,但敢肯定,此事必定和你有关。”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原来太子殿下断案,全靠猜测……嗣今日算是领教了。”

“你!”

赵元佐气结,瞪着杨延嗣。

吕端赶忙出来打圆场,“杨七公子,府尊近日身体不适,性情难免有些急躁,你别往心里去。这是你的凭证,三日后开封府北院解试,你记得准时前来。”

杨延嗣拿起凭证,头也不回的出了开封府。

“竖子也敢欺我,气煞我也。”

赵元佐气的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

吕端苦笑道:“府尊今日有些失态了。下官知道,魏王千岁被贬房陵,府尊心中不快。可是府尊不应该把气撒在杨延嗣身上。毕竟此子颇负盛名,一旦传出去了,对府尊的声誉不好。”

赵元佐一拳砸在案几上,“孤就是不明白,为何这世上奸诈狡猾之人活的滋润……”

赵元佐气愤道:“先帝在时,待孤如亲子,最终却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三皇叔也被贬房陵……皇位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他不顾手足之情?”

吕端吓了一跳,左右瞧了一眼,发现大堂内只有他和赵元佐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府尊慎言……”

赵元佐一想到赵光美临走之时派人给他送来的信件上的内容,气的就浑身颤抖。

他自小就跟赵光美的关系密切,赵光美也很少骗他,所以赵光美在信件里面写的内容他都信了。

赵光美在信件上说,他老爹为了帝位,用玉斧头劈死了先帝,现在又对他这个皇弟动手。

一点儿也不顾及手足之情。

信件中还说,赵光义背地里下毒,毒死了南唐后主李煜和吴越王……

总之,信件中的内容半真半假,赵光美完全把赵光义描绘成了卑鄙阴险,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以赵元佐刚正的性格,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焉有不怒的道理。

赵元佐发火,殃及了杨延嗣这一个池鱼。

赵元佐有多火大杨延嗣不知道,不过杨延嗣在出了开封府后,猜出来了赵元佐为何今日会如此失态。

杨延嗣记得,史料记载,赵元佐和赵光美叔侄二人交情莫逆。赵光美被贬房陵后,赵元佐就一直跟赵光义闹脾气,甚至为此还丢了太子之位。

对此,杨延嗣只能送上两个字‘愚蠢’。

对于赵元佐此人,杨延嗣谈不上有太多恶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

今日在开封府内的遭遇,杨延嗣并没有太在意。

赵元佐是一个方正的人,不会背后给他小鞋穿的。

不过,他爹的话,就不好说了。

赵光义召了杨业入宫,在偏殿里摆宴招待杨业,潘贵妃作陪。

酒过三巡,才过五味。

赵光义拉着杨业好一顿猛夸。

而且一直把话题往杨延嗣身上引。

杨业若是不知道赵光义的目的的话,或许还会上套,可惜在来之前,他已经了解到了皇帝召他入宫的目的。

老杨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千里驹,杨业可不愿意把自家的千里驹送给赵光义骑着玩。

基本上,千里驹送到赵光义手里,最后都会被他养成废物。

所以,不管赵光义如何把话头往杨延嗣身上引,杨业都不理会,就是闷头吃东西。

杨业的想法很简单。

我可能说不过你,所以我什么都不说,你能把我咋地?

第0087章 你要跟我抢屏儿?(为风惊绿加更!)

赵光义终究脸皮太薄,没好意思光明正大的跟杨业说要把女儿嫁给杨延嗣。

赵光义不提,杨业就更不会提了。

酒足饭饱之后,杨业拍拍屁股就走了。

赵光义不好意思提,清裕公主又三番两次进宫闹腾。

最后还是潘贵妃为赵光义出了一个好主意。

潘贵妃的意思是把此事教给赵德芳,让赵德芳出面,在中间做一个牵线搭桥的人。

赵光义觉得潘贵妃这个想法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就召来了赵德芳,把这件事教给了赵德芳处理。

赵德芳答应的很痛快,出了宫门后,次日,备上了一份礼物就到天波杨府找杨业。

赵德芳对杨业很了解,所以根本不给杨业回绝的余地,一口气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银屏孩儿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本王有意把她许配给贵府的七郎……”

赵德芳完全没有按照他答应赵光义的说法做。

他认为杨延嗣这匹千里驹交给皇叔赵光义有点浪费,还是他牵回家骑比较好。

这件事被刚从军中下值回家的杨延昭撞见了。

杨延昭当时就不依你了,当即提着他手里的素缨錾金枪,把准备出府应考的杨延嗣堵在了门口。

“七弟,你要跟我抢屏儿?”

杨延嗣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杨延嗣有点摸不着头脑,“六哥,你这刚升官就长脾气了?谁有心思去抢你家柴银屏。也只有你会觉得那个烫手的山芋是个宝贝。”

杨延昭一愣,吼道:“既然你对屏儿没心思,为何八王爷说愿意把屏儿许配给你?”

杨延嗣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素缨錾金枪,没好气道:“八王爷要做什么,是我能阻挡的吗?你若是真喜欢柴银屏,就去找娘帮你提亲。反正你和柴银屏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

杨延昭觉得有可能错怪杨延嗣了,他收起了素缨錾金枪,面色踌躇。

“我去跟娘说的话,娘会答应吗?”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背起行囊,边走边说,“你若是去求娘的话,有可能会成。你若是不求的话,也许等过几天,柴银屏就成你弟媳妇了。”

“事先声明,我反正不喜欢柴银屏。爹和娘若是真答应了此事,到时候我就把她娶回来,然后在休了她。”

杨延昭一听这话,又恼了,“你不能这么对屏儿。”

“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

杨延昭见杨延嗣已经不见了,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我去找娘为我提亲,一定不能让屏儿嫁给七弟。”

杨延嗣出了东院,一路走到天波杨府正门口,就瞧见大哥杨延平和母亲佘赛花在门口等候自己。

杨延平接过了杨延嗣的背囊递给了佘赛花,佘赛花检查了一下,确认背囊里的东西都齐全。

“为娘今日特地把大郎叫回来,陪着为娘送你去赶考。”

佘赛花重新把背囊还给了杨延嗣,又说道:“你爹爹本来想去送你的,结果八王爷到了府上,他抽不开身,所以只有为娘送你了。”

杨延嗣把背囊搬着放在马车上,笑道:“从府上到开封府,不过几步路而已,孩儿能过去,何必烦劳娘您跑一趟?”

佘赛花伸出玉指,点了点杨延嗣的额头,“你今日去赶考,可是府里的头等大事,娘不亲自送你过去,怎么放心的下。”

佘赛花和杨延嗣上了马车,杨延平驾着马车向开封府方向走去。

马车上。

杨延嗣试探性问道:“娘,八王爷到府上所为何事?”

佘赛花抿嘴一笑,“八王爷想招你为东床快婿。”

杨延嗣瞪眼,“爹答应了?”

佘赛花呵呵一笑。

“你爹有心答应,不过为娘给拒绝了。为娘记得你曾经说过,不考中进士,就不成婚。”

杨延嗣闻言,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下了。

别看他刚才在府里的时候,面对杨延昭多么不在意,事实上他心里最担心了。

柴银屏可是杨延昭的菜,若是被他给吃了,以后他们两兄弟就没办法和睦相处了。

再说了,他对柴银屏也没感觉。

“还是娘你睿智,其实……六哥对柴郡主才是情有独钟,若是被我抢了先,只怕六哥会恨死我。”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笑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真当为娘不知道?六郎跟柴郡主眉来眼去许久了,娘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出来。”

“为娘之所以拒绝了八王爷,也是因为六郎。”

杨延嗣闻言,立马献上了一记马屁,“娘您真是慧眼如炬。”

“别拍马屁。”佘赛花瞪了杨延嗣一眼,“你六哥的事情,自有娘操持,用不着你瞎操心。”

佘赛花又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近一年来,娘可是收了不少求结亲的拜帖,你有没有瞧上的,跟娘说说……”

杨延嗣立马摇头,“娘,孩儿还小,再说了,孩儿已经立志,不中进士就不娶妻。”

佘赛花皱眉道:“汴京城这么多姑娘,你总有中意的吧?你若是不想过早成亲,娘可以先去下聘,帮你订下。”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脑海里开始徘徊他接触过的女子们。

一个个身影从杨延嗣眼前闪过,唯有一人的身影能稍微引起他心神一丝浮动,但也仅此而已。

“娘,孩儿的婚事,交给孩儿自己处理可好?”

佘赛花坚定的摇头,“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定数。娘能够让你自己选,已经算是大度了,你别不知足。”

“反正在你爹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儿媳妇了……”

杨延嗣目瞪口呆,“不会是……呼延赤金吧?”

佘赛花愕然,“你怎么知道?”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演绎中,杨延嗣的正妻就是呼延赤金。

然而,演绎归演绎,现在的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真的没啥想法。

感情这个东西很难说清,反正杨延嗣对呼延赤金没感觉。

“娘,七弟,到地方了。”

正当杨延嗣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外的杨延平喊了一声。

第0088章 送考

杨延嗣此次参加的州府举行的解试,又叫春闱。礼部举行的省试,秋天才举行,又叫秋闱。

也就是说,对于自己的婚事,他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考虑。

所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思量,不着急决定。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试。

掀开马车幕帘,望着车门外的景象,杨延嗣有些发愣。

开封府北院门口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也不为过。

各色的学子们,在家人陪同下,准备入场。

学子们大多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内的学子们皆是富贵人家出身,身上的穿着,配饰都显示着他们身份的高贵。

送他们来赶考的父母们也衣着华丽,不断的在他们身边驱寒问暖。

另一边区域的学子们就显得穿着贫寒了一些,粗布麻衣,布条束发,站在人群里有些拘谨。他们的父母大多也是乡下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粗糙的大手搭在孩子的肩头,不断的叮嘱着。

在两个区域中间,还有一片区域,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女子,一个个带着幕帘,在丫鬟们伺候下,盈盈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杨延嗣跳下马车,背上了行囊,对佘赛花说道:“娘亲,您回去吧!已经到了开封府门口,孩儿会自行进去的。”

佘赛花盈盈一笑,“娘晚回去一会儿不打紧,等你进去了之后,娘再回去。”

杨延平在一旁帮腔,“娘,您就听七弟的回去吧!我替您在这里候着。”

佘赛花瞪了多嘴的杨延平一眼。

母子三人正在寒暄,一位粉衣纱裙,面带幕帘的女子盈盈走了过来。

粉衣纱裙女子盈盈下拜,“可是杨七公子当面?”

母子三人一愣,杨延嗣对着粉衣纱裙女子拱手施礼,“我就是杨延嗣。”

粉衣女子再次下拜。

“奴奴见过杨七公子。”

杨延嗣抱拳道:“姑娘客气了。”

粉衣女子轻声道:“今日杨七公子赴考,众姐妹们特来送考,祝杨七公子高挂桂榜,独占鳌头。”

粉衣女子话音落地,又向杨延嗣施了一礼。

“一曲相赠,希望杨七公子不要嫌弃……”

不等杨延嗣拒绝,场中的女子们缓缓凑到了一起。

长袖飘起,带头的粉衣女子檀口轻启。

“东风夜放……花……千……树……”

似梵唱,娓娓道来,声音婉约清扬。

众女齐唱,场面十分壮观,一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杨延嗣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只能傻傻的看着。

佘赛花面色复杂的对身边同样看傻眼的杨延平道:“臭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满风流的……”

杨延平吧唧着嘴,“岂止是风流……”

在开封府北院外的一处角落,马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望着外面壮观的场面,小拳头捏的紧紧的。

“我何时才会有这般待遇?”

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才会有这般待遇。”

男子不甘道:“我迟早也会有这种待遇的……对了,姐,你不是来送考的吗?怎么不过去。”

女子淡然道:“不需要过去,在这里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男子问,“姐,你是不是喜欢七郎哥?”

女子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

男子喜道:“那你跟爹说了没有?”

提到这个女子愣了愣,“跟爹说过了,爹说若是杨延嗣能够考中进士,他就同意我们的婚事。”

“七郎哥知道吗?”

女子摇头。

开封府北院另一头,一匹高头大马挡在了一架马车的前面,马背上的姑娘和马车里的姑娘,望着唱歌跳舞的女子们,皱着眉头,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

“骚浪蹄子!”

骂完之后,马车里的姑娘对马背上的姑娘喝道:“呼延赤金,把路让开,本宫要去为杨七送考。”

“呸!”呼延赤金坐在马背上啐了一口,喝道:“亏你还是个公主,都不知道矜持一点。再说了,能为七郎哥哥送考的,也只能是我呼延赤金。”

二女对骂着,僵持在角落。

开封府北院门前,杨延嗣盯着众女载歌载舞,他在众女之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子穿着一身绿衣罗衫,双眼一直都盯着他,从未离开过。

杨延嗣猜出了此女的身份,却没有叫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舞罢,众女齐齐下拜。

杨延嗣躬身施礼,感慨道:“嗣何德何能,能得到诸位的厚爱……”

粉衣女子略微向前,笑吟吟说道:“杨七公子言重了,能为公子歌舞一曲,是众姐妹心中最大的心愿。”

粉衣女子从丫鬟手上接过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绣满了小花朵,各色各样,煞是好看。

“这是众姐妹的一点心意,还望杨七公子收下。”

杨延嗣接过荷包,说道:“诸位姑娘的厚爱,嗣受之有愧……”

粉衣女子浅笑道:“公子若是觉得有愧,多来看看我们姐妹便是。”

“嗣知道了。”

“不许去!”

“不许去!”

两道娇喝从杨延嗣左右两侧传来,然后就看到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杨延嗣摇头一笑,施礼道:“赤金妹妹……清裕公主……有礼了。”

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同仇敌忾的瞪着一众花街柳巷的女子们。

“好好考,等你出来,我就嫁给你。”

呼延赤金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这种话都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清裕公主没有呼延赤金那么大大咧咧,她表现的还是比较矜持的,毕竟要顾及皇家颜面。

“七哥儿,科考在即,你要用心备考才对。若是喜欢看歌舞的话,我府上的歌姬伶人多得是,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远比她们好太多了……”

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略微施礼道:“多谢两位厚爱。”

一旁观看的杨延平吧唧着嘴,羡慕道:“七弟不仅风流,而且艳福还不浅啊!”

{ps:大家可能觉得这些女子们都太大胆了,古代的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事实上这种说法是有误差的。在程朱理学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古代女子们的言论和行为管束还是很宽松的,大街上表白啥的都很正常。程朱理学出现以后,才是女子们的噩梦开始的地方,才有了严苛的极致的礼教让她们遵守。另外,别觉得花街柳巷的女子们送考有啥夸张的。北宋初期,超级大风月班头柳永去世的时候,场面比十里长亭还夸张。}

第0089章 科场

开封府衙前一幕,注定被在场所有人记住,而后传遍整个大宋,最后成为令人羡慕的佳话。

佳话的题目叫四女争夫还是红颜送考,目前不得而知。

时辰已到,开封府衙役们开北院正门,迎诸位学子。

门口负责盘查的衙役,检查了众人的户籍卡和考核凭证,两相对应,才会放人进去。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他人代考。

入了门,后面有一排衙役负责搜身,动作很粗鲁,但学子们没人敢反抗。

轮到杨延嗣时,衙役们略微收敛了一些,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不敬的话,传出去容易被打。

杨府、曹府、呼延府、公主府都有向他们传话。

搜过身,拿到了座位号牌,找指定的位置坐进去。

宋科举制度虽说没有明清时期那么苛刻,但考核的内容也很多。

分别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治经帖十帖,墨义十条。

其中诗、赋、论三项最重要;帖经和墨义则是量大,耗费时间;制科中策问五道就显得没那么重要,所谓的策问,又叫时务策,唯有在明经科的时候才会被看重。

考生们全部入场坐定后,太子赵元佐站在高台上训话,一番训话后,开始发放试题。

杨延嗣拿到试题,翻开瞧了瞧,量确实够大,难怪要考核两天。

仔细审阅过了题目以后,杨延嗣决定先从帖经开始。

帖经类似后世的填空题,从《论语》中选择了一些经典的段落,掐头去尾,中间再抠掉一些。

而后,让学子们根据给出的提示,写出相应的段落。

对于应付帖经,杨延嗣表示无压力。

帖经有十题,也就是说杨延嗣基本上要根据提示写出十个相应的经典段落。

杨延嗣研磨提笔,草稿也不用,直接开始在卷面上书写。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第一题,这句话是出自论语道德篇,意思是:君子如果离开了仁德,又怎么能称之为君子呢?

解试出题人,一般都是州府的首脑,想必这题是出自赵元佐的手笔。

上来就论道德,这很符合赵元佐的人设。

杨延嗣胸有成竹,提笔写下。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第二题。

“……诗三百……”

“子曰:诗三百,一言蔽之,曰:思无邪……”

……

第五题。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

第十题。

“……于从政乎何有……”

……

十题答完,一个时辰已过。

杨延嗣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晾干了试卷,而后开始答墨义。

所谓的墨义,就是古文注解,以及理解。

也是十题。

起首第一题,

“子曰:巧言令色,鲜仁矣。”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孔子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种人的仁心就很少……’。

杨延嗣一看此题,就感觉到了恶意,很明显赵元佐是得知他会参加这一次的解试,才拿出了这句话。

摆明了恶心自己……

赵元佐什么时候变小心眼了?

杨延嗣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开始答题。

杨延嗣写了一半,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有衙役在此时会提供热水,学子们泡上自己带的干粮点心,勉强吃一顿。

杨延嗣背囊里有提前准备好的蛋糕,以及一些小菜,就着馒头,吃的香甜。

佘赛花还细心为他准备了一壶酒,吃饱饭喝一口,别有一番风味。

“兄弟……”

一道呼喝声从隔壁号传了过来。

杨延嗣警惕,“干嘛?”

隔壁的声音再次响起。

“把你的酒给我喝一口,馋的慌……”

杨延嗣觉得有些好笑,考场上居然碰上了个酒鬼做邻居。

左右瞧了一下没人注意,杨延嗣把酒壶塞了过去。

隔壁的人慌忙夺过了酒壶,猛吸了一口,感叹道:“一个时辰不喝,感觉浑身都没劲。”

隔壁的人把喝光的酒壶扔了过来,还给杨延嗣,“兄弟,你人不错,回头我请你去燕来楼喝酒……燕来楼的酒可是汴京一绝,一般人去都喝不到。”

杨延嗣收起了酒壶和碗碟,笑着回了一句,“我若愿意,这汴京城没我喝不到的酒。”

隔壁的人一听,来了兴致,“兄弟你还真能吹大话,改天一起出去,让我见识一下。”

杨延嗣提笔开始准备做题,顺嘴回了一句,“有缘的话,一起去,我要答题了。不陪你聊了……”

隔壁的人依旧喋喋不休,“这劳什子的题有什么好答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杨延嗣不再搭理隔壁的酒鬼加话唠,开始认真答题。

赶到夜幕降临,杨延嗣才将十道墨义写完。

点上了油灯,随手写完了策问。

杨延嗣开始吃饭,隔壁的话唠又开始问他讨酒喝。

得知了杨延嗣已经没酒了以后,哼哼唧唧的睡过去了。

杨延嗣在考场无法入睡,周遭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感觉就是像在工地。

熬着夜,杨延嗣开始写诗、赋、论三篇。

三项的题目很有意思。

以忠勇为题,作诗一首。

以仁义为题,作赋一篇。

以道德为题,作论一篇。

赵元佐给的这三个题目很大,很广泛,所以也给了杨延嗣足够的区间发挥。

杨延嗣挑灯夜战,也有不少学子跟他一样,挑灯夜战。

临近天明,杨延嗣打好了草稿。

简单的用衙役们提供的凉水洗了洗脸,清醒了一下。

而后,开始誊抄在卷面上。

挺拔的瘦金体,在卷面上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字迹工整,卷面整洁。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后,杨延嗣直接交卷了。

让杨延嗣惊愕的是,他隔壁那个打了一夜呼噜的家伙,居然拿着卷子,抢先他一步交卷了。

那个家伙似乎看到了杨延嗣,略微冲着杨延嗣点了点头以后,出了北院。

杨延嗣拿着卷子走到赵元佐面前,赵元佐都懒得看他一眼,也懒得跟他说话,直接把卷子递给了旁边的衙役糊名。

杨延嗣耸了耸肩膀,提上了背囊,出了北院正门。

“啪!”

刚出了门,一个巴掌拍在了杨延嗣肩头,吓了他一跳。

第0090章 邋遢……

突然被袭击,杨延嗣下意识准备反击,手伸出了一半,僵直在半空。

他瞧见了偷袭者的面容。

一位邋遢瘦弱青年,一袭长袍用玉带胡乱束起,隐约能看见内衬下的胸膛,头顶的银冠左斜,胡须翘起,笑眯眯盯着杨延嗣。

“兄弟,昨日在科场内,愚兄喝了你的酒,说好回头请你喝酒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么样?”

杨延嗣略微向后移了三步,跟邋遢青年拉开距离。

邋遢青年自来熟的性格,杨延嗣很欣赏,可他身上的酒汗混合味,杨延嗣接受不了。

“兄台客气了,在下不善饮酒,恐怕要辜负了兄台的好意。”

邋遢青年一听杨延嗣这话,竖起眉毛,嚷嚷道:“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会不善饮酒呢?你骗我,对不对?”

邋遢青年上前,大手揽住杨延嗣肩头。

“再说了,不会喝酒,你怎么会带酒去科场?你搪塞愚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愚兄?”

杨延嗣嘴角抽搐了一下,移开了邋遢青年搭在他肩头的手。

“在下没有看不起兄台,只是从昨日到现在,未合一眼,困的厉害,想回家休息。喝酒之事,咱们改日再约。”

杨延嗣想离开,邋遢青年却挡在他身前。

“去吧去吧去吧……燕来楼的杏花酒,在别的地方真的喝不到的。”

提到杏花酒,邋遢青年口水都流下来了。

杨延嗣以为自己会发火,然后让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滚蛋。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罢了,随你走一趟。你喝酒,我找个地方睡觉。”

面对着这家伙一张笑嘻嘻的面孔,他实在生不出一点火气。

邋遢青年对汴京城远比杨延嗣熟悉,带着他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座庞大的花楼前。

花楼足有四层,仅比皇城外最高的樊楼低一头而已。

四层花楼,上面披红挂花,从远处看,很喜庆。

雕栏玉砌,美人扶手。

花楼里的姑娘们,趴在栏杆上,伸着懒腰,不断的对街道上过往的商客抛媚眼。

身材硕状,声音尖锐的鸨母,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像是一个猴屁股,扯着嗓子站在花楼门口吆喝。

龟奴们在鸨母吆喝下,匆匆忙忙在接待客人。

邋遢青年一步三晃,走到鸨母面前,狠狠在鸨母胸膛上抓了一把。

“呸……苏少爷,您这是想捏死老娘。”

鸨母瞪着邋遢青年,没好气道:“您这一天来三趟,也不找姑娘们陪着,就盯着杏花酒不放……咱们燕来楼可不是酒馆……”

邋遢青年抱着鸨母肩头,贼眉鼠眼道:“谁叫你们这里的杏花酒比别人家酿的好喝呢!”

鸨母推开了他的手,橫了他一眼,“拍马屁没用,你这光喝酒不找姑娘,白白占着一个赚钱的地方。你给的那点酒钱,还不够老娘我打发叫花子用呢!”

邋遢青年贼兮兮一笑,“老鸨子,咱们打个赌,今个儿这杏花酒,你一定会让我敞开了喝的。”

鸨母冷哼一声,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个土狗的造型。

“老娘今个儿要是让你喝到一滴杏花酒,老娘就是这个……”

邋遢青年腰板瞬间挺直,脸上的贱样儿一扫而空,侧开身,指了指远在十步开外正在打盹的杨延嗣。

“小爷我今个儿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人……”

鸨母顺着邋遢青年所指一瞧,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又揉了揉眼睛。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四个字。

“杨七公子?!”

杨延嗣睡意袭身,没注意到有人为了喝酒,把他给卖了。

鸨母激动的抓着邋遢青年的胳膊,“谁都请不到的杨七公子,居然被您给拉来了?”

邋遢青年得意道:“怎么样,让不让小爷进去?”

鸨母激动的说道:“快请!快请!”

“那……小爷我今日有没有杏花酒喝?”

“您敞开了喝……”

“你刚才不是还说,让少爷喝不到一滴杏花酒吗?”

“汪汪……”

只要能请到杨延嗣到楼内一坐,燕来楼在汴京城的声望会立马大涨。

别说让鸨母学狗叫了,就是扮孙女,她也会照做。

鸨母领着杨延嗣和邋遢青年进了燕来楼,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有贵客~”

这一声尖叫,响彻了整座燕来楼。

杨延嗣抖了一个激灵,心头的睡意弱了几分。

“安排一间客房,我要休息一下。给他准备几壶酒,回头我结账。”

鸨母喜笑颜开道:“杨七公子的吩咐,奴家自当遵从。随奴家上楼,奴家为您安排一个僻静一点的客房。”

“那我呢?”邋遢青年探着头问。

有杨延嗣在,鸨母懒得搭理邋遢青年,随手拉过了一位龟奴,“你带这位公子去找个地方坐着,然后给上几瓶杏花醉。”

说完这话,鸨母便不在搭理邋遢青年,一路陪着杨延嗣上了四楼,在拐角一间宽敞的客房停下了脚步。

“杨七公子,这里最为僻静,您在里面好好休息。有什么吩咐,您知会一声,奴家马上就到。”

杨延嗣略微拱手,“有劳了。”

鸨母一乐,“杨七公子真是知书达理。”

送走了热情的鸨母,杨延嗣关上房门,一头扎进了房内的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杨延嗣睡过去的同时。

杨七公子到了燕来楼的消息,也迅速传开。

燕来楼的姑娘们都沸腾了。

一个个争相跑到了四楼客房,在客房的窗户上捅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洞,而后隔着洞,争看杨延嗣。

时不时三四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议论。

“姐妹们,你们说,一会儿杨七公子醒了,会让谁去作陪?”

“也许是我也说不定……嘻嘻嘻……”

“就你,想得美。”

……

一众女子在杨延嗣客房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位绿衣女子面带幕帘,同行的还有一位带着幕帘的中年妇女,鸨母点头哈腰的陪在她们身边。

走到房门前,瞧着叽叽喳喳的众女,绿衣女子嘴唇轻启,呵斥了一句。

“都滚!”

众女一瞧,都瞧出了绿衣女子的身份,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一个个都匆匆离开了。

绿衣女子美目透过窗户上的小洞,盯着房间内床榻上安睡的杨延嗣。

“他什么时候会醒?”

鸨母听到了绿衣女子的问话,低着头,轻声道:“老奴点了安神香,杨公子睡上四五个时辰才会醒。”

绿衣女子略微点头,说了一句。

“你下去吧!”

鸨母缓缓退走,并且一路上都叮嘱了楼内的人不许去四楼打扰。

绿衣女子站在房门前,玉手抬起,想推门,却又胆怯,僵在半空。

“想进去就进去吧……”

第0091章 苏太简

绿衣女子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心头悸动,推开了门,进入到房内。

中年妇人跟在绿衣女子身后进入到了房内,顺手关上了房门。

绿衣女子莲步微移,凑到了杨延嗣床榻前,瞧着床榻上他熟睡摸样。

玉手颤抖着缓缓探出,抚摸在了杨延嗣面孔上。

“瘦了,却也变得更俊俏了……”

“香姨,你说前日送考,他明明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我,为何却对我不理不睬……”

听到绿衣女子呼唤中年妇人香姨,她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初醒!

相比于一年前的青涩,经过了一年的磨练,初醒明显变得更成熟更沉稳了一些。

身段拔高了,模样被幕帘遮着,但一双美目却勾人心魄。

香姨站在初醒身后,听到了初醒的问话,回道:“大致是不想跟我们这些余孽们沾染上太多关系吧……”

“余孽……”初醒凤目中闪过一道迷茫,“若是没有他,我们这些余孽也不会活的这么滋润,不良人的势力也不会发展的这么迅猛。”

香姨点头,“没有他当初送来的那些银两支持,我们确实没办法掌握汴京城里的一百三十家花楼。”

“和一百三十家花楼相比,我更希望待在他身边。汴京城里有闺女的权贵,都想让他当东床快婿。我们的计划必须加快,我不想以后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香姨面色有些为难,“自从借助咱们提供的银两发展起来后,那些水鬼们开始不安分了,命令过去了,他们也阳奉阴违。而且他们做事没有以前干净利索了,留下了许多首尾。”

初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等那件事查清楚了,就抛弃他们。别因为他们的愚蠢,把我们也葬送进去。”

“关于杨家的那件事,也只是老鬼们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初醒摇头,沉声道:“我派人仔细调查过,他们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初醒抚摸着杨延嗣面庞,“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须帮他查清楚……”

香姨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门,剩下了初醒一个人痴痴的守在杨延嗣的床前……

杨延嗣这一睡,直到明月初升才清醒了过来,初醒却不见了踪影。

睁开了双眼,就瞧见了趴在桌前呼呼大睡的邋遢青年。

鼻头耸动了一下,杨延嗣在自己衣服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这种熏香似乎是女子才会用的……

杨延嗣猛然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确认了身上的衣服没有被动过后,才放下了心。

两世加起来,保存了近三十年的童男之身,他可不想糊里糊涂被人拿走。

下了床,杨延嗣趴在房门口吆喝了一嗓子,立马有一位侍者出现在他面前。

“之前有没有女子来过我的房间?”

侍者回道:“鸨母进去过几次,见公子在熟睡,就退出来了。”

“给我打一盆清水,我要清洗一下。然后再给我准备一桌酒菜。”

侍者听到了杨延嗣的要求,立马下去办。

一会儿时间,酒菜和清水都送了过来。

简单洗漱了一番后,杨延嗣停着饿扁了的肚皮开始吃了起来。

斟上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

酒的度数很轻,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味道很特别,很好喝。

“极品杏花醉……”

趴在一旁桌上熟睡的邋遢青年闻到了酒味后就苏醒了,凑到了杨延嗣面前,望着酒壶流哈喇子。

见杨延嗣自顾自的自斟自饮,不搭理他,邋遢青年就喋喋不休道:“真是没天理,凭什么你到了燕来楼,她们就好酒好菜招待着,小爷我到了这里,就不被待见。”

“给我喝一口……”

邋遢青年想抢,却没抢到。

“没你的份儿……”

眼看着极品好酒被杨延嗣一口口灌进肚子,邋遢青年急的抓耳挠腮。

“杨七兄弟,我知道错了!我承认我一早就猜出了你的身份。生拉硬拽着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借你的面子,在这里讨酒喝。”

杨延嗣鄙夷道:“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为了酒,出卖我。”

邋遢青年拉着杨延嗣的手,不让他喝酒,“兄弟,酒就是我的命根子,为了喝到好酒,把我自己卖了都行。”

杨延嗣怕了他了,把酒塞给了他,“你这么贪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邋遢青年抱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瞪着眼睛畅快道:“好酒……”

一壶酒一口气灌进肚皮,邋遢青年舒服的直哼哼。

“兄弟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爱好……要是不让我喝酒,肚子里的馋虫能咬死我。”

邋遢青年感叹道:“要是能跟着你一辈子混酒喝就好了……要不这样,等我考中了状元,受了官,你随我一起,给我当个副手?”

杨延嗣差点被这货气笑了,“春闱还没有放榜,你连功名都没有,凭什么一口咬定自己能当状元?”

邋遢青年大大咧咧道:“科举就是那么回事,考个状元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咱能不吹牛吗?”

邋遢青年瘫坐在圈椅上,懒洋洋道:“你就备好好酒,跟在我身后仔细瞧好了……”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纵然让你走了狗屎运,中了状元,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给你做副手?”

邋遢青年乐呵道:“对赌如何?我比你名次低的话,我给你当副手……”

杨延嗣摇头,“没兴趣……”

邋遢青年咕哝道:“你这人真没趣……”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邋遢青年凑到了杨延嗣身边,“咱们两个算是朋友了吧?”

杨延嗣瞧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不算……”

“为什么?”

杨延嗣淡淡道:“在你眼里,只有酒,没有朋友……而且我都不认识你,凭什么要跟你做朋友……”

邋遢青年瞪眼,“你必须跟我做朋友,只有成为了你的朋友,跟着你,就能喝到好酒……”

杨延嗣黑着脸,“这算什么逻辑?”

邋遢青年说道:“以你在汴京城花楼里的名声,去哪里人家不好酒好菜招待你?”

杨延嗣无言以对。

邋遢青年挺着胸膛道:“记住了,以后我苏太简,就是你杨延嗣的朋友……别人问的时候,千万记住这么说。”

听到邋遢青年的名字,杨延嗣喷出了口中刚喝的水。

第0092章 阴差阳错

“苏太简……太简是你的表字,易简才是你的名字吧?”

杨延嗣试探性问道。

苏易简灿灿一笑,“你说的没错。”

杨延嗣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眼前这个邋遢的家伙,居然真是苏易简。

眼前这家伙真的能够力压寇准、王旦、李伉、冯拯等,夺下大宋开国以来,第一届龙虎榜的状元头衔?

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能够在入仕后,一路高歌猛进,仅用了十三年,就坐上大宋宰相的位置?

杨延嗣有种被历史欺骗了的感觉。

同时,杨延嗣也意识到了一个言重的问题。

苏易简和他一起参加的春闱,那么也很有可能和他一起参加秋闱。

换而言之,他有可能撞上了大宋开国以来,第一届龙虎榜。

所谓的龙虎榜,指的就是同一届科考中,出现许多以后能够成为大佬的人。

比如上面提到了寇准、王旦等人,以后都会位列参知政事,挂上宰相的头衔。

这一届秋闱,有可能碰到这些以后的大佬。

杨延嗣不仅没用避开的心思,反而心中升起了一丝豪气。

万类霜天竞自由。

真要在科场上碰见了,杨延嗣不认为自己会落榜。

而且,和这么多人杰同场竞技,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兄弟,想啥呢?在哪儿愣了半天。”

苏易简见杨延嗣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杨延嗣回神,盯着苏易简,“我只是没料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苏易简。”

苏易简吧唧了一下嘴,“我那点小名气,根本就没办法跟你比。”

“不提这个了,我们喝酒……”

“好!”

知道了苏易简的身份后,杨延嗣收起了轻视之心,似苏易简这种人杰,值得他结交一番。

二人在房内,谈天说地,边喝边聊,一直到了天亮。

杨延嗣辞别了苏易简,回到了天波杨府。

杨府内,佘赛花得知了杨延嗣回府,立马吩咐婢女们准备热水,让杨延嗣好好洗漱了一番。

杨业围着杨延嗣洗澡的房间转圈圈,几次想张口问杨延嗣考的如何,最终还是憋回去了。

……

杨延嗣躺在热水里舒服的直哼哼的时候,赵元佐带着开封府所属的官员们在夹紧批阅考生们的卷子。

一行十九人,加班加点,忙活了一天,批阅完了所有的卷子。

阅卷以后便是推举,毕竟拥有定名次主导权的赵元佐,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去挨个瞧每个人的卷子。

他会在各位阅卷官员们推举出来的卷子里,选定一些好的,然后定出名次,放榜出去。

“开始推举吧!”

赵元佐坐在首位,说了一句。

吕端手捧着一份卷子,出列,“下官推举这份卷子,这位学子的文章可谓上乘。诗赋也颇具文采,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赵元佐伸手,取过了卷子,仔细一瞧,点头道:“文章写的确实漂亮,文采卓越,言之有物。暂定为头名……”

“府尊且慢。”

礼曹和吏曹主官出列,手里各捧着一份卷子。

礼曹主官躬身道:“下官以为,我手上的这一份卷子当为头名。此子文采飞扬,诗和赋皆是难得的佳作……”

“不然……”吏曹主官捧着他所推举的卷子,说道:“下官以为,我手里的这份卷子才是头名,此子不仅文采过人,言之有物,最难得的是他的书法,别具一格,自成一派。”

“呈上来。”

二人将卷子递到了赵元佐面前。

赵元佐审视了一番后,盯着礼曹主官推举的卷子,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这怕是杨延嗣的卷子吧?!

从上面颇具文采的诗赋,赵元佐心里断定礼曹推举出的是杨延嗣的卷子。

汴京城里谁人不知,杨延嗣诗才高绝,无人能及,也唯有他才能做出好的诗词。

三份卷子里,以这一份的诗才最佳。

赵元佐冷哼了一声,他虽说不至于小心眼到打压杨延嗣,让其落榜,但降一降他的名次还是可以做的。

毕竟,他一直觉得杨延嗣不顺眼。

“此子诗赋确有过人之处,然,文章写的很平淡,通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言之无物,就定为最后一名。”

赵元佐拿着另一份卷子,瞧着上面的挺拔如骨的字,颇为欣赏。

“这字果真自成一派,如竹如骨,挺拔俊秀,文章也写的不错,关于道德二字阐释的淋漓尽致,言论让人耳目一新,就定他为头名了。”

赵元佐捧着卷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份卷子的欣赏。

“你们再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好文章……”

众位属官开始七嘴八舌的推荐,一会儿时间,推举出了一百零三份卷子。

赵元佐查漏补缺,又从罢落的卷子里,挑出了五份他认为还不错的。

一共凑了一百零八份。

“今科解试,开封府录取学子一百零八名。启封,誊名!”

赵元佐亲自揭开了他最欣赏的那份卷子的糊名处。

他想知道自己点的头名究竟是谁……

缓缓掀开,卷子主人的名字出现在了赵元佐眼前。

赵元佐一下愣住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杨延嗣?!

赵元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份他最欣赏的卷子,居然出自杨延嗣之手。

赵元佐觉得脸颊烧的慌,他明明有心让杨延嗣吊榜尾,到最后杨延嗣居然混到了头名,还是他钦点的。

“嘭!”

赵元佐一拳捶在了杨延嗣的卷子上,恶狠狠骂了一句。

“该死的……”

吕端伸长脖子瞧了一眼,瞧见了卷子上杨延嗣的名字后,就明白为何赵元佐会发怒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吕端试探的问道:“府尊……可是要调换一下头名的名次?”

赵元佐瞪眼,“孤对杨延嗣有怨不假,但绝不会滥用职权,假公济私。”

赵元佐咬着牙,沉声道:“既然定了,就如实发榜……”

扔下了这句话,赵元佐也没心思待下去了,气哼哼的离开了北院。

赵元佐的想法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北院内的开封府属官,没时间去安慰他。

他们正在加紧誊抄姓名,准备放榜。

第0093章 放榜

翌日,清晨,开封府外。

一大早刚睡醒,杨延嗣就被杨业赶起来前来看榜。

曹玮和杨延昭今日不当差,也陪着杨延嗣前来看榜。

三人到了开封府门前,前来看榜的人已经人山人海,吵吵嚷嚷声络绎不绝,宛如一片菜市场。

人群外围搭建着几个凉棚,凉棚里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带着儿媳妇在卖浆水。

三人寻了一个棚子坐进去,叫了三碗浆水,一碟子浆水菜。

一口浆水下肚,酸酸的。

“七弟,你有几成把握能考中?”

杨延昭对浆水没兴趣,用筷子夹起了浆水菜,塞进嘴里咀嚼着。

杨延嗣浅酌浆水,笑道:“上榜的话,应该是十拿九稳,关键就看考第几……”

杨延昭泼凉水,“万一没考中呢?”

曹玮在军伍中待了一年多了,难免沾染上一些军伍的习气,说话彪呼呼的。

“他们敢不取中七郎哥,咱们就带兵杀进去,砸了开封府衙门。”

杨延嗣橫了曹玮一眼,“砸了开封府衙门,口气倒是不小,你那个当枢密使的爹也不敢这么干。”

曹玮挠了挠头,“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主要是为了七郎哥你加油鼓劲。”

“这种油以后还是少加,加多了容易翻车。”

曹玮眨巴着眼睛,“怎么会翻车,车轱辘上的油加的越多,不是越稳当吗?”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杨延嗣懒得跟曹玮解释。

“杨七兄弟,来的够早的啊!”

苏易简邋遢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顺势坐在了桌前,拍了拍桌子。

“婆婆,上一碗浆水。”

卖浆水的婆婆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这就来……幼娘,给公子沏一碗浆水。”

杨延昭和曹玮两人一起盯着苏易简,问杨延嗣,“这谁啊?你朋友?”

杨延嗣笑道:“算是吧!”

苏易简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嚷嚷道:“什么叫算是吧,根本就是朋友,前天夜里咱们还在燕来楼喝酒聊天来着。”

曹玮瞪着眼,“七郎哥,你去燕来楼耍了,怎么不带我?”

杨延嗣耸了耸肩膀,“某人想打着我名号去讨酒喝,非拉着我一起去的。”

“下次一定要带上我。”

曹玮义正言辞。

苏易简嘿嘿笑道:“等什么下次,一会儿看完了榜,咱们就一起去。”

杨延昭插话,“七弟,看完榜就回家,爹还等着你回家报喜呢。”

苏易简吧唧着嘴,“兄弟,报喜这种事,差一个家丁回去就行了。我们出去庆祝一番不好吗?”

杨延昭思量了一下。

“我得跟着去,盯着你们。”

苏易简大喜,拍桌叫道:“爽快!”

“放榜了!放榜了!”

围观在开封府门前的学子们突然大叫了起来,然后簇拥着向开封府门前挤过去。

开封府中门大开,两班衙役鱼贯而出,站在左右两侧,挡开了簇拥的人群。

一位身穿官衣的从八品功曹,手提着一卷榜文,缓缓走到了众学子面前。

高喝了一声。

“庚辰,太平兴国五年,春闱论才大典,解试,取士一百零八人。”

“张榜!”

喝声落地,两位衙役从功曹官手中接过了榜文,高悬在开封府门前。

学子们蜂拥了过去,在上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曹玮有些好奇的盯着稳坐不动的杨延嗣和苏易简二人。

“你们怎么不去看榜?”

苏易简漫无条理的伸了个懒腰,“头三名还没用贴出来,不着急过去。”

曹玮瞪眼,“你自信可以中头三名?”

“囊中之物。”

曹玮鄙夷,“吹大气,七郎哥能中头三名,我信,你这样的中头三名,我一点儿也不信。”

苏易简耸肩,“拭目以待。”

随后,两手枕在脑后,闭眼假寐。

看帮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喧嚣声。

“我中了!我中了!”

一群乞丐扑到喊中了的那个学子面前,恭贺词一堆一堆的说出。

学子豪迈的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铜钱,撒在地上。

“爷今个儿高兴,赏你们的。”

乞丐们欢喜的在地上捡铜钱,嘴里还不忘感谢。

“谢大爷赏……”

有意气风发的,也有垂头丧气的。

些许学子们在榜上寻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自己的名字,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父母身旁。

杨延昭见不断有人在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有些坐不住了。

“我去瞧瞧。”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用阻止。

一炷香时间后,杨延昭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七弟,榜上没用你的名字。”

杨延嗣指了指开封府大门口,“来了。”

顺着杨延嗣所指望去,却见开封府判官吕端,高举着一张榜文,也没用那么多话,说了一句。

“张榜!”

而后,榜文递给了衙役。

衙役们挂上了榜文。

榜上书写着三个名字。

“开封杨延嗣!”

“浚仪苏易简!”

“陈留李云龙!”

……

曹玮看过了榜单,欢呼了一声,“七郎哥,你中了,头名,头名。以后你就可以自称解元了。”

宋科举制度,仅有三级考试,解试、省试、殿试,并没用明清时期的童子试,所以解试中举的头名,可称呼为解元。

明清时期州府试后的解元之称,也是沿袭了宋科举中解试头名的称呼。

杨延昭很激动,拉过了一个府兵,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速速回府报喜,七少爷高中解试头名。”

府兵大喜,收了银子,跃上了马背就狂奔向天波杨府方向。

曹玮也反应了过来,拉过了一个仆从,“赶快回去给我姐姐说一声。”

仆从领命,一样跨上了马背,匆匆离去。

杨延嗣和苏易简望着榜单,一脸意外。

杨延嗣没料到,他居然能够得取头名。

苏易简意外的是,原本属于他的头名,居然落在了杨延嗣头上。

良久过后,苏易简长出了一口气,“杨兄弟,我的头名被你夺去了。我不甘心啊!”

杨延嗣笑道:“我请你喝酒,汴京城里的酒,随便你挑。”

苏易简嚷嚷道:“别高兴的太早,省试和殿试,我必定要压你一头。”

显然,苏易简心里并没用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不然,他怎么可能连杨延嗣要请他喝酒这种事都先不在意。而是纠结于名次……

第0094章 樊楼

春风得意马蹄疾。

四人挎在马背上一路快马加鞭赶往燕来楼。

路赶了一半,一匹宝马横冲直撞的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小妹恭祝七郎哥哥高中解试头名。”

呼延赤金伏坐在马背上,香汗淋漓。

杨延嗣四人勒马,杨延嗣微微抱拳,“多谢赤金妹妹。”

呼延赤金抹了抹额头的香汗,甜甜一笑。

“七郎哥哥客气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庆祝一番吗?能带上我吗?”

杨延嗣四人对视了一眼。

“这……”

带一个女孩子去青楼,这种事儿杨延嗣干不出来,也不敢干。

他若是今天带呼延赤金去了青楼,明天呼延赞就会冲到杨府,活剥了他。

有心拒绝,可是瞧着呼延赤金布满香汗的俏脸,杨延嗣又不忍心。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杨延嗣小声问苏易简三人。

苏易简咬牙切齿道:“那就去樊楼,反正我今日非狠宰你一顿不可。”

杨延嗣略微点头,回首对呼延赤金说了一句。

“一起吧!去樊楼。”

呼延赤金闻言满心欢喜,约束着雪白的马儿凑到了杨延嗣身边,和杨延嗣并驾齐驱。

朝前走了十几步,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声雷响般的呼喝声。

“小妹,七郎兄弟,你们等等我。”

循声望去,就瞧见呼延达挎在一匹马背上,匆匆赶来。

杨延嗣五人等候了一下,等到呼延达赶了上来。

“小妹,你都不晓得等等我。”

呼延达一脸埋怨的瞧着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高昂着小脑袋,“谁让你选了一匹这么慢的马。”

呼延达冲着呼延赤金,并没用继续跟她互怼。

约束了一下胯下的大肥马,略微抱拳笑道:“七郎兄弟高中解试头名,兄弟特来相庆。”

“客气了,一起去樊楼吃酒吧。”

一下子,五人的马队扩充到了六人马队。

一路前行,眼看到了樊楼门口了,两顶软轿挡住了杨延嗣一行的去路。

杨延嗣到时,轿帘掀起,两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恭祝七郎弟弟高中解试头名,姐姐特地前来祝贺。”

“七郎,摆酒庆祝怎么能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

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温润婉约。

显然,两人都派人注意着杨延嗣的动向。

大大咧咧的自然是清裕公主,清裕公主摆脱了搀扶她的宫女,走到杨延嗣面前。

杨延嗣一行人跳下马背,杨延嗣抱拳道:“清裕姐姐和琳儿姐姐能前来相贺,是嗣的福气。”

“哼!”

呼延赤金皱了皱小鼻子,显然不满意。

曹琳盈盈下拜,“七郎弟弟客气了。”

不得不说,一年不见,曹琳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她本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张开之后,身段和模样远胜从前一筹。

难怪往后有好几位皇帝都会立曹家的女人为后,这里面除了政治因素外,长相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呼延赤金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装模做样的骚浪蹄子。”

这里面有对清裕公主的怨气,也有对曹琳的怨气。

大家似乎都了解呼延赤金的脾气,并模样跟她计较。

一行人连觉进入到了樊楼。

樊楼内的装饰很豪华,宏伟典雅,处处透着高昂的贵气,就连楼里的伙计也是仰着头看人。

即便是面对杨延嗣这位解试头名,名动汴京的大才子,依然平平淡淡。

“几位客官,可是要订楼上雅间?”

伙计是个明眼人,认出了几人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安排他们在楼下和其他人一起用餐。

清裕公主明显是常客,嚷了一句,“鲤鱼阁……”

伙计闻言,面色有些为难,“几位客官,鲤鱼阁内有客人,隔壁的春雨阁空着,不如您几位去春雨阁?”

清裕公主瞪眼,“本宫就是瞧上了鲤鱼阁这个名头,你让里面的人给本宫搬出来。”

清裕公主都自称‘本宫’了,伙计也不敢装作不认识,苦笑着说:“殿下,您就别为难小人了。鲤鱼阁的客人,小人得罪不起。”

清裕公主凤目橫立,“那你就得罪的起本宫?”

杨延嗣出来打圆场,“春雨阁就春雨阁吧,你就别为难他了。”

清裕公主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显然是听了杨延嗣的话。

伙计拱手作揖,“多谢杨公子为小子解围,您们楼上请。”

一行人上了楼,进入了春雨阁。

春雨阁内的装饰和外面的大相径庭,处处透着春天万物生机勃勃的气息,盆栽的花草树木摆放在每一个角落。

从临街的窗户望出去,能瞧见外面的金水河,河畔的垂柳依依。

呼延赤金拉着杨延嗣坐在了他左侧,清裕公主不甘示弱的挤到了杨延嗣右侧,两人把杨延嗣夹在了中间。

曹琳并没有跟二女争抢,而是盈盈坐在了杨延嗣对面。

苏易简坐定后,拍着桌子叫嚷着让小二上好酒。

“客官,鄙店内最好最烈的酒,是从辽邦传过来的梨花白。一壶三十两。”

苏易简瞅了一眼杨延嗣,见杨延嗣似乎不在意酒价的高低,顿时豪气丛生。

“先给我来十壶,润润嗓子。”

酒菜很快被端上来了,众人行酒令、投壶等等小游戏开始玩的不亦乐乎。

杨延嗣众人玩的爽的时候,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杨业脸很黑。

杨业从府兵口中得知了杨延嗣高中了解试头名后,欢喜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他立马吩咐佘赛花亲自下厨却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又准备了三牲头颅,准备祭祖。

除了杨延嗣和杨延昭以外,家里剩下的其他人都被他召集到了正堂内,坐在桌前等待杨延嗣归来。

只是他没想到,等了半晌,连跟毛都没等到。

杨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啪!”

大手拍在了饭桌上,力道很足,整个饭桌都在轰隆作响。

“杨洪!”

“老奴在!”

“府上的护卫都派出去,找到那个逆子,把人给我带回来。”

杨洪犹豫,“若是七爷不肯回来呢?”

杨业瞪眼,“绑都得给我绑回来。”

“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

杨洪不再迟疑。

“诺!”

第0095章 人命如草芥

杨业令下,杨府内上百名曲部倾巢而出,由此可见杨业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尚在樊楼内饮酒作乐得杨延嗣,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清裕公主提议行酒令,一轮过去,杨延昭、曹玮、呼延达三人喝了不少,杨延嗣等人却滴酒未沾。

曹玮不服气,哇哇大叫,“你们这是在欺负人,明知道我们文采没你们好。”

曹琳瞪了他一眼,“平日里叫你多念一些书,你自己嫌烦,自己不读书,就别埋怨别人文采好。”

曹玮嚷着,“反正我不管,我不服。来玩投壶,我一定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善。”

众人应下了曹玮得提议,取了一个花瓶,摆放在了春雨阁正中,人手一枚一尺长得短箭,箭头去掉了,缠着白布,增加重力。

“我先来。”

曹玮踊跃走到案几前,提着短箭,瞄准花瓶。

甩手。

箭矢飞奔而出。

“咣当~”

箭矢撞在花瓶边缘,掉落在地上。

曹玮瞪大眼,“这不可能?!”

咬了咬牙,回头盯着杨延嗣等人,恶狠狠道:“手滑了,下一轮一定射中。”

曹琳捂嘴浅浅一笑,捻起短箭,素手一扬,抛了出去。

箭矢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咣当一声投入到了瓶中。

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不甘示弱,先后投中。

她们三个姑娘家的,整日里也没有其他可玩的,因此把投壶这种闺阁游戏练习的很纯熟。

呼延达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随手一扔。

“别进……别进……”

曹玮试图用意念去控制呼延达的箭矢,奈何他没有特异功能,只能看着呼延达的箭矢投入到壶中。

临了,呼延达还挠着脑袋,一脸懵逼的说了一句。

“随手一扔就进去了?我还以为不中,会有酒喝……晦气。”

这种装逼的话,对曹玮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曹玮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呼延达。

杨延昭紧接着呼延达后面,同样投中了。

苏易简可是投壶的高手,他甚至连座位都没离开,扬手一抛,短箭入壶。

杨延嗣压轴,手里捏着短箭。

曹玮得意洋洋道:“七郎哥你平日里都不玩这些游戏的,肯定投不中……”

杨延嗣略微点头,“确实没有玩过……”

“嗖~”

话音落地,杨延嗣投出了箭矢,奇妙的是,箭矢同样砸在了花瓶上,偏生一个倒栽葱投入到了壶里。

纯属运气……

这却把曹玮气的不轻,他提议投壶的,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投中。

“我们这里七个人投中,只有你一个人没中,你可要喝七杯哦?”

呼延达扯过一个酒壶,凑到曹玮面前,奸笑了一声。

没看出来,呼延达这货看起来忠实憨厚,没想到居然也是个腹黑的主。

曹玮气哼哼的坐在案几上,抱着酒壶灌了一口,突然停下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曹玮竖起耳朵,瞪着眼睛,问了一句众人。

呼延达叫嚷着,“你是不是喝不下去了,才找借口推脱,男子汉大丈夫痛快一点儿行不行,别学女人的这些手段。”

曹玮辩解,“真的……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杨延嗣等人静了下来,仔细聆听,确实听到了女孩子的哽咽声。

曹琳耳朵尖,听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似乎在隔壁……”

曹玮扔下了酒壶,自告奋勇,“我去瞧瞧……”

杨延昭阻止,“别多管闲事。”

“怕个球……”

曹玮确实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资本,他老爹曹彬官至枢密使,已经坐到了武官的巅峰,论爵位,曹彬拥有灭国之功,爵拜鲁国公,而且头上还挂着检校太师的头衔。

检校是一个加衔,并非正职,却有行驶所加头衔权力的资格

宋初时期,许多功臣头上都挂着检校太师、太保、少保、侍中等名头。

总之,在大宋朝堂上,曹彬是不输于宰相赵普的大佬。

有个大佬做爹,曹玮行事自然肆无忌惮。

曹玮杀出房门后,一会儿时间,杨延嗣等人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过去瞧瞧吧……”

曹琳有些不放心,开口提议。

杨延嗣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连觉走到了争吵声传来的地方。

到了之后一瞧,就看见曹玮正双手叉腰,站在鲤鱼阁门前骂街。

“你们一群狗娘养的东西,一个好好的女子,被你们折腾的连人形都没了。”

和曹玮对骂的,为首的一个人,杨延嗣认识,正是在大庆殿里见过,潘府的潘豹,在他身边跟随着一众狗腿。

王吉就是这些狗腿中的一员。

潘豹冷笑着,盯着曹玮,“曹家小子,你是不是有点管的太宽了。这女人是老子花银子买回来了。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折腾死了,也与你无关。”

“畜牲!”

清裕公主三女,隔着门缝瞧见了鲤鱼阁里女子的惨状,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杨延嗣抬眼向里面瞧了一眼,眉头也皱起来了。

在鲤鱼阁内的女子,看身段,年龄应该不大,十四岁左右,浑身脏兮兮的。面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看不清处。

鬓角似乎被酒壶砸破了,血糊了一脸。

身上的衣服被撕的东缺一片,西缺一片。

四肢着地,在地上爬着,一个少年人骑在女子背上,用一根马鞭抽打她。

在女子嘴里,吊着一根腰带,腰带的两头拽在少年人手里。

“贱人,快给老子爬,快……快……快……”

少年人扬起手里的马鞭,嘴里叫嚷着,不断的抽打。

女子咬着腰带,嘴里带着哭腔和嘶吼。

苏易简已经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大吼大叫。

“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快快放开她……”

话音落地,苏易简要冲进去救人,却被潘豹一脚踹倒,在地上滚了一圈。

杨延昭赶忙上前,扶起了苏易简。

清裕公主和呼延赤金想冲上去理论,却被杨延嗣拦住了。

“我去吧!”

杨延嗣面无表情,缓缓走到了潘豹对面,制止了正在骂街的曹玮。

“你们这是造孽,还是把人放了吧。”

潘豹早就瞅见了杨延嗣了,他一直在等待杨延嗣出面。

如今杨延嗣出现在他面前,他显得更加张狂。

“哎呦……这不是闻名汴京的杨七杨大才子嘛!”

潘豹狂笑着,“你想救这个小贱人?也行,只要你杨大才子跪在我面前,叫我三声爷爷,我就放了她。”

第0096章 干!

“大胆!”

清裕公主娇喝了一声,移步上前,站在了杨延嗣身边。

潘豹扫了一眼清裕公主,并没有在乎她公主身份。他姐姐在宫里可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而且比清裕公主要受宠。

“公主殿下,你还是好好在宫里待着去做刺绣。陛下似乎对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皇子公主们很不满,已经让贵妃娘娘帮助皇后娘娘监管你们了。”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潘影已经入了宫,成了皇家一员,潘豹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姐姐之类的称呼。这可是违制的,被言官逮住参他一本,有他好受的。

然而,即便他不提姐姐这个称呼,大家也知道他口中的贵妃娘娘是谁。

“你!”

清裕公主气的浑身颤抖。

杨延嗣抬头,冷冷的盯着潘豹,“你觉得我是在求你?”

潘豹收起了脸上的狂笑,侧阴阴瞪着杨延嗣。

“怎么,你还想强抢不成?”

杨延嗣撸了撸衣袖,淡然道:“有何不可?”

潘豹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爷倒是要瞧瞧你怎么抢?”

杨延嗣冷笑道:“你真是不知死活,你刚才打的哪一位,可是今科开封府第二名的士子。你觉得这事传出去,潘府能迎接士林的怒火吗?”

潘豹一愣,咬了咬牙道:“今科士子又如何,有贵妃娘娘在,当朝状元我也打得。”

潘豹这话有点吹牛的成分,他还真不敢打状元一类的人物。一旦他动了手,必定会引起士林震动,接下来就是迎接文官们的滔滔怒火。

不过,一个小小的士子,还不足以引起太大震动。有得宠的潘贵妃做后盾,吹吹耳边风,他不会有事的。

杨延嗣咧嘴一笑,“那么……加上我这个今科开封府头名士子,你觉得贵妃娘娘罩得住吗?”

潘豹一愣,他没想到杨延嗣居然是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士子。

他爹潘仁美虽说头上挂着太师头衔,但是在朝堂上,一直都被划在勋贵一列。

勋贵内斗的话,朝堂上所有人都是喜闻乐见的,甚至还会在背后推波助澜。

然而,勋贵仗着身份欺压士子的话,却是朝堂上所有文官们不愿意看见的。

一旦有这种事发生,文官们会一窝蜂扑上来,咬死你。

杨延嗣这个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在汴京城里的分量,甚至超过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进士。

潘豹虽说性格张狂,但人却不傻,他不想给家里招祸。

“潘兄勿恼,有我等在,纵然是今科开封府头名,也照打不误。”

一个体形高大,衣着华丽,腰间配着短剑的青年,出现在了潘豹身侧,为潘豹加油鼓劲。

一边说,一边撸了撸嘴。

潘豹顺着青年撸嘴的方向一瞧,瞧见了正骑着女子满地爬的少年。

顿时,潘豹心里生出了一股豪气。

对啊!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里面还有一个个子更大的,怕什么……

“想抢人,只管上来!”

杨延嗣见状皱眉,曹琳略微向前,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刚才说话的这个是高家的高永能,高家嫡孙。”

“潘豹左边那个是李家的嫡孙……”

“李家?”

“李继勋……”

也怪不得杨延嗣会质疑,开封府的权贵中,有两个李家,一个是开国功臣,时任天雄军节度使、使相、太子太师、给侍中的李继隆。

另一个是已故开国功臣豳王{追封}李处耘。

曹琳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趴在杨延嗣耳边咬耳朵,说了一句。

杨延嗣微愣,瞧着鲤鱼阁骑着女子玩耍的少年,“还真是个麻烦……”

杨延嗣咬了咬牙,“他既然不表明身份,我就当不知道。”

“啊~”

一声惨叫在这时候进入到了杨延嗣耳中,他望了过去,就瞧见鲤鱼阁内骑着女子的少年,似乎觉得用皮鞭抽着不过瘾,改用插蜡烛的灯台戳女子了。

“视人命如草芥……”

杨延嗣牙齿咬的咯嘣响,“干!”

杨延嗣抢先一步,一拳揍在了潘豹脸上。

潘豹一下被打懵了,刚爬起来,杨延嗣已经冲进了鲤鱼阁。

“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潘豹尖叫了一声。

门外的呼延赤金身影闪过,一脚踩在了潘豹的胸膛上。

杨延昭和曹玮对视了一眼,同时扑向了鲤鱼阁。

一场不可避免的混战开始了。

杨延嗣冲进了鲤鱼阁,袭向女子背上的少年。

“你敢行刺本王?!”

少年握着灯台,冷笑着问道。

话音落地,却见少年背后闪出了两个身穿黑衣的护卫。

二人一左一右杀向杨延嗣。

从杨延嗣出现,到他冲进来,少年一直都知道,只是并没有出声而已。

眼下见杨延嗣胆大妄为,他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一左一右被夹击,杨延嗣不可避免的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两个黑衣护卫的杀招。

“行刺你?你想多了,我只想为你父皇的社稷略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行刺皇族的罪名,杨延嗣不愿意承担,他只想救下那个女子。

少年听到了杨延嗣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他听出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为我父皇的社稷略尽绵薄之力……你指的是救下这个丫头吗?”

杨延嗣在两位黑衣护卫逼迫下,连连后退。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兰花苑一年时间,从未放弃过习练武艺,所以勉强能应付这两个护卫。

可惜,他练久了大开大合的棍棒,赤手空拳对上两个精通近身搏斗的黑衣护卫,只能被压的节节败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身为皇族,应该知道此理。这天下百姓视陛下如君父,他们和你一样,都是陛下的儿子女子。同为陛下的子女,你不应该这么对他们。”

少年乐了,“就他们这些贱民,也配跟本王相提并论。”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疯狂,手里的灯台狠狠扎在坐下的女子身上。

女子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顺着女子的身躯流出,逐渐染红了一片地毯。

杨延嗣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第0097章 搏命?!

少年瞧见了杨延嗣眼中的凶光,吓了一跳,差点从女子背上摔下来。

旋即,少年眼中也开始充斥着了凶光,恶狠狠的瞪着杨延嗣,大喊大叫。

“给本王杀了他,杀了这个奴才。”

黑衣护卫闻言,手上的攻势更加凌厉,两柄青铜铸造的短匕首出现在二人手里。

嗞啦~

青铜匕首在手,黑衣护卫的功夫涨了一大截,两柄匕首像是两条蝎尾,在杨延嗣衣服上刺出了两个大洞。

杨延嗣头上浮出一丝冷汗,刚才若不是他避的快,两柄匕首就会在他身上捅出两个窟窿。

杨延嗣有点难以置信,一个皇子,居然真敢让手下对他下杀手?

这是愚蠢呢?还是有恃无恐?

不过此刻,杨延嗣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刚刚站定,黑衣护卫又扑了上来。

杨延嗣随手抓起身边的案几,扔向了两个黑衣护卫。

黑衣护卫来势不减,匕首劈开了案几,向杨延嗣袭来。

“下死手……好胆!”

杨延嗣不敢相信,两个黑衣护卫也真的敢下死手。

顺地一滚,避开了黑衣护卫的杀招。

黑衣护卫紧追不放。

“起!”

杨延嗣滚到了鲤鱼阁中间,在这里耸立着一个鲤鱼石雕,重达百斤。

他双手抱着鲤鱼石雕,身上青筋暴起。

在鲤鱼阁内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鲤鱼石雕拔地而起。

“去死吧!”

杨延嗣近身武功确实不到家,但却生了一副好身体,天生神力。他以前一直藏拙没有在人前展示过,关键时刻,终于使出来了。

百斤重的鲤鱼石雕飞向了黑衣护卫。

两位黑衣护卫这下不敢硬抗了,和案几相比,鲤鱼石雕明显重十几倍,即便是他二人全力施为,也不能切开。

黑衣护卫连连后退,避开了鲤鱼石雕的攻势。

“轰隆~”

鲤鱼石雕掉落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豁口,石雕的一角陷入到了地板中。

石雕落下,震的樊楼摇晃了一下。

曹玮、潘豹等正在对战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下手。

不得不说樊楼的建造确实下了工夫,用料也是上乘的木料,不然的话,这一下下去,一定把楼给砸穿了。

黑衣护卫对视了一眼,再次扑向了杨延嗣。

杨延嗣踩着案几,一跃而起,跳上了窗台,抽出了用来卷帘的竹竿,握在手里。

棍棒在手。

杨延嗣持竹竿如同持枪,一枪点出,在空中浮现出了三朵枪花。

三朵枪花直逼黑衣护卫的面门。

黑衣护卫急忙用青铜匕首抵挡。

枪花砸在了青铜匕首上,黑衣护卫的手震的发麻。

“分!”

黑衣护卫嘴里吐出了一个字,二人左右分开,从两侧攻向杨延嗣。

“哼!”

杨延嗣冷哼一声,手提竹枪,横扫而出。

竹枪扫起的碗碟砸向左侧的黑衣护卫,黑衣护卫攻势一滞。

杨延嗣手里的竹枪一改去势,从手里划过,借力扎向了右侧的黑衣护卫。

“呵~”

右侧黑衣护卫低吼一声,双手紧握匕首,磕在了捅过来的竹枪上。

杨延嗣一震枪身,右侧的黑衣护卫蹬蹬蹬向后退去。

转势提枪。

猛然刺出。

刚躲避完碗碟的左侧黑衣护卫对上了杨延嗣猛然刺出的一枪。

这一枪名头很大,在关刀刀术内,一直被称之为拖刀计。

在枪术里,它有一个赫赫威名。

回马枪!

左侧的黑衣护卫根本避不开这一枪。

竹枪如同捅豆腐一样,刺穿了黑衣护卫的右臂。

鲜血一下喷射而出,洒落在当场。

“好俊的枪术……”

呼延达一脚踢开了王吉,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曹玮哇哇叫着,“七郎哥的原来真的很猛,我之前还以为五郎哥是骗我的。”

似乎是受到了杨延嗣的激励,曹玮大喊一声。

“潘豹,休走!”

然后张牙舞爪的向潘豹扑了过去。

杨延昭神色复杂,“原来我的枪术才是家里最差的……我一直都以为是七弟……”

曹琳掩着嘴在一旁观战,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文武双全,好男人……”

呼延赤金一手抓一个,抓了两个喽啰,把他们脑袋撞在了一起,然而警惕的瞪着曹琳。

“是我的!”

清裕公主眼中异彩连连,“我以为他学文以后,这辈子再也见识不到他的武功了……”

潘豹一众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杨延嗣会武,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也能理解。

毕竟是将门出来的子嗣,手上若是没有两下子,难免会被人耻笑。

只是,他们没想到,杨延嗣的武功居然会这么高。

当然了,这跟大宋初期的文风也有关。

大宋初期,文人是可以习武的,而且很多文人的武功还不弱。

手无缚鸡之力这句话,完全形容不到他们身上。

杨延嗣凶悍的表情,吓的坐在女子背上的少年,掉落在了地上,然后找了阁角落藏了起来。

“嗖~”

杨延嗣抽出竹枪,血水顺着竹枪捅出的洞流了出来。

左侧的黑衣护卫头上冒起了汗珠,却没有吭一声。

“死!”

右侧的黑衣护卫见同伴受伤,顿时面目狰狞,扑向了杨延嗣。

杨延嗣长枪甩出,犹如蛟龙出洞,攻向了右侧的黑衣护卫。

双方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交手了几十次。

黑衣护卫手上都是近身搏杀的武功,招招夺命。

匕首在一瞬间,贴上了竹枪。

一个横砍。

竹枪断成了两节。

左侧的黑衣护卫也借机扑了上来,匕首直刺向了杨延嗣后心口。

“真的要找死?!”

杨延嗣大吼一声,手里的半根竹枪下落,顺着左侧黑衣护卫中三路的空挡,捅进了他的腰间。

“噗~”

一口黑血从左侧黑衣护卫口中喷出,溅了杨延嗣一脸。

左侧黑衣护卫眼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神色。

皇家护卫,说杀就杀,好果断……

“噗通~”

黑衣护卫的身体栽倒在了地上,双眼瞪得愣圆,死不瞑目。

“啊~”

同伴被杀,右侧黑衣护卫口中发出一声咆哮。

玩命的杀向杨延嗣。

匕首砍在杨延嗣仅剩的半截竹枪上,竹枪嘎嘣一声碎裂。

无枪在手,杨延嗣无法抵挡匕首的攻势,只能躲避。

“死!死!死!”

右侧黑衣护卫,眼中布满了血丝,手里的匕首疯狂的攻击。

杨延嗣避之不及,身上已经开始增添了伤口。

“噗呲~”

第0098章 霸气的曹琳

青铜匕首划过了杨延嗣臂膀,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寸许长的伤口。

伤口上,鲜血喷涌,染红衣袖。

“七郎!”

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曹琳发出一声惊呼。

“蝉儿,快帮忙。”

伺候在曹琳身边的丫鬟直起了腰身,长袖一甩,一柄青竹剑现出。

青竹剑捥了一个剑花刺向黑衣护卫。

蝉儿是个孤女,从小被曹家收养,曾随高人学艺,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一直在暗中保护曹琳。

曹琳见过蝉儿出手,对她有信心。

呼延赤金更加果决,扔下了对手,直接扑向黑衣护卫。

青裕公主也召出了潜伏在她身边的暗卫。

杨延嗣抬手,制止了三女援助,“不用帮忙,我一个人能对付。”

话音落,单拳紧握,骨节摩擦发出了咯嘣声响。

“死!”

黑衣护卫眼睛赤红,仇恨已经蒙蔽了他双眼,他现在一心只想让杨延嗣死。

杨延嗣侧身,避开了青铜匕首,一拳砸出。

拳风凛冽,却没砸到黑衣护卫,而且砸在了空处。

黑衣护卫手里青铜匕首侧划。

一刀封喉。

杨延嗣前挺一步,一拳砸出。

青铜匕首顺着杨延嗣肩头划过,划破了肩膀,割断了他束起的头发。

杨延嗣拳到,狠狠砸在了黑衣护卫的肩头。

“噶吧……”

在天生力量加持下,杨延嗣轰碎了黑衣护卫的肩膀骨头。

黑衣护卫手臂一软,青铜匕首掉落在地上。

“吼……”

黑衣护卫用刀的胳膊骨骼被敲碎,提不起力气,钻心的疼痛让他嘶吼一声,轮起另一条臂膀,砸向杨延嗣。

杨延嗣用以伤换伤的代价,废了黑衣护卫的臂膀。

为的就是削弱他的战斗力。

黑衣护卫没了匕首这一大助力,杨延嗣又岂会被他伤到。

后退一步,避开了黑衣护卫的拳头。

杨延嗣再次握紧拳头,砸在了黑衣护卫另一条臂膀上。

“噶吧……”

又一条臂膀的骨骼被砸碎。

“吼吼吼……”

黑衣护卫不甘嘶吼,纵然两条臂膀被废,他也没有放弃攻击。

张着嘴嘶吼,嘴巴一开一合,咬向杨延嗣。

“嘭!”

杨延嗣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既然已经出手,他就不会留手。

一拳一拳砸在黑衣护卫身上。

黑衣护卫身上传来一声又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

血,染红了杨延嗣的手臂,也染红了黑衣护卫的衣身。

黑衣护卫绝望的盯着杨延嗣,嘴里发出沙哑绝望的吼声。

“嘭!”

杨延嗣紧握拳头,一击重拳,几乎用尽了全力。

黑衣护卫的脑袋直接被砸的陷入到了木板里。

杨延嗣脸颊上沾满了黑衣护卫的鲜血,像是一头出闸的虎狼,目光里透着凶光。

少年人躲在一块布帘后面,见杨延嗣瞧了过来。

顿时,他脸色大变,脸上布满了惊恐,带着哭腔。

“你……你……你别过来……本王可是皇子,伤害本王是要诛九族的……”

杨延嗣瞪着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临近了少年人,杨延嗣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五皇子……赵元杰……”

赵元杰吞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是……是本王……本王就是赵元杰……”

杨延嗣伸出手,冷冷的盯着他。

“拿来!”

赵元杰颤抖了一下,弱弱的问了一句。

“什么?”

杨延嗣瞪眼,“卖身契……”

赵元杰苦着脸,踉踉跄跄爬到了被杨延嗣捅死的黑衣护卫身边,送他身上摸出了一张带血的卖身契,颤巍巍递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收起了卖身契,瞪着赵元杰。

“下次再干这种事……”

后面的话杨延嗣没说出来,只是握紧了拳头。

赵元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都是,都是潘豹他们窜唆的……”

杨延嗣懒得再打理赵元杰这个草包。

一介王爵,有望争夺皇位的人,居然这么懦弱,胆小怕事,还没有勇于承担错误的勇气。

“还能走吗?”

杨延嗣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问了一句。

女子抬起头,布满鲜血的脸上只露出了两颗明亮的眼睛。

女子盯着杨延嗣足足看了一刻钟,才缓缓点头。

然后,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了杨延嗣身边。

杨延嗣带着女子,出了鲤鱼阁正门,走到潘豹面前,晃了晃手里的卖身契。

“瞧见了没?我就是这么抢的。”

潘豹可比赵元杰要强一些,他能猜测到杨延嗣不敢杀他们。

所以,潘豹说话就硬气了许多。

“杨延嗣,为了一个贱女人,你不仅落了我们兄弟面子,还打杀了王爷的护卫,这笔账,我们迟早会讨回来。”

杨延嗣咧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

“随时欢迎,不过下次记得多带点人手,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你们会在我手中活下来。”

潘豹咬着牙,愤恨的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起身,带着女子回到了曹琳一行人身边。

“快让我瞧瞧手上的伤口。”

曹琳上手为杨延嗣包扎胳膊上还在流血的伤口。

呼延赤金和青裕公主想帮忙,却插不上手。

简单的包扎过后,血算是止住了。

苏易简凑到杨延嗣面前,竖起大拇指。

“一直都知道你文采非凡,想不到武功也这么猛。”

杨延嗣摇头,“武功要是真猛的话,就不会被人伤成这样。有一膀子傻力气而已,加上以伤换伤,才险胜一筹。”

“下面我们怎么办?”

杨延昭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道如何应对。

曹玮大大咧咧道:“还能怎么办,先送七郎哥回去疗伤,然后,我们各回各家睡觉。”

看似老实的呼延达在一旁点头。

显然,他和曹玮都经历过这种场面。

杨延嗣却摇头,“回家?怎么能便宜了这些家伙们。我和苏兄,好歹是今科士子,无故被人欺压,不去告状怎么成?”

“去开封府!”

呼延赤金和青裕公主抢先曹琳一步,搀扶在杨延嗣左右。

曹琳并没有争抢,故意落后了一步。

待到杨延嗣一行人下楼以后,她折回了鲤鱼阁。

“你们身边的狗奴才们,平日里没少跟着你们为非作歹吧?”

曹琳冷声吩咐蝉儿。

“打断那些狗奴才双腿,算是给你们这些当少爷的一些警告。再有下次,就打断你们的腿。”

潘豹瞪眼,声嘶力竭,“曹琳你敢!”

曹琳冷眼盯着潘豹,“潘家的狗奴才们,一人再给我打断一条胳膊。”

第0099章 火帅

曹琳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潘豹,她到底敢不敢。

别看蝉儿是个瘦瘦弱弱的丫头,下手狠辣至极。

那些跟随在公子少爷们身边,平日里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家丁、护卫、仆人们,一个个被折断了双腿,顺便被踩碎了膝盖骨,连复原的可能性都断绝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

蝉儿贯彻落实了曹琳的命令,不仅折断了潘府仆人的腿,还打断了他们的胳膊。

“曹琳,你这是在为曹家结怨!”

高永能放狠话。

曹琳冷笑,“结怨?你也配?”

扔下了这句话,曹琳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盈盈下了楼。

楼门口,杨延嗣在扶着拴马石大吐特吐。

他第一次生生打死了人,心里接受不了,生理上也跟随着有了反应。

两个活生生的生命,从他手底下流失,这让杨延嗣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在整治泉公公和吓死米教练的时候,他也没有这种反应。

毕竟二人都算不上他亲眼看着死去的。

泉公公是在宫里被击毙了,米教练被吓死后,他才从神像后面走出来。

这种莫名的恐慌感,就像是杀了人,然后有种以后也会被别人杀死的感觉。

恐慌感来的很猛烈,杨延嗣没做好接受这种恐慌感的准备。

刚才在鲤鱼阁的时候还能忍住,出了樊楼,他再也忍不住了。

青裕公主细心为他拍打后背,尽量让他好受一点。

其他人则急的转圈圈,不知道如何应对。

杨延嗣救下的女子沉默的站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曹琳出了樊楼门,见到杨延嗣大吐特吐,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终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曹琳一句话,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唯有杨延嗣和苏易简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一边吐,一边喘息道:“我情愿自己是个恶人,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苏易简摇头晃脑道:“贤弟此言差已,人还是善良一点好,太恶了会失去许多朋友。”

“呕……”

杨延嗣觉得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没有意义,因为好人和恶人,不是用嘴就能决定的。

“走吧!去开封府。”

除了曹琳和青裕公主以外,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骑不了马,只能步行。

曹琳和青裕公主都想把轿子让给杨延嗣坐,却被杨延嗣拒绝了。

杨延嗣想让自己变得更狼狈一些,好可以在开封府告状的时候,多加一点同情分。

然而,走出去没几步,就碰上了前来捉拿杨延嗣的杨洪一行。

杨洪带着杨府曲部气势汹汹的冲到杨延嗣面前。

瞧见了杨延嗣身上的惨状以后,神情一愣。

慌忙扑倒杨延嗣身前,“七爷,您这是怎么了?”

杨延嗣咧嘴一笑,“被狗咬了,我把狗宰了。”

杨洪转头,怒骂,“你们这群杀才,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抬七爷回府疗伤。”

一众曲部上前,架起了杨延嗣。

杨延嗣喊叫了一声,“洪叔且慢,我还有要事要办。”

杨洪瞪眼,“什么要事,等养好了伤再办。您要是有什么意外,将主非活剥了我不可。”

“再说了,将主下了军令,让我们抓你回去,军令不可违。”

老杨为了抓自己,居然下了军令,这让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

杨洪一挥手,剩下的曲部把杨延昭也给围了起来。

杨延嗣被抬着,苦笑着对苏易简道:“苏兄……我怕是没办法跟你去开封府告状了。”

苏易简摆手,洒脱道:“你受伤不轻,回去养伤才是正理。告状的事就交给我了。”

“那就有劳苏兄了……”

杨延嗣又对曹琳三女和呼延达点了点头,然后被杨家曲部们抬着,赶往天波杨府。

被杨延嗣救出的女子,一直紧紧的跟随在身后。

由于她身上也有伤,跟不上曲部们快速的脚步,强撑着走了一条街道,一个踉跄就栽到了地上。

“你们也把她抬上吧!她是个可怜人……”

杨延嗣的命令,他们自然遵从,更何况有好些曲部都双手空空的闲着。

女子的身体被架起,她明显有些慌乱。

杨延嗣出声安慰她,“你不用怕,这些都是我家里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子被人抬着,听到了杨延嗣问话,却没有回答。

良久,杨延嗣以为她是个哑巴。

直到进入天波杨府大门的时候,女子弱弱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名字……收养我的人,他们都叫我……排风……”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了……”

被人抬着的杨延嗣,听到了女子的名字后愣了。

排风?

杨排风?!

杨府的烧火丫头?!

十二寡妇征西时候的勇猛女将军?!

军卒们眼中的火帅?!

杨延嗣没料到,他费心力救下的人居然是杨排风。

他是该感叹这个世界太小,还是该感叹缘分这个东西真奇妙……

思想在飘荡的时候,他和杨排风已经被抬进了杨府。

杨业手持着一根水火棍,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门口,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

佘赛花站在一侧,不断的向门口探头。

杨延嗣的兄长和嫂嫂们畏惧于杨业身上爆发出的威严和怒气,站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老爷,六少爷和七爷都回来了!”

杨洪率先进门,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杨业板着脸,努力摆出了一副严父的威严,然后就瞧见了杨延嗣被抬着进来了。

“噌!”

杨业猛然站起身,手中的水火棍捏出了五个指印。

“大郎!”

“孩儿在!”

杨业怒目圆睁,“着杨府所属,能战者披甲。”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杨业胸膛里升起的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爹爹且慢。”

杨延嗣已经被放下了,放在了软榻上。

佘赛花上前,仔细检查着杨延嗣身上的伤口。

杨延嗣躺在软榻上,瞧着杨业,心里暖洋洋的。

他没料到,见到自己受伤,杨业什么都没问,第一件事就是让杨府能战的人披甲,准备去为自己找回场子。

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句,谁伤了他,这个人杨府得罪不得罪的起?

第0100章 闹大

“爹爹息怒,此事请容孩儿详禀。”

杨延嗣心里暖归暖,但他绝不愿意看到杨业带领着府兵杀出去。

在汴京城里动刀兵,这是大忌,会引起朝野震动,稍有不慎,杨府满门都得搭进去。

这是杨延嗣不愿意看到的。

佘赛花用杨府秘制的金疮药在为杨延嗣处理伤口,杨延嗣躺在榻上,细细将今日发生在樊楼的事情向杨业详禀。

杨业虽然怒发冲冠,却也保持着一分理智。

听到杨延嗣的详述,他脸上怒火消散了一些,阴沉着脸走到了杨排风身边。

杨排风见到威风凛凛的杨业,明显有些惧怕,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杨延嗣身后躲了躲。

杨业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变的温和了一切,“姑娘别怕,过来我瞧瞧。”

杨排风怯怯的躲在杨延嗣身后。

杨延嗣出声安慰,“排风,别怕,这是我爹,一个善良的好人。”

在杨延嗣安慰下,杨排风缓缓走到杨业面前。

杨业大手掀起了捂在杨排风面颊上的头发,瞧见了她满脸的鲜血。

鲜血在杨排风脸上已经凝固了,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血污。

破破烂烂的衣服下,能看到一个个冒着黑血痂的洞。

“多好的闺女,既然被折腾成这副样子。简直禽兽不如……”

杨业双拳紧握,银牙咬的咯嘣响。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到杨业这话,杨延嗣赶忙追问,“爹,你准备怎么做?”

杨业冷着脸,“为父怎么做,不需要你过问。一会儿回来再收拾你。”

杨业大步流星的进入到正堂内。

“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随爹披甲入宫。”

杨延平五人对视一眼,皆拱手道:“诺!”

在各自媳妇伺候下,六人披上了破破烂烂的盔甲,盔甲上布满了刀枪剑痕。

披甲后,父子六人看起来威风凛凛。

杨业先行,龙行虎步。

杨延平五人一字排开,跟随在杨业身后。

杨延嗣瞧着杨业和五位兄长出门,忍不住开口问佘赛花,“娘,爹和哥哥们这是寓意何为?”

佘赛花一边替杨延嗣包扎伤口,一边说道:“去给你讨一个说法,也顺便告诉这汴京城里的人。敢对你下手,就是我们杨家的死敌。”

佘赛花的话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佘赛花为杨延嗣包扎好了伤口,然而让家里的丫鬟们带这杨排风下去洗漱、治疗。

“媳妇们,披甲!”

“杨洪!”

“老奴在!”

“传令府上所有人披甲,抬着七郎随我们走。”

佘赛花下完令,见杨延昭还傻站着,冷哼了一声。

“你也去披甲。”

女将披甲,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说实话,论卖相而言,杨家的女将远比男将帅气太多了。

杨府一门,算上曲部,五百人,披上盔甲。

一行人在佘赛花带领下,浩浩荡荡杀向了大宋太庙。

路上,杨延嗣哭笑不得的问佘赛花,“娘,没必要闹这么大吧?”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杨府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就遭到这般对待,娘就是想问问,这朝堂上是不是容不下我们杨家出一个读书人?”

在佘赛花带着杨府的曲部,一路招摇过市的时候。

杨业领着五个儿子已经到了皇宫门前。

镇守皇宫大门的守将,是出自赵光义潜邸的王超,跟杨业有些交情。

“杨将军,你这披甲入宫,寓意何为?”

杨业板着脸,冷声道:“我就是想进去问问陛下,这大宋朝是不是容不下我们杨家?陛下是不是想要我杨家一门的人头。如果陛下真要杨家一门的人头,杨业双手奉上。”

王超大惊,“杨将军何出此言,陛下对杨将军一直都是恩宠有加。”

“恩宠有加?”杨业冷声一笑,“那陛下为何要派人对我孩儿下手?”

杨业直接把赵元杰的罪责扣在了赵光义的头上。

这个帽子扣的有点大了。

皇帝对勋贵的子嗣下手,这要是坐实了,汴京城里的勋贵们可就翻天了。

王超惊愕,“杨将军,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业瞪着眼,“误会?王将军觉得禁宫内卫捅我儿的几刀是误会?”

“确有此事?”

“确认无疑。劳烦王将军让我父子进去,找陛下问个明白。”

王超摇头,沉声道:“杨将军,你应该知道规矩,皇宫禁莞,未经传召,不允许披甲之士入城。”

杨业点头,并没有为难王超。

“卸甲!”

杨业岂能不知道皇宫禁菀的规矩,他勒令儿子们披甲,为的就是此刻卸甲。

六套重甲落在地上,砸的脚下的地板轰隆作响。

盔甲一落。

杨业父子六人,皆光着上身站在了王超面前。

在他们父子六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王超没有胆量上前去细数。

而且,这些伤痕,全都在前胸,没有一处在背上。

“杨将军!”

瞧着杨家父子身上的伤痕,王超对着杨业深深施礼。

“杨将军,请。”

王超想带领着杨业入宫,却没料到,刚才还扬言要找皇帝要说法的杨业,拒绝了入宫。

“王将军,皇宫禁菀,多女眷。我们光着上身,不便入内。在这里站着就好。”

王超苦笑道:“杨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超随手招来了一位传令兵,吩咐道:“速速去宫内,向陛下通报此事。”

“诺!”

六个大男人,光着上身站在皇宫门前,引来了一大批人围观。

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被好奇心驱使,等瞧见了杨业父子六人身上的伤口后,脸上充满了凝重和敬仰。

围观的人开始去追求事情的真相。

樊楼鲤鱼阁内发生的事情,很快被挖了出来。

谣言,开始在汴京城内流传。

从开始的,五皇子赵元杰吩咐禁卫对杨延嗣下手……

到最后,变成了皇帝要扼杀功臣,准备对杨家下手……

杨延嗣是何人?

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独一份的嗣仙人。

事情牵扯到他,整个汴京城都跟着沸腾了。

不知道谁传话,说佘赛花抬着杨延嗣去太庙了。

汴京城内的人开始蜂拥奔向了太庙。

第0101章 愈演愈烈

太庙。

自从魏王赵光美被贬为庶民后,八贤王赵德芳顺理成章的坐上了赵氏大宗正的位置。

手握金书玉碟,等于握住了所有皇室子弟的命脉。

皇室子弟在没成为皇帝之前,都必须受到他节制。

大权在握,爽的不行。

今日,刚勾了一位公主的杖刑后,就听到属官急匆匆从门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属官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王爷,不好了……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德芳放下朱笔,训斥,“慌什么,发生了何事,细细到来……”

属官双手叉腰,喘着气,“杨府……杨府的人……把太庙围了!”

“什么?!”

赵德芳猛然站起身,“你没戏耍本王?”

属官苦笑,“下官哪敢啊!”

赵德芳面色严峻,“随本王出去看看……”

赵德芳匆匆出了太庙,就瞧见太庙外围满了人。

杨家的人只有五百,后面还有上万人全是自愿前来帮杨延嗣讨公道的。

上万人黑压压一片。

赵德芳瞧着有点发晕。

他看见了为首英姿飒爽的杨门女将,在里面找到了佘赛花身影。

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佘赛花面前,“杨夫人,你这是……”

佘赛花冷着脸,问,“妾身就是想来问一句,大宋朝堂上能不能容下读书人?”

一众前来为杨延嗣讨公道的人,异口同声的附和,“朝廷能不能容得下读书人?”

赵德芳赶忙道:“容得下!”

他不敢说容不下,一旦说出这句话,先不说明日里百官会不会罢朝,光是他赵德芳在青史上的骂名,就逃不掉了。

佘赛花继续问,“妾身再问,大宋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勋贵武将?”

绕是他赵德芳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佘赛花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答错了一个,对整个大宋而言,都会造成轰动的影响。

赵德芳额头上浮起了一层细汗,“容得下。”

佘赛花冷声道:“大宋朝堂上容得下读书人,也容得下勋贵武将,为何却容不下我儿一人?难道出身将门,就没有资格读书科举吗?”

赵德芳吓了一跳,“杨夫人何出此言?我朝历来都是不问出身,读书人皆可以参加科举考核,为国所用的。”

佘赛花让开身,露出了藏在身后的杨延嗣,“八王爷,妾身想问,既然大宋朝科考不问出身,为何我儿刚中了解试头名,就遭人毒打?”

“对,必须给个说法!”

人群内有人煽动,群情激扬。

赵德芳仔细瞧了一下杨延嗣身上的伤痕看起来并不是作假。

“杨夫人,诸位大宋臣民,本王必当查清此事,给众位一个交代。”

赵德芳也是聪明人,他转头问佘赛花,“杨夫人来太庙问责,想必此事应该和我赵氏皇族有关吧?”

佘赛花哼了一声,“反正外戚和皇家子弟都归你管,不给妾身一个说话,妾身今日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百姓们也跟着喊,“对,不给说法,我们也不走。”

有了佘赛花的话,赵德芳也明白了这件事该调查的方向。

手下的人出去摸查了一翻,赵德芳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此事牵扯到了外戚高永能、外戚潘豹、五皇子赵元杰,这三个人犯事了都归赵德芳管。

高永能的娘亲是赵德芳的姐姐,也就是说高永能是赵德芳的外甥。

赵德芳低声吩咐手下的人,“速去高府,告诉我皇姐,带着那个不孝子过来向杨府的人赔罪。尽量摘出本王那个不成器的外甥……”

属官疑惑,“那潘豹和五皇子呢?”

赵德芳瞪眼,“这二人就交给陛下定夺。”

心里却嘀咕了一句:我管他们去死……

却说佘赛花在太庙问责的时候,苏易简已经进了开封府衙门开始告状了。

赵元佐高坐堂上,阴沉着脸,“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苏易简俯身而立,“今科士子苏易简,状告五皇子赵元杰,潘府潘豹,高府高永能,李府李世宗……一行八人,纵奴行凶、仗势欺人、目无法纪、无故殴打、蓄意杀人,五条大罪!”

“住口!”赵元佐爆喝一声,“你可知你所告何人,若是被查明诬告,又有何下场?”

苏易简无惧赵元佐官威,坦然道:“学生既然选择告状,自然有理有据,有所凭证。”

赵元佐虽说刚正不阿,但赵元杰毕竟是他弟弟,他心底里有一份想维护的打算。

“有何人证,有何物证,且取来孤瞧瞧。”

苏易简笑道:“殿下不先传人犯上堂问话吗?这么做,恐怕于律法不合!”

赵元佐瞪眼,“孤断案,何须你教?”

苏易简淡然道:“殿下,学生可是亲眼目睹,五皇子赵元杰,派出手下的禁卫袭杀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

赵元佐猛然起身,瞪眼,难以置信,“派出禁卫袭杀杨延嗣?!”

一瞬间,赵元佐就意识到了这事大了。

“你且在府衙等候,待孤请示过后再做定夺。”

太子需要向谁请示?

答案不言而喻,皇帝赵光义呗!

扔下了这句话,赵元佐就匆匆入宫了。

苏易简笑的很灿烂,优哉游哉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等消息。

同样笑容灿烂的还有沈伦,自从得到了杨延嗣谢师礼后,沈伦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每日,他都会邀请三五好友,在兰花苑内欣赏《爱莲图》。

今日,沈伦更是破天荒的邀请了老冤家赵普。

平日里,赵普总拿着他‘自创’的素描画作在沈伦眼前显摆。

每每沈伦都气的牙痒痒。

如今得了《爱莲图》自然要在沈伦面前显摆一下。

“老倌,瞧瞧这俊秀挺拔的字,再瞧瞧这传世的诗词……真是妙不可言,整个大宋,也只有老夫的弟子,才有这等本事。”

赵普闻言,气的直哼哼。

“这种画,这种诗,老夫想要多少,杨小子就能给老夫画多少,写多少。你得了一幅而已,有什么可显摆的。”

沈伦抚摸着胡须,悠然自得,“纵然你得到再多的书画,也别想跟老夫这幅画相提并论……”

两个老倌斗嘴的时候,阿南和马醉走了进来,趴在二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手被废了?”

“被打瘫痪了?”

“嘭!”

沈伦火气一拥而上,一拍桌子,怒吼,“这还有没有王法?!”

第0102章 阴风阵阵吹寒心

“马醉,取老夫官服,老夫要入宫问个明白。”

赵普揪着胡子,呲着牙,“说起来……那小子曾经也叫过老夫一声爷爷。老夫也随你走一趟。”

沈伦瞪眼,“我们文人的事,你瞎掺和个什么劲。”

赵普虽说官居一品,坐到了文臣巅峰。

但,以学识论,却算不得文人。

沈伦等,一些清高的文臣,从未把赵普当文人看。

赵普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这么说,丝毫没有发怒。

悠哉道:“老夫算不得文人,却算得文臣。再说了,老夫身居首相之位,大宋朝的事,无论大小,老夫都管的。”

“随你……”

赵普搬出首相身份参与此事,沈伦确实没有指责的资格。

沈伦换上了官服,赵普却依旧是一身布衣长衫。

赵普没有沈伦那么死板,非朝会,非奏请,非正式场合,他入宫的时候穿的都很随意。

他就是凭借这一招,让赵光义心里认可了他,把他当成自己人。

两位死对头的文官巅峰大佬一起入宫,自然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稍有政治头脑的,都会猜测到汴京城里将会发生一场大震动。

然而,这么重要的事,赵光义却不知道。

此刻,他正在寝宫内,和妻儿享受天伦之乐。

寝宫内,赵元杰恭顺的跪在赵光义脚下,孝顺的在为他捶腿。

潘贵妃摘了一颗葡萄,细心剥皮去籽,喂到赵光义嘴里。

赵光义吧唧着嘴,嫌弃,“暖房里种的葡萄,味道太淡,没有夏日里产的香甜多汁。”

潘贵妃娇笑了一声,“春日里,能吃到葡萄就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陛下您还有杰儿这么个孝顺的儿子。”

听到潘贵妃这话,赵光义没好气的笑了,“杰儿能有这份孝心?怕是又在宫外惹了什么祸事,求到你这个母妃头上,然后你给他出的主意吧?”

潘贵妇入宫四年,一直无子,所以在她爹潘仁美建议下,过继了生母不得宠的赵元杰在膝下。

这也是为何赵元杰和潘豹交好的缘故。

赵元杰心里藏不住事,赵光义就这么随口一说,他就开始竹筒倒豆子的,把杨延嗣强闯鲤鱼阁,嚣张跋扈强抢杨排风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入宫前,赵元杰和府上的几位谋士商议过此事,所以特意隐去了他下令禁卫袭杀杨延嗣的事。

赵光义听着频频皱眉,“这杨家七子,自从在汴京夺了一个所谓的嗣仙人名头,倒是变得跋扈了几分。”

赵元杰见赵光义明显不悦的神色,心中暗喜,继续添油加醋,“父皇,这岂止是嚣张跋扈……简直不把我们皇家放在眼里。”

潘贵妃笑殷殷的吹了一股阴风,“杨业杨将军镇守雁门,屡立战功,陛下对杨将军恩宠有加,杨家难免会视宠而骄。”

在阴风吹拂下,赵光义的表情难免有些阴晴不定。

“皇儿,你急匆匆入宫,向父皇诉苦,难道是想让父皇帮你出头?”

赵元杰赶忙下拜,一副很懂事的表情,“儿臣断无此想法。杨将军毕竟于国有功,儿臣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是……”

赵元杰嘴上说的大义凛然,脸上的小表情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赵光义面无表情,瞥了赵元杰一眼,“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赵元杰苦笑着,“儿臣只是担心某些人恶人先告状。”

赵光义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幽幽说了一句。

“恶人先告状……杨业会疼儿子,朕也会疼儿子。”

事情若是发生在杨业身上,赵光义或许会仔细考虑一下。

毕竟君臣多年,他了解杨业的性格。

然而,事情发生在杨延嗣身上,他就不愿意多想。

作为人的本能,他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了自己的亲人。

“杨七郎风头太胜,敲打一下也好。”

赵光义此话一出,赵元杰和潘贵妃对视了一眼,皆瞧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此时,王继恩迈着小步伐,匆匆走进了寝宫。

“启奏陛下,杨业杨将军,率领杨家五子求见。”

赵光义缓缓坐起身,摊了摊衣袖,嘴唇轻启。

“不见。”

王继恩踌躇了一下,如实禀报,“陛下,杨将军和杨家五子披甲入宫求见,被宫门守将王超将军拦下。而后,杨将军和杨家五子卸甲,光着上身等候在宫门外。”

赵光义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这是打算向朕显示一下杨家的功绩,让朕还他们一个公道吗?”

赵光义笑的有些假,“还真是恶人先告状。朕还杨七一个公道,那谁还朕皇儿一个公道?”

“既然杨业喜欢站着,那就让他站着吧!”

王继恩咬了咬牙,“陛下……杨将军毕竟与国有功,光着上身一直站在宫门口,恐怕会有损陛下的英名……”

赵光义眯起眼,“他光着上身不怕被人围观丢人,朕损失一些英名又算什么?”

“陛下!”

赵光义抬手,制止了王继恩继续讲下去。

金口玉言,“不必再讲,朕意已绝,看他能站到什么时候。”

王继恩叹了口气,瞧了一眼潘贵妃和赵元杰。

他心里顿时清楚了。

肯定是这二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导致了赵光义先入为主,认定了他们的话,心里恶了杨家。

劝解无果,王继恩只能退出了寝宫。

王继恩出了寝宫,一路匆匆走到了宫门口,瞧见了光着上身站在哪里的杨家父子。

春日里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纵然杨家父子武艺高强,光着上身在微风里站久了,也会感受到一丝寒意。

王继恩出了宫门,对着王超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而后走到了杨业面前。

“杨将军,你且回去吧!陛下今日在潘贵妃寝宫,他不会出来见你的。”

王继恩话看似简单,信息量却很大。

言外之意,就是潘贵妃给皇帝吹阴风了,所以皇帝才不愿意见你们。

杨家父子不傻,自然听懂了王继恩话中话。

杨家五子看向了杨业。

杨业板着脸,抱拳致谢,“多谢大伴好意,今日杨业非见陛下不可。”

“我要为七郎讨回一个公道。”

杨业目光坚定,他的作用就像是旗帜和明灯,让杨家五子的目光也变得坚定。

第0103章 你敢骗朕

杨业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赵元佐也有自己的倔强和坚持。

在他快马赶到宫门口,瞧见了一群人围着光着上身的杨家父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大了。

赵元佐倔强的以为,他的皇弟还可以拯救一下。

赵元佐很想代替赵元杰去跟杨家赔礼道歉。

然而,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跟武将走得太近。

所以,路过杨家父子的时候,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匆匆进宫了。

王继恩瞧见了赵元佐,脸上充满了喜色。

赵元佐怒形于色,“父皇在什么地方?”

赵元佐步伐稳健快速,王继恩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

王继恩一边小跑,一边说道:“陛下在潘贵妃寝宫,五皇子也在。”

赵元佐脚下一顿,沉声问道:“五弟和潘贵妃,可是在父皇面前说什么了,所以父皇才让杨将军在外面站着。”

王继恩不便把话挑明,所以低头说了一句。

“大概吧……”

赵元佐暴跳如雷,喝骂了一句,“愚蠢!愚不可及!”

然而,怒发冲冠的奔向潘贵妃寝宫。

“殿下且慢,未得通传,殿下不得入内。”

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拦住了赵元佐去路。

“滚开!”

赵元佐一脚一个,把两个小太监踹成了滚地葫芦。

对于两个小太监而言,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即便是皇帝怪罪赵元佐擅闯寝宫,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拦了,可惜拦不住,还被踢了。这就足够给赵光义交代了。

赵元佐入了寝宫,就瞧见了跪坐在赵光义膝下,正在逗赵光义欢心的赵元杰。

赵光义瞧见了赵元佐,他最近特别不想看到大儿子。

自从魏王赵光美被贬为庶民后,大儿子就处处跟他作对。

抬眼瞥了赵元佐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来了……”

赵元杰跪坐在地上,拱手施礼,“拜见太子哥哥。”

赵元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甚至顾不得行礼,大步流星的走到赵元杰身边,一脚踹在他身上。

赵元杰咕噜滚了出去,在地上栽了三个跟头。

赵光义瞪眼,爆喝了一声。

“放肆!”

赵元佐略微躬身,的对赵光义施礼,“儿臣不敢。”

赵光义怒气冲冲喝骂,“当着朕的面,殴打杰儿,你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赵元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小眼睛里全是泪花。

“太子哥哥,臣弟做错了什么,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赵元佐瞪眼,“你还好意思说?”

赵元杰心虚,慌忙低下头。

赵元佐躬身,抱拳对赵光义说道:“父皇,您休怪儿臣责打他,实在是他自找的。”

赵光义冷哼了一声,手里的玉杯甩出,砸在了赵元佐面前。

“不过是教训了几个对皇族不敬的人……”

赵元佐瞪着眼,“教训……真的是教训的话,父皇您觉得杨将军会光着膀子站在皇宫门口任人围观吗?”

赵光义目光冰冷。

“即便是下手重了一些,也是杨家小子自找的。”

“哈哈……”赵元佐讥讽的一笑,“到底是杨家小子自找的,还是赵元杰挑事在先,父皇一查便知。”

赵光义愣了一下,龙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鹌鹑一样的赵元杰。

“朕相信杰儿。”

赵元佐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沉声吼了一句,“父皇,杨延嗣是今科开封府解试头名!”

赵光义眉头一缩,有些惊讶,“入士了?”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赵光义就回神了。

“入士了又如何,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子而已。朕不认为那些文官们,会为了他一介小小的士子,跟朕做对。”

赵元佐咬牙切齿,“父皇,你这不是保他,而且在害他。”

赵光义大怒,“朕怎么不是保他?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见到你。”

赵元佐甩袖,在赵光义怒目注视下,离开了。

赵元佐一走,赵元杰很狗腿的爬到了赵光义身边,继续他行孝大业。

赵光义却没有享受他的孝意,抬起龙脚,又把赵元杰踹的在地上翻跟头。

赵光义阴沉着脸,“你老实跟朕交代,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朕?”

赵光义虽说不喜欢赵元佐,但是他却很了解赵元佐的性格。他觉得,赵元佐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发火的。

赵元杰头要的跟拨浪鼓似的。

“儿臣绝不敢期满父皇。”

潘贵妃在一旁为赵元杰解围,“陛下……元杰是个乖巧的孩子,他怎么敢欺瞒您呐……”

赵光义瞪着赵元杰,低声说道:“没有最好……如果有……哼哼……”

赵元杰吓得哆嗦了两下,还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少顷后,王继恩匆匆进入殿内。

“启奏陛下,八王爷派人过来传话。太庙被人围了。”

赵光义蹭一下站起身,一拍案几,“什么人这么大胆?”

王继恩低着头,说道:“杨府的女眷,还有汴京城里的百姓,说是要为杨延嗣讨一个公道。”

“放肆!太庙是什么地方,岂是她们敢围的,她们这是要造反吗?”

赵光义站在床榻上来回踱步,良久,下令。

“来人!着右监门卫将军高处恭前来见驾。”

王继恩大惊,“陛下这是要拿下杨家一干人等吗?万万不可啊!”

赵光义冷声道:“胆敢围堵太庙,形同造反。”

“陛下~”

赵光义龙目中闪过一道寒光,“朕的话……你听不懂吗?”

在赵光义威逼下,王继恩吓的哆嗦了一下。

“老奴不敢,这就去传唤高将军。”

王继恩刚退出去,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

“启奏陛下,清裕公主求见……”

赵光义皱眉,“她来凑什么热闹……”

紧接着,又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

“启奏陛下,马军都指挥使呼延赞求见……”

又一个小太监进来了。

“启奏陛下,枢密使曹彬求见……”

……

“启奏陛下,参知政事沈伦求见……”

……

“启奏陛下,平章事赵普求见……”

……

一瞬间,赵光义终于意识到了。

出事了。

出大事了。

龙目转动,盯在了赵元杰身上。

“你敢骗朕?!!”

第0104章 你给朕闭嘴

满身怒气的赵光义,充满了威严,吓的赵元杰连滚带爬缩到了潘贵妃身边。

不等赵光义细问,沈伦一马当先杀进来了。

对于门口阻挡的宦官,沈伦的回应很简单。

“呸!”

一口浓浓的唾沫吐在他们身上,顺便一脚把他们踢开。

沈伦从不掩饰自己对宦官的鄙夷,宦官们也都知道沈伦脾性,所以不敢招惹他。

沈伦进入寝宫,扫了一眼穿着亵衣在龙榻上的赵光义。

略微躬身施礼过后,板着脸。

“陛下这是在白日宣银吗?”{某个字和谐了}

上来就扣上一顶大帽子。然后站在哪里一句话也不说。

态度很明确,你穿着亵衣,老夫不太想和你说话。

赵光义只能召来了此后他的宫女宦官,穿上了龙袍。

“沈爱卿匆匆入宫,有何要事?”

沈伦依旧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眼神还频频瞅了瞅赵光义坐下的龙椅。

老夫这么老,堪称人瑞了。

你好意思让老夫站着说话吗?

赵光义很想扑上去掐死沈伦,但他却不敢这么做。

只能咬着牙,吩咐了一句。

“赐坐~”

七十以上古来稀,更何况老沈伦都八十了。

要求赐坐都很平常。

即便是走上前去,抓着赵光义龙案上的吃食随便吃。赵光义也只能笑呵呵的吩咐御膳房再准备一份,走的时候给沈伦带上。

年龄大在朝廷上就是优势,即便是活成了老泼皮,所有人都得宠着,让着。

沈伦坐定后,依旧板着脸,轻咳了一声,“老臣来的匆匆,有些渴了……”

赵光义脸上阴沉的能滴下水,他算是看出来了,老沈伦今日来就是耍无赖来了。

“奉茶。”

沈伦端着茶,细细品味,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赵普和沈伦同行,却姗姗来迟,门口的宦官也不敢拦着他。

“老臣赵普,参见陛下。”

赵光义瞧见赵普,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毕竟,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赵普都是跟他站在一边的。

“赵爱卿来了,快赐坐,奉茶。”

赵普坐定,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陛下,老臣听闻,五皇子和杨家七子杨延嗣在樊楼内起了争执……”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光义不能装作不知道。

“朕略有耳闻。”

赵普点头,“娃娃们起争执,这很平常。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赵光义一听赵普这话,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心里暗道赵普果然是跟他一头的,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懂得帮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爱卿言之有理。”

一直没说话的沈伦插嘴了。

“那也不能把人打残了。以后杨延嗣若是提不起笔杆子了,还怎么报效朝廷?”

赵光义差点喷出了刚塞进嘴里的糕点。

朕的江山,缺了杨延嗣也会一样转吧?

“下手确实重了一些,朕一定严惩不贷。”

赵普笑道:“陛下,恐怕您来不及严惩了。听说杨家小子把人都给打杀了。”

赵光义一听,死人了,顿时瞪眼,回头看向躲在潘贵妃身后的赵元杰。

“竟有此事?这杨家小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一两个奴才的性命,赵光义还不在意。

沈伦又插话了,“听说还是宫里的禁卫……”

赵光义终于听出了不对了。

宫里的禁卫对杨延嗣动手,这可就不得了了。

寻常百姓尚且知道祸不及妻儿。

宫内的禁卫对勋贵子嗣动手,这可是大忌。

这是皇帝要向勋贵下手的征兆啊!

难怪杨业会领着儿子站在宫门口。

这不是来告状的,这是来请死的啊!

陛下,您要对杨家下手,明说啊!咱不含糊,大好头颅送到您手上,您随便拿。

但是,他赵光义敢吗?

无缘无故对勋贵下死手,这事也只有他哥太祖皇帝赵匡胤有资格做。既然赵匡胤没做,他赵光义就更还没有资格做了。

一旦他做了。

等待他的就是遍地狼烟,处处烽火。

几乎一瞬间,赵光义目光冰冷的看向赵元杰。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敢瞒着朕,你是想死吗?

“赵元杰,还不给朕从实招来。”

赵光义一声爆喝,吓得赵元杰直哆嗦。

他从赵光义眼中感受到了杀意。

赵元杰想到了汴京城里的传言,传言他父皇为了登上帝位,杀了自己的哥哥……

连当皇帝的哥哥都敢杀,杀一个儿子貌似也不算什么,反正他儿子挺多……

“噗通~”

赵元杰浑身颤抖的跪倒在了赵光义面前。

他没料到,事情会败露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他那点小聪明,这么快就被摧毁的连尘埃都不剩了。

在赵光义的威严下,赵元杰没有一点隐瞒,把在鲤鱼阁内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赵光义越听面色越阴沉,当他听到了赵元杰直接下令禁卫杀死杨延嗣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当听到杨延嗣展露武功,力大无穷,打死两个禁卫的时候,他愕然。

皇宫内的禁卫人数不多,但都是他亲手挑选的,武功方面都很高强。

杨延嗣能以一敌二,确实厉害。

赵普和沈伦的关注点明显和赵光义不同。

赵普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笑呵呵的说道:“杨家小子的话有些道理,天下臣民都视陛下为君父,陛下理当护佑怜悯他们。”

沈伦看着赵元杰,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视人命如草芥……有朝一日让你握权,这天下百姓还能活?这大宋江山还能太平?”

沈伦这话不可谓不重。

赵光义闻言,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沈爱卿多虑了。”

赵光义当着沈伦和赵普两位重臣面前说出这句话,就代表赵元杰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了。

赵元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和皇位无缘了。

他被三人嫌弃的眼神瞧着心慌。

“父皇,此事都是潘豹、高永能、李世宗三人教唆儿臣所为,儿臣只是听了他们的谗言,才会作出这等事……”

赵光义瞪眼,“你给朕闭嘴。”

潘贵妃心思活络,远比赵元杰聪明,在听到了赵元杰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后。她就懒得在保赵元杰了。当务之急,是为自己的弟弟开脱。

“陛下,舍弟平日里确实有些胡闹,但也不会作出这等事,更不可能教唆皇子……”

第0105章 皇帝欺负老实人

“你也闭嘴,此事朕自会调查。”

赵光义明显怒了,潘贵妃的枕边风也不好使。

“来人!”

王继恩迈着小碎步进入到殿内,“老奴在。”

赵光义沉声道:“着殿前侍卫,拿跟此事有牵连的一干人等上殿,朕要亲自盘问。另,传旨下去,召杨业杨爱卿携子入宫。”

王继恩退出去了,呼延赞和曹彬连觉而来。

呼延赞进了殿,高呼了一声。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相比于赵普和沈伦而言,呼延赞一点儿也不老,但他却自称老臣。

这是一种称呼上的技巧。

曹彬表现的很淡定,进殿后躬身施礼,平静道:“臣曹彬,参见陛下。”

赵光义揉了揉眉心,问呼延赞,“呼延爱卿,你这又是怎么了?要让朕给你做主?”

呼延赞抹着鼻涕眼泪,哽咽道:“臣幼子和幼女,今日去樊楼赴宴,却无故遭到了贼人毒打。那贼人气焰嚣张,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这完全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跪在地上的赵元杰很想说一句。

明明是你家幼子幼女打别人好不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被人殴打了。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赵光义,根本不会听他多说一句。

因为他此前,说了太多谎言。

赵光义头疼的厉害,这摆明了是找他来兴师问罪的。

若是其他权贵所为,呼延赞肯定提着兵器杀过去了,怎么可能跑到皇宫里来哭诉。

“呼延爱卿稍安勿躁,此事朕必定给你一个妥善的说法。”

呼延赞听到这话,一收脸上的鼻涕眼泪。

“谢陛下!”

得到了赵光义的应承,呼延赞就没有哭诉下去的必要了,站在一旁等消息即可。

呼延赞下台,曹彬登场。

“陛下,臣嫡女和幼子,今日也在樊楼赴宴,虽未遭人毒打,却也受到了一些惊吓。”

言外之意,就是找赵光义要个说法。

赵光义狠狠瞪了赵元杰一眼,“你先退下,待朕查明了事情的缘由,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谢陛下!”

曹彬也退到了一旁。

清裕公主第一个通禀的,却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进入宫殿后,先向赵光义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清裕,参见父皇。”

“免礼……”不待清裕公主开口,赵光义先问道:“你也是来讨个说法的?”

清裕公主昂首,“父皇明鉴,儿臣今日在樊楼于朋友吃酒,却无故遭到了潘豹、高永能、李世宗一行人辱骂,殴打。请父皇为儿臣讨一个公道。”

潘贵妃张嘴,“清裕孩儿,不得胡言乱语。”

清裕公主叩首,“儿臣并没有妄言,儿臣确实遭人毒打了。”

清裕公主掀开袖子,在她雪白的臂膀上,有一条淤青的伤痕。

沈伦瞪眼,呵斥,“袭击皇族,以下犯上,简直是胆大妄为。该杀!”

赵光义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沈伦这是在给他上眼药啊!

“你先退下,此事朕会查明。”

自家闺女就委屈一下吧!

清裕公主委屈的退到了一旁。

王继恩带着光着上身的杨家父子进入殿内。

杨家父子进入殿内,杨业率先单膝跪地,朗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杨业的头颅,杨业送来了。”

赵光义听着杨业这话,看着杨家父子身上累累伤痕,心里憋屈的慌。

你丫的光着膀子炫耀战功!朕若是真把你们父子杀了。千古昏君的帽子扣在朕头上就跑不掉了。

“杨爱卿何出此言?”赵光义站起身,假装惊恐,三两步走到杨业面前,扶起杨业。

赵光义唉声叹气道:“朕也是刚刚才听闻,朕的逆子胆大妄为。伤了你家七郎,此事朕一定会秉公办理。断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天气也冷,光着上身作甚,怪冷的。来人,取朕的衣服,为杨爱卿披上。”

宫女们立马准备了一件皇帝常服,赵光义拿着,亲自给杨业披上。

然而,皇帝任何一件衣服上都绣着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龙。

杨业受宠若惊,“陛下不可。臣担当不起。”

老赵家就是靠着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才成为皇族的。

黄袍加身这个词,在大宋可是有特殊的含义。

杨业可不敢让赵光义把黄袍披在自己身上。

曹彬看不惯赵光义欺负老实人,拱手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陛下龙袍,我等做臣子的,断然不敢披上。”

曹彬脱下自己外衣,递给了杨业。

“杨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披上我的衣服吧!”

杨业连忙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赵光义想把杨业架起来,放在火上,为他儿子谋求一条脱罪之路的想法,最终以失败告终。

赵光义也就欺负杨业人老实,又忠勇。

然而,被赵光义这么一闹,杨业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了。

毕竟,他还有五个儿子光着膀子呢!

万一赵光义失心疯,来五条龙袍披在杨家兄弟身上。

那么杨家就剩下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忠贞耿直的他,还从来都没有生出过造反的念头。

大殿里静悄悄的。

一个时辰后,殿前司的侍卫们返回了。

赵元杰在樊楼内聚会时的小伙伴们,一个不剩的全带来了。

除了他们,还有三位老臣。

“逆孙,跪下!”

高怀德、李继勋,两位老态龙钟的开国功臣,躬着身,颤巍巍的压着自家的孙子,进入到的殿内。

高永能和李世宗两个小子,耷拉着脑袋,背脊上全是染满了鲜血的鞭痕。

赵德芳派去高家报信的人被高怀德撞上了。

高怀德找到了李继勋,两人一商量,就把孙子打的皮开肉绽,带着来请罪。

看起来背上血糊糊的,其实根本没伤到筋骨。

在他们身后,跟着潘仁美,潘仁美同样压着潘豹。

没人给潘仁美报信,潘仁美在见到血糊糊的高李两家的子嗣后,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赶紧扯了一把荆条给潘豹背在身上。

三位老臣进殿,扔下了子嗣,哭天抹泪。

“陛下,老臣教孙无方,今日专程带来,请陛下定夺。”

第0106章 尘埃落定?

面对高怀德和李继勋这两位战功赫赫,又老的快要死掉了的老家伙,赵光义可不敢拖大。

“两位爱卿言重了,快快赐坐,奉茶。”

高怀德和李继勋两位老将,并没有急着坐,而且抱拳向杨业赔礼。

“杨将军,逆孙年幼无知,性格顽劣,老夫已经严加惩处。还望杨将军看在我们同处将门的份上,绕过他们。”

杨业耳根子软,脸皮也薄,被两位老将一求,心就软了。

“两位国公,七郎跟贵孙并没有起什么冲突,所以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杨延嗣确实没和高永能和李世宗起什么直接的冲突。

两位老国公相求,杨业也不好紧咬着不放。

杨业与人为善,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与人为善。

作为跟高永能和李世宗直接冲突人的家长,呼延赞和曹彬就不好摆平了。

高怀德对着曹彬抱拳,“曹兄弟,咱们同僚多年,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想必你不会为难后辈吧?”

曹彬沉吟,咬着牙不张嘴。

高怀德沉默了一下,伸手比划了一下。

曹彬瞪眼,难以置信,“老高,你这么大方?”

高怀德苦笑着,“老夫年事已高,就这么一个成气的孙儿,老夫折不起。”

曹彬思量了一下,“罢了,收了你的礼物,老夫就不过问此事了。”

高怀德抱拳,“多谢……”

另一边,李继勋似乎跟呼延赞也达成了协议。

不知道李继勋付出了什么,反正问题和平解决了。

呼延赞呵呵大笑,笑声很爽朗,似乎刚才进殿时候哭鼻子的不是他。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和谐,唯有潘仁美和赵光义不高兴。

因为杨业明显没有放过潘豹和赵元杰这两个罪魁祸首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光义已经没有审问清楚的必要了。

这些被他派人抓来的,人家都请罪了。

他赵光义还审啥?

潘仁美拉不下脸去向杨业讨饶,所以只能向赵光义开口强硬辩解。

“陛下,劣子今日在樊楼,却有失当之处。然,此事却因杨家七郎强抢他人奴仆所引起。论罪的话,杨家七郎也有罪。”

赵光义有心为儿子减轻惩罚,所以认可了潘仁美的说法。

“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杨业一听,不干了,“陛下,是潘豹和五皇子草菅人命在先。”

潘仁美冷哼一声,“草菅人命?那女子是豹儿买下的婢女,即便是被打死,也不过是罚些钱财而已。何来草菅人命一说?”

潘仁美说的不错,可杨业心有不甘。

关键时刻,沈伦开口了,“潘太师,你说那女子是你儿买的婢女,可有凭证。”

趴在地上的潘豹立马回了一句,“当时我将那女子连带卖身契一同送给了五皇子。后来杨延嗣仗着武功厉害,硬生生从五皇子手里抢走了。”

沈伦冷笑一声,“大言不惭,信口雌黄。没有凭证,居然胡言乱语。老夫也可以说,你爹此前借了我十万两,立了字据。后来字据被你带着曲部给抢走了。”

潘仁美瞪眼,“沈相公可不要信口雌黄。”

沈伦冷哼一声,“难道你儿子就不是信口雌黄吗?”

潘豹急了,“不信你可以招杨延嗣来问话。还有,五皇子他们也可以作证。”

沈伦抬手,“免了,老夫只想问一件事。谁允许你们对杨延嗣出的手?作为勋贵子嗣,你是在仗势欺压我们文人吗?”

这帽子扣的真大。

潘豹还想辩解,却被潘仁美给瞪回去了。

潘仁美阴沉着脸,“沈相爷,你这是要为自己的弟子出头吗?”

沈伦毫不避讳,“是又如何?老夫不仅要为弟子出头,还要为天下所有的文人出头。”

赵普在一旁乐呵呵一笑,“也算老夫一个。”

两位大佬同时开口,以天下文人压潘仁美,潘仁美只能服软。

“一切由陛下定夺。”

皮球一下子又提到了赵光义脚下。

赵光义沉默了。

半响,赵光义开口,“朕封赏杨延嗣一个校尉,以作补偿。降潘豹三级,为西头供奉官。赵元杰幽禁宫内,禁足一年。”

“不可!”

“不可!”

“不可!”

杨业、赵普、沈伦三人同时开口。

开什么玩笑,封赏杨延嗣一个武官官职,看似出仕了。实则是毁掉了杨延嗣。

杨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人。杨业可不愿意他做武将。杨家武将够多了。

沈伦还指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大放异彩呢!怎么可能让他去混武官,毁掉仕途。

赵普想法很简单,赵光义这个说法拿出去,很难服众。

沈伦黑着脸,“陛下让杨延嗣一介文人去做武将,这是在羞于文人,羞辱杨延嗣,还是在羞辱臣?”

“朕意已绝!”

沈伦心头的火气上来了。

你意已绝了不起?

沈伦蹭站起身,四处瞅了一下,瞅到了大殿里一根浑圆的柱子。

而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赵光义先是一愣,然后赶忙大声呼喝,“快拦住他。”

曹彬和呼延达眼疾手快,拉住了沈伦。

“沈爱卿,大殿之上,不可胡闹。”

沈伦瞪眼,“陛下可要折辱文人?”

“容朕思量一旦。”

思量?那就是还有要折辱文人的意思咯?

“嘭!”

沈伦趁着呼延赞不注意,踹开了他,拖着曹彬往柱子前走去。

“罢了!朕开个玩笑而已。沈爱卿何必当真。曹爱卿快扶沈爱卿坐下。”

你不是金口玉言吗?你不是朕意已绝吗?

信不信老夫碰死给你看!

就问你怕不怕?

沈伦这一手确实厉害。

杨业作为武将,却没办法像沈伦一样。

除非他也能活到八十岁,才有资格跟皇帝耍无赖。

皇帝服软了,沈伦才消停了,“有什么封赏补偿的,直接补偿杨府就好了。我那弟子将来可是要凭真本事吃饭的。官爵什么的就不需要陛下额外厚赐了。”

沈伦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潘豹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庭杖三十,罢去官职,禁足在家静思己过。五皇子赵元杰,胆大妄为,纵奴行凶,又有草菅人命之嫌,理应罢去爵位,消减皇籍,幽禁深宫,静思己过。其余人等,庭杖三十,禁足三年。”

潘仁美目瞪口呆,“万万不可!”

潘贵妃摇着赵光义臂膀,“陛下,这太重了……”

赵元杰哭天喊地的,“父皇,儿臣错了,求您绕过儿臣这一次吧!”

赵光义面色为难。

他瞧见了杨家父子似乎也开始在殿内找柱子了,显然是受到了沈伦的启发。

他又看向沈伦,发现沈伦一会儿在看柱子,一会在看他。

似乎在告诉他:陛下,看着柱子好好说话。

第0107章 虎头蛇尾

皇子和重臣,赵光义最终选择了重臣。

和儿子比起来,他更爱江山和名声。

沈伦以死相逼,赵光义只能看着柱子好好说话。

“沈爱卿所言有理,就依爱卿所言。”

“另,赐杨爱卿良田千顷,算是朕这个做爹的,替儿子,向杨家做一个补偿。”

良田千顷!

这可是难得的厚赐,杨业征战多年,所得的田产赏赐,加起来也不过千顷。

如今多了千顷良田,杨业又可以安置一些火山军卸甲归田的老卒安度晚年。

杨业不贪心,他所求的不过是惩治元凶,替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讨回,又多了千顷良田,他也没什么怨言了,带着子嗣施礼谢恩。

“谢陛下厚赐。”

潘豹罢官去职,潘贵妃心有不甘,预意进谗言

潘仁美摇头制止。

沈伦已经使出绝招,潘仁美辩解过后,自知无力回天。再闹下去,很有可能会失去圣宠,损失更加严重。

沈伦并没有赶尽杀绝,还留有一丝余地。

只要潘豹还活着,就有起复的可能。

而且潘仁美相信,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得到了潘仁美授意,潘贵妃不再多嘴。

赵元杰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皇籍被夺,今生能不能恢复皇籍都难说。

皇位!王爵!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没有皇籍,他在宫里,又算什么?

无人再反驳赵光义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尘埃落定了。

该杖刑的当场拉出去杖刑,噼里啪啦一通打,这些个勋贵子嗣们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沈伦和赵普明显对这种杀猪的叫声没兴趣,杨延嗣的事摆平了,他们也就不愿意待在宫里了。

沈伦刚出了皇宫,就被杨业追上了。

杨业披着曹彬的外衣,袒露着胸膛,躬身施礼,“杨业拜谢沈相爷刚才仗义执言。”

沈伦对杨业没啥好脸色,“好歹你也是个坐镇一方的将军,脑子就不能活泛点。做事虎头蛇尾的。”

“今日你若在宫里强硬一些,何至于老夫要以死相逼,才能为弟子讨回公道。”

“这事若是换成了我那弟子出面,也不会办的虎头蛇尾。”

“杨业啊杨业,做人不能太老实,太实诚,以后遇事多听听我那弟子的意见。”

沈伦的训示,杨业听进去了,可是他有口难言。

赵光义拿出皇袍要给他披上的时候他心里就慌了,那还顾得了想那么多。

他一生征战沙场,久不在朝堂上露面,朝堂上那些花花肠子,他真应付不过来。

沈伦也不管杨业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有没有听懂。

甩起衣袖,上了马车,飘然离去。

沈伦一走,赵普出现在了杨业身边。

“杨将军,告诉你家七小子,他可整整一年没有上门瞧老夫了。养好了伤,让他到城外赵府别院找老夫。”

“他如果不来,就别怪老夫派人抓他回去。”

杨业想搭话,却发现赵普似乎对跟他谈话没有多大兴趣,人家坐上软轿,哼着小曲离开了。

杨业回头看着身后正在重新披甲的儿子们,感叹道:“七郎才读书一年,面子和声望就已经比为父大了。为父这个侯爵,大将军,都沦为了给他传话的人了。”

杨业的话里有感叹,有欣慰,也有一点点嫉妒。到最后,都化作了支持杨延嗣一路科举,入朝拜相的决心。

五郎杨延德喜欢说实话,他嘀咕道:“陛下就是欺爹忠诚老实。今日若没有沈相爷在,只怕还惩治不了那两个指示手下伤害七弟的狗贼。”

杨业脸色一黑,“五郎,不可妄言。”

五郎杨延德心里不服气,耷拉着脑袋,狠劲在拽系盔甲的牛筋。

四郎杨延辉若有所思。

大郎、二郎、三郎,跟随杨业出征久了,所以对杨业唯命是从。

“回府!”

带着千顷良田赏赐,杨家父子凯旋而归。

宫中的决断很快传到了太庙。

赵德芳在太庙前,大声公告了赵光义对伤害杨延嗣元凶的处决。

杨门女将对赵光义的处决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

不过她们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抬着杨延嗣就打算打道回府。

临走之余,杨延嗣冲着四方百姓施礼。

“多谢诸位对嗣的厚爱。”

百姓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能为杨七公子讨回一个公道,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对对对……义不容辞!”

“能逼着皇帝处罚他儿子,这事老子有参与,回去能给儿孙们吹嘘一辈子。杨七公子不必多礼,下次有这种事,记得还叫上老子。”

……

总之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啥的都有。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事好玩,下次有,还记得叫上我。

能奚落皇家颜面,又不怕被抓。

百姓们怀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踊跃参与。

这想法,让杨延嗣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谢过了百姓,杨府曲部们抬着杨延嗣回府了。

另一边,苏易简在开封府里,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他聊天。

陪他聊天的这个人是吕端。

吕端看过苏易简解试的卷子,觉得此子是个人才,所以主动找他攀谈。

两个人聊了一个时辰,苏易简的博学征服了吕端。

吕端叫了一桌子菜,摆上酒,准备跟苏易简长谈。

酒喝了一半,赵元佐黑着脸,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瞧见了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苏易简,生头火气直冒。

“赶紧滚,孤看着你心烦。”

苏易简愣神,“太子殿下,学生告的案子您还没判呢?”

赵元佐瞪眼,“用不着孤判了,陛下已经在皇宫里判过了。涉事的一干人等,已经得到了惩罚。杨家也得到了赏赐。”

苏易简皱眉,将信将疑,“真的吗?”

苏易简觉得,杨延嗣做事不可能这么虎头蛇尾,既然叫他来开封府告状,就应该还有下文才对。

赵元佐咆哮道:“孤贵为东宫太子,还能骗你不成。赶紧给孤滚……”

苏易简确定了赵元佐没有说谎,随手在桌上抓起了一壶酒,匆匆离去。

吕端望着失态的赵元佐,心里暗自摇头。

这个殿下做事太感情用事了,而且自从魏王出事后,脾气就变得越发暴躁了。

苏易简明显是一个大才,赵元佐却不懂得礼贤下士,冲人咆哮。

这实非明君之兆,吕端在考虑,他要不要继续辅佐赵元佐……

第0108章 蛰伏

吕端在思考人生的时候,苏易简抱着酒壶,喝的醉醺醺的在杨府门口求见。

杨府东院,躺在二楼软床上养伤的杨延嗣听到苏易简求见,立马吩咐冯林把人带进来。

苏易简上了二楼,踏进房门就开始抱怨。

“杨贤弟,愚兄听你之言,去开封府告状,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临了还遭到一番辱骂。”

“你有他法,应该提前告诉愚兄,何必让愚兄去找吗?”

苏易简嚷嚷了一会儿,瞧见杨延嗣床前站着一位黑脸壮汉,当即凑上前。

“老丈,贵府有酒吗?给我准备一坛。”

杨业面色冰冷,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字。

“有!”

“来人呐!取上等的梨花白,免得被人说我们杨府怠慢客人。”

苏易简伸手,拍在杨业肩头上,笑问杨延嗣。

“你们府上管家说话真大气……”

眼见杨延嗣频频向自己使眼色,苏易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灿灿的收回了爪子,尴尬的笑道:“浚仪苏易简,见过世伯……”

一副文人独有的作揖礼,让准备训斥杨延嗣两句的杨业,生生把话吞进肚子里。

“贤侄不必多礼……你们少年人聊,老夫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临下楼的时候,杨业叮嘱杨延嗣,“好好招待贤侄,有什么需要,吩咐管家送过来。别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

杨业一走,苏易简吐了吐舌头,“你爹板起脸的样子好吓人……”

杨延嗣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我爹杀起人来,更吓人。”

苏易简没好气道:“你别吓唬我,你爹身为武将,一直戍边,杀的都是贼人。这些人,你爹杀再多,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惧怕。反而会更受人敬重。”

有外人在场的话,苏易简下意识以杨延嗣学长的身份自居,没外人的时候就自称‘我’。

杨延嗣侧着身,躺舒服了,哼哼道:“现在拍我爹马屁有什么用,他人都走了,听不到。”

“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苏易简贼眉鼠眼的向门外瞧了瞧,试探性问道:“真的走了吗?我可听说了,习武之人,特别是武功高强的人,能听到百米外的人言。”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妄你是个读书人,这种骗人的话也信。”

苏易简瞪眼,“真是骗人的?”

得到了杨延嗣肯定的眼神后,苏易简长出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咱们说正事。究竟是怎么会事,你让我去开封府告状,后面怎么没下文了?”

杨延嗣苦笑了一声,叹气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原本预想好的计划,在很多人加入后,就被打乱了。所以脱离了掌控,我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苏易简咬牙切齿,“那不是便宜了潘豹那个小子,只是罢官去职,居然没要了他的小命,真是心有不甘。”

“似潘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就应该被处死。”

杨延嗣闻言一愣,他没料到,苏易简骨子里居然是个愤青。

“此事已成定论,不提也罢!”

杨延嗣提议道:“还有四个月就是秋闱了,我有伤在身,不便出府,苏兄不如住到杨府,咱们一起读书,一起切磋一下学问如何?”

苏易简舔着脸,问了一句,“有酒吗?”

杨延嗣笑道:“自然有……”

苏易简做事也果断,当即说道:“那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马上搬过来。”

苏易简跑到了二楼房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一会儿送来的梨花白,记得给我留着。”

杨延嗣没好气的横了这个酒鬼一眼。

“知道了。”

苏易简一走,房里剩下了杨延嗣一人。

邀请苏易简住到杨府,是杨延嗣临时起意。

秋闱在即,他在学问一道上还有些许生疏之处,眼下胳膊有伤,杨业不许他出府,他就没办法请教沈伦,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在了苏易简身上。

而且苏易简的性格豁达,又嫉恶如仇,值得杨延嗣结交一番。

杨府在汴京城里闹了一处围太庙,又闹了一处宫门彰功,风头正劲。

杨延嗣作为核心人物,自然成了汴京城臣民口中的谈资。

此时蛰伏起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没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杨延嗣还不敢锋芒毕露。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可以不需要牵扯杨府太多,也不需要大张旗鼓,就能借着赵元佐的手惩治潘豹和赵元杰。

没料到杨业爱子心切,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直接把事情闹大了。

当然了事情闹大了也有闹大了的好处。

至少,通过这件事杨延嗣看到了杨家两个可靠的盟友。

曹家!呼延家!

虽说这里面有曹琳和呼延赤金的影子,但确确实实是一件好事。

政治盟友,确实是杨家最缺的东西。

有了可靠的政治盟友,杨家在大宋的地位就会变得更加稳固。

除此之外,杨延嗣还看到了谁是真心对他好的人。

沈伦,为师生情谊,甘愿以死相逼,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赵普,贪财的老倌,第一次放弃了自己不收钱不办事的准则,亲自入宫为杨延嗣说话。

别看赵普在宫里说的话没有一句是为杨延嗣讨公道的,实际上他是在给沈伦递话。

两个老倌同朝为官多年,摒弃的政见不合,真正配合起来,那是相当默契的。

总之两位老家伙的情谊,杨延嗣记在心里,永不敢忘。

父兄为了给他讨回公道,不惜被人奚落,遭人围观,受人屈辱。

母嫂为了给他讨回公道,披甲上阵,遭人异眼,抛头露面,受人指点。

一幕幕都在杨延嗣眼前。

家中的父母兄嫂对他的维护之情,他也铭记在心,不敢忘却。

前世花花世界,纸醉金迷,让杨延嗣迷了心智,失去了理智,他有些看不清自己。

今世没有花花世界,却多了一群淳朴的,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这让杨延嗣看清了自己。

终究,他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反过来,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看重情谊……

有人说,当你缺少什么的时候,就会特别渴望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前世的缺少,才换来了今世的极力渴望。

第0109章 杨家枪(感谢佣兵23打赏加更!)

转眼,已至夏日。

艳阳高照,天气炎热,气温骤升。

杨府东院内,苏易简一手抱着冰鉴,一手拿着书卷,正在为杨延嗣解惑。

苏易简却有大才,在他这个高级伴读书童陪伴下,杨延嗣近一个月时间,学问突飞猛进。

当然了,杨延嗣也已庞大的知识储备量征服了苏易简。

为杨延嗣解释了《春秋》内的一篇注释后,苏易简抛下了杨延嗣,去研究所谓的蒸馏器了。

蒸酒器这个东西,是杨延嗣一次无意中提起的。

苏易简听到这东西能够提纯酒液后,就上了心思。

在他软磨硬泡下,杨延嗣简单的透露了一些蒸馏器的运作原理。

然后,苏易简就按照杨延嗣提供的运作原理,设计了一套蒸馏器。

并且痴缠着杨府内的工匠为他打造了出来。

每日里,闲暇的时候,苏易简都会躲在东院的一个角落,研究他的蒸馏器。

苏易简一走,杨延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一个多月卧的静养,让杨延嗣感觉到浑身筋骨都有一种生锈的感觉。

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

杨延嗣有种静极思动的感觉。

管家杨洪躬着腰身,进入到了东院,瞧见了在门口伸懒腰的杨延嗣。

“七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稍等片刻,我穿上衣衫。”

由于天气炎热,杨延嗣只穿着一条裤子,光着膀子。

进入到屋内,套上了一件长衫,一件青纱后,随着杨洪去见杨业。

杨业并没有在正院正厅,而是在演武场。

距离演武场数十米,杨延嗣就听到了演武场内传来的呼喝声。

仔细一听,似乎是他父兄在呼喊。

杨延嗣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一些。

到了演武场,定睛一看,杨延嗣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父亲杨业、大哥杨延平、二哥杨延定、三哥杨延光、四哥杨延辉、五哥杨延德、六哥杨延昭,全部都光着上身,浑身肌肉暴起,孔武有力。

杨业手握一柄九环金刀在前,身后跟着杨延嗣的六位兄长,人手一杆长枪。

七人一起演武,场面十分壮观震撼。

“喝~”

“喝~”

……

一招一式杨家独有的枪法,尽显勇武,杀气凌然。

“刺!”

杨业爆喝一声,一刀六枪刺出。

竖立在他们眼前的木靶被扎了个通透。

“扫!”

杨业再次喝道。

刀枪横扫,直接砸断了木靶的根基,木靶应声而碎。

“回马枪!”

杨业继续喝道。

七人拖刀枪而走,猛然回头。

刀枪逆转,刀头和枪头下的青石地板被捅出一个大坑。

“收!”

七人收势而立,大汗淋漓。

杨延嗣目光炽热,喃喃自语。

“九环金锋定宋刀……屈卢浑金枪……八宝赤金枪……透甲缕金枪……菊花点金枪……独角皂金枪……素缨錾金枪……”

一刀六枪,每一柄都造型各异,每一柄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柄都是为杨家父子量身定造。

虎步四顾,威风八面。

金刀横立,宝枪雄。

这才是杨延嗣印象中的杨家将,这才是杨家将该有的样子。

“好!”

杨延嗣忍不住心头的激动,高喊了一声。

杨业收刀,背负在身后,黑着脸,骂了一句,破坏了整个庄严肃穆的场面。

“好个屁!”

杨业骂骂咧咧,“五郎你过于刚猛,全无柔劲,刚柔并济才是用枪之道……还有你,六郎,你枪法用的漂亮,却全无力道。你这是杀敌呢?还是被敌杀?”

杨业训斥完了五郎杨延德和六郎杨延昭,猛然转头,盯着杨延嗣。

“最不堪的就是你……杨家枪法,乃是祖宗多年征战沙场总结出来的枪术精华,招招致命,式式杀敌。你拍手叫好的,当父兄们在你面前练杂耍吗?”

杨业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杨延嗣,“在樊楼,你以一敌二,打赢了人家,就觉得自己厉害了?武功高强了?”

杨延嗣连忙摇头,“没有……”

“哼!”杨业冷哼一声,“丢人……才两个敌人,就把你打的丢盔弃甲,身受重伤。要是把你放在上万人的战场上,你还不得死无全尸。”

杨业说罢,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金刀。

“双拳难敌四手……”杨延嗣嘀咕。

“屁!为将者,当万人敌。”

“伤势可痊愈了?”

“痊愈了!”

杨业刀头一挑,一杆竖立在武器架上的银样镴枪飞身而起,投向杨延嗣。

杨延嗣下意识接下,握在手里。

杨业二话不说,手里金刀一转,劈向杨延嗣。

杨延嗣神情凌然,持枪应对。

杨业手里的金刀攻势很霸道,大开大合,勇猛向前,没有太多花哨,招招逼向杨延嗣命门。

杨延嗣持枪驾档,开始的时候还能应付几招,到最后就只能被压着打。

“瞧瞧你这一身武功,稀松平常,全无半点力道,哪像是老子的种?”

杨业一边攻击,一边喝骂。

杨延嗣心有不甘,“爹,孩儿有心习武……只是做学问太忙……”

杨业金刀猛劈,巨大的力道震的杨延嗣连连后退。

“能有多忙,我看你惹祸的时候都是一点儿也不忙。”

杨延嗣被杨业已经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爹,有什么话您直说,咱们亲父子之间,不如此吧?”

杨业闻言,收起了金刀。

“你读书的事,爹不懂,也没办法管。但杨家枪是我们杨家传家的东西,你必须学会,然后勤加练习。祖宗传下来吃饭的本事,不能丢。即便是你以后用不到,也可以传给儿孙,让儿孙有一技傍身。”

杨延嗣对练武并不排斥,只是枪术这个东西,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有道是:月棍、年刀、久练枪。

棍术一个月便可看到成就;刀术练习一年,也会略有小成;而枪术,需要一个人用一辈子去勤学苦练,才会有所成就。

杨延嗣之前跟随顾无言练习的都是打熬身体,以及一些棍棒的武功,对于枪术并没有涉猎太多,只练习了简单的一两招而已。

杨家枪是杨家嫡传的武功,唯有杨家嫡系血脉才有资格练习。

似顾无言这种外人,能额外得到一两招传授,已经算是恩典了。

古人对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看的都很重,而且还有森严的门规约束,只传给自己的家里人。

这也是为何很多古代的好东西失传的原因之一。

第0110章 传枪

杨延嗣此前一直专心做学问,武功只是兼修。

如今,杨业的意思是让他把武功也提到和学问等同的地位。

文武双修。

文武双修,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复出一定的时间去努力。

杨延嗣权衡了一下,确认自己现在时间充裕后,就答应了杨业的要求。

杨业似乎料到了杨延嗣不会拒绝,他招了招手,佘赛花捧着一个七尺长,一尺宽的木盒出现在演武场。

杨业抚摸着木盒,追忆道:“早年,为父镇守麟州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位异人,此人乃是一位铸造大师。”

“异人受为父恩惠,他见为父有七子,所以预铸七柄神兵利器赠予为父,以报为父的恩情。”

“为父穷尽家财,收拢了一大批的珍贵材料交给了异人。”

“异人以这些珍贵的材料铸造了七杆长枪。”

“你兄长们现在手里拿的,就是异人所铸造的神兵利器。”

“属于你的这一杆长枪,为父一直为你保存着,如今也到了传给你的时候了。”

杨业掀开了木盒,在木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杆通体黝黑,散发着幽光的长枪。

枪身六尺,上面雕满鳞纹,枪身和枪头连接处,铸造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虎头,虎头威风凛凛,双眼透出寒光,张嘴突出了一尺长的一节枪刃。

枪刃两面开锋,犹如一柄短剑,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虎头乌金枪!”

杨延嗣入手持枪,手中一沉,提枪而出,扎出了一个枪花。

“好枪!”

只是一试,杨延嗣就喜欢上了此枪。

佘赛花见杨延嗣拿了枪,抱着空盒退到一旁。

杨业开始教导杨延嗣枪术。

“杨家枪,又名梅花三十六枪,又名军战枪。枪法有十二路,三十六手,每三手为一路,每一手枪里又包含了十二种变化,以三十六手为母,变化无穷。”

“此枪法乃是先祖杨衮所创,当年先祖搜集到了六种古传名枪,这六种古传枪法又分三猛三巧,三猛分别是:东汉姚期所传的霸王枪、三国张飞所创的桓侯枪、唐朝敬德使的鼍龙枪;三巧分别是:蜀汉赵云创的子龙枪、隋唐罗成用的梅花枪、盛唐名将郭子仪的汾阳枪。”

“三猛三巧,又可以称之为三刚三柔。先祖把六种名枪都去除繁冗,各删减了一些。创出了刚柔并济的梅花三十六枪。”

“今日入门,为父先教授你枪法基础。”

“练习枪术,要做到持枪稳活,前管后锁,两手持枪,稳而不死,活而不滑,持枪之势,贵为四平,所谓四平,即顶平、肩平、脚平、枪平。”

“想要做到四平,端枪就是根基。”

杨业话音落,取了一杆长枪,单手握枪,端起长枪,下蹲马步。

“你自小,便打熬根骨,如今根骨已成,正是练枪的好时机。以后每日早晚,端枪一个时辰。”

“何时你能做到四平之势,为父便传授你军战枪。”

杨延嗣觉得,杨业口中的四平,端枪根基,同拳法中的马步有异曲同工之妙。

尝试着以杨业的刚才的姿态端起了手里的虎头乌金枪。

杨延嗣立马觉得手里一沉。

端枪的时候,单手握枪尾,整个枪身都垂在空中,平白的增添了许多难度和重力。

只是一试,杨延嗣就知道端枪不容易。

杨业在一旁盯着他,不时的纠正一下他端枪的动作。

短短十分钟时间,杨延嗣已经感觉到了手臂开始发麻了。

“啪~”

杨业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根细竹,一旦杨延嗣动作做的不够标准。竹条很快落下,抽打在杨延嗣身上。

杨延昭在一旁偷笑,却被杨业瞪了一眼,喝骂了一句。

“去练枪!”

杨延昭立马乖巧的跟着兄长们去练枪。

二十分钟时间过去了,杨延嗣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汗迹,脸色也开始变得潮红。

“啪!”

杨业手里的细竹落下,抽打在了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恼道:“爹,端枪的手没动,为啥你还打?”

杨业哼哼了一声。

“才端枪一刻钟不到,脸色都变了,平日里一定没好好打熬身体……”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我心里明明数着,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怎么到你这里,连一刻钟都不到了。

这话,杨延嗣只能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了,杨业手里的细竹子必定落下。

在烈日照射下,苦逼的杨延嗣开始了漫长的端枪的大业。

……

一个时辰后,杨延嗣手中的虎头乌金枪掉落在了地上,整个手臂都麻木了。

监工杨业对此表示了强烈的批判。

“真没出息,才一个时辰就累成这样了……”

杨延嗣拖着麻木的手臂回到东院的时候,苏易简一脸震惊。

“你这出去干啥了?满身臭汗,手怎么了?”

杨延嗣苦笑了一声,“手麻了……”

苏易简立马吩咐伺候在院内的仆人们为杨延嗣打了热水,让他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杨延嗣瘫倒在罗汉榻上不想动弹。

午饭的时候,杨延嗣提不起臂膀,只能让阿七给他喂饭。

呆头呆脑的阿七真的很会伺候少爷。

筷子都快伸进杨延嗣鼻孔里的。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看来又只能喝粥了。反正此前胳膊受伤的时候,也是在喝粥。

瞧着阿七心不在焉的站在他面前,杨延嗣挥了挥手。

“去找排风玩吧……”

自从杨延嗣把杨排风带回来后,阿七就多了一个同龄人的玩伴,两个人很投缘。

杨延嗣草草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后,手上的知觉也在渐渐恢复。

手臂能动的时候,就瞧见了管家杨洪出现在了他面前。

“七爷,老爷请您过去。”

杨延嗣咬了咬牙齿,起身跟着杨洪到了演武场。

杨业早已在演武场等候杨延嗣了。

在杨业虎目注视下,杨延嗣又开始了端枪大业……

就这样,杨延嗣早晚端枪各一个时辰,中午、晚上和苏易简一起做学问。

忙忙碌碌间,三个月时间已过。

秋闱临近了……

第0111章 秋闱在即

夏日已过,正值初秋。

酷热在悄然退散,却依旧有些让人受不了。

天波杨府演武场,杨延嗣一手端着虎头乌金枪,一手握着书卷在仔细研读。

脚下马步扎的四平八稳,杨延琪在他身后横推也推不动。

三个月苦练端枪,已经小有成就。

如今杨延嗣端着枪,站再久也不动摇。

双臂的力量似乎也得到了开发,增强了不少。

此前的杨延嗣,双臂能举起一百斤的东西,那么在增强后,单臂就能轻易举起一百斤的东西。

枪术方面的增强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虽然还没有开始学习杨家的军阵枪,但他如今一枪刺出,犹如一道直线,快如闪电。

可以用指哪刺哪形容,准头十足,无任何偏差。

单凭这简单的一刺,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了,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进步,除了他本身刻苦练习外,还于这一身上好的习武根骨分不开。

上等根骨习武,进境可以用一日千里形容。

杨延嗣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这种上等根骨落在他身上,他不去征战杀敌都是浪费。

杨延琪在他身后推了半天,气喘吁吁的嘟着嘴,“七哥,你就不能动一下吗?”

杨延嗣咧嘴一笑,“你就这么热衷于用竹条抽我?”

杨延琪气鼓鼓道:“爹让我负责监视你练武,可是自从我监视你那天起到现在,每日端枪你都一动不动的。不抽你一下,我感觉这么多天都白监视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你可以去找排风和阿七一起玩啊!干嘛一定要监视我。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杨延琪小大人似的背负双手,“爹让我监视你的,我就必须监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在偷懒?”

“再说了,那个烧火的丫头,每日里不是待在厨房,就是去跟嫂嫂们学武。无聊透了。”

“伺候你的那个阿七,更无聊。除了吃以外,她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杨延嗣闻言,莞尔一笑。

自从杨排风伤势痊愈以后,就特别勤快,主动在杨府内拦下了一大堆活儿。

似乎她觉得,这是报答杨延嗣救命之恩最好的方式。

可惜,杨府内的很多活儿她都做不了。

最终因为有些力气,所以被厨娘拉到厨房去烧火了。

在杨府内烧火,可是个力气活。

杨府内一大家子,加上仆人家丁、丫鬟奴婢、府兵曲部,足有几百人。

每日要吃饭、喝水、洗漱,这都需要厨房准备。

所以每日杨府会用掉几十担的柴火,没有一膀子力气,根本没资格给杨府烧火。

杨排风在宿命的安排下,成为了烧火丫头。

这丫头闲暇之余,对武功也来了兴趣。

每日里,杨延嗣一众嫂嫂们操练武艺的时候,她就过去偷看,久而久之也就跟着学了。

只要不是杨府家传的枪法绝学,杨府对家丁丫鬟们学武还是很开明的,想学就会有人教。

阿七这丫头,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自从杨排风成为了烧火丫头后,她也算是在厨房里有了自己人。

在自己人的帮助下,她在厨房里待着就不想出来了,

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

杨延琪想到阿七胖乎乎的身影就打寒颤,她可不想变成像阿七那样的胖丫头。

“七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杨延琪在府上,是年龄最小的。府里也没有一个同龄人陪她玩,这让她很苦恼。

杨延嗣笑问,“之前你不是认识了很多小妹妹和小姐姐吗?她们不陪你玩吗?”

提到那些个小妹妹和小姐姐,杨延琪就不高兴。

“她们倒是愿意跟我玩,可是我不喜欢她们。每次我找她们玩,她们就问要七哥你的字画。”

“明明一个个都看不懂七哥你画的什么,写的什么……”

“六哥说,那些都是她们家里大人指使的。”

“七哥,你说她们家里的大人为什么指使她们要你的书画?”

杨延嗣也不知道如何向杨延琪解释这个问题。

杨延嗣认为,即便是他掰开揉碎为杨延琪解释清楚。

杨延琪幼小的脑袋还是理解不了这里面的深意。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个问题,似乎是所有小孩心中的烦恼。

“很快很快……很快你就会长大……”

躲在远处的杨业,瞧见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问一答,脸上难得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想起了,杨延嗣小时候,跟八妹一样大的时候。

那时候还在麟州,他站在城头上,杨延嗣趴在他怀里,问东问西的场景。

转眼,儿子已经大了。

杨业踱步走到了杨延嗣和杨延琪身边。

今天出奇的没有板着脸。

和颜悦色,“七郎,从明日起,你暂时不用端枪了。”

杨延嗣收枪而立,“爹要传我枪法?”

杨业摇头,“秋闱在即,这几日歇歇,多多做学问。等到你秋闱过后,爹再传你枪法。”

“孩儿知晓了。”

杨业点头,“你快回东院吧!苏贤侄在等你一起去礼部核名。”

礼部核名,其实就是省试报名。

朝廷省试,伦才大典。

各地前来参加科考的学子都必须到礼部报备。

礼部会根据报名的学子们,安排科场,确认下发试卷的份数。

同时,也会避免许多人浑水摸鱼,莫名顶替等等。

杨延嗣提着虎头乌金枪,回到东院,就瞧见了平日里很邋遢的苏易简,收拾打扮的干净整洁,手握一柄折扇,站在院内等他。

杨延嗣抬头瞧了一眼西边,“太阳从西出来了?苏兄为何一反常态?”

苏易简已经习惯了杨延嗣的嘲讽,淡然道:“今日礼部核名,必定会碰上各地的学子。我可不想在他们面前弱了名头。”

杨延嗣觉得苏易简说的有理,进房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儒装。

束玉带,佩玉蝉,戴紫冠。

身材修长,模样端正。

一柄象牙骨折扇在手,活妥妥一个俊俏少年。

苏易简瞧着杨延嗣装扮后俊俏的模样,大摇其头。

“我突然觉得,等你一起去核名是一个错误。”

第0112章 贤弟欲学王莽还是曹操?

“唰……”

杨延嗣摊开折扇,上面画了一角梅花,书一行小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

扇是杨延嗣去拜谢赵普的时候,赵普所赠;画是杨延嗣去拜谢沈伦的时候,沈伦所画;字是杨延嗣所题的瘦金体。

腰间的玉蝉,手里的折扇,房中虎头乌金枪。

此三物是杨延嗣挚爱。

苏易简毫不掩饰眼中的嫉妒,“骚包……”

杨延嗣一笑而过。

二人出了天波杨府,顺着金水河溜哒向礼部衙门。

路上,杨延嗣问苏易简,“苏兄,蒸馏器你已经研究了近四个多月了,可有成果?”

提到这个,苏易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傲娇神色。

“愚兄不告诉你……”

杨延嗣笑道:“透露一点,你可别忘了,是我告诉你如何制作蒸馏器的……”

苏易简见杨延嗣态度诚恳,略微拿了一下架子,“既然你这么苦苦恳求我,那我就告诉你吧!”

苦苦恳求?若不是我没那个心思去研究,你有机会去研究蒸馏器?

苏易简叹息道:“蒸馏器确实是制作琼浆玉液的利器,你是没尝过,从蒸馏器里蒸出来的酒水,清澈如水,一口饮下,令人肝肠寸断,回味无穷……胸膛中犹如燃起了一团火焰,让人豪气纵生……”

苏易简为了引起杨延嗣的好奇心,描述的过于夸张。

杨延嗣听到了描述中的‘胸膛中犹如燃起了一团火焰’,他就知道苏易简研制成功了蒸馏器,而且还蒸馏出了烈酒。

杨延嗣对蒸馏器没多少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蒸馏出的烈酒。

苏易简已经尝过了烈酒的滋味,那么他就不可能忘怀。

“苏兄,蒸馏酒液,难免耗费巨大。我记得有一个酿酒的办法可以直接酿造出此酒……”

苏易简瞪大眼睛,“此话当真?”

烈酒对于酒鬼的杀伤力很大。

然而,作为一个曾经操作过蒸馏器的人,他深知蒸馏烈酒耗费巨大。

以苏家的家财,还不足以供养他日日喝烈酒。

但是,能够直接酿造烈酒,降低成本,那就不一样了。

杨延嗣的话,对苏易简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苏易简欣喜之余,也有疑问,“贤弟引愚兄用蒸馏器弄出琼浆,又抛出琼浆酿造秘方,到底预意何为?”

杨延嗣笑道:“为了把你这个大才收入囊中……”

苏易简先是一愣,而后一脸惊恐,“贤弟欲学王莽还是曹操?”

杨延嗣摇头,“嗣无此想法……”

杨延嗣感叹道:“嗣只想保杨家一门长乐平安……”

苏易简眉头深锁,“杨家一门战功赫赫,又深得百姓爱戴,陛下恩宠,何需保护?”

杨延嗣笑道:“防患于未然……苏兄在杨家待了些许日子,应该能看明白,我父兄皆是忠勇耿直之人,不善权谋。天长日久了,容易遭人暗算。”

“嗣不愿意看到父兄在战场上流血流泪,尽忠报国,背地里却遭小人暗算。”

苏易简听到杨延嗣这话,表情严肃,抱拳道:“你我兄弟,相交莫逆。只要贤弟不行王莽、曹操之事。必要之时,愚兄自当助你。”

苏易简的话很有水平,他答应了帮助杨延嗣,却也给出了前提条件。

苏易简的回答在杨延嗣意料之中,杨延嗣也没有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招揽一个人成为自己的盟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只要苏易简妥协一次,他就有可能一直妥协下去。

杨延嗣之所以选择招揽苏易简,就是为了他以后的计划做准备。

鲤鱼阁事件发生以后,杨业在宫里遭到的一切待遇,杨延嗣都从沈伦和赵普嘴里听到了。

赵光义的表现,让杨延嗣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本质。

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心中只有自己,没有其他人的皇帝。

他对杨业这种功臣光着膀子站在宫门前的冷漠,让杨延嗣心里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把全家人性命托付到这么一位皇帝手里,杨延嗣不放心。

与其把生命托付在皇帝手里,不如把生命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

杨延嗣所要做的就是让杨家的所有人,都把生命攥在自己手里。

在不造反的情况下,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所以他需要一个庞大的计划,和一群实力雄厚的盟友。

保全杨家的计划,从他生出保全杨家的心思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现在,又要保全杨家,又要让杨家人把生命攥在自己手里。

杨延嗣的计划上有增添了许多东西。

一份庞大的计划,必有核心所在。

杨延嗣计划的核心一直没变过。

那就是考科举。

只有考中了进士,他的所有计划才能够顺利的展开。

不知不觉间,杨延嗣和苏易简已经走到了礼部衙门的门口。

比起往日,今日的礼部衙门显得更热闹。

各地的学子们,穿着带有各地特色的服饰,操着略带乡音的官话,在礼部衙门"kou jiao"谈。

相熟的三五成熟凑在一起,不熟的也凑在一起,互相敬仰。

也有一些在大宋颇有名望的学子,此刻正被人围着,接受大家的恭维。

杨延嗣在人群里瞧见一个熟人,熟人也瞧见了他。

“杨贤弟……”

“王兄……”

相互拱手施礼,杨延嗣开口,“王兄也要参加今科秋闱?”

古代的科举,并没有规定说参加了春闱以后就必须参加秋闱。

有的学子在参加了春闱以后,或因为家里的缘故,或觉得自己学问不够需要继续学习,都会晚几科再参加秋闱,这种事很平常。

还有一些人,上科落榜了,今科又来。

总之,已经过了解试的学子们,想那一科参加秋闱省试,就那一科参加秋闱省试,没有定数。

国朝对此,也没有什么明文规定。

“你都能来参加,我这个跟你同寝同窗怎么不能来了?”

没错,被杨延嗣称之为‘王兄’的人,正是王旦。

听到王旦调侃的话,杨延嗣莞尔一笑。

“嗣绝无此意。嗣只是觉得,以王兄的学问,应该一早就高登桂榜了才对,何故等到今科?”

第0113章 数风流人物(感谢Smile流心打赏加更!)

王旦四处瞧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后,才低声说了一句。

“我爹说陛下不喜欢神童,二十岁之前参加省试,都会被压一届。”

苏易简皱眉,“仔细一想确有道理,陛下在位这几年的科考,二十岁以下的进士,一个都没有。”

“贤弟,你今年十五……这一科,悬呐……”苏易简担忧。

杨延嗣对此并不担心,只有他知道,这一科,将会终结赵光义不喜欢神童这个想法。

“考不中还有下一科,三科不中,朝廷自会补我一个进士出身,到时候依旧可以做官。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杨延嗣所述的是事实,宋初的时候,每一科录取的进士并不多,所以导致地方官奇缺。为了弥补地方官奇缺的问题,朝廷对三科省试不中的学子,会补一个进士出身,然后出仕。

王旦闻言,莞尔一笑,“杨贤弟能这般想,为兄就放心了。只不过杨贤弟若是落榜,汴京城里的许多女子,只怕要哭的肝肠寸断了。”

王旦调侃杨延嗣,苏易简却并没有他那么看得开。

他和杨延嗣住在一起的时间,远比王旦这个名义上的室友长久。

他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杨延嗣不会甘心落榜的。

三人一起,进了礼部衙门。

礼部衙门内排着长龙,一位位学子手持着印鉴凭证,在等待核名。

礼部衙门衙役分了六班,维持秩序。

衙门里有三个查验窗口。

学子们会提前递上一个报备的纸条上去。

站在查验窗口的衙役,会唱名叫人,被叫到的上前去被查验。

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学子们为了提前核名而争抢。

“濮州张咏……”

衙役们一声高喝,一位四十多岁,身体修长的壮年出列,随着衙役们进入到了查验窗口。

濮州张咏?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杨延嗣略微一愣,随后莞尔一笑。

又碰到了一位历史名人。

传闻濮州张咏,年少时家贫,喜剑术,好说大话,十九岁才开始学文,四十四岁才考中进士,入仕后,为官清廉,断案如神,深受百姓爱戴。官位一路擢升到了礼部尚书。

此人诗文俱佳,留下了不少经典名作。

当然了,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此人是传说中的纸币之父。

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就是张咏发明的。

在伦敦的英格兰银行中央的天井里,种着一棵英国少见的中国桑树。原因就是因为张咏发明的‘交子’原材料就是桑树叶。

……

“澶州晁迥……”

衙役们再次唱名,一位四十多岁,体态微胖的壮年出列了。

晁迥,文学家,藏书家,有名的庄学思想大家……

史料记载,他手里的藏书传到南宋的时候,达到了24000卷之巨。

在宋代,这个藏书量,堪比现代的图书馆了。

……

“洺州李沆……”

李沆三十二岁,体态瘦弱。

此人以后了不得,北宋名相,有‘圣相’之美誉,史评价其为相“光明正大”,王夫之称其为“宋一代柱石之臣”。

貌似以后擢升到宰相的时候,和杨延嗣身旁的王旦还是好搭档,好基友。

……

“孟州冯拯……”

冯拯二十二岁,其父冯俊乃是赵光义潜邸之臣。

有其父为马前卒,冯拯以后的仕途可以用一马平川形容,也难怪他日后坐上了宰相的位置。

……

“开封向敏中……”

向敏中,此前和杨延嗣在长乐坊有过一面之缘,是个胡须飘飘的中年人。

这也是个妙人,做官没得说,清正廉明不收礼,曾经两度拜相。

只不过这货在私生活上,就有些不堪了。

晚年的时候,因买薛居正的宅院,和张齐贤争娶薛居正的儿媳妇,被指责“洁之操蔑闻”。

那个时候薛居正已经死了,薛家也没落了。所以这货才敢肆无忌惮。

而如今,薛居正位高权重,不知道他知道了此事后,会不会先灭了向敏中,以绝后患?

……

“华州寇准……”

寇准,千古名臣啊!

逼着皇帝上战场的大牛!

此时还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面容略显青涩,精气神却透露着少年的锋芒。

……

杨延嗣又瞅了一眼身边的苏易简和王旦,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一科,堪称龙虎榜,人杰遍地。

王旦点头附和,“每一科科考,都是一场文坛盛世……”

苏易简面带不屑,“文坛盛世,自然当由我等独领风骚。”

老苏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因为若是不出差错的话,他将会是力压这些人杰,成为这一科科考最大的赢家。

杨延嗣摇头一笑,王旦和苏易简是不会明白他心情的。

因为王旦和老苏都不明白,这一科的科考。将会对大宋社稷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以说,大宋未来百年的国运,就在这一科。

能和这么多人杰同场竞技,杨延嗣不仅没有感觉到气馁,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也是这些人杰中的一员。

也不知道后世的史书,因为他的出现,会发生多大的改变。

杨延嗣挺直了胸膛,叹气骂了一句。

“蠢货啊……”

文武兼备,有这么多人杰辅佐,居然还拿不下燕云之地,最后屁股中箭,狼狈逃窜。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杨延嗣摇头一笑,就听到了衙役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开封杨延嗣……”

衙役喝出此声后,全场哗然。

各地前来参加科考的学子,显然是听到过杨延嗣的名字,甚至在他们的书桌上,还摆放着杨延嗣的诗集。

王旦、苏易简、冯拯、张咏、寇准等人以后会有多大的成就,除了杨延嗣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年仅十五的杨延嗣,已经成为了一代人杰。

嗣仙人的大名,不止轰动整个大宋,甚至连辽邦都已经开始传唱杨延嗣的诗词了。

杨延嗣前行,学子们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赫然成为全场最引人瞩目的人。

正当此时,衙役又高喊了一声。

“江西陈澎年……”

听到这个名字,杨延嗣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他可不愿意跟传说中的北宋五鬼同行,传出去的话丢份。

第0114章 举荐

杨延嗣入查验窗口,内坐一位绿袍官员。

绿袍官员见到杨延嗣,脸上充满笑意。

“嗣仙人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延嗣拱手施礼,递上了印鉴和户籍凭证,谦逊道:“大人谬赞,一点虚名罢了。”

“噯……”绿袍官员吧唧着嘴,感叹,“这可不是什么虚名,许多人求都求不到呢。”

绿袍官员查验了杨延嗣的印鉴和户籍凭证,确认无误后,开具了一个省试凭证给了他。

杨延嗣拿到凭证,拱手施礼,“多谢大人。”

而后,杨延嗣退出了查验窗口。

杨延嗣一走,绿袍官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去告知太师一声,杨延嗣要参加今科省试。”

伺候在绿袍官员身边的亲随抱拳施礼以后,从后门离开了礼部衙门。

亲随家丁打扮,出了礼部衙门,跨上了一骑快马,赶到了潘府。

潘府内,门房得知了是礼部的人求见,就进去通传。

潘府演武场,潘仁美挑着刀眉,正盯着潘豹练刀。

潘家的传家之宝就是潘豹现在所练习的这套刀法。

霸道的杀阵刀法,到了潘豹手里,显得软爬爬的。

潘仁美看着直皱眉。

“老爷,门外有礼部的人求见,说有要事告诉您。”

“礼部的人?”潘仁美揪着胡须愣了一下,“传他进来。”

少顷,门房带着礼部绿袍官员的亲随进入到后院。

“小人拜见太师。”

潘仁美摆手,“免了,有何要事,说吧……”

亲随作揖,传话说:“我家老爷让小人前来告知太师,杨家七子,杨延嗣要参加此次省试。”

潘仁美一愣,追问,“印鉴和户籍可否查验?省试凭证可否下发?”

亲随躬身,“已查验,凭证也已下发。”

潘仁美虎目怒睁,闪过一道精光。

“你先下去吧!你家老爷这个人情,老夫记下了。”

“小人告退。”

潘府后院剩下了潘仁美父子,潘豹扔下了手里的刀,凑到潘仁美面前。

“爹,杨延嗣那个小兔崽子,害我丢了官身。他想科举入仕,必须阻止。”

潘仁美脸上闪过一道冷笑,“陛下不喜神童,杨家崽子才十五,他殿试就过不了。”

潘豹急忙道:“有沈伦和赵普那两个老小子为他撑腰,殿试上难免会有变数。”

潘仁美眯着眼,在演武场踱步。

一柱香后,脚下一顿。

“省试的主考已经定下,是参知政事薛居正,这老倌跟爹有一些交情,我修书一封,你带上一些薄礼,亲自去他府上拜会一下。”

潘豹重重的点头。

“省试的主考定下了,两位副考还没定下。往年两位副考,一个会从礼部挑选,另一个就是太学。为父进宫一趟,去为王钦争取一个副考的位置。”

“杨家父子会豹儿你前程,为父就毁了杨七的前程。一报还一报。”

潘豹喜形于色,终于能够惩治杨延嗣一番,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谢谢爹……”

潘仁美说做就做,立马到书房去修书一封,递给了潘豹,然后自己穿着朝服进宫了。

潘仁美既是太师又是国丈,双重身份加身,他进宫很容易。

赵光义此事正在御花园里和潘贵妃看歌舞,听到太监说国丈求见,就让人把潘仁美带了进来。

潘仁美到了御花园,施礼,“臣潘仁美参见陛下。”

赵光义一副自己人不用多礼的样子,招了招手。

“来人,给潘爱卿看坐。”

潘仁美谢恩后坐下了,赵光义也不问他什么事,专心的看歌舞。

潘贵妃瞧着亲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疼的慌。

旋即,娇滴滴的栽到赵光义怀里撒娇,“陛下……我爹……太师入宫,应该有急事禀报,您怎么就不问问呢?”

赵光义刮了刮潘贵妃的鼻子,说道:“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朕……”

潘贵妃撒娇,“人家哪里敢欺瞒您……”

赵光义问潘仁美,“潘爱卿入宫,有何要事?”

潘仁美拱手,“省试在即,臣听闻副考未定,特来向陛下推举一人。”

“哦?”赵光义意外,“潘爱卿推举何人?”

潘仁美道:“臣推举太学祭酒王钦,此人在太学任职多年,兢兢业业,颇有薄功。”

“王钦……”赵光义皱眉,“朕听沈爱卿提过此人,说此人心思阴沉,攀权附贵,难当大任。”

潘仁美笑道:“沈相公为人公正,刚直不阿,却不擅交际,所以对王钦过多交际难免有些误解。”

潘仁美的话很有水平,并没有直接说沈伦对王钦有偏见,话里话外却透露着这个意思。

赵光义对沈伦屡屡顶撞他也颇为不喜,觉得他老古板,老古董。

潘仁美的话深合赵光义的心意。

“既然如此,就逐爱卿所言,添王钦为此次省试的副考。”

“陛下圣明。”

目的达到了,潘仁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且陪着赵光义吃酒、聊天、欣赏歌舞。

潘仁美在举荐这方面可是行家。

向皇帝举荐一个人,举荐过了就别急着走。

一旦急着走了,容易留下一个坏印象。

让皇帝觉得你是专门替人要官来了。

下一次再举荐,皇帝肯定不会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潘仁美才离开了皇宫。

潘仁美一走,赵光义搂着潘贵妃笑着说:“你爹这次要官的目的不单纯。”

潘贵妃一愣,撒娇道:“陛下,太师是个老实人,你可别冤枉他。太师为国举才,那是为了陛下您的江山社稷。”

赵光义摇头一笑,“以前或许是为了朕的社稷,但这一次,绝对是为了私怨……”

潘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一些僵硬,“陛下何出此言,为何断定太师是为了私怨?”

赵光义捏了一把潘贵妃,笑道:“朕刚得到消息,杨延嗣要参加此次省试……据朕所知,你爹推举的这个王钦,和杨延嗣有怨。”

“你说,这两者之间会没有猫腻吗?”

“这……”潘贵妃脸色尴尬,不知道如何应答。

赵光义笑道:“你不必想太多,朕不会责怪太师的……朕也觉得,杨延嗣的年龄有些小了,应该再磨练几年……”

“陛下圣明……”

赵光义朗声一笑,“朕不拆穿太师,还逐了他的心意,你说说,怎么报答朕吧?”

潘贵妃娇媚道:“随陛下心意……”

第0115章 省试

三日后,省试。

贡院门开。

学子们背负行囊,携带凭证,准备科举。

杨府一行,全家上阵,前来为杨延嗣送考。

杨府马车停靠在贡院一侧。

相比解试,省试的规模更加宏大,更加壮观。

贡院门口,车来车往,人头攒动。

“驾!”

呼延赤金骑着一匹快马,出现在杨府一行面前,对着杨业和佘赛花施礼后,就凑到了杨延嗣身边。

呼延赤金很单纯,说话也直接,“七郎哥哥,你一定会一举得中的,到时候一定要八抬大轿来娶我。我已经跟爹爹说好了,非你不嫁。”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呼延赤金这么说了,杨延嗣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免疫力。

宠溺的拍了拍呼延赤金脑袋,“小丫头才多大,别老想着嫁人,多玩几年,你会发现比你七郎哥哥好的男人很多……”

呼延赤金眯着眼,笑嘻嘻道:“我觉得没有比七郎哥更好的男子了。”

安抚了呼延赤金,青裕公主的车架也出现在了杨府一行身前。

青裕公主下了马车,接受了众人施礼过后,在呼延赤金喷火的眼神中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七郎……”

“公主殿下。”

青裕公主盈盈一笑,“七郎,我等你出来……”

简单的一句话,充满了情谊。

杨延嗣抱拳道:“殿下厚爱,嗣不敢忘。”

青裕公主侧立在杨延嗣身旁。

过了一会儿,曹琳也到了,在曹玮陪伴下,先向杨业和佘赛花施礼,然后走近了杨延嗣。

“七郎……弟弟,愿你高挂桂榜。”

曹琳说完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送到了杨延嗣手里。

“这是我在相国寺求的符,你带上,会为你带来好运的。”

曹琳的好意,杨延嗣不敢拒绝,手下了荷包,塞入到怀里。

呼延赤金瞪着曹琳,恨不得吃了她。

青裕公主望着曹琳送的荷包,若有所思。

荷包入手,杨延嗣略微一愣,他感觉到荷包内不像是装着符,摸起来空空的。

杨业和佘赛花望着杨延嗣身边的三女,眼中都闪过一道笑意。

他们夫妻看三女的眼神,跟看儿媳妇没区别。

“奴家见过杨公子……”

一位女子出现在杨延嗣面前,杨延嗣一瞧,正是当日在开封府门口为自己送行的花街柳巷的女子。

“姑娘有礼了。”杨延嗣施礼。

女子盈盈下拜,“可否请杨公子移步?”

杨延嗣瞅了一眼杨业,见杨业没有反对,就跟着过去了。

然后,在贡院门口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女子。

这些女子们加起来,足有上万人,把整个贡院门口围的满满当当的。

汴京城三大花魁,在众女簇拥下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三大花魁在万众瞩目下,为杨延嗣正冠,正衣,正玉。

随后,又奉上了她们精心准备的文房四宝。

有了此前的经历,杨延嗣这一表现的很淡定。

一身碧绿罗裙,面带幕帘的女子走到了杨延嗣面前。

“公子此去,必定直上青云。奴婢先为公子贺。”

“公子此去,直上青云,奴婢为公子贺。”

“公子此去,直上青云,奴婢为公子贺。”

……

一声声娇滴滴的道贺声汇聚成了一条洪流。

贡院门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外地前来参加科考的学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万千宠爱在一身啊……”

有人满脸羡慕的感叹。

也有人不屑的喝骂,“哗众取宠……”

然而,眼神中的羡慕却是暂时不掉的。

“大丈夫当如是!”

“彼可取而代之……”

这是在场所有男子心中的想法。

杨延嗣望着眼前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你安排的?”

绿衣女子轻声道:“姐妹们都是自愿来为公子送行的。奴婢只不过是把她们聚在一起而已。”

杨延嗣摇头一笑,“没有意义的事,以后别做了。”

绿衣女子倔强道:“奴婢的事,公子管不了。”

“罢了!随你吧!”

贡院门口,原本准备训话的薛居正,瞧着眼前这种场面,也就熄灭了心思。

大手一挥,贡院门开。

守门的禁军开始查验凭证,搜身过后放人进去。

杨延嗣也在万众瞩目下,踏入到了贡院内。

贡院内很大,杨延嗣按照自己的号码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时辰后,当所有人到齐后,贡院封门。

薛居正率领众学子们拜祭过至圣先师后。

太平兴国五年,秋闱,省试,正式开始。

省试和解试考核的项目相同。

只不过省试考核的内容,要比解试困难数倍。

杨延嗣拿到省试的试题后,就知道这一科很难。

在试题下发的那一刻,杨延嗣听到了周边有许多学子在抱怨题太难。

甚至有些学子,直接放弃了答题,报头睡觉。

他们准备等到时间已到,直接交白卷出去。

旁人的事,杨延嗣没办法管。

他开始仔细的审题,先把容易的提都放在前面,困难的留在后面。

分清了主次以后,杨延嗣开始奋笔疾书的答题。

作为副考的王钦,在开考后,就不忘潘太师的嘱托。

在查验了登记策以后,很快找到了杨延嗣所在的位置。

王钦游荡到了杨延嗣身边,偷偷的瞧着杨延嗣的试卷。

在他发现杨延嗣用的是一种很独特字体后,他就放心的离开了。

由于科考阅卷的时候是糊名的,所以在阅卷的时候,王钦也没把握一眼就看出那一份卷子是杨延嗣的。

为了避免出现乌笼事件,他要提前瞧一下杨延嗣卷子,确定自己可以在众多卷子里找到杨延嗣的卷子。

王钦的出现,杨延嗣完全没有发现,他依旧在奋笔疾书。

对于王钦担任省试副考的事,杨延嗣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杨延嗣能明确的感觉到,王钦监考省试,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对此,他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王钦乖乖的不耍手段,他就不搭理王钦。

但是王钦敢破坏他计划的话,他会让王钦生不如死。

夜幕渐渐降临了……

杨延嗣桌前的油灯,在夜幕下缓缓闪烁……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转眼,就是三天……

第0116章 老夫才是主考

在贡院内待了三天,杨延嗣出了贡院,撞上了一直在贡院外等他的青裕公主。

青裕公主也是个信人,说等三天就等三天。

由此可见她对杨延嗣用情之深。

杨延嗣的表现就有些不解风情,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头扎进了青裕公主舒适的车架,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贡院科考三天,杨延嗣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到夜晚,周围魔音似的呼噜声,总在他耳边环绕,弄的他一直都睡不着。

杨延嗣钻进车架到头就睡,这可吓坏了伺候在青裕公主身边的女官。

女官想要唤醒杨延嗣,却被青裕公主阻拦了。

“公主,您让一个男子躺在您的车架上,这要是传出去了,您的名节可就完了。”

青裕公主莞尔一笑,取了一床软毯盖在杨延嗣身上。

“你家公主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真要有什么风言风语,我就直接嫁给他。”

女官苦着脸,“公主,您的婚事由不得您自己做主。”

青裕公主听到女官这话,有些烦躁,“我管不了那么多,父皇要是逼我嫁给其他人,我就出家为尼……”

“不说这个了,你去取一些温水,我帮七郎擦擦脸,在贡院待了三天,一张俊俏的脸弄的跟花脸猫似的。”

女官取来了温水,青裕公主卷起了衣袖,用一块手帕,仔细的擦拭着杨延嗣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女官瞧着青裕公主温柔如水的目光,就知道她已经爱的不可自拔了。

杨延嗣在青裕公主车架内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贡院里关起门来阅卷的官员们缺吵成了一团。

原因也简单,今科出现的人才太多,朝廷给批的录取名额有限,所以大家都在极力推荐自己看好的试卷。

主考官薛居正人老成精,一眼就瞧出来这些人背后争吵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个小官,看似在为朝廷选拔贤能,实际上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薛居正敢肯定,这些个小官们推举的卷子里,一定有亲人、门生、故旧的子弟,或者干脆有些人直接是拿钱办事的。

薛居正主持科考也有七八届了,这些小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

所以,对于这些小官们的争吵,他懒得管,也懒得问。

宋初科举,没有誊抄这个环节。

所以很容易出现猫腻。

比如提前商定好一个词,或着一句话,然后在卷面上把它写出来。

那么,拿了你钱的阅卷官,就会帮你争取一个录取名额。

再比如杨延嗣的瘦金体字,独树一帜,无人可以模仿。

王钦很容易的就能从成千上万份的卷子里,找到杨延嗣的卷子。

这么一个大漏洞,所有人都心里明白,却没人说出来。

谁说出来,就等于毁掉了一大批人的财路。

所以说,在宋朝初期,考试作弊真的很容易。

当然了,阅卷官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所有考中的学子都弄成关系户。

毕竟,省试之后还有殿试,一旦他们录取的学子在金殿上表现出不学无术,没有学问的一面。

他们这些阅卷官会跟着吃官司的。

所以,阅卷官们会在他们会划分一定的名额,留下一定的名额给那些有真本事的人。

而且留下的这些人排名还都比较靠前。

也就是说,会有近几千人去抢这些阅卷官们吃剩下的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阅卷官们在争吵,礼部派出的副考张齐贤在劝解,在平衡各方利益。

渐渐的,在张齐贤劝解下,争吵声变小了。

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在争吵,一个是本次省试的主考王钦,另一个是礼部官员赵仁安。

赵仁安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指着王钦的鼻子喝骂。

“国家伦才大典,你却借此以泄私愤,窝藏考生卷子。卑鄙无耻,小人行径。”

论品级,赵仁安比王钦足足要低四级,但他却一点也不惧怕,破口大骂声震的其余阅卷官耳朵直嗡嗡。

王钦被一个下官辱骂,自然忍受不了。

“赵仁安,本官罢落杨延嗣的试卷,那是因为他学问不够,不合格,作为本届副考,本官有这个权力。”

赵仁安冷哼一声,“你行使你的权力,下官不会干涉。但下官也有权力复看试卷,你为何横加阻拦?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杨延嗣的试卷,分属本官审阅,本官有权不给你查看。本官知道你是沈伦的门生,想为自己的师弟出头。但是,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本官是副考,你只是个阅卷官!”

赵仁安喝骂,“无耻……”

赵仁安有心帮助杨延嗣,却被王钦以职权压制,除了骂人,他别无他法。

十几位阅卷官,遴选了三百多份卷子,逞到了薛居正面前。

“薛相公,下官等人一共遴选出三百一十六份卷子,全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薛居正睁开眼,从第五十份卷子开始,往前查阅。

后面的那些都是关系户,他懒得看。

仔细查阅前五十份卷子,薛居正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仅仅查验了六份卷子,他就发现了两篇好文章。

五十份全部查阅完,薛居正哈哈大笑,“今科科考,出现了不少人才啊!为国取士,能有这等收获,老夫心中甚慰。”

薛居正把自己认为文章比较好,排名又比较靠后的几份卷子往前挪了挪。

挪完了卷子,薛居正微眯着眼,“刚才你们似乎在为杨延嗣的卷子争吵。这道让老夫提起了一点兴趣,老夫很想知道,这位名动汴京的少年神童,究竟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文章。”

“回禀薛相公,杨延嗣的文章平平,全无半点可取之处,下官已经罢落了此卷,您老就别再看了,免得污了眼。”王钦献媚。

薛居正笑道:“不碍事,老夫只是随便看看……”

王钦不明白薛居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踌躇了一下,说道:“薛相公,潘太师……”

王钦想说:潘太师给您打过招呼的……

却被薛居正粗暴的打断,“老夫才是主考!你想用潘仁美压老夫?”

薛居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中射出了两道骇人的光芒。

王钦不敢直视薛居正,只能乖乖的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份卷子,递到了薛居正面前。

薛居正拿起卷子,撕开了糊名,确认了是杨延嗣的卷子,连内容都没看,直接塞进了面前已经录取了的卷子中。

一系列粗暴的操作,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薛居正瞪眼,“看什么看,你们有意见?”

众官慌忙低下头,连声道:“下官不敢……”

第0117章 放榜

薛居正一言定乾坤,其他阅卷官不敢怒也不敢言。

王钦苦着脸在低头沉思,他想不通,明明潘太师提前已经给薛居正打过招呼了,为何薛居正会变卦。

趁着还没放榜,他几次想上去找薛居正搭话,薛居正似乎不想搭理他。

“放榜吧!”

薛居正下令,阅卷官们开始誊抄榜文。

榜文书好,杨延嗣的大名赫然在列。

“去张榜吧!”

阅卷官们把榜文交给了守卫的侍卫。

侍卫们先压下榜文,偷偷将榜文写在一张黄绢上,趁着没人注意,抛出了贡院外墙。

在贡院外,早有人在此等候。

这些人都是侍卫们的亲眷,都想借着去提前报喜的机会,讨得一些丰厚的赏钱。

众人查阅的黄绢,按照之前分配好的名额,开始前去报喜。

待到讨喜的人远去之后,约莫三炷香以后。

侍卫们才开始张贴榜文。

事情已成了定局,王钦终于有机会跟薛居正搭上了话。

“薛相公,潘太师曾经备上厚礼拜访您,欲以罢落杨延嗣,为何您却录取了他。”

薛居正冷笑一声,“你这是在质问老夫?你有这个资格吗?或者说潘仁美有这个资格吗?”

王钦躬身,态度卑微,“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知道其中缘由,一旦潘太师问起,下官也好回答。”

“没有缘由……”薛居正冷着脸,“潘仁美送的东西,老夫回头会派人给他送回去。”

薛居正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承蒙陛下厚爱,派老夫主持伦才大典,老夫自然要为国选取一些人才。才能不辜负陛下的厚爱。”

王钦心里暗骂,刚才你这老倌一系列的操作,可跟为国选才扯不上一点关系。

明知道薛居正睁着眼睛说瞎话,王钦却也不敢拆穿。

潘仁美为他求的副考的位置,让他罢落杨延嗣,如今事情没有办成,自然要给潘仁美一个说法。

有薛居正这一番话,他也算能对潘仁美有一个交代了。

相比而言,王钦更想知道薛居正为何临场变卦。

说到这件事,就不得不从薛居正的爱好谈起。

薛居正如今已经年迈,体弱多病,死亡也在一步步临近。所以,薛居正迷上了修仙练道,吃丹打坐。

四日前,他收到了潘府的重礼,他也答应了帮助潘仁美罢落杨延嗣。

但是,就在他进入到贡院之前,却收到了一封信封。

信封里装着四张纸,三张似乎是从书卷上撕下来的书页,最后一张是信,信上明确的表明了让他录取杨延嗣,一旦杨延嗣高挂桂榜,会奉上全本的书籍。

瞧过了书页内容后,薛居正就没办法拒绝这个要求。

原因很简单,这三张书页,全都出自华山老仙陈抟所书的《阴真君还丹歌注》。

这东西可是华山老仙陈抟的不传之秘,也是薛居正最想得到的东西。

太祖朝的时候,薛居正曾经和陈抟有过几面之缘,他特别羡慕已经年纪过百的陈抟,还能拥有童子一般的容颜,以及矫健的身姿。

为了《阴真君还丹歌注》,别说让薛居正取中杨延嗣了,就算是让薛居正给杨延嗣挂一个会元的名头,他也会毫不犹豫。

如今榜文已经张贴出,各路报喜的人均已上路了。薛居正感觉到《阴真君还丹歌注》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

“喜报!喜报!”

“陈留李云龙,李老爷高中省试第三百一十七名……”

原本录取了三百一十六人,薛居正加上了杨延嗣以后,就变成了三百一十七人了。

杨府内,杨业、佘赛花、杨延平、花解语等等,所有的人都汇聚在杨府正厅内,焦急的等待。

随着门口御街上一声声报喜声传进杨府。

杨府内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喜报!喜报!”

“郴州季春秋,季老爷高中省试第二百三十一名……”

……

“嘭~”

一位家丁打扮的人,猛然闯进了杨府正厅。

杨业双手一颤,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七郎中了?”

家丁愣了,眨巴着眼,“老爷,您吩咐小的出去找少爷,可没吩咐小人去看榜。”

听到这话,杨业瞪眼,“人找到了?”

家丁摇头,“城里的酒楼、饭馆、茶肆、烟花柳巷,小人都去查看过了,没有找到七爷。”

“啪!”

杨业大手拍在了身旁的矮几上,矮几应声而碎。

“臭小子,这都放榜了,还不见人影。真是气煞我也……”

佘赛花笑吟吟上前,安慰杨业,“老爷,七郎或许是跟同窗去吃酒了。您就别拿桌椅撒气了。”

杨业瞪眼,“我能不气?这小子从贡院出来后就不见人影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回来跟我这个当父亲的禀报一下科考的情况,他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不行!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杨业回头,吩咐儿子们,“三郎,五郎,你们两个出去,给我找到那个逆子,把他抓回来。”

“四郎,六郎,你们两个骑上快马去看榜。”

四郎杨延辉略微一愣,说道:“爹,不是已经派出去了三拨府兵去看榜了吗?”

杨业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佘赛花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就去跑一趟吧。你爹也是着急,想知道你七弟有没有考中。”

杨家三郎、四郎、五郎、六郎领命,骑上了快马出了府。

……

“喜报!喜报!”

“卫州张文裔,张老爷高中省试第一百零八名……”

又一个欢喜的报喜声从杨府门口跑过。

杨业急不可耐的在正厅内踱步,“这么都多久了,怎么去看榜文的一个都没回来……四郎和六郎真不堪,骑着快马去看榜都这么慢……”

佘赛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老爷,这才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四郎和六郎恐怕还没到贡院门口……”

突然,一个年轻的小厮,冲进了杨府大门。

杨府内的府兵们下意识将此人团团围住。

小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了一跳。

“做什么的?擅闯杨府,不怕被乱刀分尸吗?”

小厮咕嘟吞咽了一口口水,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

“小人前来报喜……”

“贵府杨延嗣杨公子,高中省试……”

“哐啷……”

第0118章 各方反应

听到杨延嗣高中,府兵们一激动,一凑近,刀枪棍棒都架在小厮脖颈上了。

小厮话说了一半,吓的不敢说下去了。

守卫杨府的府兵,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卒,每个人手上都有敌寇的性命。所以他们一瞪眼,一凑近,很有威慑力。

“快说啊!”

小厮吓得不敢说话,杨府的府兵急了,有脾气暴的,单手直接把小厮提起来了。

小厮快吓哭了,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贵府……杨延嗣……杨公子,高中省试……第十八名……”

府兵们哗然,大喜。

“七爷中了,省试第十八名。”

“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将主,将主怕是都等急了。”

“以后咱们杨府,也有文官了。”

“对,看谁还敢说我们一府丘八……”

……

杨延嗣考中省试,那么一个进士出身已经逃不了了。

杨延嗣出任文官官职,已经铁板上钉上钉了。

十五岁的进士,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个了,由不得他们不高兴。

以后出去了,再碰上那些傲气的文官们,就有怼他们的资本了。

府兵们急匆匆去给杨业报喜,留下了小厮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想哭。

“老爷,老爷,七爷中了,七爷中了……”

“对对对,省试第十八名……”

府兵们冲进了杨府正厅内,七嘴八舌的向杨业报喜。

杨业先是狂喜,然后神色镇定了下来,狐疑的瞧着府兵们。

“你们没骗我吧?”

府兵们辩解,“我们哪里敢,报喜的人就在门口。”

“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问问。”

出去了两个府兵,直接把小厮架到了杨业面前。

小厮苦着脸,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杨业这才相信了,脸上的狂喜难以掩饰。

“赏!”

管家杨洪来不及去包红包,索性就直接拿了几个大银锭,塞给了小厮。

小厮拿到赏银,脸上才有喜色。

瞧着丰厚的赏银,小厮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谢老爷赏!”

小厮报喜走后,杨府内去看榜的家丁府兵和杨延辉、杨延昭一起回来了。

随后,礼部报喜的人马也浩浩荡荡进入到了杨府。

对于这些报喜的人,杨业没有丝毫吝啬。

直接一句话。

赏!

杨延嗣这个主人公不在,却不妨碍杨业欣喜若狂的庆祝。

杨业大手一挥,直接在杨府内大摆宴席。

原本想直接在御街上摆流水席的,却被佘赛花阻拦了。

佘赛花的意思是等殿试过后,再摆流水席也不迟。

杨府的请柬如同流水一样撒了出去。

接到杨府请柬的人,有欢喜,也有忧愁。

比如曹府和呼延府就很欢喜,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乘龙快婿在向他们招手。

高家、李家等一些原本想着报复杨延嗣在鲤鱼阁之耻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气的捶胸顿足。

大宋对文官的保护的无微不至的。文官集团也很团结,一旦有勋贵欺负文官集团里的人。下场会很凄惨,心狠手黑的文官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潘仁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招来了王钦。

从王钦嘴里得知,是薛居正临场变卦后,气的直摔东西。

以薛居正的地位,他潘仁美想找茬,也只能想想。

长乐坊内,已经幽闭了的三楼,初醒穿着绿衣罗裙,听着手下人禀报,杨延嗣已经被取中了。

尔后,她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古朴的书籍,递给了隐藏在暗处的蒙面人。

“按照约定,把这给薛居正送去。”

蒙面人接过了古朴的书籍,悄声的消失在了长乐坊三楼。

初醒单手托着下巴,想到了杨延嗣考中后意气风发的模样,痴痴的笑了。

沈伦在得知了杨延嗣考中后,让马醉找出了他以前埋藏在地下的一坛好酒。

豪迈的喝下了半坛子,然后朗声大笑。

“金身已成……金身已成……以后就用不着老夫为你保驾护航了。”

赵普在得知了杨延嗣考中后,一样在喝酒,一样在笑。

只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很阴险。

“嘎嘎嘎……臭小子,以后你可就是老夫手里的蚂蚱了……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让你抓鸡你就不能撵狗……痛快,痛快啊!”

皇宫内,赵光义在得知了杨延嗣被取中后,皱眉发愣。

“招皇城司……”

片刻后,皇城司首领跪倒在赵光义面前,赵光义问道:“本次省试科考,沈伦有没有帮杨延嗣谋划?”

皇城司首领摇头,“据查,除了潘仁美给薛居正送礼,让他罢落杨延嗣外,并没有其他有关杨延嗣的消息。”

赵光义吧唧着嘴,“怪哉怪哉……”

皇城司首领见赵光义疑惑,然后就把此前在贡院内阅卷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点不漏的告知了赵光义。

赵光义脸色阴晴不定。

“赵仁安是沈伦的门生,他帮杨延嗣说话,这能理解。可是薛居正为何收了潘仁美的礼,还要执意录取杨延嗣呢?”

“朕觉得这里面肯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你去帮朕查清楚。”

“诺!”

赵光义是一个心思阴沉的人,他暗地里在朝廷的重臣府上埋了许多的探子。

朝廷重臣们在家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以说,他手里皇城司的探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朝廷百官,以及边关统兵的将领身上。

当然了,注意杨延嗣科举动向的,也不只有这些人。

汴京城里见识过杨延嗣风采的人,也很关注杨延嗣科考的动向。

在得知了杨延嗣已取中后,汴京城里崇拜杨延嗣的人,都开始了欢呼和庆祝。

他们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期待,期待杨延嗣再展现当初在长乐坊上的风采。

然而,他们心里的期待注定落空,因为杨延嗣才刚刚睡醒。

杨延嗣睁开眼,就瞧见了清裕公主托着腮帮子,眨巴着大眼睛,笑吟吟的盯着他。

“公主殿下……”

杨延嗣想说点什么,却被清裕公主给制止了。

“礼部的榜文已经张贴出来了,你高中此次省试的第十八名。杨将军在府上开始大宴宾客。你若是再不回去,估计出来抓你的就不止你三哥和五哥了。”

“而且,两天后殿试,你也要好好筹备一下。”

杨延嗣眨巴着眼,疑惑的问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清裕公主笑眯眯的回答。

“一天一夜……”

第0119章 殿试

清裕公主吩咐马夫驾着马车把杨延嗣送回了杨府。

在路上,杨延嗣已经从清裕公主口中得知了他呼呼大睡的这一天一夜内发生的所有事。

对于自己高中省试第十八名,杨延嗣觉得很意外。

有王钦担任副考,不罢落他就不错了,怎么会给他一个这么高的名次。

杨延嗣很快猜到此事八成和薛居正有关。

有王钦这个副考挡路,能把排到这么高的名次的,只有薛居正这个主考官能够做到。

薛居正为何会帮他,杨延嗣猜不出来,也猜不透。

马车到了杨府,杨延嗣辞别了清裕公主,进入到了杨府。

一进门,杨延嗣就感受到了杨府内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息。

让人意外的是,杨业并没有因为杨延嗣一天一夜未归而责罚他,反而把他退到众宾客面前,一顿猛夸。

到最后,杨延嗣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府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才落幕。

在酒宴上,杨延嗣也喝了不少,回到东院后,直接醉倒在了床榻上。

再次睁眼的时候,朝廷派遣来送官服的使者已经到了杨府。

省试录取着要参加殿试,必须穿官服朝服。

这是为了显示对殿试的重视,也是为了显示对皇帝的尊重。

宋初官服,三品以上紫色,五品以上朱色,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

朝廷派发给杨延嗣的官服试青色的。

青色长衫,圆领大袖,下面加横襕,腰间的是革带,头上带的官帽,官帽两侧各有一个横摆,脚上的是官靴。

杨延嗣在婢女们伺候下穿上官服,平添了几分英气。

殿试这一日,五更天的时候,佘赛花就叫醒了杨延嗣。

杨延嗣穿上官服,坐上了家里的马车,匆匆赶到了宫门口。

一路上碰见了巡街的禁军,只要出示身份印鉴,说明自己是去参加殿试后,禁军们就会放行。

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皇宫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一个个都穿着青色的官服,在等候宫门开。

苏易简瞧见了匆匆赶来的杨延嗣,凑上前。

“贤弟,这次愚兄可是力压了你一头。”

苏易简省试头名,有资格显摆。

杨延嗣下了马车,莞尔一笑,道:“殿试未果,苏兄未免有些高兴的太早了吧?”

苏易简冷哼一声,“殿试,我必一举夺魁。”

王旦在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大群人。

“杨贤弟,贡院以后就没见到你人影,想邀你一起举杯庆祝,却找不到人。”

杨延嗣拱手,“家中事物繁琐,嗣无法脱身。回头嗣做东,请诸位一起开怀畅饮。”

“杨贤弟以舞象之年,高中桂榜,我等不惑之年,与你同科,实在是汗颜啊!”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杨延嗣依稀记得,在礼部核名的时候见过他。

他应该是藏书大家晁迥。

王旦笑呵呵为杨延嗣介绍,“杨贤弟,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晁迥……张咏……冯拯……”

王旦介绍到最后一人。

最后这一个人杨延嗣印象颇深。

此人便是本科,除了他以外,第二个年龄最小的人。

“华州寇准!”

杨延嗣一语叫破了寇准的身份。

寇准年龄不大,性格跳脱,被杨延嗣叫破了身份,笑呵呵的拱手施礼。

“在下正是寇准。”

杨延嗣瞧着稚嫩的寇准,眼中的欣赏之色难以掩饰。

寇准见杨延嗣不看其他人,眼神如同猎人看猎物一样的看着自己,眼珠子骨碌一转。

“杨贤弟此前见过在下?”

杨延嗣摇头,“以前未曾见过,不过,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这种千古名臣,必须趁着为长成之前,收拢到自己手里。

这就是杨延嗣的想法。

王旦交友的水准很高,加上杨延嗣和苏易简,剩下的人也在此次省试的前二十之列。

这些人在杨延嗣眼里都是人才,以后若是能够收拢一两个,那简直是美滋滋。

因此,杨延嗣的态度很谦逊,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

一行人互相吹捧,互相试探,到最后聊开了,只要不犯忌讳,他们什么都聊。

渐渐的,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以薛居正为首,学子们在皇宫门口排成了两列。

薛居正率领着众学子,在皇宫门前谢过皇恩以后,在太监们带领下,鱼贯而入。

进入到了皇宫内。

所有的学子都惊奇的四处张望。

脖子伸的老长。

杨延嗣也不能免俗,他此前入宫,是从西门而入,入宫后又直接被带到的偏殿,并没有从南门入,见识皇宫正面的宏伟。

他在后世去参观过开封的宋皇城遗址,但是此时此刻,看皇宫,明显略有不同。

和后世那个玩闹的景点相比。

此事此刻的皇宫,充满了恢宏、大气、庄严、肃穆的感觉。

皇宫侍卫们披着擦拭的闪亮的盔甲,手握着寒光闪闪的刀枪,眼睛一眨不眨的目视前方。

太监们耷拉着脑袋,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划一的在行走。

宫女们躲在大庆殿前的角落里,在偷偷打量着意气风发的新科学子们。

一道道带有独特大宋色彩的大旗招展,在风中被吹的咧咧作响。

大庆殿前,站着一排年轻的太监们。

太监总管王继恩从大庆殿内出来,扫了一眼薛居正带领的新科学子,声音尖锐的对喝了一声。

“陛下有旨,宣今科学子们上殿。”

站成一排的年轻太监们,随后一起齐声高喊。

“宣今科学子上殿。”

尖锐的高喝声,在皇宫内回荡,经久不散。

薛居正领头,学子们跟随,大家一起躬身施礼。

“诺!”

随后,薛居正带着学子们进入到了大殿内。

大殿内,赵光义高坐在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面色肃穆,充满威严。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本本书籍。

书籍显然被长期翻阅,书角均有磨损。

在龙椅下,两侧分别坐着八位官员,身上均穿紫袍。

左边以赵普为首,右边以沈伦为首。

六部尚书三三分开,坐在赵普喝沈伦的下首。

在大庆殿内,早已摆放好了一张张低矮的案几,上面已经为学子们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第0120章 殿试(二)

学子们进入殿中,施礼参拜后,在太监带领下,盘腿坐在了低矮案几后面。

薛居正领衔任务完成,走到了赵普下首一个空位上坐下。

太平兴国五年,殿试,正是开始。

赵光义提笔挥毫,写下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王继恩从龙案上拿起了这幅字,绕着大殿内环走一圈,让所有学子们都看清楚了纸上的两个大字是什么。

论政!

这便是此次殿试的题目。

两个字,犹如两朵墨梅在纸张上渲染开。

杨延嗣识得这种字,它的名字叫梅花小篆。

赵光义喜书法,也擅长书法,所以他的功底十分浑厚,写出的字也漂亮。

只不过,这两个字给在场的学子们压力有些大。

这是一个宏观的题目。

大宋政令多条,论那一条,才会戳中皇帝心中的软肋,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学子们抓耳挠腮着有,左顾右盼着亦有,也有成竹在胸之人。

比如坐在首位的苏易简,双手环在胸前,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后,提笔开始挥毫,连打草稿的意思都没有。

杨延嗣看到这个题目,略微思考了一下。

提笔在案几上的稿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论边政……”

他本身出自将门,父杨业又是雁门关守将,平日里耳熏目染最多的就是有关于宋辽边关的事情。

结合从杨业口中听到的一些宋辽边境的实况,加上自己一些理解,以文言文的方式书写了出来。

殿试考论,一般规定,基本上都必须在三千言以上。

所以,审题、构思、破题、书写、誊抄,五个环节下来,足足要耗费将近两个半时辰,也就相当于五个小时。

学子们开始写文章了,六部尚书们也开始瞧着学子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三位相爷,年事已高,闭着眼睛假寐。

赵光义也没闲着,随手从龙案上抽出了一本书籍观看了起来。

时间在一针一秒的往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旭日已经东升,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间了。

赵光义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吩咐王继恩开始布膳。

龙案上的书籍很快被撤下去了,却上了一桌美味佳肴。

三位相爷和六部尚书面前也摆上了案几,同样摆上了美味佳肴。

学子们自然也有的吃,因为这是皇帝彰显恩德的一种体现。

只不过他们没有三位相爷和六部尚书们那种待遇。

太监们给他们送上的只有一些糕点和一壶清水。

即便如此,也有学子感动的痛哭流涕,行大礼,跪倒在跪在地上叩谢皇帝隆恩。

杨延嗣觉得这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从古至今,人的腰肢越来越弯,膝盖越来越软,就是被这种陋习所害。

正是因为有一些拍马屁的家伙们,不知廉耻的降低做人的底线。才导致君臣坐而论政,发展成了君坐臣站而论政,发展到最后,变成君高坐臣跪着论政。

杨延嗣可没有凑上去给皇帝下跪的心思。

在拱手谢过了皇帝厚恩以后,抓起糕点吃了两口。然后灌下了一壶水,感觉腹中饥饿感消失了,继续提笔写文章。

早膳用完,赵光义吩咐太监们收拾了残局。

静极思动,他随同赵普、沈伦和薛居正三人,开始轮番在大殿内巡视。

赵普目标明确,第一时间凑到了杨延嗣身边。

瞧了瞧杨延嗣草稿上的文章后,也不说话,吧唧了一下嘴,摇头离开。

薛居正转了半圈,也凑到了杨延嗣面前。

仔细瞧过了杨延嗣的卷子后,薛居正点了点头,悄然离开。

一会儿,转了一圈的沈伦也凑了过来,他想瞧一瞧自己弟子的文章有没有长进。

杨延嗣的文章已经写了一般,文辞上虽然说不上华丽,但确实言之有物。

沈伦瞅着杨延嗣的卷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临走的时候,长叹了一声。

杨延嗣本来觉得自己文章写的还不错。

这三位老倌的三种表现,顿时弄的杨延嗣心虚的不行。

最终,赵光义也凑到了杨延嗣身边,开始观看杨延嗣的卷面。

杨延嗣对赵光义没有多少敬畏心,所以赵光义即便是站在他身边,他也没有任何惧怕。依旧我行我素的书写文章。

赵光义看了一会儿,刚准备发表一下感言。

却见,坐在为首位置的苏易简猛然站起身,申请交卷了。

有人交卷,赵光义自然不能继续转悠了。

回到龙案上,让王继恩呈上了苏易简的卷面。

赵光义仔细审阅。

苏易简的文章写的极好,赵光义也阅读的仔细。

半晌,赵光义抚摸着龙须开怀大笑,“洋洋三千言,一挥而就,妙笔生花,文章天成。”

赵光义瞧着附身而立的苏易简,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意。

“君臣千载遇……”{非作者杜撰,史实}

赵光义朱笔一勾,在卷子上画了一个圈,递给了赵普等人传阅。

赵普等人传阅过后,频频点头。

当卷子再回到龙案上的时候,已经多了九个圈。

苏易简提前交卷,拔得了头筹,下面的学子们也急了,有些学子一着急,开始频频出错。

有人一着急,直接在卷面上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墨点。

瞧着卷面上的墨点,学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杨延嗣并没有被影响,他的文章做完了,开始誊抄。

在他誊抄的时候,也有学子们开始陆陆续续交卷。

然而,这些卷子里,让赵光义满意的不多,赵光义也没有发出像刚才一样的赞赏。

其中打圈最多的也不过是六个圈而已。

“华州寇准?”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捏着寇准的卷子,瞧着上面的九个圈,皱眉问了一句。

寇准躬身站着,听到了吏部尚书问话,先向赵光义施礼,尔后再向吏部尚书施礼。

“学生正是寇准。”

吏部尚书瞧着寇准稚嫩的面庞,皱眉道:“本官瞧你的面貌,不像是十九岁,看着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户部尚书仔细瞧了一下寇准的面孔,赞同道:“本官刚才没细看,现在仔细这么一瞧,还真有点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龙椅上的赵光义皱了皱眉。

“华州寇准,你可有谎报年龄?”

第0121章 殿试(三)

寇准挺直了腰板,躬身施礼,“陛下,学生才刚刚要步入仕途,有怎么可能谎报年龄,作出毁自己仕途之事?”

赵光义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寇准所言有礼。

再说了,朝廷科考,对户籍这个东西审查的很严格,应该不会出错。

赵光义正在思索如何处置此事,就听到了吏部尚书开口说道:“陛下,这华州寇准即便是没有谎报年龄,也才只有十九岁,不如压一届,下一科再录取……”

“哼!”听到吏部尚书这话,沈伦冷哼了一声,“国朝伦才大典,靠的是文章说话,而不是年龄。”

赵普幽幽说了一句,“甘罗十二岁拜相,蔡文姬六岁能辨弦音,曹冲五岁成诗……”

赵普一口气细数了十几个少年神童的例子,也不说其他的话。

闭眼假寐的薛居正睁开眼,“智慧天赐,十九岁中进士而已,不稀奇。”

三位相爷都发话了,吏部尚书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

事实上,他可不是有心为难寇准。

受潘仁美所托,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杨延嗣。

只要他能以年龄的问题压寇准一科,那么后面就很自然的能用同样的问题压杨延嗣一科。

可惜,在做的都是老江湖,在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家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很明显,三位相爷都话里话外都有保杨延嗣的意思。

“臣还是觉得,寇准年龄太小,压一科……”吏部尚书挣扎。

沈伦:“不同意……”

赵普:“不同意……”

薛居正:“不同意……”

宰执和两位次相明确的表态不同意,赵光义有心想压,却必须顾及三位宰相的颜面和想法。

踌躇了片刻后,说道:“寇准文章达练,不必压一科,今科便取了。”

沈伦、赵普、薛居正三人,略微对赵光义拱拱手。

“陛下圣明!”

寇准在悬崖边上走了一圈,额头上冒起了一层细汉。

寇准并不知道他只是被连带了而已。

杨延嗣却很清楚,庆幸的是三个老倌都在帮他,让他逃过了一劫。

杨延嗣誊抄完了卷子,申请了交卷。

王继恩走到杨延嗣面前,虽然两人相熟,他却没表现出亲近的意思,拿了杨延嗣的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送到了龙案上。

赵光义拿着杨延嗣的卷子,仔细审阅了一番。

然后,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的给沈伦几人传阅。

再次回到龙案上后,杨延嗣的卷子上多了八个圈圈一个叉叉,这个叉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吏部尚书所画。

可惜,这一个叉叉对上八个圈圈,杯水车薪而已。

取中杨延嗣,已经无可逆转了。

赵光义纵然有心打压杨延嗣,也只能想想了。

他若是一力要罢落杨延嗣的话,估计会有八个重臣抱着柱子,劝解他好好说话。

这无关乎杨延嗣有多大面子让重臣们为他付出的问题,而是文臣们在朝堂上地位的问题。

这朝堂,并不是他赵光义的一言堂。

事已至此,赵光义也不愿意做恶人,上次因为鲤鱼阁的问题跟杨家闹的不愉快。这一次卖给杨业一个人情,当作补偿也不错。

一念至此,赵光义也在杨延嗣的卷子上画了一个圈圈。

学子们陆陆续续的交卷,时间一到,没有交卷的学子们也没有书写下去的机会了。

被殿中的太监们强行收取了卷子。

有人因为只誊抄了一半被拿走了卷子,伤心之余嚎啕大哭。

守卫在门外的侍卫们进门,会把他们驾走,然后扔到一个没人的偏殿里让他们独自伤心去。

阅卷的过程时间很长,学子们站在大殿内,等待到了午时的时候,才等到赵光义和沈伦一行人把卷子批阅完。

三百一十七人参加殿试,只有三百零六人交卷了。有十一人未按时交卷,被驾了出去。

三百零六份卷子摆在赵光义面前。

按照上面所画的圈数排名。

数量多了自然靠前,数量少的自然靠后。

十圈者,唯有一人。

浚仪苏易简!

九圈者,三人。

华州寇准!开封杨延嗣!洺州李沆!

……

一等取士三人,赐进士及第。

二等取士一百一十三人,赐进士出身。

三等取士一百九十人,赐同进士出身。

……

龙案上,赵光义手握着寇准和杨延嗣的卷子,思量了一下,放入到了玉盘中的三四的位置。

“端下去吧!草拟,发榜!”

王继恩凑上前,瞅了一眼杨延嗣卷子的位置,略微愣了一下。

然后端起了放着试卷的盘子准备离开。

“回来!”

王继恩返回,赵光义摊手拿出了寇准的卷子,又拿出了杨延嗣的卷子,最后思考了一下,又拿出了李沆的卷子。

赵光义思量了一下,迅速给这三份卷子调换了位置。

王继恩见赵光义换完了,端着欲走,却又被赵光义叫住了。

只见赵光义又拿起了杨延嗣的卷子,思量了一下,又换了一个位置。

换完之后,见王继恩站在他身边不走。

“你怎么还不去草拟,发榜?”

王继恩略微躬着身,“陛下不再换了?”

赵光义沉吟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不换了,去草拟,发榜吧!”

“诺!”

王继恩端着卷子,走到了中书舍人身边,把盘子递给了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便开始按照赵光义排列的顺序,开始草拟皇榜。

赵光义端坐在龙坐上说,“众卿,尔后众位就是朕的臣子了,朕相信众位都是国之栋梁,谨记克己值守,不要辜负了朕对众位的期望。”

一众新晋的进士们,抬头挺胸,斗志昂扬的向赵光义施礼。

“臣谢主隆恩!”

赵光义挥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去吧!去享受你们的荣耀,朕今夜会在金明池设宴,款待诸位。”

赵光义为何会这么说呢?

因为接下来就是每一科科举最荣耀的时刻。

东华门唱名!

御街夸官!

新科进士们谢恩后,在王继恩带领下,抬头挺胸,满面春风的向东华门走去。

……

第0122章 东华门唱名

午时三刻,东华门开。

新科进士,在王继恩带领下,鱼贯而出。

东华门,里三层外三层,早就围满了人。

今新科进士们一出现,各种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其中,呼喊声最高的,人气最旺的,是杨延嗣的名字。

苏易简距离杨延嗣不远,他听到了东华门前百姓们呼喊杨延嗣的名字,很吃味。

绕开了寇准等人,苏易简凑到杨延嗣面前,憋着嘴,“瞧瞧这呼声,就跟你中了状元似的……”

杨延嗣笑了笑,“也许状元就是我……”

苏易简冷哼一声,一脸傲气,“陛下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赞叹,愚兄和他君臣千年一遇。这状元若是不点我,岂不是自抽嘴巴?”

顿了顿,坚定道:“今科状元非我莫属。”

杨延嗣被苏易简臭屁的自信逗乐了,“苏兄,尚未张榜,一切皆有可能。”

听到这话,苏易简有些心虚。

俗话说得好,帝心难测,很少有人能摸得准一个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他明着夸奖你,背地里却直接把你的卷子放在最后一名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想法刚在苏易简心头升起,就被他给掐死了。

他是一个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自傲的人。

他相信,今科状元非他莫属……

四处瞅了一眼其他人。

苏易简傲气的挺起胸膛。

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也配跟我争状元?

……

新科进士们在东华门前站定,王继恩站在东华门前的张榜架子下。

手里拂尘一扫,高声喝道。

“制曰:太平兴国五年,覆试进士,取三百零六人。一等取三人,赐进士及第;二等取一百一十三人,赐进士出身;三等取一百九十人,赐同进士出身。”

“吉时已到,唱名,张榜!”

王继恩话音刚落地,就有人开始抢戏。

一声高喝,瞬间传遍了整个东华门前。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闻声望去,众人就瞧见了一位身材瘦弱,一身儒装打扮的书生,站在远处的高台上,一手酒杯,一手提着酒壶,高声吟唱。

书生自斟自饮,步履踉跄,嘴里的吟唱却没停下。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听到书生口中吟的诗,苏易简一脸鄙夷,“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烂人……跑到这里瞎叫唤什么,朝廷不取你,自然是你学问不够……”

晁迥抚摸着胡须,凑了过来,感叹道:“这人在下识得,此番赶考期间,和某家住在同一间客栈……姓陈,名澎年……”

“陈澎年?”

杨延嗣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传闻中的北宋五鬼,居然落榜了。

莫非是同名同姓同地域之人?

正当杨延嗣思考此陈澎年是不是彼陈澎年的时候,王继恩尖锐的声音响起。

“癫狂儒生,扰乱唱名张榜……左右,给咱家驾下去,看押起来。”

两个虎背熊腰的宫廷侍卫,听到了王继恩的命令,急速的扑了过去,将陈澎年反扣在地。

陈澎年即便被扣,嘴里的高声吟唱依然没停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随着陈澎年被押下去,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辈岂是蓬蒿人……”

“……蓬蒿人……”

“……”

一场骚乱就这么轻易被镇压了。

王继恩清了清嗓子,喝道:“唱名~”

从东华门口,一直到大庆殿内。

每隔几十步,就站着八位太监。

王继恩的一声‘唱名’,被这些太监们接力似的传到了大庆殿内。

大庆殿前,中书舍人手捏一卷皇榜,展开。

“太平兴国五年,帝,御,大庆殿,试进士……”

“陈留李云龙,三甲,一百九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中书舍人念完,大庆殿门口的太监们,高声唱名。

“陈留李云龙,三甲,一百九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陈留……”

“……”

一声声唱名,一直传到了东华门,汇聚成了一道声音洪流。

在东华门外,站着三十位身强力壮的宫廷侍卫。

他们齐声高喝。

“陈留李云龙,三甲,一百九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声音高亢,响彻在东华门。

东华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跟着唱名声激动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的唱名声。

许久许久……

三甲一百九十名唱完。

中书舍人把皇榜交给了宫廷侍卫,宫廷侍卫拿着快步疾驰向了东华门。

尔后,王继恩一声张榜。

巨大的皇榜就被悬挂在东华门前。

紧接着,唱二甲。

相比于三甲,二甲唱名的时候,人群中新科进士们的家人就显得格外的激动。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家里的子嗣,名次比别人高一头。

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名次比别人高一头,就意味着荣耀比别人多一层。

“郴州季春秋,二甲,九十六名,赐进士出身……”

人群中,一位身材痴胖,穿着绫罗绸缎,在侍女搀扶下的五十多岁的富贵商人,听到了这一声唱名后。一蹦三尺高。

“我儿中了!我儿中了二甲,九十六名!”

“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啊!”

围在他周遭的人,并没有因为他失态的连蹦带跳鄙夷他,反而以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他。

然而,无论他如何高兴,唱名依旧在继续。

“濮州张咏,二甲,二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

“开封向敏中,二甲,一十八名,赐进士出身……”

“……”

“澶州晁迥,二甲,八名,赐进士出身……”

“……”

人群中,杨家一众站立在东华门正东方向,听着一个个唱名声,佘赛花紧张的碎碎念。

“这都二甲第八了,怎么还没有七郎的名字……”

“七郎会不会没中……”

“陛下会不会因为七郎年龄小,想压一科……”

“……”

杨业瞪眼,“你就消停会儿吧!为夫刚才瞧见了七郎就在那堆新科进士里面……能站在哪里,说明朝廷已经取了他了……”

事实上,别看杨业脸上的表情平静,实际上他紧握的双拳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子嗣的名字没出现,那么就证明比较靠后,名字比较高,他们会因此而兴奋。

但杨业不会,杨业心里觉得,儿子才读书不过一年多而已。

论学问,怎么可能跟那些读了十几年书的人相比。

所以,随着一个个名次的攀升,杨业心底里越沉。

佘赛花刚才碎碎念所说的话,一直在杨业脑海里回荡……

难道陛下真的因为七郎年纪小,罢落了他?

那七郎为何会站在新科进士队伍里呢?

第0123章 一甲……

“华州寇准,二甲,四名,赐进士出身……”

“……”

“孟州冯拯,二甲,一名,赐进士出身……”

“……”

“这……完了?!”

杨业目瞪口呆,他觉得希望渺茫了。

他不认为杨延嗣有争夺一甲头三名的学问。

佘赛花双手略微有些颤抖,“陛下……真的因为七郎年幼,罢落了他。”

听到这话,杨业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良久,他神色有些恍惚的呢喃了几句话。

“陛下,杨业对您忠心耿耿,镇北数年,大小仗打了上百场,身上添了几十道伤口……”

“……家中五子更是随我冲锋陷阵,受伤无数……”

“我们父子身上的伤,全都在前胸,没有一处在后背……”

“陛下,您连一个进士都不给我儿吗?”

“陛下!您是……不想让我杨家出文人吗?!!”

……

杨业呼吸很沉重,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佛也有金刚之怒,更何况杨业只是个凡人。

佘赛花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赶忙握住杨业的手。

“重贵,即使陛下压一科也无妨……还有下一科……”

杨业摇头,“去年恩科,今年制科,连考两年……下一科,恐怕要等到三年以后了。”

佘赛花紧握着杨业的手。

“没关系,七郎今年十五,三年后也才十八,等得起……”

杨业在佘赛花劝说下,长处了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

“赛花,我只是怕,陛下不愿意看到我们杨家出文人,即便等到三年后,也会横加阻拦。”

“上一次鲤鱼阁的事,又得罪了潘家。潘贵妃在宫里很受宠,我怕这三年,会橫生许多变数……”

“此前在皇宫内,陛下就有意赐七郎武官职位。”

佘赛花愣神,“七郎如今已经考过了省试,陛下应该不会再赐他武官职位了吧?”

杨业摇头。

“一切未成定局,都会产生变数……”

……

人群中,清裕公主坐在车架上,愣愣的盯着东华门看了许久。

“回去吧……”

伺候在他身边的女官眨巴着眼,“公主,您不是等着看杨七登榜唱名吗?怎么还没唱杨七的名字,您就要回去了?”

清裕公主摇了摇头,“我了解父皇的性子,父皇一直都不喜欢神童……杨延嗣仅有十五之龄,若是父皇恩典的话,或许能混个二甲,眼下二甲上无名。”

清裕公主叹了一口气,“恐怕,父皇还是跟以前一样,碰上年幼的学子,都会压一科……”

女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脑袋,然后指挥着马夫驾着马车开始往人群外走。

在清裕公主马车不远处,呼延赤金掐着呼延达的胳膊。

“为什么还没有他的名字……为什么还没有他的名字……”

呼延达呲牙咧嘴,“妹妹,二甲无名,恐怕……今科进士与他无缘了。”

呼延赤金瞪眼,咬牙切齿喝斥。

“你胡说,七郎哥哥一定会考中,一定会考中的……”

远处,一座茶棚里,曹琳微坐,慢慢喝着眼前劣质的茶水。

曹玮皱着眉头问她,“姐,我听爹说,如果三甲和二甲没有七郎哥的名字,那么这一科他就无望中进士了。”

曹琳表现的很淡定。

“那又如何,他今年才十五,即便是压一科,到下一科科考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而已。”

曹玮苦着脸,烦躁道:“爹说了,这一科对七郎哥来说,是最容易的一科。七郎哥的恩师沈相公坐在次相的位置上,宰执赵相公跟七郎哥也有些交情。”

“有这二位坐镇,七郎哥若是还不能中,以后就难了……这二位如今已经年事已高,三年后,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还在宰相的位置上坐着。”

“没有了这二位坐镇,再加上潘府的搅和,七郎哥以后就更别想中了。”

曹琳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明明心里很紧张,表情却表现的很淡然。

“眼下,三鼎甲的位置还空着,也许七郎就在三鼎甲之列呢?”

曹琳说这话,显得很没有底气。

曹玮直接摇头,“不可能……七郎习文不过一年半而已,怎么可能夺得三鼎甲的位置。”

“三鼎甲,那都是文曲星下凡,才能中的!”

……

所有熟知杨延嗣的,认识杨延嗣的,都觉得一甲头三名里,不可能有他。

所有人都觉得,杨延嗣这一科已经没戏了……

一些冲着杨延嗣来的人,已经有人开始撤离了。

然而,一甲的榜文也在这时,姗姗来迟。

和三甲和二甲不同。

一甲唱名显得更为浓重。

今科一甲榜文,居然是由次相薛居正直接在东华门宣读。

东华门口,薛居正昂首挺胸,迈着八字官步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跟着三位太监,三位太监手上端着朱色官袍。

这官袍是为一甲三人准备的。

也唯有一甲三人,在这一天,有资格破例,穿上朱色官服。

薛居正走到东华门前,四顾了一眼,伸手摊开榜文。

“一甲,第三名……”

“开封杨延嗣!”

东华门前,三十多位宫廷侍卫,扯着嗓子高喊。

“一甲,第三名,开封杨延嗣!”

“……”

“一甲,第三名,开封杨延嗣!”

“……”

“一甲,第三名,开封杨延嗣!”

“……”

声音洪亮浩大,场面庄严肃穆。

连唱三次名,这是属于前三名的荣耀和特权。

一瞬间,东华门外,沸腾了。

十五岁的进士,开国以来第一人。

杨业张目结舌,瞪着东华门的方向。佘赛花先是一愣,然后拽过了身边的杨延辉。

“七郎……一甲……第三名?”

杨家一众,也就杨延辉表现的还算淡定。

“是的,娘,七弟是一甲第三名。”

清裕公主在马车上闭目沉思,耳听东华门方向宏大的唱名声,猛然睁开眼。

“七郎中了三鼎甲?!”

震惊过后,便是欣喜若狂。

马车不远处的呼延赤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玉手狠狠的在呼延达身上捏掐。

呼延达疼的呲牙咧嘴。

“妹妹,别掐了,是真的,七郎哥真的中了一甲第三名。”

呼延赤金激动的不可自拔。

片刻后,她拉起了呼延达就往回跑。

“妹妹,七郎哥中了一甲第三名,我们应该留在这里恭贺他啊!你拉着我往后退做什么?”

呼延赤金斩钉截铁的说道:“赶快回府,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茶棚下,曹琳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笑吟吟的盯着曹玮,“我说什么来着,七郎中了三鼎甲了吧?”

曹玮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竖起大拇指,不停的摇摆。

“四弟,姐姐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曹玮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什么事儿?”

曹琳神神秘秘挥挥手,“附耳过来……”

曹玮侧耳过去,曹琳趴在曹玮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曹玮先是疑惑,随后瞪大双眼,满脸喜色,拍着胸脯说道:“姐姐只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回府去准备。”

曹玮话音刚落地,就听见了东华门外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声势浩大的呼喊。

“探花郎!”

“探花郎!”

“探花郎!”

……

第0124章 御街夸官

呐喊声持续了一炷香时间,薛居正并没有阻止此事,他就静静的笑眯眯瞧着。

待到东华门前的百姓喊累了,声音沙哑了,变弱了。

他才继续唱名。

“一甲,第二名,洺州李沆!”

“……”

三次唱名,百姓的欢呼声一闪而过。

“一甲,第一名,浚仪苏易简!”

“……”

三次唱名,百姓的欢呼声依旧一闪而过。

苏易简吃味的瘪嘴,“贤弟,愚兄这个当状元的,还没有你一个探花郎风光。”

长出了一口气,苏易简自信和傲娇重新浮上脸颊。

“不过,总归在名次上压你一头。这个状元,真归我了。哈哈哈……”

薛居正宣读完了榜文,把榜文交给了宫廷侍卫张榜,他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卷圣旨。

“诏曰:新及第进士苏易简一下,第一等为将作监丞,第二等为大理评事,并通判诸州,各赐钱二十万。同出身以下,免选,注初等幕职、判司簿尉。”

这是皇帝赐官的诏书,意思是苏易简待定,皇帝有重用。一甲其余两人,暂时充任将作监丞;二甲的进士,暂时充任大理评事或者任职各州府的通判官职,赐二十万枚铜钱,折合成银子就是二百两。三甲的进士,没有选官的资格,朝廷会直接发配到个州府,任职判官、主簿等官衔。

一甲和二甲的进士在将作监和大理寺担任的职位都是暂时的,朝廷有合适的位置,他们又愿意去赴任的话,立马会被调出去。当然了,他们也可以根据目前朝廷各地空缺的官员名额,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

薛居正宣读完了圣旨,大手一挥。

“三鼎甲上前,接受赐服……”

以苏易简为首,杨延嗣三人上前,对着薛居正施礼。

尔后,在太监带领下,他们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内,由太监伺候他们,脱下了身上的青色官袍,换上了皇帝赐下的朱色官袍。

大红官服,登云靴,腰缠玉带,头戴乌纱。

让杨延嗣接受不了的,是帽子上面,前额正中的位置,挂着一朵大红花。

瞧着苏易简和李沆没有反对或者不适的意思,杨延嗣也不好说什么……

三鼎甲更衣完毕,出了大帐。

东华门前,早已准备好了三匹白马。

“御赐,跨马游街,御街夸官。”

王继恩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上马!”

三匹白马被宫廷侍卫牵着上前。

苏易简瞧着高头大马,脸色有些发窘。

爬不上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

杨延嗣发觉了苏易简的窘状,移步上前,轻声在苏易简耳边说了一句。

“我帮你……”

杨延嗣蹲在马前,做了一个双手托举的动作。

苏易简也不矫情,对着杨延嗣抱了抱拳,掀起了下摆,铺在了杨延嗣双手上,一脚踏了上去。

杨延嗣抬手一托举,苏易简稳稳当当的坐上了马。

尔后,杨延嗣也准备上马,就瞧见了李沆站在马前,眨巴着大眼睛,呆萌的瞧着他。

去球!爷又不是马夫,不伺候你……

杨延嗣拽着马鞍,一跃跳上了马背。

行云流水的动作,引来了人群中一片叫好声。

李沆一脸呆滞。

有一位三甲进士眼疾手快,扑到了李沆面前,帮了李沆一把。

李沆感激涕零……

三人上了马,宫廷侍卫牵着苏易简马匹在前,新科进士们,开始跨马游街了。

跨马游街之所以这么有名,原因是它除了彰显荣耀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它偶尔也担任一下月老。

三匹马刚出东华门,踏上了御街。

只见御街两旁站着许多女子,其中不乏贵族千金大小姐。

“探花郎出来了~”

一位身材硕状的妇人手叉腰,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然后,整个场面沸腾了。

“嗖~”

一颗绣的花花绿绿的绣球,如同流行划过天空,飞向了杨延嗣。

紧接着……

天空飘来了一片……

一片流星雨……

里面有绣球、有包裹着定情信物的手绢、有绣花鞋……

杨延嗣清晰的能感觉到时间过了两个呼吸。

“嘭~”

当第一颗绣球落下的时候,他瞬间被铺天盖地抛过来的东西所掩埋。

“杨七公子接我的绣球了……”

一位脸上长满了雀斑的十八岁少女,尖叫了一声。

在她不远处,一位千金小姐打扮的女子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别人瞧不见?你的绣球在探花郎坐下的那匹马背上挂着……你去嫁给那匹马吧!不要亵渎本小姐的探花郎……”

一位三十多岁的贵妇人,捏着手帕,一边擦拭泪水,一边痴痴的盯着杨延嗣。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

瞧着杨延嗣被砸的狼狈不堪,李沆跨马凑到苏易简什么。

“你是状元还是他是状元,我怎么觉得他比你像状元?”

苏易简恶狠狠瞪着杨延嗣方向。

“我是状元,但是他比我更受欢迎……呸,臭不要脸的,抢我风头……”

“回头必须找他补偿我三坛……不对,应该是三十坛烈酒做补偿才行。”

李沆瞧见后面,杨延嗣已经被围堵的寸步不前,问苏易简。

“我们下面怎么办?”

苏易简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走呗,留在这里瞧着这场面生气。”

话音落地,苏易简让牵马的侍卫快速前行。

李沆也随着苏易简向前奔去。

……

杨延嗣感觉自己在海洋里打滚,周遭的所有人就是这海洋里的浪涛、潮汐。

这些浪涛和潮汐,汇聚成一道洪流,冲击的他四处飘散。

他一直觉得,追星这种事,只有在后世才会彰显出疯狂的一面。

直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因为,大宋汴梁城的这群粉丝们,表现出的热情,比后世还疯狂。

一条御街,杨延嗣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大宋新科探花郎被洗劫了。

若不是他死命保住一条护羞的亵裤,恐怕他都被扒光了?

什么?你说有宫廷侍卫护着,怎么可能?

一锭银子塞到宫廷侍卫手里,这些侍卫们亲自在帮忙扒……

什么?你说朝廷官服,彰显朝廷威仪,她们怎么敢吧?

法不责众这句话,就是她们的保命符。

一路上,杨延嗣换了六套衣服,到最后,甚至开始策马扬鞭的狂奔。

即便如此,等到他游街完了以后,黄昏已经临近了。

第0125章 赐宴

杨延嗣赶到金明池的时候,苏易简一行人已经在金明池前等待他了。

金明池,又名别苑,是一座规模巨大、布局完备、景色优美的皇家园林。

始建于五代后周时期,后面又经历了多次营建,才达到了眼前这种规模。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正,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

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

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水中心,有一座巨型拱桥,名叫仙桥,长达数百步,桥面宽阔。

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以及中间隆起的‘骆驼虹’。

在水心,有五座大殿,便是今夜皇帝设宴之处。

太祖在位,乃至宋以前,科考的学子们中了进士以后,并没有赐宴这一说。

赐宴这个制度,也是在太平兴国二年的时候,赵光义为了拉拢人心,突发奇想,弄出来的东西。

杨延嗣刚跳下了马背,就听到苏易简调笑声。

“哎呦喂,这不是新科探花郎吗?瞧瞧这模样,真俊俏,我家里要是有个闺女,肯定许给你。”

杨延嗣摇头一笑,“苏兄,你可是新科状元,我这个探花,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别……你可比我风光多了。”

苏易简转身,指着身后的其他人,“不信你问问他们……”

一些和苏易简有点头之交者,纷纷附和。

在苏易简身后,晁迥抚摸着胡须,摇头晃脑道:“我家中确实有个闺女,今年刚满十四……”

“噗……”

杨延嗣差点喷出一口逆血。

当然了,在调侃杨延嗣的同时,也有说风凉话的,出言讥讽的。

对于这些人,杨延嗣懒得搭理。

有人冲着你汪汪,难道你也汪汪?

又不是狗!

人都到齐了,自然没有继续等下去的道理。

苏易简领头,在太监带领下,众人进入到了金明池,跨过了仙桥,到了水心的五座大殿前。

赵光义端坐在中间大殿内,王继恩伺候在一旁。

下首坐着赵普等一行朝廷重臣。

“参见陛下!”

一众进士们向赵光义施礼。

“免礼!众位爱卿都坐吧。”

在太监们带领下,众进士按照名次高低,进入到殿内,分别落座。

在座位前,摆着一个案几,案几上摆放着美味佳肴和一壶御酒。

众人坐定,赵光义笑道:“开宴!”

王继恩抚掌,从大殿内东南角和西南角窜出了两排舞姬。

乐师抚乐,舞姬起舞。

一场宴会正式召开。

赵光义也没有什么训话,就配着赵普等老臣们饮酒作乐。

众进士们开始还有些拘束,当他们瞧见坐在皇帝近前的苏易简抓起了酒壶,开怀畅饮后,所以人也都放开了。

大家吃喝玩乐,互相吹捧。

行酒令,玩投壶,不亦乐乎。

如果仔细瞧的话,会发现,赵光义和一众老臣们看似在各自攀谈,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一众学子。

赵光义瞅了一眼饮完一壶酒,又抓着身边的太监要酒的苏易简,对身旁的赵普笑着说了一句。

“朕今科点的状元,居然是一个嗜酒的酒鬼。”

赵普笑眯眯饮下了一口酒水,“是酒鬼不假,不过此子不拘束,性格豁达,坦率而为,真性情表流无疑。能当大任。”

“榜眼呢?”

这次是沈伦作答,“从坐下到现在,一言不发,独自饮酒,也不跟人攀谈。孤高清傲,以后定会大有作为。”

……

这看似是一场宴会,实则却是皇帝和朝中重臣,近距离观察进士们一场面试。

他们会通过进士们的表现,给出不同的评价,最后断定一个人能不能担当大任。

三日后选官,他们会按照进士们今日的表现,给他们安排合理的职位。

大佬们在揣摩进士们。

杨延嗣在揣摩坐在他下首不远处的寇准。

猛一瞧寇准,会发觉这小子挺老实的,可是仔细观看的话。你会发现这小子那一双滴溜溜乱转,四处乱瞟的眼睛。

旁人或许会被寇准骗过。

但杨延嗣不会,他可是深知史书对这个家伙的评价,也知道这个家伙以后都干了些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个老实人。

反而蔫坏蔫坏……

杨延嗣提着御酒,绕过了冯拯几人,凑到了寇准面前。

寇准瞧见杨延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拱手道:“探花郎……”

杨延嗣拉了个椅子坐在寇准身边,拦着寇准的肩膀,笑呵呵道:“别那么拘束,也别那么客气,大家同出一科,这都是缘分,叫我延嗣就行。”

寇准吃不准杨延嗣找上自己的目的,试探道:“直呼其名有失风度,你年龄比我小,我还是称呼你为贤弟吧……贤弟突然找上准,有何要事?”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送你一场造化,一场富贵。”

啥?天上掉馅饼了?

你觉得我会信?

寇准警惕的盯着杨延嗣。

“啥造化,啥富贵?”

杨延嗣拽着寇准,笑眯眯道:“今夜我出去的时候,拽着你,让你做一晚上新郎,入一晚上洞房。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好?”

寇准闻言,脸上表情一趴,苦着脸,“贤弟,准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害我?”

杨延嗣莞尔一笑,挑了挑眉毛。

“实话跟你说,我就是瞧上了你这个人了。打算以后让你跟着我混。又怕你不答应,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寇准一愣,慌张的四处瞅了一眼,趴在杨延嗣耳边低语。

“只要贤弟不行曹操和王莽之事,准就答应你。只求你今晚出去的时候别带上我。”

杨延嗣一愣,寇准的回答,几乎和苏易简的回答如出一辙。

看来,宋朝的百姓和官员,对朝廷的信任度和认可度还是很高的。

他们似乎都觉得在赵氏的治理下,生活过的还不错,造反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情做起来没有意义。

只不过,杨延嗣越思索,越觉得不对味……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好像觉得我会学曹操和王莽?

他们为何会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难道我天生头角峥嵘,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第0126章 榜下捉婿

御赐宴会还在继续,杨延嗣和寇准二人勾肩搭背喝的一塌糊涂。

赵光义和一群老臣们的观察仍在继续。

但是,大家似乎忘记了杨延嗣这个人,赵光义没有提起杨延嗣,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人,很自然而然的也选择了忘记。

直到观察评价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吏部尚书多嘴提了一句。

“陛下,臣观杨延嗣此子,年少轻狂,少不更事,难堪重任……”

沈伦虎目猛张,瞪着吏部尚书,“就你多嘴!”

吏部尚书想辩解几句,却发现赵光义以及一众老臣们一脸嫌弃的瞧着他。他硬生生把话吞进了肚子里,闭口不言。

宴会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一直到明月初升的时候,宴会在接近了尾声。

临了,赵光义起身走的时候,才开口问了一句。

“赵爱卿,你觉得今科探花,应该如何安置妥当?”

赵普没开口,薛居正率先开口了,“老臣以为,按照惯例,一甲头三名,应该赐宣德郎。杨延嗣十五岁中了探花,少年成名,难免会遭人妒忌,不如就再挂一个侍讲学士的名头,让他多磨砺几年。至于职官的话……不如先放一放如何?”

赵普缓缓点头,“老臣认为可行。”

沈伦沉思了一下,也点头赞同,“老臣附议。”

三位宰辅对此事已经定了调子,赵光义思考了一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善!”

赵光义一言语定乾坤,随后跟诸位进士们道别之后,回宫去了。

宴会结束,新科进士们互相搀扶着向金明池外走了出去。

唯有杨延嗣一人抱着仙桥上的雕柱子不撒手,不愿意出去。

“杨贤弟,你这抱着柱子欲以何为,宴会已经结束了,你不出去吗?”

苏易简的声音隔着老远,就进入到了杨延嗣耳中,语言里充满了调笑和戏谑。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刚才喝的有点多,头有点晕,我得歇会儿再出去……”

王旦笑吟吟的出现在苏易简身侧,瞧着杨延嗣。

“杨贤弟只怕不是喝多了,而是胆怯吧?”

杨延嗣瞪眼,“我有什么可胆怯的?”

苏易简贱笑道:“可敢跟我同行?”

杨延嗣挺起胸膛。

“有何不敢?”

杨延嗣、苏易简、王旦,三人连觉而行,一路向金明池外。

一路上,杨延嗣心虚的不行。

“杨贤弟,请!”

苏易简走到金明池南门门口,请杨延嗣先行。

杨延嗣果断摇头,“还是苏兄先请,给小弟做一个示范。”

“哈哈哈……”苏易简大笑了三声,昂首阔步的跨出了金明池南门。

随后,苏易简站在金明池南门外,冲着杨延嗣和王旦耸肩。

“你们都出来吧!瞧瞧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王旦瞧见苏易简确实活蹦乱跳的站在门外,心头也是一松。

“杨贤弟,一起出去?”

杨延嗣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还是王兄先请,我……头有点晕,缓缓……”

王旦摇头,晒笑了一声,学着苏易简的模样出了金明池。

然后……

然后,杨延嗣就瞧见一片黑影呼啸而来。

一眨眼,苏易简和王旦就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杨延嗣瞪大双眼,瞧着突然出现在金明池南门门口一群家丁护卫打扮的人。

“探花郎!快出来!我家老爷请您过府一叙。”

这些家丁护卫中,有眼尖的,已经透过了金明池南门,看清楚了杨延嗣的身份,直接开始喊话。

探花郎三个字一出,金明池南门口的人群,一下子壮大了三倍有余。

杨延嗣隐隐在里面瞧见,还有穿着盔甲来的。

“探花郎,快出来,我家小姐那是貌美如花,跟您刚好能凑成一对儿……”

“探花郎,我家老爷说了,只要您今晚愿意过府一叙,愿意赠黄金万两……”

“我家老爷愿意奉上黄金十万两……”

“……”

杨延嗣瞧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发囧。

所幸,金明池是皇家园林,也是朝廷水军演武的地方,算得上是军事重地,无故擅闯着,与造反同罪。加上门口还守卫着一批威风凛凛的禁军。所以,这些人才没有胆子冲进来。

不然,杨延嗣觉得,他的下场可能比刚才消失的苏易简和王旦还惨。

隔着一道敞开的大门,杨延嗣依然能够听到,门外除了忽悠他出去的声音外,还有两道凄惨的叫声。

“大胆狂徒,我可是兵部侍郎之子,今科二甲进士,你们胆敢绑我,活腻了?”

杨延嗣听出来了,这是王旦的惨叫声。

“兵部侍郎?多大官?大哥你聪明,肯定知道?咱们抢了兵部侍郎的儿子,会不会给老爷闯祸了?”

“屁!老爷可是国侯……”

“大哥,老爷吩咐我们抢的人是杨延嗣,如今抢了这个什么兵部侍郎的儿子回去交差,会不会被打?”

“啪……”似乎是巴掌拍到头上的声音,只听刚才被唤作大哥的人叫嚷,“老子要知道你是这么个憨货,就应该把你留在军中……兵部侍郎从四品的官,虽说在咱们老爷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勉强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是小姐最中意杨延嗣……”

被唤作大哥的人,没好气的道:“你瞧见今晚上这阵仗了没?都是奔着杨延嗣来的。你看那边高家的人,一百多条猛汉,穿着盔甲来的。高家的这些人可都是军中的悍卒,咱们兄弟这小胳膊小腿的,碰上了非死即残。”

“你再瞧瞧那边,李家的,一样的,一百多条猛汉……”

“你再看看那边,符家的,好家伙,带着棍棒来的……”

“……”

“我去……那是呼延家的吧?这也太猛了吧?这骑着马,想冲阵吗?”

被唤作大哥的人一条条细数,当小弟的即便是脑子不灵光,也差不多能够理解眼前的场面有多凶残了。

额头上浮起一丝冷汗,“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咱们就扛着这什么兵部侍郎家的儿子回去交差吧……”

第0127章 榜下捉婿(二)

王旦惨叫着,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扛走了……

另一边,苏易简的待遇显得更加粗暴。

苏易简似乎被套在袋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不过他的声音很有特色,具有一股自信的傲气,别人很难模仿。

“众位好汉,你们饶过我,我已娶妻了,家中还有两位妾室,四个孩子……”

苏易简明显比王旦说话成熟,经历过的世俗事也多。

他深知这些前来榜下捉婿的,背景都很深厚,跟他们讲身份完全没用。所以他就开始打感情牌。

杨延嗣深知苏易简底细。

苏易简这货,曾经扬言,不中进士不去妻子……

也就是说,这货家里根本没用所谓的妻子和妾室,就更别提孩子了。

听着苏易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杨延嗣特别想笑。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事儿记下来,以后可以用来奚落苏易简。

事关苏易简的脸面和名节,杨延嗣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一下。

“已经娶妻了?”抓苏易简的人琢磨了一下,“还有孩子了……这个倒是不好办。”

旁边似乎有狗腿帮忙出主意,“王管家,小人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娶了妻,也可以休妻嘛!妾室直接给些银钱打发了。至于孩子,可以养在他的老家……”

“二狗这个主意不错。老爷可是吩咐了,让咱们务必给小姐抓一个如意郎君回去的。万一事情办砸了,老爷会打断咱们的腿……”

听到他们商量的这个主意,杨延嗣头上直冒黑线。

敢情陈世美这种抛妻弃子的货,都是这么产生的啊?

王管家琢磨了一下,“二狗,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可是杨延嗣……”

二狗唉声叹气,“王管家,你瞧瞧那边,一堆人,小人数了数,加起来有上千人,都是冲着杨延嗣来的。咱们和他们争,未必有机会。”

二狗说话间,拍了拍装苏易简的布袋,“这家伙好歹也是个状元,今科头名。带回去,老爷应该会满意。只要老爷满意,咱们的腿就保住了。小姐那边的话,老爷肯定会去劝说的,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王管家眼珠子一转,抚须笑道:“二狗,没想到你还是个灵性娃,以前没看出来……”

二狗献媚,“一点小聪明而已,全都仰仗王管家提携,才给了小人说话的机会。”

王管家朗声大笑,“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多谢王管家提携。”

一群人扛着苏易简偷摸的往回走,刚挤出人群,王管家脚下一顿。

“二狗,若是老爷和小姐都不满意呢?”

二狗眼珠滴溜一转,“要不,咱们兵分两路,您先把这人带回去,我们守在这里等杨延嗣。”

王管家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你带着人在这里守着,我先把人给老爷和小姐送回去,若是老爷和小姐都不满意,我们就扔了他,带人回来帮你抢杨延嗣。”

布袋里,苏易简欲哭无泪。

整了半天,他这个新科状元连给杨延嗣这个探花当赠品的资格都没有。

……

杨延嗣此刻已经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抢苏易简的这家家丁护卫们,实在是太搞笑了。

杨延嗣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了苏易简深深的怨念了。

杨延嗣捂着肚子大笑的时候,金明池南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壮汉们开始清场。

半柱香的时间,金明池外杂七杂八的家丁护卫队伍,已经被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壮汉们所代替。

在这些壮汉身前站着五位拿事的人。

三老两少。

两个年轻的杨延嗣还认识,一个是呼延达,另外一个是曹玮。

“七郎哥,出来吧!随我去府上走一遭。”

呼延达手持着一根木制的硕大狼牙棒,在金明池前,除了这里的守卫以及皇帝的宫廷侍卫外,其他人还真不敢动真刀真枪,不然视同造反。

杨延嗣瞧着呼延达,灿灿一笑,“呼延家弟弟,你且先回去,明日……明日我一定上门拜访。”

呼延达摇头,“为何要等明日,弟弟我觉得,今日今时,就是极好的……”

杨延嗣吧唧着嘴巴,“今日不行,今日我困了,需要早早回家睡觉。”

“探花郎,随我去高府,我们高府里的大床,不仅温暖,而且还柔软……”

说话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者,瞧穿着,像是一个富家地主,八字胡,一笑就翘起来了,看起来很猥琐。

杨延嗣一愣,耸立耸肩膀。

“貌似……我和贵府的高永能还有些恩怨,去高府?”

杨延嗣果断摇头。

高府管家笑眯眯道:“一些小口角而已,勋贵之间,亲如一家。我家老爷说了,不计较此事。”

一旁的李府管家也开口了。

“我家老爷也说了,不计较此事。杨七少爷,随我去李府,李府上的大床,不比高府上的差……”

高府管家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

除了这两府的管家外,还有符府的管家。

符家在大宋将门的勋贵圈子,算是顶级的存在。

符家上一代家主,符彦卿,出身将门,先后在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北宋五朝任职。北宋第一任魏王,也是唯一一位活着的时候,因功被封为异姓王的存在。

符彦卿有三个女儿嫁给了皇帝当皇后,其中最小的一位,就是赵光义已故的妻子懿德皇后。

自后周恭帝及宋太祖两朝,赐诏书不名。

意思就是诏书上不能直呼其名。

《东都事略》亦称符氏“近代贵盛,无与为比”。

如此这么一位功高盖主,地位仅次于皇家人的家伙,偏生没有被赐死或者暗害,最终寿终正寝而死。

符彦卿在太平兴国二年,寿终正寝。

他死以后,符府的地位大不如前,即便如此,符府依然占据着汴京第一权贵的头衔。

只不过符府的人,一般都很少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人前,做事很低调,所以很多人并不太了解符府。

眼下,掌管符府的,是符彦卿的次子,符昭愿。

符昭愿没有继承父亲的王爵和地位,只得到了一个国公爵位的赏赐。

这或许也跟赵光义刻意压制将门有关……

符府管家说话很硬气,冲着杨延嗣施礼,不卑不亢道:“杨七公子,在下乃是符府的管家,我家老太君,欲以请公子过府一叙。”

第0128章 榜下捉婿(三)

杨延嗣拱手,“烦劳你回府告诉贵府老太君一声,嗣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去贵府,改日嗣定然登门拜访。”

符府管家脸上表情一僵,“杨七公子,您是在拒绝符府的邀请吗?”

杨延嗣皱眉,旋即笑道:“今晚来了这么多人,我若是跟你们符府走了,那岂不是得罪了其他人。”

高府管家:“杨七公子言之有理。”

李府管家:“对对对,不能跟符府的人走……”

符府管家暗自咬牙,想当年老爷在的时候,他们岂敢这般对符府说话。

杨延嗣又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为了都不得罪大家,今夜我不会跟任何人走。众位都回去吧!天也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

众人冷眼盯着杨延嗣,似乎在说:你在逗我?

曹玮在这时,也乐呵呵插话了。

“七郎哥,弟弟知道你今夜有难,特地带了一些人前来保护你。你随我走吧!我送你回杨府。”

杨延嗣瞧着曹玮一脸真诚的模样,差点就信了。

抬眼橫了曹玮一眼,“曹家弟弟,你这是在给哥哥挖坑,哥哥不会随你出去的。”

事实上,面对这种场面,杨延嗣很迷茫。

内心深处,他并不排斥和人成婚。只不过他不知道,究竟那个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身份到他这个位置,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感情去决定婚姻了。

除了感情外,他还必须把政治因素也考虑到当中去。

“杨七公子,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们就进来请你。”

符府管家带人挺进金明池南门。

杨延嗣大惊,“擅闯金明池,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怕死吗?”

突然,符管家、曹玮、呼延达等五人摊开手掌,在他们手心里,各躺着一块手令。

“陛下曾经赐给我们将门各府一块手令,凭此手令,可自有出入金明池,也可以带不超过二十人的随从。”

杨延嗣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

敢情他们这是先礼后兵啊!

“还等什么?进去抓人。”

五人各带了二十位披甲壮汉,扑向杨延嗣。

“傻愣着干什么,快跑……”

一声娇喝在杨延嗣耳畔响起,紧接着,杨延嗣就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拽住了。

然后,拉着向金明池内跑去。

符管家、曹玮、呼延达等五人率众在后面追,曹玮边追边喊。

“七郎哥,你别跑了,跟我走,我是来保护你的。”

杨延嗣边跑边回头喊了一句,“信你有鬼,曹家弟弟,你一肚子坏水。”

拉着杨延嗣在金明池内奔跑的人,显然很熟悉金明池。

一路带着杨延嗣七拐八拐,就摆脱了符管家一行人。

“你是……清裕公主身边的女官?”

两人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歇息,凭借大殿内的灯光,杨延嗣才看清楚了女子的容貌。

女官盈盈一拜,“我家殿下猜到你有难,所以让奴婢来帮你一把。”

杨延嗣抱拳,“大恩不言谢,那么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女官道:“西边墙根……”

杨延嗣狐疑,“你们家公主呢?”

女官一愣,疑惑,“我们家公主在宫里,怎么了?你想见我们家公主?”

杨延嗣见女官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便相信了她的话。

只要清裕公主没参加到榜下捉婿的环节,那么眼前的女官就是可信之人,是会帮他脱困的人。

两人在大殿门口歇息了一会儿,女官带着杨延嗣跑到了西边墙根处。

在西边墙根处,早就竖立了一个梯子。

“你从这里爬出去,外面有人接应你。”

杨延嗣重重的点头,爬上了梯子。

过了墙头,探头望外面一瞧,乐了。

杨延嗣一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墙外,杨延嗣六位哥哥,挎着战马,正笑吟吟的盯着他。

有六位哥哥保驾护航,杨延嗣觉得自己很安全。

一跃跳下了墙头。

杨延嗣乐呵呵抱拳笑道:“多谢几位哥哥前来援手。”

五郎杨延德板着脸,不咸不淡道:“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四郎杨延辉摇头笑道:“五弟,七弟好歹是咱们杨家的功臣,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

“哼!”杨延德一声冷哼,“当文官的,都是一肚子坏水,没有一个好东西。”

杨延辉摇头苦笑,对着杨延嗣招了招手,“上马吧!我们带你回去。”

杨延嗣抓住杨延辉的手,借力跳上了杨延辉的胯下的马。

跳上马,杨延辉扔给了杨延嗣一袭宽大的黑衣。

“穿上吧!穿上以后,你的官服就没那么显眼了,也没人会注意到你。”

杨延嗣大喜,三两下套上了黑衣。

“还是四哥想的周到。”

一行七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金水河边,停下了。

杨延嗣六位兄长,把杨延嗣拱卫在中间。

在他们对面,呼延达居然出现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持狼牙棒,挡住了去路。

“众位杨家哥哥,留下七郎哥可好?”

呼延达单骑上前,抱了抱拳。

“七郎哥,还是跟我走吧!”

从另一边的街道里,窜出了一行人,为首的居然是石元孙这个家伙。

石元孙这小子,近一年多,都在和王世隆两个人搞生辰糕店,在他们两家庞大的财力支持下,生辰糕店已经开遍了大宋。

石元孙的体重也随之增长了一圈。

“小弟见过杨家众位哥哥。”

石元孙显摆他背后的人手,“几位哥哥,小弟今日带来的,都是家里的百战老卒,一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小弟这里有二百个这样的人。完成一次小的冲阵都足够了。”

“几位哥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只要几位哥哥交出七郎哥,小弟不会为难你们的。”

杨延嗣忍不住咆哮,“石元孙,你跟着瞎掺和什么,我记得你爹没有女儿。”

石元孙灿灿一笑,“我三叔有一个女儿,年芳十八,虽说大了一些,但模样长的也俊俏,正好和七郎哥凑成一队。”

“几位哥哥,小弟也不愿意伤着几位,不如你们留下七郎哥,先回去?”

杨延德一马当先,阴沉着脸,朗声道:“你只管带人冲上来,退一步我就不叫杨延德。”

“呱嗒呱嗒……”

除了杨延嗣外,杨家其余几子,都策马走到了杨延德身边,态度很明显。

第0129章 榜下捉婿(四)

石元孙苦着脸,“几位哥哥这是真打算做一场?”

杨延平策马向前,朗声道:“保护七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责任。”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正此时,王世隆也带了一票人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

“哈哈哈……七郎哥在哪儿?速跟我回去,给我当个姐夫。”

王世隆大笑而出,瞧着剑拔弩张的场面,略微一愣。

不过,他经商一年多,为人处事也变的圆滑了一些,

“众位哥哥何必如此,打来打去,最终受伤的都是自己人,不划算。杨家几位哥哥,可否听小弟一言?”

杨延平面色如常,淡然道:“你说,我们听。”

王世隆略微拱手,“几位哥哥,七郎哥已至婚配的年龄,门当户对者,也不过只有我们这几家而已。”

“此事宜早不宜迟,早点成婚,对七郎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在仕途上,也会有所帮衬。”

杨延平有些意动,“你说的有些道理……”

杨延嗣在后面大喊大叫,“大哥,您可别听他的,弟弟我纵然没有人帮衬,依然能够在仕途上一帆风顺。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一定要保护我。”

听到杨延嗣这话,杨延平一愣,态度再次变的坚定。

“七郎说得对,我们当哥哥的,保护弟弟是应该的。”

王世隆摇头一笑,“大郎哥,眼下只有我们四家对峙,再拖下去,到时候只怕会变成十几家人对峙。到时候难免一场大战。几位哥哥都是战场上冲杀的好汉,若是有个损伤,那是朝廷的损失,到时候杨伯父也会痛心。”

“话又说回来了,我们也不会拿七郎哥怎么样,反而会送七郎哥一场美好的姻缘。杨伯父和杨伯母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拍双手赞成的。”

“这……”杨延平面露沉思,他们兄弟此次前来帮杨延嗣脱困,全因清裕公主的一封书信。杨业和佘赛花并不知道此事。

正在杨延平沉思的时候,呼延府上的府兵们,也赶到了金水河畔和自家少爷汇合。

一下子,三家人,成三角形把杨家兄弟围困在中间。

大家都是将门出身,行军布阵之道已经深入骨髓了。

一个三角形,封死了杨家兄弟所有的退路。

不经历一番苦战,杨家兄弟想平安走出去,很难。

杨延平皱眉,沉吟了一下,开口问自家兄弟,“要不为兄先回府,请示一下爹娘?”

自家兄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

“诸位哥哥不必回去了,我这里有一封杨伯伯的手书。”

曹玮笑呵呵带着一群人从后方出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杨延平等人。

杨延平等人拿过来一瞧。

“姻缘天定,速归!”

六个字,看起来有些歪斜,但确实是杨业的笔迹无疑。

杨延平有些发懵。

“爹的意思是让我们把七弟留给他们,先回去?”

“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封信件不是伪造的吧?”

“确实是爹的笔迹……”

杨延嗣凑过来一瞧,有些傻眼。

仔细一想,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哥哥们,这信有可能是假的,你们别相信啊!”

杨延平皱眉,“确实是爹的笔迹,不容作假……”

“那我们……回去吧?”

杨延平六人对视了一眼,挨个上前拍了拍杨延嗣的肩膀。

“七弟,委屈你了。爹爹有令,哥哥们也无法帮你。”

杨延嗣急了,“这封信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你们别走!”

“亲哥啊~”

然而,杨延平等人,有心护佑弟弟,杨业的命令却不能不顾。只能扔下了杨延嗣,策马扬鞭离开了。

杨延嗣一个人站在金水河畔,被一群人围着。

一阵风吹过,他彻底凌乱了。

被亲哥卖了……

曹玮四人可不管杨延嗣凌不凌乱,对视了一眼。

“兄弟们,凭本事抢人吧!”

一众披甲壮汉们向杨延嗣凑了过去。

盔甲碰撞声音很大,惊醒了凌乱了的杨延嗣。

“等等……”

杨延嗣举起手大喝一声。

“曹玮,你这信件是哪里来的?即便是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曹玮阴险一笑,“七郎哥,你瞧我来的这么晚,就应该知道这信件是哪里来的了。”

“信件果然是假的……”旋即,杨延嗣又摇头,“不对……不对,时间上不允许,你没有这么多时间准备。”

曹玮嘿嘿一笑,“嘿嘿,七郎哥,之前在金明池的时候,我家里的探子就在金明池西墙根发现了杨家几位哥哥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之所以来的这么晚,就是为了去取伪造好的信件。”

曹玮感叹,“七郎哥,为了抓住你,我们府上的探子可都派出去了。”

杨延嗣皱眉,“那也不对,你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伪造好我爹的笔迹。”

曹玮挑眉,“七郎哥,您可别忘了,我爹可是枢密使,杨将军的很多奏报,或者是手书,他都有存留。只要找一个善于模仿的人,照着誊抄几个字即可。”

杨延嗣差点吐出了一口逆血。

“你……你小子太阴险了。”

曹玮灿灿一笑,“兵不厌诈。”

……

另一边,杨家兄弟骑马离开了金水河畔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在汴京城里,杨业若是有什么话要传下来的话,应该派府里的人前来传信才对,而不是通过一个外人。

“大哥,我们有可能被骗了。我们反过头去救七弟吧!”

杨延昭脑袋瓜子很够用,他意识到了不对后,赶忙开口。

然而后,杨延昭就发现,他五位哥哥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骑着马依旧向杨府奔去。

“大哥,我们要去救七弟啊!”

杨延昭吼了一声。

杨延平转头瞪了他一眼,杨延辉笑着摇了摇头。

性情率直的杨延德说了一句大实话。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

杨延昭瞪眼,“你们早就发现信是假的了?”

杨延辉浅笑道:“不然呢?”

一瞬间,杨延昭很想仰天咆哮,很想抱着杨延嗣,大声告诉他。

七弟,你被哥哥们给卖了!

“为什么?”

第0130章 榜下捉婿(五)

面对杨延昭的质疑,回答他的却是杨延辉。

“爹曾经说过,杨家不能成为外戚。一旦成了外戚,以后杨家就没机会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子孙后辈享受富贵日子长久了,就没用多少斗志了。到那个时候,杨家就没了。”

杨延昭愣神,“我们救七弟,跟外戚扯得上什么关系?”

杨延辉橫了杨延昭一眼。

“派人给我们送信的是清裕公主的人,也就是说,清裕公主想借我们的手,帮她抢亲。今夜,如果我们兄弟真的保住了七弟,明日陛下的赐婚旨意就会发到杨府。”

杨延昭目瞪口呆,“这不可能吧?”

杨延辉不再搭理杨延昭,骑着快马,众人向天波杨府奔去。

……

金水河畔,四家几百人围困着杨延嗣,谁也不敢抢先动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你们都别过来……”

杨延嗣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绵羊,被一群大灰狼围困着,垂死挣扎。

王世隆乐呵呵一笑,“七郎哥,你就别挣扎了,再挣扎也没用。乖乖跟我走吧。”

杨延嗣瞅着曹玮四人,咬着牙,“你们四个人,我到底要跟谁走?”

“自然是跟我走!”

“跟我走!”

“……”

四人互相争吵,僵持不下,最终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杨延嗣。

“七郎哥,你自己选,你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

“不过,七郎哥,你可要明白,今日不把你带回去,做弟弟的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七郎哥,他那还只是一条腿,我估计两条腿都保不住……”

“我……两条腿和两条胳膊都保不住。”

眼见着四个小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杨延嗣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四位弟弟,咱们改日再约不好吗?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不好吗?”

四人齐齐摇头。

呼延达爆喝一声,“唧唧歪歪,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谁抢到算谁的,呼延家的,动手。”

呼延达话音落地,手持狼牙棒扑向杨延嗣。

“我去!呼延达,你不讲规矩。”

石元孙一瞧,急了,喝斥了一声,领着石府的人也开始动手。

呼延家府兵和石元孙家的府兵撞在了一起。

双方打的你来我往,杀的人仰马翻。

呼延达提着狼牙棒,冲入到人群中,犹如虎入羊群,一棒子下去,石元孙家的一个府兵晕倒在了地上。

相比于呼延家的勇猛,石家的府兵配合的更有章法,进退有序。

双方拼杀了几个回合,别看着呼延达勇猛,可是论起损失,呼延家被打晕的人,远比石家的多。

曹玮和王世隆领着人蠢蠢欲动。

两个人对眼瞧在一起,他们都想做黄雀。

杨延嗣瞅准了这个机会,四顾了一眼,眼下能跑的路,只有水上一条。

他水性算不得有多好,勉强在水里能蹦跶。

瞅准了一个机会,杨延嗣一头扎进了金水河里。

“不好了!七郎哥投水自杀了!”

曹玮大吼了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个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曹玮咆哮了一声。

呼延达三人才反应了过来,立马从府兵里抽调了一些水性好的,跳下水去救人。

夜色很黑,即便是有月光,大家也很难看到从水中露出头的杨延嗣。

场面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曹玮却带着人悄悄离开了。

杨延嗣在水里,一路畅游,累了,就仰面躺着,漂浮在水面上,缓一缓。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杨延嗣瞧见了河面上一个孤零零的乌篷船。

然后,杨延嗣游了过去,攀上了乌篷船。

“噗呲~”

杨延嗣爬上乌篷船,仰面躺在了船艄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秋日里,天气有些凉,杨公子又在水里游了这么久,难免感染上了一些风寒。喝一口姜汤暖暖身子。”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乌篷船里响起,然后杨延嗣就瞧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端着一碗姜汤,出现在了杨延嗣面前。

“多谢!”

杨延嗣坐起身,端着姜汤一饮而尽。

然后,他反应了过来,疑问道:“老丈为何知道我姓杨?”

老者抚摸着胡须,笑眯眯道:“知道,自然知道。探花郎的大名,老朽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着老者话音落地,杨延嗣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然后,一头栽倒在了船艄,晕厥了过去。

“全汴京城里的权贵都在抢他,却被首领您一碗汤给迷倒了……”

从乌篷船船舱内,走出了一位身材消瘦,浑身包裹着夜行衣的女子。

“恰逢其会罢了……”

老者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女子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杀了这个小子,这小子是南唐那个丫头的心上人,杀了他。南唐那个丫头一定方寸大乱。我们就能趁机吞掉南唐的势力。”

老者呲着牙花子,阴声道:“暂时还不能杀,如今这小子在汴京城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一旦杀了他,必定汴京城震动。到时候,我们的处境,恐怕就会很危险。稍有不慎,我们会被灭的连渣都不剩。”

“再说了,有北汉那群恶狗们留下的东西。杨家的人,杀不杀,都无关紧要。”

女子疑问,“那怎么处理他?”

老者神秘一笑,“卖了!”

女子愕然,“卖了?”

老者嘿嘿一笑,“今日东华门唱名后,有人在黑市上悬赏十万贯,要这个小子的人。”

女子大喜,“十万贯,太好了。”

……

月色如水,老者和女子驾船到了一处花楼,然后派出了手下去找黑市上委托的人。

两柱香后,一个身体痴胖,一身管家打扮的老者出现在了花楼。

在检查了昏迷的杨延嗣后,痛快的付了十万贯,然后让家丁扛着杨延嗣离开了。

时至午夜的时候。

家丁们抬着杨延嗣,进入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宅院。

院子里,一老一少,少的匆匆跑上前,瞧着被抬着的杨延嗣,震惊的说了一句。

“我们一群人争抢都没争抢到,最后居然从黑市悬赏上买回来了?”

年老的,瞧着年少的,以及家丁们抬着的杨延嗣。

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有什么好的,把琳儿迷的五迷三道的。让你们敢瞒着为父,调动府上在汴京城里所有的力量抢他。”

第0131章 曹府夜事(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曹玮在军事上很有慧根,因此很受曹彬宠爱,在曹彬面前说话,也没用太多拘束

曹玮灿灿一笑,“爹,您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女婿,对不对?”

曹彬笑骂,“你这臭小子,学会拿你爹开玩笑了。”

纵观整个汴京城,杨延嗣无疑是难得的佳婿。

曹彬嘴上骂着,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瞧着杨延嗣耷拉着脑袋,曹彬埋怨了一句。

“你们也是的,居然把人打晕了带回来。”

管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老爷,您可冤枉老奴了。老奴们去拿钱买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晕倒了。”

曹玮大惊,“莫不是刚才跳进金水河,被水淹了?”

管家摇头,“四少爷,老奴检查过了,应该是被人灌了"mi yao"。”

曹玮瞪眼。

曹彬眉头紧皱,眼中透着凌厉的光芒,“将门的子嗣都敢下药,真是大胆。”

曹彬冷眼一扫,“人是从什么人手里带回来的?”

管家躬身道:“老奴查过了,是一群水鬼……”

曹彬眼中寒芒渐胜,“吴越的余孽,当年老夫伐南唐的时候,吴越王是不过是老夫帐下的一个马前卒而已。他手下的余孽,居然也敢贩卖老夫的女婿。”

“找死!”

管家连忙低头,“老爷息怒,据老奴所知,吴越的余孽,已经被两股势力针对,用不着咱们出手。”

“皇城司?”曹彬久居高位,已经是老江湖了,管家一说两股势力,他就已经猜出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管家摇头,“还有一个隐藏的比较神秘,探查不出太多消息。只知道她们隐藏在汴京城的烟花柳巷之地。”

曹彬瞪眼,“继续查,另外,似吴越的水鬼这种余孽,就没有必要在汴京城残留了。”

“老奴这就去办。”

管家退下去了,曹彬瞅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杨延嗣,派人招来了府上的医官。

医官是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以前是宫里的御医。

“冯御医,你给瞧瞧……”

冯御医,让人把杨延嗣抬到了一间厢房内,仔细检查了杨延嗣的症状。

“杨公子只是中了一种药,分量有点大。一会儿老夫开一个药方,给他服下去,明日便会醒过来。不过,在此期间,他可能会产生一些幻觉,你们都不要惊慌。”

冯御医写好了药方,曹玮亲自去曹府的府库药房内,配齐了药,为杨延嗣煎服。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下去休息吧!”

折腾了一晚上,午夜都过半了。时候却是不早了。

留下了两个婢女伺候在杨延嗣床前,曹彬和曹玮都回去歇息了。

曹玮所住的地方距离杨延嗣所在的厢房不远,拐了两个廊道就到了。

“唰~”

推开了门,曹玮一愣。

“我走错了。”

曹玮转头向外走。

房内,传出了一道娇喝。

“你给我回来!”

曹玮脚下一顿,进入到房内,瞧了一眼房内的摆设,确认这就是自己房间。

“姐,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曹琳面如寒霜,“姐姐交给你的事儿,你是不是办砸了?”

曹玮愕然,“怎么会,人已经带回来了。不过被人灌了"mi yao",如今就在厢房里。”

曹琳瞪大眼睛,大喜,“真的?”

旋即,脸上的喜色消散,略带担忧。

“他怎么会被人灌了"mi yao"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姐说说。”

曹玮折腾了一天了,困的不行,伸长了懒腰说道:“他就在厢房里,什么状况,你自己去看。弟弟我折腾了一天了,真的累了。”

曹琳凤目一横,“府上这么多厢房,到底在那座厢房内?你带我去。”

曹玮喊苦,“亲姐啊!你就放过我吧!”

曹琳瞪眼,“不行,你必须带我去。”

曹玮拗不过曹琳,只要耷拉着脑袋,带着曹琳绕过了廊道,到了杨延嗣房门前。

推开房门,瞧见杨延嗣静静躺在床榻上。

一左一右,两个婢女守在杨延嗣床前打盹。

“咳咳……”

曹琳轻声咳了一声,两个婢女惊醒。

瞧见曹琳,她们慌忙解释。

“小姐……婢子们没有偷懒。”

曹琳懒得搭理她们,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婢女闻言,如蒙大赦,退出了房内。

曹琳上前,坐到了杨延嗣床边,探出玉手,抚摸杨延嗣的面颊。

杨延嗣已经在曹府上的婢女们伺候下洗漱过了,也换过了衣服。

所以他面颊很干净,烛光照射下,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曹琳瞧着有些痴……

“嘿嘿……”

一旁一直观看的曹玮,贱贱的发笑。

曹琳俏脸一红,慌忙抽回了手。

却没料到,杨延嗣似乎有了一点意识,一把抓住了她准备撤离的玉手。

杨延嗣力气很大,曹琳挣脱不了。

她只能恼羞成怒的喊了一句。

“你出去!”

曹玮笑的贼兮兮的,晃晃悠悠的退出了房门,顺手关上了门。

“啊!”

曹玮刚前行了几步,就听到房内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曹玮赶忙返回,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瞧见,自己的姐姐依偎在杨延嗣怀里。

而杨延嗣的双臂,紧紧的环抱着曹琳。

“姐?!你没事吧?”

曹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若是唤作旁人这么对曹琳的话,估计他已经冲上去了。可是杨延嗣是他的准姐夫,他有些不知所措。

曹琳被杨延嗣抱着,面色通红,脸颊烫的厉害。

“姐?!”

曹玮见曹琳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

曹琳声音如同蚊子一样说了一句。

“你先出去……”

“啥?”声音太小,曹玮没听到。

曹琳只能提高了声音,娇羞道:“你先出去,关上门,不许别人进来。”

曹玮眨巴了一下眼睛,狐疑的问了一句。

“姐,你们要洞房吗?你们还没成婚呢!现在洞房的话,影响不好。”

别看曹玮这货年龄小,却已经知道人事了,甚至还在烟花柳巷之地包了几个姑娘。

曹琳差点羞死了。

娇喝,“你给我闭嘴,别胡说。滚出去。”

曹琳发威,曹玮心里还是有点小怕怕的,毕竟他小时候可是没少受曹琳欺负。

听到了曹琳娇喝,曹玮赶忙出了门,关上了房门。

不过这货也不老实,瞧瞧的侧身贴在门口的柱子上,然后在门户捅了一个洞,向内张望。

第0132章 爹,出大事了!(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迷迷糊糊中,杨延嗣做了一梦,一个美梦。

梦里,他登上了九重凌霄。

在九重凌霄内,有一个铺满了七彩鲜花的世界。

在七彩鲜花中间,一位仙女在翩翩起舞,蝴蝶围着她纷飞。

他盯着仙女瞧了良久良久,总觉得仙女的面容很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一曲舞罢,仙女在对他招手。

杨延嗣扑上前,牵住了仙女的手。

两人一起在七彩鲜花世界翩翩起舞。

然而,现实世界呢?

曹玮透过窗户上的洞口,瞧见了房内,杨延嗣双手环抱着曹琳。

曹琳几次想挣脱,却又没杨延嗣力气大,挣脱不开。

曹玮在房外,几次都想冲进去帮曹琳的忙,最后还是停下了。

既然在房内的曹琳不愿意求救,那就是不愿意让曹玮帮忙。

下一刻,曹玮瞪大眼珠。

心里暗骂!

七郎哥,你禽兽啊!

只见房内,杨延嗣翻身,曹琳被压。

嘴唇轻启,霸道的吻了上去。

曹琳瞪大了眼珠,浑身都在颤抖。

曹琳想用力推开杨延嗣,却没有杨延嗣的力气大。

曹玮在外面看着,急的抓耳挠腮的。

双手在身旁的柱子上不停抓挠。

杨延嗣一味索取,曹琳一味躲闪。

一番追逐以后,曹琳快喘不过气了,最终投降认输,开始羞涩的回应。

房中术的小人书,曹琳也曾经偷看过,所以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一刻钟后,曹琳脸颊已经红的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

杨延嗣突然放开了曹琳的红唇,曹琳也有机会讲话了。

由于刚才吻的时间过长,所以曹琳说话声中伴着浓厚的喘息声。

“七郎……七郎……你醒醒……”

杨延嗣似乎听不到曹琳的话,大手一搭攀上了曹琳腰间的系扣。

“啊!”

曹琳吓了一跳,瞪大眼珠,惊呼了一声。

门外的曹玮,听到这一声惊呼,再也忍不住了,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姐!我来救你。”

床榻上,曹琳羞怒的大喝了一声,声音很大。

“滚出去!”

曹玮一脸愕然,扑向床的动作一顿。

听着曹琳饱含怒意的喝骂声。

曹玮咬了咬牙,最终退出了房门。

房门外,曹玮急得团团转,不知道如何应对。

良久,他猛跺了一下脚,急匆匆向曹彬房间的方向奔去。

房内,杨延嗣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曹琳用尽全力,抓住了杨延嗣解她束带的手。

“七郎……你醒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杨延嗣眼睛睁开了,瞧了一眼曹琳。

嘴里喃喃吐出了一个字。

“要……”

曹琳双手死死抓着杨延嗣,“你醒醒,醒醒……”

杨延嗣力气很大,但似乎他内心深处总是在下意识克制使用全力。即便如此,曹琳想要拦着杨延嗣,也要费尽全力。

曹琳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指甲,已经刺进了杨延嗣的手背中。

手掌中,已经感觉到了一丝湿润和粘稠。

那是鲜血流淌在手中的感觉。

曹琳愣愣的盯着杨延嗣,看了良久良久。

杨延嗣被她抓伤,她心里没由来一痛。

瞧着杨延嗣的面孔,曹琳缓缓的放开了双手。

一双手攀上了杨延嗣的面颊。

抚摸着杨延嗣脸庞,曹琳呢喃,“罢了……罢了……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就给你了……”

青蛇吐信,黄龙进洞。

“嘶~”

曹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紧紧的抱着杨延嗣。

“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我……”

“……”

……

曹玮慌慌张张冲到曹彬住所,刚进入小院,两道暗影从阴暗的角落里闪身而出,挡在了他面前。

曹玮烦躁的推开了两人。

“你们两个闪开,我有急事找我爹。”

暗影确认了曹玮的身份,悄然消失在了角落。

曹玮冲到了曹彬房门前,啪啪啪开始拍门。

房内,一片黑暗,却穿出了曹彬略带怒意的声音。

“谁?!”

曹玮急道:“爹,是我,四郎,出大事了。”

曹彬沉声说道:“出什么大事了?”

一般来说,能让曹玮这么三更半夜过来敲门,急匆匆的汇报的,那都是国家级的大事件。

房内亮起了灯,曹彬穿着亵衣,披着一件长袍,打开了房门。

“爹,出大事了。七郎哥……七郎哥……”

曹彬瞪眼,“杨延嗣出事了?”

见曹玮的表情,曹彬以为杨延嗣出事了。

杨延嗣若是真的在曹府发生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以后曹杨两家,恐怕就成死敌了。

曹玮苦着脸,“七郎哥没出事,不过我姐出事了。”

曹彬瞪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老子说清楚。”

曹玮哀嚎了一声。

“七郎哥把我姐给睡了……”

“哦!杨延嗣把你姐……”曹彬重复了半句,顿时瞪大了眼珠,大声咆哮:“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七郎哥把我姐……”

曹玮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彬一个巴掌打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曹彬怒气冲冲的回到房里,片刻后扛着一柄大关刀出来了。

曹玮紧紧跟随在曹彬身后。

曹彬扛着大关刀,一路上怒气冲冲的模样,吓的曹府值夜的人,瞧见了他,浑身哆嗦,不敢说一句话。

杨延嗣所住的厢房,距离曹彬的住处很远。

等到曹彬怒气冲冲的赶到厢房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见,曹琳半蹲着身子,走路异样的出现在了房外,正在关门。

“琳儿?!”

瞧见了曹琳身体上的异状,曹彬怒发冲冠,扛着大关刀要杀进去,活劈了杨延嗣。

曹琳和曹玮拦着曹彬,曹琳叹气道:“爹,不怪七郎,这事是女儿自愿的。”

曹彬提着手里的大关刀,浑身颤抖的盯着曹琳。

“曹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曹家的嫡女!”

作为曹家嫡女,未出阁就,这要是穿出去了,曹琳的名声就毁了。

即便,这个夺去曹琳青白之身的人,是他的未婚夫,也不行。

礼法大于天。

曹琳低着头,淡淡道:“女儿知道,但是女儿确实是自愿的。女儿心里全是他,这被子非他不嫁。反正迟早都要给他,迟给和早给有什么区别?”

曹彬提着大关刀,猛然劈向了曹琳。

曹琳缓缓闭上了双眼。

曹玮大吼一声,拦着曹彬,“爹爹爹……您别激动,别激动……我觉得姐姐说的有理。事到如今,只要他们赶快成婚,一切事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曹彬咆哮了一声,扔下了手里的大关刀。

“畜生!逆子!”

第0133章 谁欺负谁?(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翌日,清晨。

天波杨府内,正厅。

呼延达、王世隆、石元孙三人跪倒在杨业面前。

杨业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佘赛花陪坐一旁,掩面垂泪。

杨府六子们跪在一侧。

石守信面色为难,略微咳嗽了一声,上前抱拳施礼,“杨将军,昨夜榜下捉婿,劣孙不堪,失了轻重,导致杨延嗣坠河,苦寻一夜未果,今日,老夫特地带着他来请罪。”

王承衍上前抱拳,“劣子也有错,今日把人带来,特地向你请罪。”

呼延赞一步跨到了呼延达身后,一脚踹到了呼延达。

沉声道:“兄弟,我这个逆子害死了七郎,今日我把人给你带来,要杀要剐,全凭你心意。我呼延赞绝无怨言。”

好家伙!三个老家伙站在杨业面前看着呢!杨业怎么好意思去惩罚人家的子孙?

这三个老家伙们出面,摆明了就是想保人。

杨业很痛心,杨府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眼看着马上要做官了,突然一下就没了……

佘赛花已经悲痛欲绝,以泪洗面了。

“你们六哥逆子,连个弟弟都保护不了,为父,为父要你们何用啊?”

杨业悲愤,眼睛红润的冲着杨延平六人咆哮。

杨延平六人跪在地上叩头,眼泪也哗哗流。

正厅内,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突然门房来报,曹府派人过来了。

众人都觉得曹府曹彬应该带着儿子来请罪了。

谁知道,进来的确是曹府的管家。

曹府的管家,脸色阴沉和杨业有一比,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请罪的意思。

杨业瞧着曹府管家扬着的脑袋,心里火气瞬间冒起。

也就正厅内人多,站着两位国公,一位国侯,不然杨业肯定提着金刀先砍了曹府管家。

“我们老爷给你的书信!”

杨业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呈上来……”

拿过曹彬的信件一瞧,杨业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曹彬信件起始就开始骂人。

骂人的话足足有一张半纸。

“啪!”

杨业猛然站起身,怒吼,“你们曹家,欺我杨家无人吗?”

“噌……”

杨家六子也站起身,怒视曹府管家。

曹府管家浑然不惧,“杨将军,你还是看完这封信,再说是谁欺谁……”

杨业见曹府管家一脸有恃无恐的,于是瞪着怒眼继续看信。

然后,杨业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精彩了。

时而惊愕,时而兴奋,时而愤怒,时而羞愧。

杨业的心情可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半晌,杨业持信的手有些颤抖,“信上所书,都是真的?”

曹府管家扬着头,“不然你以为呢?现在杨将军再说说,谁家欺谁家无人了?”

杨业陪着笑脸,“杨业教子无方,给贵府添了这么大麻烦。”

佘赛花泪眼婆娑,一脸疑惑的看着杨业。

杨业随手把手里的信件递给了她。

佘赛花阅读完了信件,一脸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石守信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里面有事。

“兄弟,发生了何事?”

呼延赞和杨业平日里关系不错,开口问道。

杨业面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说道:“没啥大事,就是七郎还活着,人在曹府。”

“还活着?”

正厅里,所有没看过信件的人都一愣。

旋即,众人脸上表情由悲转喜。

石元孙三人从地上站起来,大喜,“七郎哥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他命大,不可能这么容易死。”

石守信三人先是松了一口气,杨延嗣没死,他们的儿孙也就平安了。

也就不会因此和杨家结怨,成为死仇了。

放松过后,眼珠子又一转,开始同时想起了一件事。

“杨将军,既然杨延嗣还活着,那我们双方结亲的事,你不妨考虑一下。”

杨业苦笑,“恐怕不行……我已经决定了和曹府结亲了。”

石守信和王承衍听到杨业这话,也就没有逗留下去的意思了。

客套了几句后,带着儿孙离开了。

呼延赞没办法走,家里闺女一副非嫁给杨延嗣的样子,他只能留下,再问问,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重贵,你我几十年的兄弟了,我们两家又是世交,我家那个丫头稀罕七郎稀罕的紧……”

呼延赞能拉下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以见他很希望看到两家成为儿女亲家。

杨业苦笑道:“赞兄,不是杨业不答应你,实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答应曹家。我家七郎也只能跟曹家结亲。”

“为什么?可愿如实相告?”

杨业面色为难,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念在两家多年的关系上,趴在呼延赞耳边低语了几句。

呼延赞听完,瞪着眼睛,“居然还发生了这事……难怪难怪……”

呼延赞神色复杂的拱了拱手,带着儿子离开了。

正厅里只剩下杨家的人和曹府的管家了,杨延平代表一众兄弟问杨业。

“爹,七弟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业难以启齿,“不要问那么多,你们只需要知道,七郎这个混账又闯祸了就足够了。”

杨业对佘赛花道:“三媒六聘,你吩咐管家保持一下。一会儿让大郎和四郎拿着庚帖,带着媒人,把聘礼送过去。”

佘赛花也知道内情,所以点了点头,找杨洪去找媒婆,她打开杨府的库房,开始准备聘礼了。

杨家兄弟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七弟真是……没事不赶紧回府,在外面闯祸,临了了爹还帮他擦屁股,我们几个只有挨骂的份。”

“你就别埋怨了,你要是能中个探花郎回来,爹也这么宠着你。”

杨延辉摸着下巴,沉思,“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爹娘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们。”

杨延平笑呵呵道:“你就别想了,爹娘居然不告诉咱们,自然有不告诉咱们的理由。”

杨延辉:“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想那么多干嘛!七弟活着,这就是我们今天收获到最大的好消息,其余的都不用想。”

……

却说杨府内的人开始筹备聘礼的时候,杨延嗣缓缓的从熟睡中睁开了双眼。

随后,他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第0134章 说服(为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直愣愣的瞪着他。

杨延嗣下意识身体一缩,一拳打了出去。

“嘭”

杨延嗣感觉自己拳头打在了铁石上,然后被紧紧握住,一口闪烁着寒光的大关刀架在了他脖颈上。

“小子,说,你想怎么死?”

曹彬的声音沙哑,带着怒意。

杨延嗣清楚的能感觉到曹彬身上的杀意,他感觉到背脊都在发凉。

“咕嘟”

杨延嗣咽下一口口水,半晌憋出了一句话。

“老头,你到底是谁?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说出来让我死个明白。”

搞了半天,杨延嗣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从没见过曹彬。

曹彬平日里都忙于公务,又很少参加宴会,所以杨延嗣不认识他很正常。

“嘿嘿……”曹彬冷笑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老夫是谁?自己做的事,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曹彬手里的刀一紧,杨延嗣感觉到了脖颈下凉风嗖嗖的。

“别!别!别动手,老丈,咱们有话好好说。”

曹彬瞪着眼,“速速选一个死法,老夫送你上路。”

杨延嗣苦着脸,一脸懵逼,他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得罪了此人。此人居然一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架势,要杀他。

“老丈,不想死,可以选吗?”

曹彬拎刀,刀身上的铁环发出叮当声,厉声道:“你觉得呢?”

杨延嗣心中希望破灭,苦着脸,“你想明明白白的死,不想做个糊涂鬼。”

“好!老夫就成全你。”

曹彬冷声道:“你现在在曹府……”

“曹府?”杨延嗣一愣,“你一定是曹伯伯咯?久仰久仰。”

“啪!”

曹彬一巴掌拍在杨延嗣头上,“别跟老夫嬉皮笑脸的,你还没资格。”

杨延嗣灿灿一笑,“曹伯伯,咱们两家同属将门,也算是有交情,曹伯伯您一定是在跟小侄开玩笑……”

曹彬冷眼盯着杨延嗣。

用眼神告诉他:请继续你的表演!

老子养了十几年的白菜,突然被野猪拱了!

你觉得老夫会有心思跟野猪开玩笑?

瞧着曹彬眼中的冷意,杨延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曹伯伯,小侄到底做错了何事,惹你生这么大气?小侄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曹彬怒目圆睁,“你毁了我女儿清白,你觉得这算不算深仇大恨?”

杨延嗣大惊,“曹伯伯,这话从何说起,我和琳儿姐姐是清白的。”

听到杨延嗣这话,曹彬彻底怒了,“畜生,你做都做了,居然还不承认,老夫砍死你。”

曹彬从杨延嗣脖颈下抽出刀身,举起刀柄就砍。

杨延嗣吓了一跳,慌忙之间狼狈逃窜下了床榻。

曹彬的大关刀砍在了床上,拔步床被一分为二。

“来真的?”

杨延嗣这下总算相信曹彬是真的下狠手。

反应过来了,杨延嗣快速逃脱,逃了几步,感觉到小鹏鹏上面传来了一丝疼意。

转头瞧了一眼被砍成了两半的拔步床上染着几团梅花的被褥。

再结合曹彬的态度,他终于相信了曹彬刚才说的话。

这一刻,杨延嗣觉得有些憋屈。

昨夜他被追的狼狈逃窜,迫不得已,跳河逃生。

一碗姜汤下肚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怎么毁人家姑娘清白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做梦在花海世界会仙女……

会仙女……

难道昨晚把曹琳当成仙女给……



一念至此,杨延嗣慌忙躲闪了曹彬手里砍过来的关刀。

冲着曹彬大喊一声,“曹伯伯且慢动手,小侄有要事相告。”

曹彬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砍向杨延嗣。

“事到如今,老夫没话跟你讲。砍死你这个畜生……”

杨延嗣逃窜,曹彬追砍。

一间装修上乘的厢房,瞬间被砍的稀把烂。

“看刀!”

杨延嗣又怎么可能是曹彬这位战场宿将的对手。

转眼被逼到了墙角。

大关刀落下,眼看要把杨延嗣劈成两半。

紧要关头,杨延嗣大喊了一声。

“事关曹家千年富贵!”

曹彬手里关刀明显一顿,杨延嗣这个话题不可谓不大,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很在意曹家的富贵能传多久。

转念一想,他觉得杨延嗣这个毛头小子在信口雌黄。

千年富贵?

秦皇汉武都不敢保证。

“当老夫三岁小孩,岂会相信你这等鬼话。”

“看刀!”

生死之间,杨延嗣嘴皮子特别溜,“曹伯伯先听听小子的想法,听完之后,觉得不妥,在杀小子也不迟。”

曹彬手里关刀一顿,悬在了杨延嗣头皮上。

“老夫就勉为其难听你说说,敢欺骗老夫,定斩不饶。”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头顶直冒冷汗。

“曹伯伯,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敢欺骗您。”

“呸!”曹彬瞪眼,啐了一口,“你是谁女婿了?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别跟老夫攀关系,速速告知老夫你要说的话。”

杨延嗣想找个地方坐下说,却发现房内的东西都被曹彬砍的稀把烂了,只能站着说。

“曹伯伯,小侄有一个计划……”

杨延嗣开始向曹彬讲述自己的计划。

只听了三句,曹彬就瞪大眼珠。

“小子,你怎么敢?!!”

旋即,曹彬匆匆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冲着门外偷听的人咆哮了一句。

“两百步以内,不许出现任何人!不然!斩!”

将门家族,一旦有大事,就会在家里行军法军令。

大家听到了曹彬这话,都一哄而散。

即便是担心杨延嗣安慰的曹玮和曹琳也不敢留下。

三个呼吸,两百步以内已经没有人了,即便是有人不知道,冒然闯入,也会被躲在暗处的护卫们赶走。

曹彬回到房里,沉声道:“你继续说……”

杨延嗣就开始向曹彬讲述自己的计划,甚至从房内找了一块木条,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曹彬在一旁不时会发问,听到一些他没见识过,也从没听过的东西,他并没有急着盲目相信,而是和杨延嗣一起探讨。

这是一场持久的攀谈,一直从早晨谈到了下午。

第0135章 上当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一个宏伟的计划,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

曹彬听得目瞪口呆,饶是以他的阅历,也理解杨延嗣计划里的很多东西。

即便是如此,曹彬仍然得承认。

杨延嗣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保曹府千年富贵这种事,曹彬从来都不敢想。

细数史书上的大佬牛人,比他曹彬厉害的不知道有多少。

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拍着胸脯向人保证什么千年富贵。

但是,按照杨延嗣的这个计划做下去,保曹家两百年富贵,轻而易举。

曹彬有些心动了。

坐到他这个位置,已经算得上位极人臣了。

在爵位和官职上,他已经可以说无欲无求了。

但是,他之所以还这么拼命的做事,拼命的立功,为的不就是能让子孙后代过安稳一点嘛!

为的不就是保子孙后代一个富贵嘛!

赵氏皇族给的富贵,曹彬看着有些虚幻。

皇族赐下了丹书铁卷,也赐下了与国同休的牌匾。

看似是极大的殊荣,曹彬却知道这背后需要付出太多太多。

这就好比悬在狗面前的骨头,需要你不停向前,不停付出,才会得到一点儿回报。

而这条路,却是血淋淋的,用曹氏子弟们尸骨铺成的。

符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符彦卿活着的时候,符家满门殊荣。符彦卿死了,符家也开始慢慢凋零。

曾经信誓旦旦说让符家与国同休的皇族,不仅没有阻止符家的凋零,反而在后面默默推手,让符家凋零的更加快速了一些。

皇帝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曹彬觉得杨延嗣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富贵寄托在皇家恩赐上,倒不如自己去主动争取。

“杨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一旦事情败露。曹杨两家,将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局面。”

曹彬是一个做事很慎重的人。

杨延嗣咧嘴一笑,“岳父,当事情败露的时候,我们已经站稳脚跟了。”

杨延嗣仰头,自信道:“到时候,赵氏皇族又能奈我何?”

“你会造反吗?”沉默了良久,曹彬问出了这一句话。

杨延嗣莞尔一笑,“岳父,即便是我要造反,你和我爹爹会答应吗?我犯不着为了皇位,提着刀子跟你们两个人拼命。”

曹彬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咬了咬牙,说道:“先帝对我不薄,若是先帝子嗣在位。我曹彬自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是今帝,志大才疏,好色成性。跟我也只有君臣之义,并无恩情。”

曹彬叹了一口气,幽幽说了一句。

“所以,万不得已下,你造反的话,老夫不会阻止你……”

吓!

杨延嗣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曹彬这位官至枢密使的军方第一大佬,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先不论忠奸,单单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得出曹彬和杨业的区别。

在杨业心里,忠义永远摆在第一位。所以,让杨业造反,根本不可能。

所以,杨业生生世世都只能拼命打仗,然后等待皇帝敕封,做一个皇帝的好臣子。

这是一种愚忠。

曹彬不同,他更像是一个一边努力打拼一边投保的人。

他有很大的机会会暴富,一旦让他押对一次,他就能飞舞九天。

所以,曹彬如今官至枢密使,爵位已至国公。

相比而言,杨业就是个忠心耿耿的打工的。而曹彬,他跟皇帝的关系,更像是合作关系。

见杨延嗣目光异样的盯着自己,曹彬淡然道:“你这娃娃生下来,就在太平年间。老夫和你不同,老夫经历过乱世。”

曹彬盯着杨延嗣问道:“你很难想象到,老夫经历过的皇位更替。前一夜,老夫还在跟皇帝喝酒,第二天一早,老夫却发现皇帝换人了。代替他的,就是他手下的臣子。”

杨延嗣多少了解一些五代时期的历史,知道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

忍不住感叹,“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曹彬闻言一愣,然后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赞同之余,曹彬又说道:“今日你我二人议论之事,绝不可外传。在计划没有完成之前,老夫会尽量让旁人觉得我厌恶你。”

“别呲着牙瞧老夫,老夫也是为了稳妥起见。一旦你的计划被阻,或者事情败露,也留有一些缓和的余地。到时候老夫出面作保,能为你们杨家保住一点血脉。”

杨延嗣有点想骂人的冲动,不过碍于武力值没有曹彬强,只能点头应承。

杨延嗣为何想骂人?

实在是曹彬想的事太美。

曹彬把所有风险都推到了杨延嗣头上,他不承担太多风险。

果实成熟的时候,他还会过来摘桃子。

“小子,这个重任就教给你了。必要的时候,老夫会让曹玮帮你。”

杨延嗣觉得,曹彬这还算是一句人话。

下一刻,曹彬的做法又让杨延嗣改观了。

只听曹彬说:“小子,该说的咱们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咱们两个人就该演一出戏了。”

话音落地,曹彬再次提起大关刀,砍向杨延嗣。

“我去?!”

杨延嗣吓了一跳,气的跳脚,慌忙躲闪。

“岳父大人,演戏而已,你干嘛这么认真?”

曹彬嘿嘿一笑,目光中充满了奸猾。

“不逼真一点,怎么让人相信老夫很厌恶你?”

曹彬反手握刀,大关刀舞了一个旋,带着风声斩向杨延嗣。

杨延嗣避之不及,被一刀刮破了上衣。

“还不开门逃跑,难道想让老夫劈死你?”

曹彬一边劈,一边提醒。

杨延嗣暗骂了一句‘老匹夫’,拉开厢房门,向外窜出去。

曹彬提着大关刀追出,脸上重新换上了怒不可制的表情。

“孽畜!哪里逃!”

杨延嗣狼狈逃窜,曹彬提着大关刀追杀。

一瞬间,在曹府内闹得鸡飞狗跳。

一路追杀到了曹府门口,杨延嗣匆忙逃出了大门。

曹彬被闻讯赶来的曹琳和曹玮给拦下了,瞧着杨延嗣逃出了大门,跳着脚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国公形象。

杨延嗣逃出曹府,一头扎进了一个充满喜庆的队伍里。

一水的壮汉,穿着红褂,抬着一箱箱礼物。

箱子都是用红布包裹。

为首的是两男一女,女的应该是媒婆,摇着团扇,走路一摆一摆的,不断的叮嘱着后方抬东西的壮汉们都盯着点东西。

杨延嗣一头扎进了媒婆身旁两个男人的怀里。

猛然抬头一瞧。

“大哥……四哥……你们怎么来了?”

杨延平也被吓了一跳,听到了杨延嗣的问话,气哼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一大早上,曹府的人就上家里送信。爹娘看了信以后,就派我们两个,带着媒婆给曹府送聘礼和庚帖。”

上当了!

第0136章 琳儿

从头到尾,曹彬都没有杀他的心思,老头一直在演戏。

老头若是存心杀他,又怎会派人去杨府送信?

可怜他从醒来后提心吊胆到现在……

岳父,你丫的不厚道……

“七弟,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穿着破烂褻衣就往街上跑?”杨延平疑问。

“七弟,你如今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不再是个孩子了,出门在外,要注意仪态。”

杨延平批评了杨延嗣两句,为他寻了一件外衣披上。

杨延辉摇头一笑,“肯定是在曹府做了什么龌龊事,被人从被窝里抓住,赶出来了……”

杨延平横了杨延辉一眼,“你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七弟,你且稍后,为兄进去送完了聘礼和庚帖,就带你回府。”

杨延嗣拱手,“还是大哥仗义……”

杨延嗣在门外等候,杨延平和杨延辉带着媒婆和聘礼上前告知了曹府门房一声。

然后一行人进入到了曹府。

一柱香后,杨延嗣隔着墙,听到了曹彬的怒骂声,以及砍杀声。

片刻后,杨延嗣就瞧见了自家两位哥哥,狼狈的从曹府内逃窜了出来。

一出门,杨延辉惊魂未定,抓着杨延嗣就问,“你到底怎么得罪曹伯伯了,让他发那么大脾气?”

杨延平喘着粗气,扶着曹府门口的大狮子,“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曹伯伯武功不弱当年啊!”

杨延嗣很想说出实情,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就瞧见曹彬提着大关刀冲出门了。

“呔!吃我一刀。”

三兄弟吓了一跳,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喊出。

“快跑!”

一路急蹦猛窜,直到逃出了曹府所在的街道,甩掉了曹彬的身影,三兄弟才停下,长出了一口气。

“该死的老倌,欺人太甚,等我把曹琳娶回家,一定一天打八回,以解心头之恨。”

杨延嗣义正言辞。

“你要一天打谁八回?”一个略带温怒,娇滴滴的声音在杨延嗣耳边响起。

“当然是……”

话说了一半,杨延嗣果断悬崖勒马。

因为他瞧见了曹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了。

曹琳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襦裙,脸上不施粉黛。

即便如此,她的容貌也足以让杨延嗣瞧着暗吞口水。

暗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

杨延嗣心虚,不敢看曹琳的眼睛,左顾右盼道:“当然是曹姐姐一天把我打八回。”

临了了,又补充了一句,“八回不够的话,你就打十八回。反正我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打……”

杨延平和杨延辉闻言,目瞪口呆。

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曹琳盯着杨延嗣,神色哀怨,“事到如今,你还叫人家姐姐吗?”

杨延嗣慌张抬头,瞧见了曹琳的俏脸,又低下头,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琳……琳儿……”

曾经,杨延嗣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他面对那个女子,都不会心虚,不会胆怯。

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心虚的要命,总觉得对不起曹琳,对她有所亏欠,甚至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心肝都在颤抖。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第一次睡了人家姑娘,他怎能不心虚?

曹琳见杨延嗣一直低着头,躲闪自己的目光,神色顿时有些暗淡。

“七郎……七郎可是不愿意娶……娶我?”

曹琳问这话,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会?!”杨延嗣猛然抬起头,急的搓手。

杨延平和杨延辉是过来人,他们见平日里精明的七弟,此刻如同木头一样,忍不住帮腔。

“弟妹,你多想了。七弟娶你的聘礼都送到你们曹府了。”

曹琳瞧了杨延嗣一眼,担忧,“可是……我爹很生气,我怕他不会轻易答应。”

杨延嗣暗骂曹彬,这老家伙居然真能演戏,到现在都没把真相告诉曹琳。

杨延辉见杨延嗣急的跺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上前推了他一把。

“说句话……”

杨延嗣一急,脱口而出,“不给就抢!”

“噗哧”

曹琳听到杨延嗣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被他逗笑了。

曹琳一笑,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很迷人。

杨延嗣见曹琳笑了,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傻呵呵的挠头。

笑过之后,曹琳从身后丫鬟手里取过了一件衣服,递给了杨延嗣。

“我见你出门的时候穿着褻衣,所以趁着爹爹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给你送一件衣服。”

杨延嗣从曹琳手里去接衣服,却被曹琳拦下。

曹琳亲手脱掉了杨延嗣临时借的外衣,帮他穿上了自己送的衣服。

仔细帮杨延嗣穿戴整齐,又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端详了一下,从自己腰间摘下了一枚蝴蝶玉佩,系在杨延嗣腰带上。

杨延嗣就这么傻愣愣站着,任由曹琳摆布。

曹琳的动作很温柔,眼神里也充满了爱意。

从头到尾,她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细心的帮杨延嗣打扮。

一个简单的换衣过程……

杨延嗣觉得自己完了,沦陷了。

这辈子估计也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

换完了衣服,曹琳瞅着杨延嗣的眼神里又充满了赞赏。

杨延嗣被盯着,有些手足无措。

“姐!你在干嘛?”

曹玮的身影突然出现,横在了杨延嗣和曹琳中间。

曹琳和杨延嗣都心虚的低下头。

曹玮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七郎哥……我说你,我说你未免也太猴急了吧?”

杨延嗣有苦难言。

我特么什么都不知道,就了。我找谁说理去?

“曹玮弟弟……”

杨延嗣想解释,却被曹玮打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杨府送来的聘礼和庚帖,我爹收下了。等到合了八字,找个良辰吉日,你就过来曹府抬人吧。”

杨延嗣闻言,笑了,拉着曹玮的手,亲近道:“一定一定……你姐这么漂亮,不赶紧娶回家藏起来,会被人抢走的。”

杨延嗣对着曹琳说情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对着曹玮夸曹琳,那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曹琳闻言,又羞又喜,横了杨延嗣一眼。

曹玮翻了个白眼,“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姐一心一意对你。”

“对了……”

曹玮一扫刚才的一脸傲意,好奇的凑到杨延嗣耳边,悄声问了一句,“你到底跟我爹说了些什么?为何我爹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你想知道?”

“想!”

“我不告诉你!”

第0137章 祖宗显灵了?

在曹玮气急败坏中,杨延嗣辞别了曹琳,回到了天波杨府。

一进门,撞上了脸色黑如锅底的杨业。

“逆子!去给我跪到祠堂去。”

杨延嗣水米未进,被发配到了祠堂。

杨府祠堂恢宏大气,上面却供奉着四五个牌位,显得孤零零的。

和别的权贵府邸不同,杨府内,能被供入祖宗祠堂的,都是杨业的直系亲属先辈,而且生前还必须都是受人爱戴的,名望颇高的人,才有资格被供起来。

牌位下面的供桌上,摆着三牲头颅,还有一些瓜果糕点。

一颗硕大的猪头正对着跪在地上的杨延嗣。

“别看我,我饿的慌,再看就吃了你。”

杨延嗣的威胁无用,猪头又不会说话,也不会感到惧怕。

跪了一个时辰,腿都跪麻了,也没人来搭理他。

“咕噜”

肚子饿的在叫,杨延嗣把目光投在了供品上。

双腿挪移向前,杨延嗣拱着手对先辈们的牌位说:“先祖们,咱们商量个事,后辈子孙杨延嗣,也就是我,实在饿的不行。你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们当一回净坛使者,替你们尝一尝供品?”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哈……”

杨家先祖们很受伤。

请你给我们一个说话的机会,供品你可以随便吃……

得到了先祖们的默许,杨延嗣也不客气,凑上前,一把抓起猪头,准备下嘴。

猪头凑到了嘴边,杨延嗣顿了一下。

他觉得,偷吃供品这种事要是被杨业发现了,杨业估计会罚他把祠堂跪穿。

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杨延嗣从猪头脖颈上的巨大切口下嘴。

一颗猪头,被杨延嗣从后面掏了一个大洞。

吃饱以后。

杨延嗣摆正了猪头,让人从正面瞧不出破绽,才坦然回到之前跪的原地。

夜幕降临,依然没人搭理杨延嗣。

杨延嗣不得不再次伸出罪恶的手,抓向了牛头。

吃了个半饱,听到祠堂外有脚步声,慌忙收拾了一下残局,赶忙回到原地跪好。

片刻后,杨延平从门外进入到了祠堂里,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杨延嗣瞧见了杨延平手里的饭盒,大喜,“大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杨延嗣迫不及待的抢过了杨延平手里的饭盒。

掀开一看,四菜一汤,还带了四个馒头。

刚才偷吃,只吃了个半饱,现在可以补到十成了。

而且,供品放久了,哪有热腾腾的饭菜好吃。

杨延嗣抄起筷子,狼吞虎咽。

杨延平笑着瞪了他一眼,“疼你的不是我,我巴不得你一直跪在这里,不要出去惹祸。是娘担心你饿着,才吩咐我过来给你送些吃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杨延嗣一边吃一边支支吾吾道:“亲娘啊……”

一刻钟后,杨延嗣吃饱了,抹了个嘴,打了个饱嗝。

杨延平瞅着还剩一半的饭菜,愣道:“你饿了大半天了,怎么才吃这么点?”

“饱了!”

杨延平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收拾了残余。

“对了,娘说让我把三牲头拿出去分食,免得放久了,放坏了。”

“哦…”杨延嗣先是不经意,然后猛然抬起头,“分食三牲头?为什么这么急,先祖们也许还没吃饱。”

杨延平一愣,“你怎么知道先祖们没吃饱?”

杨延嗣心虚的说了一句,“感觉……”

杨延平摇头一笑,“多大人了,还调皮……”

话音落地,已经提起了三牲头。

杨延嗣想阻止,却没来得及。

“七弟,我怎么觉得猪头变轻了?”杨延平掂量着猪头。

杨延嗣吞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道:“也许是先祖显灵了……”

“先祖显灵?!”

杨延平眼睛一分分瞪大,最后瞪的楞圆。

“先祖显灵了?!”

杨延平猛然翻转猪头,瞧见猪头后面的大洞后,他就明白了先祖是怎么显灵的了。

“你……你偷吃供品?”

杨延嗣撒谎,“我没有……”

“我去告诉爹。”

……

一柱香后,杨延嗣趴在矮凳上,杨业抄着水火棍,狠狠揍他。

“你偷吃供品哈?”

“啪!”

“偷吃还赖在祖宗身上……”

“啪!”

“祖宗就是这么显灵的?”

“啪!”

……

杨业对杨延嗣这等不敬祖宗的不孝子孙,一点情面都不讲。

杨延嗣被打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良久,还是佘赛花求情,杨业才绕过了他。

屁股开花的杨延嗣,被人抬回了东院去养伤。

趴在床塌上,佘赛花在为他敷药。

“你说说你,净干混账事。考上了探花,你觉得自己能耐了?”

“昨夜欺负了人家曹家闺女,今夜回来就偷吃供品……”

杨延嗣叹气,“这能怪我吗?”

偷曹家闺女的事,他根本就是稀里糊涂。

偷吃供品,也是饿极了。

他这个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会儿不吃就饿的慌。

“不怪你怪谁?难道这些混账事都是为娘干的?”

“啪!”

“噢”

佘赛花在杨延嗣屁股上拍了一下,疼的杨延嗣惨叫一声。

佘赛花横了他一眼,“给你长个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混账事。”

杨延嗣叫道:“过两日就选官了,爹把我打成这样,我怎么去将作监衙门?”

佘赛花瞪眼,“你爹下手有分寸的,你最多疼几天屁股而已。不影响你走动。”

“那就好……”

选官可是重中之重,他暂时必须留在京内,布置自己的计划。

既然屁股上的伤口,不会耽误选官,杨延嗣也就放心了。

佘赛花一走,杨延嗣就陷入到了沉睡。

……

翌日,清晨,天气秋凉。

杨延嗣起床,活动了一下,发现屁股说虽有疼痛,却真的不怎么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而且,杨府的伤药和跌打酒真的很管用。

简单的洗漱过后,杨延嗣提着虎头乌金枪下楼,准备练习端枪。

如今,端枪已经成为了杨延嗣早起晨练的一个必须项目了。

走到东院一角,刚扩建不就的小演武场。

杨延嗣端着虎头乌金枪缓缓蹲下。

“不好了,不好了……七郎哥,出事了。”

第0138章 八字不合?

曹玮着急忙慌的从东院月亮门冲了进来。

杨延嗣端着枪,一动不动,嘴里问道:“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曹玮瞧了杨延嗣一眼,埋怨,“哎呦,我的七郎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思练功……”

杨延嗣摇头一笑,道:“什么时候也要练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娘子要没了。”

“嗯?”杨延嗣瞪眼,“啥意思?有人要跟我抢老婆?”

曹玮苦笑,“没人跟你抢,只不过,府上找人帮你和我姐姐合八字,他们都说你和我姐姐八字相克!”

杨延嗣一听这话,恼怒道:“什么狗屁八字不合,会不会是你们找的人收了别人钱财,故意搞破坏?”

曹玮叹气,“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又找了几人,结果他们说的都一样。”

“现在,汴京城里的人都在传,说你和我姐八字不合,成婚的话,必有灾祸。”

杨延嗣眉头微微皱起,“你何时找人合的八字?”

曹玮愣道:“昨日傍晚找了几人,今日一大早起来又找了一人。”

“昨天傍晚和今天早上刚发生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传到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杨延嗣敲打着额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你有没有派你们曹府的探子去查查?”

曹玮摇头,“没有……”

杨延嗣疑惑,“这种事,你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难道他没告诉你?”

曹玮耸肩,“我爹说,你的事,他不管。无论有任何事,都得你解决。”

杨延嗣略微摇头,看来曹彬真的是说到做到。

说要在人前表露讨厌自己,就表演的淋漓尽致。

奥斯卡已经不足以奖励他的演技。

既然只能靠自己,杨延嗣思量了一下,对曹玮说道:“你马上回去,派出你们曹府的探子,去打探一下这件事。”

曹玮点头,“好!”

曹玮一走,杨延嗣开始盘算,盘算在这汴京城里,谁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又是谁?不愿意看到自己成婚?

潘府、高府、李府、石府、王府、呼延府、公主府……皇家……

一个个可能阻止他成婚的可疑人物,从他脑海里一一闪过,最终都他否决了。

“难道是……她?”

杨延嗣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或许也只有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汴京城的人知道此事……

晌午,曹玮匆匆赶到了杨府,见到杨延嗣,就直摇头。

“七郎哥,府上的探子我都派出去了,什么也没有查到。”

恰恰就是曹玮这一句什么都查不到的话,证实了杨延嗣的想法。

汴京城里探子众多,但能把一件事做的,连曹府的探子都查不出来的,也只有她手下的势力和赵光义手下的皇城司。

“你先在府上待着,我出去一会儿……”

“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用。”

留下了曹玮在府里,杨延嗣招来了杨府的轿夫,抬着他出了门。

由于他屁股上痛感还没有消失,所以骑马颠簸的话,屁股肯定受不了。

轿子一路沿着御街前行,到了一座花楼前,停下了。

“你们先回去。”

打发了轿夫,杨延嗣摊开手里的折扇,踏入了花楼。

长乐坊。

时隔一年,杨延嗣再次踏足长乐坊。

长乐坊内摆设并没有多大变动,一切跟以前一样。

唯一不同是,在一口大厅中间,挂着一块块黑底金字的牌子。

每一块牌子上都雕刻着一首诗。

一共七十六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在一楼大厅左侧,是柜台。

柜台里趴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姑娘,伸着懒腰在指挥伙计们做事。

杨延嗣移步上前,“我找你们管事的。”

柜台里的姑娘懒洋洋直起身,瞧见杨延嗣,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喜,说话的时候,表情又变得哀怨。

“公子,您可真狠心,抛下了奴家姐妹们在这里,一年都不来看我们一次。”

杨延嗣灿灿一笑,“这不是来了嘛!一年不见,你圆润了不少。”

如梦幽幽道:“每日里,除了吃饭,就是想公子你,等公子你来,时间一长,自然胖了。”

杨延嗣调笑,“那你可惨了,公子我不喜欢胖姑娘。”

“哎……”

杨延嗣摇头笑道:“别唉声叹气了,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我有话要问。”

如梦两眼水汪汪的撇了杨延嗣一眼,带着杨延嗣上了三楼。

三楼上的皮肉生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一间间厢房也消失不见,所有的房间都连成了一片。

左右两侧的走廊尽头都有一个巨大的门户。

在楼梯口,有四位体态修长的女子在守护,寻常人不允许上去。

通过她们悠长的呼吸,以及她们的体态,手掌处若隐若现的老茧,杨延嗣可以断定,她们都会武功,而且有可能还是高手。

杨延嗣上楼,她们并没有阻拦,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如梦带着杨延嗣走到了左侧尽头的门户前,推开了门。

“公子请!”

杨延嗣略微点了点头,一脚踏进了房门,见如梦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意思,忍不住询问。

“你不进去吗?”

如梦浅笑,“这是姐姐的闺房,往日里除了香姨和姐姐外,旁人都不允许进去。”

杨延嗣停下脚步,合起折扇,微微皱眉,“我即是旁人,又是男人,能进去吗?”

如梦笑道:“公子自然可以。”

杨延嗣用折扇拍打着手心,感叹了一句。

“我真的不想进去,可是又不得不进去。哎……”

杨延嗣手握折扇,踏入到了房内。

瞧着房内的摆设物品,他有些发愣。

眼前的一切,装修、家具、摆件,甚至连摆放的位置,几乎都跟杨府东院,他的卧室里面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书桌背后,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书桌上面摆放的书籍和物品,远是他房里的数倍有余。

杨延嗣瞧着这些,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第0139章 卑微的爱

“公子瞧见的,都是奴婢这一年收集到的,汴京所有大小官员的资料。”

初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延嗣身后,轻声为杨延嗣解释了一句。

即便她如今手下掌管着上万人,在杨延嗣面前,她依然自称奴婢。

“哎……”杨延嗣叹气,“我瞧的不是书架上的资料,而是这房里的摆设……你又是何必呢?”

杨延嗣转头,盯着身后的初醒。

初醒脸上带着幕篱,瞧不见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公子当知奴婢的心意……”

杨延嗣的问话很含蓄,初醒的回答却很直接。

我就是喜欢你,才会把房间布置的跟你房间一样。

这就是初醒话里的意思。

美人恩重,杨延嗣难以消受。

“哎……”杨延嗣叹了一口气,他没办法去阻止一个人喜欢自己。

爱情这种事,一旦发生了,就没人可以阻止。

“公子请!”

初醒莲步微移,走到了房内的矮桌前坐下,邀请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不必了,我来只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初醒似乎并不愿意急着知道杨延嗣想问什么,反而坐在矮桌前开始烹茶。

“公子真是狠心,一年多不见奴婢,您就不担心吗?不想知道奴婢过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初醒烹茶的动作很美,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她烹茶的技艺和动作,偏向金陵人烹茶的风格。

杨延嗣瞧着初醒烹茶的动作,随意摊了摊手,“有我送给你的一百多万两,相信你应该吃穿不愁,再说了,之前在贡院门口,我们不是见过了嘛。”

初醒浅笑,再次邀请杨延嗣坐下,“公子请坐,尝一尝奴婢烹茶的技艺,看看一年多有没有长进。”

杨延嗣算是看出来了,今日他要是不陪初醒饮茶,就别想从初醒嘴里知道一点他想知道的东西。

收起折扇,杨延嗣揽起衣襟,坐在了初醒对面。

刚坐下,初醒手里的茶杯就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杨延嗣也不矫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的茶艺确实长进了不少……”

初醒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显然被杨延嗣夸奖,她很开心。

“奴婢知道公子喜欢饮茶,所以这一年,都在苦练茶艺。”

杨延嗣点头,“你的茶艺和你的人一样,都成熟了不少。”

初醒浅笑道:“奴婢不仅茶艺长进了,模样也变了许多。公子之前在贡院见到的,是带着幕篱的初醒,而不是摘掉幕篱的初醒。”

“不看行不行?”

初醒浅浅摇头,手捏兰花,摘取了幕篱。

杨延嗣心知初醒让她看自己的容貌明显不怀好意,可是当初醒摘下幕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看了。

这一看,呆了。

这是怎样一张面孔?

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张男人瞧一眼就能陷进去的脸。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让整张脸显得更加的灵动。

“怎么会?!”

杨延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一年不见,初醒居然会出落到这么美。

为了不让陷进入,杨延嗣必须靠着咬舌尖才能稳定心神。

难怪刚才初醒摘幕篱的时候,语言里充满了自信……

难怪她执意要让自己看她的容貌……

舌尖上传来的疼痛,让杨延嗣瞬间清醒。

杨延嗣盯着初醒,脸色阴晴不定,“你是小周后的女儿?”

初醒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公子怎么猜到的?”

杨延嗣摇头苦笑,“能拥有这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南唐不良人余孽又忠心跟随你,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公子见过奴婢的娘亲?”

杨延嗣摇头,他没见过小周后,但也能推测出小周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连赵光义这种爱惜名声的人,都愿意背上一个恶名,强行把小周后留在宫里宠幸,可见小周后有多美。

作为小周后的女儿,自然也会继承母亲的美貌。

“公子既然没见过奴婢的娘亲,为何仅通过容貌和不良人,就断定了奴婢的身份呢?”

杨延嗣莞尔一笑道:“人的容貌是可以遗传的,仔细去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亲生父母和孩子之间,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所以你的母亲应该很漂亮,又和不良人关系非浅。除了小周后,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初醒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杨延嗣不想跟初醒讨论遗传学的问题,他开门见山道:“茶也喝了,容貌也看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初醒一愣,为杨延嗣添上了一杯茶,“奴婢不美吗?”

“美!”

“公子不动心吗?”

“动心……”

面对着初醒,杨延嗣没办法说假话,只能实话实说。

初醒听到杨延嗣这话,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既然公子对奴婢动心,不如就跟奴婢在一起好不好?”

杨延嗣摇头,“跟你在一起要付出太大代价,这些都是我不愿意付出的。”

深吸了一口气,杨延嗣又道:“而且,我不能对不起曹琳,她是我妻子。”

初醒脸上自信的表情一僵,“你还没有和她成婚,你随时都可以反悔,你不一定要娶她为妻。”

说到这里,初醒明显有些激动,“奴婢已经在动手处理那些会暴露奴婢身份的人了。奴婢以后跟你在一起,不会给杨家带来任何麻烦的。而且,奴婢手里的人,还能成为公子的助力。”

杨延嗣叹气,想伸手去抚摸初醒的头,手伸了一半,又缩回来了。

“丫头,所有的事情都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手下那么多人,总有人会漏出马脚,被人抓住。他们身上都背着亡国余孽的标签,这汴京城里的权贵,谁沾上谁就会死。我不能拿杨家一门的生命冒险。”

“这些人,你会放弃他们吗?你不会。不然的话,一年多前,你就不会收留他们。”

初醒眼眶的泪珠缓缓滚落,“公子……”

初醒的声音在颤抖,“奴婢已经没办法和她们分开了,她们都是奴婢的姐妹,奴婢舍不下她们。”

“奴婢……奴婢既然做不了公子的妻子。公子就把奴婢当成一个养在外面的暗室……”

“只求……只求公子闲暇的时候,能来多看奴婢一眼……”

第0140章 妖姬的妖言

卑微的爱,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杨延嗣也差点被她骗过去了。

初醒伪装的很好,演技也近乎完美,只不过杨延嗣总觉得有问题。

他感觉到不真实。

坐拥上万属下,一言可搅动汴京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卑微?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延嗣一把抓住初醒手腕,瞪着她。

初醒一愣,旋即脸上悲伤尽去,露出了一张妩媚的笑脸。

“公子就是公子,奴婢演的这么认真,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杨延嗣见初醒恢复到了正常,想撒开她的手腕,却没想到她借势瘫倒在杨延嗣怀里。

杨延嗣做势欲推,初醒娇滴滴笑道:“公子别忙着推开奴婢,也许,以后公子再也没有抱奴婢的机会了。”

杨延嗣手上动作一顿,皱眉问,“你要离开汴京?”

初醒依偎在杨延嗣怀里,琼鼻耸动,在嗅着杨延嗣身上的味道。

“奴婢也不想离开,毕竟在别的地方,见不到公子。”

初醒伸出玉手,想去抚摸杨延嗣面庞,却被杨延嗣推开。

她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惜,一群小鬼们不安分,买卖了公子一次,被人盯上了。曹家探子和皇城司一起出手,短短一天,小鬼们的势力就被灭了八成……”

杨延嗣一愣,“之前我是被吴越的水鬼卖给曹府的?”

“咯咯咯……”初醒娇笑,“水鬼的乌篷船一直都盘桓在金水河上,碰上落水的公子。却没有挟持公子,逼奴婢就范,反而把公子卖给了曹家。”

“为了一点钱财,暴露了自己,真是愚蠢……”

杨延嗣眉头紧皱,语气中有怒意,“你的意思是,如果当时他们有歹心的话,我已经死了?”

初醒玉手探出,拍了拍杨延嗣胸膛。

“公子不必动怒,小鬼们剩下的两成势力,已经被奴婢灭了。也算是为公子出气,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言出,成千上百人覆灭。

如此霸道的行事风格,完全跟这一张绝美的容颜不搭。

杨延嗣发觉,自己印象里的那个温柔婉约,处处动人的初醒姑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各种面具的绝世妖姬。

这女人,很危险……

“既然吴越水鬼被灭,你为何还要离开汴京?”

初醒在杨延嗣怀里,笑道:“小鬼们被灭了,但是曹家探子和皇城司的人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所以奴婢只能暂时离开,避其锋芒。”

初醒莞尔一笑,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秀发,“而且,奴婢该做的事情也做了。这汴京城,除了公子,奴婢已经没有其他可留恋的了。”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

这句话代表的东西具有震慑性威力。

初醒以及南唐不良人余孽留在汴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向赵光义,甚至整个赵氏皇族复仇嘛!

眼下赵光义依然高高在上,初醒却扬言她已经复仇成功了。

这里面必定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瞧着杨延嗣面色阴晴不定,初醒神秘一笑,“公子不想知道奴婢是怎么报仇的吗?”

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越少,麻烦越少。

杨延嗣果断摇头,“不想。”

初醒摇头一笑,“公子可不能不知道,说起来,奴婢报仇的主意还是从杨府得来的。”

杨延嗣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盯着初醒。

“你敢把杨府牵连到其中?”

初醒作势怕怕的动作,怯怯说道:“公子眼神好吓人……奴婢知道杨家一门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又怎么可能挑战公子的底线呢?”

杨延嗣眼中泛着寒光,刀眉横立。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醒瞧着杨延嗣眼中的寒光,幽幽叹了一口气。

“奴婢只是把旁人用在杨家身上的手段,借用了一下,用了同样的手段报复赵氏而已。这也是奴婢今日设计引公子来的缘由。”

“奴婢要离开了,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走。”

杨延嗣闻言,眼中寒光骤然迸发,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怒意。

“谁人,对杨家做了什么?”

初醒娇媚的撇了杨延嗣一下,“公子吻奴婢一下,奴婢就告诉你。”

“啪!”

杨延嗣抬起手,一把趴在了初醒屁股上。

“啊!”

初醒一声惊呼,恶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言。

“真不懂的怜香惜玉……”初醒嘀咕了一句,说道:“事关杨家子嗣传承问题,你有五位嫂嫂,至今一无所出,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杨延嗣瞪眼,“别卖关子,快说,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

初醒瞪了杨延嗣,没好气道:“有人对杨家心存怨恨,所以在杨府下面,埋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是你嫂嫂们至今一无所出的罪魁祸首。”

“潘仁美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们杨家。因为他不用担心将来杨家有人会报复潘家。”

杨延嗣眉头紧皱,面色阴沉。

半响,他吐出了两个字。

“铅管?!”

初醒终于不淡定了,略微惊愕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初醒提到此事,杨延嗣就想到了前世所看过的一些资料,资料中显示,导致赵光义一脉子孙在位时期,子嗣难出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埋藏在皇宫地下的铅管。

杨延嗣阴沉着脸,沉声道:“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即可。”

初醒惊愕之余,微微点头。

“根据奴婢调查,当年北汉国主降宋,为了能够在宋廷过得好一点,又亲自劝说你爹降宋。然而,他却没料到,赵光义对你们杨家宠信有加,屡屡赐封。对他弃之如履,他活的像是一条老狗。”

“时间一长,这条老狗心里生出了嫉妒和怨恨。他没胆子也没能力对赵光义出手,所以他把目标盯在了杨家身上。他用手里仅存的一些北汉探子的余孽,在你们杨家的地底下,埋下了铅管。他想让你们杨家,断子绝孙。”

“而当年,负责剿灭探子,清除亡国余孽的,就是潘仁美。”

“这件事,也是奴婢从一个潘府的弃奴口中得知的……”

杨延嗣怒目圆睁,低吼道:“赵光义知不知道此事?”

第0141章 帮手

初醒闻言,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宫里盘查的很严密,调查的也很仔细。一时半会儿,奴婢手里的人很难混进去。”

杨延嗣很想知道,赵光义是不是打算让忠臣流干了血泪以后,还得断子绝孙。

初醒的回答,杨延嗣不满意。

“什么时候能够查清此事?”

初醒摇头,“一时半会儿很难查清,这需要时间。”

杨延嗣收敛脸上的怒意,声音变得很清冷。

“离京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初醒闻言,一喜,“公子关系奴婢的去向吗?”

初醒在杨延嗣怀里扭动了一下,痴痴的盯着她。

“啪!”

杨延嗣抬手拍了她一巴掌,瞪了她一眼,让她安分了一点。

“说正事。”

初醒嘟着嘴,“奴婢本来有去处,不过既然公子需要,公子让奴婢去什么地方,奴婢就去什么地方。”

初醒幽怨道:“反正奴婢也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魂野鬼……”

杨延嗣冷冷点头。

“附耳过来。”

初醒一愣,笑嘻嘻把面颊凑到了杨延嗣嘴边。

杨延嗣在初醒耳边低语了几句。

初醒眨巴着眼,娇滴滴一笑,“没想到公子居然在那里也安排了人手。奴婢听公子的,离京之后,会带着姐妹们去那里。”

杨延嗣点头,“一会儿让你手下的人去澄清汴京城里的谣言。”

初醒脸上的笑意一收,“公子非曹琳不娶吗?”

杨延嗣点头道:“非娶不可。”

初醒委屈,“那奴婢算是公子的什么人?”

杨延嗣撇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良久,在杨延嗣冷眼注视下,初醒离开了杨延嗣的怀抱。

“公子真是狠心。”

杨延嗣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直的筋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乐坊。

杨延嗣刚一走,香姨从初醒闺房里的密室走了出来。

初醒幽幽叹气,“香姨,醒儿是不是很下贱?”

香姨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不是小公主的错,若没有我们这些人,小公主一定会和他在一起。成为一对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醒儿明明很喜欢他,偏偏又要算计他。醒儿心里好难受。”

香姨叹气,“吴越的水鬼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暴露了,连带着我们也暴露了。在曹家探子和皇城司追捕下,这大宋朝内,根本就没有我们可以落脚的地方。”

“能帮我们的,也只有杨延嗣。小公主也是为了我们这些人,才会算计他。”

初醒盈盈点头,“醒儿没想到,他居然在那里还有人。如此一来,我们离京以后,就有了落脚的地方。皇城司的探子在那里,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对付我们。”

“通知下去,除了如梦手里身家清白,独立于不良人外的这些人留在京城。其余的人手全部快速撤离。”

“长乐坊内有关我们的东西不多,一并销毁掉。给如梦留下一个干净的长乐坊。”

香姨点头,退出了初醒闺房。

初醒一个人站在闺房内,站了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

杨延嗣出了长乐坊,面色看似清冷,动作却略显狼狈。

匆匆上了软轿,嚷嚷着让杨府的轿夫赶紧抬着他回府。

回到府里,曹玮傻愣愣的还在东院等他。

“七郎哥,刚才你去哪里了?”

杨延嗣黑着脸,“去哪里了,你不必多问,现在你可以回去了。问题已经解决了。”

曹玮大喜,“真的?”

杨延嗣点头。

旋即,曹玮脸上的笑意一收,凑到杨延嗣身边,问道:“七郎哥,能告诉我,你之前在我家,跟我爹说了些什么吗?”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你迟早会知道的,现在立马给我滚蛋。”

曹玮心有不甘的嘀咕了一句,冲着杨延嗣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杨府东院。

杨延嗣回到东院楼上,招来了冯林,命他去请杨延辉。

冯林得令,去请杨延辉。

杨延辉今日在府上,所以冯林没有费多大周章,就把他请到了东院。

杨延辉一进小楼,笑着埋怨,“七弟,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请来,到底有什么事……”

杨延嗣面无表情,吩咐冯林和马面守住了东院门口的月亮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杨延嗣这种谨慎的做法,引起了杨延辉的好奇心。

“七弟,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延嗣面色严肃,仔细的把从初醒嘴里听到的所有话,全都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延辉。

杨延辉听完了以后,瞪着眼珠子。

“这怎么可能?”

杨延辉呼吸有些急促,“你的意思,陛下也很有可能知道此事?”

杨延嗣沉重的点了点头。

杨延辉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圈椅上,失魂落魄,“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杨延辉猛然站起身。

“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告诉爹。”

杨延辉起身欲向外走,却被杨延嗣拦下了。

“四哥,此事现在不宜让爹知道。以爹的性子,知道了此事,必定进宫质问赵光义。事情一旦闹大,赵光义必定灭我杨家满门泄愤、灭口。”

杨延辉有些拿不定主意,被杨延嗣拉回到圈椅上,急切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杨延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计划也是杨延嗣对曹彬说过的计划。只不过比杨延嗣对曹彬说的计划更加的详细,更加的缜密。

杨延辉听完,有些目瞪口呆。

“这计划是你想出来的?”

杨延嗣点头,“我之所以把这个计划告诉你,就是需要你帮助我。”

杨延辉面色阴晴不定,“你为何不把这个计划告诉其他兄弟?”

杨延嗣摇头,“咱们七兄弟,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五哥,四个人的性情都太过刚烈,又不擅计谋。他们即便是知道了这个计划,也帮不到我多少。六哥有些谋略,可惜他性情未定。所以,只剩下四哥你一人可以帮我。”

若是换做从前,杨延辉不知道杨府下铅管的事情,或许会一口回绝杨延嗣。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人欲意让杨家一门断子绝孙,那就触动了他的逆鳞。

“我必须核查一下,府内地下是不是有铅管。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就帮你。”

第0142章 婚期

兄弟二人说做就做,杨延辉从府上找了十几位信得过的家将,趁着杨业和佘赛花去相国寺礼佛的时间,封锁了杨府东院。

十几位家将在东院内掘土。

掘土的时间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四少爷,挖到东西了。”

东院挖出了一个深坑,家将们镢头继续掘土,似乎撞到了什么,哐当一声,他们赶忙呼唤杨延辉。

杨延辉吩咐家将们把东西挖了出来,用清水冲刷过后,一根一尺五寸宽一丈长的铅官出现在他眼前。

“把这东西弄出府,秘密处理掉。”

杨延辉阴沉着脸,吩咐家将们秘密处理了铅管。

上了东院小楼,杨延辉声音沉重,“真有铅管……”

杨延嗣面色淡然,语气却很坚定,“现在,四哥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杨延辉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延嗣道:“我要成为杨府暗地里拿事的人,必要的时候,需要你出面证实我的身份。而且,后面计划执行,需要你全力配合。”

杨延辉也是聪明人,他猜出了杨延嗣的用意。

“你打算和一些有身份的人做交易?”

杨延嗣点头,“我之所以费尽心思考进士,就是为了在爹不出面的情况下,和其他将门的家主们拥有平等对话的权利。”

杨延辉愕然,“你早料到杨府会有事,所以从一开始学文,你就已经开始准备计划了?”

杨延嗣心中的秘密,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就推到了赵普身上。

“弟在杨府别院住的时候,和赵相公有些矫情,他曾经指点过我。”

有赵普这个官居一品的大佬作保,杨延辉相信了杨延嗣所说。

“好!你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必要的时候,我会配合你。”

旋即,杨延辉问道:“府下的铅管如何处理?”

杨延嗣沉吟,“冒然搬府或者大兴土木,都会引起潘家和赵光义的注意。此事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好!”

杨延辉心思沉重的离开了东院,离开前,让家将们快速把东院的深坑复原。

傍晚时分,曹玮兴冲冲的又来了。

并且为杨延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汴京城里关于曹琳和他八字不合的消息,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曹府重新找了专业人士侧八字。

得到的结论自然是喜讯。

并且,问过了吉日吉时。

杨延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刚刚礼佛回府的杨业和佘赛花。

双方府邸商量过后,挑中了三日后。

杨延嗣三日后和曹琳成婚。

既然要成婚,杨延嗣就没办法参加朝廷的选官大典,而他目前挂在将作监名下,还得去将作监请假。

在丫鬟们伺候下,杨延嗣换上了朝服,骑着马前往将作监衙门。

匆匆赶到了将作监衙门,时间已经到傍晚了。

将作监衙门快下班了。

衙门口守门的衙役不认识杨延嗣,把他挡在了门口。

“大人,这眼看就到了下差的时候了,您有事的话,过几日再来。”

杨延嗣下了马,马缰绳挂在了拴马石上。

“为何要过几日?”

衙役呲着牙,搓着手,乐呵呵笑道:“明日朝廷举行选官大典,将作监作为主要衙门之一,要筹备一番。”

杨延嗣冷笑一声,上前一脚踹到了衙役。

“你们为难本官,无非是想要索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官是你们这些狗才能勒索的吗?”

衙役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浓痰,大吼大叫。

“大胆狂徒,胆敢行凶。”

“你一介小官,也敢在将作监门口放肆。”

杨延嗣穿着的是朝廷最早赐下的青色官服。朝廷在东华门前赐下的朱色朝服,只是一种恩典。除却了放榜那一天,其他时间是不允许穿的。

将作监大部分人都是伺候皇帝的,主要掌管宫廷建造,帮助皇帝打造一些金银器皿,都是一些顶尖的手艺人。

这些个手艺人身上都挂着官职,而掌管将作监衙门的将作监大监,更是位居三品。

因此,衙役们才会看轻杨延嗣是个小官。

衙役们的吵闹声,自然惊动了衙门里的人。

“何事叫嚷?”

一个身穿朱色官服的官员,肥头大耳的,从衙门口出来,脸上带着怒意。

瞧见了这位官员,衙役们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上前诉苦。

“大人,此人胆大狂妄,在将作监门口行凶,殴打小人。这完全是不把将作监放在眼里。”

朱色官服官员闻言,怒目而视。

瞧见了杨延嗣身形和容貌后,脸上怒意收敛,沉吟的问了一句。

“你是杨延嗣?”

凭借着官服,杨延嗣能推断出,此人的身份,此人应该是将作监里的一位少监,官居五品。

“下官杨延嗣,拜见少监。”

将作监少监疑惑,“朝廷选官大典在明日,你今日来将作监衙门做什么?而且还殴打了他们两个?”

名义上杨延嗣现在算是将作监的人。

但实际上,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杨延嗣只不过是挂名在将作监,随时都会走,算不得将作监的人。

所以将作监少监,根本没把杨延嗣当成自己人,也不会对他客气。

杨延嗣抱拳笑道:“下官今日前来,是想请假三日。另外,殴打他们两个,是因为他们两个向我索贿。”

“索贿?!”

将作监少监瞪眼,问衙役,“有没有此事?”

两位衙役断然摇头。

“绝无此事。”

将作监少监回到瞧着杨延嗣,“杨延嗣,他们说没有。”

杨延嗣摇头一笑。

衙门口的衙役们收黑钱、索贿,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这位将作监少监,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将作监少监瞧着杨延嗣摇头,冷笑了一声。

“杨延嗣,这将作监衙门可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他们二人之事,你若是不给个说法。你请假之事,本官不会批复。”

杨延嗣笑着拱手,“一点小事,大人何故为难我?”

将作监少监冷声道:“本官何曾为难你?本官这是秉公办理。”

杨延嗣莞尔一笑。

“好!当我没来过。”

杨延嗣转身,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他刚走,两位衙役扑到了将作监少监面前哭诉,“三叔,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将作监少监瞪了他们二人一眼。

“以后你们少给我惹事。至于杨延嗣,三叔会给你们讨回一个公道的。他请假,我不批。他明日若是不来,我就上书弹劾他藐视朝廷选官理法。”

第0143章 独宠文人的大宋官制

却说,杨延嗣离开了将作监衙门,一袭单骑,直奔赵府。

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离开赵府。

……

次日,天气有些凉,飘着一缕寒霜。

皇宫,拱垂殿内,举行选官大典。

赵光义身穿龙袍,高坐龙椅,皇后李氏一身大红凤冠霞帔,陪坐一旁。

宫内,潘贵妃虽然得宠,但她始终是个贵妃。

选官大典这种国家级项目,潘贵妃没有资格陪坐在赵光义身旁。

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位老臣获得皇帝赐坐,坐在龙案下首。

左右两侧站的是文武百官。

新科进士,以苏易简为首,站在中间,躬身而立,等待着被挑选。

在这进士人群中,独缺杨延嗣一人。

“众位爱卿,赐官吧。”

朝廷把所谓的选官,叫赐官。

言外之意,官是皇帝赐予的,你们这些新科进士们,一定要懂得感恩,懂得知恩图报。

“太平兴国五年,赐官大典,擢,新科进士苏易简上殿。”

苏易简移步上前,对着赵光义施礼。

“擢升,苏易简,将作监丞,升州通判,迁左赞善大夫。”

“谢主隆恩!”

通判,又名知事通判。

太祖在朝时所创设,各地通判都是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郡政,可视为知州副职,但却又向皇帝直接打小报告的权力。

而地方知州,所要决断之事,都必须要有通判签署,方能算一条完整的命令。

在各个地方,通判有权力决定衙门里的大小事物,甚至还有监察知州之权。

简而言之,宋初时期,通判的权力远比知州这个正职官要大。许多时候,正职官还要看通判的脸色行事。

而分派往各地的通判,级别也有所不同。

直隶州府的通判,级别多数都是从五品或者正六品;一些边远散州府,通判的品级多数为从七品或者正八品。

苏易简任职的升州,乃是在开封府管辖之内的。

也就是说,他刚当官,就已经位居正六品官衔。

而左赞善大夫,全名太子左赞善大夫,这虽说是一个虚衔,却正五品官衔。

如果说苏易简以前是一个穷丝的话,那么此刻他一秒变成了高富帅。

朝廷赐封的三个官衔,只有升州通判,算得上是他的职官;将作监丞,这是个兼职;左赞善大夫,这是个虚衔。

简而言之,苏易简以后干一份工作,却可以领三份工资。

当然了,赵光义之所以恩赐这么大的官衔,也和朝堂上目前的现状有关。

目前,朝堂上老臣林立,很多都是太祖朝的老臣。

为了去旧立新,拔除太祖在朝堂上的痕迹,他才会变得这么大方。

文臣们对这样的隆恩并不在意,因为凡是能够在朝堂上议政的,基本上都坐到或者是即将坐到文官的巅峰。他们没必要去羡慕后辈。

武将们就不同了,一个个都瞧着眼红的厉害。

军中的将士们,要拼死拼活打多少胜仗,才能混到五品官。

最主要的是,即便是混到了五品官,大多头上也只挂一个官衔,领一份工资。

由此,也就能瞧出,杨延嗣选文官一条路,多么明智。

他几位哥哥们,需要拼死拼活,踩着多少人尸体才能得到的官位,他只需要读书一年半,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而且还能比他们多领好多俸禄。

甚至,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要远超他们。

……

“擢,新科进士,李沆上殿。”

李沆上前。

“擢升,李沆,将作监丞,潭州通判,迁右赞善大夫。”

得了,又一个领三份工资的家伙诞生了。

……

“擢,新科进士,杨延嗣上殿。”

叫了一声没人。

当然了,即便是瞧见了杨延嗣所在的位置没人,也得喊三声。也许人家去上厕所了也说不定。

宣三声,这是规矩。

即便知道杨延嗣不会到,那也得宣。

至于杨延嗣不到,所产生的失礼的后果,那是皇帝和礼部所要考虑的事儿。

三声宣完了。

没瞧见人。

赵光义不悦,沉声问道:“将作监,杨延嗣为何不到,可有其他原因?你是否知晓?”

赵光义直呼衙门名称。

自然由这个衙门里头上官衔最大的出来回话。

将作监大监已经和少监串通过了,出列之后,回道:“启奏陛下,杨延嗣不到,臣不知是何原由,他也未曾告知将作监衙门。”

将作监少监也出列了,假装委屈,“陛下,臣昨日已经派人去杨府,提醒杨延嗣今日选官之事。他不仅没听,还将下官派去的人打出了府门,并且口出狂言。”

天波杨府又如何,杨业侯爵又如何,该黑的时候照样黑。

文官们黑起将门的人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赵光义面色一冷,“什么狂言,说出来朕听听。”

眼见赵光义生怒,将作监少监面色一喜,转瞬即逝,继续背着委屈的脸颊。

“他说……他说,劳什子的选官大典,我不稀罕。”

“简直是一派胡言。”赵普猛然开口,大声喝斥。

赵普大声喝斥,大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赵光义疑惑,“赵爱卿,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赵普作揖,朗声道:“启奏陛下,那杨延嗣昨日上将作监衙门告假,将作监衙门衙役有意刁难,欲索贿。杨延嗣那小子性子随杨业,略有些刚正。他不堪受辱,所以连夜找到老夫,特地找老夫告假。”

“哦?”赵光义面色一冷,“小小的衙役,也敢向朝廷官员索贿,还真是新奇。”

“大理寺。”

“臣在!”

“查清此事,若是属实,索贿之人,斩。”

将作监少监一听,大呼,“陛下,将作监衙役怎么可能索贿,这纯属污蔑。”

赵普瞪眼,“你的意思是老夫一个堂堂宰辅,去污蔑小小的衙役?你觉得他们配吗?”

将作监少监敢随意得罪杨业这个武将,但他不敢得罪赵普这个宰辅。

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就是赵普的人。

赵光义一言定乾坤,“此事就交给刑部大理寺去查。”

将作监少监想哭,他没料到杨延嗣为了这点事,居然会请动赵普这位大神。

他本以为自己耍个小聪明,能坑杨延嗣一把,没料到最后,居然要搭进去两个侄子。

还好不是亲侄子,不然他得哭死。

第0144章 火山营

“赵爱卿,杨延嗣因何告假?”

赵普闻言,摇头嘿嘿一笑,“此事陛下不应该问老臣。”

“那该问谁?”

赵普冲着武将得队列撇嘴,“枢密使曹彬。”

“哦?曹爱卿,此事和你有关?”

曹彬翻了个白眼。

赵光义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曹杨两家结亲闹得满城风雨,曹彬不相信赵光义不知道此事。

然而,赵光义既然张口了,曹彬也不能不理,他出列,作揖施礼。

“启奏陛下,杨家七小子,瞧上了臣的闺女,跪在臣府上苦苦哀求。臣怜悯他,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

杨延嗣若听到曹彬这话,估计能啐他一脸。

薛居正雪白的眉毛一挑,笑道:“老夫听说的,可跟曹大人说的不一样。老夫听说,殿试张榜那晚,曹府可是派出了不少人去榜下捉婿。目标,恰好就是杨延嗣。”

曹彬听到这话,脸不红,心不跳,“薛大人,榜下捉婿之事,曹某从不知晓。怕是膝下劣子顽劣,瞒着老夫所谓。”

“听曹大人的意思,似乎对杨延嗣这小子当女婿不满意。”

说话的是右监门卫大将军高处恭,他是冀国公高怀德的长子。

“曹大人若是对杨延嗣这个女婿不满意的话,不妨让给高某,高某膝下有一女,正当婚配的年龄。”

曹彬冷眼撇了高处恭一眼,淡淡道:“成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大人有本事让杨将军收回求亲的聘礼的话,曹某不介意把杨家七小子让给你作女婿。反正我也看不惯那个小子。”

曹彬完全有恃无恐。

曹琳已经算是杨家的人了,以杨业的性子,绝不会作出悔婚的事情。

赵光义淡然一笑,打断了两人对话。

“曹爱卿偶得佳婿,可喜可贺。朝堂之上,咱们君臣还是以国事为重。”

曹彬拱手,“陛下圣明。”

高处恭拱手,“陛下圣明。”

赵光义点头,“杨延嗣既然要成婚,那么今日不能上殿,也是情有可原。让他婚后,到吏部领取他的官身凭证吧。”

赵光义吩咐王继恩,“王大伴,继续宣旨。”

王继恩躬身,“老奴尊旨。”

王继恩清了清嗓子,继续宣旨。

“擢升,杨延嗣,宣德郎,太子府侍讲学士,通判邠州。”

宣德郎是文散官正七品,太子府侍讲学士虚衔从六品,邠州通判职官正六品。

王继恩准备继续宣旨,却被赵光义突然打断了。

“小杨爱卿新婚在即,婚后就赴任邠州,难免让人觉得朕不解风情。邠州通判改任为左补阙。”

左补阙正七品职官,别瞧着官小,权力可不小,类似明清时期的监察御史。拥有闻风奏事,上朝议事以及向皇帝单独上奏本的权力。

最主要的是,这个京官。

赵光义这是在施恩。

明着在施恩杨延嗣,暗地里却是在向曹彬施恩。

杨延嗣赐官这个小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赐官行动仍在继续。

在这一场持续了三个时辰的选官大典中,也许只有赵光义一人注意到了。

华州寇准,赐官大理寺评事,通判府州。

对此,赵光义也只是微微一愣,仔细一想寇准的年龄,外放出去磨练一下也好。

宋史记载:寇准,太平兴国五年进士,被授官大理评事,归州巴东知县……

然而,这一项任命,因为杨延嗣的出现而改变了。

改任寇准的职官,才是杨延嗣昨日亲自登门拜访赵普,所求的事情,为此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为何杨延嗣会让寇准去府州任职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府州位于宋、辽、党项三国交界之处。

杨业手下,归属杨延辉所统帅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处。

……

天波杨府内。

杨延嗣任职左补阙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耳中。

除了这个消息外,他还收到了一个人,此人现在就单膝跪在他面前。

杨延嗣吹燃了火捻,点燃了信件,瞧着眼前跪的人。

十五岁的少年郎,面容清秀,穿着一身黑衣长衫,腰间束带束的紧紧的,瞧着很精神。

“落叶……”

杨延嗣喃喃念叨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会取这么个名字?”

“首领说,我等皆如落叶,无萍无根亦无归处。”

杨延嗣略微点头,“以后你会跟着我?”

落叶冷冷道:“如影随形,这是首领的命令。”

杨延嗣眉头微皱,“你们首领已经离开了?”

落叶语言依旧冰冷。

“昨夜,不良人所属,已经全部撤离汴京。留在汴京城的,只有我们火山营所属。”

杨延嗣一愣,“火山营?”

落叶沉默了一下,开口道:“首领说,杨家有一支火山军,那么公子的属下就应该叫火山营。”

杨延嗣点了点头,“你们首领说,火山营和不良人分属不同的力量,没有任何瓜葛。我怎么相信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突然多了一群属下,杨延嗣并没有因此欣喜,也没有急着接纳。他必须确定火山营的安全性。

落叶似乎不会笑似的,声音也一直冷冰冰的。

“火山营所属,全都是首领这一年多来,收养的孤儿,身家清白。除了首领外,不良人所属没人知道火山营的存在。”

落叶顿了一下,“此前一年多,火山营所属都居住在深山上练习技艺,从未在世人眼前出现过。”

杨延嗣有些发愣,他没料到,初醒花了一年多,为他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应该不会说谎。

一个说谎的人,不会把嫌弃的表情摆在脸上。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决定留下火山营。

眼下,杨延嗣正缺人手帮他去调查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杨延嗣就觉得他有必要和这个家伙好好谈谈。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用一脸嫌弃的表情对着我吗?”

“长的太丑……”

噗!

杨延嗣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这家伙是在拿他和初醒比较。

丫的!说话不耿直能死?

丫的!男人和女人的容貌有可比性吗?

丫的!小爷我要是长成初醒那样,那就该切了……

“以后你就归我统领了,作为你的新首领,我命令你,以后不许说我丑……”

“……”

“你会笑吗?”

“……”

“火山营能不能改个名字,叫稻草人如何?”

“不能!”

第0145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杨延嗣觉得,落叶这个家伙,有可能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的。

问十句话,他有可能只会回答一句。而且这句话很有可能给出杨延嗣一个他不想听的答案。

而且一天到晚板着脸,冷若冰霜。

明明是个间谍,却偏偏一副死士杀手的做派。

这家伙说如影随形,就真的如影随形。

杨延嗣走到那里,他都会跟着。

杨延嗣曾想从火山营内挑选一个活泛一点的代替他,却被他告知杨延嗣不能见火山营的其他人。

杨延嗣所有吩咐火山营做的事情,都必须通过他传达……

……

太平兴国五年,十月初五,宜纳采、嫁娶、祭祀,忌祈福、治病。

一大早,杨延嗣刚起床,佘赛花就带着他一众嫂嫂们进入到了东院。

在母亲和嫂嫂们帮衬下,他穿上了大红吉服,胸前挂上了一朵大红花,头戴一顶纱帽,帽沿上还插着两朵簪金花。

踱步出门,立马撞上了如影随形的落叶。

落叶今日装束与往日不同,在他漆黑的长衫上,套上了一件红色短褂。

“这是作何?”杨延嗣问佘赛花。

佘赛花捂嘴一笑,橫了杨延嗣一眼,“娘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孩子,跟着你寸步不离的,谁劝都不好使。”

“娘原本打算让五郎给你当傧相的,既然这孩子跟着你寸步不离,那就让他代替五郎,给你做个傧相。”

杨延嗣闻言,若有所思。

这所谓的傧相,大概就是古代的伴郎吧。

瞧着落叶冷冰冰的脸,杨延嗣叹气道:“今日我成婚,你能不能赏个脸,笑一笑?”

落叶本欲拒绝,仔细一想,这是杨延嗣的婚事,他多少应该随着杨延嗣一点。

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落叶的笑容不难看,但杨延嗣瞧着别扭。

“你还是别笑了。”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落叶到了杨府祠堂。

杨府祠堂,落叶没资格进去,只能守在门外等候杨延嗣。

杨延嗣进入到祠堂内,跪倒在地上,给先祖们施礼,表达了一下他今日要成婚这件事。

尔后,出了祠堂门。

杨府门口,停着一台大红八抬大轿,在轿子四周,站着吹鼓手,迎亲的队伍,一个个都穿着喜服,脸上喜气洋洋的。

一匹头戴大红花的黑马站在轿子前。

杨延嗣辞别了杨业、佘赛花等人,跨上了黑马,一路吹吹打打向曹府走去。

一路上,侧立在路旁的百姓们,围观着杨府庞大的迎亲队伍。其中不乏一些女子,低声的抽搐哭泣。

杨延嗣在汴京城内的粉丝队伍是庞大的。

不时的会有女子三五成群的从街道两旁走出来,哭泣着走上前,祝贺杨延嗣新婚大喜。

杨延嗣被这些女子们闹的有些哭笑不得。

迎亲的队伍走了一半的路程,终于撞上了一个庞大的拦路虎。

一架带有明显皇家痕迹的马车,横在路中间。

马车上,一位俏丽的女官,瞪着大眼睛,嘟着嘴,气哼哼的盯着杨延嗣。

“负心人……”

女官瞧见杨延嗣,说出的第一句话。

杨延嗣闻言,莞尔一笑,策马上前,凑到了马车旁。

“清裕姐姐……”

一声轻呼,传入到车架之内。

马车内的人没说话,双方就这么彼此保持着沉默。

良久,马车内才传出清裕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曹琳?”

杨延嗣浅笑道:“您始终都是我的姐姐……”

清裕公主的声音再次传出。

“是因为身份吗?娶我,会影响你的前程?”

杨延嗣淡然一笑,声音平和,“嗣一直都把您当成姐姐……”

“哐当……”

马车内,传出了一声重物砸在车地板上的声音。

清裕公主的声音再次传出,略带着一丝哭腔和一丝颤抖。

“你一直把我当姐姐,你从没喜欢过我?”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灿灿一笑,“清裕姐姐,您贵为皇室公主,能有您这么一位姐姐,嗣已经是高攀了。又怎么敢奢望其他的?”

清裕公主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在我眼里,这些都是借口。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咬了咬牙,“我不知道……”

杨延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清裕公主掀开了车帘,梨花带雨的盯着杨延嗣的面孔,瞧了许久许久,似乎要将杨延嗣的脸颊,清晰的印在心头。

良久,清裕公主嘴唇轻启。

“祝你们幸福……”

“回宫!”

清裕公主一声令下,马车调转了车头,驶向皇宫方向。

临走之时,车辕上的女官,重重的冲着杨延嗣哼了一声。

最难消受美人恩。

可惜他和清裕公主注定有缘无份……

清裕公主车架离开,道路畅通。

杨府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继续向曹府走去。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呼延赤金穿着一身大红戎装,手里提着一柄大刀,冲到了杨延嗣迎亲的队伍之前。

“七郎哥哥……”

呼延赤金没有往日里蛮横的模样,声音很轻柔。

杨延嗣心头一颤。

老实说,无论是对上初醒或者清裕公主这二人,杨延嗣都可以泰然处之。

然而,对上呼延赤金,杨延嗣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愧疚。

特别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杨延嗣心头的愧疚就越发的明显。

若是没有他出现的话,呼延赤金会如愿以偿的跟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杨七郎,成婚,成为杨七郎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他的出现,剥夺了呼延赤金的姻缘。

在呼延赤金这一声包含着浓浓爱意的呼唤声面前,杨延嗣更加愧疚。

“赤金妹妹……你是来祝贺七郎哥成婚大喜的吗?”

杨延嗣努力摆出了灿灿的笑脸。

呼延赤金淡然摇头,平静的盯着杨延嗣。

“七郎哥哥,我今日来,只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杨延嗣微愣,“什么事?”

呼延赤金提起手里的大刀,刀柄对着杨延嗣。

“要么娶我,要么杀了我……”

第0146章 迎亲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杨延嗣娶不了呼延赤金,也不会杀她。

伸手取过了呼延赤金手里的大刀,转身递给了牵马的落叶。

杨延嗣乐呵呵笑道:“妹妹越发调皮了,你是瞧着哥哥今日成婚,打算给哥哥一个惊喜吗?不得不承认,哥哥确实被惊到了。”

“冯林!冯林!”

杨延嗣高呼,冯林匆匆从迎亲队伍一侧跑出。

“少爷,属下在呢。”

杨延嗣朗声吩咐冯林,“赤金妹妹今日为祝我成婚,居然想出了这么又惊又喜的节目,着实让人意外。速速领赤金妹妹回府,好好款待。”

“唰~”

一柄匕首从呼延赤金袖口划出,被她抓在手里,横在自己玉颈上。

匕首贴着玉颈,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

“妹妹且慢!”

杨延嗣吓了一跳,他没料到呼延赤金居然这么刚烈。

呼延赤金横着匕首,静静的盯着杨延嗣,“哥哥,你还觉得这是节目吗?”

杨延嗣果断摇头。

开玩笑呢!这要是再不顺着呼延赤金的心思说话,今日他的婚事就要改为丧事了。

“哥哥,娶我还是杀我,想好了吗?你若是下不了手,妹妹可以自己动手。”呼延赤金横着的匕首上,已经染上了丝丝血迹。

杨延嗣连连摆手,“妹妹莫做傻事……”

杨延嗣策马上前,凑到了呼延赤金身边。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呼延赤金神色黯然,“哥哥,若不嫁你,此生便没有了意义,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杨延嗣往前凑了凑,距离呼延赤金更近了一些。

“妹妹,成婚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哥哥我能决定的了呢?”

呼延赤金一愣,眨巴着眼,“是杨伯伯逼你娶的曹琳?”

杨延嗣耸肩,“不然呢?”

呼延赤金脑袋瓜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微失神了一会儿。

杨延嗣借此机会,伸手抓住了橫在她脖颈上的匕首。

呼延赤金一愣,瞪着眼睛。

“你骗我?!”

呼延赤金抓着匕首准备割脖子,却被杨延嗣死命的拽着。

匕首没有割在呼延赤金的脖子上,却割在了杨延嗣手掌心。

滴滴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滑落。

杨延嗣似乎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痛,抓着匕首,连同呼延赤金的手,凑向自己心窝处。

“傻妹妹,这一刀落在你身上,不如落在我身上。妹妹若是不愿意见哥哥成婚,就一刀扎进去。”

呼延赤金握刀的手在颤抖,泪珠哗哗从眼中滚落。

她的手已经开始被鲜血染红,这些血液全都来自于杨延嗣的手掌。

“我……我不想让你死。”

呼延赤金咆哮了一声,扔下了手里的匕首,哭泣着骑马狂奔而去。

瞧着远去的呼延赤金,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好姑娘,也是一个傻姑娘……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青睐……”

随手把带血的匕首交给了冯林。

杨延嗣吩咐道:“派一个人去呼延府告知一声,再找两个人去跟着她,别让她做了傻事。”

“属下明白。”

冯林领命,从迎亲的队伍里挑出了两个人,一个去呼延府报信,另一个跟着他去追呼延赤金。

杨延嗣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伤口,迎亲的队伍再次前行。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阻拦杨延嗣迎亲的轿子,可是他却并没因此感到欣喜,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曹府门口。

曹府内今日负责接待的并不是曹玮,而是曹彬的长子曹璨,年仅三十,任职宫苑禁军副使,性格沉稳刚毅,颇有为人兄长风范。

曹琳乃是曹府嫡女,嫡女出嫁,自然倍受重视。

这种场面上的活儿,曹玮代表不了曹府,必须曹璨出面才行。

杨延嗣下马,上前施礼。

一番简单交谈后,杨延嗣入曹府。

一路在曹璨带领下,到了曹琳所住的闺房门前。

在曹琳闺房门前,站着一堆妇人,一个个手持一根木棒。

杨延嗣瞧着这阵仗,有些傻眼。

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啊!

心中怯怯的走上前,发觉这些妇人们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杨延嗣快步向曹琳闺房赶去,免得迟则生变。

落叶跟随在杨延嗣身后。

瞧着落叶,妇人们似乎也瞧见了目标,手持着棍棒冲了上去,围着落叶就是一通乱砸。

原来这些妇人们的目标是傧相,而不是杨延嗣。

瞧着落叶替他挨揍,杨延嗣就放心多了。

落叶想仗着一身武功,想避开妇人们的殴打。

他却没料到,这些妇人们都不是吃素的。

这些妇人们都是曹琳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出身将门,手上武功也不若。

任凭落叶如何躲闪,也逃不过棍棒伺候的场面。

杨延嗣瞧着挨打也不吭一声的落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挨了打都不叫,滋滋滋……活该挨更多。”

杨延嗣感叹了一句后,放着落叶不管,去接曹琳了。

他相信,曹府的人下手会有分寸的,不会打死落叶。

杨延嗣奔到曹琳房门前。

门内,一些个曹琳的姐妹堵着门,非要让杨延嗣作诗。

两首应门诗,三首催妆诗。

五首诗词吟完,曹琳在侍女蝉儿搀扶下到了门口。

曹琳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非常喜庆,头顶着红盖头,瞧不见容貌。

曹玮在门口,俯身背上了曹琳。

颠颠的把曹琳送上了花轿。

杨延嗣一直跟随在身后,路过房门前的时候,顺手把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落叶拖了起来。

出了门,曹琳上轿,杨延嗣骑上马。

一行人又吹吹打打的回府。

来的时候几百人的队伍,回去的时候却足有上千人。

多出来的都是曹府派来送嫁妆的。

曹琳的嫁妆很丰厚,一箱箱,一担担,绵延出一条长长的红色巨龙。

迎亲的队伍已经回到杨府门口的时候,曹府那边,还有一箱箱嫁妆抬出。

瞧着这规模宏大的场面。

汴京城里的百姓都暗自咋舌。

杨府门口,宾客已经基本上到齐了。

朝中的勋贵,文武百官,尽数到场。

即便是一些没有收到请柬的官员,也在这个时候厚着脸皮凑过来,送上一份厚礼。

场面之大,堪比赵光义上朝。

第0147章 洞房花烛

整个大宋朝,能把文武百官凑的这么齐整的婚礼,除了皇帝和太子婚礼外,也唯有杨延嗣的婚礼能把人凑的这么齐整。

杨家分属将门,娶的又是顶级将门曹家嫡女,将门的人自然得前来捧场。

即便是潘仁美和杨业不合,也得派人送上一份厚礼来。

文官这边,杨延嗣身为次相沈伦的得意门生,沈伦出面参加婚礼,沈伦的其他门生,包括沈伦所管辖的太学博士们,都必须得来捧场。

赵普和杨延嗣有一份爷孙情分,加上前不久又收了杨延嗣一份大礼,所以他也赏光前来参加了。

杨府出于礼数,也给薛居正送去了一份请柬。

却没料到,薛居正居然真的前来登门道贺。

位居文官之首的三位宰辅都到了,其他的文官又怎么敢不来?

一场婚宴,愣是比宫廷盛宴还热闹了不少。

今日,可以说是杨府自立足大宋以来,最荣耀的一天。

“吉时已到~”

一位唱赞,站在杨府正厅门口高喝一声,整个场面显得更加热闹了。

“新人拜天地~”

又一声唱赞。

杨延嗣用红绸牵着曹琳入了杨府正厅。

杨业和佘赛花穿的喜庆,坐在高堂,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对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连三拜,杨延嗣期盼的掀开了曹琳的红盖头。

饶是他早有心里准备,也被红盖头下,藏着的一张美艳的脸颊给震慑了一番。

“娘子……”

曹琳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娇羞的轻呼了一句。

“郎君……”

赵普瞧着一对新人,乐呵呵笑道:“佳偶天成,可喜可贺。”

赵普话音刚落地,还没等到其余人赞赏附和的时候,杨府正门口,响起了一声高呼。

“陛下驾到!”

赵光义来了?!

一下子,众人全部都忙碌了起来。

文武百官下意识的分成了文武两排站着。

杨业作为主家,带着杨府所有人,亲自到正门外恭候。

少顷,赵光义的龙撵车架出现。

今日赵光义穿着一身便服,身边陪着皇后李氏。

“臣等参见陛下。”

一众文武百官们施礼。

赵光义大手一拖,“众位爱卿平身。朕今日前来,只是祝贺一番,众位爱卿不必拘礼。”

皇帝亲自前来祝贺,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杨业激动的老泪纵横,身体都快躬到九十度了。

“臣谢陛下隆恩。”

赵光义的出现,让原本热闹非凡的婚礼场面,变成了一板一眼的走形式过程。

赵光义似乎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种场面多待。

赐下了一道圣旨以后,摆驾回宫了。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杨延嗣的正七品虚衔宣德郎,被擢升到了正五品中散大夫。

虽说是个虚衔,但仍然有着正五品的待遇。

同时,曹琳也被赐封为五品诰命身。

一下子,杨延嗣就和他的哥哥们平级了。

如此升官速度,也是惊掉了一大堆人的眼球和下巴。

对此,众人除了眼热外,并没有太多微词。

在场的都是朝中重臣,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陛下这两年特别喜欢重用年轻人,也屡屡破格擢升一个有才华的人。

杨延嗣只不过是这些众多被破格擢升的众多官员中的一员而已。

当然了,这也和中散大夫是个虚衔有关。

虚衔嘛!

有名无实权。

皇帝愿意给人多发一些俸禄,这可是一件好事。必须宠着,惯着,不能反对。也许过两天这好事就落在自己头上了也说不定。

……

一场婚宴,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刻,众人才缓缓离去。

当然了,也有一些赖在杨府喝酒的,不愿意离去的。

对于这些人,杨府的家丁们都会安排他们住在客房里。

然后给他们备上酒菜,让他们喝个痛快。

夜幕降临。

杨延嗣浑身充斥着酒气,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东院。

在东院小楼楼梯下,丫鬟阿七,胖嘟嘟的身影堵在了楼梯口。

这丫头自从在厨房里有了自己人以后,长肉的速度逐渐飙升。

“阿七,你堵在楼梯口作甚?”杨延嗣不解的问道。

丫鬟阿七歪着脑袋,哼哼唧唧道:“是蝉儿姐姐让我堵在这里,说你会给我好吃的的。”

杨延嗣摇头一笑,“今日厨房里多的是酒菜、糕点,想吃就去拿,又没人拦着你,不用堵门。”

“哦……”

听到了杨延嗣这话,阿七愉快的跑开了。

躲在小楼上偷听的蝉儿,气的直跺脚。

杨延嗣上楼梯的声音传入到了蝉儿的耳中,蝉儿的心脏也跟着在跳动。

偷偷的瞧了一眼顶着盖头,坐在床沿上的自家小姐。

蝉儿面颊上浮起了两团殷红。

临来的时候,家里的嬷嬷们偷偷把她叫去教导了一番。

意思很简单。

今日,是她家小姐成婚的日子,同样也算是她的。

只不过,作为婢女的她,没有资格享受曹琳所拥有的待遇。

嬷嬷们告诫她,今夜洞房行房的时候,若是自家小姐不敌。她就必须及时补位,顶替小姐的位置。

作为贴身丫鬟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培养,为的就是这个。

耳听杨延嗣已经到了房门口,蝉儿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姑爷~”

门外,杨延嗣笑道:“开门,让我进去。”

蝉儿不敢阻拦杨延嗣,怯怯的打开了房门,退到一侧站着。

杨延嗣跨进房门,瞧着床榻上正经危坐的曹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凑过去,坐到了曹琳身边,摊手抓住了曹琳的玉手。

“好琳儿,几日不见,有没有想为夫?”

曹琳被杨延嗣突袭,娇躯微微一颤,轻声道:“郎君,该掀盖头了……”

杨延嗣笑道:“琳儿,郎君这个称呼我不喜欢,不如……你以后就叫我嗣哥哥如何?”

“嗣哥哥?!”红盖头下,曹琳噗呲一笑,“你还没我大呢!居然让我叫你哥哥。”

杨延嗣抬手取下了曹琳头顶的红盖头,瞧着曹琳娇羞的笑容。

“乖,叫一声嗣哥哥听听……”

曹琳橫了他一眼,“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

杨延嗣瘪嘴,“又不是亲姐姐。”

曹琳笑面如花,“干姐姐也成……”

“干……姐姐,也成?”

第0148章 祝融

“当然了。”

曹琳笑的花枝乱颤,以为自己占便宜了,猛然瞧见杨延嗣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心头微微一颤。

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顿时羞的无地自容。

一双粉拳捶打在杨延嗣胸口。

门口侧立的蝉儿,听到二人的情话,身体微颤,湿了。

额头上细汉密布,汗流浃背。

杨延嗣调戏曹琳的话,句句落入她耳中,撩拨起了她躁动的心。

她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

一会儿,姑爷调戏完了小姐,会不会转过头来调戏自己?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蝉儿的小心思没人知晓,床榻上的曹琳和杨延嗣扭打成了一团。

在杨延嗣挠痒痒面前,曹琳已经笑的蜷缩成了一团。

半晌,曹琳长出了一口气,讨饶,“嗣哥哥,嗣哥哥,琳儿错了,你就饶过我吧……”

杨延嗣得意的收回了魔爪,双手搓着,一脸笑意。

“琳儿,夜深了,是不是该就寝了。”

曹琳橫了他一眼,娇嗔道:“还没有和合卺酒……”

蝉儿识趣进入到房内,为二人递上了一壶酒,两只酒杯。

蝉儿欲为二人斟酒,却被杨延嗣一把夺过。

蝉儿吓了一跳,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曹琳瞧出了蝉儿的异状,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你先下去吧。”

蝉儿心中悬着的一颗巨石落下,却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失落。

她不敢违背曹琳的话,悄然退出了房内。

杨延嗣斟了两杯酒,端到了曹琳面前。

夫妻二人臂膀交错,共饮下了合卺酒。

四目相对,房间内的温度在骤然上升,似乎只有脱掉衣服才能缓解一些。

杨延嗣挪移向曹琳身边,一点点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曹琳小心肝砰砰跳,双眼直愣愣的顶着杨延嗣。

声音微弱的问,“你做什么?”

杨延嗣挑了挑眉毛,邪邪的一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干……姐姐……”

话音落地,杨延嗣一个虎扑。

“啊!”

曹琳吓的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

“噗通~”

许久,没等见动静,曹琳凤目微睁。

距离她不足一寸的地方,杨延嗣四仰八叉的趴着,已经沉睡了过去。

瞧着满身酒气,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的杨延嗣,曹琳无奈的笑了一声。

呼唤了门外的蝉儿进房,两个人合力帮着杨延嗣宽衣解带,伺候他入睡。

掀开被子,一本画册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曹琳扫了一眼,面颊通红的把这东西压在了枕头下面。

安顿好了杨延嗣,打发了蝉儿去楼下偏房歇息。

曹琳坐在床榻前,瞧着床上熟睡的杨延嗣,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许久,她也觉得困了。

小心翼翼脱掉了外衣,钻入被窝,悄无声息的躺在了杨延嗣的身侧。

片刻,折腾了一天的曹琳,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床榻内侧,已经昏睡的不省人事的杨延嗣,猛然睁开了双眼。

转头瞧着躺在身侧的曹琳,杨延嗣眼中闪过一道温柔。

说实话,对着曹琳这个大美妞,他真的很想跟她同房。

可惜,条件不允许。

在他得知了杨府地下有铅管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了。

杨府内的人,八成有可能都中了铅毒。

不然,他的五位嫂嫂,不可能进门这么久了,也一无所出。

在没有清除杨府地下的铅管之前,在没有排除体内微量的铅毒之前,他不敢跟曹琳同房。

仔细确认过曹琳真的已经睡过去以后,悄悄爬了起来,穿着亵衣下了床榻。

摸黑出了房门,房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他。

“今日可是你大婚的日子,你确定要这么做?”杨延辉皱着眉头问。

杨延嗣慎重的点头,“也只有今日,杨府出事,才能不被人怀疑是我们自己人所为。”

“参加婚宴的客人,都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到了西厢房。”

杨延嗣领头,兄弟二人摸黑出了东院,潜入到了西厢房。

“曹玮在那间房内?”杨延嗣侧头问杨延辉。

杨延辉愕然,“你打算让曹玮顶缸?他好歹是你妻弟,你这么坑他,合适吗?”

杨延嗣咧嘴一笑,“这口黑锅,背在他身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杨延辉翻了个白眼,抬手指了指其中一间亮着灯的厢房。

曹玮所住的厢房的位置不错,靠着杨府柴房。

杨延嗣推门进入到厢房。

厢房内,曹玮半个身子侧在床榻边缘上,地上散落了一地酒瓶。

“这小子,年龄不大,酒量不小……”

杨延嗣嘀咕了一句,顺手推倒了桌上的油灯。

油灯里的灯油顺着桌子缓缓流淌,瞬间在桌面上燃起了一片火焰。

杨延嗣扛着曹玮出了厢房,疾奔向了茅房,把他扔在了茅房门口。

“嘘~”

捏着嘴吹了一个口哨。

负责盯梢的杨延辉出现在了杨延嗣身边。

兄弟二人瞧着火焰缓缓燃起的西厢房,杨延辉吧唧着嘴,一脸痛惜,“七弟,你还真是舍得……这十月天的,天干物燥,这一场火下来,整个西厢房可就没了。”

杨延嗣瞪着他,“四哥,才烧了个西厢房而已,你就心疼了?你以为我愿意烧?如果不烧西厢房,杨府如何大兴土木?不大兴土木的话,如何悄没声息的挖出地下的铅管?不挖出地下的铅管,咱们杨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这是最便捷的方法,也是最不容易引起潘仁美和赵光义怀疑的方法。”

杨延辉咬着牙,“那就烧……”

火焰熊熊燃烧,片刻后,已经脱离了曹玮之前住的房间,开始向另外两间厢房蔓延。

杨延嗣盯着蔓延的火焰,对杨延辉道:“四哥,差不多了,你快去把西厢房内的人都喊出来,避免出现人命伤亡。”

杨延辉点头,“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先离开吧。”

杨延嗣点头,悄然了离开了西厢房。

杨延辉站在西厢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开始呐喊。

“闹祝融了……”

“闹祝融了……”

西厢房内,滚滚浓烟涌进了其他房内。

房内熟睡的人被呛醒,听到了杨延辉的惊呼,一个个顾不得穿衣服,狼狈逃窜而出。

第0149章 坑老丈人的女婿

“当当当……”

急促的铜锣声,惊醒了天波杨府内所有人。

“闹祝融了……”

杨府家丁仆人们奔走相告,高喊着。

东院内,曹琳也被惊醒。

听到外面的呼喊声,她赶忙摇醒了刚回到房里堂下假寐的杨延嗣。

“七郎,七郎,失火了。”

杨延嗣睁开眼,假装揉搓了一下惺忪的睡眼。

迷糊问道:“怎么了?”

“失火了!”

“嗯!”

杨延嗣虎躯一阵,瞪大眼睛,“快穿衣服,我们出去看看。”

夫妻二人穿上了衣服,匆匆奔出了房门,就瞧见了西厢房处照亮一片天的火焰。

又匆匆赶到了西厢房处,就瞧见杨延辉指挥着府里的家丁和仆人们在灭火。

此外,还有一群人聚拢在西厢房门前,其中一部分是昨夜留宿的宾客,剩下的都是杨府的人。

宾客们惊魂未定,衣衫不整的在原地跺脚抱怨。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让诸位大人受到了惊吓。”

杨业抱拳,向宾客们赔礼道歉。

曹府一位家丁在人群中哭泣,瞧见了匆匆赶来的曹琳后,立马哭着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四少爷不见了。”

曹琳一愣,赶忙在人群里寻找,找了一圈后,没发现曹玮的身影,顿时急了。

“莫非还在火场?”

这个念头从曹琳心底里升起以后,曹琳就慌了,欲扑向火场。

杨延嗣深知内情,知道曹玮没有危险,所以他一把拉住了曹琳。

“琳儿勿慌。”

杨延嗣安抚了曹琳,瞪着曹府的家丁喝斥,“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西厢房周边的地方都仔细搜过了吗?”

杨延嗣如今可是曹府的姑爷,曹府的家丁听到他的问话,立马回道:“小人没搜过。”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招来了两个杨府的家丁,陪着他一起去找曹玮。

曹琳担心曹玮的安慰,几次都想扑进火场找人,都被杨延嗣给拉住了。

片刻后,曹府家丁在杨府家丁们帮助下,抬着昏睡的曹玮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放心了下来。

“小姐,我们在西厢房的茅房发现的四少爷,四少爷应该是醉酒睡过去了。”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曹府家丁,此刻咧着嘴笑的特别灿烂。

曹琳见曹玮没事,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

救火工作忙了一夜,由于天干物燥,火势非常大,巡街的禁军们得知了情况后,调来了开封府的水龙车,才浇灭了火焰。

火焰刚灭,一则谣言就随之流传开了。

谣言声称,杨延嗣和曹琳八字不合,却强行成婚,惹怒了祝融,降下了灾祸。

曹琳听到这则谣言,差点晕倒在了杨延嗣怀里。

恼怒之下的杨延嗣,召集了府内所有的家将、府兵、曲部,专门调查此事。

最终,火灾的真相被查出来了,并不是天降灾祸,而是有人纵火。

是醉酒的曹玮,出门嘘嘘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油灯,引起了火灾。

一场杨延嗣自导自演的火灾大戏落下了帷幕。

只是委屈了宿醉未醒的曹玮,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得到了消息的曹彬,亲自上门领走了曹玮。

临走时候还扔下了一句话。

杨府的一切损失,曹府会照价赔偿。

曹府的赔偿,在晌午的时候就送过来了。

满满当当两箱银锭,加起来足有二十万两。

足够把整个天波杨府推倒重建三遍。

瞧着白花花的银锭,杨延辉凑到了杨延嗣吧唧着嘴

“七弟,你心真黑,不仅坑妻弟背黑锅,还坑老丈人的银子。”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四哥,你心才黑。我只是让你盯着烧了西厢房,谁知道你连北院的房子也一起烧了。”

杨延辉嘿嘿一笑,“不烧北园的房子,爹和娘怎么会带着其他兄弟们暂居到杨府别院呢?”

杨延辉瞧着烧的残檐断壁的西厢房和二分之一的北园。

“爹娘不在,我们兄弟二人关起门来挖铅管,谁也管不着。”

杨延嗣赞同的点头,“你我兄弟二人,任重而道远。”

抬着银钱回到东院,东院里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了。

西厢房和北院被毁,也只有杨延嗣的东院啥事儿都没有。

所以,在杨业和佘赛花搬去杨府别院之前,杨府内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了东院。

杨延嗣上了楼,推开门,就瞧见了曹琳目光有些涣散的坐在床榻前。

蝉儿伺候在曹琳身边,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先下去吧!”

蝉儿退出了房门,杨延嗣走到曹琳身边,拉起曹琳的手,问道:“在想什么?”

曹琳愣了愣,低声道:“难道我们二人真的八字不合,强行成婚的话,会引来灾难。”

“噗呲~”杨延嗣乐了。

“你啊你,以前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成了婚,就变得那么笨了?”

曹琳瞅着他,“此话怎讲?”

杨延嗣笑道:“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问你,每年汴京城里发生的火灾,多达上万起,难道说这汴京城里都是八字不合的人?”

“还有,每逢多雨之年,黄河泛滥,倒灌汴京。难道说也是因为八字不合的缘故?”

“所以说,水火之灾,和八字无关。”

曹琳心情缓和了几分,问道:“那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杨延嗣竖起两根指头,笑道:“第一,这火灾多发,主要原因是因为防火意识不够强。比如,明明知道干柴容易产生烈火,汴京城里的人,却偏偏喜欢把干柴堆到厨房里。

第二,这汴京城多水灾的问题,主要原因是地势。汴京城的地势,远比黄河河床低出一大截。一旦黄河泛滥,倒灌汴京,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水往低处流。”

经过杨延嗣这么一解释,曹琳的心情好了许多。

同时,她的注意力也被杨延嗣引到了地势和防火意识上面。

就地势和防火意识这两个问题,夫妻二人讨论了好长时间。

直到吃饭的时候才结束了这场攀谈。

吃完饭,杨延嗣招来了落叶,让落叶传令下去,命令火山营的人,这几日扮作工匠,进入到杨府,然后秘密挖掘铅管。

第0150章 上朝

杨府的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火山营的人也已经秘密的随着工匠们潜入到了杨府内,开始挖铅管。

转眼,七日已过。

杨延嗣婚假已毕,一大早,天朦朦亮的时候,他就起床,在曹琳和蝉儿合力帮助下,穿上了朝服。

出门一瞧,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他又回屋撑了一把伞。

跨过了杨府的残檐断壁,杨延嗣坐上了官轿,赶到了吏部衙门。

吏部侍郎确认了杨延嗣身份后,把属于他的官凭、玉碟、印信递给了他。

换上了左补阙官服,怀揣官碟印信,手持着笏板,趁着早朝之前,赶到了东华门。

东华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大佬们。

杨延嗣作为一个后辈,挨个向人家施礼问好。

“小子,到老夫这里来。”

赵普站在首位,抬手召唤杨延嗣。

杨延嗣凑到赵普身前,赵普瞧着杨延嗣身上的官服,吧唧着嘴。

“没想到,你小子穿上官服,倒是人模狗样的。今日怎么想起上朝来了?”

杨延嗣尴尬笑道:“赵相公,您可冤枉下官了,下官连休七日婚假,可是您老给批的。”

赵普假装一愣,用笏板戳了戳眉心。

“老夫近日政务繁忙,倒是把此事给忘了。”

赵普放下笏板,乐呵呵问杨延嗣,“小子,听说你家起火了,是不是你小子自己放的,然后诬陷人家曹家娃娃。”

杨延嗣脸色一黑,“赵相公,您可别胡说。”

赵普这老货真鬼,杨延嗣明明知道他在胡说,却也感觉到心虚。

曹彬位高权重,也站在前排,听到了赵普和杨延嗣的对话,冷哼了一声。

“哼!小子,过来。”

曹彬呼唤,杨延嗣只能巴巴的凑过去。

“小婿拜见岳父。”

曹彬冷着脸,“朝堂之上,没有翁婿,既然穿着官服,就应该称呼老夫为上官。”

杨延嗣对这个爱演的岳父很无奈,只能再次躬身施礼。

“下官拜见枢密使曹大人。”

然后,翁婿二人站着就不说话了。

杨延嗣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曹彬开口,只能再次开口。

“不知曹大人召唤,有何要事?”

曹彬淡淡的撇了杨延嗣一眼,“没事。”

杨延嗣差点喷出了一口逆血。

曹彬啊!你为老不尊,欺负人啊!

“延嗣,到老夫这里来。”

似乎是瞧不惯别人欺负杨延嗣,沈伦开口了。

杨延嗣赶忙又凑到了沈伦身边。

沈伦双手抱着笏板,叮嘱道:“左补阙是什么职权?监察御史的职权。拥有监察职权,你就应该刚正不阿,不向任何人献媚。”

杨延嗣眨巴着呆萌的大眼睛,“要是有人欺负我呢?”

沈伦撇了赵普和曹彬一眼,淡淡的说道:“弹劾他……”

杨延嗣又问,“谁都可以吗?”

沈伦淡然笑道:“即便是陛下犯错,你也有弹劾的权力。这是左补阙分内的职权。”

一瞬间,杨延嗣觉得自己的腰杆变直了。

目光投到了赵普身上,杨延嗣明显感觉到了赵普嘴角抽搐了一下。

目光投到曹彬身上,曹彬瞪着眼睛,恨不得扑过来生吞了杨延嗣。

小兔崽子,翻天了是不?

你还想弹劾岳父?

事实上,杨延嗣真的不知道左补阙的职权吗?

当然不是,在杨延嗣的计划里,左补阙就是他所要谋取的官位。

只不过,杨延嗣没料到,这个官位来的这么容易,不用他谋划,就从天而降了。

对于这个官位的一切职权,杨延嗣都了如指掌。

他之所以装出一副小白的模样,全是为了他之后的弹劾做准备。

杨延嗣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是个小白,什么都不懂,所以我即便弹劾了什么人,也跟政见无关,跟派系无关。

纯粹!看小爷的心情。

……

早朝时间到,东华门大开。

文武百官们,按照地位的高低,分成两排,依次鱼贯而入。

进入到拱垂殿外内。

文武百官们站定,王继恩高呼一声。

“上朝~”

赵光义从龙案侧面出现,端坐在龙椅上。

百官参拜。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爱卿平身。赐坐!”

这一切都是惯例,皇帝赐坐,在朝堂上也只有四个人可以坐。

八贤王赵德芳、赵普、沈伦、薛居正。

由此,也可以明显的看出赵光义对待文武的区别。

即便是曹彬位居武将第一人,也是一个年龄大了的人,依然没有得到赐坐。

这大概也是为何曹彬在听到杨延嗣的计划后,没有拒绝的原因之一。

这朝堂上赐坐,是一种地位的体现。

很明显,武将在赵光义心里,分量没有文官中。

上朝议政,可不是电视剧里面演的那种,太监高喊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完事了。

朝堂议政,有一套完善的程序。

一个庞大的国家,每日每时每刻都会有大事发生。怎么可能无事可论?

朝堂议政,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六部衙门里,六部尚书无权决定的事情。

从马政、水利、赈灾等等,一系列议政下来,花了足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这一场议政,也算是让杨延嗣大开眼界了。

比如金州遭了旱灾,百姓们颗粒无收。

朝堂上议政给出的结果很简单,批款、购粮、赈灾,另外派出了一位重臣做钦差,监察此事。

关于灾后防疫,灾民们妥善安置等等,完全没有一个合理的章程。

这完全是草菅人命啊!

然而,即便是杨延嗣肚子里有货,他也没办法说出来。

原因很简单,他正职只是一个七品左补阙,他的职权是闻风奏事,顺便没事打打小报告。

对于他职权外的事,他没有资格参与,甚至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朝议接近了尾声,杨延嗣这个新官,终于有资格发言了。

当赵光义喊出了一句,“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在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奏事以后,杨延嗣出列了。

“臣,左补阙,杨延嗣,有本要奏?”

朝堂上众臣,听到了杨延嗣清脆明亮的声音,皆是一愣。

赵光义瞧见了杨延嗣,略微一愣。

“小杨爱卿,你有何事要奏?”

第0151章 用数据说话

杨延嗣俯身而立,众目睽睽之下,开口道:“臣弹劾,将作监少监杜少杰中饱私囊,贪污受贿,强占他人祖技,欺君罔上。”

此话一出,殿中众臣一静。

旋即,以潘仁美为首,连带着几位重臣哄堂大笑。

将作监少监杜少杰,冷笑一声,不屑的撇了杨延嗣一眼。

赵光义也在笑,只是没笑出声。

“到底是少年人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儿,遇到一点挫折,就心存报复。”潘仁美出声讥讽。

吏部尚书宋琪抱着笏板直摇头,“难堪大任,难堪大任……”

宋琪此人,一直认为杨延嗣太年少,不宜为官,难堪大任。

他在殿试上也出言阻挠过取杨延嗣中进士。

此人今年六十有一,是下一位补入宰辅之列的后备人选。

因此,他在朝堂上说话,举足轻重。

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

曹彬神色复杂的瞅了杨延嗣一眼,却没有出声说一句话。

面对着两位大佬讥讽,群臣嘲笑。

杨延嗣镇定自若,朗声道:“开宝八年,杜少杰任职将作监左校署令,时年,有陈州匠人献青瓷技艺,杜少杰以权谋私,以三两纹银打发了匠人,将青瓷技艺据为己有,并以此技艺,得到先帝青睐,擢升将作监丞,掌判事。

开宝九年至太平兴国二年,杜少杰掌判事职权,肆意克扣大匠因功得到的封赏,明目张胆公然向手下匠人索贿,以职权之便以权谋私。

太平兴国三年,陛下欲铸龙冠,杜少杰为迎合拍马,暗害大匠许阳一家,夺取掐丝技艺,以此铸造了龙冠,博得了陛下欢心,擢升将作监少监。

太平兴国四年至五年,杜少杰任职将作监少监两年之间,以职权之便,拔除大匠十一人,均已自家亲眷顶替。

现,将作监衙门内,杜少杰的亲眷,多达三十一人。

此外,杜少杰任职十二年来,敛财几十万贯,在邠州老家拥有良田万顷,骡马成群。

家产总合,折合成铜钱,足有上百万贯。

以上种种,均有证可查。”

杨延嗣洋洋洒洒一席话,震惊了朝堂上所有人。

和其他的左补阙闻风奏事的弹劾方式不同,没有藻词华丽锦绣文章,有的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字眼。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承认。

这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字眼,远比他们此前听过的,看过的藻词华丽的弹劾文章,要更直观,更直接一些。

这已经不能用弹劾奏对形容了,或许用‘诉状’二字更为妥帖。

“噗通~”

将作监少监杜少杰,此刻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冷笑和不屑,细汉布满了他的额头,他脸色煞白,一个屁股蹲瘫坐在地上。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

杨延嗣口中的每一项数据,都狠狠的砸在心头。

他知道,杨延嗣所说的都属实。

而他,也经不起查。

杜少杰瘫坐在地上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朝堂上所有人,杨延嗣所言属实。

龙椅上,赵光义脸色阴沉的离开。

臣子们贪财不要紧,赵光义比谁都清楚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

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把小手段耍到出神入化地步的帝王,他最讨厌臣子在他面前耍小手段。

“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你二人负责查清此事。”

“杜少杰暂去一切官职,扣押天牢。待查清此事后,依律定罪。”

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出列接旨。

拱垂殿外,两位金甲武士入殿,摘去了杜少杰乌纱帽以后,将他驾了出去。

杜少杰从头到尾一声没坑,因为他知道自己完了,多喊也无益。

处置了杜少杰,赵光义瞧着杨延嗣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

“小杨爱卿,你很不错。”

杨延嗣躬身施礼,“多谢陛下夸奖。”

“退朝!”赵光义摆手。

杨延嗣出声阻止,“陛下且慢,臣还有本要奏……”

刚站起身,欲离开的赵光义,重新坐到了龙椅上,好奇道:“你又要弹劾何人?”

杨延嗣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抬眼瞧了一眼曹彬的方向。

曹彬见状,双眼瞪得像是铜铃。

小兔崽子,你还真想弹劾老夫?

信不信下朝以后,老夫冲到杨府去,把你抓出来,屁股打成十八瓣……

在曹彬略显愤怒的眼神下,杨延嗣缓缓开口,“臣弹劾,检校太师、国丈、代国公潘仁美,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纵奴行凶,强占他人田产。”

一瞬间,曹彬脸上愤怒的神色尽去,改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潘仁美一听杨延嗣这话,炸了。

枯的发黄的胡须抖动,张嘴咆哮。

“庶子妄言,污蔑老夫,你可知罪?”

闭目养神的沈伦睁开了眼,拿笏板敲了敲膝盖,冷声哼了一句,“潘仁美,好大的官威啊!”

薛居正抚摸着雪白的胡须,咳嗽了两声,“闻风奏事,本就是左补阙的职权。潘国丈若是有所不满……咳咳……”

薛居正又咳嗽了几声,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憋着!”

对于打压武将勋贵,文官们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而且心很齐。

潘仁美名义上挂这太师官衔,但所有的文官们,都从未把他当成文官看。

潘仁美被两位宰辅怼的肝疼。

悲愤之余,只能找女婿诉苦。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赵光义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开口问杨延嗣,“小杨爱卿,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杨延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呆萌。

其脸上的表情,跟刚才在殿上义正言辞的刚毅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没有……”

“噗呲~”赵光义被逗乐了。

又好气又好笑的指了指杨延嗣,“朕收回刚才夸奖你的话……”

转头安慰潘仁美,“潘爱卿,少年人未定性,难免性格跳脱了一下,你又何必跟一个后辈见识呢?”

“退朝吧!”

不等其他人有反应,赵光义挥一挥衣袖,已经离开了拱垂殿。

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关于处罚或者调查潘仁美的话。

显然,在杨延嗣没有列出一系列的数据证明的时候,赵光义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听了。

第0152章 左领军卫将军

杨延嗣料到弹劾潘仁美不会有结果,他只是借此来恶心潘仁美而已。

此前,潘家父子,外加一个当贵妃的女儿,把杨延嗣恶心的可不轻。

下了朝,潘仁美一马当先离开,路过杨延嗣的时候,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赵普对着杨延嗣嘿嘿一笑,也没说话,直接出了拱垂殿。

沈伦走到杨延嗣身边,勉励了他几句,“好小子,做的不错,弹劾有理有据有章法,也敢于挑衅一些恃宠而骄的人。”

杨延嗣灿灿一笑,抱拳道:“多谢老师教诲。”

曹彬路过杨延嗣的时候,完全没给他好脸色。

“哼!”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怨气,冷冰冰说了一句。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早点带我闺女过来。”

杨延嗣耸肩,摆上了一张笑脸,“知道了,岳丈大人。”

“哼~”

朝中众臣们零零散散离去,拱垂殿内一下空出了大半,瞧着空荡荡的。

杨延嗣并没有离去,他在等一个人。

良久,大殿内剩下了两个人。

“你在等我?”王承衍笑眯眯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同样露出了一脸笑容,“小侄欲和伯父同行,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王承衍点头,“一起走走……”

两人结伴而行,溜溜达达出了拱垂殿,嘴里聊的都是一些俗事。

一出皇城,杨延嗣才道明了来意。

“王伯父,小侄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

王承衍摊手,“直言无妨。”

杨延嗣点头,“小侄若是记得没错,cd府的武胜军,应该是贵府的自留地吧?”

王承衍瞪眼,喝骂道:“臭小子,话可不能乱说,大宋朝所有的军队都是陛下的,可不是谁家的自留地。”

杨延嗣摇头一笑,“王伯父,咱们同出将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又何必在小侄面前遮掩呢?”

“呸~”王承衍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懂什么,陛下最忌惮的就是我们这些将门,即便交出了兵权,却依然掌控着军中的力量。

他也不想想,咱们将门,离了军队,还算是将门吗?”

王承衍埋怨了一句后,警惕的盯着杨延嗣,“你小子问武胜军干什么,不会也想弹劾你王伯伯我吧?”

杨延嗣示意王承衍放宽心。

“王伯父,我想让我二哥和三哥,调遣到武胜军。”

王承衍瞪着杨延嗣,“这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杨延嗣耸肩,“小子如今也官居五品,坐的又是左补阙这种清贵的官,难道就没有和王伯父谈话的资格吗?”

王承衍摇头,吧唧着嘴,瞧着杨延嗣,感叹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你爹那么刻板正直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心眼多的儿子。”

王承衍并没有直接拒绝,态度中有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意思。

杨延嗣趁热打铁。

“王伯父,我记得贵府上的承干叔叔,有意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小侄或许能帮忙谋划一番。”

“哦?”王承衍有些惊奇。

他二弟王承干,窥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许久,奈何左领军卫一直控制在高府手里。

王府的王老爷子已经驾鹤西去了,王府虽说贵为外戚,却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

高府不同,高府的高怀德还健在,有这位开国功臣坐镇,高府依旧如日中天。

王承衍不敢拿王府的家底去拼,所以王承干只能干看着左领军卫将军一职流口水。

王承衍都搞不定的事情,杨延嗣居然说他能搞定。

这怎么能不引起王承衍的好奇呢?

“小子,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帮承干谋取左领军卫将军一职?”

杨延嗣摇头一笑,“办法暂时不能说,说了可就不灵了。王伯父只需要告诉我,您答不答应这个交换?”

王承衍揪着胡须,眯着眼,笑道:“答应,为何不答应。用一个左领军卫将军,交换两个武胜军里的游击将军的位置,我可是大赚了。”

杨延嗣抱拳拱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承衍哈哈大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敲定了这一件事,杨延嗣已经没有留下和王承衍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抱拳施礼,而后坐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杨延嗣一走,王承衍身体靠在自家轿子旁边,面色阴晴不定。

“这小子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帮承干谋取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呢?”

“虽说和左领军卫上将军、左领军卫大将军比起来,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只有从四品的官衔。但也不是那么好谋划的,毕竟左领军卫,可是高家的自留地。”

“话又说回来了,杨家居然能出这么一个有头脑的人物,为什么我们王家不能呢?”

王承衍靠在轿子前,琢磨了杨延嗣半天,也没琢磨透杨延嗣这个人。更没有琢磨透,杨延嗣为何会放着京师禁军的职位不帮自己兄弟谋取,反而想把他们调离到偏远地区去。

“这小子不简单,世隆孩儿跟他关系不错,以后得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

杨延嗣坐着官轿,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杨府。

临进门的时候,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变成了瓢泼大雨。

回到东院,就瞧见曹琳捧着一卷书,依偎在窗户前,在等他。

曹琳瞧见了杨延嗣,立马放下了书卷,走到房门前迎他。

“琳儿,没事多出去走走,别一直待在房里,待久了容易闷出病。”

杨延嗣在曹琳和蝉儿伺候下,一边宽衣,一边叮嘱。

听到杨延嗣这话,曹琳苦笑了一声。

“妾身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平日里都有些许姐妹陪着。嫁过来以后,撞上了杨府大火,府里的人都搬到了别院去住。偌大的杨府就剩下了你我二人。

待个两三日,妾身倒不觉得什么,可是时间一场,妾身就觉得闷得慌。”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你这是富贵病,得治……我看,有必要为你找点事做。”

曹琳先是一愣,随后俏皮得眨巴了一下眼睛。

“郎君打算找什么事让妾身做?”

第0153章 被碾压的俸禄

“打理一下家业如何?”杨延嗣试探性问。

曹琳咯咯娇笑,“郎君是想让妾身去帮你从娘手里争夺家产吗?”

杨延嗣一愣,笑道:“琳儿你可想岔了,你家郎君我,也有一点小金库的。”

曹琳期待,“郎君瞒着娘亲置办了不少家产?”

在曹琳期待的眼神中,杨延嗣拍着胸脯道:“你家郎君我,现在也算得上朝廷命官,每个月领三份俸禄,加起来也有八十一贯钱,再加上公用钱、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谦人{仆人}、衣料等等补贴的六十三贯钱,一共一百四十四贯钱。以后全部交给你打理了。”

事实上,在很多人了解中,大家都觉得宋朝的俸禄很高。实际上,宋朝俸禄分为两个极端化,底层六品官员以下的俸禄,并不算太高。

一个正七品的县令,每个月的俸禄仅有十五贯或者十八贯钱左右。

六品以上的官员,俸禄会呈现阶梯式增长,按照品级不同,从上百贯至上千贯。加上一些贴补和赏赐,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可惜杨延嗣的正五品官衔是虚衔。

不然他的俸禄会在一百四十四贯基础上,成倍数增长。

“噗呲~”曹琳被杨延嗣认真的表情都笑了。

捂着肚子,差点笑的直不起腰了。

“郎……郎君,你可知道,妾身此次出嫁,家父陪嫁的银钱是多少?”曹琳泪花都笑出来了。

曹琳的嫁妆,算得上是她的私房钱。

杨业和佘赛花并不是封建的不讲理,所以并没有没收曹琳的私房钱。

杨延嗣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去惦记媳妇的私房钱。

所以曹琳到底有多少嫁妆,多少私房钱,杨延嗣都不得而知。

眼见杨延嗣摇头,曹琳一边笑着,一边扳着手指在计算,“妾身在娘家的时候,自己赞的体己钱大概有一万两黄金。嫁过来的时候,爹爹怕妾身吃苦,所以陪嫁很丰厚。陪嫁的黄金一万两……白银大概十一万两……铜钱不多,仅有二十万贯……玉石摆件一百多件……金银手饰有二千多件……”

曹琳数一项,杨延嗣嘴角就抽搐一下。

临了了,曹琳娇媚的对杨延嗣笑道:“以郎君现在的俸禄……大概得花两千多年时间,才能赚回来。”

杨延嗣大概知道曹琳嫁妆丰厚,只是没料到这么丰厚。曹彬居然这么舍得,陪嫁的东西加起来,足有两百六十万两之巨。

杨延嗣脸色很黑,不服输的嘀咕道:“你家郎君我,以后升官了,俸禄也会涨。再说了,我还有二十顷职田。”

由于宋朝的皇帝们,闲来无聊,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会在每年春耕秋收的时候,带着文武百官们去下田,体会农桑的辛苦。所以,基本上宋朝的官员们,都会被赐予职田。

听到职田,曹琳笑的更欢实了,“郎君不提,妾身险些忘了,临来的时候,爹爹还给了我两百顷良田的地契……”

此时此刻,杨延嗣觉得他可能是个假的现代人,在宋朝混了快两年了,混的钱财居然没有自家媳妇陪嫁多。

当然了,主要是杨延嗣志不在钱财上面。

不过,从曹琳丰厚的嫁妆不难看出,大宋朝的勋贵们真的很有钱。一个个都富得流油,难怪赵光义和文官们处处打压勋贵。

在私房钱方面,被自家媳妇全面碾压。

杨延嗣脸面上有些过不去,辩解道:“石元孙和王世隆开的生辰糕店,你家郎君我也有份子。”

提到生辰糕店铺,曹琳明显一愣,“郎君在生辰糕店内有份子……近一年多,生辰糕店在汴京确实很火爆,而且逐渐在向全大宋扩张。郎君在生辰糕店里有多少份子,每年能分多少钱财?”

提到分红,杨延嗣小脸一红,“两成份子,我还没拿过利益分润……”

确实,生辰糕店开了一年半了。石元孙和王世隆这两个货从没有给杨延嗣回报过账目,也没有说把分红的钱财给杨延嗣送过来。

以前忙着考科举,并没有在意此事,现在提到了,杨延嗣才想起来。

曹琳闻言,绣眉微皱,“郎君,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既然你在生辰糕店里有份子,你就应该拿到相应的利益分润。”

曹琳沉吟了一下,“石家和王家这事儿做的有问题,这件事交给妾身,妾身帮你去处理此事。”

“只不过……”曹琳嘟着嘴,“生辰糕店,咱们只是有些份子,具体的有石家和王家的人操心。妾身去帮你找他们清算了账目,回头闲暇了,还是无事可做啊?”

瞧着曹琳苦巴巴的小脸,杨延嗣瞧着脑袋,“眼下已至秋日了,去年秋冬两季,没有绿菜吃,可苦了我了。不若这样,建一个温室大棚,在冬日里弄些绿菜……

去年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可惜忙着科考,给忘了。如今有身居左补阙,每日必须上朝,没时间去弄。就交给你去弄了。

我还记得,此前答应过苏易简,酿造一些烈酒……这件事也交给你了。”

曹琳听到杨延嗣这两个提议,表情很幽怨。

温室大棚是什么,曹琳不懂。但是酿酒这个东西她却非常在行。

朝廷对酒水管制很严格,私人禁止酿酒。

唯有持有朝廷核准的,类似酿酒许可证的作坊,才有资格酿酒。

而且,每个作坊酿酒的数量,都有明确的规定。

朝廷每年会下发一批酒曲,持有酒曲数量多少,就是你酒坊能够产出的酒的数量。

超标的,会被吊销酿酒许可证的。

朝廷颁发这一项政令的目的,是为了保存更多的粮食,让更多的百姓有饭吃。

毕竟,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

然而,如今这一项政令,已经变成了一个敛财的工具。

准确的说,变成的曹家的敛财工具。

因为,朝廷每年下发的酒曲,有六成进入到了曹家的口袋。

曹琳盯着杨延嗣,幽幽叹气,“郎君,你这是打算让妾身挖娘家的跟脚,补贴咱们家吗?”

第0154章 回娘家

杨延嗣赶忙摇头,“我绝无此意……”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走入到房里,从房间的一角取出了一个酒坛子。

由从矮几上顺手拿了一个酒杯。

杨延嗣扒开酒坛上的酒塞,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渐渐的弥漫了整个房间。

“唰……”

一股清澈的酒液从坛中流出,落入到杯中。

曹琳盯着杯中清澈的酒水,瞪大眼珠,“这是什么酒?”

杨延嗣浅笑,“这是我偶尔得到的一坛子古法酿造的酒。”

如果苏易简在此的话,一定会骂杨延嗣胡扯,这分解就是他用蒸馏器蒸馏出来的酒液。

“古法酿造的酒?”曹琳皱着眉头,缓缓摇头,“妾身在娘家的时候,经常出入酒作坊,也看过许多关于酿酒的典籍,从未提到过这种酒液清澈如水的酒。郎君想欺妾身无知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你只需要知道,为夫掌握着这种酒液的酿造方法就够了。”

曹琳将信将疑,“妾身能尝尝吗?”

杨延嗣摇了摇头,说道:“这种酒液后劲十足,一杯下去,你就有可能醉倒。今日咱们还要去曹府……”

曹琳俏皮的翻了个白眼,“郎君拿出这种酒,无非是想和妾身的娘家合开酿酒作坊。既然想让妾身帮你去当说客,不让妾身尝一尝,妾身怎么知道这酒好不好。”

杨延嗣瞪着眼,愕然,“你真要尝?”

曹琳哼哼了两声,“小瞧妾身的酒量?”

曹琳话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延嗣想阻拦,没来得及。

一杯烈酒下肚,曹琳一双凤目猛然瞪大,身体僵直,愣在原地。

杨延嗣担忧,“你没事吧?”

半响,曹琳吐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好辛辣……”

杨延嗣紧张的站在曹琳身边问道:“有没有感觉到头晕?”

曹琳一边深呼吸,一边摇头,“有一点,不过不碍事。这么辛辣的酒,能卖出去吗?”

仔细确认了曹琳确实没事后,杨延嗣笑道:“喝酒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买醉,这种酒很容易醉人。而且,这种酒对御寒很有好处,在党项和辽地肯定会大卖。我相信,这两地的人,不介意用上好的牛羊马匹来换。”

“如此,那确实是一桩好生意。”曹琳点了点头,随后拽着杨延嗣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生意,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随妾身回娘家。”

杨延嗣哭笑不得的盖上了烈酒酒坛子,“琳儿,外面下着大雨,咱们要不缓缓再去?”

曹琳气哼哼的嘟着嘴,“早点定下此事,妾身以后也就有事做了,不用整日里闷在家里。”

显然,曹琳在家里闷着,都快闷出病了。

无奈之下,杨延嗣只好打着雨伞,招来了府里的轿夫,让他们披上了蓑衣,抬着他们二人到曹府。

大雨天还要劳烦轿夫们,杨延嗣心头过意不去,打赏了四个轿夫几角碎银,让他们拿去吃酒。

轿夫们得到了赏赐,心里乐开花了,连连道谢。

进入到曹府,门房瞧见了新姑爷和自家小姐,欢喜的迎了出来。

“小姐,姑爷……”

门房有人已经进入通禀了,等到门房带着曹琳和杨延嗣到曹府正厅的时候,曹彬夫妇已经坐在高堂上等候,下首站着曹家七兄弟。

杨延嗣和曹琳进门,对着曹彬夫妇行大礼。

“女儿拜见爹娘。”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哼!”曹彬不待见杨延嗣,冷哼了一声别过头。

曹琳的母亲,也就是曹彬的正妻,韩国夫人高氏,是一个模样富态的贵妇人。

她瞧见了女儿女婿,满心欢喜,嘘寒问暖道:“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外面那么大雨,淋着了没?香儿,香儿,快带嗣儿和琳儿下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杨延嗣和曹琳起身,拜谢,“多谢娘{岳母}。”

去后堂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厅里面已经备好了茶点。

高氏拉着曹琳嘘寒问暖,“琳儿,今日下这么大雨,为何你不多等一日,明日再回门也不迟啊!万一淋了雨,招惹了风寒,那可就不妙了。”

瞧着高氏关切的模样,很明显非常喜欢曹琳。

曹琳还没答话,曹彬冷哼了一声,“明日再来?那岂不失了礼数。我曹家好歹也是高门大户,最重礼数了。”

高氏也是豪门出身,持家日久,在家里不虚曹彬。

高氏瞪眼,“妾身跟女儿说话呢,你别插嘴,你去招呼嗣儿。”

曹彬冷哼了一声,眼神落在了杨延嗣身上。

“小兔崽子……曹玮,你和小兔崽子相熟,给他介绍一下你兄弟。免得这小子不认识亲戚,以后在朝堂上乱弹劾。”

显然,曹彬对今日杨延嗣在朝堂上挑衅他这个岳父的权威,很生气。

曹玮看着杨延嗣的眼神很幽怨,像是杨延嗣亏欠了他好多一样,里面充满了委屈。

说起来曹玮确实很委屈,明明去送亲,喝酒睡觉而已。

谁知道睡醒以后,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闯大祸了。

火烧了杨府……

当日曹彬把他从杨府带回去后,吊起来好一顿打,到现在,他屁股上的伤势还没好。

“四郎……”

曹玮在曹家兄弟间排行第四,杨延嗣如今也算曹家亲眷,自然可以称呼他为四郎。

曹玮撅着嘴,为杨延嗣介绍,“我大哥曹璨,二哥曹珝,三哥曹玹,五弟曹玘……”

曹玮每介绍一人,杨延嗣就上前作揖施礼,算是见过了。

提到五弟曹玘的时候,杨延嗣多看了一眼。

原因无他,这家伙自己到没什么,不过他有一个位列仙班的儿子。

他的儿子就是大名鼎鼎,上八洞神仙里面的曹国舅,名曹佾,字景休。

“五郎可曾成婚?”

杨延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

一瞬间,曹府正堂内,所有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杨延嗣。

年仅十三岁的曹玘,瞪着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被唤作姐夫的家伙。

“小弟未曾成婚……”

第0155章 一切都逃不开利益置换

“哼!你自己坏不要紧,不要带坏老夫的儿子。”曹彬冷哼一声。

杨延嗣没反应,曹玘倒是被吓了一跳。

几日前,曹彬吊打曹玮的阵仗,如今他还历历在目。

事实上,曹玘对他这个在汴京城里包涵赞誉的姐夫还是挺好奇的。

有曹彬镇压着,曹家兄弟们也不敢跟杨延嗣太亲近,随意攀谈了几句。除却了几个年龄小的带着,三个年长的都退出去各忙各的去了。

曹彬坐在椅上,横眉竖眼的瞪着杨延嗣,“小兔崽子,今日上老夫府上,空着手来的?”

高氏瞪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这么大雨,人能来就不错了,还带什么礼物。咱们曹家却那点东西?”

曹彬心头火起,他必须在杨延嗣面前维护他枢密使的威严。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这是礼数。事关曹府的颜面。”

高氏冷哼了一声,“你曹老爷,如今贵为枢密使,处处顾着颜面,二十五年前,你雪夜闯我闺房的时候,怎么不提颜面二字?”

曹彬被揭黑历史,脸黑的像是锅底。

“何曾有这事,你不要污蔑老夫。”

高氏见曹彬有发怒的迹象,也不再揭曹彬的黑历史,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曹琳埋怨的瞅了自己爹爹一眼,嘟着嘴道:“爹,女儿可不是空这手来的……女儿为曹家带来了一桩大生意,您老要是不喜欢。女儿只好带回去了。”

曹彬狐疑道:“老杨开窍了?准备在北方倒卖马匹牛羊,为杨府敛财?”

曹琳翻了个白眼,“女儿说的大生意,和公公无关,也和杨府无关。”

曹琳走到杨延嗣身前,牵着杨延嗣的手笑道:“女儿的生意,是郎君怜惜我,交给女儿自己的大生意。”

曹彬不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生意,还需要跟老夫谈。”

曹琳娇笑一声,从带来的东西里取出了一个酒坛子,摆在了曹彬面前。

曹彬一瞧酒坛子,乐了。

“你这丫头,要跟老夫做酒的生意?”

旋即,曹彬脸色一黑,“这才刚嫁到杨家几天,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居然帮着杨家,挖曹家的底。”

曹琳笑吟吟道:“爹您先尝尝再说。”

曹彬不屑的掀开酒坛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曹彬顿时浑身一震。

“给老夫取个酒杯来。”

伺候在曹彬身旁的老仆赶忙为他备上了一个酒杯。

曹彬倒酒,酒水清澈,心头一惊。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曹彬脸色上的表情和曹琳之前的一模一样。

瞪大眼,身体僵直在原地,一言不发。

半响,曹彬吧唧着嘴,眯眼瞧着杨延嗣,“你小子手里掌握着此酒的酿造方法?”

曹彬人老成精,品尝了此酒以后,他已经联想到了一系列跟此酒有关的生意。

仔细一盘算,远比现在曹家的酒生意要多赚许多。

听到曹彬发问,杨延嗣淡然一笑,“小子也是偶然从一本古籍里面得到了此酒的酿造方法。”

曹彬沉吟着,问道:“这么一大块肥肉你抛出来,目的一定不单纯,你想做什么?”

杨延嗣咧嘴笑道:“找个地方详谈?”

曹彬思虑了一下,点头,带着杨延嗣七拐八拐走到了书房。

进入到曹彬书房,曹彬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除此之外,书房里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

作为朝廷的枢密使,曹彬的书房也算得上是军事重地,里面有许多各地隐秘的军奏、防御图等等。

一般人,没资格进入到曹彬书房,所以他的书房也不设座。

杨延嗣只能站在曹彬面前。

“小兔崽子,老夫的书房,非老夫点头,没人敢擅闯。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岳父大人啊!您这是演戏演上瘾了。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还对小子这个不客气。”

“咳咳……”曹彬干咳了一声,板着脸道:“谁让你今日在朝堂上挑衅老夫权威的?幸亏你没弹劾老夫,不然老夫非打死你不可。”

杨延嗣没好气道:“小婿也只是配合一下您演戏,作出一副咱们翁婿不合的样子嘛……”

曹彬道:“说正事吧,如今你已经登上了左补阙的位子,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吧?”

杨延嗣点头,“嗯!我已经跟王府的王伯父谈过了。”

曹彬沉吟道:“你要帮王承干谋划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老夫虽然是枢密使,但是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你多少。十二卫的军职,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

杨延嗣笑道:“小婿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高家的人一旦下台,左领军卫将军竞争者,有三家符家、石家、王家。

符家不足为虑,以今上的为人,断然不会给符家再次坐大的机会。所以王家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石家。

小婿听闻,石家有意涉猎酒业好些年了。所以小婿的意思,是想让曹家割出两成的酒曲给石家,换取石家让步。”

曹彬抚摸着胡须,摇头感叹,“小子,你这是打算让我们曹家割肉啊!”

杨延嗣灿灿一笑,“新酒的咱们五五分,而且新酒的事情都会由琳儿一手打理。相信她不会让曹府吃亏。”

曹彬本想矜持一下,准备多从杨延嗣口中抠出多一点好处。

他没料到,杨延嗣居然直接抛出了五成。

这可比他预料中还要高。

曹彬赞叹道:“你小子手段真是厉害,这么大的利益,说抛就抛,连眼睛都不眨。”

“好!老夫答应你。”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

事情成了。

“还有两件事要劳烦岳父大人。”

曹彬刚收了杨延嗣好处,自然不会拒绝,“你说说,老夫能办的,一定为你办妥。”

杨延嗣说道:“第一件事,之后有关于我二哥和三哥调职武胜军的事,请您不要阻拦。第二件事,请岳父设法,把我六哥杨延昭和四郎曹玮,调遣到永宁军去。”

听到这个要求,曹彬眉头紧紧皱起。

“这么快就要把他们二人调到永宁军去?你说的那件事要发生了?”

杨延嗣慎重点头。

曹彬沉吟道:“永宁军中人员参杂,有我们曹家的人,有石家的人,也有呼延家的人……”

杨延嗣道:“我会想办法让石家的人退出。”

第0156章 房事……

“石家就交给你了,既然你计划中提到的那一件事要爆发了,那么老夫就不得不多做一些准备。”

杨延嗣计划里曾经提到的那一件事,对大宋影响并不大,但是在他的计划里,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曹彬作为这个计划的参与者和执行者,必须早做安排。

翁婿二人商量的时间并不长。

回到曹府正堂的时候,在高氏主持下,曹府的家宴已经摆上桌。

在人前,曹彬对杨延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顿家宴吃的很不痛快。

杨延嗣和曹琳草草吃过以后,离开了曹府。

杨延嗣去曹府的时候,只带去了一坛子酒,回家的时候,曹府给他准备了一马车东西。

马车里,全都是曹琳在曹府时候喜欢的一些小玩意。

成婚的时候只送了嫁妆,一个曹琳的私人物品并没有送到杨府。

回到杨府,卸下了东西。

杨延嗣和曹琳回到了房内。

两个人躺在软沙发上,曹琳枕着杨延嗣肚子,表情略带扭捏。

“郎君……”

“嗯?”

“郎君……”

“嗯?”

“郎君……”

杨延嗣坐起身,抱着曹琳脑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有话直说,我们夫妻之间,用不着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的。”

曹琳脸颊有些翻红,略带羞涩的把脑袋塞进杨延嗣怀里。

“……”

杨延嗣觉得曹琳有些反常,嘴巴捂在衣服里说话,声音又那么小,他完全没听到。

疑惑的挠了挠头,发问,“琳儿,你到底要讲什么……”

曹琳从杨延嗣怀里探出头,红着脸坐起身,坐在杨延嗣腿上。

羞涩的凑近了杨延嗣耳边,“今日回府,娘问妾身了……”

杨延嗣眨巴着眼,一脸疑惑。

曹琳顿时嘟嘴嘟囔了一句,“人家一个女孩子,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这一句话,杨延嗣听懂了。

但是他不能接,必须装傻充愣。

杨延嗣打哈哈,道:“说不出口就不要说了,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再说。”

“哼!”

曹琳感觉平日里聪明过人的杨延嗣,此刻像是一个木头。

冷哼了一声,曹琳探头瞧了瞧窗外,见没人到东院。

悄摸爬上了床榻,从枕头下翻出了一本画册。

走到杨延嗣面前,把画册扔到了他怀里。

“春宫画?!”

同床共枕七天了,枕头下压着的这东西杨延嗣早就瞧见了,只是一直悄悄的没吱声。

眼下,曹琳把画册砸在他怀里。

他假装吃惊,惊愕的盯着曹琳。

“琳儿……你居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曹琳被杨延嗣这话差点气晕,急着解释,“才不是,这是妾身过门的时候,嬷嬷们给的。”

杨延嗣一脸不信,嫌弃的把春宫画推开。

只不过,他的眼睛没离开过画册封面上那两个胶着在一起的小人。

“即便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能大白天的给我看这个……人家还年轻……”

曹琳气节,脱口而出,“你还年轻?谁在曹府厢房里如狼似虎的恨不得……”

话说了一半,曹琳说不下去了,她意识到自己一个女子,说这事有点……

曹琳扭捏的拽着衣角,“反正娘今日问妾身咱们的房事了,妾身跟她说你从成婚到今日,都没碰过妾身。”

这下轮到杨延嗣尴尬了,“琳儿,这中闺房之事,怎么能外传呢。”

曹琳撅嘴,“娘不是外人。你是不是不行,不行的话曹府上有御医,可以帮你看看……”

杨延嗣差点一头从楼上栽下去。

男人在这方面,绝对不能说不行。

他很想反驳,很想把曹琳就地正法。

然而,他有苦难言。

铅毒这东西祸害人不浅。

杨延嗣可不愿意将来他的子嗣被铅毒祸害,到时候生出个有问题的孩子,那就是对生命的严重不负责。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拉着曹琳坐下,“琳儿,我……有些话现在我没办法说,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曹琳瞪着眼,“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清楚,如果你真的不行,妾身不会嫌弃你的。”

“难道你肾虚?”

曹琳想到了她娘亲的叮嘱,顿时撒开了杨延嗣的手,从曹府送的东西里抱出了一个大盒子。

掀开盖子,在里面摆着一排黑色条形物。

“这些都是上好的虎鞭,是爹的属下送的。娘说这个东西很补,熬汤喝效果很好。”

曹琳眨巴着眼睛,“要不,今晚妾身给你熬一条?”

“千万别……”

杨延嗣赶忙出言阻止,虎鞭这东西他没吃过。但他听过此物的威力,传言一条下肚,夜御十女,依然雄风振振。

这要是让曹琳炖上一条,他今夜可就要闯祸了。

“不行,必须炖一条给你试试。这是娘交代的。”曹琳倔强。

杨延嗣叹气,“好了,我跟你实话实说,不过你必须先发誓,这件事你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曹琳瞧着杨延嗣面色肃穆,不像作假。

她竖起三根手指,准备发下一个毒誓,刚准备开口,就被杨延嗣用手堵上了。

“算了,不用发了。”

誓言这个东西在后世,那就是个玩具。许多人没事就拿出来玩。

杨延嗣以前也不相信这个东西,可是自从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后。

他的信念就有所动摇了。

曹琳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目前为止最爱的人。

他不希望曹琳出事,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杨延嗣叮嘱曹琳,“你不必发誓,不过你要记住,一旦此事泄漏出去,杨府也许会遭受到意想不到的劫难。我相信你知道轻重。”

杨延嗣阻止了曹琳发誓,曹琳心里暖洋洋的。

听到杨延嗣这么说,曹琳很慎重的点了点头。

似乎又觉得不放心,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又趴在窗户上四处瞧了一眼,才回到杨延嗣身前。

“你可以说了。”

杨延嗣点头,“在杨府地下,被人埋下了铅管。这东西对人身体的危害非常大。长时间接触的人,有可能会不孕不育。

我五位嫂嫂,进门多年,却一无所出,就是因为她们和我五位兄长跟铅管接触的时间太长,中的铅毒所致。

而我,很有可能也中了铅毒,所以暂时不能跟你同房,我不能害了你。”

第0157章 从此杨府无朱色

杨延嗣的话,曹琳听的目瞪口呆。

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恶毒的致人断子绝孙的办法……

半响,曹琳瞪着眼,咽下了一口唾沫,“此事属实吗?”

杨延嗣耸立耸肩头,淡然一笑,“已经挖出了二十根铅管了……”

曹琳一脸难以置信,“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害人办法……”

话音落地,曹琳又变得咬牙切齿,“祸不及妻儿,谁对咱家下这种狠手,他们都该死。”

‘该死’两个字,曹琳咬的特别重。

将门出生的子女,从小身上就具有与生俱来的胆气。

别瞧着曹琳年纪小,还是个女子。

其实她手上也会一些武功,都是她父兄传给她防身的。

真要有人触及到她的逆鳞,她会毫不犹豫出手。

杨延嗣牵着曹琳玉手,安慰她,“别想那么多,那些人应该已经死绝了。如果还有残余,也大概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以后为夫若是碰到了,也会让他们尝一尝铅毒的厉害。”

在杨延嗣安慰下,曹琳心态平和了不少,她问杨延嗣,“郎君,这铅毒可能解?”

瞧着曹琳担忧的样子,杨延嗣笑道:“有两物可解此毒。”

曹琳一喜,“何物,妾身这就去寻来。”

杨延嗣笑着摇头,“不用你刻意去寻,此两物,便是清肠散和牛奶。清肠散在寻常的汤药铺都能买到,牛奶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府上,专门养有奶牛。

爹娘、嫂嫂、兄长们搬去杨府别院的时候,我已经特地嘱咐过了厨娘,每日里为府上的人备上一碗牛奶。”

曹琳疑惑,“不是还有清肠散吗?你没有叮嘱爹娘们饮用?”

杨延嗣神秘一笑,“铅毒的事在府里,除了我和四哥以外,你是唯一一个知情的。所以不能让爹娘起疑心,发觉此事,我已经吩咐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做此事了。”

“信得过的人?”曹琳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旋即笑了,“郎君说的这个信得过的人,应该是烧火丫头杨排风。”

杨延嗣愕然,“这你都知道?”

曹琳甜甜一笑,有点小傲娇,“那当然了,郎君别忘了。救下那个丫头的时候,妾身也在场。”

“此事不能说出去,这可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小秘密。”杨延嗣叮嘱。

曹琳娇笑,“妾身知道了……”

“对了,郎君,你说有人会在曹府地下也埋这个东西吗?”曹琳疑问。

杨延嗣点了一下她琼鼻,“别草木皆兵,你大哥的娃娃都能喊你姑姑了。这说明你们曹府没问题。再说了,平日里我们接触的漆器上,多有铅这个东西。也没见所有人都不能生养啊!”

“漆器上也有这铅毒?”曹琳瞪着眼珠。

杨延嗣点头,“微量而已,对人体伤害不是太大。”

“不是太大,那就是还有伤害咯?”曹琳撒开了杨延嗣的手,跑到了门口。

“蝉儿!蝉儿!”

蝉儿穿着一件绿色罗裙,从楼下厢房内跑了上来。

“小姐,您叫奴婢?”

曹琳指着屋里的漆器,“你带一些人,把这些东西全都丢出去烧掉。以后府上不许在用漆器。”

曹琳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语言过于霸道,又补充了一句。

“咱们东院,不许出现漆器。”

蝉儿有些傻眼,“小姐,这些东西都是新作的……烧掉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曹琳瞪了她一眼,“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我说烧就烧。”

蝉儿略显为难的指了指屋里一角的木制的红漆马桶。

“这东西大多都是木制的,扔了以后,您和姑爷晚上用什么?”

马桶这个东西,古时候富贵人家房里都会有一个。

主要是晚上用。

夜晚,天寒冷,穿着亵衣出去方便,难免会感染风寒。所以这东西就应运而生了。

曹琳盯着马桶瞧了一下,说道:“屋里木制的东西,全都让工匠原样做一遍。但是不许刷朱漆,抛光之后,刷一层桐油即可。”

“新东西,烧了……可惜了。”

蝉儿嘀咕了一句,马上去外面招来了几个家丁,迅速的把屋里刷着朱漆的东西全部撤走了。

杨延嗣瞧着,摇了摇头,“琳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一点点的铅,并不影响生活,也不会引起中毒。”

曹琳瞪着眼,在这件事上特别固执。

“事关子嗣传承问题,容不得任何大意。”

换完了屋里的朱漆物件,曹琳似乎不放心,又到了楼下去,把楼下房里的朱漆物件也全都烧毁了。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今日休沐日,杨延嗣不用上朝,所以在东院一角的小演武场练习端枪。

杨延嗣是一个固执的人。

不喜欢、不学的东西,他连沾手都不会沾手。但是他喜欢的,或者他已经学了的东西,他就会努力学精。

右手端枪世间长了,他也习惯了。

他开始为自己增加了难度,开始用左手端枪,同时,他右手还提着一个跟虎头乌金枪等同重量的石锁。

杨延嗣在端枪的时候,曹琳也起床了。

起床后的曹琳,洗漱了一番后,把负责营造杨府的工匠们叫到了东院。

三令五申告诉所有工匠,杨府内的一应建筑,全都不许用朱漆粉刷。

工匠们对这个吩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做了。

曹琳为此可是下了狠手,她要求工匠们互相监督。

抓住一个用朱漆的,就罚工钱。

被罚的工钱,会奖励给举报的工匠。

同时,曹琳为了不让工匠们因此消极怠工,还特地提出。一旦营造完了的杨府,经过她验收合格,她会奖励工匠们每人三贯钱。

三贯钱,对工匠们可是一笔丰厚的奖赏。

工匠们对曹琳的要求没有任何不满。

有怪癖的富贵人家,他们见多了。

杨延嗣瞧着曹琳大手一挥,近九百贯的钱财就消失了,顿时有些肝疼。

他辛苦工作六个多月才能赚回来的俸禄,被曹琳随手一赏赐就没了。

当然了,人家曹琳是小富婆,不在乎这点钱财。

吩咐完了府里的工匠以后,曹琳跟杨延嗣打了个招呼,坐着轿子就出门了。

第0158章 遭殃的曹府

三日后,天朦朦亮。

杨延嗣起床,推开窗,感受到一股寒风,往外一瞧。

树木花草上盖着一层白霜。

关上窗,杨延嗣没有打扰曹琳,自己穿衣系带,加了一件厚衣,抱着笏板出门。

出门细心关好了门户。

到杨府门口御街上的时候,轿夫们已经抬着轿子在等候。

这些个轿夫们都是老轿夫,他们知道什么时候上朝,什么时候休沐。

轿子一路沿着御街到了皇宫朱雀门,从朱雀门又折道,到了东华门。

东华门口。

一顶顶轿子停在街道两侧。

由于天寒,大家都躲在轿子里不出来。

直到宫里传唤的太监出门传唤上朝的时候,众臣才出了轿子。

一个个扣紧领口袖口,不让冷风钻进去。

薛居正患病在身,身体羸弱,手里抱着一个暖手炉。

“小兔崽子,你给老夫过来。”

正当杨延嗣缩着脖子,准备进入东华门的时候,一声爆喝在他耳畔炸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明显是在叫他。

杨延嗣施施然凑到曹彬身边,就瞧见曹彬黑着脸,瞪着他。

“下官拜见枢密使曹大人。”

简单抱拳施礼过后,他双手捅进袖口取暖。

曹彬盯着杨延嗣,双眼在喷火,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生吞了他。

“小兔崽子,你给我闺女灌了什么汤,让她差点拆了曹府。”

回想起三日前,曹琳一脸紧张之色回到曹府,张牙舞爪的要求曹府家丁仆人们把府里的漆器全部烧毁。

曹府和杨府不同。

曹府家大业大,仅仅宅子,就比杨府大了六倍。

曹府内的漆器足有十万多件。

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几十万两之巨。

全烧了?

怎么可能!

曹彬极力阻止女儿‘行凶’,高氏也出面劝阻。

曹彬甚至放出了狠话。

说曹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资格在管曹家事物。

曹琳不为所动,执意要烧毁府里的漆器。

曹彬不得不下狠手,命令府里的嬷嬷们绑起了曹琳。

曹琳被绑后,大声哭泣。

哭的那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曹彬心硬似铁,不为此动容。

高氏却架不住女儿这么肝肠寸断的一哭。

曹琳不仅是曹彬的嫡女,也是他唯一一个女儿。

从小就被高氏宠在心尖上,什么时候这么哭过。

高氏心软了。

一些钱财而已,怎么能比得上她的宝贝女儿。

高氏解开了曹琳,并且陪着她一起烧毁了曹府的漆器。

曹府十万多件漆器,付之一炬。

曹琳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屁股闪人了。

曹彬气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曹琳走后,曹彬细心一想,自家闺女在家的时候乖巧懂事,嫁到了杨家后才作出这种荒唐事。

此事,必定和杨延嗣有关。

于是,今日一早早朝,曹彬就站在东华门门前堵杨延嗣。

杨延嗣听到曹彬质问,翻了个白眼,“又不只是你家漆器被烧,我家的也没能幸免于难。”

曹琳去折腾曹府,这事杨延嗣知道。

不过,能折腾到让曹彬在东华门堵他,这说明曹府被折腾的不轻。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延嗣突然感觉到倍爽。

曹彬听到了杨延嗣这话,略微一愣。

感情不只事他们曹家遭难,杨家也没能幸免。

有一个共同的受害者出现,曹彬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心头的怒火也消失了大半。

翁婿二人,一边向拱垂殿走,一边攀谈。

曹彬疑惑的问杨延嗣,“我家闺女是不是在你家受委屈了,才做出这种违反常理的举动。”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问那么多干嘛,总之,琳儿也是为了你们曹府好。”

曹彬瞪眼,“听你这话的意思,你知道其中的内情?”

杨延嗣左右瞧了一眼,发现没人关注他们二人,才压低声音道:“朱漆里面含有铅,铅这个东西有毒。”

曹彬一脸不信,嚷嚷道:“老夫用漆器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事。祖宗们也用朱漆多年,也没听说过谁被毒死了。”

“嘿嘿……”杨延嗣冷笑了一声,“这东西是慢性毒药,时间长了才会显现出作用。”

杨延嗣橫了曹彬一眼,“你找个人,连喂他吃七天朱漆试试。”

曹彬将信将疑,“会怎样?”

杨延嗣幽幽道:“头晕、眼花、脸色苍白、虚浮无力,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会失去生育能力,断子绝孙。”

曹彬一惊,“你在欺骗老夫吧,这东西祖宗们用了几百年了,也没出现过你说的这种事。”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派曹府的探子们出去打听一下,去了解一下制朱漆的匠人们家里的状况。”

“下朝以后,老夫会去查探。如果真如你所说,老夫既往不咎。如果你欺骗了老夫,休怪老夫到时候军棍伺候。”

杨延嗣瘪了瘪嘴,并没有多言。

进入到了拱垂殿。

拱垂殿内,文武众臣,分两班而站。

“上朝~”

王继恩一声高呼。

赵光义从大殿一侧出现,坐在了龙椅上。

今日赵光义的穿着并没有不同,只是头上的龙冠换了一顶。

君臣见礼之后,早朝开始。

依照惯例,赵普先开腔,为早朝开了一个调子。

众臣们开始议事。

杨延嗣如同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听着。

左右想找个人攀谈解闷,不太现实。

赵匡胤在位的时候,朝议的时候,底下无聊的众臣们攀谈严重,声音嗡嗡嗡的像是蜜蜂,严重影响到了国事讨论。

所以,他想了一个招。

给百官们官帽上加了两个细长的翅膀,美曰其名长翅帽,寓意展翅高飞。

其实就是为了阻止百官们窃窃私语。

有这两个小翅膀在,百官们脑袋转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点名批评三两个私谈的官员后,朝堂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消失了。

正当杨延嗣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声音瞬间将他惊醒。

“启奏陛下,臣侄有事请奏。”

“皇侄有何要事?”

“臣侄的义妹,金花郡主柴银屏,已到了婚配的年龄。臣侄欲为她招婿……”

杨延嗣瞪大双眼。

这什么情况?

第0159章 潘府秘密

听着赵德芳上奏的话,杨延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赵德芳曾经有意把柴银屏许配给自己,不过后来被佘赛花给挡回去了。

杨延嗣还记得,佘赛花也说过,会帮杨延昭向柴银屏提亲的。

怎么,今日赵德芳把这件事捅到朝堂上了。

难道说佘赛花并没有帮杨延昭提亲,又或者说赵德芳没答应这门亲事。

正当杨延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赵光义略微一愣,问道:“柴银屏……皇侄可有中意的人选?”

赵德芳奏道:“臣侄选中了杨府第六子,杨延昭。”

叔侄二人对话,提醒了杨延嗣。

杨延嗣这才意识到,柴银屏身份特殊,婚事并不能由她做主,赵德芳这个义兄也没有做主的权力。

能决定柴银屏婚事的,唯有赵光义。

“陛下,臣子潘豹,至今也未成婚,跟柴郡主一起,也算良配。”潘仁美突然插话。

听到潘仁美开口,杨延嗣暗道不妙。

这老货那里是为儿子求亲,分明是搅和杨延昭和柴银屏的婚事。

一般来说,赵德芳奏报的人选,赵光义批复,走一个程序而已。

然而,潘仁美这货一插嘴,徒增了变数。

潘仁美简在帝心,潘影又是受宠的贵妃。

以父女二人在赵光义心中的地位,为潘豹求亲,成功机率很大。

果然,原本准备答应赵德芳的赵光义,犹豫了。

相比而言,在赵光义心里,更倾向于把柴银屏许配给潘豹。

潘仁美在他心中的地位,远比杨业重要。

沉吟了良久,赵光义开口,准备把柴银屏许配给潘豹。

“朕见过潘豹几面,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和金花……”

“臣,左补阙,杨延嗣,有话要说。”

关键时刻,杨延嗣高喝一声,声音之洪亮,在拱垂殿里回荡,经久不息。

杨延嗣官职低微,如非请奏,一般没资格开口。

如果想要开口的话,只能先请示。

杨延嗣声音很大,使得赵光义把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咽回去了。

“小杨爱卿,你有何话要讲?”

赵光义态度有些不悦。

杨延嗣施礼,朗声道:“臣认为,金花郡主柴银屏,嫁给潘太师的犬子……乃是一件双喜临门的事。”

‘犬子’这两个字,杨延嗣咬的很重。

潘仁美听到杨延嗣这话,先是咬牙切齿,最后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朝中百官也一脸疑惑的瞧着杨延嗣。

曹彬却以赞赏的神色盯着杨延嗣。

好小子!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连自己亲兄长的婚事都破坏,果然是一条好汉。

但愿,回家以后别被打的太轻。

百官疑惑,赵光义也疑惑,问道:“何来双喜临门……”

好奇心促使下,赵光义给赵普使了个眼色。

赵普心领神会,朗声一笑,“左补阙,莫非令兄和金花郡主二人已经珠胎暗结?”

赵普这话看似乎在开笑话,但却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这也是赵光义心中想问的,只不过他一个帝王,大庭广众之下,没办法问出此事。

赵普和赵光义君臣多年,赵光义一个眼神,赵普能猜出九分意思。

这就是君臣默契。

杨延嗣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摇头笑道:“并非如此,家兄和金花郡主纵有来往,也只是点头之交,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二人皆是清白之身。”

赵普抚摸着胡须,皱眉问道:“那何来双喜临门之说?”

杨延嗣既然能冒大不韪,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必有原由,而且肯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潘仁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瞪着杨延嗣,一脸难以置信。

杨延嗣灿灿一笑,对着潘仁美抱拳,“这第一喜,自然是恭喜潘太师喜得佳儿媳;这第二喜,当恭贺金花郡主……”

杨延嗣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缓缓说道:“恭贺金花郡主姐弟重逢之喜。”

“姐弟重逢之喜?!”

朝中百官一脸愕然。

这其中的辛秘,知情者只有四人。

宋太祖赵匡胤、魏王符彦卿、太监总管王继恩、太师潘仁美。

王继恩听到了杨延嗣这句话,略微思考了一下,悄声得趴在了赵光义耳边,嘀咕了一句。

赵光义一瞬间瞪起了龙目,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色,目光投在了潘仁美身上。

朕当你是心腹,你居然还有这么重要得事瞒着朕。

潘仁美被赵光义阴狠得眼神吓了一跳,慌忙施礼。

“陛下息怒,臣并非隐瞒不报,此事乃是先帝所托。先帝曾下密旨,此事不得外传,所以臣才隐瞒了陛下。”

赵光义冷哼一声,“不得外传,那杨延嗣是如何知晓的?”

潘仁美一愣,赶忙转头,盯着杨延嗣义正言辞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此事知情着不过四人,两人已经故去了。我和王大伴不是多嘴之人,你是如何知晓的。”

杨延嗣摇头笑道:“潘太师,此事可是人尽皆知。”

朝中百官一脸懵逼。

为何我们不知道此事?

“一派胡言。”潘仁美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杨延嗣咆哮,“此事乃是宫城辛秘,你刺探宫中辛秘,按罪当斩。”

杨延嗣耸立耸肩,丝毫不惧怕潘仁美的咆哮。

“潘太师,你当年奉命收养前朝遗孤,貌似还收留了两位宫女吧?也不知道贵府的公子们如何从宫女嘴里得知了此事。没事就拿着这件事在外面显摆,扬言他们的兄弟是皇子。”

朝中百官,听到这话,全场哗然。

赵光义瞪着眼珠,目光中快要喷出火了。

“噗~”

潘仁美老脸气的通红,差点喷出了一口逆血。

“你胡说!”

杨延嗣嘿嘿一笑,“潘太师若是不信,可以去汴京城里最红的青楼,找里面的头牌花魁苏姑娘,一问便知。”

杨延嗣吧唧着嘴感叹道:“下官勉强在汴京城里有些薄名,花街柳巷的姑娘们,碰见了下官,就想跟下官分享她们心中秘密。”

杨延嗣摇头叹气。

“下官实在不胜其烦。”

第0160章 从此再无潘太师

草!

此时此刻,听到杨延嗣这话,朝中百官心头不由自主浮起了这一个字。

这种知道朝中不为人知的辛秘,又愿意同人分享的清倌人,麻烦给我来一打。

“噗”

潘仁美终究没忍住,喷出了一口逆血。

鲜血洒满了他身前的地砖。

然而,朝中百官却没有一人怜悯他的。

不得不承认,杨延嗣的话非常毒。

‘兄弟是皇子……’

这几个字诛心。

兄弟是皇子,那么他们又是什么?

他们的老爹潘仁美呢?

若仅仅是几句戏言,以赵光义对潘仁美的宠信,最多训斥几句,提醒下次注意。

可称呼柴家遗孤为皇子,那么性质就不同了。

老赵家本来就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上位的。

赵匡胤和赵光义二人,当上了皇帝以后,都在维护老赵家的正统形象。

一下子听到这么一句话,无疑是在他们兄弟二人脸上扇耳光。

啪啪响的那种……

你这是不满今朝统治呢?还是在为前朝叫冤,鸣不平?

潘仁美也是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才会气的吐血。

赵光义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声音气的有些发抖,“潘仁美,教子无方,导致其口出狂言。罢黜潘仁美检校太师一职,消停一切职务,回府教子……”

赵光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什么时候你教会了儿子说人话,什么时候再来上朝。”

“噗通”

潘仁美失魂落魄的一个屁股蹲瘫坐在了地上。

五年谋划,才脱去了身上武将的皮,换上了文官官服。

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五年的谋划,片刻间化作了灰烬,付之东流。

“退朝!”

赵光义心情极其烦躁,喊了一声。

“陛下且慢,臣有本要奏!”

杨延嗣见赵光义要离开了,赶忙开口。

赵光义瞪着眼,冷声道:“你还要说什么?”

在赵光义冰冷的目光下,杨延嗣泰然自若。

论职权,他可是相当于御史言官的职权。

只要赵光义没失心疯,他还不敢杀杨延嗣。

“臣弹劾,左领军卫将军高敬中,擅离职守,贪污军饷,亏空兵额,私设行刑房,伤人性命,五条大罪。”

杨延嗣准备列举高敬中罪状具体数据,却没料到,赵光义直接摆了摆手。

“此事交给三衙核查,查有此事,立刻罢官去爵。”

赵光义心情已经很烦躁了,他此刻需要回宫中好好自我安慰一番,不想待在殿里。

“你还有其他事吗?”

杨延嗣闻言一愣,摇头道:“没了……”

赵光义冷哼一声,欲走,却没料到赵德芳请奏。

“陛下,那金花郡主的婚事……”

赵光义已经离开了龙椅,头也不回的回后宫了。

临走扔下了一句话,算是对赵德芳请奏的回应。

“比武招亲吧,谁武功好,谁把人带走……”

朝中百官们目睹赵光义扬长而去。

后知后觉的一起躬身施礼。

“恭送陛下。”

赵光义一走,杨延嗣立马成为全场的焦点。

瘫倒在地的潘仁美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盯着杨延嗣,眼中充满了怨恨。

“杨延嗣,今日之耻,来日百倍偿还,老夫必定和你不死不休。你们杨家自此之后,别想安宁。”

杨延嗣一听来气了,冷着脸道:“吓唬我?你觉得我会怕吗?你此前三番五次坏我前程,有没有想到今日之报?

只许你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报复你?

潘太师,哦不对,应该叫潘国丈,你比陛下还霸道吗?”

潘仁美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气的浑身哆嗦。

“小畜生……”

杨延嗣进逼一步,喝道:“嘴巴放干净一点,你真以为一个柴氏遗孤就完了吗?”

杨延嗣凑到潘仁美耳边压低声音,“我想请问潘国丈,宫中若是有后妃,向勋贵子嗣下毒,该当何罪?”

杨延嗣刚欲起身,又低头趴在潘仁美耳边低语,“潘国丈,别惹我,不然谁也别想好过。对了,提醒你一下,所下的毒药,是牵机毒……”

当杨延嗣说出‘牵机毒’三个字的时候,潘仁美已经信了八成了。

牵机毒,宫中秘药,旁人没有。

宫中后妃想勋贵家子嗣下毒,这种事一旦被揭露。

罪诛九族!

不然,不足以平息勋贵们的怒火。

潘仁美一脸怨毒,却再也不敢对杨延嗣放狠话。

大袖掩面,匆匆逃离的拱垂殿。

潘仁美刚走,又有人跳脚了。

高家高怀德的二儿子,高处俊喝斥,“小兔崽子,我高家不曾害你,为何要弹劾我高家?”

同高家交好的李家、符家帮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杨延嗣抱拳,对着后宫的位置作揖,朗声道:“陛下授我左补阙,监察百官,乃是对我的恩宠和信任。嗣身为朝廷命官,领着朝廷俸禄,自当尽忠职守,帮助陛下清除朝中的害群之马。”

“好!”

一众左补阙职官者,有二十多人,齐声叫好。

其余的文官们都在观望。

毕竟,在他们心里,杨延嗣身上还挂着勋贵的痕迹。

杨延嗣弹劾高敬中,纯属勋贵内斗。

他们只需要作壁观上即可。

“小兔崽子,下朝之后,本官就去找杨业理论理论,看他是怎么教的儿子。”

“将门相煎,可悲可叹……”

沈伦来到杨延嗣身边,拍了拍他肩头,赞许道:“刚正不阿,一心为公。这才不失为人臣者的本意。”

沈伦感叹,“老夫能有你这个关门弟子,老怀甚慰……”

“哈哈哈……”沈伦扬长而去,边走边笑,“当大醉一场……”

赵普也笑眯眯出现在杨延嗣身边。

杨延嗣耸肩,“赵相公也要夸奖下官?”

赵普摇头,笑道:“老夫可没有沈伦那么好骗。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老夫清楚的很……若是说你弹劾他人,没有一点私心,老夫一点儿也不信。

相比起来,老夫更有兴趣知道,你刚才对潘仁美说了什么,吓的他狼狈逃窜了。”

在赵普身旁,会聚着一群重臣,竖起耳朵。

很明显,他们也想知道。

杨延嗣神秘一笑,“想知道?”

“嗯!”

“把下官送你的那幅忠义图还回来,下官就告诉你。”

提到忠义图,赵普连考虑都不考虑,果断摇头。

“那不行!”

第0161章 《忠义图》

此前,朝廷选官大典,杨延嗣拜访过赵普。

为了把寇准调到府州,赵普勒索了杨延嗣一幅画,一首诗。

沈伦手里有一幅《爱莲图》,闲暇的时候,总在赵普面前炫耀。

赵普每次瞧见沈伦得瑟的模样,心里就狠的牙痒痒。

好不容易撞上了杨延嗣求上门,赵普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在赵普要求下,杨延嗣画了一幅以赵普为蓝本的水墨画,题了一首赞颂忠义之士的诗词。

画卷末尾,盖上了杨延嗣专属的‘稻草人’印玺。

这卷画作,被赵普称之为《忠义图》。

赵普把画作装裱起来,挂在厅堂,逢人拜访,就先带着去欣赏这副画。

口中还会振振有词的为客人介绍。

“嗣仙人赞颂恩师为君子,似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赞颂老夫为忠义之人,一片丹心照汉青。”

赵普为人如何,汴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似他为官多年所作所为,完全跟‘忠义’二字挂不上半点关系。

这话传到了汴京城的文人耳中,遭到了文人们强烈的批判。

而《忠义图》,也成为了杨延嗣这位嗣仙人身上的一个道德污点。

汴京城里,已经有人开始败坏他的名声,批判他为趋炎附势之辈。

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杨延嗣不得不想方设法从赵普手里套出这幅画。

然,赵普人老成精,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呢?

于是,就有了今日朝堂上这番对话。

杨延嗣眼见赵普严词拒绝,叹了一口气,道:“除非赵相爷拿《忠义图》出来,不然下官绝不会把这个秘密和您共享的。”

赵普清冷一笑,鄙夷的盯着杨延嗣,“你小子心里那点花花肠子,老夫摸的门清。你不肯说,老夫还不想知道呢。

总之,想从老夫手里要走《忠义图》,门都没有。”

话音落地,赵普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撅着嘴,昂着头,大步流星的出了拱垂殿。

朝中百官们三五成群的离开了拱垂殿。

殿中剩下的人已不多了。

高处俊还在殿上,他踱步到杨延嗣身前,瞪着眼珠子,咬着牙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本官这就去找杨将军讨个公道。”

高处俊放下了狠话,扬长而去。

杨延嗣出了拱垂殿,一路到了东华门,在东华门门口撞见了王承衍。

王承衍乐呵呵凑到杨延嗣身前,“杨贤侄真是厉害,任职左补阙短短十余日,弹劾了三位朝中重臣,而且各个都一击命中。”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伯父,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若不是为了您,我有必要去得罪高家吗?”

王承衍笑眯眯的抚摸着胡须,说道:“虽说高家的人落马了。但是和我们王家竞争的,还有一个石家。此事就拜托贤侄了……”

杨延嗣没好气道:“合着您什么力都不打算出啊?”

王承衍笑道:“我怎么会没出力呢?武胜军的左右偏将,已经调离。只要承干能坐上左领军卫将军的位置,令兄可以立刻走马上任。”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敷衍的拱手,“那我还得谢谢您呢。”

“哈哈哈……”王承衍畅快笑道:“以后还有这种事,记得找伯父……”

笑完了以后,王承衍凑到杨延嗣身前,挤眉弄眼,“贤侄,如果你能帮伯父争夺到忠武军节度使,伯父把武胜军送给你们杨家都成。”

杨延嗣彻底被王承衍的厚脸皮给打败了。

忠武军节度使?

现任忠武军节度使是谁?

曹彬!

让杨延嗣帮忙去挖曹家根底?

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小侄还要去石家拜访,先行告辞。”

杨延嗣不想再跟王承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冲动,教训一下这个老货。

“伯父刚才说的话,贤侄可以考虑一下……”

杨延嗣已经走远了,依然能听见王承衍的蛊惑之言。

坐上轿子,匆匆赶回了杨府。

一回到杨府东院,就听到了卧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匆忙上楼,推开门。

就瞧见曹琳怒气冲冲,举起一个花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啦~”

杨延嗣上前安慰,“怎么了,谁惹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曹琳瞧见杨延嗣回来了,撅着嘴,扑到了他怀里,愤愤不平道:“石家欺人太甚……”

杨延嗣皱眉,“你去谈生辰糕的事了?”

曹琳点头,气愤道:“妾身今日去石家要账,石家管事的说,生辰糕铺子开了一年多了,不仅没有盈利,还亏损了不少。还说生辰糕铺子,有咱家两成份子,让妾身补两成亏损。

狗东西,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汴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生辰糕铺子日进斗金。”

杨延嗣眉头皱的更紧,“你没见到石家的人?石元孙没出面解释此事?”

曹琳摇头,“石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只是派了一个管事打发妾身。”

杨延嗣吧唧着嘴,感叹了一句。

“一个小小的蛋糕而已,何至于此。我是该说你们膨胀了呢?还是该说你们愚蠢?”

感叹之余,杨延嗣安慰曹琳,“石家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交给为夫去处理。”

“可是……妾身不甘心。”曹琳愤恨。

杨延嗣摇头一笑,伸手点了点曹琳鼻尖,“生辰糕铺子而已,用不着这么在意,那都是小钱。有跟石家怄气的工夫,你不如去弄咱家的温室大棚和酿酒作坊。这两样,可比生辰糕要赚钱。”

曹琳嘟着嘴,“酿酒作坊有现成的,工匠们也已经到位了,就差你提供古法酿酒的工艺了。妾身不懂你说的温室大棚怎么弄……不过,左右离不开佃户和田地。这些妾身也已经备好了。”

杨延嗣微微一笑,松开了曹琳。

“你且等一下。”

杨延嗣走到了卧房里的书架前,从书架上翻翻找找,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卷折叠在一起的纸张。

拿着纸张走到曹琳身前。

“瞧瞧……”

曹琳疑惑的接过了杨延嗣手里折叠的皱皱巴巴的纸张,仔细翻看。

仅仅翻看了一半,曹琳就瞪着眼珠问杨延嗣。

“郎君,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随手扔在书架上,万一丢了呢?”

第0162章 六合军战枪

曹琳紧张兮兮的捋平了纸张上的褶皱,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郎君,这可是传家的东西,不能乱丢。”

杨延嗣摇头苦笑,“琳儿,这些东西是为夫从古本上誊抄下来的,未曾经过实践,具体的还要靠工匠们去摸索。你不必如此紧张。”

曹琳眨巴着眼,期盼的盯着杨延嗣,问,“郎君,那本古书还在吗?上面有没有记载其他的东西?”

杨延嗣责怪的橫了她一眼,“贪心……先贤古籍,皆以竹简记录,流传至今,已有千百年,早已残破不堪。为夫有幸阅览其中一二,已属侥幸。至于那本古籍,已经随风去了。”

“随风去了……”

曹琳一脸遗憾。

旋即,她把怀里的纸张抱的更紧了,“郎君,既然古籍已毁,那么这两种技艺,除了咱们家,旁人应该也不会有。那就更应该妥善保管了。

有这两种技艺,咱们家就等于有祖传的产业,以后子孙后辈也就不愁没饭吃……”

杨延嗣一愣,莞尔一笑。

也对,杨家除了武功,如果还有其他祖传的混饭吃的技艺,某天生异象的青面兽,也不至于去插标卖刀了……

杨延嗣只是瞧不惯曹琳一脸紧张的模样。

“琳儿,这些图纸回头还是要交给工匠们去摸索,到时候难免会有所泄露,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再说了,在没证实图纸上的东西可行之前,也没人会在意它的价值。”

曹琳哼哼道:“酿酒作坊的工匠,跟府上签的都是死契。他们若是敢把这东西传出去,妾身就打死他们。佃户们都是府上家将们的亲眷,和府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敢出卖府上的利益。”

“至于这东西到底可不可行,妾身会亲自盯着工匠们去做……”

曹琳明显管家婆上身了。

杨延嗣劝解无果,索性就随她去了。

反正不管曹琳怎么折腾,最终获益的都是自己人。

……

杨延嗣作为左补阙,平日里除了上书言事,弹劾百官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工作。

闲暇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下午的时间,曹琳去酿酒作坊了。

杨延嗣一个人在东院里习练武艺。

双手练习端枪,气力明显增长的比单手要快许多。

他能感觉到,双手的力气明显达到了百斤。

这副身体本来就是练武的胚子,习武进境远比一般人要快。

端枪一个时辰。

杨延嗣浑身一抖,扔掉了石锁,双手持虎头乌金枪,猛然扎出。

枪身犹如一道闪电,又似一条线。

一闪而过。

在杨延嗣身前,竖立着一根七尺高,两尺宽的圆木柱。

虎头乌金枪从圆木柱上一穿而过,在上面扎出了一个深坑。

“唰~”

“啪~”

拔枪,圆木柱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还算你勤勉,没荒废武艺。”

一道声音在东院月亮门口响起。

杨延嗣闻声望去,瞧见杨业一身黑衣劲装,如枪而立。

“孩儿拜见爹。”

杨延嗣收枪而立,抱拳拜见。

杨业黑着脸今了东院,沉声喝斥,“听说你近几日,惹了不少祸事?”

杨延嗣一愣,心头略微有些愕然。

他大概猜到了杨业的来意。

他没料到,高处俊居然真的会去找杨业。

朝堂上政治博弈,输了就是输了。

下次找回场子就是了。

找家长这种事,是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去告状的方式。

高处俊这种处事方法,真的很跌份。

杨业开口问了,杨延嗣不敢不答。

略微拱手,道:“孩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处左补阙之位,自然要担当起应有的职责。”

顿了顿,又道:“孩儿近日确实弹劾了几位朝中重臣,但都事出有因。孩儿之所以弹劾他们,皆因他们立身不正,作出了有违朝廷法度之事。如果爹您认为,这算是惹祸的话,孩儿无话可说。”

君子欺之以方。

似杨业这种忠贞耿直的人,杨延嗣只需要把大道理摆在他面前,他就会屈服。

果然,杨业听了杨延嗣这话,态度明显缓和了几分。

“七郎,你虽年幼,却已经身居要职,而且又分署文官,文武有别。爹一辈子征战沙场,战场之事,爹无一不精,可是文臣之事,爹了解甚少。

爹没办法教给你文臣的处世之道,自然也不会去指责你做的对不对。

爹只希望你,在面对将门的时候,留一点情分。毕竟,你也出身将门。”

杨延嗣听的出来,杨业所说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他也没料到,杨业居然会说出这么豁达的话来。

深深的向杨业施了一礼,“孩儿谨记爹的教诲。”

“哈哈哈……”杨业教育完了杨延嗣,朗声大笑道:“爹瞧着你的端枪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也是时候传授你家传的武功了。”

杨业咳嗽了一声,从月亮门外走进了两个披甲带刀的军卒。

“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两个军卒躬身。

“诺!”

然后,他们退到了月亮门外,守在了一左一右。

杨业踱步走到了东院的武器架前,从里面挑选了一杆银样镴枪。

“嗖嗖嗖~”

随手扎了几朵枪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七郎,瞧好了。”

话音落地,杨业持枪而立,整个人的气息和刚才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的杨业,像是一杆大枪,橫挑四方。

“黑虎开山!”

杨业爆喝一声,枪出如猛虎下山,势不可当。

“青龙献瓜!”

枪势一转,枪头一挑,犹如青龙盘旋,隐含杀机。

这两式枪法,一刚一柔,刚柔并济,十分圆滑。

杨家的军战枪,十二式,六刚六柔。

刚时,霸道绝伦;柔时,精巧无比。

一套十二式枪法演练下来,杨延嗣已经看花了眼。

杨业一遍演练完了,并没有停歇下来,而是继续开始演练。

再次演练出这套枪法,变得繁琐了一些,也变得更加霸道,更加精巧。

杨延嗣能瞧的出,杨业第二次演练,十二式枪法,已经生出了变化。

十二式枪法,化作了三十六种变化。

……

第三遍,枪法生出了七十二种变化。

……

第四遍,枪法生出了一百零八种变化。

……

第五遍,枪法生出了二百四十种变化。

……

第六遍,三百六十种变化。

……



第0163章 欣喜和心酸

“军战枪,共有十二式,每一式有三十种变化。十二式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

杨业一边盯着杨延嗣练枪,一边从旁指点。

杨延嗣手握虎头乌金枪,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在练习。

“黑虎开山,这一式讲究用力刚猛,却要留有余地。你一味刚猛,不留一点余地。不合格,重来……”

杨业态度很严厉,要求很苛刻。

他要求杨延嗣务必把每一式枪法练习到分毫不差,刚柔力道转换要一气呵成。

杨延嗣在杨业指点和训斥下,十二式枪法练习的有模有样的。

杨业瞧着杨延嗣已经能够按照他的要求,完成十二式枪法。

他就开口继续说道:“军战枪,大致上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你必须的融会贯通,一气呵成的练习通透十二式枪法,并能灵活的运用于实战。第二重境界,是在第一重境界的基础上,开始衍生枪法的变化,十二化三十六,三十六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枪法练习到这一重境界,已经算是大成了。”

杨延嗣疑惑,“第三重境界呢?”

杨业闻言,橫了杨延嗣一眼,“好高骛远,你爹我习枪三十年,勉强才达到了二百四十化三百六十的地步……”

杨延嗣皱眉,若有所思,“爹,第三重境界,应该是三百六十化二百四十,二百四十化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化三十六,三十六化十二吧?”

杨业一愣,愕然道:“没想到你在武理这方面这么有悟性……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爹也就不瞒你了。确实如你所说,枪法大成以后,化繁为简,从三百六十种变化中,归纳整合出新的十二式枪法。走到这一步,才算得上枪法真正练习到了巅峰。

枪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适合他的枪法也就不同。唯有以十二式枪法为根基,演练变化,最终整合归一,推演出属于自己独有的枪术,才算得上真正的达到枪法的巅峰。

这也是先祖创出的十二式枪法的真正的精妙所在。”

杨延嗣之所以能够猜出第三重境界的本意,就是因为他发觉,杨家军战枪的三重境界,和人生的三重境界,略有相似之处。

杨业刚才的一番话,也证实了杨延嗣心中的猜想。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由简入繁,化繁为简。

世间很多东西,似乎都遵循着这一条道理。

……

杨业尽心传授,杨延嗣耐心学习。

转眼,一个下午时间已经过去了。

当月亮门前响起曹琳呼喊声的时候,杨业自然而然的停止了传授,杨延嗣也停止了练习。

家传的武艺,是每一个将门立世的根本之一。

在传授武艺的时候,非同宗同族者,不得观摩,不得偷学。

曹琳虽说已经是杨家的人了,可惜她仍旧没有观摩和学习的资格,因为她不姓杨。

杨业停止了传授武艺,对着月亮门口的军卒吩咐了一声,军卒们才放了曹琳进门。

曹琳今门后,瞧见了杨业和杨延嗣父子持枪而立,略微一愣。

她也是将门出身,只需要扫一眼,就明白了刚才父子二人到底在做什么。

旋即,赶忙躬身施礼,“儿媳拜见爹,请赎儿媳唐突了。这就离开……”

杨业摆手,“不用了,该传授的为父已经传授完了。”

曹琳恭顺点头,道:“儿媳这就吩咐厨房为爹和郎君准备膳食。”

“不用了,你娘已经做好了饭食,为父回别院去用饭即可。”

杨业话音落地,也不给杨延嗣和曹琳挽留的机会,带着门口守卫的军卒,匆匆离开了东院。

东院内,曹琳和杨延嗣大眼瞪小眼。

半晌,曹琳疑惑道:“郎君,妾身怎么觉得爹在有意疏远你……”

杨延嗣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开口道:“文武有别……爹这是在回避。”

曹琳更疑惑了,凤眉皱的紧紧的。

“为什么?”

杨延嗣叹了口气,撒了个谎道:“爹是不想让我受他影响太多,在朝堂中处事失去了公允。”

曹琳嘟着嘴,眨巴着眼,感叹道:“爹想的有点多了……”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高处俊的事情,已经让杨业感觉到了杨延嗣地位的不同了。

平日里,在杨业眼里需要礼让三分的勋贵们,在杨延嗣眼里却成了可以肆意弹劾的对象。

由此可见,杨延嗣如今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已经隐隐超过了杨业。

杨业心中有些欣喜,也有些心酸。

欣喜的是,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极力的支持杨延嗣考科举,做文官。如今杨延嗣不仅成为了文官,还担任着左补阙这种清贵的官儿,在朝堂上也有话语权。

杨业戍边多年,吃够了文官们的苦头。

眼下家中也出了一位文官,他觉得自己以后戍边在外,也算有了一个照应,不用再吃那么的闷亏和苦头。

心酸的是,他征战多年,到头来,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不如自己这个刚出仕途的儿子有威慑力。

心中情绪的矛盾,导致了杨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杨延嗣。

索性,他除了指点杨延嗣武功外,尽量避免太多独处。

免得天长日久之下,在杨延嗣面前丧失了做爹的威严。

杨业的心情杨延嗣大致能猜出一些。

不过,他也没办法去竭力照顾杨业的情绪。

他必须要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从而取代杨业,成为杨府真正的决策人。

唯有成为杨府真正的决策人。

他才能把杨家的人,从死亡边缘牵引回来,把杨家打造成铁桶一般。

收起了虎头乌金枪,杨延嗣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曹琳已经吩咐厨房的厨娘做了一桌美味的膳食。

习练武艺,对身体消耗极大,同时随着武艺的增长,身体所需要摄入的能量也就越多。

杨延嗣的饭量也随之逐渐增长。

满满当当四大碗饭菜下肚,杨延嗣还只觉得吃到了八成饱。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天朦朦亮的时候,杨延嗣已经起床了。

今日他要去拜访石家,所以昨日已经请过假了,不用上朝。

左补阙这个职位,在没有奏本要奏对的情况下,基本上在朝堂上没有多少事情,偶尔请假旷工,没有人会因此为难他。

吃过早饭,杨延嗣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踏着朝阳的金光,在落叶陪伴下,前往了石府。

第0164章 石府

汴京城有四大豪宅。

前魏王赵光美府邸、八贤王赵德芳府邸、符府、石府。

石家巨富,那是汴京城众所周知的事。

自从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来,石家老太爷石守信,已经不再出战沙场,敛财成为了他新的终身奋斗的目标。

汴京城有一半的行业,都有石家的影子。

石家敛财的手段很霸道,巧取豪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等等,那都是光明正大的进行。

对此,赵匡胤和赵光义两兄弟,不仅没有降罪,背地里反而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石府占地面积巨大,连带着正门前的石门楼也显得巨大。

三丈高的大理石门楼,雕虎画貅,缠绕着云纹,显得异常恢弘霸气。

石府门口的地基也很高,想要进门,先得上三十六道青石台阶。

踏着石阶,到了石府正门口。

杨延嗣示意落叶敲门。

落叶手劲大,瞧得石府大门咚咚作响。

“嗞吖~”

在正门侧,有一个低矮得偏门,偏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伸出了一个苍老得脑袋。

“谁啊?”

杨延嗣略微拱手,“你进去通禀一声,杨延嗣求见。”

苍老的面孔脸上随意的表情一僵,疑问道:“可是杨府的杨七公子?”

杨延嗣点头,“正是。”

门房老者点头,躬身施礼,“杨七公子稍等,待小人前去通禀一声。”

门房老者关上了侧门,进去通禀。

杨延嗣和落叶二人,就在正门口等待。

少顷,侧门打开,从内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衫,态度倨傲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杨延嗣面前,略微拱了拱,“杨七郎,老爷请你进去。”

中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不过他所指的地方是石府侧门。

杨延嗣淡然一笑,问,“进去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中年人倨傲,皱眉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杨延嗣笑道:“昨日,拙荆前来拜访,可是你接待的?”

中年人微愣,淡然道:“是我接待的,关于生辰糕的事,也是我和她谈的。你今日如果也是因为生辰糕的事而来,那就不必见我们家老爷了,跟我谈就可以了。”

“是吗?”

杨延嗣脸上表情灿烂。

旋即,冷若冰霜,抬起脚,一脚踹在了中年人肚子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我谈?”

杨延嗣动脚了,也就不客气,对着中年人一顿猛踹。

转头瞧见落叶冷冰冰的站在一边,杨延嗣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落叶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属下出手,他会死的。”

杨延嗣无奈的摇头,“那还是算了。”

杨延嗣踹人,力道十足。

中年人疼的在地上打滚。

门房的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半晌才愕然道:“你在石府门前打人?!”

杨延嗣冷哼一声,“叫石元孙出来见我,不然我打死这个狗东西。”

门房的老头闻言,匆忙向府内跑去。

片刻后,中年人被杨延嗣踹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石府中门大开。

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哈哈哈……杨贤侄今日怎么有空到石府来了?”

一位三十五岁左右,锦衣玉带的中年人,在一群家丁仆人们陪伴下出来了。

瞧见被杨延嗣踩的不成人形的外房管事,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杨贤侄,这狗东西怎么得罪你了,告诉伯父,伯父帮你出气。”

杨延嗣灿灿一笑,狠狠的在外房管事身上踹了一脚。

“啊~”

外房管事惨烈的哀嚎了一声。

杨延嗣拍了拍衣袖,抱拳道:“小侄见过石伯父,你们家这狗东西不会说人话,我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石保兴哈哈一笑,并没有搭理被踩的不成人形的外府管事。

“杨贤侄,里边请。”

杨延嗣抖了抖长衫,跟着石保兴进入到了石府。

一进门,迎面一面巨大的影壁,影壁上雕刻着一个庞大的猛虎,猛虎雕刻的栩栩如生,颇有威风。

石保兴带着杨延嗣进门,边走边打哈哈,“杨贤侄,你刚出下手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石忠好歹是我石府的人,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吧?”

石保兴开始兴师问罪了。

这在杨延嗣预料之中。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在石府门口打了石府的人。

对此,杨延嗣并不打算有任何回应。

他不相信,以石杨两家的交情,石家会真的为了一个下人为难他。

杨延嗣似乎没听到石保兴兴师问罪的话,他盯着石府的影壁,咋舌道:“石伯父,这一块影壁,小侄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整块的泰山石吧?这么大一块东西从泰山运过来,得花多少钱……”

“滋滋滋~”

杨延嗣吧唧嘴,“这得喝多少兵血才能弄到这么多钱……”

“额!”

石保兴脸上得笑容一僵,当即就有把杨延嗣赶出去得冲动。

“呵呵……杨贤侄说笑了,里边请。”石保兴尴尬的一笑,不再提打人之事。

一路上,从石府的正门口,一直到石府待客的正厅。

杨延嗣的嘴都没停过。

路过一处,就摇头感叹。

什么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克扣军饷的词,在他嘴里没断过。

石保兴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脸色铁青,双手颤抖。

他随时都有掐死杨延嗣的冲动。

进入到石府正堂,瞧见正堂里挂着一幅庞大的画作。

杨延嗣当即愕然惊叫,“禹州吴家的《神仙图》,这东西应该是汴京人盛传的,我那位保吉二叔,扣押了人家十几口,夺回来的吧?”

画圣吴道子,祖籍禹州。

杨延嗣口中的禹州吴家,指的就是画圣吴道子的后辈们的宗族。

这一幅《神仙图》,正是禹州吴家的祖传之物。

“够了!”

石保兴忍无可忍,大声咆哮了一声。

“杨七郎,你进门的时候殴打我府上管事,进门后有屡屡口出狂言,当我石家无人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石伯父且勿动怒,小侄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你也知道小侄如今位居左补阙之职,对于左补阙们监察百官,闻风奏事的职权多少了解一二。小侄今日所言,也只是指出贵府忠的一些不妥之处。石伯父若是加以整改,能避免许多弹劾和麻烦。”

第0165章 狮子大开口(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

“我石家行事,向来如此。弹劾我们石家的奏折,堆起来能堆满这间屋子。到如今,我石家还不是稳如泰山。”

石保兴冷哼一声,不屑道:“杨贤侄若要弹劾我石家,尽管弹劾。”

杨延嗣莞尔一笑,自觉的坐在了石府正厅待客的座椅上。

“石伯父误会了,小侄怎么会弹劾石家呢?”

左右瞧了一眼,疑惑,“石伯父,小侄前来拜访,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吗?”

石保兴冷眼扫了杨延嗣一眼,大步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下,不情不愿的吩咐了一声。

“上茶。”

听到石保兴吩咐,丫鬟们赶忙奉上了两杯香茶。

杨延嗣耸鼻闻了一下,石保兴杯中茶香四溢,他杯中的茶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杨延嗣暗自摇头,端起茶杯沾湿嘴唇,放下茶杯。

石保兴浅尝香茶,吧唧了一下嘴,淡然道:“杨贤侄,茶也喝了,该说明你的来意了吧?”

杨延嗣略微拱手,“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和伯父商量。”

石保兴摆手,漫无条理道:“生辰糕的事,你就不用说了。石忠的态度,就是我们石家的态度。”

杨延嗣眉头微皱,然后又缓缓舒展开了。

笑道:“生辰糕的份子,小侄可以送给石家。只是小侄这个还有两件事,需要石伯父帮忙。”

“哦?”

听到杨延嗣主动放弃了生辰糕的份子,这让石保兴有些意外。

生辰糕铺子,如今在汴京城已经铺开了十几家,在周边的县府,也先后设立的铺子。

去年一年,生辰糕铺子为石府贡献了近十五万两白银的获利,

这也是为何石府会不顾跟杨延嗣撕破脸皮,也要吞下生辰糕生意的原由。

生辰糕铺子的获利,和石府的家产比起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但,以石家贪婪的秉性,吃到嘴里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吐出去的。

“杨贤侄所言当真?”石保兴疑惑。

杨延嗣笑着点头。

石保兴脸上表情缓和了几分,微微一笑,“来人呐,给杨贤侄换一杯香茶。”

前倨后恭。

一副商人的做派。

“杨贤侄刚出说有事相求,说出来伯父参详参详,若是能帮,伯父必定施以援手。”

刚吞了生辰糕铺子的生意,石保兴自然不可能不理会杨延嗣的请求。

杨延嗣能舍弃这么大一块肉,必有所求。

这在官场上,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石保兴心中的计较很简单。

若是杨延嗣所求的事情简单,他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若是杨延嗣所求的事太难,他可以拒绝,也可以狮子大张口,敲诈一番。

杨延嗣拱手,道:“伯父,小侄有两件事求伯父。这第一件事,小侄欲以置换贵府在永宁军中的份额,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石保兴一听,眉头一挑。

丫鬟刚端上来香茶,被他挡了下去。

杨延嗣见状一愣,瞧着石保兴这态度,八成要拒绝。

果然,石保兴让丫鬟把香茶端下去之后,阴沉着脸,“杨贤侄,你是陛下派来的说客,想绝我们石家后路吗?”

杨延嗣略微一愣,疑惑道:“石伯父何出此言?”

“哼!”石保兴冷哼一声,声音冰冷道:“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我们石家交出了归德军和天平军兵权,眼下只余下永宁军和镇安军份额。如今要我们石家让出永宁军份额,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我们石家让出镇安军的份额?”

石保兴双眼喷火,“失去了军中的份额,我们石家还算是什么将门?赵光义要赶尽杀绝吗?”

杨延嗣失声笑道:“石伯父误会了,此事和陛下无关,而是小侄自己的意思。小侄欲以以大同军份额,置换贵府在永宁军中的份额。”

石保兴一愣,摇头,沉声道:“不行。”

杨延嗣觉得有些意外,大同军和永宁军同属厢军,但是大同军的重要性,远比永宁军要重要。石保兴情愿抛弃大同军的份额,也不愿意置换永宁军中的份额。

永宁军,什么时候对石家这么重要了?

“说第二件事。”

石保兴沉声道。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第二件事,小侄想让贵府退出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

石保兴皱眉,“左领军卫将军?这个倒是可以商量。”

石保兴端起茶杯,浅吸了一口,问道:“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延嗣思虑了一下,沉吟道:“贵府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放弃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

石保兴伸出一根手指头,幽幽说了一句。

“黄金,十万两。”

“噌~”

杨延嗣站起身,皱着眉头盯着石保兴,低声喝道:“石伯父,你这完全是狮子大张口。黄金十万两,我能买一个十二卫大将军的头衔。”

石保兴冷笑道:“你有本事,只管去买。反正,想要让我们石家退出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的争夺,非十万两黄金不可。”

杨延嗣阴沉着脸,“石伯父,你真的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石保兴端起茶杯,悠哉游哉道:“我们石家,不做事,只做买卖。”

“告辞!”

杨延嗣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石府正厅。

杨延嗣一走,石元孙从石府正厅后堂匆匆出来,怒气冲冲的质问石保兴。

“爹,为何您要这么对待七郎哥。咱们占了七郎哥在生辰糕铺子的份子,已经算是理亏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咱们家根本就没有争夺的意思。为何您还要狮子大张口,问七郎哥要黄金十万两?”

石保兴冷眼扫了石元孙一眼,淡然道:“此事,为父自有计较,不需要给你交代。你也没有资格质问为父,给我滚下去。”

石元孙气结,一跺脚,愤愤不平,“我找爷爷去……”

扔下了这句话,石元孙怒气冲冲的赶到石府后院的一座优雅的小院,去找石守信告状。

石元孙一走,正厅里只剩下了石保兴一人。

石保兴眺望正厅门外的虎头石,喃喃自语,“这件事,远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第0166章 呼延府难进

出了石家,杨延嗣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石家的贪婪,完全超乎了杨延嗣的想象。

一个左领军卫将军,从四品的官衔的竞争名额,石家居然敢开价黄金十万两。

这哪里像是谈事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变相拒绝。

杨延嗣烦躁的上了软轿。

领头的轿夫问道:“老爷,咱们回府?”

杨延嗣叹气,“去呼延家。”

自从出了他迎亲的时候,呼延赤金出现,以死相逼,最终被他劝走这件事。

杨延嗣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呼延家。

眼下,没能拿下石家,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呼延家拜访。

希望能够联合呼延家和曹家在永宁军中的人手,一起打压排挤石家的人。

迫使石家的人主动撤出永宁军。

呼延府在距离石府不远的地方,占地面积比杨府略大一些。

府邸乃是赵光义所赐。

到了呼延府门口,派遣了落叶前去敲门。

片刻后,呼延达的身影出现在了府门口。

呼延达脸色阴沉,似乎不愿意搭理杨延嗣。

“杨七郎,你来做什么。”

呼延达全然没有往日的客气,也没有称呼他为‘七郎哥’。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

杨延嗣略显尴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抱拳道:“今日过府,前来拜访呼延伯父。”

呼延达皱眉,瞪着一双牛眼,“有何要事?”

“咳咳……”杨延嗣被呼延达耿直的话,弄的有些无所适从,干咳了一声,“兄弟,我能不能进去说话?”

呼延达瞪眼,瓮声道:“进去做什么,有事不能在这说?难道你还想祸害我小妹?”

杨延嗣无奈道:“我所要谈的事情,唯有伯父才能做主,跟你说了也没用。”

沉吟了一下,他问了一句。

“赤金妹妹……如今,怎么样?”

提到呼延赤金,呼延达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扑到杨延嗣身前,紧握双拳,咆哮了一声。

“你还有脸提小妹!”

杨延嗣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呼延达口中喷出的口水。

叹了一口气,“感情这种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让赤金妹妹伤心,是我的错。”

“哼!”

呼延达冷哼了一声,双眼盯着杨延嗣瞧了许久,才开口道:“随我进府……”

杨延嗣拱手,“有劳了。”

在呼延达带领下,杨延嗣和落叶进入到了呼延府。

呼延府内的摆设和装饰很粗犷,一眼就能瞧出主家行伍出身。

“轰隆~”

杨延嗣刚进门,呼延府两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关上了呼延府大门。

“嗖~”

呼延达抄起了两柄早已准备好的钢鞭,劈向杨延嗣。

“打死你这个负心人。”

呼延达来势凶猛,吓了杨延嗣一跳。

杨延嗣后退,躲闪。

落叶一步踏出,手里已经持有一柄短剑,准备迎上去。

“你退下,这事没你参与的份。”

杨延嗣喝退了落叶,左侧身躯,避开了呼延达手中的钢鞭。

钢鞭砸在杨延嗣站立之处的花坛上,在青石砌起的花坛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呼延家的人都有一膀子惊人的力气,钢鞭鞭法也大开大合,勇猛向前。

杨延嗣几经退让,被迫退到了一架武器架旁边。

“看鞭!”

呼延达咆哮一声,钢鞭举过头顶,蓄力一击。

“嘭~”

钢鞭砸在了武器架上,武器架被砸的四分五裂。

一根银样镴枪飞过杨延嗣眼前。

杨延嗣探手一抓,银样镴枪入手。

大枪挥舞,枪身然若蛟龙,迎上了呼延达手里的钢鞭。

钢鞭砸在大枪上,巨力压下,枪身弯成了一个弓形。

杨延嗣低头,放开了枪身一端。

枪身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圆弧。

借着弹力,砸在了呼延达手里的钢鞭上。

“蹬蹬蹬~”

呼延达被弹力击中,后退了三步。

“啪!”

一跺脚,卸掉余力。

脚下的青石板碎裂成八瓣。

“再来!”

呼延达大吼一声,双手轮着钢鞭,像是两个风车在旋转。

钢鞭舞动,连带出嗡嗡的风声。

杨延嗣肃然,双手持枪,一枪扎出。

中平枪,敌难挡。

一枪扎出,快若闪电,一道银线闪过。

枪头已经扎到了呼延达的胸膛上。

银样镴枪头,对呼延达并没用造成多少威胁。

“吼~”

呼延达猛啸一声,用他皮糙肉厚的身躯,顶断了银样镴枪。

双鞭狠砸向杨延嗣。

“够了。”

眼看呼延达手里的钢鞭要落到杨延嗣身上了,呼延赞从正厅赶过来,老远瞧见,大声喝止。

呼延达手里的钢鞭,硬生生停留在杨延嗣身前寸许的地方。

呼延赞瞪着眼,气的胡须都在颤抖。

“臭小子,七郎手中若有真枪,早捅你一个对眼穿了。明明已经落败,却不依不饶。这是我们呼延家处事之道吗?”

呼延达收起钢鞭,冷哼一声,“孩儿管不了那么多,孩儿就是想打他一顿,为小妹出气。”

呼延赞喝骂道:“有理不打上门客,为父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都没用,给我滚回去。”

“哼!”

呼延达歪着鼻子,冷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一眼杨延嗣,扛着双鞭离开。

杨延嗣长叹了一口气,抱拳施礼,“小侄见过呼延伯父。今日冒昧登门拜访,叨扰之处,还望伯父海涵。”

呼延赞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们两家,相交莫逆,谈不上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到了呼延伯伯府上,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必那么拘泥俗礼。”

呼延赞带着杨延嗣向呼延府正厅走去,路上,呼延赞忍不住开口称赞。

“七郎,伯伯刚才瞧你那一招中平枪,已经颇有几分火候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竟然有如此修为。着实让伯伯震惊啊!”

呼延赞抚摸着胡须,吧唧着嘴,“想不到你不仅文采盎然,还有这么一身高超的武艺,实在是难得。”

“文武双全……文武双全……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被曹彬那老货,抢先了一步。”

杨延嗣尴尬的一笑,略显谦逊道:“伯父谬赞了。小侄也只有闲暇的时候,练习武艺强身健体。真要论起高低来,在您面前还不值一提。”

第0167章 反常的呼延赞

呼延赞的武艺可是经过战场检验的,有勇有谋,论本事,和杨业不相上下。

杨延嗣可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年轻一辈里面,武艺好的,伯父多少知道一些。在你这个年龄,能有这么俊的枪术的,唯你一人尔。”

呼延赞一边赞叹,一边带着杨延嗣入了呼延府正厅。

呼延府正厅内的摆设很简朴,除了象征着武人家族的盔甲兵器外,就只剩下了一些桌椅板凳,连装饰的画作都没多少。

瞧着杨延嗣异样的目光,呼延赞解释道:“伯父一生戎马,又是个粗人,不善文墨,也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这正厅里的布置,难免寒酸了一些。”

杨延嗣皱眉,“可是这未免太寒酸了吧?以您的俸禄,不至于吧?”

呼延赞哈哈一笑,“你伯父我的俸禄确实也不少。只不过,一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兄弟,缺胳膊缺腿的,行动不便,又没办法去耕种,也无儿无女的。所以你伯父我有一半的俸禄都接济他们了。”

杨延嗣随呼延赞一起坐下,听到了呼延赞的话,眉头深锁,“伯父,朝廷对死伤的军卒没有抚恤吗?”

呼延赞摇头一笑,“朝廷只在乎活着的军卒有多少,死去的没人在乎。在那些掌控着钱袋子的文官们手里,死去的军卒们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呼延赞叹气,“即便是有所抚恤赏赐,层层克扣下来,到了将士们遗孀手里,也没有几个钱了。根本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

杨延嗣长出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朝廷的功臣,为朝廷出过力,流过血。”

呼延赞摇头,“能活着的,才有资格被称为功臣。”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呼延赞说的是实情。

以大宋目前的制度,一场战斗下来,活着的人会被大力奖赏,而死了的只会被人遗忘。

唯有呼延赞这种至情至性的人,才会抛却自己的富贵,去接济那些战场上残存下来,苟活的人。

这些人,都是撑起大宋江山的一根根脊梁。

而大宋,正在齐心协力的扳倒这一根根脊梁。

直至,铁蹄南下,人们才会发现,能支撑大宋的脊梁,已经被他们自己一根根折断。

瞧着呼延赞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疲倦,杨延嗣开口问了一句。

“伯父有心事?”

提到这个,呼延赞神色有些复杂的瞧了杨延嗣一眼,叹气道:“没什么,一些家事而已。贤侄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呼延赞疲倦的神色让杨延嗣有些踌躇,略微沉吟了一下,他道:“小侄过府,就是想了解一下府上在永宁军中的情况。”

“永宁军?”呼延赞眉头一锁,“莫非永宁军中出了什么状况?伯父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啊。”

杨延嗣摇头道:“伯父误会了,小侄只是想借用一下府上在永宁军中的势力。”

呼延赞眉头一挑,“小子,没有旨意,私自调动大军,可是杀头大罪。”

杨延嗣浅笑道:“并不调动大军,只是想让曹家和呼延家的人手配合,挤走石家的人。”

呼延赞沉吟着,沉默了良久,开口道:“你和石家有怨?”

杨延嗣点头,“算是有一些。”

呼延赞摇头叹气,“军队乃是国之公器,你岂能因为一些私怨扰乱军务。你若是对石家怨气难消,大可以在朝堂上弹劾石家。背地里搞小动作,非君子所为。”

听到呼延赞这话,杨延嗣把刚到嘴边的千年大计吞了回去。

呼延赞以前明明是一个很豁达的人,为何突然之间变得比杨业还耿直了?

杨延嗣打哈哈笑道:“伯父教训的是,是小侄唐突了。”

呼延赞抚摸着胡须,淡然笑道:“你终归是个孩子,做一些错事再所难免,以后注意就行了。”

杨延嗣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呼延赞教育完了杨延嗣,开始长吁短叹。

“哎”

杨延嗣微微愣神,刚才他还没觉得什么,突然间,他发现,呼延赞的长吁短叹和愁眉苦脸,貌似都是表现给他看的。

迟疑了一下,杨延嗣开口,“伯父,从刚才进门起,我就觉得您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说出来,小侄帮你参详一下。”

呼延赞长叹了一口气,“伯父本来不愿意提及此事,既然你执意要问,伯父就跟你说道两句。”

杨延嗣拱手,“愿闻其详。”

呼延赞揪着胡须,感叹道:“事情还得从你成婚说起。”

一听呼延赞这话,杨延嗣有点想跑路的冲动。

很明显,呼延赞下面八成要提到呼延赤金。

呼延赞道:“你那日成婚,一大早,你妹子就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不顾家里人阻拦,一心要去找你。

伯父极力劝阻,最后甚至将她看押。谁知她打晕了守在她房门外的府兵,从马圏里抢了一匹快马,冲出了府邸。

在你迎亲的路上,具体发生的事,伯父也略有耳闻。

只是伯父没想到,这件事对赤金孩儿的打击会那么大。

那日她从御街回来以后,她就躲在房里,谁也不见,直到今日,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伯父想进去看看,可是她以死相逼,不允许伯父进去。

伯父是真的担心她,伯父就这么一个女儿。”

呼延赞说到最后,眼泪哗哗往下流。

杨延嗣心情也很复杂,他也没料到,呼延赤金回府以后,居然变成了这样。

难怪在呼延府门口的时候,呼延达对自己喊打喊杀的。

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有愧,他希望呼延赤金能够过的开心,快乐。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伯父有什么需要小侄做的,尽管吩咐。”

呼延赞感激的瞧了杨延嗣一眼,“伯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大事,只需要你把赤金孩儿劝出来,让她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杨延嗣略微点头,拳头微微握起,“我试试……”

呼延赞一脸感激,他带着杨延嗣出了正厅,一路绕过了花园、演武场、凉亭,到了一座种满了花草的小院边上。

第0168章 哄

小院内有一座绣楼,算得上是呼延府上最精致典雅的建筑。

绣楼前,伺候着两个丫鬟,手里端着饭菜。

“小姐,您就开开门,让奴婢进去。”

丫鬟们在门口呼唤,里面却没用一丝声音传出来。

杨延嗣对呼延赞点了点头,踱步走到了两个丫鬟身边。

丫鬟们想要唤出他的名字,却被他所阻。

从丫鬟们手里接过了饭菜,摆手示意她们先离开。

杨延嗣端着饭菜,轻轻推绣楼的房门。

房门似乎从里边关上了。

他伸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顺着门缝插进去,别开了里面的橫闸。

“嗞吖~”

推门而入,就听见了呼延赤金的咆哮声。

“滚,都给我滚。”

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疯狂,似乎把床榻上的橫枕推下地了,发出了几声闷响。

绕过了挡在门口的屏风。

杨延嗣就瞧见了呼延赤金闺房的全貌。

呼延赤金闺房里粉色纱帐,已经被撕扯的残破不堪。

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上。

房间里的瓷器被砸的稀碎,散落一地。

床榻上,呼延赤金一身大红嫁衣,扑在床上,头发散落,掩盖了容貌。

“我说过了,不许任何人进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杨延嗣入房内,踢到了脚下的碎瓷片,发出声响,引起了呼延赤金的大声咆哮。

瞧着呼延赤金的模样,杨延嗣心疼的厉害。

“赤金妹妹……”

一声轻声的呼唤,让瘫坐在床榻上的呼延赤金身体一僵。

旋即,呼延赤金开始四处躲藏,似乎害怕杨延嗣看到她此时此刻的容貌。

“你先出去,你先出去……”

房间内能躲藏的地方,已经被她捣毁的差不多了,眼见无处藏身,她只能背过身去,不断的催促让杨延嗣离开。

杨延嗣叹气,移步上前,走到呼延赤金床榻边上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杨延嗣能够感觉到呼延赤金浑身都在颤抖。

“赤金妹妹……”

杨延嗣放下手中的饭菜,拽过了呼延赤金一条臂膀,让呼延赤金正面对着他。

呼延赤金头压的很低,不敢抬起头。

杨延嗣单手捧起了呼延赤金的脸庞。

瞧着那一张已经哭花了的脸,叹息道:“你又何必怎么糟践自己呢?”

杨延嗣梳理着呼延赤金的头发,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我杨七郎何德何能,让你对我这般青睐。”

打理好了呼延赤金的发型,擦干了她面颊上的泪痕。

杨延嗣笑道:“瞧瞧,跟个花脸猫似的。汴京城里,比我杨延嗣好的男子,不知凡几,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以你的模样,打扮一番出去,不知道多少男子会被你倾倒。”

呼延赤金声音很小的回应,“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杨延嗣摇头,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子,“不提这些,先吃饭。吃过以后,我们再坐下慢慢商量这件事。”

呼延赤金摇头。

杨延嗣瞪眼,吩咐了一声,“打水来,伺候你们家小姐洗漱。”

门外伺候的丫鬟们应了一声,赶忙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片刻后,丫鬟们准备好了洗漱的水、铜镜、木梳等等端了进来。

她们想上前帮呼延赤金洗漱,却遭到了呼延赤金无声的拒绝。

“放在这里吧!”

屏退了丫鬟们,杨延嗣侵湿了汗巾,亲自为呼延赤金洗漱。

出奇的是,对于杨延嗣的细心照料,呼延赤金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的任由他施为。

良久,帮呼延赤金洗漱了一遍,她那一张稚嫩中,带着些许靓丽的容貌出现在了杨延嗣面前。

“吃东西……”

事到如今,杨延嗣也索性放开了,亲手喂呼延赤金吃东西。

呼延赤金沉默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一口一口的饭吞进肚子。

突然,她眼角开始泛起了泪花。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后顺着脸颊留下。

“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杨延嗣不解。

呼延赤金嘴里喊着饭,哽咽着,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我……不想……你离开……我……”

虽然话语很含糊,但杨延嗣离得近,勉强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呼延赤金。

他只能默默的喂饭,呼延赤金流着泪默默的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动。

良久良久,杨延嗣感觉他看不下去了。

呼延赤金眼中的泪水,似乎一滴滴流进了他心里。

咬了咬牙,杨延嗣欲开口。

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

“你……有话,对我说?”

呼延赤金一直暗中瞧着杨延嗣表情,见杨延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你是对是错。”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说道:“我有个想法,告诉你,但你不能说出去。而且我不会逼着你去做选择,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呼延赤金眼含泪花,疑惑,“什么想法?”

杨延嗣摆手,“附耳过来。”

呼延赤金缓缓侧身过去。

杨延嗣趴在她耳边,轻声的嘀咕了几句。

杨延嗣口中的暖气,吹在呼延赤金耳朵里,暖暖的,痒痒的。

半晌,呼延赤金尴尬的抬起头,直视着杨延嗣,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七郎哥,你能再说一遍吗?刚才你说的话,我没有听清。”

杨延嗣莞尔一笑,摇头,指责的瞪了呼延赤金一眼。

而后,趴在呼延赤金耳边,把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呼延赤金仔细听着杨延嗣的每一字,每一句话。

随着时间推移,呼延赤金脸上的表情开始好转,慢慢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临了,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到时候也会去吗?”

杨延嗣淡然一笑,“我若是不去的话,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办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说完这话,杨延嗣略显迟疑,“只是这么做的话,明显对你不太公平。”

呼延赤金破涕为笑,一双杏眼,笑的眯起一条缝隙,瞧着像个傻乎乎的傻丫头。

“七郎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杨延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呼延赤金甜甜一笑,“七郎哥哥你不会的。”

第0169章 拦路

杨延嗣宠溺的拍了拍呼延赤金的小脑袋,嗔道:“以后不许再哭了。”

呼延赤金傻乐,“再也不会了。”

片刻后,呼延赤金吃饱喝足。

杨延嗣说道:“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到时候具体怎么做,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呼延赤金点着小脑袋。

“我都听七郎哥的。”

杨延嗣出了呼延赤金闺房,呼延赤金穿着大红嫁衣蹦蹦跳跳跟了出来。

呼延赤金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

门口伺候呼延赤金的两个丫鬟,瞧着平日里在府上张牙舞爪的小姐,乖巧的如同鹌鹑一样陪在杨延嗣身旁,差点惊掉了下巴。

呼延赞在廊阁里,一脸愕然。

他和夫人劝解了半个多月,一点用处都没有。杨延嗣一露面,自家闺女里面就恢复如初了?

这……

呼延赞心情很复杂,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虽然不明白杨延嗣对自家闺女说了什么,但瞧着自己闺女跟着杨延嗣寸步不离的模样。

呼延赞就已经明白了。

老夫好歹也是一位侯爵,老夫的嫡女难道要去给人做妾?

这一点让老夫如何接受?

呼延赞很想咆哮一声,上去把两人分开。

但瞧着闺女脸上久违的笑容,他还是选择了沉默。然后悄悄的退出了小院。

呼延赤金恋恋不舍的把杨延嗣送到呼延府大门口。

玉手紧握着杨延嗣的大手,不愿意松开。

杨延嗣灿灿一笑,“傻丫头,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你不用这么在意。”

呼延赤金皱了皱小鼻子,嘟着嘴道:“我怕这是做梦,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杨延嗣莞尔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呼延赤金的鼻子。

“疼吗?”

呼延赤金哼哼了一声,低声道:“疼~”

杨延嗣拍了拍她小脑袋,“疼就不是做梦。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

呼延赤金艰难的放开了杨延嗣的手,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杨延嗣身上。

瞧着他上轿,瞧着他的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

……

轿夫们抬着轿子在前行,杨延嗣坐在轿子里,却没有刚才面对呼延赤金的时候的一脸笑容。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些欣喜、有些痛苦、也有些惋惜。

他努力在自己身上寻找优点,他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值得一个女子,赌上性命去爱他。

这么一份爱,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没办法给呼延赤金一个合适的名分。

按照《宋律》,他的妻子,只能有一位。

平妻,这两个字,在大宋,是一种奢望。

即便是他从赵光义手里拿到册封平妻的诏书,文官们也不会认同的。

大宋朝,不是秦、汉、唐。

皇帝在朝堂上没办法做到一言堂。

让呼延赤金做自己的妾室,杨延嗣不忍心。

更何况,呼延赞也不会让自己的嫡女,去给杨延嗣做妾室。

为今之计,只能先委屈呼延赤金了……

轿子一路前行,路过一间脚店的时候,轿子停下了。

轿夫们和人争吵的声音,打断了正在闷闷不乐的杨延嗣的思绪。

“几位,这御街宽敞,两边都能行走,你们为何要挡在我家老爷的轿子前?”

“这御街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想走什么地方,你管得着。”

轿夫也不是软茬,瞧着眼前的四位豹头环眼的大汉,冷哼了一声。

“几位是想找茬?”

轿夫仔细打量了一番四位大汉的穿着,“瞧几位的打扮,应该也是行伍出身。耍横耍到杨府头上,不太合适吧?”

四位大汉瞪着眼,围上了轿夫。

“你说耶耶们耍横,你哪只眼睛瞧见耶耶们耍横了?”

四位大汉围着轿夫转圈,“耶耶们刚下差,想找个酒肆喝两口,你这厮抬着轿子堵在耶耶们面前。明明是你们档了耶耶们的路,居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轿夫丝毫不惧怕四位大汉围困自己,大拇指竖起,傲气的指了指身后的轿子。

“里面坐的可是杨府的七爷,你们当真要挡七爷的路,跟七爷过不去?”

四位大汉对视了一眼,挠头装傻。

“杨府七爷,杨府七爷是谁?耶耶们不认识。”

听到这里,杨延嗣掀开了轿帘,制止了准备开口反驳的轿夫。

杨延嗣仔细打量挡在轿子前的四位大汉,四位大汉也在暗中打量杨延嗣。

“石府的人?”

杨延嗣疑问。

四位大汉挠头,“你在说什么,耶耶们听不懂。”

杨延嗣皱眉,“给你们一刻钟,说出你们拦轿子的目的,说不出来,别怪爷动粗。”

四位大汉对视了一眼,一改刚才嚣张跋扈的面孔,躬身向杨延嗣施礼。

“杨公子,我们家主人有请。”

杨延嗣皱眉,下了轿子,四处瞧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脚店里。

踱步走进脚店,一位活计迎面凑了上来。

“客官,您是歇脚还是喝茶?”

活计不动声色的为杨延嗣指了指后堂。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喝茶……给爷找一个僻静一点的地方。”

活计喜笑颜开,“得嘞,客官您后边请。”

杨延嗣随着活计进入到了脚店后院。

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间厢房前。

推开厢房们,厢房里空无一人。

活计四处瞧了一眼,上前在墙壁一侧敲了三下。

“咚咚咚~”

墙壁后面似乎是空的。

片刻后,墙壁内回应出了四下敲击。

活计又敲了两下。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户,门户后面有一件密室。

从密室里走出了一个冷着脸的壮汉。

壮汉腰间陪着一柄长刀。

壮汉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随时都有把刀的意思。

“杨公子,请。”

杨延嗣点头,移步踏进了密室。

落叶跟在杨延嗣身后想进去,却被壮汉拦下了。

“唰~”

落叶直接抽出了长剑,准备动手。

杨延嗣摆手制止,“没事,你就在外面守着。”

落叶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壮汉,收起了兵器。

杨延嗣进入到密室以后,脚店的活计很自然的去守在了门口。

落叶和壮汉,一左一右守在了密室门口两侧。

杨延嗣沿着密室的通道,一路前行。

在密室尽头,瞧见了一个正在自斟自饮的身影。

杨延嗣瞪着眼,愕然道:“这?”

第0170章 真假难辨

密室尽头的身影瞧见了杨延嗣,招了招手,“小子,过来坐。”

杨延嗣面色阴晴不定的走到了密室尽头,在酒桌旁坐下。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夫知道这里是你回府的必经之路,所以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暗中约见杨延嗣的是一个老者,老者头发花白,双手略微有些颤抖。

说话的时候偶尔咳嗽两声,显然是患有重病。

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汴京城里的人一定会识得此人得身份。

卫国公,石守信。

石守信暗中约见,这让杨延嗣心里捉摸不定。

今日虽说在石府受辱,但面对石守信,杨延嗣不敢不敬。

以石守信在汴京城里的地位,杨业都得退让三分,更别提杨延嗣这个勋贵子嗣了。

杨延嗣拱手施礼,“小子拜见卫国公。”

石守信老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笑着摇头感叹,“以前见了老夫,喊老夫石头爷爷,现在居然喊老夫卫国公。老夫算是瞧出来了,你还在为今日在石府的遭遇生气对不对?”

石守信斟酒,递到杨延嗣面前,“这一杯酒老夫敬你,也当是替保兴孩儿,向你赔罪。如何?”

杨延嗣一愣,摇头苦笑道:“您这可是要折煞小子了,小子担待不起您敬酒。您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石守信乐呵呵一笑,并没有收回酒。

“小子,喝了吧!”

杨延嗣眼见推辞不掉,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小子,老夫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一声石头爷爷。”

在石守信期盼的眼神中,杨延嗣迟疑的喊了一句。

“石头爷爷。”

“哎!”石守信痛快的答应了一声,拉着杨延嗣坐下。

石守信感叹道:“小子,别怪你保兴伯父,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做给别人看的。自从当年,先帝杯酒释兵权以后,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一直被皇城司的探子们盯着。

而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里面,先帝觉得最有威胁的,就是符彦卿、李处耘、高怀德和老夫。

朝廷的探子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们,看着我们。

你没办法想象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恶狼潜伏在暗处,准备随时出来咬你一口。

为了保命,老符主动上书辞官,辞去了一切职务,带着一个老奴,驾着一辆破车,四处去游玩。看似逍遥自在,实则是为了避祸。

老李很悲惨,在赵光义胁迫下,主动把闺女送到他的府邸,给他当侧妃。自己得了重病,也不愿意去治。只求一死,好给子孙们留下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富贵。

高怀德那个老小子聪明,不仅主动献上了女儿给赵光义当侧妃。还在赵光义登基的时候,选择了支持他。凭借着这一点从龙之功,表了忠心。不仅保全了自己,也让高家活的逍遥了一些。

然而,这些东西,老夫都不屑为之,但是老夫也要保命。老夫思来想去,想到了前唐时期的大将程咬金。

老夫学他,开始贪财,做糊涂事。甚至做的比程咬金还疯狂。

老夫四处敛财,巧取豪夺,贪污受贿,克扣军饷。凡是能够赚钱的东西,老夫就放开了手脚去做。凡是能够毁掉名声的,老夫也抢着去做。

前两日,老夫还娶了第十八房小妾……

不仅如此,老夫还放开了手里所有的权力,任由赵匡胤和赵光义摆布……”

石守信说这话的时候在笑,只不过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石守信脸上在笑,眼眶里却充满了泪花,“老夫征战几十年,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这身体,早就熬坏了。六年前,老夫就已经不能人事了。即便如此,老夫还在娶妾自污。

老夫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被人盯着,被人看着。”

杨延嗣沉默。

六年前就已经不能人事了,却还要继续娶妾自污名声。

能做到这一步,石守信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舍下了多少颜面。

石守信擦拭了眼角的泪花,灿灿一笑,“老夫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同情老夫。只是告诉你,保兴孩儿今日这么对你,并非出自本意。”

石守信继续笑道:“石府这些年,瞧着繁花似锦,其实已经被皇城司的探子们,刺探的千疮百孔。老夫每日咳嗽几声,都会被记录清楚,送到赵光义面前。所以,你和保兴孩儿所谈的事,他不仅不能答应你,还得让你生气,让你愤怒离府,才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石守信长出了一口气,道:“老夫认识赵光义多年,深知他的禀性。此人性情凉薄,自私自利,志大才疏。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他利用完了,必定卸磨杀驴。”

杨延嗣面色阴晴不定,疑惑道:“石头……爷爷,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妄议陛下是非,可是砍头的大罪。”

石守信摇头一笑,“谨慎的小子,你不相信老夫也正常。”

杨延嗣灿灿一笑,“小子并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只不过石头爷爷您口中的这些话传出去,那可都会惹来杀头大祸。”

石守信似乎知道杨延嗣担忧什么,他开口说道:“外面今日你见到的人,一会儿你离开后,他们也会离开汴京。汴京城里关于他们的信息,也会全部被消除。”

杨延嗣面带笑容,却不说话。

石守信吧唧着嘴,“你真是一个小狐狸。老实说,通过你的所作所为,老夫能猜到你应该有一盘大棋要下。虽然不知道你这盘大棋最终的目的。但是你能把曹彬拉下水,证明你的计划,对将门来说,肯定有好处。”

杨延嗣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石守信瞧见了杨延嗣皱眉,淡然笑道:“关于曹彬的事,都是曹彬自己告诉了老夫的,不然老夫也不会冒然前来见你。所以你不必想那么多。你的具体计划,具体做什么,曹彬都没有告诉老夫。所以你不用担心老夫会把什么泄露出去。”

石守信顿了一下,沉声道:“老夫约你前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石家在永宁军中的心腹,并不是郭庆,而是李子枫。以后石家在永宁军中的人手,全部都会听从你的调遣和指挥。”

“最后一件事……”

石守信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老夫希望你,看在同是将门的份上,必要的时候拉石家一把。别让你石头爷爷的子孙,活的跟老夫一样憋屈。”

第0171章 石守信的算盘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您的话,小子记下了。”

拱手施礼,“您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小子就先行告退了。”

石守信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关于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石家不会参与到争夺中。此外,石家在西北的几座铁矿,送给你,全当置换了你在生辰糕铺子里的份额。”

杨延嗣愕然,他没料到石守信居然这么舍得。

石家在西北的铁矿,可是一块大肥肉。

凡是在西北拥有驻军份额的将门,都想要从石家身上咬下这一块肥肉。

明知道是一块肥肉,杨延嗣却不敢轻易接下。

他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石头爷爷,你都不知道小子要做什么,为什么敢下这么重的赌注?”

石守信抚摸着胡须,乐呵呵一笑。

“老夫信得过你的智慧,也信得过曹彬的判断。”

杨延嗣沉吟着,良久,他躬身施礼,“石头爷爷,这件事让小子回去考虑一下。”

石守信脸上的笑意一僵,摇头感叹。

“你小子还是信不过老夫。罢了,你要做的应该是一件大事,谨慎一点不是坏事。”

杨延嗣灿灿一笑,“小子如果考虑清楚了,会给石头爷爷您一个回应的。”

石守信疑惑,“老夫可是整日里都被人盯着,似脚店这种隐秘的地方可不多,到时候你准备怎么通知老夫?”

杨延嗣莞尔一笑。

“小子会弹劾您强抢民女。”

“强抢民……”石守信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指着杨延嗣,“你小子,拿老夫的名声开玩笑……”

杨延嗣腼腆一笑。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以后,杨延嗣拱手告辞了。

杨延嗣一走,石守信脸色一变,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从密室一侧,开启了一道门户,石保兴匆匆钻出来,伺候在石守信身边。

“爹,您的身体……”

石守信摆手,“不碍事,都是一些陈年旧伤,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老夫的命。”

石保兴瞧着脸色发白的石守信,一脸担忧。

石守信笑了笑,道:“在没有把你们安置妥当之前,老夫不敢死。”

石保兴神色黯然,咬牙,“爹,家里的事儿,孩儿会料理妥当。您还是得多注意身体才对。”

石守信摇了摇头,“老夫活着,这个家没人敢动。老夫一死,那可就不好说了。今日符家的下场,来日未必就不是石家的下场。”

石守信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老夫还活着,多为石家铺一条后路,以保万全。”

石保兴皱眉,沉声道:“爹,杨家七小子年幼,如今官职也不过七品职官,他有资格成为石家的一条后路吗?”

石守信失笑道:“你啊!一点头脑都没有。你真当老夫相信一个娃娃?从头到尾,老夫相信的都不是他。他一个娃娃,还不值得老夫在他身上下重注。”

“那您?”

石守信眯着眼,道:“老夫信的是曹彬。”

石守信感慨,“老夫归天以后,能保住石家富贵的,满大宋,唯曹彬一人尔。”

石保兴不甘,“还有陛下,还有高伯父……”

石守信闻言,瞪直了眼珠,喝道:“愚蠢,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人,就是坐在龙椅上的人。而高怀德那个老货,比老夫年龄大,身体比老夫还差,也许还要走到老夫前面去。你把希望寄托在这二人身上,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石保兴黯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杨延嗣坐在轿子上同样沉默不语。

一手托着下巴,竖起食指,敲打在鼻尖上,在皱眉沉思。

石守信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西北的铁矿,对杨延嗣的吸引力很大,他很想收下石家的几座铁矿。

可是他揣测不清楚石守信的用意。

杨延嗣心里很清楚,石守信并不知道他的全盘计划。

既然如此,石守信为何还敢在他身上下重注?

杨延嗣不认为自己有独特的人格魅力,让贪财如命的石家,吐出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轿子一路前行,到了杨府门口的时候,曹琳的呼声惊醒了杨延嗣。

“郎君,你怎么才回来?”

瞧见站在杨府门口的曹琳,俏丽的身影,杨延嗣微微一愣。

旋即,笑了。

他想通了石守信为何在自己身上下重注了。

敢情,石守信这个赌注不是下在他身上的。而是想通过他,下在曹彬身上。

石守信心里的算盘,杨延嗣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不过,他仍然对石守信保持着存疑的态度。

在没有亲属关系串联下,杨延嗣绝不会轻易的去相信别人。

在诱人的利益和权力面前,信任脆弱的不堪一击。

……

“郎君,你在想什么,笑的好傻。”

曹琳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杨延嗣身边,晃着玉手。

杨延嗣摇头一笑,橫了她一眼,“别调皮,你不是去城外的田庄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曹琳叹了一口气,“郎君,你从古籍上誊抄的东西,有些东西妾身看不懂,工匠也看不懂。所以妾身回来找你问清楚。”

杨延嗣一愣,随着曹琳回到了东院。

曹琳拿出了杨延嗣之前写画出来的东西,指着上面不懂的地方询问他。

温室大棚,这个东西杨延嗣比较在行。

前世的时候,在乡下,他许多亲戚就是搞温室大棚种植蔬菜的。

所以,关于温室大棚的问题,杨延嗣给曹琳讲解的很详细。

甚至,他拿出了笔墨,重新把自己之前写的模糊的地方,细化了一番。

酿酒的东西,杨延嗣了解的不多,只是大致知道一些原理。

“琳儿,关于酿酒的问题,我也没酿过酒,不太懂。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跟酿酒的匠人多尝试几次,多多探讨,应该会有所成果。”

事实上,杨延嗣若是亲自去参与到酿酒过程中的话,肯定能够解决曹琳遇到的一些麻烦。

但是杨延嗣之所以没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隐藏自己。

许多前身未曾接触过的东西,他自己表现的太过的话,会引一些不必要的怀疑。

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并不打算和任何人去分享这个秘密。

第0172章 郎君想休妻?(为盟主趙廸加更!)

夫妻二人,从下午一直聊到晚上。

温室大棚的建造方法,杨延嗣已经帮曹琳补全;酿造白酒的方法,杨延嗣却一个字也没有再添。

夜幕降临,夫妻二人吃过了一顿简单的夜宵,洗漱了一番后,上床安寝。

曹琳先一步钻入被窝,一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子,捂着周身,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杨延嗣。

深秋的天气有些寒冷,即使曹琳把自己包裹的像是一个粽子,浑身的冷的发颤。

在曹家的时候,晚上安寝的时候,自有婢女丫鬟们暖热被窝让她安寝。

嫁到杨府以后,杨延嗣似乎很抵触让丫鬟婢女们暖被窝这种事,所以曹琳只能自己暖被窝。

杨延嗣宽衣上床,躺在曹琳身侧。

曹琳扑闪着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冷吗?”

杨延嗣很自然的敞开被窝,伸出手。

曹琳甜甜的一笑,钻进了杨延嗣怀里,缩进去一动不动。

杨延嗣习武之人,气血旺盛,不在乎这一点凉意。

曹琳缩在杨延嗣怀里,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温度,身体暖洋洋的,连心也暖洋洋的。

“郎君,你真好。”

曹琳双手环抱杨延嗣的腰,趴在他怀里甜甜的说了一句。

曹琳口中喷出的热气,吹在杨延嗣胸膛上,杨延嗣感觉到痒痒的。

抱着杨延嗣躺了一会儿,曹琳开始有些不安分了,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渐渐的,杨延嗣有些心猿意马。

曹琳似乎感受到了杨延嗣心猿意马,痴痴的娇笑,“郎君,你的旗杆又竖起来了。”

杨延嗣脸色一黑,抬手在曹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每天晚上,你不折腾一下我,是不是心里就不舒服。”

曹琳假装怯怯的道:“妾身也只是想试试,看看郎君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郎君是不是真的能忍住。”

杨延嗣橫了她一眼,“迟早收拾你。”

曹琳莞尔一笑,“嘻嘻嘻……郎君,你是不是忍的很辛苦……”

杨延嗣瞪眼,“曹琳,你在玩火。”

曹琳俏皮的眨了眨眼,“郎君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话罢,还在杨延嗣怀里乱动了几下。

杨延嗣心头火起,猛然翻身,把曹琳压住。

嘴唇微张,啄在了曹琳红润的小嘴唇上。

两只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曹琳吓了一跳,一双粉拳直捶杨延嗣的胸口。

杨延嗣不为所动,一番长吻过后,双眼喷火的盯着曹琳。

曹琳喘着粗气,怯怯的盯着杨延嗣。

“郎君,妾身错了,真的错了。你可不敢乱来,你身体里的铅毒还没排干净。乱来的话,万一妾身有了,那可就事大了。”

杨延嗣瞪着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杨延嗣坐起身,拍了拍大腿。

曹琳委屈的嘟着嘴,乖乖趴在了杨延嗣腿上,撅起了"qiao tun"。

杨延嗣抬手,狠狠的在她的"qiao tun"上,抽打了七下。

“下次还敢不敢了?”

曹琳委屈道:“再也不敢了。”

夫妻二人折腾了一会儿,重新躺下。

曹琳在杨延嗣怀里,再也不敢乱动了。

杨延嗣搂着曹琳,轻声道:“琳儿……”

“嗯?”

杨延嗣摇头,“没事。”

半晌,曹琳迷迷糊糊的时候,杨延嗣又呼唤了一声。

“琳儿……”

曹琳瞪大了双眼,低声问道:“郎君,你是不是有心事?”

杨延嗣沉默了一下,略显惭愧道:“琳儿,我可能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对不起妾身的事儿?”曹琳一愣,脱口而出,“郎君你养外室了?”

杨延嗣连连摆手,“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养外室。”

曹琳勉强笑道:“郎君,你有个外室也不奇怪。毕竟,汴京城里那么多女子惦记着你。要不,赶明儿,妾身带人去把她接回来,在府上做个妾室。”

曹琳纵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对于丈夫纳妾这种事,她看的很开。

男人,特别是优秀的男人,纳几房小妾是很平常的事。

反而,优秀的男人,不纳妾,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小妾入府,并不会影响她曹琳正妻的地位。

小妾在府上的地位,充其量就相当于高了一个等级的通房丫头。

而且,在大宋权贵之间,小妾是可以互相赠送的礼物。{此事并非杜撰,有资料记载,大诗人苏东坡,曾经连怀有身孕的妾室都赠送给了朋友。}

杨延嗣听到曹琳会错意了,说道:“琳儿,你想差了。”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小声道:“我今日去了一趟呼延府。”

“噌~”

曹琳猛然坐起身,瞪着一双凤眼,盯着杨延嗣。

咬牙切齿的问,“郎君你刚才说什么?”

杨延嗣没料到,对妾室毫不在意的曹琳,对他去呼延府,居然有这么大反应。

瞧着处在发火边缘的曹琳,杨延嗣暗吞了一下口水,尴尬的笑道:“没说什么……”

曹琳冷冷的盯着杨延嗣。

“郎君,你要骗妾身吗?”

杨延嗣见躲不过去了,只好坐起身,低声感叹道:“今日,我去了一趟呼延府。见到赤金妹妹了……”

曹琳眼角泛起了一滴泪花,沉声问道:“郎君,你打算娶呼延赤金入府,还是纳她入府?”

杨延嗣伸手去牵曹琳的玉手,却被曹琳躲开了。

杨延嗣略微有些尴尬的问曹琳,“还能娶赤金妹妹入府吗?”

曹琳眼中泪花滚落,“可以,你休了妾身,就可以名正言顺娶呼延赤金入府了。”

杨延嗣慌忙帮曹琳擦拭泪水,“琳儿你别多想,我没有休妻的意思。”

曹琳带着哭腔,“你都想接呼延赤金入府了,还说没有休妻的意思?呼延家嫡女入府,会做妾吗?呼延家会让嫡女给你做妾吗?

妾身也曾听闻当日你娶妾身的时候,在御街上和呼延赤金碰面的事儿。你是不是心里没有妾身,只有呼延赤金。

此前迎娶妾身,仅仅是为了那一晚上的事儿,给家父一个交代?”

杨延嗣叹了口气,搂着曹琳,曹琳挣扎,杨延嗣却不放手。

“傻丫头,你想太多了。”

第0173章 约法三章(为盟主趙廸加更!)

杨延嗣怀抱着曹琳,轻声道:“我对你的情意,难道你感觉不到吗?若是要说喜欢,除了你,为夫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杨延嗣义正言辞,“为夫这么喜欢你,怎么会休你?休妻这种事,为夫这辈子都不会做。”

曹琳嘟着嘴,冷哼一声,“你骗我。”

杨延嗣啄了她一下,笑嘻嘻道:“我怎么会骗你?如果我不喜欢你,干嘛还娶你?”

曹琳将信将疑,“郎君既然只喜欢妾身一人,干嘛还去呼延府拈花惹草?”

杨延嗣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解释道:“我今日去呼延府,是有事相求呼延伯父。却没想到,在呼延府上听到了许多赤金妹妹的事儿。”

杨延嗣感叹,“半个多月不见,赤金妹妹憔悴的厉害,不肯见人,也不肯吃东西,整日里以泪洗面。呼延伯父心疼的厉害,苦苦相求我去安慰赤金妹妹。

我不忍心看着赤金妹妹自己糟蹋自己,就答应了。

我进入到了赤金妹妹房里,见到她的颓废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有些自责……”

“所以呢?”

杨延嗣灿灿一笑,“所以我今日回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思。看看如何帮赤金妹妹,早点脱离苦海。一切都由你决定。”

曹琳收起了泪水,狐疑的盯着杨延嗣。

“真的?”

杨延嗣诚恳的点头。

女子的直觉是敏锐的,曹琳盯着杨延嗣,瘪嘴摇头,“妾身总觉得,你在说谎。”

杨延嗣有些汗颜,半真半假的话,果然糊弄不过去曹琳。

沉吟了一下,杨延嗣悄声趴在曹琳耳畔说了几句话。

话罢,曹琳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郎君,你又骗妾身?!”

杨延嗣尴尬道:“怎么骗你了,我这不是向你坦白了吗?”

曹琳气咻咻道:“你不是说你没养外室吗?你这么做,跟养外室有什么分别?”

杨延嗣理亏,不敢说话。

曹琳哼哼道:“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说,让妾身做决定。现在呢?你把该做的都做了,还让妾身怎么决定?你还敢说你没骗人?”

杨延嗣尴尬的笑道:“琳儿,你若是觉得生气,尽管打我两下出气,我保证不躲。”

“哼!”

事已至此,曹琳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冷哼了一声后,和杨延嗣约法三章。

“呼延赤金确实怪可怜的,一颗心系在了你这个负心人身上。妾身也就不为难她了。但是,没有妾身的允许,你不许带她进门。以后,看你的表现,你若是表现的好,妾身就允许她进门。

不过,她进门以后,需得叫妾身一声姐姐,给妾身斟茶递水。”

杨延嗣乐呵呵道:“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曹琳闷闷不乐得瞪了杨延嗣一眼,突然,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猛然,钻入到杨延嗣怀里,一边撩拨他,一边狠狠的在他身上掐。

杨延嗣哭笑不得的感受着这冰火两重天。

临了了,瞧着杨延嗣臂膀也青了,旗杆也竖起来了。

曹琳抬起脚,狠狠的一脚把杨延嗣踹下床。

转身裹着被子,哼哼了一句。

“这是对你的惩罚,今晚你去睡软椅。”

曹琳口中的软椅,就是房内简易的沙发。

杨延嗣从地上爬起来,瞧着竖起的旗杆,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和胳膊上的掐痕比起来,整日里被撩拨竖旗杆才是最摧残的。

杨延嗣感觉,再这么下去,肾要凉啊!

迈着别扭的步伐,杨延嗣走到简易沙发上躺下,直愣愣的盯着房顶的栋梁。

杨延嗣突然觉得,被曹琳折腾了一番,他不仅没有感觉到耻辱,反而心里很欢喜。

欢喜的原由很简单。

曹琳并没有因为呼延赤金的事跟他大吵大闹,也没有因此跟他离婚分家产。

更没有让他彻夜跪算筹,也没有阻止他和呼延赤金在一起。

明知道这是后世的思维模式在作祟,但是杨延嗣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窃喜……

床榻上,曹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内心的情绪很复杂,心酸之余,又有些窃喜。

心酸的是,自己的郎君,终究还是跟呼延赤金那个小狐狸精勾搭在了一起。

窃喜的是,她感觉到了杨延嗣对自己的宠溺。

在旁人府上,养外室或者纳妾,那都是很平常的事。

男人家做这种事,根本不会避讳自家的妻子,甚至还会拉着自家的妻子做参谋。

也不会因此感觉到心虚,或者说感觉愧对妻子。

杨延嗣今日又惭愧又心虚的表现,曹琳把这当成了宠溺和娇惯。

她认为,这是郎君重视自己的表现。

侧面的反应了,她在郎君心里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当然了,曹琳不会因为自己的窃喜,轻易的放过杨延嗣。

她准备借此东风,好好的惩戒一番杨延嗣。免得他以后又在外面拈花惹草。

夫妻二人,各怀鬼胎,在寂静的夜晚,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杨延嗣睁眼的时候,曹琳还在熟睡。

悄悄走到床前,为曹琳盖好了被她踢开的被子。

杨延嗣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朝服,蹑手蹑脚的出门,去上朝了。

杨延嗣刚出门,躺在床榻上的曹琳,睁开了凤目。

曹琳瞧着身上盖着的被子,嘴角勾起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曹琳拽了拽床头上的一根细绳。

绳索连接着楼下。

楼下厢房内的蝉儿房中,挂着一个硕大的铃铛。

铃铛在绳子牵引下,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正在熟睡中的蝉儿突然惊醒,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匆匆上了楼。

“小姐~”

曹琳瘫在床上,懒洋洋的吩咐道:“伺候我洗漱。”

蝉儿领命,下去准备曹琳洗漱的东西。

蝉儿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以后,曹琳才下了床榻。

洗漱过后,穿上了一身大红衣装,一改往日的娇小姐的模样,身上透着锋芒毕露的贵气和威严。

在铜镜前,曹琳端详着自己的容装。

“我才是杨府东院的女主人。”

曹琳语言里充满了自信,似乎在告诉那些心里惦记着杨延嗣的女人,她的地位不可动摇。

第0174章 孩子气做派?(为盟主趙廸加更!)

曹琳在杨府内养女主人威严的时候,杨延嗣已经到了东华门。

今日,东华门口聚集的朝臣明显有些增多。

而且大多都是许久不上朝的武将勋贵。

杨延嗣心里清楚,今日朝议,八成要决定左领军卫将军一职。

高敬中下狱不过三日,已经被定罪。

文官们打压武将,完全是不遗余力的。

杨延嗣弹劾高敬中才几条罪状?

文官们审结以后,高敬中的罪状高达十几条之多。

条条都是杀头大罪。

奏折报给了赵光义,赵光义当即罢黜了高敬中的一切官职。

当然了,高家有丹书铁卷在手,勉强在文官们炮轰下,保住了高敬中的性命,改判流放沙门岛。

上朝的时辰一到,文武百官进了皇城,到了拱垂殿。

在议论完了各地的政务以后,枢密使曹彬,奏报左领军卫将军一职空缺一事。

朝中的将门,开始互相推举自家亲信,你争我夺。

最具竞争力的,无非石家、符家、王家。

赵光义有意把左领军卫将军一职交给石家,却被今日破例上朝的石守信给拒绝了。

高怀德今日一反常态,对于众多将门争夺属于他们高家的左领军卫将军一职,没有任何反应。

最终,不出杨延嗣预料,在符家和王家之间,赵光义选择了王家。

王家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左领军卫将军一职。

王承衍满心欢喜,还给了杨延嗣一个赞许的眼神。

左领军卫将军一职尘埃落定,杨延嗣心里也很开心。

因为伴随着左领军卫将军一职花落王家,他的两位兄长调职到武胜军的事情,也随之确定了下来。

相信过不了几天,他的两位兄长就会接到调任武胜军的命令。

这标志着,他的计划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正当他满心欢喜的时候,一声高昂的奏对声,给杨延嗣头顶泼上了一盆凉水。

“启奏陛下,近几年,各地匪徒猖獗,臣奏请派遣一支神卫军,出京剿匪。”

高怀德老态龙钟,抱着笏板奏请。

赵光义皱眉,“剿匪之事,交给各地驻军即可,神卫军乃是拱卫京师的禁军,派出去剿匪,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高怀德抱拳道:“陛下,各地驻军自然有剿匪之责。然,匪徒们碰见各地驻军剿匪,化整为零逃窜,穿州过县,各地驻军,没有调令,不敢出自守的辖区。因此,匪徒们游走在各地驻军辖区之间,屡剿不灭,往往在剿灭后数月,又死灰复燃。

所以,臣才奏请神卫军出京剿匪。神卫军乃是禁军,可以在各州府之间随意穿越,有此便利,必定能够快速剿灭各地匪徒,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赵光义并没有轻信高怀德,而是把目光投在了赵普身上。

“赵爱卿,此事你有何看法?”

赵普略微抱拳,沉吟道:“启奏陛下,冀国公所言,确实属实。各地也屡屡有奏报,奏请此事。”

赵光义点头,看向高怀德。

“高爱卿提及此事,可是有合适的人选推举?”

高怀德躬身施礼,奏道:“启禀陛下,神卫军左军都指挥使一职空缺已久,臣推举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延平,担任神卫军都指挥使一职。命他率领左军一万三千人,出京剿匪。

大同军都指挥使杨延平,戍边多年,大小战役也经历了数十场……”

高怀德开始絮絮叨叨的介绍杨延平的过往。

杨延嗣听着,脸黑的像是锅底。

朝中文武百官,没有人不知道,神卫军一直都控制在高家手中。

高怀德推举杨延平入神卫军,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

一旦杨延平入了神卫军,还不是任由高怀德拿捏。

杨延嗣黑着脸出列,粗暴的打断了高怀德的话。

“启奏陛下,臣弹劾冀国公高怀德,公报私仇,包藏祸心。”

说话被人打断,高怀德面色不乐。

瞧了赵光义一眼,见赵光义没有开口的意思,高怀德就开口训斥杨延嗣。

“杨延嗣,你扬言老夫包藏祸心,老夫怎么觉得是你包藏祸心。”

高怀德向赵光义抱拳,“老夫为国举才,为陛下分忧。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公报私仇,包藏祸心了?杨延平与国有功,理当被升迁。你阻止老夫推举杨延平入京,难道是你们杨家,在大同军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高怀德的话,大义凌然。

朝中百官,明眼人都知道高怀德心中有猫腻,却没人去拆穿他。

杨延嗣暗骂了一声高怀德老狐狸。

高怀德的话不仅大义凌然,还给杨家头上扣帽子。

杨延嗣赶忙向赵光义施礼,道:“陛下明鉴,杨家对陛下忠义之心,可昭日月。”

赵光义淡然一笑,“杨家的忠心,朕看得见。”

杨延嗣咬了咬牙,一脸委屈,“陛下,高老匹夫欺负人。他分明是想把家兄调入到神卫军中,以势压人。”

杨延嗣一句孩子气的话,惹得赵光义哈哈大笑。

赵普等一众朝臣也被逗笑了。

高怀德听到杨延嗣骂自己老匹夫,破口大骂,“竖子,口出狂言,不分尊卑。”

赵光义笑着摆手,“高爱卿勿恼,小杨爱卿年幼,难免说错话。”

赵光义对杨延嗣道:“小杨爱卿,调职杨延平入京,可是国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高爱卿毕竟是你的长辈,你不可再放肆。”

杨延嗣嘀咕道:“可是神卫军归属高老……冀国公统帅,家兄入神卫军,难保他不会给家兄穿小鞋。”

赵光义哈哈大笑,“神卫军,是朕的神卫军。你兄长杨延平是朕的臣子,有朕为你兄长撑腰,不会有人给他穿小鞋的。”

杨延嗣如释重负,灿灿一笑,“有陛下为家兄撑腰,下官就放心了。”

赵光义乐不可支,指着杨延嗣。

“你呀你,还得多磨练几年,一副孩子气做派。”

杨延嗣一番话,在赵光义和朝中众臣眼里,纯粹就是担忧家兄的孩子气做派。

对此,大多人都一笑而过,并没有真正放在心里。

也许,此前杨延嗣在弹劾朝臣的时候,表现的略微有些成熟。但是,在朝堂众人眼里,大多时候,杨延嗣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孩子。

朝中,也唯有了解杨延嗣的沈伦、曹彬和赵普三人,若有所思。

第0175章 好人高怀德

武将内斗,这是赵光义和满朝文臣们乐意看到的事情。

高家和杨家不合,赵光义不仅没有从中调解,还有些推波助澜的意思。

杨延平调职入神卫军,担任军都指挥使一职的事,赵光义当朝批复。

三衙枢密使曹彬点头,三位宰辅点头,兵部点头。

这件事在散朝的时候快速被落实。

散朝后,高怀德趾高气扬的走到杨延嗣面前。

“小兔崽子,跟老夫斗,你还嫩了点。”

然后,在杨延嗣愤恨的表情中,高怀德心情舒畅的离开了拱垂殿。

杨延嗣耷拉着脑袋,跟着岳父曹彬,一路出了拱垂殿,出了东华门。

东华门外,曹彬的轿子旁。

曹彬和杨延嗣翁婿二人站定。

大眼瞪小眼瞅了半晌。

突然,曹彬开口道:“想笑就笑吧。”

杨延嗣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哈哈大笑。

笑声感染了曹彬,曹彬也跟着放声大笑。

翁婿二人在轿夫异样的眼神中笑了许久许久。

“不行了,不行了,老夫笑的肚子疼。”

曹彬笑的眼泪花都出现了。

杨延嗣同样笑的直不起腰,“岳丈大人,小婿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太好笑了。”

曹彬捂着肚子,感叹了一句。

“高怀德是好人啊!”

杨延嗣点头,赞同道:“小婿也没想到,高怀德居然会下这么一步棋。”

曹彬指着杨延嗣,笑骂道:“你小子在朝堂上,小委屈的表情,表演的还真是传神。”

杨延嗣笑够了,揉着肚子直起身。

“小婿若是不演的逼真一点,怎么能骗过高怀德和陛下?”

杨延嗣双手抱在胸前,吧唧着嘴,“好人高怀德啊!”

曹彬点头,“高怀德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调遣杨延平入京,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杨延嗣莞尔一笑,“上四军,名义上归高家、石家、潘家,还有岳父家统帅。可实际上真正的掌权人确是陛下。想要绕过陛下把人安插进去很难。小婿若是想要谋划,只怕难逃陛下的法眼。

如今,高怀德自作聪明,调遣家兄入京,也算是了却了我心头一件大事。”

曹彬抚摸着胡须,笑道:“杨延平入京,杨延定和杨延光西调武胜军,下一步就是调遣杨延辉出任大同军都指挥使,调遣杨延昭和曹玮到永宁军……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曹彬感叹,“老夫对你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此前岳父大人还不相信我啊?”

曹彬嘿嘿一笑,并没有掩饰,坦率直言,“你的计划老夫信得过,但是以你的年龄和阅历,去实行这个计划,老夫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存疑的。”

“现在呢?”

曹彬正色道:“老夫见识过了你的智慧和手段,此后会全力支持你。”

杨延嗣瘪嘴,抱拳道:“小婿多谢。”

辞别了曹彬,杨延嗣坐着轿子回府。

行程走了一半,被人拦下了。

掀开轿帘的时候,就瞧见了赵普在一旁的茶肆里面等他。

杨延嗣上前施礼,“下官拜见赵相公。”

赵普嚼了嚼嘴里的茶叶,啐了一口。

“你也算是个官?”

赵普一脸鄙夷。

杨延嗣灿灿一笑,坐在了赵普对面,叫了一壶茶水。

杨延嗣坐定后,为赵普沏了一杯茶,为自己沏了一杯。

泯了一口茶水,他问道:“赵相公挡道,有何要事?”

赵普瘪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老夫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还有,私底下别老是赵相公赵相公的叫。你小子才当官几天,就不认我这个赵爷爷了?”

杨延嗣腼腆一笑,“赵爷爷教训的是。”

赵普点了点头,说道:“老夫今日找你,确实有事想问你。”

杨延嗣咧嘴笑道:“赵爷爷您都不懂的事,小子估计也不懂。恐怕您问错人了。”

“呸~”赵普啐了一口,鄙夷,“别给老夫打马虎眼,老夫近日里在军部调遣的奏折里,瞧见了你们家几个兄弟的调遣奏本,加上今日在朝堂上高怀德的调遣奏对。老夫发现,你们家,除了你和杨延德以外,你其余兄弟都有所调动。”

赵普疑惑道:“以老夫对你小子的了解,这种反常的调动,必定是你小子的手笔。老夫就是想知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杨延嗣愣眼,摇头,“赵爷爷,您多想了,这些事,跟小子都没关系。”

赵普瞪眼,喝骂道:“你小子糊弄得了别人,还想糊弄老夫不成?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再不坦白,老夫就扣押了你几位兄长的调遣公文。”

被人捏住了七寸,杨延嗣心里恨的牙痒痒。

杨延嗣很想把赵普吊在旗杆上射着玩。

可惜,赵普平日里对他还不错,他还狠不下心肠去算计赵普这个老倌。

沉吟了片刻,杨延嗣幽幽道:“赵爷爷,小子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全杨家,保全家父和家兄们的性命。”

赵普皱眉,疑惑,“此话怎讲?”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小子若是推测的没错,宋辽之间,迟早要有一场大战。家父和家兄都述职在宋辽边疆,到时候难免会加入进去。

两强对决,战场就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到时候,家父和家兄难免会有所损伤。这都不是小子希望看到的。”

赵普瞪眼,感叹道:“你小子的脑子一如既往的灵光。你推测的不错,陛下心中最在意的事,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些年也在为收复燕云做准备。老夫对此也有预感,而且老夫感觉这一天不会太远。”

赵普揪着雪白的胡须,沉吟道:“老夫有些想不明白,碰上这种战事,对你们杨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眼下你爹只是一介侯爵,在勋贵之间地位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间很尴尬。一旦借着这个机会,夺取一部分功劳,公爵之位指日可待。你们杨家也会借此晋升到大宋顶级的勋贵之列。为何,你偏偏要阻止你父兄去立功呢?”

第0176章 搬家?(为盟主趙廸加更!)

为何?

难道我要告诉你,在宋辽战场上,我的父兄们会有人战死、会有人落发为僧、会有人遗落在辽帮,杨家的扶妇孺也会因此,成为满门遗孀?

杨延嗣之所以费尽心机拆调自己的兄长们去别的地方戍边,除了他设计的计划以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兄长们避开宋辽之间的大战。

准确的说,是避开有赵光义瞎指挥的那一场宋辽大战。

杨延嗣的心里话,他没办法对赵普讲,也不会对赵普讲。

面对赵普的质疑,杨延嗣回答道:“赵爷爷,王侯将相,对小子来说,只是时间问题。小子觉得,今时今日的杨家,没有必要为了富贵,搭上亲人的性命。”

杨延嗣诚恳道:“在小子心里,亲人的性命远比富贵更重要。”

赵普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

似杨延嗣这种把亲人性命看的比富贵更重要的人,他见到的不多。

沉默了一会儿,赵普摇头感叹了一句,“你小子,把感情看的太重了。”

杨延嗣耸肩,笑道:“或许吧……”

赵普乐呵呵一笑,“你这种性格,不会讨陛下喜欢的……”

杨延嗣淡然道:“无所谓……”

赵普哈哈大笑,“陛下不喜欢没关系,老夫喜欢。阴谋诡计老夫耍了一辈子,偏偏老夫就不喜欢那些在老夫面前耍阴谋诡计的人。”

“这天下,以后注定由文人和皇帝共治。”

扔下了这句话,赵普大笑着离开了。

杨延嗣浅浅一笑,赵普能够说出这句话,那么就证明了一件事。

太庙里,赵匡胤竖立的那块碑上的内容,赵普知道。

赵普这是在点拨他。

隐晦的告诉他,文人在大宋超然的地位。

杨延嗣喝光了茶水,结了茶钱,坐上轿子回府了。

回到杨府东院,仔细瞧了一番,发现曹琳出去了以后,杨延嗣放松了不少。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饭食以后,他提着虎头乌金枪在院子里开始练枪。

军战枪的十二式套路,杨延嗣已经可以完整的演练下来了。

现在只需要巩固。

一套枪法耍下来,杨延嗣大汗淋漓。

正准备回房洗漱的时候,就瞧见落叶匆匆进了东院。

“有事?”杨延嗣问。

落叶板着一张冰冷的脸,点头,“府里地下的东西,全挖出来了。”

杨延嗣一愣,慎重道:“带我去看看。”

杨延嗣跟随着落叶,赶到了西厢房一处的脚落。

在那里搭建着几座简易的木屋。

一群工匠们有意无意的守卫在木屋周边。

这些工匠,都是火山营的人手冒充的。

工匠们瞧见了杨延嗣和落叶,暗中让开了一条路,让两人过去。

进入到木屋,瞧见木屋里面摆着的一排排的铅管,杨延嗣面色阴沉的厉害。

“这应该有三十多根了吧?”

落叶冷冰冰道:“四间屋子里的铅管加起来,足有一百四十多根。”

杨延嗣敲打着铅管,发出沉闷的声响。

“东院下面还没有挖。也就是说,杨府地下的铅管的数量,有可能超过了两百根。”

杨延嗣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真是狠毒。”

杨延嗣转头问落叶,“你有什么看法?”

落叶瞅了杨延嗣一眼,淡淡道:“根据属下们调查,这些铅管都是在杨家的人搬进来后才埋进去的。”

杨延嗣听到这话,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杨府内当时有一大批内奸存在,有可能这些人,现在还在潜伏。”

落叶点了点头。

“查!”

杨延嗣恨声吐出了一个字。

落叶迟疑了一下,问道:“查出来以后怎么办?”

杨延嗣伸手拍了拍铅管,冷笑道:“他们不是喜欢埋铅管吗?一旦核实了奸细的身份,装进这些铅管里,活埋了。”

听到杨延嗣的命令,落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点头应下了杨延嗣的命令。

本来早朝的时候,从高怀德手里讨到了一个便宜,杨延嗣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然而,见到这些铅管,得知了杨府潜藏的奸细以后,他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面色阴沉的回到了东院。

猛灌了几口水以后,杨延嗣躺在简易沙发上发闷。

杨延嗣发闷发了没多久。

曹琳提着裙角上楼了。

瞧见了躺在简易沙发上的杨延嗣,她冷哼了一声。

“哼!”

许久,见杨延嗣没有回应,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杨延嗣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囔了一句,“别哼了,我正烦着呢。”

曹琳略微一愣,吩咐蝉儿先下去。

踱步走到杨延嗣面前,瞧见杨延嗣面色阴沉的离开,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变。

“出什么事儿了?”

杨延嗣顺手一揽,把曹琳揽到了怀里。

“府下面的管子挖出来了,足有一百四十多根。这还不算东院地下的……”

曹琳瞪大双眼,“怎么会这么多?”

杨延嗣嘿嘿一笑,笑声很冷,“东院地下挖出来后,也许会更多。”

曹琳嘴唇轻咬,“郎君,要不咱们搬家,等东院里的铅管处理完了,再搬回来。”

杨延嗣一愣,“搬去那里?”

曹琳轻声道:“妾身嫁过来的时候,爹爹给了一套宅子,在离相国寺不远的地方。”

杨延嗣想了一下,点头赞同道:“听你的……不过,无缘无故搬出去,爹娘要是问起来……”

曹琳拍拍胸脯,说道:“交给妾身了,爹娘要事问起来,妾身就说住在这里不舒服,想把东院重新建造一番。妾身相信,爹娘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妾身计较。”

杨延嗣咧嘴一笑。

曹琳说做就做,已经风风火火的去让蝉儿收拾东西了。

赶到傍晚的时候,曹琳已经吩咐着蝉儿把所需的物品打包装车了。

派去收拾相国寺不远处宅子的仆人们也已经回来了。

“郎君,我们现在就走吧。”

杨延嗣瞧着被搬空了的卧房,目瞪口呆。

“琳儿,不用这么着急吧?”

曹琳哼哼了一声,“怎么能不急,事关子嗣传承的大事,一刻也不能等。”

第0177章 聊斋

曹家陪嫁的宅子,毗邻相国寺,仅有一墙之隔。

面积不大,却处处透着儒雅气息。

许久没住人了,略显有些荒凉。

一大群人住进了宅子,宅子有了生气。

进门的时候,门楣上挂着一块横匾,匾额上写着模糊的四个字。

违命侯府……

曹琳嫌弃这四个字晦气,命人撤下了横匾,劈成了柴火烧。

闲暇的时候,杨延嗣重新题了一块横匾。

宅子不大,题名杨府,明显不合适。

思来想去,杨延嗣灵机一动,写下了两个字。

聊斋……

一块黑底金漆横匾,上书聊斋二字。

横匾挂上了门楣,在横匾的一角,有一块朱漆印记,仔细去瞧,会发现上面勾勒着三个小字。

稻草人……

稻草人这三个字,在汴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但都知道这是嗣仙人的雅号。

自从杨延嗣搬进了聊斋之后,前来拜访的文人络绎不绝。

以前杨延嗣住在天波杨府,文人们舍不下面子去登将门,怕被打上一个攀附权贵的标签。如今杨延嗣搬出来了,文人们自然想贴上来,沾染沾染仙气。

还有一些宿老鸿儒,也开始给杨延嗣下帖子,邀请他去参加文会诗会。

对于这些,杨延嗣一概置之不理。

住在聊斋里,杨延嗣恶趣味的迷上了鬼故事。

每天夜里,在被窝里的时候,杨延嗣搂着曹琳给她讲鬼故事。

曹琳被吓的夜夜难眠。

为了报复杨延嗣,她给杨延嗣喝的清肠散加重了剂量。

导致了杨延嗣近几日跑茅厕,跑的格外勤快。

躬着腰,脚步虚浮的出了茅厕,撞上了刚进院子的冯林和马面。

“少爷……”

杨延嗣摆手,冯林和马面赶忙上前搀扶着他。

杨延嗣迈着踉跄的脚步前行,随口问道:“人送走了?”

马面点头,‘啊啊’叫了两声。

冯林搀扶着杨延嗣,点头道:“二爷和三爷已经去武胜军赴任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杨延嗣身体虚脱,嘴唇有些发白,说话有气无力的。

“我大哥也已经到神卫军赴任了,我四哥出任大同军都指挥使的事儿定下了吗?”

冯林搀扶着杨延嗣坐下,为杨延嗣备上了茶水,汇报道:“关于四爷出任大同军都指挥使一职的调令昨日已经下发,四爷也已经开始准备行囊了。”

杨延嗣闷头灌下了一壶茶水,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少爷……”冯林欲言又止。

杨延嗣微微皱了皱眉,“有话只管讲,别藏着掖着的,你家少爷我不喜欢。”

冯林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少爷,我们想跟着四爷去北方。”

“我们?”杨延嗣眉头一挑,斜眼瞧着冯林和马面。

马面见杨延嗣看过来了,赶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失声一笑,“我怎么瞧着,你们不是想跟着我四哥去北方,而是想去西北呢?”

冯林的目的被杨延嗣看穿,他也不隐瞒,痛快的承认了。

“少爷,属下确实想去府州。”

杨延嗣食指敲打着额头,低声道:“府州是折家的地盘,折家在府州有精兵三万。咱家在府州,只有一支偏师,人数不足三千,还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你们去了能有什么作为。”

杨延嗣脑子里灵光一闪,“你们是想去……”

话说了一半,冯林和马面二人已经在点头附和了。

杨延嗣也明白了二人的心意。

杨延嗣吧唧了一下嘴,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憨货,待在本少爷身边不好吗?非得出去吃苦受罪。”

冯林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自从少爷您身边多了一个冷冰冰的家伙后,我们兄弟基本上已经算无所事事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兄弟只怕要生锈了。”

杨延嗣一愣,莞尔一笑。

听到冯林这句话,他也明白了冯林和马面二人心中的想法。

冯林说的不错,自从他身边多了一个落叶以后,基本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落叶和火山营去做了。

交给冯林和马面的,都是一些琐事。

基本上,冯林和马面平日里,都是无所事事的混日子。

冯林和马面二人有上进心,杨延嗣自然不能拦着。

略微思考了一番后,杨延嗣让二人扶着他回到了书房。

杨延嗣修书一封,交给了冯林。

“拿着这封信,到了府州,有人会照应你们的。”

冯林拿到信,和马面对视了一眼,两人单膝跪倒地上。

“多谢少爷。”

杨延嗣摆了摆手,“别整这些虚的,回头我会跟我四哥打声招呼,你们就跟他一起上路吧。”

冯林把信踹在了怀里,和马面一起向杨延嗣施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杨延嗣瘫坐在书房的简易沙发上,骂了一句。

“没良心的东西,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偏偏要去受苦,贱皮子。”

杨延嗣在这个世界,相熟的人不多。

冯林和马面算两个。

偏偏这两个货不愿意待在他身边,反而选择去西北。

这让杨延嗣很恼火。

“贱皮子……”

杨延嗣又骂了一句。

曹琳的脑袋从外面伸了进来,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杨延嗣。

“郎君,你骂人了?”

说话间,曹琳脸上带着喜气,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的进入到了书房。

杨延嗣撇了曹琳一眼,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

有曹琳这个大美妞在,足够了。

冯林和马面两个憨货,随他们去吧。

杨延嗣伸直了腰身,坐正以后,淡然道:“没骂人,我骂的是狼心和狗肺……”

曹琳眨巴了一下眼,不明白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给郎君一个惊喜。

“郎君,你闭上眼。”

杨延嗣一愣,脑子里一转,明白了曹琳要做什么。

缓缓闭上了眼。

曹琳从背后取出了一个竹篾编制的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瓜果蔬菜。

曹琳把篮子摆在了杨延嗣面前,笑眯眯的说道:“郎君,可以睁开眼睛了。”

杨延嗣睁开双眼,瞧见了篮子里的瓜果蔬菜,假装很震惊。

“顶花带刺的大黄瓜……昆仑紫瓜……芥菜……”

“温室大棚成功了?”

第0178章 明抢(欠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妾身都忙活了快三个月了,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怎么可能不成功?”

曹琳言语有些激动,“妾身也没想到,古籍上记载的温室大棚真的有用。居然真的能够在冬日里培养出绿菜和水果。”

温室大棚的成功,在杨延嗣预料之中。

毕竟,他提供给曹琳的是成熟的温室大棚技术。

有成熟的技术支撑,不需要曹琳去摸索多少。只需要备全相应的材料,按部就班即可。

不过,杨延嗣还是赞叹了曹琳一番,“这可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坚持不懈的努力实验,温室大棚未必能成功。”

曹琳腼腆一笑,“妾身不敢居功,这都全仰仗郎君的指点。”

“你我夫妻二人,就不要互相追捧了。”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问道:“琳儿,温室大棚你弄了多少,若是多的话,每日里挑一些,给岳父岳母、呼延伯父、沈师、赵相公,送一些过去。”

曹琳甜甜一笑,“这个郎君放心,妾身种了两百顷,供他们吃一冬没问题。”

“两百顷?!”

“有问题吗?”

曹琳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瞧着一脸愕然的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笑道:“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曹琳掰着指头计算了一下,给了一个很中肯的答案。

“不算太多,除却了送出去的,剩下的,也只是勉强供给汴京城十分之一的酒楼而已。”

杨延嗣挑眉,“你打算把温室大棚当成一种生意做吗?”

曹琳眨眼,“难道不是吗?”

杨延嗣微微摇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当初让曹琳建造温室大棚的目的,只是想冬日里吃一口绿菜,没料到曹琳把这当成了一桩生意。

不得不承认,曹琳在做生意方面颇有天分。

在温室大棚培养出了绿菜以后,她就已经联系了不少酒楼。

并且和酒楼洽谈了合作关系。

短短三日时间,温室大棚里的蔬菜已经摆上了汴京城十分之一的酒楼的饭桌。

曹彬收到了女儿女婿孝敬的绿菜以后,第二天就派遣了府上的工匠前来学习温室大棚技术。

却被曹琳粗暴的赶了出去。

沈伦在收到杨延嗣孝敬的绿菜以后,修书了一封。

他先是表示领受了杨延嗣的一片孝心,然后劝解杨延嗣,要一心为国事,不能把心思都放在贪图享乐。

赵普收到绿菜后,表现的很粗暴。

直接派遣了两个婢女过来,守在温室大棚外面,每日里按时采摘最好的,给他送回去。

杨家的温室大棚。

瞬间在汴京城火爆了。

皇宫宫城内。

赵光义吃着暖房里出产的瓜果,从中挑了一些不符合自己胃口的。

“王大伴,这昆仑紫瓜不错,你派人挑选一些,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各位卿家们送去。”

王继恩面色有些为难,“陛下,送多少?”

赵光义一愣,摆手道:“按照往年的惯例送吧。”

王继恩迟疑了一下。

“陛下,老奴觉得,今年不如就不送了吧。”

赵光义瞪眼,这可是难得的施恩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瞧着王继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光义皱眉问道:“难道是暖房出了问题?”

王继恩苦笑着摇头,“陛下,您整日里忙于朝政,有些琐事您或许不知道。今冬,各家府里根本不缺少绿菜吃。”

赵光义愕然,“到底怎么回事?”

王继恩回禀道:“今冬,左补阙杨延嗣,捣鼓出了一个叫什么温室大棚的东西。这东西能在冬日里中出瓜果蔬菜,和宫中的暖房有异曲同工之妙。

据老奴观察,这东西似乎耗费的银钱并不多,所以杨家栽种了足有两百顷的瓜果蔬菜。

眼下在汴京城,只要多花一些银钱,就是寻常百姓,也能在这冬日里,吃上一口绿菜了。”

赵光义站起身,在龙案前踱步。

半晌,他开口道:“传一道口谕给杨业,让他献上此技艺。”

王继恩低头,低声应了一句。

“诺!”

……

杨府别院,杨业听着宫中传口谕的太监的话,有些发愣。

“赛花,咱家什么时候有能在冬日里种出瓜果蔬菜的技艺了?”

佘赛花陪坐在杨业身边,轻声笑道:“你平日里忙于军务,不管家中的琐事,所以你不知道。琳儿那个丫头,在入秋的时候,弄了一个叫温室大棚的东西,能在冬日里种出瓜果蔬菜。”

杨业一愣,摇头一笑,“难怪近日饭桌上,总有几道绿菜吃,我还以为是陛下赐下的……”

笑过之后,杨业有些踌躇,“既然这东西是曹琳那个丫头弄出来的,那么这技艺会不会是曹家的东西。陛下让我献上此物,怕是于礼不合啊!”

佘赛花浅笑道:“妾身打听过了,这东西是七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的,算不得曹家的技艺。”

杨业点头,“如此甚好。”

杨业回到书房内,修书了一封,叫了一个亲兵,让他把东西送到杨延嗣手里。

亲兵骑上快马,赶到了聊斋,把信件送到了杨延嗣手上。

杨延嗣阅信的时候,曹琳就站在一旁。

曹琳看完了信,拍桌。

“才给二十万钱的赏赐?这简直就是明抢!”

二十万钱,大概也就两百多贯钱。

曹琳近几日出售温室大棚里面瓜果蔬菜的收入的零头都比这多。

杨延嗣莞尔一笑,“明抢,这是皇帝的特权。”

放下了手里的信件,杨延嗣对曹琳笑道:“明日,你把温室大棚的技艺,整理一下,派人去别院,送给我爹。”

曹琳心有不甘,“郎君,咱们真要把这东西献出去吗?”

杨延嗣无所谓道:“一个温室大棚而已,还不至于跟皇家翻脸。”

“妾身就是不甘心。”

“吃一堑长一智。”

杨延嗣牵着曹琳的手,笑道:“温室大棚的技艺被抢,酿酒的技艺你可得捂严实。和温室大棚比起来,酿酒才是真正赚钱的生意。”

曹琳咬着牙,凶巴巴的道:“妾身一定会守好酿酒的技艺。皇帝要敢再抢酿酒的技艺,妾身就跟他拼命。”

杨延嗣赶忙捂住曹琳的嘴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这话不能乱说,搁在心里就好。”

安慰了曹琳一番后,曹琳气咻咻的去整理温室大棚的技艺了。

杨延嗣独坐在书房内,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赵光义啊赵光义!我的东西,真的那么好吞吗?”

第0179章 谋划(欠盟主‘繁华、落叶’加更!)

次日一早,曹琳亲自把温室大棚的技艺送去给杨业。

杨延嗣在聊斋的书房内见落叶。

杨延嗣坐在简易沙发上,落叶躬身站在他面前。

杨延嗣端着茶水,漫无条理的问道:“府上的探子查的如何?”

落叶板着脸,冷冰冰道:“属下目前查实的,有六十三个。”

杨延嗣手上的动作一顿。

“六十三个,还真不少……继续追查,务必挖出府上所有的探子。”

落叶躬身,“诺。”

落叶迟疑了一下,道:“属下虽然已经查实了探子的身份,但他们都待在杨府别院里,有您父亲在,属下不敢冒然拿人。”

杨延嗣放下了茶杯,背负双手,“今日找你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杨延嗣踱步道:“府上的这六十多人,恐怕不止有北汉的一些余孽,应该还有各府和皇城司的探子。咱们必须把这一潭水搅浑了,才可以抓人。”

落叶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首领有办法?”

杨延嗣嘿嘿一笑,“不仅有,而且还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这个办法一旦成了,不仅能借机清除府上的探子,还能从皇家身上收回一点利息。”

“哼哼,温室大棚,不好拿……”

杨延嗣吩咐落叶,“你派出一些人手,去盯着太子赵元佐。”

落叶沉闷了片刻,沉声问道:“动太子?”

杨延嗣摇头,并没有回答落叶的问题。

“照我的话去做即可。”

落叶沉思着退出了书房。

此后几日,杨延嗣上朝,本本弹劾太子赵元佐。

皆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为此,赵光义在朝堂上,呵斥了杨延嗣一番。

杨延嗣不为所动,继续弹劾太子赵元佐。

一连七日。

赵光义动怒,驳斥了杨延嗣一番,暂停了他一切职务,勒令杨延嗣回家反省。

杨延嗣悠哉游哉的回家反省了,其他的左补阙们却炸锅了。

大宋开国至今,上书言事,带有监察性质的官员,还从未因言获罪。

杨延嗣被暂停职务,算是开了先例了。

皇帝有获罪言官的苗头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一种危险的想法,绝对不能惯着。

于是,一群左补阙们,纷纷上奏章。

弹劾太子赵元佐……

赵光义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了,赶忙找赵普出主意。

赵普给的建议很简单。

准太子赵元佐上朝议事,并且恢复杨延嗣的职权。

太子赵元佐上朝,彻底发挥了他刚正不阿的性子。

在朝堂上,和刚刚恢复了职权的杨延嗣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杨延嗣在太子赵元佐质问下,节节败退。

赵光义瞧着意气风发的赵元佐,心中欢喜。

当夜,赵光义留下了赵元佐居住在宫里,并且陪他一起用膳。

父子二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同一个夜晚,杨延嗣在书房里见落叶。

“东宫今夜是不是很热闹?”

杨延嗣背负双手,在书桌前踱步。

落叶抱拳汇报,“根据下属们传回来的消息,皇帝留宿太子,东宫内确实在欢庆。”

杨延嗣坐下,淡然笑道:“咱们这位太子,性子太直了。自从魏王赵光美被贬以后,屡屡触犯龙颜。东宫因此冷清了大半年了,也该热闹热闹了。”

杨延嗣竖着食指,敲打着额头,“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杨延嗣思虑道:“我需要两个死士。”

“有!”

杨延嗣从书桌上捻起了一张信纸,瞧着上面的字,瘪嘴摇头,“时间还是仓促了一些,这赵光美的字,模仿的只有七八成相似……”

杨延嗣把手里的信纸装进了一个信封里,递给了落叶。

“派一个死士,把这封信送到赵元佐手上。送完信,别让他再出现了。”

落叶皱眉,“你要让我杀死自己的属下?”

杨延嗣瞪眼,骂道:“谁让你杀自己的属下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把人送走,不能让他再出现在人前。”

落叶眉头瞬间松开。

杨延嗣骂完了以后,又吩咐道:“再派个人去房陵,刺杀赵光美。能不能成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让太子赵元佐知道此事。”

落叶点头,退出了书房。

落叶一走,杨延嗣准备歇息。

却听门房汇报,说有人来访。

杨延嗣出了书房,赶到聊斋大门口的时候,瞧见了一顶黑色软轿。

这顶软轿杨延嗣认识,他快步走到了轿前。

“小子拜见赵爷爷。”

赵普掀开了轿帘,阴沉着脸,“不用那么多虚礼了,进去说话。”

杨延嗣请赵普进入到了聊斋。

两人在聊斋内坐定,丫鬟们奉上了茶水以后,赵普示意杨延嗣屏退左右。

“你们先下去吧。”

此后在侧的丫鬟们躬身后,退了出去。

丫鬟们一走,杨延嗣疑惑的问道:“赵爷爷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赵普沉着脸,沉默了良久。

“你们杨家投靠赵德芳了?”

杨延嗣愕然,皱眉问道:“赵爷爷,何出此言?”

赵普斜眼,撇了杨延嗣一眼。

“你费尽心力的弹劾太子,难道不是在帮赵德芳?”

杨延嗣一愣,明白了赵普深夜拜访的用意。

赵普这是来套话来了。

应该是近几日,瞧着他弹劾太子赵元佐,以为他投靠了某位皇子或者亲王。

赵德芳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个话引子。

“赵爷爷,您老人家多想了。”

赵普皱眉,疑惑,“难道不是吗?”

杨延嗣摇头,“小子弹劾太子赵元佐,纯粹是为了私怨,并没有参杂其他事情。”

赵普将信将疑,试探道:“小子,那你觉得,陛下的诸多子嗣中,哪一个有帝王之相?”

杨延嗣失声笑道:“赵爷爷您还是不相信小子。”

“小子就明说了,小子之所以弹劾赵元佐,为的是泄愤。赵爷爷应该也知道,前些时日,陛下强夺我家的温室大棚技艺一事。

一项能传家的手艺被夺,您说小子心里能没点怨气吗?”

赵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陛下这件事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赵普又道:“老夫今夜过来,就是想提醒你,陛下龙体康健,现在还不是站队的时候,你小子要慎重。”

杨延嗣抱拳,“赵爷爷的好意,小子铭记于心。”

赵普点了点头,“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老夫该走了。”

杨延嗣赶忙起身,道:“眼下已至深夜,汴京城已经宵禁,赵爷爷您不如就在府上歇息吧。”

赵普咧嘴一笑,“老夫年龄大了,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

“至于宵禁……你觉得有人敢拦老夫的轿子吗?”

第0180章 官迷(为盟主趙廸加更!)

次日,一大早,天气分外冷。

曹琳缩在杨延嗣怀里不肯起床。

杨延嗣也有些犯懒,索性抱着曹琳一起赖床。

曹琳趴在杨延嗣怀里画圈圈,“郎君,酿酒作坊已经出了十几次酒了,每一次都失败……你要不要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杨延嗣摇头一笑,“酿酒的技艺,我也不是很懂,即便是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你看要不然这样,多给工匠们开点赏钱,鼓励他们去摸索,也许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曹琳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妾身回头去试试。”

“嗯……额……”

曹琳疑惑,“郎君怎么了?”

杨延嗣略显尴尬的摇头,“没什么……”

曹琳掀开被子查看了一番,立马娇笑了起来。

“郎君,你的旗杆又竖起来了。咯咯咯……”

杨延嗣瞪了她一眼,嗔怒,“你家郎君我,少年人,火气旺,这是正常表现。”

曹琳捂着嘴,笑道:“清肠散你也吃了三个多月了,牛奶也喝了不少,你的身体什么时候才会好。”

杨延嗣起身,披上了一件厚衣服下床。

“应该快好了,前些日子找你家的御医诊过脉了。”

曹琳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披上了衣服,也跟着下了床。

“郎君身体好了,也就不用憋的那么辛苦了。”

说话间,曹琳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一股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

曹琳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今个儿天真冷。”

杨延嗣从后面一手抱住了曹琳,另一手关上了窗户。

抱着曹琳放在了床榻上,杨延嗣说道:“今个儿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别出去。别回头我铅毒排清了,你却病倒了。”

曹琳甜甜一笑,“妾身知道了。”

杨延嗣穿上了衣服,简单的洗漱过后,出了聊斋。

今日天波杨府的正堂上大梁,杨府在京的男丁,都必须到场。

杨延嗣作为杨家最小的男丁,自然要更早的赶到。

轿夫们抬着杨延嗣,在天波杨府门口的石牌楼前停下。

杨延嗣下轿,瞧见工匠们三五成群的围在牌楼下,在等候主家。

招呼了一声。

工匠们呼啦啦围成了一圈,围在了杨延嗣身边。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九品官服的将作监官员。

汴京城里,大规模的府邸建造,都离不开将作监的身影。

“下官谢韬拜见左补阙。”

杨延嗣摆手,抬眼扫了一圈工匠们,“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谢韬咧着嘴,八字胡翘起,“回禀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能您和贵府的几位将军们到场,为大梁披红。”

谢韬示意工匠们让开,他带着杨延嗣进入到了杨府。

走到了正在建造的正堂前。

在正堂前,横放着一根两尺宽,三丈长的大梁。

谢韬指着大梁,笑道:“按照贵府的吩咐,专门挑选了一根上等的楠木,为贵府正堂做大梁。”

这么粗,这么长的一根楠木,放在后世,那可是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在大宋,这东西虽然珍贵,但并不算太稀有。

杨延嗣在谢韬带领下,巡查了一番,点头道:“你们做的不错,也很用心。”

杨延嗣瞧了一眼一直跟随着他的工匠们。

这些工匠们为何围着他不走,杨延嗣心里清楚。

“每人赏钱三贯。”

工匠群中爆发出了一声欢呼,然后齐声道谢以后,才没有再围着杨延嗣。

“赏赐不够?”

工匠们散开了,谢韬却跟在杨延嗣身边,杨延嗣疑惑的问了一句。

乔南嘿嘿一笑,“下官不讨赏钱……”

杨延嗣一愣,旋即笑了,“你想求官,让我帮你走走门路?”

谢韬猛然点头,“下官就是苦无门路,所以在这九品小官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六年。”

杨延嗣莞尔一笑。

“你有钱吗?”

谢韬一愣,搓了搓手,“下官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财,加起来约莫有一千多两。”

杨延嗣灿灿一笑,“这点钱,连赵相公家的门缝都砸不开。”

“你有学问吗?”

谢韬一脸尴尬,“下官读过几年书,解试被取中,省试落榜了……”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以你的学问,也进不了沈师的法眼。”

杨延嗣顿了顿,盯着谢韬,表情严肃。

“你一没钱,二没学问?拿什么让我推举你?”

谢韬一下愣在了原地,半晌,他追着已经走远的杨延嗣。

“下官所求不高,不需要劳烦两位相爷。只求左补阙在两位相爷的门生面前,提几句下官,下官就有升迁的希望。”

杨延嗣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直愣愣的盯着谢韬。

谢韬被盯着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告诉我,你有什么,值得我去推举你?”

谢韬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话。

眼见杨延嗣再次踱步准备走远,谢韬咬牙道:“下官有一颗忠心。”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谢韬。

“有一颗对谁的忠心?”

“有一颗对左补阙的忠心。”

谢韬的声音在颤抖,显然他内心此刻极度不平静。

杨延嗣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邕州封陵县,你觉得这个地方如何?”

谢韬猛然抬起头,瞪大眼,“左补阙让下官去邕州?”

杨延嗣戏谑道:“怎么,不敢?”

谢韬脸上露出一丝狂喜,“只要能升官,什么地方下官都愿意去。”

“邕州封陵县县令,七品官,你回去准备走马上任吧。”

谢韬激动的浑身颤抖,对着杨延嗣远去的背影深深作揖。

“谢韬必定不会辜负左补阙的大恩。”

谢韬的话传入到杨延嗣耳中,杨延嗣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轻声笑了笑。

中华上下五千年,不论何时,都不缺这种官迷。

这些官迷们,为了权势,什么都肯做。

有人或许觉得谢韬这个官迷向杨延嗣表忠心有点夸张。

事实上,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最大的官迷们,不是爬在高位上,就是在辽国。

为了做官,连汉奸都敢做。

向杨延嗣表忠心这种事,只能算是毛毛雨。

第0181章 儿大不由爷

得到了杨延嗣提携的承诺,谢韬做事显得更加热情,更加卖力。

上大梁要用红绸包裹大梁。

谢韬亲自去采买了一挑两丈长的红绸,热心的捧在怀里,跟随在杨延嗣身后。

赶到辰时末的时候,杨业带着杨延平、杨延德和杨延昭,一行四人到了天波杨府。

“爹!”

杨延嗣凑上去施礼,杨业略微点了点头。

随后,杨业开始主持上大梁的事宜。

先是祭祀,瞧着杨业领着兄弟们各种对着空气施礼。

杨延嗣也不明白杨业到底祭祀的是那一路神仙。

对此,杨业没有过多解释,杨延嗣也没有追问。

一番祭祀过后。

杨业亲手给大梁披上了红绸。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过后。

工匠们已经用绳索捆绑了大梁,站在两侧的墙壁上,含着号子,一下一下的拉着大梁上升。

大梁落上后,工匠们拿着铁钉固定了大梁,且在大梁的两侧钉上了一片红布。

上完了大梁。

杨业让杨延平把自己带来的铜钱们赏赐给了工匠们。

工匠们得到了两次赏赐,加起来足有四贯多,快顶上他们半年的收入了,心里自然开心,干起活来更有力气。

赏赐完了工匠们,勉励了几句。

杨业带着五个儿子,到了新建好的西厢房内攀谈。

由于西厢房是新盖好的,加上又逢冬日,所以显得格外寒冷。

杨业吩咐亲兵们,在西厢房内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盆。

父子六人围着火盆在聊天。

杨业叮嘱杨延平,“大郎,过些时日,你就要出京去剿匪了。千万不要因为匪徒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就轻视他们。各地地形不同,这些匪徒们又是地头蛇,他们很有可能会利用地形来和你周旋。稍有不慎,你就会吃亏。”

杨延平抱拳,“孩儿受教,孩儿自当听从爹的教诲。”

杨延嗣插嘴,“大哥,你什么时候走?”

杨延平笑道:“腊月初三。”

杨延嗣一愣,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赶,年关过了以后再走也不迟啊。”

杨延平灿灿笑道:“军令如山,这出兵的日子,不是我说了算。”

杨延嗣瘪了瘪嘴,“肯定又是高怀德那个老匹夫搞鬼。”

杨业闻言,瞪着眼睛橫了杨延嗣一眼。

“冀国公位高权重,你不得胡言乱语。”

杨业看似在训斥杨延嗣,可杨延嗣能感受到杨业是在提醒他。

提醒他不要跟高怀德积怨太深。

对此,杨延嗣只能耸肩以对,事实上他要走的路上,高怀德是一块绊脚石。

他迟早要和高怀德对上的。

杨延嗣不太喜欢听杨业说教,所以他赶忙转移话题。

“六哥,刚才大哥提到腊月初三,为什么你神色不对?”

杨延嗣的观察很仔细,刚才杨延平提到腊月初三的时候,杨延昭明显神色不对。

杨延昭低着头,沉默不语。

心直口快的杨延德说道:“腊月初三,八贤王摆下擂台,为金花郡主招驸马。”

杨延嗣一愣,这才想起,赵德芳曾经在朝堂上奏报过此事。

赵光义批复让比武招亲。

杨延嗣惊讶道:“六哥,这可是好事,为啥你还闷闷不乐的?”

杨延昭抬起头,叹气道:“我对自己的武功没信心……”

杨延嗣疑惑,“怎么会……据我所知,汴京城里比你武功好的,大多都已经成亲了。有妇之夫去争夺驸马,恐怕会被当成藐视皇家,给当场打死吧?”

杨延昭烦躁的抓了抓头。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从八贤王放出了这个风声以后。有一大批高手闻讯在往汴京城赶……”

杨延平在一旁补充,“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好手,有许多人还是战场上厮杀过的猛将。”

杨延嗣皱眉,问道:“潘家?高家?”

杨延平点头,“除了这两家的人手,还有李家、符家,以及一些想攀附权贵的江湖草莽。”

杨延嗣沉默了片刻。

“高手有多少?”

杨延昭沉声道:“曹玮统计过了,目前已经入京的高手有十六位。还有许多高手,正在赶来的途中……这些人的身份都没办法确定。”

杨延嗣敲打着额头,皱眉低语,“一个地位尴尬的驸马位,居然会引来这么多高手……”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不要瞎猜了。”

杨业板着脸训斥,“姻缘天定,失了这桩姻缘,未必没有更好的等着。好男儿,应该以功业为重。”

杨延昭沉声道:“可我就喜欢屏儿!”

杨业瞪眼,“那就去比武,有本事抢到手,你再说这话。”

杨业顿了顿,“为父瞧着你呼延伯伯家的闺女不错,如果你比武招亲落败,为父就帮你去向你呼延伯伯提亲。”

“噗……”

听到杨业这话,杨延昭还没什么反应,杨延嗣先原地爆炸了。

“爹,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会死人的。”

杨业固执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呼延伯伯家的闺女未嫁,六郎也未娶。为何不能婚配?”

杨延昭猛然抬起头,喊了一声。

“爹,您就别说了。赤金妹妹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七弟。您就别埋汰孩儿了。”

杨业老脸一红。

片刻后,一拍大腿,骂骂咧咧的走了。

“儿大不由爷啊!”

杨业走了,杨延德也跟着走了。

只留下了杨延平、杨延昭和杨延嗣三兄弟。

杨延嗣安慰杨延昭,“六哥,别灰心,这还没比,你怎么就怂了。难道你认为,咱家的军战枪,会输给其他人。”

杨延平也帮忙打气,“对,咱家的军战枪,不会输给任何人。”

杨延昭翻了哥白眼,低声道:“军战枪不会输,但是我会……”

杨延嗣差点没被杨延昭这句话气的背过气去。

“这样,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你打不过的人交给我,我想办法帮你搞定。”

杨延昭将信将疑,“我都打不过,你能打过?”

杨延嗣淡然笑道:“这不用你管,你只需要等着,最后打败我,迎娶你的新娘即可。剩下的事儿,我会帮你搞定。”

杨延昭重重的点头。

“七弟,我信你。毕竟,咱们家最聪明的就是你。”

第0182章 汉儿不能为奴

杨延嗣有些发懵,他何时成为了杨家最聪明的人了?

古人的智慧,他从不敢小逊。

他并不认为自己一定比古人聪明。

他认为,自己被觉得聪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智慧,而是因为知识。

“七弟,我先回去练武了。腊月初三,我在八贤王府外的比武擂台等你。”

杨延昭经过安慰,重拾信心,站起身抱了抱拳,大步离开了厢房。

杨延平也跟着站起身,“七弟,我也该回去了。趁着还没出京,我去指点指点六弟武功。”

“大哥稍等,我有事要和你谈。”

杨延嗣从发懵中清醒,抬手拦下了杨延平。

杨延平挑眉,疑惑,“什么事?”

杨延嗣请杨延平重新坐下。

“大哥,此番出京剿匪,如非必要,你能否少造杀孽,尽量生擒活捉。”

杨延平一愣,瞪着双眼,喝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居然为那些乱臣贼子求情?”

杨延嗣摇头一笑。

“大哥,在匪寇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很多人以前都是平民百姓,他们或是被生活所迫,或是被贪官污吏压榨,不得已寻求一条生路,才会选择落草为寇的。”

杨延嗣推心置腹道:“就拿益州来说,益州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赈灾银俩派发下去,全部被贪官污吏瓜分。百姓们饥寒交迫,易子而食。有些百姓被迫落草为寇。

这些人,都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们只是为自己寻求一条生路。

面对这些人,大哥你真的忍心痛下杀手吗?”

杨延平沉默了。

良久,他沉声说道:“不忍心也得杀,军令如山。”

杨延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极度不平静的。

事实上,在他心里,那些贪官污吏才是最该杀的。

可惜,他只是武将,管不到文官头上,也拿那些哥贪官污吏没办法。

他能做的,只有执行军令。

杨延嗣盯着杨延平瞧了许久,淡然一笑。

“在我印象中,大哥并不是这么冷血的人。”

杨延平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朝廷派我出去剿匪,就上让我出去杀人的。倘若我心软,放过了他们,他日死灰复燃,朝廷怪罪下来……”

杨延嗣拨动了一下火盆里的木炭,让木炭燃烧的更旺盛了一些。

迟疑了一下,杨延嗣皱眉问道:“大哥是怕朝廷怪罪下来,你的地位不保?”

杨延平摇了摇头,感叹道:“左右不过一个五品武官而已,被剥夺了职权,凭借着身上的爵位,你哥哥我能活的更滋润。”

杨延嗣沉思了一下,道:“你担心牵连到家里?”

“恕我直言,大哥,你想的恐怕有点多了。”

杨延平眉头一挑,愕然,“此话怎讲?”

杨延嗣轻笑道:“剿匪战事,可戍边战事不同。贪官污吏不除,匪寇死灰复燃是必然的。朝中的百官,心中都明白此事,断然不会为难你。即便是他们有心为难,有弟弟在朝中,也能为大哥分说一二。

再者说,弟弟已经为大哥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杨延平疑惑,“什么办法?”

杨延嗣莞尔一笑,“大哥生擒活捉的匪徒,可以交给弟弟处理。弟弟可以向你保证,这些人绝不会在落草为寇。”

杨延平一听这话,眉头皱的紧紧的。

“七弟要贩奴?!”

杨延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杨延嗣心头一跳,赶忙摆手,“大哥想差了,弟弟我绝不会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杨延平似乎不相信杨延嗣的话,阴沉着脸追问。

“那你要这么多人干嘛?”

杨延嗣灿灿一笑,撒谎道:“你家弟妹近些时日做生意上瘾了,包了几个矿场,需要很多人手去采矿。”

杨延平斜眼瞪着杨延嗣,“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刚才你为匪徒们求情,我还以为你大发善心呢,原来是利益驱使。

七弟,你什么时候沾上了商贾的铜臭味了?”

“和琳儿待久了,多少染上了一些。”

杨延嗣心里默默的对曹琳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愉快的再次拿曹琳顶缸。

杨延平得知了杨延嗣的‘私心’,收起了阴沉的表情,一副老神在在的面孔。

“七弟啊!此事为兄恐怕要请示一下爹……”

杨延嗣吓得跳脚,赶忙阻止,“千万不要。你又不是不了解爹的脾气,以爹公私分明的性子,知道了此事以后,十成十的不会同意。”

杨延平点头,“我跟随爹征战多年,爹的性子我自然了解……只是,此事不告诉爹的话,为兄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这是想让弟弟给你封口费吗?”

杨延平淡然摇头,轻笑道:“封口费?一家人还用如此?七弟,为兄并不是迂腐之人,知道钱财的好处。你做生意敛财,不管赚多赚少,最终获利的都是咱们杨家。

而且,你敛财的手段也是光明正大,并没有贪污受贿,也没有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对于你敛财的事,为兄举双手赞成。”

杨延嗣疑惑,“大哥的意思……”

杨延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斩钉截铁的告诉杨延嗣,“为兄之所以拿爹来拿捏你,就是想告诉你,你敛财,为兄可以帮你,但你绝不允许贩奴。如果为兄发现你贩奴,到时候就别怪为兄不讲情面。”

杨延嗣愕然。

“大哥为何如此痛恨贩奴之事?”

“哎~”

杨延平叹气,“七弟,你没有去过雁门关,也没去过辽国。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雁门关外的辽国,咱们宋人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回想起雁门关外宋人的情景,杨延平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嘣的声响。

“命如草芥,活的还不如牛羊……”

杨延平眼睛在渐渐泛红。

“为兄曾跟随爹奇袭过辽国折津府,里面的宋人,成批成批的被圈养。这些人里面,有燕云故土上的宋人,也有被黑心肠的贩卖过去的宋人。”

杨延平咬牙切齿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畜生。怎么能圈养!怎么敢圈养!”

第0183章 下雪了(为盟主趙廸加更!!)

杨延嗣绕开火盆,一把握住杨延平的大手。

“大哥,镇定。燕云十六州而已,我们迟早会把它拿回来。”

杨延平抬起头,红着眼睛盯着杨延嗣。

“七弟,收复燕云,还燕云的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这是为兄毕生的夙愿。”

杨延嗣紧握着杨延平的手,淡淡笑道:“大哥不用担心,你的夙愿一定会达成的。”

杨延平重重的点头。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略微收敛了一下情绪,杨延平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哥哥我有些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杨延嗣见杨延平情绪稳定了,收回了手,捅进袖口。

“大哥失态,在情理之中。任何汉人,看到你所看到的场面,恐怕都会失态。”

杨延平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在折津府看到的是,一些黑心肠的宋人,在帮辽人圈养其他的宋人。”

杨延嗣脸上的表情一僵,旋即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冷笑。

“那么,这些人都该死。”

杨延平赞同的点头。

随后,他勉强一笑,“为兄似乎说的有点多了。总之,你一定要把为兄的话记在心上。”

杨延嗣慎重点头,“弟弟记下了。”

杨延平起身,弹了弹衣袖,“那么,为兄先回去了。回头你派一个人跟着为兄,为兄剿匪俘虏的人,都会教给他。”

杨延嗣起身,抱拳施礼,“多谢大哥。”

杨延平摆手,“太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望着杨延平远去的背影,杨延嗣心中很惆怅。

父兄们无疑都是可敬可佩的人。

他们一心为国为民。

可惜,他们没有碰上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杨延嗣淡然一笑,“虽然你们没碰上一个好皇帝,但是你们有我这个好儿子,好弟弟。”

西厢房已经人去楼空。

杨延嗣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待。

出了西厢房,杨延嗣在谢韬带领下,随意又在天波杨府内转了转。

去聊斋内拿赏钱的落叶已经回来了。

杨延嗣给工匠们发了赏钱,出了天波杨府。

坐着轿子准备离开。

“哒哒哒……”

一匹快马冲来,停在了杨延嗣的轿前。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劲装女子,面容清秀,却没有任何表情。

女子见到杨延嗣的轿子,抱拳道:“轿内可是杨府七公子?”

杨延嗣掀开轿帘,略微拱手。

“在下正是杨延嗣。”

女子点了点头,从怀里套出了一封信件,扔给了杨延嗣。

“我家小姐给你的信。”

杨延嗣探手一抓,信件入手。

打眼一瞧,信封表皮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大字。

七郎哥哥亲启……

杨延嗣把信件揣到怀里,问道:“你家小姐还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

女子摇头。

杨延嗣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女子抱拳,冷冰冰说了一句。

“告辞!”

然后骑着快马,一骑绝尘而去。

杨延嗣上轿,掏出了怀里的信件,拆开。

信件里的内容不多,扫几眼,基本上已经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起始的几句话,诉说的是相思和依恋。

真正叙事的只有末尾的一句话。

“明日离京……”

杨延嗣折起信件,收进怀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明日离京……也是时候了。”

轿子一路前行,坐在轿子中的杨延嗣却在发愣。

良久,一阵打斗声惊醒了他。

“落叶,前面发生了什么?”

轿子外,落叶淡淡回应,“两个莽汉在争斗。”

杨延嗣掀开轿帘瞧了一眼。

在距离轿子不远的茶肆口,两个身体硕状的莽汉,在互相斗殴。

从他们装束上,杨延嗣判断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莽汉虽然穿着便装,但他脚踩的确实军伍中标配的官靴,背后背着一个范阳笠。

另一人大冬天的,待着皮帽子,裹着羊皮袄,不修边幅,一脸大胡子。

一个军汉,一个江湖草莽。

两个人的武功都不错,殴斗的桥段也很精彩。

这两个人的出现,也恰恰证实了此前在杨府西厢房内,杨延昭和杨延平所述的事。

都是冲着金花郡主的驸马之位来的。

“绕开吧!”

虽然两个人的武功都不错,但是杨延嗣却没有看下去的意思,他吩咐轿夫抬着轿子绕道而行。

一路上,杨延嗣掀开轿帘,仔细观看着过往的行人。

行人当中,偶尔夹杂着几个军汉。

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江湖草莽。

轿子到了聊斋门口,杨延嗣召来了落叶。

“去查查,最近入京的这些人里面,都有那些武功不错的好手。”

落叶躬身道:“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答应了帮杨延昭去打擂台,杨延嗣就需要好好摸一摸对手的底细。

进入到聊斋内,迎面就撞上了一脸欢喜的曹琳。

“郎君,你怎么才回来?”

杨延嗣陪着曹琳,边走边说,“陪着父兄们多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曹琳拉着杨延嗣进了卧房,在卧房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坛子。

曹琳献宝似的抱着酒坛子。

“郎君,猜猜这是什么?”

杨延嗣瞧了一眼酒坛子,略微有些意外。

“成功了?”

曹琳并没有回答,而是掀开了酒坛子,取过了一个酒杯,斟上了一杯酒。

“郎君尝尝。”

杨延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下了酒以后,他眉头略微皱起,吧唧了吧唧了嘴。

回味着口腔里的酒味。

“味道淡了一些,还有一点酸味……”

曹琳娇笑道:“虽然和郎君之前给妾身喝的酒水不同,但和之前酿造出的酒相比,明显有了很大进步。妾身相信,距离酿出真正酒液的日子不远了。

说起来,多亏了郎君今早给妾身出的主意。妾身今日去酒坊试了一下,没想到真有成效。”

没有喝道真正的烈酒,杨延嗣心头确实有点失望。

不过,他并没有打击曹琳的信心,反而鼓励了一句。

“我相信你,肯定会酿造出合格的酒。”

曹琳得到了夸奖,甜甜的一笑。

然后,抱着酒坛子出去了。

刚出门没一会儿,曹琳就冲着屋内的杨延嗣喊了一句。

“郎君,下雪了。”

第0184章 白雪送呼延赤金出京(为盟主趙廸加更!)

杨延嗣走到门前,门外,一片片雪花,打着旋儿落下。

开始的时候只是稀稀拉拉的小雪,渐渐的变成了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

探手接过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杨延嗣手上,化成了一滴清水。

随手擦拭了手上的水滴。

杨延嗣迈步出了房门。

房门外,曹琳已经在雪中翩翩起舞了,欢腾的像是一个孩子。

俗语有云,瑞雪兆丰年。

只是今冬的雪来的难免晚了一些。

不然,曹琳也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在雪中欢腾。

杨延嗣踏入雪中,摊开双手,任由飘荡的大雪落在身上。

和曹琳一样,他也喜欢雪。

“郎君……”

曹琳在雪地里折腾了一会儿,一头扎进杨延嗣怀里。

杨延嗣搂着曹琳,低声笑道:“一起走走?”

曹琳笑道:“好啊。”

夫妻二人,携手在雪中漫步。

很快,衣衫上,头发上,眉毛上,都落上了雪片。

杨延嗣抬手捻掉了曹琳睫毛上的一片雪花。

杨延嗣兴起,牵着曹琳一边走,一边哼起了曲。

“嗯嗯嗯~”

“嗯嗯~”

……

对曹琳来说,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很有些怪异,却很好听。

然而,对杨延嗣来说,这是一首富有感情的曲子。

此情此景,他下意识哼起了这首曲子。

一曲罢,曹琳半靠在杨延嗣怀里,眨巴着大眼睛问,“郎君,这首曲子叫什么?”

杨延嗣下意识说道:“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杨延嗣本欲说出‘浪漫’两个字,却想到了这两个字现在说出来,曹琳未必会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换成了‘幸福’二字。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第一次说这种情话的时候,杀伤力很大。

特别是现在,两个人头上都有积雪。

曹琳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杨延嗣。

杨延嗣索性一个公主抱,把曹琳抱在怀里。

夫妻二人继续在雪中漫步,享受着一起陪伴的幸福。

直至最后,大雪掩盖了两个人的身影。

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夜。

翌日清晨,杨延嗣早起以后,穿好衣装,披上了裘皮,孤身骑着一匹快马出城了。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城里的雪有人清扫。

城外的雪,积了厚厚一层。

马儿踩在雪中,踢起了一块块雪疙瘩。

在距离城外三里的地方,有一座望京亭。

隔着老远,杨延嗣就瞧见了望京亭内一道红色的身影。

呼延赤金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衣装,寒风吹过,衣角飞起,颇有几分诗意。

在她身边,守卫着六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此外还有一百多名披甲的军卒。

“七郎哥哥,我在这里。”

瞧见了杨延嗣骑马的身影,呼延赤金摆手呼唤。

呼唤了片刻,似乎不愿意再等下去,移步出了望京亭,奔向杨延嗣。

杨延嗣在距离呼延赤金不足三丈的地方勒马,跳下了马背。

呼延赤金奔跑着,扑进了杨延嗣怀里。

“哥哥……”

呼延赤金在杨延嗣怀里,贪婪的嗅着杨延嗣身上的味道。

杨延嗣抱着呼延赤金,笑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矜持点。”

呼延赤金皱着鼻子,嘟着嘴。

“我才不管。”

呼延赤金在杨延嗣怀里待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他。

“哥哥,陪我走走好吗?”

杨延嗣莞尔一笑,点头道:“好……”

随手把马缰绳交给了跟在呼延赤金身后寸步不离的劲装女子。

杨延嗣牵着呼延赤金的手,两个人在雪中漫步。

“哥哥,你真的会去找我吗?”

在漫步的途中,呼延赤金一次又一次的开口问杨延嗣这个问题。

杨延嗣每一次都耐心的回答她。

“当然会,而且不会太久。”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着,并没有聊太多。

呼延赤金表面上看着很开心,在雪中撒欢,可是杨延嗣能够感受到她隐藏在心中的不快。

走了良久,良久。

呼延赤金才恋恋不舍的上马,一百多名军卒和六位劲装女子也上马。

“哥哥,我走了……你记得想我,也记得来找我。”

杨延嗣沉吟了片刻,笑道:“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呼延赤金暗淡的神色立马一扫而光,欢喜的答应。

“好啊好啊!”

杨延嗣跨上了马,陪着呼延赤金一路向西南而行。

行行复行行,一路从望京亭,又走了约莫六里地。

到了一个驿站前。

杨延嗣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厚厚的信封,用羊皮包裹,递给了呼延赤金。

“这东西你拿着,到了地方以后,再打开看。”

呼延赤金点头,收下了羊皮包裹,细心的把它揣在了怀里。

眼见杨延嗣要告辞,呼延赤金赶忙开口。

“哥哥,你再送我一程好不好?”

瞧着呼延赤金眨巴大眼睛盯着他,杨延嗣就不忍心拒绝。

骑上马儿,又送了一程。

一程又一程……

杨延嗣送了呼延赤金十一程,从早晨的时候,一直送到了下午时分。

此时此刻,杨延嗣已经在汴京城外三百里的地方了。

呼延赤金都不好意思开口再挽留杨延嗣了。

可是她心里就是舍不得放不下。

犹豫再三之后,呼延赤金还是决定让杨延嗣继续送自己。

“对了,哥哥,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劝说爹爹放我出京的吗?”

呼延赤金调皮的一笑,“这里面的还发生了许多有意思的事儿,我给你讲讲……”

然后,呼延赤金边讲故事,边策马前行。

杨延嗣摇头一笑,只能策马跟上。

这一行,一直到了傍晚时分。

一行人已经到了汴京城五百里以外的一座大山脚下。

从山脚下向上望去,能瞧见在山上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座庙。

望着已经慢慢变黑的天空。

呼延赤金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道:“哥哥,对不起,原谅小妹任性,让你送了这么远。”

杨延嗣耸肩一笑,“不碍事。”

呼延赤金指着半山腰的庙宇,说道:“哥哥,晚上不宜赶路,你也回不去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在那座庙里歇息一晚如何?”

第0185章 山神庙(为盟主趙廸加更!)

从山脚下上山,山路崎岖,掩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呼延家家将们分成两部,一部分留在山下看守马匹和粮食,一部分帮着呼延赤金和杨延嗣铲雪上山。

众人到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半山腰处的庙宇,是一座山神庙,庙宇荒废了许久,庙内杂草丛生。

从山神庙的占地面积和里面的建筑不难看出。

这座山神庙荒废之前,算得上是一个中等的庙宇。

除了供奉山神的正殿,东西两侧还有两排厢房。

进入到庙内,在白雪掩盖的枯草下,印出了一条小道。

“这条小路,应该是平日里来往的行人,歇脚的时候踩出来的。”

一位呼延家的家将,拿着一柄横刀,一边开路,一边为杨延嗣解惑。

进入到正殿内,殿内的一切,也证实了呼延家家将的话。

正殿里面的摆设虽然散乱,东倒西歪的,但却没有太多蜘蛛网。

在殿内的柱边上,散落着一堆堆干枯的杂草。

呼延家家将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殿,对呼延赤金抱拳施礼。

“小姐,这里已经收拾妥当了,属下去收拾其他厢房休息了。”

呼延赤金点头,摆手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呼延家家将们撤出了正殿。

跟随在呼延赤金身边的六位劲装女子,一人抱着一堆干柴进入到了殿内。

在正殿中心点燃了一堆篝火以后,六位女子也退出了正殿。

正殿内,只剩下了呼延赤金和杨延嗣二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瞧了一会儿,从门外吹进了一阵冷风,连带着一些雪花吹进了正殿。

呼延赤金冷的哆嗦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了一个水囊。

里面装的却不是水,而是辽国产的梨花白。

呼延赤金灌下了一口,把装酒的皮囊递给了杨延嗣。

“哥哥,天怪冷的,喝一口暖暖身子。”

杨延嗣拔开皮囊上的塞子,嗅了一下,重新把皮囊还给了呼延赤金。

“这酒太淡,根本气不到御寒的作用。等来年,家里的酒坊酿出新酒以后,你到时候尝尝,就知道什么才是御寒的酒了。”

呼延赤金嘟着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靠着篝火堆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干草,“坐在火边会暖和一些。”

呼延赤金收起皮囊,甜甜一笑,凑到杨延嗣身边坐下。

脑袋微微倾斜,靠在了杨延嗣肩头上。

“哥哥……”

“嗯?”

“哥哥……”

杨延嗣摇头一笑,“有什么话直说。”

呼延赤金伸出玉臂,抱住杨延嗣,“哥哥,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害怕以后你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要我了。”

杨延嗣抬手,抚摸着呼延赤金的秀发。

“别瞎想,你这患得患失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那个敢做敢为,大大咧咧的呼延家大小姐。”

呼延赤金皱了皱鼻子,娇憨道:“人家也只是在你面前才这样。”

杨延嗣莞尔一笑,刮了刮她鼻子。

“睡吧!明日你还要赶路,不能熬夜。”

话音落地,杨延嗣伸了个懒腰,骑了一天马,浑身确实不太舒服。

摊开了双臂,躺在了距离篝火不远的干草上。

呼延赤金瞧了杨延嗣一眼,也挨着他躺下,枕着他胳膊。

躺在干草上,微微紧了紧衣襟,杨延嗣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然而,枕着他胳膊的呼延赤金,却显得格外的灵醒。

一双大眼睛盯着屋顶眨巴眨巴的,过一会儿又偷偷瞧瞧杨延嗣。

山神庙正殿里静悄悄的。

偶尔会听到风刮过,吹响的哨子声,也有干柴燃烧发出的轻微的嘎巴声。

半梦半醒之间,杨延嗣听到了一声轻呼。

“哥哥……哥哥……”

迷迷糊糊中,杨延嗣睁开了眼,就瞧见呼延赤金单手托着下巴,眨巴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他。

“怎么了?”

含糊了问了一句,杨延嗣准备睡去。

却听呼延赤金略带羞涩的说道:“哥哥,要不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我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你以后会不要我了。”

“什么要不要……”

话说了一半,杨延嗣停下了。

伸出双手,使劲搓了搓脸颊,驱散了心头的睡意。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赤金妹妹,你不用一直担心我不会要你。此番你出京,纯粹是我授意你所为。我会对你负责的,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

呼延赤金嘟着嘴。

“那好吧……”

重新躺下,杨延嗣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哥哥,我冷。”

呼延赤金也躺下了,往杨延嗣怀里缩了缩。

杨延嗣探出手,把呼延赤金搂在了怀里。

呼延赤金爬在杨延嗣怀里,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见到呼延赤金已经闭眼准备睡去。

杨延嗣也放下了一个悬着的心,逼上了眼睛准备入睡。

“额!”

猛然之间,杨延嗣睁开了眼睛,眼睛瞪的老大。

“赤金妹妹……你做什么?”

不知道何时,呼延赤金已经翻身坐在了杨延嗣身上。

呼延赤金明显有些羞涩,却咬着牙强装镇定。

在她的双眼中,有两团篝火映照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要把自己给你。我要成为你的人,哪怕是现在没有名分。”

说话间,呼延赤金已经伸手解开了杨延嗣的腰带。

伸手一抽,腰带被扔到了一边。

眼看着呼延赤金要掀开对衬的衣襟,杨延嗣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赤金妹妹,你冷静一点。”

杨延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赤金妹妹,此时此刻此地,要了你,是对你最大的不公。哥哥我要名正言顺的娶你进门,给你一个名分,然后再和你圆房。

而且,你哥哥我现在身中铅毒,不能要了你。一旦你有了身孕,也许会生出一个畸形儿。这对你我,对我们未来的孩子,都不公平。

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咱们做那种事,万一感染上了风寒也不好。你明日还要赶路,一旦生了病,容易耽误行程。”

呼延赤金先是一愣,然后盯着杨延嗣,轻声问了一句。

“哥哥,你不想要吗?”

第0186章 被偷窥了……

杨延嗣暗吞了一口唾沫,微微摇头。

“不想要……”

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心虚。

“咯咯咯……”呼延赤金在杨延嗣耳边,娇笑了一声,害羞的说道:“你又骗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

呼延赤金捂着脸,“哥哥刚才说了那么多,小妹听的真切,哥哥心里有我,这样就足够了。”

呼延赤金深吸一口气,探出手。

“不要……嘶……”

杨延嗣嘴里刚喊了一句,就感受到一双冰冷的玉手触及在了他身上。

他不仅没有被这一双玉手浇灭心头的火气,反而更旺盛了。

脑海里,杨延嗣在盘算身体里铅毒的问题。

目前,他已经排毒三个多月了,而且在曹琳的恶搞下,他在加大剂量的排毒。

眼看要超过百天了。

体内的铅毒应该排的差不多了。

……{此处省略十万字}……

一夜春风,一夜雪。

点点梅花散落。

驱散了一冬的寒意。

风刮的哨子声越来越响,熟睡中的杨延嗣,感觉到有人在砸自己。

“赤金妹妹……”

呼唤了一声,睁开眼睛,杨延嗣愣了。

正殿里空无一人,不对,在西南边的墙角处,有一个一身劲装,蒙着面纱,男子打扮的身影,手里捏着一枚枚的石块在砸他。

“色胚,你醒了。”

杨延嗣皱着眉头在山神庙正殿里扫视了一圈。

“你在找那个姑娘吗?今早天还没亮,她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走了?

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吗?

杨延嗣摇头一笑,说实话,呼延赤金在的话,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

他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蒙面人走出了角落,颠着手里的石子,嫌弃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值得那个姑娘这么痴心的对你。”

杨延嗣并没有搭理蒙面人,他身上盖着裘皮,裘皮底下是亵衣。

长衫外套呢?

杨延嗣在身边找了一圈,最后在身后的干草里找到了长衫外套。

瞧着长衫外套上被歪歪曲曲的切出了一个破窟窿以后,杨延嗣一脸懵逼。

蒙面人随手甩出了手里的石子,石子飞出,射在了门框上,陷了进去。

这一手武功确实漂亮,不过杨延嗣没心思欣赏。

蒙面人踱步在杨延嗣面前晃悠,“别盯着你的破衣服看了,上面多出的那个洞,是那个姑娘,早晨走的时候裁走了。”

蒙面人这么一解释,杨延嗣就想通了。

他的长衫外套是白色的。

昨夜这个长衫外套扑在地上,所以有可能沾上了落红。

然后被呼延赤金给裁掉拿走了。

女人似乎特别在意这个东西。

杨延嗣记得,在聊斋的一个柜子里,放着一床被褥,上面也有点点落红。

这东西曹琳一直都珍藏着。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随意套上了长衫外套,系紧了玉带,披上了裘皮。

起身,杨延嗣盯着蒙面人。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难道昨夜你在暗中窥视?”

杨延嗣眼中闪过两道寒光。

能不被呼延家的五十家将,六位贴身护卫发现,潜藏在暗中窥视。

这个人不简单……

只是,老虎头上抓狮子,找虐吗?

蒙面人感受到杨延嗣眼中的寒光,后退了几步。

“你想杀我?”

杨延嗣冷眼扫了蒙面人一眼,“暗中偷窥,你觉得不应该受惩罚吗?”

蒙面人警惕的盯着杨延嗣,高呼了一声。

“阿虎!”

“嘭!”

一道庞大的身躯,直接撞塌了山神庙正殿的墙壁,踏进了正殿。

杨延嗣瞧见了这庞大的身躯,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一个壮汉,近距离看起来却更像是个传说中的力士。

庞大的身躯,足有九尺高,膀大腰圆,浑身肌肉暴起。

在他鼻孔,双耳上都各自扎着一个圆环,脑后扎着一排小辫子。

在他腰间,别着两柄大铜锤。

蒙面人一跃而起,踩在大铜锤上,借力跳上了名叫阿虎的猛汉肩膀上。

“阿虎,他欺负我。”

蒙面人站在阿虎肩膀上,指着杨延嗣喊了一声。

阿虎闻言,双臂紧握成拳头,张开嘴,对着杨延嗣咆哮了一声。

“吼~”

杨延嗣眉头紧皱起,瞧着这一大一小,怪异的组合。

“异族?”

蒙面人坐在阿虎肩膀上,荡起双腿。

“阿虎是山里出来的,看长相,应该是党项人。本……本少爷可是纯正的宋人。”

杨延嗣伸长臂膀,活动了一下筋骨。

“关你是宋人还是党项人,偷窥就是不对。爷还没有给人现场直播的习惯。”

蒙面人一跃跳下了阿虎的肩膀,指着杨延嗣喊道:“阿虎,教训他。”

“吼~”

阿虎咆哮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大铜锤,轮着大风车,砸向杨延嗣。

“嘭~”

铜锤横扫,剐蹭上了山神庙内的柱子,一下剐蹭掉了一大片。

这对铜锤不轻,应该过百斤了。

杨延嗣并没有因此怯战,反而迎面冲了上去。

第0187章 回京

“嘭~”

杨延嗣一拳砸在阿虎胸膛上,阿虎手里的铜锤,掠过了他头顶,砸在他身后的地上。

地下青石砖碎裂,碎片暴起,四射而出。

“蹬蹬蹬~”

杨延嗣拳头上拳劲也不小,打退了阿虎。

“吼~”

阿虎感觉到胸膛上阵阵刺痛,咆哮了一声。

蒙面人见阿虎一招之下没有讨道便宜,眉头微皱。

“阿虎,撤!”

阿虎凶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后退,蒙面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跳上了阿虎的肩膀。

“没料到,你年纪不大,力量居然如此强横,能打疼阿虎。”

蒙面人在阿虎背上,重新打量了一番杨延嗣。

“我记住你了。”

蒙面人没有恋战的意思,吩咐阿虎带着他快速退出了山神庙正殿。

杨延嗣紧跟着追了出去。

山中白雪皑皑,蒙面人和阿虎似乎很熟悉山林。

短短一炷香时间后,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杨延嗣眼前。

杨延嗣望着蒙面人和阿虎消失的地方,紧皱着眉头。

“我有预感,我们应该很快还会遇到的。到时候再教训你。”

杨延嗣低声嘀咕了一句,移步向山下走去。

在距离杨延嗣不远处,有一个雪窝子,蒙面人和阿虎躲在雪窝子里。

蒙面人烦躁的扯开了面纱,嘟着嘴,皱着眉头。

“阿虎,我们明明没有恶意,为什么他那么凶,喊打喊杀的。”

阿虎憨憨的挠了挠头,“啊啊啊……”

蒙面人瞪眼,愕然道:“你是说我惹怒他了?”

阿虎并没有说话,只是‘啊’了几声,但是蒙面人似乎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迟疑了一下,蒙面人气鼓鼓道:“昨夜在山脚下,听那些军卒说他今日回汴京,我也只是今早上山,打算让他顺路带我们一起去汴京而已。”

“啊啊啊……”

“我也没看到什么啊!只是看到那个姑娘割他衣服,走的时候还亲他……”

“啊啊……”

“他们两个昨晚做什么了,我也是瞎猜的……”

“啊啊啊……”阿虎指手画脚的乱叫了一通。

蒙面人瞪着眼,“我又没去过汴京,我怎么可能知道去汴京的路。”

蒙面人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气哼哼道:“都怪你……扛着我乱跑,害得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阿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无语望着苍天。

你路痴,怪我咯?

你瞎指挥着乱跑,也怪我咯?

蒙面人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抬头瞅了一眼杨延嗣远去的地方。

“虽然我感觉他很讨厌,但是还得跟着他,不然就到不了汴京。”

蒙面人起身,带着阿虎,隔着老远,跟在杨延嗣身后。

杨延嗣下山以后,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找到了他的马。

马旁有人看守,是呼延家的家将。

家将把马交给了杨延嗣,并没有多言,跨上了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杨延嗣欲问几句呼延赤金的事,却没有张嘴的机会。

跨上自己的马,杨延嗣调转马头,一骑绝尘,回汴京。

蒙面人坐在阿虎背上,阿虎奔跑着,跟在杨延嗣身后。

蒙面人在杨延嗣的马身上下了某种追踪用的秘药。

阿虎能凭借着从小在山林里学会的野兽的本能,跟在杨延嗣身后。

回程的时候,没有呼延赤金的牵绊,也不用行行复行行的繁琐相送。

杨延嗣一路快马加鞭,花了五个时辰就赶到了汴京。

汴京城的雪,下的远比五百里外的山神庙要大。

杨延嗣赶到汴京城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一对对的禁军,在道路上清理积雪,还有一对对禁军入城。

拦下了一个禁军军卒,表明了身份以后,从他口中探听了一些消息。

由于漫天大雪,下了足足一天两夜,汴京城内处处都是积雪,甚至有些地方还遭了雪灾。

今早的时候,赵光义下旨,调动拱卫京师捧日军和天武军,共四万人,抢险救灾。

这些入城的禁军,就是进城去清理积雪的。

从汴京城外城的陈桥门,赶到内城的朱雀们,在赶到聊斋。

一路上的积雪,都已经被禁军们铲平。

杨延嗣顺顺利利的骑马到了聊斋。

聊斋的院子里。

曹琳正在训斥宅子里的仆人和家丁们。

“你们一个个的,连个人都找不到,本夫人要你们何用?”

宅子里仆人和家丁们领头的名字叫叶弘,是曹琳从曹府带过来的管家。

年龄约莫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衣长衫,苦着脸,弓着腰,站在曹琳面前。

“小姐,这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小人们都搜遍了,没有找到老爷的踪迹。”

曹琳气哼哼的坐在一张圈椅上,指着叶弘喝骂。

“那么大一个活人,还是朝廷命官,难道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肯定是你们没好好找。”

叶弘弓着腰,苦笑道:“府上能用的人,小人都派出去了。有人说在汴京城外见过老爷的身影,小人去查的时候,老爷已经不见踪迹了。”

曹琳喝了一口热茶,顺了顺气。

“继续去找,再找不到人,你们就别回来了。”

“小人知晓了。”

叶弘愁眉苦脸的带着一帮仆人和家丁出门。

刚出门就撞上了骑马归来的杨延嗣。

“老爷回来了。”

一瞬间,叶弘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换上了一张欢喜的面孔。

跟随在他身边的家丁和仆人们也全都喜气洋洋的。

叶弘吩咐了人去给杨延嗣牵马,自己跌跌撞撞的进去给曹琳报信。

当杨延嗣踏进了聊斋院子,走过了廊道,到达卧房所在的院子的时候。

曹琳已经站在月亮门下等候他了。

“郎君,您总算是回来了。”

曹琳瞧见了杨延嗣,脸上闪过一道喜色,转瞬即逝。

然后,耷拉着脸,瞪着杨延嗣。

杨延嗣咧嘴一笑,上前去抓曹琳的玉手。

曹琳也准备伸出手去迎合他,手身了一半,顿住了。

俏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曹琳缩回了手,盯着杨延嗣,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

“郎君昨日早上出门,今日下午才归。不知道郎君去了哪儿,在哪儿沾了一身花香味?”

第0188章 赵光美死了?(加更!)

杨延嗣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笑道:“昨日赵相公邀我议事,在他府上喝了些酒,陪着歌姬玩了会儿游戏,应该是从歌姬身上沾上的。”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

杨延嗣解释道:“这不是因为酒喝多了,在赵相公府上歇息了一晚。今早起床以后,帮着赵相公清理了一下府上的积雪。你也知道,赵相公府邸很大,清理积雪特别费时间,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曹琳似笑非笑的橫了杨延嗣一眼。

“看来郎君清理积雪也很累了,回房,妾身让蝉儿准备一些热水,给郎君洗漱一番。”

杨延嗣脸上带着笑意,心却慌的不行。

随同曹琳进入到了房内,曹琳打发了仆人和丫鬟们都离开。

房内,只有杨延嗣和曹琳两人。

“琳儿……”

曹琳反常的举动,让杨延嗣越发心慌了。

曹琳走上前,笑嘻嘻的帮杨延嗣宽衣,脱下了裘皮,露出了里面的长衫。

瞧着长衫上的大洞,曹琳先是一愣,仔细瞧过以后,面色阴晴不定,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郎君昨夜玩的什么游戏,衣服上怎么会破这么一个大洞……”

杨延嗣装傻充愣,“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假装拿过来瞧了一眼,大惊。

“怎么会这样?”

曹琳探出玉手,放在杨延嗣腰间,吐气如兰。

“郎君还要继续骗妾身吗?”

杨延嗣眨巴着眼,茫然道:“我没有骗你啊!”

曹琳玉手在杨延嗣腰间狠狠捏了一把。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

曹琳语言冰冷,道:“郎君昨夜是不是跟呼延赤金那个小狐狸在一起?”

杨延嗣心头一惊,赶忙摇头,“怎么会,你想多了。”

“妾身想多了?”曹琳冷冷一笑。

“郎君身上的香味,是一种胭脂味,这种胭脂是以重降研制的,又名胭脂虎。”

曹琳一边讲解杨延嗣身上的香味的由来,一边脱去了杨延嗣身上的长衫,随后手指透过亵衣,在杨延嗣腰间的软肉上划动。

“据妾身所知,这汴京城内,郎君熟悉的女子当中,唯有呼延赤金喜欢用这胭脂虎。”

曹琳探手,狠狠在杨延嗣腰间捏了一把。

然后,在他耳畔轻语,“郎君还要否认吗?”

杨延嗣尴尬的笑道:“琳儿,我错了。”

见杨延嗣承认,曹琳叹了一口气。

“郎君你没错,错的是妾身。是妾身没照顾好郎君,才让郎君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杨延嗣以为曹琳会发火,结果曹琳没有。

曹琳从床榻上抱起了一床被子,塞到了杨延嗣手里。

“妾身已经吩咐蝉儿腾出了院东头的厢房。就委屈郎君在里面住几日吧。”

曹琳推着杨延嗣出门,“这几日,妾身要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

杨延嗣瞧着曹琳的所作所为,心虚的不行。

他总觉得曹琳在说反话。

嘴上说自己反省,其实是在提醒他去反省。

“琳儿……”

杨延嗣轻呼了一声,却见曹琳的凤眉渐渐竖起,他赶忙抱着被子跑了。

跑到了院东头的厢房,刚刚坐定,就瞧见了落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了他面前。

“有事?”

落叶点了点头,“你一直让属下盯着太子,所以有一件事属下必须向您汇报一下。”

“说吧!”

落叶汇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太子赵元佐,奏请皇帝,请求赦免魏王赵光美。皇帝大怒,驳斥了太子,并且让他回府反省。”

听到这事,杨延嗣乐了。

赵元佐为赵光美求情,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看来他那一封假冒赵光美字迹写的求救信起效了。

赵元佐和赵光美叔侄情深,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的那一封假冒的求救信,只不过是个催化剂而已。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

落叶点了点头,继续汇报,“您让属下查的,汴京城里特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高手的资料,属下也基本上查清了。”

杨延嗣一愣,追问,“仔细说说。”

落叶道:“据属下调查,目前为止,汇聚在汴京城里,数得上号的,武功高强的,有四十七人。”

落叶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递给了杨延嗣。

“具体的情报,属下都记录在这里。”

杨延嗣拿着名单,扫了一眼,眉头缓缓皱起。

名单上一连串的人名,包括这些人的出身,所擅长的武功,都详细的记录在册。

在这份名单里,杨延嗣看到了好几个耳熟能详的人物。

其中有江湖草莽,也有军中好手。

这些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在名单下方,写着一行字,看起来是临时加上去的。

这上面写的是两个人,但是没有名字,只有具体的身份特征的描述。

瞧着上面描写的一大一小,其中一人身高九尺的时候,杨延嗣就想到了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两个人。

杨延嗣从桌上抽出了一根朱笔,在纸上勾了一些人名。

“这几个人,盯紧点。”

杨延嗣把名单递给了落叶,叮嘱了一句。

“属下明白。”

落叶退出了房内。

杨延嗣一头扎进了厢房内的被窝里,准备休息一番。

骑了半天的马,他也累了,需要回回神。

刚有了一些睡意,就见落叶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了厢房内。

“首领!”

杨延嗣烦躁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皱眉问道:“何事?”

落叶汇报道:“去房陵的人回来了。”

杨延嗣瞪眼,“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他完成了任务以后就消失吗?”

落叶摇头,“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还是叫他进来,仔细向您汇报吧。”

得到了杨延嗣的授意,落叶把人从门外叫了进来。

见到人,杨延嗣有些发愣,他没料到是一个女子。

“属下拜见首领。”

杨延嗣短暂的失神过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说。”

女子抱拳道:“回禀首领,属下奉命去刺杀赵光美,谁知道刚到房陵,就得到了消息。赵光美在属下去房陵的前一日,已经病死了。”

杨延嗣愕然,赶忙追问,“此事属实吗?”

女子点头,“属下仔细查探过,此事属实,不过……”

第0189章 火起(加更!)

“不过什么?”

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据属下探查的消息,赵光美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杨延嗣眉心一缩,试探的问了一句。

“牵机药?”

女子郑重点头。

“哈哈……”杨延嗣咧嘴一笑,“这下好玩了。”

杨延嗣吩咐落叶,“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赵元佐。”

落叶抱拳,“属下明白。”

此后三天,杨延嗣都一直待在府里。

落叶每日都会把新探听到的消息,汇报给杨延嗣。

拿着最新的情报,杨延嗣忍不住感叹道:“这太子……性情刚正了。”

根据情报上显示,太子赵元佐在得知了赵光美死在牵机药下后,整个人有点癫狂的趋势。

连夜坐轿入宫。

在宫里发生了的什么,落叶没有查出来。

不过,从赵元佐被彻底禁足,并且被重兵看押以后。

杨延嗣就猜测到,恐怕这父子俩之间肯定爆发过一场口水战。

“继续关注此事。”

又过了三日,落叶再次来报。

“皇帝召了其他皇子们入宫赴宴,唯独没有召见赵元佐。民间有传闻,皇帝似乎要废黜太子。朝中的一些百官,已经开始串联,想要为赵元佐求情。”

杨延嗣淡然摇头,“废太子……不够不够,火候还差了点儿……”

杨延嗣仔细想了一下,嘿嘿一笑。

“不如再给加一把火。”

杨延嗣吩咐落叶,让他派人去给皇二子赵元僖递个消息,就说太子赵元佐身体抱恙。

落叶领命,按照杨延嗣的吩咐,去给赵元僖递消息。

赵元僖从宫中赴宴归来,得知了皇长兄赵元佐身体抱恙后,赶忙坐着轿子去太子宫看他。

落叶把这个消息报给了杨延嗣。

杨延嗣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神秘的一笑。

“落叶,命令火山营所属,随我去杨府别院里抓探子。”

落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照着杨延嗣的话做了。

火山营所属的集合齐了以后,杨延嗣带着他们,出了城。

在城外藏铅管的山坡下,杨延嗣停下了脚步。

然后,杨延嗣吩咐人搬来了一张矮几,一张圈椅,坐在山坡下喝茶。

“首领,您召集属下们去抓探子,为何在这里停下了。”

落叶的副手,一个女子,忍了很久很久后,问出了这句话。

杨延嗣端着茶杯,在火山营众人期盼的眼神下,摇头笑道:“不急不急,我在等一个信号。一个可以抓人的信号。”

落叶冷着脸,皱眉道:“首领还调动了其他人手?”

杨延嗣摇头,并没有多言。

一行人就这么在山下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天色开始变暗。

火山营所属都等急了。

甚至有些人开始觉得杨延嗣是在拿他们开涮。

突然,灰蒙蒙的夜色下,亮起了一团火光,紧跟着浓烟滚滚。

杨延嗣瞧着火光的方向,咧嘴一笑。

“信号来了,我们可以动手了。”

落叶瞧了一眼火光亮起的方向,脑子里浮现出了汴京城的地图,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后。

猛然愣住了。

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汴京城火光越来越亮,杨延嗣带着火山营的人,绕了一个大圈子。

到了杨家庄前。

他们藏在树林里,瞧见杨家庄内一对一对的府兵和家将们,在杨业和王贵带领下,开拔向汴京城。

火山营,落叶的副手,名叫李黑。

瘦瘦弱弱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问道:“杨将军深夜带着府兵和家将去做什么?”

落叶瞪了这个擅自开口的家伙一眼,不过并没有阻止他的问话。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

杨延嗣咧嘴一笑,“去灭火,也可以说去救驾……”

李黑挠了挠头,“救驾和灭火有什么关系?”

杨延嗣嘿嘿笑道:“那是以为着火的地方比较特殊。”

“什么地方?”

杨延嗣没有回答,落叶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东宫。”

李黑一脸愕然,“有人要造反吗?那杨将军为何不带大兵进去围剿,只带了一些府兵和家将?”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带府兵和家将去救驾,表示的是忠心。但是没有接到旨意,带兵入京就是造反。

再说了,东宫着火,未必就是有人造反。也许是东宫的主人自己点燃的也说不定。”

李黑乐呵呵一笑,“太子自己点火烧东宫?他有这么傻吗?”

落叶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落叶是看着杨延嗣一步一步的设计太子赵元佐的。

所以,从刚才汴京起火,他发觉起火的地方是东宫以后。

他就知道了,这件事是杨延嗣的谋划。

只是,从头到尾,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杨延嗣在赵元僖去赵元佐府上以后,就料定太子赵元佐会放火烧东宫呢?

这件事是杨延嗣的秘密。

整个大宋,乃至现在的整个世界,也只有杨延嗣知道着其中的秘密。

因为在史料记载上,性情刚正的赵元佐,在得知了赵光美身死以后,发疯了。

赵光义因此禁足了赵元佐。

在赵元佐得知,赵光义设宴召见了其他皇子,却没有召见他时。

他以为赵光义要放弃他这个儿子,一怒之下,他就火烧的东宫。

杨延嗣只是在这件事的基础上,推波助澜了一把,让这件事速度加快了而已。

在杨延嗣和火山营所属的注视下,杨业和王贵带着人手,浩浩荡荡的扑向了汴京城。

杨家庄内,能战的人手几乎都被抽调走了。

“走!”

杨延嗣带着人手摸到了杨府别院后门。

“咚咚咚……咚咚……”

一番敲门后,后门嗞吖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了一个小脑袋。

“是恩公吗?”

整个杨府,也只有杨排风一个人这么称呼杨延嗣。

“是我。”

听到了杨延嗣的声音,看到了杨延嗣的身影,杨排风痛快的为杨延嗣打开了杨府别院后门。

杨延嗣一摆手。

“行动!”

火山营所属,在杨排风带领下,没有惊动任何人,快速的进入到了杨府别院。

第0190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由于今夜汴京起火,杨业又匆忙的赶去救火护驾。

杨府别院里住的所有人,也被惊醒了。

佘赛花带着杨延嗣的兄嫂们在别院正厅等候杨业归来。

仆人和家丁们待在邻近后院的厢房里。

火山营的人手冲进仆人和家丁们的厢房后,犹如雷霆扫穴,短短几个呼吸,就捉拿了目标人物。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杨府别院,拿了人以后就迅速遁走,没有丝毫犹豫。

管家杨洪似乎有点后知后觉,等到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凶徒’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这群呆货,还不喊人抓凶徒?”

已经吓呆了的家丁和仆人们在得到了杨洪的提醒后,开始大声呼喊。

“有强贼闯庄!”

“有强贼闯庄!”

……

在家丁和仆人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杨洪撕扯了一下衣服,用手指在嘴里沾了点唾沫抹在眼角,然后大声哭嚎着去别院正厅报信。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强人闯庄,劫走了府里好多人……”

杨洪跌跌撞撞爬进了别院正厅,呼喊着。

佘赛花看着杨延琪喝牛奶,眼看着杨延琪喝光了碗中的牛奶,才转头看向杨洪。

“行了,别嚎了,你去看看府上除了丢了人以外,有没有丢什么财物,再去瞧瞧有没有人因为抵抗匪徒而受伤。”

杨洪茫然,“今晚除了劫人之外,还要劫财吗?”

杨延平摇头一笑,“我娘的意思是,贼人闯庄,只劫人,不劫财,不伤人,这不符合强人的做派。你去帮强人们处理一下手尾,别让我爹看出破绽。”

听到杨延平解释,杨洪立马反应了过来。

“老奴这就去办。”

说完了这话,杨洪匆匆跑出去帮匪徒们处理手尾。

别院正厅内,佘赛花皱着眉头,嗔怒道:“七郎真是越来越胡闹了,为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真跑来劫人。

这么大的事,还要让为娘帮忙瞒着你爹。”

杨延平莞尔一笑,“娘,七弟也是为了府上的安慰着想。这些个探子们潜伏在府上,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关键时候背后捅咱家一刀,那可有咱家受的。”

杨延昭赞同的点头,“府上的探子众多,人员嘈杂,七弟不这么做,很难掩人耳目。若是爹知道了府上探子的事,难免会大张旗鼓的清理。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七弟这么做,不仅能掩人耳目,也避免了和这些探子们背后的人交恶。

毕竟,府上的探子,也有一些是从跟咱家关系不错的府邸出来的。”

杨延德性格直,不喜欢杨延嗣这种偷偷摸摸的做事手段。

他思索了半天,终于从杨延嗣劫人这件事上找到了一个亮点。

“娘,孩儿觉得,七弟这一次的兵法用的不错。

趁着太子宫起火,吸引了各方注意力。然后他趁乱浑水摸鱼拿人,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佘赛花哭笑不得,“这都用上兵法了?还兵法不错?为娘看,他就是乱来。”

沉吟了一下,佘赛花又道:“话又说回来了,府上真有那么多探子吗?为娘平日里怎么没发现?”

提到这个,别院正厅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不止佘赛花没发现,连他们也没发现。

杨家庄外十几里外,一片荒山处。

火山营所属,在杨延嗣带领下,扛着一个个布袋进入到了山中的一个山沟内。

在山沟内,竖立着一个又一个的铅管。

众人放下了布袋,把里面擒拿的人放了出来。

为首一个汉子,刚出了布袋,就大声呐喊。

“好贼子,你们擅闯杨府,劫掠我等,不怕我们老爷发怒,带领大军将你们碎尸万段吗?”

杨延嗣绕开了当着他的火山营所属,走到了人前。

幽幽的说了一句。

“你觉得,你家老爷会杀我吗?”

汉子和被其他准备破口大骂的人瞧见了杨延嗣以后,硬生生把口中的话吞了回去。

一下子,场面变得静悄悄的。

杨延嗣嬉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没人喊冤,也没人求饶,看来你们都清楚我为什么抓你们过来了。”

杨延嗣随手一指刚才说话的那个汉子,“你,不求饶吗?”

汉子冷冷一笑,“某家从做探子那日起,就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某家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很硬气……”杨延嗣侧头问落叶,“他什么来路?”

落叶扫了汉子一眼,淡淡道:“皇城司的人,姓赵名廸……他隐藏的很好,我们也是在最后才发现他的。”

“姓赵……你是皇族?”杨延嗣意外。

“哼!”

赵廸冷哼了一声,并回应。

杨延嗣见赵廸不肯说,也没有强求。

他踱步在人群里晃悠,“我很想知道,你们谁是刘继元的人。”

“住口!”

听到刘继元三个字,人群里立马有人回应了,其中一人指着杨延嗣破口大骂。

“小崽子,你爹见了我主,都得尊称一声陛下,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我主之名?”

对于这些人的谩骂,杨延嗣并没有生气,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

“只有你们几个吗?没有其他人了。我再问一声……”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谁是狗贼刘继元的人?”

“住口!”

“小畜生闭嘴!”

一个个接二连三的站起来,喝骂杨延嗣。

杨延嗣盯着这些人,冷冷的一笑。

“狗贼敢指使你们在杨府地下埋铅管,欲让我杨家断子绝孙,我为何不能骂他?”

“当年是他说项,让我杨家投宋给他当马前卒,换他荣华富贵。为何最后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我们杨家?”

除了北汉余孽们,其他的探子们都目瞪口呆的,一脸难以置信。

害人断子绝孙这种事,为天下人所不耻。

皇城司的探子赵廸,冷笑了一声,“刘继元……确实是个狗贼。忘恩负义的狗贼。杨将军保了他,他却让杨家断子绝孙,确实是个狗贼。”

北汉的余孽们,并没有因此赶到羞愧,反而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

“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君臣大义。”

第0191章 武德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杨延嗣重复了一遍,仰天大笑。

“哈哈哈……这是我听到最好听的笑话。刘继元也配称君?”

杨延嗣戏谑道:“在我眼里,刘继元只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放肆!”

北汉余孽怒喊,群情激昂。

“一群愚忠之人,爷懒得跟你们多费唇舌。”

杨延嗣扫了北汉余孽一眼,“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埋铅管,爷就把你们和铅管埋在一起。”

杨延嗣摆手,示意火山营所属动手。

在北汉余孽们呐喊声中,火山营所属,把他们一个个塞进了铅管中。

有些体型庞大的,直接被折断了四肢,削成人棍,塞进去。

火山营所属,用青石堵住铅管两端,用泥浆封死。

然后在山谷中挖出了一个深坑,把铅管栽了进去,掩盖上了泥土。

在其他探子们恐惧的眼神中,北汉余孽们就这么一个一个被活埋。

赵廸暗吞了一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

“七爷,能不能给在下一个痛快。被活埋,太憋屈。”

杨延嗣闻言,莞尔一笑,踱步走到了赵廸近前,蹲下身。

“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赵廸将信将疑,“七爷尽管开口,能说的,某家都会告诉你。”

杨延嗣笑道:“那么,告诉我,皇帝派你来杨家的目的是什么?”

赵廸一愣,灿灿一笑,摇头道:“这件事某家不能说。”

杨延嗣似乎猜到了赵廸会这么回答,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继续发问,“你是不是皇族之人?”

赵廸有些迟疑,盯着杨延嗣看了片刻,缓缓摇头。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是皇族之人……”

落叶移步上前,趴在杨延嗣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延嗣瞪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赵廸问道:“没想到,我爹在北汉的时候,你就已经潜伏进杨家了……”

赵廸闻言,目光有些闪躲,面色阴晴不定。

“恳请七爷给某家一个痛快。”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摇头,“不急不急,我想我差不多猜出你的一点小秘密了。”

赵廸目光闪烁不定,他不相信杨延嗣能猜出他的身份。

杨延嗣凑到赵廸近前,笑眯眯问道:“你应该是武德司的人吧?”

赵廸心头狂跳,勉强笑道:“皇城司的前身就是武德司,七爷说某家是武德司人,勉强也说的过去。”

杨延嗣摇头,“不不不,不一样,在我眼里,武德司和皇城司有很大的区别。”

杨延嗣竖起指头比划了一下,“皇城司效忠的是赵光义,武德司就未必了。

也许,武德司里面还有一批老人,在暗中效忠先帝。

你从先帝在时就潜藏在杨府,也许你效忠的就是先帝……”

杨延嗣简单的几句推测,就已经把赵廸的身份猜的不离十了。

赵廸心里狂跳的厉害。

宋初的时候,太祖皇帝赵匡胤,沿袭了五代时的间谍制度,创立了武德司。

武德司的探子,只忠诚于赵匡胤一人。

赵光义继位后,改武德司为皇城司,同时清洗了里面一大批的人。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有残存之人。

赵廸就是残存之人中的一员。

即便被杨延嗣猜出了身份,赵廸依旧死不承认。

“某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延嗣摇头一笑,“死鸭子嘴硬没用,你承不承认对我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我知道你的身份就足够了。”

杨延嗣又道:“先帝已死,赵光义又疑似是谋杀先帝的人。你们这些武德司的残余,应该不会忠诚于他。

那么,仔细想来,你们暗中效忠的对象应该是赵德芳。”

赵廸一脸震惊,因为他心底里的秘密,已经基本上全被杨延嗣猜出来了。

在赵廸震惊的眼神中,杨延嗣浅笑道:“我决定放你一马,不杀你。”

“为什么?”

赵廸愕然,原以为必死之局,怎么这么轻易就化解了?

杨延嗣笑道:“我们杨府和八王爷无怨无仇,八王爷甚至还屡屡在朝堂上帮我爹说话。

有这一份香火情在,留你一命也无妨。”

赵廸脑子里一下乱成了一团浆糊,傻愣在原地。

杨延嗣摆了摆手,落叶用短剑割断了捆绑在赵廸身上的绳索。

身上猛然一松,赵廸从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然后起身拔腿就跑。

杨延嗣一点追的意思都没有。

落叶望着赵廸远去的背影,摇头说了一句。

“真傻!”

杨延嗣意外的瞥了落叶一眼,“你猜到了?”

落叶冷冰冰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不屑,“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看上他了,想收为己用,所以耍了一个小手段而已。”

“哦?”杨延嗣疑问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落叶翻了一个白眼,“还有你那拙劣的计谋。今夜杨府内探子尽除,却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不论的上面的人是谁,都不得不怀疑他的忠心。

或者说,从他选择逃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烙上了你的印记。

只要他不死,就得乖乖回来帮你效力。

因为除了你,没人会相信他的忠诚。”

杨延嗣有些意外,“你看的很透彻。”

落叶迟疑了一下,“所以我说他真傻……”

杨延嗣拍了拍落叶的肩头,“以后记得,看破不说破,才是为人下属的该做的事。

你这么赤果果的戳穿我的计划,弄的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落叶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杨延嗣翻了个白眼。

“剩下的这些人,都杀了吧!你盯着处理一下手尾,我先去找个地方睡一觉。

明天还要早起,去上早朝。”

今夜的锄奸行动,总体效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杨延嗣吩咐了,落叶一声,拍拍屁股离开了,因为剩下的探子处置的问题,他已经没有插手的必要了。

今夜东宫起火,明日早朝,必定有一番唇枪舌战。

以赵光义的性情,赵元佐的太子之位很危险。

立太子和罢太子,都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作为文官中的一员,杨延嗣明日早朝,难免得呐喊助威一番。

至于有没有效果,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为官的本分表现到了就足够了。

第0192章 霸图

翌日,清晨。

东华门前。

杨延嗣赶早入了京,回到聊斋换了一身衣服后,赶到了东华门。

此时的东华门前,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朝臣们三五成群,慷慨激昂的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救了一夜火的武将勋贵们,或多或少身上都沾上了一些灰尘。

然而,他们却没有擦掉的意思,似乎把这当成一种荣耀摆在脸上。

披甲持刀,威严森森的神卫、龙卫两军,暂时接管了皇城守卫工作。

将士们板着脸,一动不动的守在东华门前。

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位宰辅,已经在昨晚就入了宫城。

所以在朝臣中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杨延嗣在人群中寻找了半天,才在武将勋贵们中间,找到了一脸乌漆麻黑的杨业,在他身旁,王贵同样一脸乌漆麻黑。

显然,诚实的杨业和王贵,昨夜真正参与到救火工作中去了。

不像是距离他们不远的高处恭,脸上的两道灰痕,明显能看出来是画上去的。

杨延嗣匆匆凑到了杨业身前,装出了一脸慌张。

“爹!”

杨业见儿子一脸慌张的模样,眉头一皱,“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训斥过后,杨业才问道:“发生了何事?”

杨延嗣苦着脸,道:“爹,孩儿今早在来东华门的路上,撞上了府里的管事杨洪,听他说,昨夜杨家庄别院,遭了强人劫掠。”

杨业心头悬起了一块巨石,强装镇定的问道:“你娘和你兄嫂们没事吧?”

杨延嗣摇头,“娘和兄嫂们无事,不过府上的家丁和仆人们损失了一些……”

杨业长出了一口,心头的大石头落下。

“你娘和你兄嫂们无事就好。”

王贵在一旁,听到了父子二人的对话,顿时瞪大了眼,嚷嚷道:“哪里来的贼寇,如此大胆,居然敢冲杨家庄。我这就带人回去灭了他们。”

王贵的嗓子够粗,声音也够大,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群武将勋贵们听到有贼寇劫掠杨家庄,心头也是一愣。

汴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有贼寇敢作乱。

而且还劫掠的是将门府邸。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几乎下意识的,武将勋贵们就派出了手底下的人,赶快回去报信,让家里的人守好田庄,避免他们家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派遣完了下属,和杨家交恶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戏。和杨家交好的,纷纷上前安慰杨业。

“兄长,嫂夫人没事就好,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会儿下了朝,我让小儿带上府上的曲部去找你。”

说话的是呼延赞,呼延赞和杨业相交莫逆,人前人后都称呼杨业一声兄长。

曹彬作为亲家翁,也站出来说了两句。

“亲家翁,这伙贼人还真是可恶,一会儿下了朝,我也让小儿带人过去。”

王承衍和杨业交情不多,但和杨延嗣还有几分香火情。

他开口道:“也算我一份儿,一会儿我也从府上调派些人手过去。”

石守信今日难得上朝,不过他并没有过分的去亲近杨业和杨延嗣。

石守信双手抱在怀里,裹着一张虎皮大衣,漫无条理的开口。

“这伙贼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还闯的是我将门的庄子。这分明是不把我将门放在眼里。不剿灭他们,我们将门威严何在。

曹家、呼延家、王家都出人了,你们其他人别装傻充愣不说话啊!

你们也是将门中一员,而且,你们在城外也有庄子。

今日纵容了匪徒,来日匪徒们劫掠了你们的庄子,你们也能无动于衷?”

石守信作为将门仅存的宿老一员,说话的分量很重。

符家率先响应了石守信的号召。

除了潘、高、李三家外,其他的将门开口,答应了派出人手。

让杨延嗣有些意外的是,汴京将门双李中,已故豳王李处耘府上的现任掌权人,年仅三十岁的李继隆,居然承诺了亲自率家中人手前来支援。

说起李继隆,在以后是个人物,可是在现在,活的有些憋屈。

李继隆父亲李处耘在世时,位高权重,却和赵匡胤的结拜义兄慕容延钊不合。所以李继隆屡屡遭到打压。

从出仕一直到二十六岁,参加过剿灭后蜀和剿灭南唐的战斗,颇有功勋,到最后却混了一个西头供奉官的头衔。

熬到赵匡胤死后,赵光义登基。

他还是一样被打压。

原因无他,因为他姐姐是赵光义的妃嫔,作为外戚,赵光义不愿意看着李家起复,再次坐大。

所以,李继隆混到如今三十岁,才只是个从六品的六宅使。{史料记载,非作者杜撰}

就他头顶上最大的这个官,还只是个虚衔。

如果他头上没有继承的国公爵位,估计见了杨延嗣,还得躬身施礼。

从李继隆身上,可以看得出皇帝对外戚得打压,绝对是不遗余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杨延嗣没有接受清裕公主爱意的原因之一。

李继隆站在一群国公侯爷们中间很尴尬。

因为他头上若是没有爵位的话,恐怕连跟人家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也庆幸他爹临死的时候混了一个王爵,按照折一级的继承制度,到他头上是个国公爵。

如果他爹临死的时候没混上王爵,以皇帝的打压外戚的力度,绝对会把他的爵位整成侯爵。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站在这群国公侯爷们面前,就会更加尴尬。

诸位国公和侯爷们似乎也不愿意亲近他。

势利的,直接刻意的疏远他。

他们都觉得,李继隆家,距离衰败不远了。

然而,杨延嗣却清楚的知道李继隆的厉害。

在一众老将们去世以后,李继隆扛起了大宋将门的半边天。

李霸图之名,会在青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面对李继隆的示好,杨延嗣不仅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霸图兄能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我们杨家感激不尽啊!”

李继隆被杨延嗣热情的拉着手,面色很尴尬。

对于杨延嗣表现出的热情,他有点不适应。

在场的将门勋贵都一脸异样的盯着杨延嗣。

杨业在一旁看着,嘴角直抽抽。

倒不是说杨业嫌弃人家李继隆,而是他对于杨延嗣抢了他道谢的工作表示不满。

第0193章 贤弟高义

“延嗣兄弟客气了……”

李继隆遭人白眼习惯了,突然冒出杨延嗣这个热情的人,他有些不适应。

慌忙了抽出了手,约定了带人去帮忙的时间后,匆匆离开了。

杨延嗣并没有因为李继隆的失礼生恼,反而一脸笑意。

曹彬不知道何时凑到了杨延嗣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看上了?”

杨延嗣下意识回答,“必须的,左手霸图,右手宝臣,想干啥都行。”

曹彬沉吟道:“霸图是李继隆的字号,宝臣是谁的字号?”

“宝臣是……”杨延嗣猛然惊醒,赶忙闭嘴不言。

刚才接触了李继隆以后,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说出了一些不该说出来的话。

这要是被人知道他有能预见未来的本事,估计会被圈禁起来。

曹彬见杨延嗣不答,皱着眉头思考。

片刻后,低声自语,“老夫掌管一切军机大事,朝内外叫得上名字的武将老夫都有印象,没有字号叫宝臣的人……”

看着曹彬费劲的思考,杨延嗣很想大声的告诉他。

曹玮,曹宝臣,你儿子!

不过,这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他不想被圈禁。

思索间,曹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曹彬二话不说,抓着杨延嗣的衣襟提到身边,沉声问道:“陈抟老仙是不是指点过你什么?”

杨延嗣目光闪烁,让陈抟老仙背锅的话,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杨延嗣含糊道:“大概吧……”

曹彬脸上喜色渐浓,放下了杨延嗣,伸手抚摸着胡须。

“老夫就说嘛……”

趁着曹彬抚摸着胡须不知道在想啥的时候,杨延嗣悄悄的距离他远了一点。

他不想再被人像是破衣服一样拎来拎去。

杨延嗣凑到了正在向一众将门勋贵道谢的杨业面前。

“爹,能商量个事不?”

杨业拱手谢过了一个将门出身的勋贵,转头瞅着杨延嗣皱眉道:“什么事儿?”

杨延嗣灿灿一笑,“爹,剿灭贼寇的事,能不能交给孩儿负责?”

杨业一愣,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沉声喝道:“剿灭贼寇不是小事,容不得你胡来。”

被杨业喝斥,杨延嗣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脸无辜。

“爹,孩儿也是想为家里出一份力。再说了,您一个大将军,亲自去剿灭几个蟊贼,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那么几个小蟊贼,也值得爹您动手?

杀鸡焉用牛刀,交给孩儿练练手不好吗?”

杨业听到杨延嗣这话,微微失神。

一旁的王贵赞同的点了点头,“将主,我觉得七郎说的有理,教给他练练手也不错。而且,以您的身份去领兵剿贼,还要递折子给三衙,三衙还得报给陛下,陛下批复以后再传下来,太麻烦。”

王贵左右瞧了一眼,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陛下哪有闲心思理会您剿匪的事儿。等陛下有心思管这事儿的时候,估计那些匪徒早跑远了。

七郎身份不同,他分属文官,他领兵剿匪的话,只需要向兵部呈报一个行文即可。”

短暂失神过后,杨业仔细思考了一下王贵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杨业转头橫了杨延嗣一眼,“交给你可以,不过你要是敢乱来的话,小心为父家法伺候。”

“孩儿绝对不会乱来,绝对不会……”

杨延嗣连连摆手保证。

从杨业手里接下了剿灭贼寇的差事以后,杨延嗣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自己去剿灭自己。

这事儿有意思。

正当杨延嗣暗中偷乐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他。

“延嗣贤弟……延嗣贤弟……”

杨延嗣闻声望去,却是文官队伍里,分属左补阙的阵营中,有人在叫他。

杨延嗣对着杨业抱拳施礼,“爹,有人喊孩儿,孩儿先过去一趟。”

杨业瞧了一眼文武泾渭分明的队伍,摆了摆手。

“去吧!”

杨延嗣走到了文官的阵营。

瞧见了呼喊自己的人的身影以后,杨延嗣又乐了。

这是一个他屡次想与之攀谈,却找不到机会的人。

“嗣见过吕兄,吕兄呼嗣,有何要事?”

被杨延嗣唤作吕兄的,是一个三十六岁左右的中年人。

此人其貌不扬,身体消瘦,套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官服。

别瞧着此人现在只是一个七品小官。

以后可是一位超级人生大赢家。

他会成为继赵普之后,第二位三度拜相的人物。

他侄子吕夷简会随他的脚步继续坐上宰相的位置。

他的侄孙吕公著也会官拜宰相。

吕氏一门,三代拜相,名留青史,照耀古今。

此人便是吕蒙正。

吕蒙正见到杨延嗣,乐呵呵一笑,刚要说话,却瞧见了东华门开了。

“延嗣贤弟,咱们边走边说吧?”

杨延嗣点头应下了,两个人一起向东华门内边走边聊。

开始谈事情了,吕蒙正脸上的表情很凝重。

“延嗣贤弟,近日在汴京城里有风言风语,说陛下欲废太子。昨夜东宫失火,有传言说是太子所为。今日早朝,陛下若是真的有废太子之意,我们必须阻止。”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问道:“其他的左补阙们都是这个意思?”

吕蒙正点头,“废黜太子,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一旦太子被废,其他的皇子们必定争夺太子之位。到时候难免会朝纲混乱,影响整个大宋。

此时我们已经议过了,大家的意思一致。陛下一旦有废太子之言,我们就必须阻止。”

杨延嗣心中早就想过此事,他心里也有对策。

反正大家一起上书,他不用做一个异类,没啥好处,随大流即可。

杨延嗣一脸肃然,义正言辞的对吕蒙正道:“吕兄言之有理,嗣也是这么认为的。太子乃是国本,一旦国本动摇,最终受苦的都是百姓。

我等作为言官,上书言事,拨乱反正,守卫百姓,是我们的职责。

此事,嗣愿为马前卒。”

吕蒙正闻言,一脸激动的对着杨延嗣抱拳。

“贤弟高义。”

必须高义,反正又不用花钱,也不会损失什么,还能免费刷一波朝野内外文人们的好感。

第0194章 演戏

今日的朝会,场面有些肃然。

赵光义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赵普、沈伦和薛居正三位宰辅,坐在下首闭目沉思。

朝中文武百官们,各自肃立,闭口不言。

良久,一人出班。

“臣李昌龄,弹劾太子失德,火烧东宫,口出妄言,日后难为人君,请陛下裁决。”

李昌龄的弹劾之言并不重,和此前杨延嗣弹劾太子之言,可以说难以比拟。

然,今时今日这个局面。

李昌龄的话,像是砸进了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所引发的反响是剧烈的。

继李昌龄后,相继又有七八位朝臣出班,弹劾太子失德。

其后更有朝中重臣,给太子赵元佐头上扣上了数条大罪。

眼看着局面愈演愈烈。

杨延嗣出班,朗声道:“臣杨延嗣,有本奏。”

赵光义板着脸,眉头紧皱,“你又要弹劾太子?”

杨延嗣摇头,“臣没有此意,臣只是觉得,刚才弹劾太子的众臣,所言多有不实之处,甚至有人凭空捏造罪名,扣在太子头上。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国之根本。凭空诬陷太子,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信口雌黄。”

李昌龄出班,指责杨延嗣,“我等弹劾太子,所诉罪状,句句属实。”

“哦?”杨延嗣戏谑道:“有何凭证?只管呈上来,让大家瞧瞧。”

杨延嗣虽然不喜欢赵元佐,但不得不承认赵元佐是一个克己值守,刚正不阿的人。

赵元佐从出阁到现在,除了火烧东宫以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昌龄也深知赵元佐秉性。

他心里也清楚,朝臣们弹劾之言,大多都是凭空捏造,空穴来风的。

往日里杨延嗣没有入朝为官之前,朝臣们诬告多了去了,也没有人斤斤计较。

偏偏杨延嗣入朝为官后,屡屡拿证据说话。

杨延嗣要证据,李昌龄又拿不出来,所以他只能抓着太子火烧东宫一事不放。

“太子失德,火烧东宫,朝中人人皆知,还需要证据吗?”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东宫年久失修,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住在里面太憋屈,一把火烧掉了再重建挺好的。”

“放肆!”

“口出妄言!”

弹劾废太子的众臣们纷纷出声指责杨延嗣。

杨延嗣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站着一大群御史言官,一个个都纷纷出面力挺杨延嗣。

朝堂,在一瞬间沸腾了,争吵声不绝于耳。

“够了!”

赵光义一拍龙椅,阻止了朝臣们争吵。

“太子失德,朕欲废太子……”

赵光义此话一出,朝臣们炸锅,争吵着出班奏请皇帝收回成命。

杨延嗣瞄了一眼赵普、沈伦和薛居正三人,见这三位大佬都在闭目养神,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也就清楚了。

赵光义恐怕和赵普三人已经商量过了,废立太子一事,已经成了定局了。

不过,他还是要替太子呼喊,帮太子说话。

成与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刷文人的好感。

杨延嗣出班,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掩盖了其他人的声音。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太子乃是国本,不可动摇。”

在杨延嗣身后,一帮子左补阙们,前赴后继的扑到杨延嗣身边,一个个开口谏言,恳请赵光义收回成命。

赵光义冷着脸,烦躁的摆手。

“朕意已决。”

杨延嗣大声咆哮,“臣以死谏之。”

话罢,直接冲向了另一边武将勋贵们身边的柱子。

这一下可惊呆了一众朝臣。

赵普和沈伦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瞧见了杨延嗣所冲的方向后,又闭上了眼。

赵普低声嘟囔了一句。

“小滑头……”

赵光义也看出了杨延嗣在做戏,偏生他又不能置之不理。

只能从龙椅上站起身,大声呼喝。

“快快拦下他。”

杨延嗣扑到了曹彬近前了,谁知道曹彬这老货,戏谑的笑了笑,居然让开了身。

任由杨延嗣向他身后的柱子撞去。

杨延嗣咆哮。

你大爷的,我要真撞死了,你女儿可就守活寡了。

眼瞧着距离柱子越来越近,杨延嗣心里直突突。

戏演的有点过,有点玩脱了……

难道真要撞?

不撞的话又下不来台。

所幸,在他为难撞或者不撞的时候。

杨业和王贵从左右两侧扑了出来,把杨延嗣给擒下了。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

杨业擒下了杨延嗣,低声咆哮。

亲爹啊!

杨延嗣心里狠狠的感激了杨业一波。

被擒下的杨延嗣,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趴在地上大声咆哮。

“陛下,太子乃是国本,不可动摇。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光义烦躁了挥了挥手。

“来人,把他待下去。”

从殿外进来了两个金甲侍卫,驾着杨延嗣就向殿外走。

杨延嗣被驾着,依旧大声呼喊。

吕蒙正等一众左补阙们,激动的望着杨延嗣远去的身影,拱手施礼。

“延嗣高义。”

金甲侍卫们抬着杨延嗣出了拱垂殿。

杨延嗣立马收声,懒洋洋的任由金甲侍卫们抬着。

金甲侍卫们把杨延嗣抬到了一座偏殿。

杨延嗣拽着其中一个金甲侍卫,“有没有吃的喝的来点,早上来的匆忙,没吃早膳,饿得慌。”

这神反转,并没有让金甲侍卫们觉得惊讶。

平日里这种在殿上演戏的场面,他们见多了。

“左补阙稍等。”

换做其他的文官们,金甲侍卫们或许懒得理会。

但杨延嗣不同,他是将门的人。

金甲侍卫们也是将门里挑选出来的。

所以对于杨延嗣这点小要求,他们并没有拒绝。

片刻后,金甲侍卫们提着一壶清水和几盘子糕点,给杨延嗣送了过来。

杨延嗣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勉强填饱了肚子,杨延嗣伸了个懒腰,如同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偏殿里休息。

约莫过了近一个时辰,散朝了。

金甲侍卫们进来,放了杨延嗣离开。

杨延嗣出了皇城,吕蒙正一行人早早在东华门前等候他。

吕蒙正一行人见了杨延嗣,拱手施礼。

“贤弟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杨延嗣摆出了一副苦瓜脸,问道:“陛下可收回成命?”

吕蒙正等人摇头叹气。

“皇长子赵元佐,废黜太子之位,幽禁东宫反省。皇次子赵元僖,加封许王,加侍中,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改任权知开封府。”

第0195章 剿匪

赵元佐废立,在杨延嗣预料之中。

赵光义对皇次子赵元僖的加封,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朝堂上众所周知,权知开封府,历来都是由储君担任。

赵元佐刚下台,赵光义就捧赵元僖上位。

赵光义这是断了赵元佐起复的机会。

这就有点恨了。

“陛下这是要彻底放弃皇长子……”杨延嗣愕然。

吕蒙正等人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吕蒙正感慨道:“长幼有序乃是人伦大道,陛下舍弃皇长子,日后难免横生祸端。”

有人提醒,“皇城门前,吕兄慎言。”

吕蒙正瞪眼,“我吕蒙正行得正坐得正,无所畏惧。”

杨延嗣抱拳,“吕兄高义。”

吕蒙正摇头,“和贤弟比起来,愚兄不算什么。贤弟今日义举,日后有何差遣,愚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的左补阙们也跟着一起附和。

杨延嗣心里乐坏了。

有吕蒙正这一句话,他今日在朝堂上的戏就没白演。

辞别了吕蒙正。

杨延嗣坐轿回聊斋。

一进门就碰上了刚刚回府的落叶。

杨延嗣叫住了落叶,吩咐道:“落叶,你带几个人,一会儿随我去剿匪。”

“剿匪?”

落叶一脸茫然。

杨延嗣戏谑道:“剿匪,剿灭昨夜劫掠杨府别院的匪徒。”

落叶听到杨延嗣这话,一脸愕然。

让贼去抓贼,这能抓得到?

“首领打算如何剿匪?”

落叶很想知道,杨延嗣如何贼喊抓贼。

杨延嗣神秘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杨延嗣回到院子,换了一身劲装,来到了院前。

首先到聊斋的,是杨家的府兵,带队的是杨延嗣的六哥,杨延昭。

杨延昭知道其中内情,见到了杨延嗣张口就问。

“七弟,你这是要闹那样啊?自己抓自己,还是带着大家畅游汴京?”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抢下这个差事?”

“为了我?”

杨延昭一脸茫然。

杨延嗣瘪嘴,问道:“我问你,金花郡主柴银屏比武招亲马上临近,汴京城里汇聚了一大批高手,牛鬼蛇神各路都有。你觉得自己打不过人家,托我帮忙。难道我就能打倒所有的人?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既然不能正面交锋,不如先想办法把他们都给灭了。”

杨延昭一愣,随后一脸震惊。

“你打算带着各府的府兵,去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杨延嗣哼哼道:“不然呢?”

借力打力。

杨延昭觉得杨延嗣这个想法太聪明了,激动的抱着杨延嗣的肩膀。

“七弟,还是你有办法。”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咱们能抓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草寇,到了比武招亲那一天,一场苦战在所难免。你别高兴的太早。”

杨延昭拍着杨延嗣肩膀笑道:“能先除掉一批,哥哥我心里就没有那么多压力了。”

在兄弟二人谈话间,其他将门各府的府兵也陆陆续续到达。

聊斋门前汇聚了一大批府兵,加起来有两千多人。

新上任的权知开封府赵元僖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立马派人前来问话。

在汴京城里,两千多人的军事行动,可不是小事。

赵元僖可不希望他刚坐上的开封府尹位置,还没捂热乎,就让给其他兄弟。

在得知了由杨延嗣带队剿匪以后,他把此事报知给了宫里。

赵光义的批复恨简单。

同意了杨延嗣的剿匪行动,但是赵元僖必须派遣开封府的衙役们跟着。

于是,杨延嗣的剿匪大军,又多了两百多人。

一下子指挥两千两百人行动,杨延嗣心里蛮爽的。

集合了所有人,杨延嗣开始训话。

“杨府蒙难,承蒙各位相助,嗣在这里替家父,向诸位道谢。”

李继隆拱手,“我等同出将门,自然要守望相助。杨贤弟不必客气。”

“对对对……”

“守望相助……”

其他人跟着附和。

杨延嗣拱手,“既然如此,那么嗣也就不客套了。据府里的仆人回报,劫掠杨府别院的贼人们,都是一群武艺高强之辈。

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潜藏在汴京城内。所以,嗣的意思是,我们兵分五路。

吕判官,你是开封府所属,保卫汴京百姓是你的职责。所以,嗣以为,你可以带一队人,出城巡视,搜寻贼寇残余之余,还能顺便帮助城外的百姓和各府的田庄防守一下,避免杨府别院的惨剧,在其他地方发生。”

吕端抱拳,“依你所言。”

杨延嗣点头,对呼延家前来支援的呼延达吩咐道:“呼延兄弟,汴京城西城西市,鱼龙混杂。你带领石府、慕容府、符府的人搜寻西市。”

“六哥,你带上家里的人手,以及曹府、王府的人手,搜寻汴京城南。”

“汴京城北,乃是皇城所在,难免和皇城禁卫打交道。就由我和霸图兄负责。”

“其余人手,负责汴京城东。”

杨延嗣郑重拱手道:“嗣再次谢过诸位。诸位需要谨记,但凡发现可疑人等,江湖草寇,全部擒拿。嗣在城外专门设立了一处关押的地方。

人拿了以后,嗣会抽出时间一一审理。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玷污了诸府的清名。”

杨延嗣一番话,引来了一片叫好声。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剿匪的大戏也拉开了帷幕。

一队队人马,按照杨延嗣的吩咐,开始在全城搜捕可以人等和江湖草莽。

作为此次的主导,杨延嗣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和李继隆一起去捉拿匪徒。

诸府邸的府兵,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短短三天时间。

从汴京城里捉拿了近一千五百人。

汴京城里的草寇们,各个黑暗中的小团体,都被一扫而空。

整个汴京城街道都为之一净。

捉拿草寇的行动整整持续了七天。

偏偏的,杨延嗣在汴京城里大张旗鼓的剿匪,愣是没有一个御史言官弹劾他。

当匪徒剿灭干净的时候。

金花郡主柴银屏的比武招亲大会,也临近了。

第0196章 人气也是一种实力(求首订!)

腊月初三。

一大早,北风呼呼的刮着。

寒风刺骨,却挡不住汴京城百姓们的热情。

百姓们喜欢看热闹,特别喜欢看皇家的热闹。

八贤王府为金花郡主举办比武招亲大会,一下戳中了百姓们喜欢凑热闹的心。

在这场比武盛会中,他们不仅能见到传闻中闭月羞花的金花郡主,还能见识到各地的武林高手,比拼身手。

武林高手对决,场面一定比西市里面的杂耍还好看。

天蒙蒙亮的时候,百姓们就聚集到了八贤王府门前。

在八贤王府门前,已经立起了一个一丈高,四四方方,披红挂彩的比武擂台。

八贤王府管事,领着府上的府兵们在四处巡视。

一队队府兵,在管事派遣下,开始进场做守卫工作。

比武招亲还未开始,闲暇的百姓们围着王府的守卫指指点点。

“哒哒哒……”

马蹄声和整齐的步伐声从远处传来,王府府兵下意识戒备。

百姓们却对此不以为然,这些天,这种声音他们听多了,已经习惯了。

来人是谁,百姓们也能猜到一些。

马蹄声和步伐声临近,打头的是三匹高头大马,在马背上驮着三个人。

杨延嗣居中,杨延昭和李继隆分别跟在左右两侧。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支两千人队伍的府兵。

王府的管事瞧见了杨延嗣,趾高气扬的走上前,冷着脸。

“杨左补阙,你带兵到王府门前,是想示威,还是想闹事?”

马背上,杨延嗣并没有搭理王府管事,而是冲着百姓们挥挥手。

“没有打扰尔等吧?”

百姓们热烈回应。

“不曾~”

“杨公子为民除害,我等支持还来不及呢……”

“……”

抢不上话的百姓们,只能在人群中大声呐喊。

“杨大人威武!”

杨延嗣在马背上,和风细雨道:“没打扰尔等就好,本官接到密报,今日八贤王府比武招亲盛会,有曾经在城外劫掠的贼人混在其中。本官特地前来捉拿。”

“我等也能帮杨大人抓贼……”

百姓群中有人高喊。

杨延嗣点头,大声赞赏,“好!”

杨延嗣对王府管事置之不理,王府管事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杨延嗣,你带人前来是来搅局的吗?”

王府管事此话一出,王府的府兵们隐隐开始向他靠拢。

瞧见了王府府兵的动静,杨延嗣才转头看向王府管事。

“本官并没有搅局的心思,刚才本官已经说过了,本官是来抓贼的。”

王府管事咆哮道:“贼人,哪里来的贼人?分明是你存心搅局。”

王府管事扫了一眼跟随着杨延嗣身后的府兵们,朗声喝斥。

“我劝尔等速速离开,不然休怪我无礼。”

杨延嗣策马上前,莞尔一笑,“你先别着急,你不是想要贼人吗?本官这就抓几个给你看看。”

杨延嗣侧头,扬起脖子,高喊了一声。

“信我的都蹲下。”

一言出,千万人遵从。

一瞬间,王府门前的汴京城百姓们陆陆续续都蹲下了。

这就是杨延嗣的个人魅力。

从他在长乐坊吟诗,太庙门前喊冤,东华门唱名,拱垂殿死谏,一直到现在满城剿匪。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百姓们心中都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在拥有非常好的印象的基础上,百姓们也愿意帮助杨延嗣。

原因无他,在杨延嗣身上,百姓们能够感受到被尊重的感觉。

此前百姓们在太庙门前帮杨延嗣喊冤的时候,临了的道谢,给了百姓们极大的满足感和被尊重的感觉。

在这个封建制社会,一个天之骄子,向平民百姓们道谢,这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百姓们喜欢被尊重感觉。

百姓们蹲下了,有些人也偷偷的跟着百姓们蹲下了。

也有不信邪的,不信杨延嗣在百姓们心中威望的,直愣愣的站着看戏。

然后,他们就被孤立了出来。

当他们想蹲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索性转身就跑。

“拿下!”

杨延嗣一声令下,立马有府兵扑出去拿人。

很快,府兵们把人追上拿下了。

在剔除了一些搅局的百姓们后,府兵们把江湖草莽押到了杨延嗣面前。

这些人都是这些天剿匪过程中跑掉的漏网之鱼。

杨延嗣指着被抓的七个人,对王府管事道:“瞧见了没,这不是贼人吗?”

“我们不曾做过恶事,也不曾得罪过你。为何你要抓我等,还称我等为恶人?!”

其中有个江湖草莽梗着脖子问杨延嗣。

杨延嗣朗声一笑,“本官做事,不需要向尔等解释。带下去。”

府兵们把人押了下去。

在王府管事阴沉的脸色中,杨延嗣拱手,向百姓们道谢。

“嗣在这个多谢尔等援手。”

百姓们站起身,有人高喊,“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杨延昭凑到了杨延嗣身旁,暗中竖起大拇指。

“七弟,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厉害。只要守在这比武擂台下,那些江湖草莽们,必定不敢露面。”

杨延嗣转头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这么下作吗?”

杨延昭灿灿的一笑。

李继隆策马上前,抱拳道:“延嗣贤弟,剿匪的事宜已经完成了,我也该离开了。”

杨延嗣一愣,笑道:“霸图兄何必这么着急回去,一会儿一起喝一顿酒如何?”

李继隆苦笑道:“我家中有个弟弟,性情有些顽劣,这些天闯了不少祸事。事主都找上门了,我要回府处理一下。”

既然家中有事,杨延嗣就不便多留李继隆,他拱手失礼,“那么我就不留霸图兄了,改日小弟做东,摆上一桌,霸图兄你可一定要到场。”

“一定!”

李继隆抱拳回礼以后,带着他府上的府兵们回去了。

其他各府的府兵也相继跟杨延嗣道别以后离开了。

一下子,就剩下了杨府、曹府和呼延府的人手了。

两千两百人的队伍,少了一大半。

杨延嗣侧头盯着王府管事笑道:“你再看看,我像是搅局的吗?”

王府管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转头吩咐王府的府兵们各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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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7章 你谁啊?(求订阅!)

旭日东升的时候,金花郡主的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了。

王府管事提着一面铜锣,在擂台上同样悬挂着一面铜锣。

“咚~”

木槌敲击在铜锣上,发出一声灿烂的声响。

王府管事冲着四方拱了拱手,“诸位,我们八王千岁的御妹,金花郡主柴银屏,年芳十八,温婉如玉,清纯似水,花容月貌,天姿国色。

今日,我们王爷,特地光邀天下英年才俊,举办这一次比武招亲大会,为金花郡主觅得如今郎君。

请金花郡主~”

在擂台边上,有一座绣楼,绣楼的二楼敞开着,柴银屏面带幕篱,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嫁衣,在侍女搀扶下,缓缓出现在二楼口。

由于带着幕篱,看不见她的面容。

她的眼神中略带一些惊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很容易让人升起一种去保护她的。

杨延昭瞧见了柴银屏的身影,就有些不淡定了,想扑上去,却被杨延嗣给拦下了。

“你急什么,现在上擂台去的,都是炮灰。”

杨延昭沉声低吼,“可是我等不及了。”

杨延嗣抽出腰间的折扇,在指尖婉转,淡然笑道:“等不及也得等,除非你想看着她被别人抱走。”

“吼~”

杨延昭低吼一声,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听从杨延嗣的建议。

杨延嗣盯着柴银屏瞧了几眼,频频摇头,“话说,你家柴银屏现在还没有十八岁吧?王府那个管事胡吹大气,有骗人的嫌疑。”

杨延昭双目紧紧的盯着柴银屏,沉声道:“过了年,明年三月初三,她就十八岁了。”

“呵~”

杨延嗣笑道:“她的生辰你到是记得清楚。”

“咚~”

一声锣声响起,打断了杨延嗣准备要继续调侃杨延昭的话。

王府管事敲响了铜锣以后,把铜锣递给了身边的家丁。

“有请八王千岁~”

在场所有人都拱着腰身,施礼。

八贤王赵德芳,身穿一身紫色蟒袍玉带,头顶紫金冠,手持一卷圣旨,在王府侍卫们保护下,大步流星的走上了擂台。

“诏曰……”

八贤王赵德芳读了一连串的修辞话。

然后才大声道出了本次比武大会的重点。

“……今日比武招亲大会,胜者,迎娶金花郡主,赐黄金万两,赐驸马都尉……”

“好!”

台下百姓们,好事者,大声叫好。

杨延嗣感叹道:“只要娶了柴银屏,立马吃喝不愁,富贵一生啊!”

杨延昭阴沉着脸,他感觉到周遭所有的呐喊声都很刺耳,似乎都是对他的挑衅,他的双拳紧握着。

杨延嗣似乎没感觉到杨延昭心中的愤怒一样,继续刺激他。

“瞧瞧,瞧瞧这些人,跟吃了五石散似的,一个个斗志昂扬的……”

“杨延嗣,你够了!”

杨延昭低声咆哮了一句。

擂台上,赵德芳宣旨以后,下了台,上了绣楼,坐在了台前观战。

王府管事等赵德芳坐好以后,高喊了一句。

“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

“咚咚咚~”

一个身材魁梧的力士敲响了擂台上巨大的铜锣,锣声响彻在了这片天地。

“某家先来!”

一位大胡须的莽汉,跳上了擂台,冲着四周抱拳。

“某家华州田虎,那个肯赐教?”

话音落地,又一位莽汉跳上了擂台。

“在下信州王林,请指教。”

双方通禀了姓名,没有太多客套,直接动手开打。

田虎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挑了一柄九环大砍刀,王林挑选了一杆花枪。

田虎拿到兵器,不给王林一点儿准备的时间,挥舞起大刀砍向了王林。

“喝!”

田虎的刀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大开大合。

一招力劈华山,气势十足。

面对田虎,王林不慌不忙,手里的花枪扎了一个枪花。

花枪在他手里犹如一条白练,上下翻滚。

“嘣~”

刀枪相撞。

田虎的大砍刀被他的花枪给荡开了。

“看枪!”

王林荡开了田虎的大砍刀,花枪直刺,直逼田虎咽喉。

“一枪封喉……”

观战的杨延嗣眉头一挑,“一枪封喉,这是高家枪法中的一式……看来王林是高家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延昭此时也顾不得心情恼火了,他也在用心观战,他要了解对手们的特点。

杨延昭盯着田虎和王林,分析道:“田虎的刀法看似大开大合,实则多数都是花架子。与之相比,王林的枪术更强一些,不出招则以,一出招,招招要命。这是一个狠角色。”

杨延嗣笑道:“能被高家挑出来搅和你婚事的,武功怎么可能会弱?”

“对上他,你有几成胜算?”

杨延昭挑了挑眉毛,自信道:“十六招之内,必定能打败他。”

杨延嗣一愣,摇头笑道:“看来你这几个月也没闲着,武功进步了不少。”

兄弟二人谈话间,田虎和王林已经打斗到了白热化阶段。

诚如杨延昭所说,田虎的刀法看似霸道,却多了一些花架子,一看就是江湖上的武功。

王林一手枪术,却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花架子,颇有一番战场上对阵的精髓,招招制敌姓名。

“噗次~”

田虎露出了一个破绽,被王林抓住,王林一枪捅进了田虎的大腿。

花枪穿腿而过,在田虎腿上留下了一个血洞。

“啊~”

田虎惨叫了一声,手里的大砍刀掉落在地上,双手抱着腿撕心裂肺的哀嚎。

“哼!”

王林冷哼了一声,花枪一扫,直接把田虎扫下了擂台。

田虎跌落下擂台,很快就被王府府兵给抬走了。

杨延嗣频频摇头,“比武打擂而已,有些过了,又不是战阵上生死相搏。”

杨延昭在一旁点头,“确实有些过了,他这一花枪下去,田虎的这条腿算是废了。别看田虎用的是刀法,可是他的力量都是来自腿上。失去了一条腿,他的武功也就废了。”

“我也这样认为。”

一道清脆的声音,插话进来。

杨延嗣转身一瞧,就瞧见了一位十七岁左右年纪,身穿白衣,手持折扇的偏偏佳公子,站在自己身后。

杨延嗣瞅着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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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8章 龙争虎斗(求订阅!)

“要你管!”

白衣少年瞪了杨延嗣一眼。

杨延嗣盯着白衣少年,若有所思。

“快看,又有人上台了。”

“陈州苏小乙。”

苏小乙年龄不大,身体消瘦,翻手从袖口划出了一对峨眉刺。

峨眉刺反手拿在手里,快速奔向王林。

不难瞧出,苏小乙擅长速度和近身战斗。

他贴身扑到了王林身前,完全不给王林一丁点甩开花枪的机会。

“他很了解枪法的弱点……”

杨延昭评价。

杨延嗣自然也瞧得出来,大多枪法都是大开大合,横来直去,一旦被对手缠斗,耍不开大枪的招式,很容易被对手粘着打。

此刻,苏小乙就在压着王林打。

他手里的一对峨眉刺,角度刁钻的刺向王林身上的每一处穴位,双手频频交替,攻势迅猛。

王林在他的峨眉刺威逼下,只能严防死守,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还手的余地。

“有破绽!”

“中!”

苏小乙瞅准了王林身上一个弱点,猛然跃起,手持着峨眉刺狠狠扎下。

“要赢了?”

白衣少年握着拳头兴奋的喊了一句。

杨延嗣和杨延昭一起摇头,异口同声。

“他上当了。”

苏小乙手里的峨眉刺眼看要刺到王林身上了。

却见,王林猛然踏前了一步,避开了苏小乙的峨眉刺,一拳狠狠的印在了苏小乙小腹上。

“砰~”

王林拳头上力气不小,苏小乙直接被砸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噗~”

喉头一甜,苏小乙吐出了一口逆血。

杨延嗣摇头感叹了一句,“太轻敌了。”

苏小乙从地上爬起身,强忍着小腹上的疼痛,抱拳道:“承让了!”

“哼!下一个谁来?”

王林冷哼一声,完全无视苏小乙。

苏小乙下了擂台,捂着小腹匆匆离开了八贤王府前,消失在了人群中。

接下来,一连上去了十几个人,都败在了王林手下。

王林出手也秉承了狠辣的风格。

基本上和他对手的,都或多或少的受伤了。

“还有谁?”

王林气势十足的在台上高喊了一声。

“哈哈哈……某家来会会你。”

一个体形高大的汉子,一步一步走上擂台,站在了王林对面。

大冬天的,汉子敞开着衣襟,似乎不惧怕寒冷。

王林眉头一挑,“你是谁?”

汉子高声大笑,“徐州黄莽。”

“徐州黄莽,好汉子……可惜是符家的人……”

杨延嗣低声轻叹了一句。

黄莽此人,落叶报给杨延嗣的名单上有记录。

此人擅长拳法,又练习了一些横练的武功,又能打,又耐打。

王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劲敌,他面色沉重,手握花枪的力道紧了几分。

“吃我一枪!”

王林刺出一枪,扎向了黄莽。

黄莽连避都不避,紧握拳头,直接对上了王林手里的花枪。

拳头砸在花枪,花枪一颤,弹了回去。

王林退步提枪,面色凝重的盯着黄莽。

刚才的一枪,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再来!”

再次出枪,王林鼓足了劲,花枪上力道十足。

“当~”

黄莽浑然不惧,依然以手挡之。

王林的花枪和黄莽的拳头相撞的时候,擦出了一朵火花,发出了一声金铁之声。

“金铁之躯?!”

台下观战的人一脸愕然。

杨延嗣微笑着摇头,为同样愕然的白衣少年解惑。

“你仔细瞧,他手背上应该裹着两块铁片。金铁之躯,根本不可能……”

杨延嗣依稀记得,在他曾经看过了某一本杂记演义里面,杨七郎拥有不死之躯呢!

可惜,到现在,他都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死之躯。

被扎了会痛,手指割破了也会流血。

我都没有不死之躯,别人怎么可能拥有金铁之躯?

白衣少年,按照杨延嗣的指点,仔细瞧过了以后,果然在黄莽的手背上发现了两块被他掩饰的很好的铁片。

“居然在手上绑铁片,这是舞弊……”

白衣少年愤愤不平。

杨延嗣莞尔一笑,“这你就错了。首先,擂台比武,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不可以绑铁片之类的。所以说,有人穿着盔甲上去,也不算违规。

其次,即便是手上绑着铁片,面对王林的花枪,没有一定的武功修为,根本不可能准确的接下王林的攻击。”

“哼!”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反正我就是觉得他舞弊,一会儿上去教训他。”

杨延嗣愕然,“你也来比武招亲?”

白衣少年瞪眼,“不行吗?”

杨延嗣灿灿一笑,“行,怎么不行。祝你成功,祝你抱得美人归。”

杨延昭听到杨延嗣这话,冷哼了一声。

“七弟,你到底帮谁的?”

杨延嗣拍着杨延昭肩膀道:“莫生气莫生气,看擂台。”

三个人目光再次投在擂台上。

擂台上,王林攻势迅猛,招招凌厉,可是都轻易的被黄莽化解。

两人缠斗了许久,黄莽似乎觉得玩腻了。

双拳紧握,碰撞在一起。

“冲天锤!”

黄莽猛然扑出,一双铁拳砸砸断了王林的花枪,顺势砸在了王林脸上。

“噗~”

王林当场喷血,同时吐出了三颗牙齿。

“噗通~”

王林倒退了十步,没有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你狠!”

王林爬了起来,怨恨的瞪了黄莽一眼,踉跄的走下了擂台。

黄莽一双铁拳对碰,朗声笑道:“某家喜欢你怨恨的眼神,你可以随时找某家寻仇,某家随时恭候。”

别看着黄莽是个糙汉子,但他的心思很细腻。

从王林的眼神中,他就看出了王林心中的愤恨,所以才会出言相讥。

王林一句话也没回,跄跄踉踉的跑到了擂台的一个角落。

高永能就在那里等候。

“少爷,我输了。”

高永能瞪了王林一眼,冷声骂了一句。

“废物!”

而后,高永能带着护卫,扔下了王林,扬长而去。

王林浑身气的都在颤抖,望着高永能远去的背影,王林眼中渐渐充满了愤怒、不甘和怨恨。

一瞬间,王林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王林的状态没人注意。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擂台上的黄莽。

黄莽武功很厉害,是个高手。

在王林去找高永能的这会儿工夫,他已经挫败了两个对手了。

基本上都是一招制敌,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第0199章 飞刀(求首订!)

“我去会会他……”

白衣少年长身而起,一阵腾挪后,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擂台上。

“大个子,我还会会你。”

白衣少年站在黄莽身前,喝道。

黄莽性情豪迈,朗声大笑,“少年郎,你姓甚名谁,某家从不跟藏头露尾之辈交手。”

“哼!”白衣少年冷哼了一声,“幽州木青。”

黄莽摆手,笑道:“看你年少,某家就让你三招。”

木青冷笑,“不需要你让,大个子,看招。”

木青的身法很灵活,辗转挪移,像是一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不仅漂亮,而且速度很快。

眨眼的时间,已经扑到了黄莽身前。

黄莽浑然不惧,站在原地连动都懒得动,抄起拳头粗暴的砸了出去。

“喝~”

木青高喝了一声,犹如猿猴,在黄莽身前折返。

出拳刁钻,攻向了黄莽的腰间。

黄莽一时大意,被木青砸中。

“蹬蹬蹬……”

黄莽连退了三步,低头瞧了一眼腰间,笑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武功却不弱。是某家轻敌了,再来……”

以黄莽的横练出的身躯,木青的拳头砸在黄莽身上,并没有对黄莽造成多大的伤害。

木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丝毫没有改正的意思。

依旧以灵活的身法和黄莽缠斗,并且时不时的出拳攻击黄莽。

黄莽有了刚才的教训,再也不敢小逊眼前的少年。

一对沙包大的拳头,频频出拳,攻向木青。

两个人,你来我往,对阵了整整一百多招。

黄莽略微喘着粗气,赞叹了一声,“好耐力……”

木青轻笑道:“这是自然,硬拼肯定打不过你,不过论速度,你也追不上我。”

“呼……”

黄莽吐出了一口浊气,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某家就不得不使用兵器了。”

黄莽伸手,从身旁的武器架上提起了一柄大关刀。

大关刀在手,黄莽浑身气势一边。

整个人充满了铁血气息。

“看刀!”

黄莽挥刀,气势磅礴,霸道,无礼。

大关刀横扫了半个擂台,封死了木青一半的退路,攻向了木青。

木青不惊反喜,高喝了一声。

“来得好!”

木青抬脚一挑,从身旁的武器架子上挑起了一杆画戟,抡起了画戟迎了上去。

“砰砰砰~”

两个人瞬间对了三招。

台下,杨延昭一连疑惑,“木青的画戟戟法,有点怪……”

杨延嗣摇头一笑,“不是怪,而是她根本不会画戟戟法,他的戟法里面有一点枪术的影子,但是不算太成熟。”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又道:“我推测,他应该是想用画戟拖住黄莽,应该还有其他后手……”

杨延昭嘴角勾起一丝苦涩,“他们两个的武功都不弱,我对上的话,只有两成胜算……”

杨延嗣淡然一笑,“你且放心看下去,万事有我,我绝不会让银屏嫂嫂落到别人家里去。”

“嗯!”

却说擂台上,木青轮着画戟和黄莽对战。

黄莽的大关刀横砍竖砍,逼的木青连连后退。

木青手里的画戟的戟头已经被砍断了,剩下了一根戟杆在强撑。

“少年郎,认输吧!某家的关刀刀法还不纯属,一旦放出杀招,难免控制不住。到时候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哼!”木青冷哼了一声,倔强道:“我是不会认输的,有什么本事你只管使出来。”

黄莽点头,“那某家就得罪了。”

“偃月刀!”

黄莽爆喝一声,关刀轮起了一个浑圆,猛然举起,凶狠的劈砍向木青。

黄莽这一招气势十足,而且封死了木青的所有退路。

木青连连后退,却避不开黄莽的大关刀。

“斩!”

大关刀落下,木青岌岌可危。

眼看木青要被劈成两半。

猛然间,木青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逃窜之意一扫而光。

“嗖嗖嗖~”

一道又一道雪亮的银光从木青袖口射出。

一连三道,一道快过一道。

几乎就在一瞬间,让人连眼睛都不敢眨。

三道雪亮的银光,两道射在了大关刀身上,一道直逼黄莽的咽喉。

“嘣!”

大关刀落下,却没斩到木青的身上,而是被两道雪亮的银光给打的偏移了位置,砍在了擂台的地盘上。

擂台的木质地板,直接被砍出了一个大窟窿。

“当啷~”

两柄通体雪白的飞刀落到了擂台上。

另一柄飞刀,扎在擂台四周的一根旗杆上,哐啷作响。

黄莽身体僵直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脖颈,发现自己的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

“多谢手下留情,某家输了。”

黄莽心里清楚,木青手下留情了。

不然,这飞刀就不会只是擦着他脖颈过去了,而是捅进他的喉咙。

木青浅浅一笑,站起身,捡回了自己的三柄飞刀。

“承让了。”

黄莽下台的同时,忍不住赞叹。

“小小年纪,有这么俊的武功,某家自愧不如啊!”

木青并没有说话,不过他渐渐扬起的小脑袋,表现了他此刻内心的骄傲。

“谁来和我对阵?”

木青骄傲之余,也在擂台上叫阵。

然而,擂台下,一众前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高手们,都不吭声。

实在是刚才木青一手飞刀之术震惊了所有人。

如此快若闪电的飞刀之术,台下的高手们心里都略微忌惮。

他们心里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七弟,我要上了。”

杨延昭低着头,沉声说了一句。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上去有几成胜算?”

杨延昭面色凝重,“在他没有使出飞刀之术之前,我有两成胜算,在他使出飞刀之术以后,就只剩下半成了……”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要不再等等?”

“为何?”

杨延嗣沉声道:“潘家派出来的人手还没上去,你现在上去,硬拼一场,一会儿对上潘家招回来的人手,必定落败。”

杨延昭挑眉,疑惑道:“你知道潘家派出来的人手是谁?”

杨延嗣点头,“左武卫禁军教头,赵弘。”

“潘家居然把赵弘派出来了?!”

杨延昭苦笑,“为了阻我婚事,潘家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第0200章 谁说纨绔不学无术?(求订阅!)

“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我来试试你。”

杨延昭和杨延嗣谈话间,一位身穿黑衣,年龄约莫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腰间插着折扇,晃晃悠悠的上了擂台。

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东斜西歪装束,妥妥的一个纨绔公子。

青年上了台,摊了摊手,对着木青勾了勾手指。

“来吧!用你的飞刀射我试试。”

“哼!”

木青似乎很讨厌这种纨绔公子,冷哼了一声后,也没有客套,抬手一柄飞刀飞了出去。

“当~”

飞刀快若闪电。

青年人抽出了腰间的折扇,挥起扇骨一拍,拍在了那一团飞刀闪起的银光上。

飞刀被砸落在了地上。

木青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他的飞刀居然轻易被人接下了。

“嗖嗖……”

又是两柄飞刀飞出了木青的袖口。

青年人抬手,扇子在手里婉转了一个扇画,连拍两下,两柄飞刀也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

木青愕然喊出了声。

青年人伸了个懒腰,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台下,杨延昭也有些吃惊。

“那么快的飞刀,他居然能够轻易接下,武功着实了得。”

杨延嗣仔细盯着青年人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了青年人身份后,摇头一笑。

“对上飞刀,他有天生的优势。换成其他的,他未必能这么轻易接下。”

“怎么会?他一个纨绔公子……”

杨延昭疑惑。

杨延嗣耸肩道:“这没有什么,那是他们家吃饭的家伙,他再纨绔也不能丢。”

“汴京城里谁家拥有飞刀绝技,我怎么不知道?”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提醒了一下他这个思想钻了牛角尖的哥哥一句。

“汴京城里确实没有谁家以飞刀绝技传家,不过却有人以箭术传家。箭术和飞刀术,异曲同工而已。”

杨延昭也反应了过来。

“李家?!”

汴京城内,众多将门中,论箭术,最强的应该属于李继隆所在的李家。

杨延嗣点头,盯着台上的青年人笑道:“想必,他就是那一位整日里惹祸,让霸图兄头疼不已的李家二郎。”

“李家二郎李子斌,传闻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整日里走马斗鸡,不学无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手惊人的武功。”

杨延嗣感叹道:“我的傻哥哥呦……你别瞧着汴京城里那些和咱们同出将门的子嗣们整日里斗鸡捉狗的。

其实,这些都是伪装。他们中有一些人,武功很了得。

毕竟,家传的武艺,是我们将门传家的东西,谁都不能丢。

之所以这些人整日里斗鸡捉狗,那是做给陛下看的,让陛下看到他们胸无大志,让陛下看到他们不成器。

只有让陛下看到他们家里后继无人。他们才会安安稳稳的站在汴京权贵中间。”

临了了,杨延嗣嘀咕了一句,“爹就是不懂这一点,才会……”

“爹怎么了?”

杨延昭只听到了半句,马上追问。

杨延嗣摇头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擂台,好戏来了。”

杨延嗣转移话题,杨延昭也成功的被这个话题吸引。

擂台上,木青已经发了六柄飞刀了。

六柄飞刀无疑都被李子斌打落在地。

木青也看出了一点端倪,面色凝重的盯着李子斌。

“你能看出我飞刀的痕迹?”

李子斌浅笑道:“那你猜啊!”

“找死!”

木青心生怒意,爆喝了一声。

“天女散花!”

一瞬间,从他袖口里射出了十二柄飞刀。

十二团银色光芒闪过,直逼李子斌身上的十二处大穴。

李子斌见到了十二柄飞刀射来,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啪~”

李子斌摊开了折扇,抬手以扇面迎上了十二柄飞刀。

在扇面接触飞刀的一瞬间,他手腕上下婉转,卸掉了飞刀上的力道。

眨眼的时间,十二柄飞刀全部落在了他扇面上。

“还给你!”

李子斌一抖扇面,十二柄飞刀倒飞了回去。

十二柄飞刀划过木青的衣衫,在木青的衣服上划出了一道道口子。

木青见状大怒。

“你羞辱我?!”

李子斌一愣,他不明白木青这话从何说起,完全一脸茫然。

却见木青银牙微咬,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追魂!夺魄!噬魂!”

六个字从木青低沉的喉咙里发出。

“嗖~”

三柄黑色光芒从木青袖口划出。

李子斌脸上闪过一道惊容。

这三柄飞刀,比之前的飞刀快了一倍不止,而且三柄飞刀,只有一个声音。

这就恐怖了。

李子斌不敢硬接,慌忙的滚地躲开。

然而,还是有些晚了。

他虽然避开了要命的地方,但是三柄飞刀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三道伤痕。

“哼!下次再敢招惹我,要了你的命。”

木青冷哼了一声,收起了三柄黑色的飞刀,匆忙跳下了擂台。

三柄黑色飞刀是他的杀手锏。

从他开始练习飞刀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能够躲过他的飞刀。

所以,刚才在他用绝杀的飞刀的时候,有些犹豫。

当李子斌躲过了他必杀的三刀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不过,他死鸭子嘴硬,并没有认输,甚至还放狠话。

李子斌从地上站起身,望着木青的背影,沉吟了片刻。

然后淡然一笑。

“有意思……有意思……”

木青下了擂台,凑到了杨延嗣身边,气鼓鼓的。

“色胚,你还不上去,上去教训那个羞辱我的家伙。”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你家阿虎,凭什么帮你去教训人?”

木青一愣,愕然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杨延嗣上下打量了木青一眼,木青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退什么退,我又不会吃你。”

木青喝道:“快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延嗣横了木青一眼,淡然道:“从你刚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待着,整日里女扮男装的,带着一个大块头瞎跑……”

木青一愣,下意识的又退了几步。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第0201章 有缘何处不相逢(求订阅!)

杨延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结。

“从第一次在山神庙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木青探头一瞧,似乎不相信,又瞧了瞧身边的杨延昭。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后,脸颊上浮现出了两团殷虹。

见杨延嗣好奇的盯着自己,木青瞪眼,娇喝。

“你不许看。”

杨延昭疑惑的看了看二人。

“你们认识?”

杨延嗣莞尔一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哼!”

木青冷哼。

杨延嗣好奇的问道:“对了,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的到汴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就是想参加这比武招亲大会吧?”

木青刚要说话,却听杨延嗣又道:“最好别编瞎话,坦白讲,或许我能帮到你也说不定。”

木青侧目,“你会这么好心?之前你还对我喊打喊杀的,怎么突然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杨延嗣幽幽说道:“从你进入汴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用不着对你喊打喊杀了,因为这汴京城,是我的地盘,我要想抓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木青犟嘴,“你要是敢抓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

“你可以试试。”

木青缩了缩身子,旋即又挺直了腰板,“我来汴京是找人的,你要能帮我找到人,被你抓了惩处,我也心甘情愿。”

木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按照她娘亲所属,她所要找的人,在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权贵。

到时候有人撑腰,杨延嗣未必敢抓她。

杨延嗣收起了脸上的冷笑,好奇的问道:“什么人值得你千里迢迢来找?说说,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姓……杨……”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木青继续说下去,同时也掩盖了她刚刚说出的那一个‘杨’字。

三人的注意力都被擂台上的巨响给吸引了过去。

却见擂台上,李子斌正在跟一个魁梧的猛汉对手。

李子斌明显占了上风,由于擂台上箭术耍不开,所以李子斌抽了一杆大枪对上猛汉。

李子斌背枪在肩头,压弯了枪身,猛然砸出,所爆发出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猛汉被李子斌这一枪,直接弹出了三丈外,撞上了擂台上的竖起的柱子。

猛汉身躯庞大,直接撞断了柱子,跌落在擂台下。

“这货有点门道,军战枪里面的这一招地龙翻身,居然被他模仿的像模像样的。”

杨延嗣瞧着身背大枪的李子斌,感叹了一句。

杨延昭赞同的点头。

李子斌在台上,收枪而立。

“下一个是谁?”

杨延昭移步向前,“该我上台了。”

杨延嗣一把拉住了杨延昭。

“赵弘到现在还没露面,你还是再等等。”

拉回了杨延昭,杨延嗣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这一战,我替你上。”

“你上?你行吗?”

杨延嗣并没有多言,因为他已经向擂台走去了。

“他能打得过那个李子斌?”

木青盯着杨延嗣的背影问杨延昭。

杨延昭摇头,“七弟的武功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

木青愕然,“你是他哥哥,你居然不知道他武功如何?”

杨延昭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七弟自从弃武习文以后,我们就从未交过手,我也没怎么见他练武。”

“可是他力气很大。”

木青想起了在山神庙中,杨延嗣和阿虎对阵的一幕。

杨延昭愕然,“你居然知道七弟力气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在汴京城里,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七弟的力气可不是修炼出来的,他一身怪力,是天生的。”

“天生的?”木青瞪大眼睛。

猛然间,她觉得当初在山神庙的时候,被杨延嗣给唬了。

当时她见杨延嗣和阿虎对阵,力气远超常人。她以为杨延嗣是一个高手,所以就退避三舍。

现在知道杨延嗣天生神力以后,她坚定的认为自己被欺骗了。

“敢唬我?刚才还用眼神吓唬我?!”

“你给我等着。”

木青一边在脑海里盘算报复杨延嗣的办法,一边向身旁的杨延昭继续探听杨延嗣的底细。

“这位……大哥,你七弟之前习武,习练了多久。”

杨延昭回想了一下,“我爹几个月前才传给他家传的武功,在此之前,他大多都是在打熬筋骨,练习几套强身壮骨的棍棒。”

“嘿嘿嘿……大骗子……吓唬人……才习练了几个月家传的武功……”

木青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了一套又一套惩治杨延嗣的方法了。

只差最后一步。

必须知道这个可恶家伙的身份,到时候寻仇也得找对地方。

“这位大哥,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杨延昭没有在意那么多,随口说道:“我姓杨,名延昭……”

木青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指着已经站上擂台的杨延嗣问了一句。

“那他呢?”

“他是我七弟,杨延嗣……”

木青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

“他是……杨……延……嗣……”

“他居然是杨延嗣?!”

“这……这……”

木青一瞬间有些无语轮次了。

“你没事吧?”

杨延昭见木青情绪反常,问了一句。

木青心如一团乱麻,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盯着擂台上杨延嗣的身影。

杨延嗣上了擂台,台下的百姓们瞬间炸锅了。

在汴京城的百姓心中,杨延嗣是文坛神童,是诗仙转世,是大宋最年轻的进士。

可是他们从没有听说过关于杨延嗣会武功的传闻,也未曾见过杨延嗣施展武功。

“李家二哥,我来讨教一番如何?”

杨延嗣笑吟吟的站在李子斌面前。

李子斌瞧见了杨延嗣,略微一愣,“杨家七郎?”

短暂失神过后,李子斌突然摆手。

“我不想跟你打。”

杨延嗣愕然,“为什么?”

李子斌一指台下,“你瞧瞧百姓们的眼神,我要是真出手把你打伤了,估计他们都会冲上来把我活埋了。”

杨延嗣一愣,摇头一笑,“没有打过,你怎么就敢断定,是你打伤我,而不是我打伤你?”

李子斌吧唧了一下嘴。

“反正我不会跟你打。大哥说过,你这个人不错,值得深交。所以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而我,从不跟朋友打架。”

说话间,李子斌已经跳下了擂台。

杨延嗣有些不解的问李子斌,“你打了这么多场,怎么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李子斌背对着杨延嗣,边走边摆手道:“我对驸马都尉什么的没兴趣,上台打擂,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眼见李子斌走远了,杨延嗣笑着叹气,“真是一个怪人。”

第0202章 上台(求订阅!)

李子斌退去,擂台上剩下杨延嗣一人。

“我来会会你……”

“我跟你打!”

短暂的寂静过后,台下刚才因为李子斌威慑沉浸的高手们,开始爆发出了一阵争抢和杨延嗣对阵的热潮。

“无耻!”

“下流!”

“趁人之危!”

“卑鄙!”

任凭周遭的百姓们如何谩骂,挑战者们都无动于衷。

在他们眼里,黄莽、木青、李子斌三人都是狠角色。

衡量了自己实力过后,许多人选择退避三舍。

然而,杨延嗣登台,无疑给了众人一个机会。

在荣华富贵面前,里子面子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

哪怕被百姓们骂成狗屎臭虫,他们也不会退缩。

杨延嗣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群情激扬,摇头轻笑。

“都把我当成软柿子了……”

伸手从身旁的武器架子上挑选了一杆大枪,随手在空中舞了几个枪影。

“你们谁第一个。”

杨延嗣冲着台下轻声笑道。

台下的高手们一愣,然后纷纷争夺。

最终,一位军中的汉子,率先登上了擂台。

“在下府州边城……”

杨延嗣挑眉,“府州……折家的人?”

边城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在下以前在折府当差,后来犯了一些小错,被逐出了折家。”

杨延嗣还以为折家人也参与到其中了,听到了边城解释后,心中顿时释然。

“来吧!”

大枪在手,杨延嗣邀请。

“在下就不客气了。”

边城从武器架上挑选了一柄狼牙棒。

看得出来他够硕壮,力气也够大,一柄狼牙棒舞动的很欢实。

“看招!”

边城爆喝了一声,猛然向杨延嗣冲去。

杨延嗣提枪横立,双手握枪,平举,猛然刺出。

“中平枪!”

“嗖~”

下一刻,枪头已经出现在了边城咽喉处。

边城手举着狼牙棒,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刚才一瞬间扎过来的枪,他完全没有看清,就已经感觉到脖颈上的一道寒意。

“在下输了。”

台下,观战的高手们难以置信。

“巧合吧!”

“应该是巧合,也没见到他怎么使枪。”

“八成是瞎蒙的。”

在场,真正相信杨延嗣有实力的,唯有杨延昭一人。

杨延昭盯着擂台上杨延嗣的身影,神色复杂。

“中平枪,势难挡……没想到七弟可以把枪术练到如此地步……”

木青难以置信道:“你说的中平枪,我听人讲过。中平枪乃是枪术之基,练习到大成,一枪刺出,可以不差分毫的刺到自己任何想刺的目标。练习到化境的时候,即便是凭空扎蚊子,也是一扎一个准。

你确定杨……延嗣,刚才使用的真是中平枪,而不是瞎蒙?”

杨延昭苦笑着摇头,“肯定不会错的。”

木青愕然,目瞪口呆,“他才练习枪术几个月而已……”

杨延昭感叹道:“我爹曾经说过,论习武的天赋,七弟的天赋,绝对在世间少有之列。”

“天赋当真如斯恐怖?”

杨延昭淡然一笑,“天赋真的很恐怖。七弟不仅在习武一道上天赋绝佳,在习文方面,也一样天赋绝佳。”

“怎么讲?”

“他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习文,参加科举后,一路高歌猛进,一句夺得了探花之位。”

“咕嘟~”

木青暗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果然恐怖……”

木青有杨延昭科普,擂台下的其他高手们却没人去给他们科普。

在他们心里都认为,杨延嗣刚才那一战,纯属瞎蒙的。

于是,在边城下台以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上了擂台。

……

第二个。

……

第三个。

……

第四个。

一连四个登上擂台的高手,都败在杨延嗣的中平枪下后,再也没人认为杨延嗣在武功一道是个弱者了。

汴京城内围观的百姓们,早已沸腾了,一个个都在大声嚎叫,为杨延嗣呐喊助威。

文武双全。

杨延嗣一瞬间在汴京百姓们心目中,已经成为了人人仰慕的存在。

对此,杨延嗣并不太在意。

绣楼二楼看台上,赵德芳眼里异彩连连。

他盯着杨延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他若是肯助我……”

赵德芳的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着柴银屏。

“可惜了……”

可惜了,他当初没有执意坚持把柴银屏许给杨延嗣。

“不过,现在也不迟,就是你嫁过去做妾委屈了一些。”

赵德芳沉吟了许久,又道:“或许以你的身份,嫁过去之后,本王再向皇叔说项一下,能给你弄一个平妻的身份。”

柴银屏坐在哪儿,一句话也不说,她早已在人群中找到了杨延昭的身影。

她的目光一直都在杨延昭身上。

擂台上,在杨延嗣打败了第七个高手的之后,已经没有人再挑战他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杨延嗣是一个高手。

对于自己的习武天赋,在近三个月里,杨延嗣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一副躯体,似乎天生就是为习武打造的。

可以说,用武道的宠儿形容也不为过。

在三个月勤勉的练习下,杨延嗣不仅掌握了十二式的军战枪,而且还把这十二式的枪法演化到了一百零八种变化的地步。

自己的武艺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什么修为,杨延嗣捉摸不透。

在聊斋内,他只是闭门造车,并没有多少跟人交手的机会。

杨延嗣曾经也尝试和落叶交手。

然而,在对战了四五次以后,落叶就再也不愿意跟他打了。

并不是说落叶武艺不强,在杨延嗣手下撑不下几招。

实在是和杨延嗣这个天生怪力的家伙正面交锋一次,落叶的胳膊能肿三天。

杨延嗣在擂台上站了许久,也没有人上台挑战。

他仔细在人群中搜寻了过后,找到了他想与之交手的对象。

“赵教头,既然来了,不如上台来指教几招?”

杨延嗣向台下的赵弘发起了邀请。

此次,他上台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赵弘交手,他要帮杨延昭除掉赵弘这个劲敌,确保杨延昭能够抱得美人归。

台下的赵弘,在听到了杨延嗣的邀请后也是一愣。

他在台下一直没上场,就是在等杨延昭。

他来的时候,潘仁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他阻止杨延昭迎娶柴银屏。

眼下,杨延昭没等到,却要先一步对上杨延嗣吗?

解释一下杨延嗣实力增长的问题,在各个版本的《杨家将》里面,杨延嗣在杨家都是武艺最强横的一个,偏偏他年龄又小,所以说他是习武天才不为过!其次,在柴郡主比武招亲大会上,参加比武的大多都是青年一辈,真正武艺高强的顶级武将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杨延嗣才会轻易打败那么多人!最重要的是,稻草要是花太多字数去水杨延嗣习武过程的话,有点对不起读者了!感谢‘夜妖’一块大洋打赏!

第0203章 枪对枪,刚正面(求订阅!)

赵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杨延嗣的邀请。

原因无他,见猎心起。

赵弘登台,并没有急着开战,而是先夸赞了杨延嗣一番。

“似你这么俊的枪术,某家从未在和你年龄相仿的少年人身上见到过。一时技痒,和你切磋一下也无妨。”

杨延嗣提枪抱拳。

“请!”

赵弘抬脚一勾,从武器架上勾来了一杆大枪。

“请!”

双方施礼过后,几乎同时出枪。

“中平枪!”

似乎是提前约好的,二人都使出了中平枪。

没有任何繁琐的花架子和招式,有的只是以枪术根基的对决。

“次啦~”

赵弘的枪术明显技高一筹。

杨延嗣刺出的枪没有伤到赵弘分毫,赵弘手里的枪却划破了杨延嗣身上的衣服。

“厉害!”

杨延嗣赞叹了一句,继续出枪。

同样的中平枪,只是这一次刺出的角度比较刁钻,直冲着赵弘的腋下刺去。

赵弘回击,使出的招式和杨延嗣如出一辙。

“次啦~”

又一声衣服破裂的声响,杨延嗣腋下的衣服上多了一个大洞。

“再来!”

二人以枪对枪,正面对决,没有后退,也没有多余的招式,单凭一个‘刺’字在过招。

一转眼,十招已过。

赵弘身上毫发无损,杨延嗣衣服上却多了十个大洞。

杨延嗣有种被赵弘压着打的感觉,似乎赵弘每一次都能看出自己出枪的意图。

他会提前避开,并且加以还击。

对此,杨延嗣不仅没有感觉到恐惧或者害怕,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杨延嗣也搞不清楚自己内心为何会有强烈的战斗。

最后,他只能把这归功于体内流传的将门的好战基因在作祟。

“继续!”

再次出枪,杨延嗣已经不再拘泥于简单的枪术根基中平枪了。

“杀!”

枪身一抖,宛如一条青龙,腾云直上,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攻向了赵弘。

赵弘眼前一亮。

“好枪法!”

面对杨延嗣强势一击,赵弘不仅没有躲,反而迎面而上。

“震字!”

赵弘出枪,枪身抖动,荡开了杨延嗣迅猛一击。

“哐啷~”

硬接了杨延嗣一击,赵弘手里的大枪在他手里微微颤抖,他感觉到手心有种麻痹的感觉。

“你小子好大的力道。”

“吃我一枪。”

赵弘和杨延嗣硬碰硬,吃了力气上的亏。

赵弘毕竟是枪术大家,在一瞬间,他就开始强攻,逼迫着杨延嗣被动防守,完全不给杨延嗣一点儿发挥自己力量优势的机会。

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的缠斗,看的台下的人应接不暇。

刚才上台和杨延嗣对阵过的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杨延嗣的差距。

原来,杨延嗣此前并没有全力以赴的跟他们对战。

台上的二人又缠斗了数十招。

杨延嗣有了刚才被刺破衣服的教训,和赵弘对阵的时候,严防死守,不给赵弘一点儿伤害自己的机会。

这个做的下场就是他被赵弘逼到了擂台边缘。

“为什么他总是能够料定我出招的方向?!”

杨延嗣心头震动,这一句话一直在他心间浮现。

“有破绽~”

杨延嗣失神的瞬间,赵弘瞅准了机会,一枪扫过,砸在了杨延嗣胳膊上。

“砰!”

杨延嗣遭受了一击重击,口中发出一声低吼。

“吼!”

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刺激了杨延嗣的神经。

赵弘攻势不减,根本不给杨延嗣一口回神的机会,凌厉的攻势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一朵朵枪花在杨延嗣眼前浮现。

杨延嗣感觉眼花缭乱,手里的大枪有些应接不暇。

“呲~”

……

“呲呲~”

……

“呲~”

……

“呲啦~”

赵弘迅猛的攻势,在杨延嗣身上造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杨延嗣身上的长衫已经被赵弘划成了碎片。

亵衣上也出现了破裂的痕迹。

在亵衣破裂处,频频有血渗透而出,染红了亵衣。

赵弘越打,攻势越猛。

杨延嗣身上的伤口也在一道又一道的增加。

台下,百姓们紧张的握紧双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木青频频用拳头捶打身旁的杨延昭。

“你七弟受伤了……”

“你七弟扛不住了……”

“……”

“他为什么不认输,认输了就不用挨揍了。”

“心里不甘的话,可以回去继续练习武艺,下次报仇啊!”

“你倒是说句话……”

杨延昭面色阴沉,擂台上杨延嗣身上每多一道伤口,杨延昭就觉得自己心头同样也被人划了一道伤口。

他知道杨延嗣为何会这么拼命的撑下去。

这完全是在为了他的姻缘拼命。

“也许,他认为,多撑一会儿,我上台以后,就能获胜……”

杨延昭苦涩的说道。

事实上,擂台上的杨延嗣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赵弘会看穿他每一次的攻势?

他不够快,还是武艺不够精湛?

“砰砰砰~”

大枪在碰撞。

杨延嗣却似乎听不到大枪碰撞的声音。

衣服在被刺破。

杨延嗣却似乎感觉不到透过衣服残**吹进来的冷风。

……

渐渐的,杨延嗣身上的亵衣也被划成了碎片,散落在地。

他额头上,大汗密布。

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压抑!

赵弘的枪法让他感觉到压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让他感到压抑,连周遭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到了压抑……

在强烈的压抑下,他很想反抗,想拼命的反抗,想捣毁一切。

可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够。

赵弘的枪法把他束缚的紧紧的,密不透风,完全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吼~”

杨延嗣喉头发出一声声的低吼。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急速的流动,在沸腾的燃烧。

猛然间,他有一种毁灭一切,打破所有束缚的冲动。

这种冲动在不断的酝酿。

可是酝酿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爆发的机会。

也许,他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让他爆发的契机。

台下,望着已经快被划成血葫芦的杨延嗣,汴京城的百姓们心疼了,杨延昭也心疼了,木青也感觉到心中有一点点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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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4章 爆发!(求订阅!)

“够了,七弟……”

“够了,哥哥知道你的心意了。”

杨延昭盯着擂台上宛如血葫芦的杨延嗣。

转身吩咐了呼延达一声,让他去集合人马。

杨延昭一步一步向擂台靠近,眼泪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顺着脸颊滑落。

木青身体僵硬的跟在杨延昭身后。

擂台下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向擂台边缘汹涌。

“噗呲~”

赵弘手里的大枪刺出,枪头擦过了杨延嗣腰间,带起了一抹血花。

“七弟,够了,停下了,咱们回家。”

杨延昭扑到了擂台边上,大声咆哮着往上冲。

绣楼上,赵德芳眉头皱了一下,下令道:“拦下他。”

守卫在擂台四周的王府府兵们立马出击,拦下了杨延昭。

“七弟!”

杨延昭想硬闯,却被王府府兵中的高手给擒拿了。

“某家看不下去了。”

黄莽冲着台上的赵弘咆哮,“要杀就杀,何必这样折辱人。”

“冲上去,把人救下来。”

百姓们中间,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群情激昂的百姓,疯狂的向擂台上扑去。

“王府门前,岂容尔等放肆。”

绣楼上,赵德芳一拍桌子,“把人给本王拦下,擂台之上,生死各安天命。除非一方认输,否则旁人不许插手。”

随着赵德芳一声令下,从王府两侧冲出了许多披甲带刀的侍卫。

一个个侍卫们长刀出鞘,刀口向外。

愣是把群情激扬的百姓挡在了擂台外。

绣楼上,柴银屏略带哭腔问道:“义兄刚才还想招揽七郎弟弟,为何现在想置七郎弟弟于死地?”

赵德芳眯着眼,低声道:“本王没有杀他的意思,本王也想救他,但擂台上的规矩,生死各安天命。本王不能为了一个杨延嗣,毁掉本王经营已久的公正贤德的名声。”

柴银屏抽搐道:“在义兄心里,七郎弟弟的命,还没有你名声重要吗?”

赵德芳冷眼扫了绣楼上伺候的丫鬟和仆人们一眼,确认了都是自己人以后,才冷冷的道:“本王一无权,二无势。若是连贤德的名声都没有了,拿什么去为父兄报仇,拿什么去夺回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

“呜呜呜……”

柴银屏哭泣着,瘫坐在了地上。

绣楼下,擂台上。

赵弘听到了黄莽的喊话,眉头一挑,心中有些意动。

他想起了曾经离开潘府的时候,潘仁美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折杨家一子,官升四级。”

或许,他可以冒险一试。

只不过,恐怕要付出一些代价。

在擂台下众人眼里,他屡屡划破杨延嗣的身体,看着像是挑衅和戏耍。

实际上,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杨延嗣看起来伤痕累累,可是没有一处在要害上。

每一次当他的杀招临近的时候,杨延嗣就会以极少的伤害,让他的杀招失去一大半的威力。

他想要杀杨延嗣,必须冒一些风险,付出一些受伤的代价。

赵弘拿定了主意,手上的攻势一弱。

“小子,我本不想杀你,可惜你缠斗不休,不杀你,这场斗争没办法结束。”

赵弘收枪,蓄势刺出。

扎出了三朵枪花。

三朵枪花分别取杨延嗣的喉咙和胸膛处。

这一招是赵弘枪法中的‘品字’诀,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一招。

“结束了,小子。下辈子记得好好练枪,来找我报仇。记得别把枪用老了……”

别把枪用老了……

枪用老了……

枪老了……

……

这句话如同魔音一样在杨延嗣脑海里回荡。

他心中酝酿的压抑和怒气,被这句话引动。

杨延嗣心中的压抑和怒气一下得到了释放。

在压抑和怒气释放的瞬间,他心头也升起了一丝明悟。

“他之所以能看出我出枪的招式,是因为我对枪术练习的太刻板……刺的不行,我可不可以改抡的……一力降十会……”

……

“不要!”

“住手!”

擂台下,杨延昭看到了赵弘凌厉的杀招,大声的咆哮了一声。

呼延达已经带着曹府、杨府和呼延府的府兵们杀了过来,准备从擂台上抢人。

木青脸色煞白,下意思的闭上了眼。

“吼……”

一声似野兽的低吼,猛虎的咆哮声响起。

“嘭!”

关键时刻,赵弘手里的大枪要刺穿杨延嗣喉咙的时候,杨延嗣低吼了一声。

手中的大枪在空中轮了一个半圆狠狠的劈在赵弘手里的大枪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赵弘砸飞了出去。

杨延嗣双臂全部力量爆发,力大无穷。

赵弘根本不能硬挡。

赵弘想估计重施,却没料到杨延嗣的出招,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甚至他施展出的武功已经不算是枪法了。

他提着大枪的一端,大枪在他手里化作了一柄钢鞭。

“嘣!”

大枪轮了一个浑圆,一枪甩出。

脚下的擂台直接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整座擂台都在跟着颤抖。

赵弘频频在地上打滚,躲开杨延嗣手里的大枪。

正面刚力大无穷的杨延嗣,他不敢。

他在等待机会,等待反击的机会。

“嘭嘭嘭!”

杨延嗣手中的大枪犹如打桩机一样,在擂台上一通乱砸。

整个比武招亲的擂台被砸的千疮百孔。

“该死!”

赵弘低吼了一声,眼见避无可避,他决定放手一搏。

“嘭!”

眼瞧着杨延嗣大枪砸落在地上。

赵弘瞅准了大枪在空中轮转空挡的机会,手中大枪旋转,犹如一个钻头一样刺了出去。

“冲字!”

‘冲字’诀一往无前,带着必杀的信念。

“噗呲~”

“啪!”

枪头捅进了杨延嗣的肩膀。

一杆大枪也随之从天而降,一下印在了赵弘的脸上。

鼻梁歪斜,牙齿被打的掉落出来。

脑袋嗡的一声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瞧见了杨延嗣手里,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杆大枪。

“噗通~”

赵弘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杨延嗣似乎陷入到了发泄的癫狂之中,双手挥舞着大枪,如同风火轮一样砸在赵弘的身上。

擂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盯着杨延嗣暴起之后,强力的反击。

“嘎巴嘎巴……”

王府门前,除了杨延嗣挥舞两杆大枪外,剩下的只有赵弘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0205章 暴怒的曹琳(求订阅!)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的枪身抡下,赵弘被砸的血肉模糊。

擂台下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完了反转过后,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欢呼之余,呼延达冲着擂台上瞅了一眼,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七郎哥太猛了……呕……”

木青往擂台上瞅了一眼,转身也脸色发白的呕了出来。

杨延昭抬眼瞧了一眼,脸色苍白,不过他并没有呕吐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见杨延昭三人面色反常,也想上去瞅一眼。

“轰隆~”

还没等百姓们凑上去,就听见轰隆一声,擂台倒塌了,把赵弘和杨延嗣掩盖在了里面。

“七弟!”

“七郎哥!”

杨延昭和呼延达想扑上去救人,却见杨延嗣灰头土脸的从擂台下钻了出来。

手提着两杆大枪,肩头插着一杆大枪,如同一个战士,屹立在一片废墟当中。

杨延昭和呼延达推开了阻拦他们的侍卫,冲到了杨延嗣面前。

木青面色复杂的紧跟在后面。

“七弟七弟……”

“七郎哥七郎哥……”

杨延昭上前搀扶着杨延嗣,大声呼喊。

呼延达搀扶了另一边,两个人一起呼喊。

“你们别喊了,他应该是失血过多,加上脱力了,所以暂时昏迷了过去……”

木青仔细检查了杨延嗣的状态以后,低声道。

杨延昭急切道:“快抬七弟回去,你快去曹府上,请曹府的御医过来。”

“噗~”

杨延嗣和呼延达一番折腾,昏迷中的杨延嗣吐了一口逆血,迷迷糊糊睁开眼。

“六哥……比武招亲结束了吗?”

杨延昭苦着脸瞅了一眼崩塌的擂台,低声道:“结束了……”

“谁赢了?”

“你!”

“噗!”

听到自己获胜,杨延嗣又吐出了一口逆血,挣扎着要起身。

“不行……不行,我不能赢……”

杨延昭赶忙按住了他,低声安慰,“你先回家养伤,等养好了伤再说。”

杨延嗣坚决要起身,“不行……不行……我得输……我不能娶柴银屏那个倒霉丫头……”

杨延昭听到杨延嗣这话,差点一掌把他劈晕了过去。

绣楼上,一直都在为未来小叔杨延嗣提心吊胆得柴银屏,听到杨延嗣这话,脸色一黑。

“快,六哥你打我一下。”

杨延昭瞪眼,“别胡闹……”

杨延嗣勉强抬起手,扯着杨延昭得手,在自己身上砸了一下。

“你赢了,我输了。”

说完这话,杨延嗣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杨延昭有些哭笑不得,抬头对着绣楼上的柴银屏点了点头。

然后,他吩咐府兵们抬着杨延嗣赶紧往聊斋里赶去。

木青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跟上去。

素手一探,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嗞~”

双手把泛黄的纸撕开了一道口子,却再也撕不下去了。

小心翼翼的把泛黄的纸折好,重新装到怀里。

“有缘再见……”

低声念叨了一句,木青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杨延昭一行人,抬着杨延嗣回到了聊斋。

一进门,撞上了刚准备出府的曹琳。

曹琳瞧着肩头插着大枪,浑身浴血的杨延嗣,原地爆炸了。

“谁干得?!”

杨延昭焦急道:“先别管谁干的了,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我已经派人去曹府请坐镇曹府的御医了。”

曹琳心疼的抓着杨延嗣的手,丝毫不理会杨延嗣身上的血沾满她的衣裙。

“抬到卧房里去。”

杨延嗣被抬到卧房安置好,曹琳凤目横立。

“叶弘!叶弘!叶弘!”

“夫人,夫人,小人在呢。”

在曹琳饱含怒意的咆哮声中,叶弘弓着腰身匆匆跑到了曹琳近前。

“你去把汴京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顺便把所有药铺的疗伤药、滋补药品通通给我拿回来。”

“夫人,这……”

叶弘面色为难。

曹琳咆哮道:“抢也得给我把人和东西抢回来,少一家,我剁了你脑袋。”

叶弘能感觉到自家小姐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不敢迟疑,赶忙点头答应了,然后带着府里的家丁护卫们去‘请’人了。

“蝉儿!”

“奴婢在!”

曹琳伸手,从脖颈上摘下了一枚玉牌,递给了蝉儿。

“拿着这枚玉牌,到曹府给我调遣一千精兵过来。”

这一枚玉牌是曹琳出嫁的时候,曹彬送给曹琳救急用的,非紧要关头,不得动用。

玉牌上用一个从曹家丹书铁卷山拓印下来,铭刻在上的‘曹’字。

曹彬表达的意思恨简单,即便曹琳已经出嫁了,她依然是曹家的人。

“调兵?!”

“嘭!”

曹琳玉手砸在了身旁的柱子上,砸破了手也浑然不觉。

“敢动我郎君,我灭他满门!即便是皇家,我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曹琳身上充满了怒气和煞气。

蝉儿吞了一口口水,劝解道:“小姐……您要是闹大了,到时候恐怕老爷也保不住你。”

曹琳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的扫了蝉儿一眼。

“那又如何?!你又怎懂我对郎君的心意?”

从蝉儿跟随曹琳至今,她第一次从曹琳身上感觉到寒意。

“蝉儿领命。”

蝉儿一走,曹琳又叫住了从她身边走过的落叶。

“你应该是郎君手里的探子,现在,我命令你们,去查清郎君遇害的所有经过。所有在其中有牵连的人,都必须给我查出来。”

落叶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呸~”曹琳啐了一口,“别在我面前充大尾巴狼,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查。查不清楚,我活埋了你们。”

面对已经暴怒的失去了理智的曹琳,落叶怂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掩盖他认怂的事实。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跟一个女人计较。查清首领遇害的经过,是我的职责。说不定首领醒了也会问其中的原由,到时候我就不用再查一次了……”

曹琳暴怒生出的寒意,聊斋内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

呼延达去曹府的速度很快,回到聊斋的速度也很快,同时他还带着曹府的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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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6章 烈酒的妙用(求订阅!)

曹府的御医进了卧房,检查了一下杨延嗣伤势。

“除了肩头一处重伤外,身上其他的伤痕都是划痕,失血过多,导致晕厥。”

杨延昭、呼延达、曹琳三人急吼吼把御医团团围住。

“有没有性命之忧?”

“他什么时候会醒?”

“什么时候能好?”

曹府御医抚摸了一把胡须,挑了挑眉毛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一会儿老夫会帮他去除肩头的枪头,为他伤口敷药。他伤口处理过后,三日之内会清醒。至于他什么时候会好,不好说……”

“为什么不好说,难道他身体上有后患留下?”

曹府御医翻了个白眼,“他失血过多,哪有那么快会好?他得卧床静养,把身体里得血养回来,才能恢复正常。”

杨延昭、呼延达、曹琳三人,听到御医这话,心头悬着得一颗大石头落下。

只要杨延嗣没有性命之忧,身体上没有留下什么后患就好。

“准备清水,老夫要帮他清理伤口……”

曹府御医开始帮杨延嗣处理伤口,曹琳赶忙吩咐了丫鬟们准备了清水。

曹府御医用一块湿帕侵湿了,细心的帮杨延嗣擦洗伤口。

曹琳眉头微皱起。

她记得,当初她在城外田庄建造温室大棚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划破了胳膊。

杨延嗣当时并没有用清水帮她擦洗伤口,而是用烈酒。

据杨延嗣说,清水并不能清除伤口上的什么病菌之类的。

杨延嗣当时说了一大堆话,曹琳并没有记住多少。

但是有一句她记得特别清楚。

“用烈酒擦洗伤口,伤口不会感染流脓……”

作为将门出身的子女,伤口感染流脓这种事儿她见多了,也深知其中的恐怖。

曹琳犹豫了一下。

“冯先生,能不能试试用烈酒擦洗伤口?”

曹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冯御医是曹府供奉,所以曹琳不敢对他不敬。

“用烈酒?!”冯御医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会想到用烈酒来处理伤口?”

冯御医是一个做事专注的人,突然被打扰,他脸色摆出了一副不悦的表情。

曹琳瞧出了冯御医脸上的不悦。

然而,为了杨延嗣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

“冯先生,郎君曾经给我讲过,用烈酒清洗伤口,会防止伤口化脓。我此前受伤的时候,就是用烈酒清洗的伤口。虽说清洗的时候疼痛难忍,但是伤口却好的奇快,而且一点化脓的迹象都没有。”

“就有此事?”

冯御医皱着眉头,“老夫祖上三代行医,还从未听说过用酒清洗伤口,会防止伤口化脓……”

为了取信冯御医,曹琳不得不搬出了藏在卧房里仅剩的一坛子蒸馏出的烈酒。

“冯先生,寻常的酒自然不行,唯有用我郎君酿造出的这种烈酒,才可以。”

冯御医性情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他从小看着曹琳长大,曹琳的性情他了解。

他相信曹琳不会拿亲属的性命开玩笑。

冯御医迟疑了一下,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人参丸,塞进了杨延嗣嘴里。

抬手在杨延嗣身上的两处大穴上重重一按。

杨延嗣嘴里的人参丸顺着喉头滑进了腹中。

又用银针刺在了杨延嗣身上的十几处大穴,防止了杨延嗣伤口继续流血。

“老夫先给他喂一颗人参丸撑着,你说的烈酒清洗伤口,能防止化脓,老夫要试试。”

冯御医从曹琳手里接过了酒坛子,拍开酒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味窜入了鼻腔。

“酒香浓郁……”

随口嘀咕了一句,冯御医取出了一个杯子,浅尝了一口。

旋即,双眼瞪大,浑身僵直。

半晌,长出了一口气。

“好辛辣!”

冯御医吧唧着嘴,评价道:“此酒确实和市面上卖的酒水大不同,用烈酒二字称之,倒也妥帖。”

冯御医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小刀,在自己胳膊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冯先生?!”

曹琳、杨延昭、呼延达三人紧张的高喊了一声。

冯御医摆手,“不碍事,老夫只是想试一试这烈酒的功效,若是这烈酒真能防止伤口化脓,以后必定活人无数。对老夫而言,这是一桩功德,受点伤不算什么。”

冯御医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摸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然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粉末,敷在了伤口上。

“冯先生,你洒的这是什么?”

冯御医笑道:“这可是老夫祖传的秘药,不能告诉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冯御医感觉到胳膊上的伤口处开始肿胀和刺痛,隐隐有一些黄水渗透了出来。

冯御医拿刀,在曹琳三人惊愕的眼神中,割掉了伤口上已经开始发黑的腐肉。

然后,他沾着烈酒开始清洗手臂上的伤口。

清洗过后,包扎了伤口。

然后,随意坐在一边的圈椅上,“丫头,老夫到你府上许久了,你也不说给老夫斟一杯茶喝。”

曹琳慌忙点头致歉,然后赶忙让丫鬟们为冯御医准备茶点。

茶点备好了,冯御医开始漫无条理的享用。

曹琳、杨延嗣和呼延达三人在房里坐立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叶弘压着上百个身背药箱的大夫们,赶了回来。

“小姐,您要的人,小人都给您抓回来了。”

曹琳瞅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冯御医,摆了摆手,“先让他们在一旁候着。”

被叶弘抓来的大夫们开始埋怨。

“这强硬把我等抓来,就让我们待着?”

“就是就是,耽误多少事……”

“我还有十几个病人要看呢……”

“毁了我多少生意……”

曹琳瞪眼,“都给我闭嘴,诊金少不了你们的。再敢嚷嚷,你们以后休想安宁。”

“丫头,请这么多人来,你是信不过老夫啊!”

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的冯御医睁开眼,幽幽说了一句。

曹琳略带歉意道:“冯先生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我在请他们的时候,并不知道呼延达已经请了先生。”

曹琳嘴上这么说,事实上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请这么多大夫到府上,也是起一个保障作用。

万一冯御医医不好杨延嗣,她也有其他的选择。

毕竟,杨延嗣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确实把曹琳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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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7章 滚!(为风吹小花菜打赏加更!)

时间过了许久,冯御医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亮。

“烈酒洗伤口,真的有效……”

冯御医兴高采烈的来到床前,“倒酒,老夫要替他疗伤。”

曹琳赶忙换了一个铜盆,抓着酒坛子,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你这丫头,败家啊!”

冯御医瞧着半铜盆的烈酒,捶胸顿足。

烈酒这东西他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过,想来应该很珍贵。

如此珍贵的东西就应该省着用……

曹琳似乎瞧出了冯御医的心思,出声催促道:“冯先生,您赶快帮我郎君处理伤口吧!烈酒这东西,回头我送几坛子。”

冯御医一喜,“一言为定。”

得到了曹琳的许诺,冯御医也就不再迟疑。

开始清理杨延嗣的伤口。

烈酒抹在伤口上,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嘶……嗷……”

昏迷中的杨延嗣,疼的下意思在嘶吼。

冯御医是治伤能手,处理杨延嗣的小伤,手到擒来。

一会儿时间,杨延嗣周身的划伤,已经被处理的妥妥当当。

曹琳专门备了一些纱布给冯御医,让他帮杨延嗣包扎伤口。

冯御医不懂纱布的透气性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用纱布包扎伤口,浪费了一些,奢侈了一些。

曹琳也不懂,她只是记得杨延嗣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用的都是纱布。

处理了周身的划伤,剩下的就是肩头的贯穿伤。

“你们两个过来按住他,老夫要帮他拔出肩头的枪头。”

杨延昭和呼延达凑到床前,从左右两边按住了杨延嗣。

冯御医先用烈酒清洗了肩头上的伤口。

然后,伸出两手,拽紧枪头。

“噗~”

枪头猛然拔出,一股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溅了冯御医一脸。

“嗷……”

杨延嗣猛然惊起,大吼了一声后又晕了过去。

冯御医不为所动,他迅速用早已准备好的药物,塞住了杨延嗣的伤口。

然后快速的清洗包扎。

清洗了双手以后,冯御医说道:“给老夫安排一间房子,老夫这两天要住在这里,仔细观详用烈酒清洗伤口的用处。”

杨延嗣还未清醒,冯御医要留下,曹琳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立马吩咐了丫鬟给冯御医整理了一间房子。

同时又吩咐了丫鬟们整理了血糊糊的卧房。

“劳烦六哥和呼延兄弟守在这里,妾身要出去一会儿。”

安置好了一切,曹琳对着杨延昭和呼延达施礼,说道。

杨延昭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七弟也是因我而伤,守着他是我该做的。”

呼延达挠了挠头,“反正我回府也没事,守在这里也好。”

曹琳再次拜谢以后,出了卧房。

“叶弘,去从这些大夫里面挑选十个医术好的留在府里,其余的给一些银钱打发了。”

叶弘一直守在卧房外,听到了曹琳的吩咐,赶忙去办。

曹琳出了卧房所在了院子,落叶迎了上来。

“夫人,我已经查清了,伤首领的是一个名叫赵弘的禁军教头。此人已经备首领击毙在了擂台伤,此外,我还查到,赵弘此次参加八王府的比武招亲大会,是受到了潘仁美的指派。”

曹琳凤目横立。

“潘家?!”

曹琳阴沉着脸,“潘家我知道,赵弘的住处查到了吗?”

落叶点头,“和赵弘有关联的亲眷,都住在城中的甜水巷。”

“潘家跑不了,先去赵弘家收债。”

曹琳出了聊斋正门,蝉儿从曹府调遣的一千精兵已经在门外等候。

领头的是曹玮。

“姐姐,发生了何事,居然惹的你从府上调兵?”

曹彬身负国公爵,又是枢密使,所以可以养府兵两千。

曹琳一下调遣了一千人,抽调了曹府一半人手。

曹彬不放心,怕曹琳惹祸,所以让曹玮也跟过来看看。

“郎君被人所伤,险些丢了性命。我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曹琳和自己四弟曹玮的关系一向和睦,所以她并没有用对落叶和叶弘的态度对待曹玮。

曹玮一听杨延嗣受伤了,也是一愣。

“伤势如何,可曾脱离危险?”

曹琳沉声道:“冯御医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势了。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曹玮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姐姐打算怎么帮姐夫找回公道?”

曹琳声音冰冷道:“先去甜水巷。”

曹玮也没有问曹琳去甜水巷做什么,吩咐这一千精兵向甜水巷进发。

曹府一千精兵的调动,自然瞒不过开封府。

在曹琳和曹玮带着人踏上御街的时候,就被人给拦下了。

“曹大人,杨夫人,两位调遣精兵,欲以何为?”

吕端带着十几个衙役,封住了曹琳的去路,拱手施礼后,问道。

曹琳冷着脸,沉声道:“我去为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杨延嗣在八王府举办的比武招亲擂台上受伤的消息,开封府也得到了消息。

所以,曹琳在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吕端能够明白。

勋贵们之间的争斗,开封府没有插手的资格和余地。

吕端迟疑了一下,道:“曹大人,杨夫人,可否允许开封府的人跟着一同前往?”

在来的时候,赵元僖就吩咐过吕端,一定要盯紧点,千万别闹出大事。

吕端既然没办法和曹琳起争执,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必要的时候出声阻止。

曹琳冷冷的扫了吕端一眼,丢下了一句话,带上精兵继续前行。

“随你……”

吕端摆手,“都跟上。”

开封府一行人跟在了曹琳所率领的一千精兵身后。

曹琳率兵赶到了甜水巷。

瞅着人来人往的甜水巷子,挥手,冷声道:“堵住街道两头,除了老弱妇孺外,巷子里凡是跟赵弘有关的人,都给我先打折一条腿。”

“万万不可!”

吕端听到了曹琳的话,慌忙出来阻止。

眼前的这条巷子,虽说是甜水巷里的一个小分支,但是里面居住的人口也不少。

真要是按照曹琳的命令执行下去。

汴京城内,恐怕要在一夜之间,多上千个瘸腿的。

“哼!”

曹琳冷哼一声,望着挡在身前的吕端,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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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8章 骂!(为武水的小鱼打赏加更!)

曹琳根本没有再给吕端回嘴的机会,只是一个眼神。

曹府的府兵内,立马分出了一百人,把开封府的人马团团围住。

吕端识趣的闭上了嘴,他是有任务在身,但他不傻。

他很清楚,如果他再出言阻止的话,曹琳会先下令让人打断他的腿。

在吕端眼里,曹琳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这个女人懂得利用自己所有的优势。

首先,她是曹家的闺女,有曹家丹书铁卷护体,即便是她伤了人,也没人敢捉拿她,只能等着言官们去弹劾,然后由赵光义处置。

其次,她是个女人,朝堂上自命清高的文臣们,最讨厌把女人的事拿到朝堂上说事。那么他们所能弹劾的,也就只有现在还躺在床榻上养病的杨延嗣。

问题是,杨延嗣晕厥不醒,皇帝想问责,也得等杨延嗣伤好以后。

而且,即便是杨延嗣伤好了,皇帝也不能那他怎么样。

曹琳所做的事,杨延嗣并不知情。而曹琳所调遣的人,是曹府的人,跟杨府又没有多少牵连。

这件事到最后左右一推,然后就会不了了之。

吕端就是清楚这个点,所以才不像白白挨一顿打。

曹府的精兵,在曹琳指挥下,迅速的封锁了甜水巷两端。

留下了两百人看守后,剩下的人就冲进了甜水巷。

“啊!”

“救命啊!”

“杀人了!”

甜水巷里面的惨叫声,从曹府的精兵们冲进去以后就开始了。

从开始到结束,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甜水巷里面的百姓们,吓的四处逃窜,想要冲出巷子,却被守在巷子口的精兵们给拦了回去。

两个时辰过后。

曹府的府兵们,押解着赵弘的两个纨绔儿子,出现在了曹琳眼前。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锦衣玉带,看样子平日里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两个少年双腿都在哆嗦,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弘刚死,他们根本没有给赵弘办丧事的心思。

而是惦记上了赵弘遗留下的家产,正当兄弟二人为了争夺家产争吵的时候。

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们冲进了他们家宅子里,当场把他们二人擒拿。

两个人平日里都是街面上的纨绔子弟,认识曹府府兵身上的装扮,所以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任由人家抓了过来。

“没受伤吧?”

曹琳扫了赵弘两个儿子一眼,问了一句。

曹玮咧嘴一笑,“姐您吩咐过,留着他们有用,所以弟弟就没伤他们。”

曹琳点头,“带着人,去潘府。”

一群人马又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潘府。

早已得到消息的潘仁美,立马调遣了府兵、曲部、家将们严阵以待。并且还派人去给宫里送了消息。

曹琳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潘府门前。

“这个疯婆子……”

潘仁美瞧着曹琳,暗骂了一句,转头吩咐潘龙、潘虎、潘豹三个儿子。

“一会儿这个疯婆子要是带人冲府,你们就不要客气。”

潘豹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杀了她?”

潘仁美冷笑,“有何不可?带兵闯我潘府,杀了她,不会有任何祸事和罪责。”

潘龙和潘虎一同点头。

“听爹的。”

在潘仁美的注视下,曹琳带着精兵气势汹汹的冲到潘府门口,却没有一点儿动手的意思。

曹琳派人盘下了潘府对面的一个茶摊子。

然后,在茶摊前竖起了两根木柱。

“她这是要做什么?”潘豹不解的问潘仁美。

潘仁美阴沉着脸,摇头道:“谁知道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不过千万不能大意。”

潘府对面,茶摊前,曹琳让人把赵弘的两个儿子押了上来。

“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赵弘的两个儿子听到了曹琳的话,连连点头。

“啪~”

曹琳从蝉儿手里接过了一根鞭子,甩了一下。

“一会儿,我会把你们绑在杆子上,你们去骂潘仁美。骂的好了,我会考虑原谅你们。骂的不好,哼哼……”

赵弘的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杨夫人……您这不是要我们两个的命嘛!我们一旦骂了潘仁美,必定会被他记恨。到时候,即便是您放过了我们两个,潘仁美也不会放过我们。”

“呵呵……”曹琳冷笑了两声,“要么骂潘仁美,要么现在就死,你们自己选。”

“哐啷~”

曹琳身边的府兵,很配合的齐齐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别……别别……我们骂……”

在曹琳胁迫下,赵弘两个儿子怂了。

他们很怕死。

曹琳吩咐着府兵们把赵弘的两个儿子绑在了柱子上,又吩咐了四个府兵,手持着长鞭站在他们左右。

眼看着柱子上多了两个人,潘仁美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两个……孩儿认识,他们是赵弘的儿子。”

赵弘的儿子经常跟在潘豹屁股后面厮混,所有潘豹认识他们二人。

潘仁美听到这话,脸色铁青,“好一个疯婆子,好一个毒妇。”

潘豹不解,“爹,怎么了?”

潘仁美来不及解释,就听到了街对面响起了两个骂声。

“潘国丈,你……你贪污受贿……”

“你欺压良民……”

潘仁美脸色由青转红,气的直抽抽。

茶摊下,悠然品茶的曹琳却皱了皱眉头。

“我让你们骂人,不是让你们揭露他的罪行,难道你们连骂人都不会吗?”

“啪啪……”

根本不需要曹琳吩咐,站在赵弘两个儿子身边的府兵们,立马甩起了长鞭,狠狠的抽在了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人,平日里要么仗着自己爹的权势欺压一下良民,要么跟在潘豹身后狐假虎威,何曾吃过这种苦?

几鞭子抽下来,他们哇哇乱叫。

再看府兵们抖鞭子,他们浑身都在哆嗦。

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下,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始破口大骂。

“潘仁美,你个狗贼……”

“潘仁美,你不得好死……”

“……”

一声声难听的话,从兄弟二人口中喷出。

潘府内,潘仁美气的直跳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气煞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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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9章 谁劝都不好使(为業红颜打赏加更!)

“混账,爹,我带人冲出去,杀了他们。”

潘龙握到,义愤填膺。

潘仁美心中怒火冲天,却没有失去理智,他抬手拦下了儿子。

“你带人冲出去,必定会和那个疯婆子带来的人手火拼,一旦火拼,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潘仁美强忍着怒气,道:“而且,为父有预感,她就是在等你们出去。一旦你们兄弟三人露面,必定会被针对。到时候非死即残……”

潘豹从府兵手里抢过一把长弓,弯弓搭箭。

“孩儿我射死这两个混账。”

“不可……”

潘豹怒气冲冲问,“为什么?”

潘仁美咬牙切齿道:“赵弘受老夫指示去打擂台,最后死在了擂台上。如果他的两个儿子再死在潘府前,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投靠老夫,也不会有人再为老夫效死力。”

潘仁美盯着对面茶摊的曹琳,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这个疯婆子,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在府前肆意妄为。”

潘豹恼火,“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任由她羞辱?”

潘仁美摇头,招了招手,吩咐道:“再派些人手,从后门出去,去宫里给你姐姐报信。另外,派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曹府和杨府。”

“给曹府和杨府送信?为什么?”

潘仁美沉声道:“提醒他们,适可而止,别逼老夫鱼死网破。”

潘豹点头,“孩儿这就去办。”

潘仁美盯着对面茶摊下了曹琳,恶狠狠道:“这笔账,老夫迟早要讨回来。”

潘仁美派人到曹府的时候,一直持续关注着曹琳动向的曹彬,已经请出了自己的夫人高氏。

“夫人,你去劝劝那个丫头,太胡闹了她。”

曹彬对着妻子埋怨了一声。

高氏翻了个白眼,“闺女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曹彬瞪眼,“若不是你惯着,闺女怎么会变成这样。”

高氏橫了他一眼,“你没惯着?那为何她调兵的时候你不阻止?我看你就是有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曹彬摇头否认。

“绝无此事。”

高氏虽说和曹彬犟嘴,但她心里还是担心闺女的。

所以,她坐上了轿子去找曹琳。

曹府距离潘府不远,所以高氏很快就到了潘府门前。

隔着老远,听到了赵弘儿子的谩骂声,摇头一笑。

到了茶棚前,高氏下了轿子,不等众人向她施礼,她就开口指责。

“你这个疯丫头,带人堵在一个国公府前谩骂,是不是有些过了?”

曹府的精兵们齐齐向高氏施礼。

“属下拜见夫人。”

高氏摆了摆手,迎上了向她扑过来的曹琳。

曹琳拉着高氏的手,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娘,您怎么来了?”

高氏翻了个白眼,“你闹这么大动静,为娘怎能不来?”

高氏瞅见了悄悄躲藏的曹玮。

“你小子给我过来,你姐胡闹,你也不知道拦着。”

曹玮灿灿一笑,从茶棚下探出身,“我姐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啊!”

“哼!一会儿跟我回府。”

“知道了,娘。”

高氏训斥了曹玮,拉着曹琳道:“你打算让着两个人骂到什么时候?”

“我要为郎君出一口恶气。”曹琳沉声道。

高氏叹气,“你一个大家闺秀,干这么损的事,也不怕丢脸……”

曹琳微微一笑,道:“孩儿也是跟娘学的……”

“你!”

高氏哭笑不得的指着曹琳。

这其中确实有些原由。

当年在后周的时候,柴荣还在世,赵匡胤和曹彬一起共事。

有一次赵匡胤带着曹彬剿灭了一股叛军。

俘获了叛军首领的一群娇妻美妾。

赵匡胤当场做主,送了两个给曹彬。

这事儿被高氏知道以后,硬是冲到当时的赵府,指着鼻子把赵匡胤狠骂了一通。

也就是从那以后,赵匡胤再也没给曹彬送过女人。

小时候高氏曾经暗地里给曹琳讲过此事。

她没想到,曹琳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你这个丫头,让为娘怎么说你……”

高氏叹了一口气,“你爹让为娘劝劝你,不过看你这架势,为娘是劝不动你。为娘先回府了,你自己小心点。”

曹琳躬身施礼,“知道了,娘。”

高氏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了。

高氏刚走,佘赛花随后而来。

为了赶路,佘赛花骑了一匹快马。

佘赛花和杨业在得知了杨延嗣受伤以后,就匆匆赶到了聊斋看望。

还没有进聊斋大门,就撞上了潘府送信的人。

于是夫妻二人兵分两路,杨业去看望杨延嗣。佘赛花去潘府门前阻止曹琳。

“嘶~”

佘赛花赶到了潘府门前,勒马,跳下马背。

曹琳赶忙迎了出来,“孩儿见过娘……”

佘赛花扫了一眼绑在柱子上的赵弘的两个儿子。

“你啊……真是胡闹。”

曹琳在佘赛花面前,表现的并没有像在高氏面前那么随意。

她低着头,沉声道:“孩儿只是想帮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佘赛花叹气道:“为娘知道你心疼七郎,可是你这么做,有欠妥当。潘府有错的话,我们可以找陛下讨回一个公道。”

陛下?

呵呵!

曹琳不屑的瘪了瘪嘴,有潘贵妃那个狐媚子在宫里吹枕边风,赵光义怎么可能还杨延嗣一个公道。

不过,这都是曹琳的心里话,她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孩儿只想为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不论佘赛花怎么劝解,曹琳都只用这一句话回答。

曹琳的这句话重复了十次后,佘赛花终于明白了,曹琳这是铁了心要给潘家难看。

偏偏曹琳调遣的是曹府的人手,不是杨府上的人手。

佘赛花纵然有心阻止此事,也无法命令曹府的人。

她若是把曹琳带走了,没有了曹琳在此,难保不会出现流血事件,到时候这件事就会闹得更大。

从心底里,曹琳这种护夫的性子,佘赛花还是蛮欣赏的。

“哎……罢了,你保护好自己,为娘先回去看七郎。”

佘赛花劝解无果,跨上马离开了。

她急着赶回去看杨延嗣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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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0章 皇后倒戈(为大萌趙廸加更!)

潘府内,潘仁美看着高氏和佘赛花来了,然后又看着她们走了。

挥一挥衣袖,曹琳还是没有被带走。

潘仁美面色阴沉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宫里派来的人身上。

“皇后娘娘驾到~”

在潘仁美的期盼中,宫里派来的人终于到了。

“太好了。”

潘仁美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在宫里,有两个李氏,一个是李继隆的姐姐,李贵妃,还有一个就是皇后李氏。

皇后李氏是李继勋的妹妹,潘仁美和李继勋交好,所以皇后李氏自然会帮他。

皇后的车架到了潘府门前,围在潘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们自然退避。

左右金吾卫,自然而然的守卫在街道两旁。

最具威胁性的曹府府兵,则被金吾卫给团团围住。

“参见皇后娘娘……”

百姓们和曹府的府兵们参拜。

皇后李氏在宫女搀扶下,下了车架。

潘仁美早已打开了府们,迎了出来。

“老臣潘仁美,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潘仁美笑脸相迎,“劳烦娘娘跑一趟,老臣实在惭愧。”

皇后李氏点头,“本宫也是领了皇命,出来为你们两家调解一番。”

皇后李氏摆了摆手,“你且稍后,本宫和曹琳侄女聊几句。”

皇后李氏移步到了茶棚前。

曹琳板着脸,极不情愿的施礼,“参见娘娘……”

皇后李氏橫了曹琳一眼,“你好歹也是陛下钦封的诰命,怎能如此莽撞,做出这种有损声誉的事儿?”

曹琳淡然道:“妾身只是想为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哎~”

皇后李氏叹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这不是派本宫来为你们调解嘛,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曹琳瞪眼道:“潘仁美害妾身的郎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妾身心如刀绞,妾身也要让他尝一尝这种味道。”

皇后李氏皱眉,“你的意思是……”

曹琳直言不讳,“让妾身把他儿子打成郎君那样,这是就算了了。”

皇后李氏凤目横立,一脸威严。

“你这是强人所难。同出将门,本宫希望你顾及一下互相的情分。”

“呵呵……”曹琳讥笑,“同出将门,潘仁美何曾顾及过情分?”

曹琳盯着皇后李氏,毫不退让,“妾身敢问娘娘,若是今日妾身的郎君身故,会如何?”

皇后李氏脸上的表情一僵。

一场勋贵间的血战,恐怕在所难免。

曹琳冷冷的道:“娘娘既然能想到后果,那么妾身这么要求,就一点儿也不为过。”

皇后李氏沉着脸。

“换一个要求,你这个要求太苛刻。”

曹琳眉头一挑,“娘娘,妾身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帮着潘家,就是因为潘家和你李家交好?那么娘娘你有没有想过,他日你后位不稳,谁会是最大的竞争者?”

皇后李氏一愣,面色阴沉的可怕。

潘贵妃在宫中受宠,赵光义又经常留宿在潘贵妃的寝宫。

说实话,赵光义已经很久没有到过她的寝宫留宿了。

他日自己的后位不稳,潘贵妃无疑是最大的竞争者。

潘李两家交好,可是和自己的后位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她现在是皇后,以后就有机会成为太后。

只要她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可保李家富贵绵延。

勋贵之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皇后李氏眯着眼,沉声道:“你这丫头,好一张灵牙利嘴。”

曹琳撇了撇嘴,“李家可以和潘家交好,难道就不能和杨家、曹家交好吗?”

皇后李氏面色阴晴不定。

“你能代表曹家和杨家?”

曹琳淡然道:“曹杨两家并没有女子在宫里,所以不需要站队。”

皇后李氏盯着曹琳看了许久。

“好一张利嘴……”

皇后李氏说完了这一句,转身出了茶棚。

“潘国丈……”

“娘娘尽管吩咐。”

皇后李氏换上了一张笑脸,“潘国丈,陛下派本宫来调解此事。来之前,本宫也了解过了此事的原由。此事确实是潘府有错在先。”

“娘娘?!”潘仁美一愣,叫道。

皇后李氏,浅笑道:“潘国丈,这件事再闹下去,潘府在汴京城里,可就没有任何颜面可言了。本宫也是为你着想。”

潘仁美面色阴晴不定,他想不通曹琳给皇后李氏说了什么,居然让她能够抛开潘李两家的交情,帮曹琳说话。

潘仁美咬了咬牙,“娘娘……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皇后李氏点燃道:“陛下命本宫全权处理此事。”

潘仁美沉声问道:“那么……曹琳那个疯丫头,到底想怎样?”

皇后李氏把刚才曹丽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潘仁美听罢,大声道:“这不可能,我要入宫面见陛下。”

皇后李氏莞尔一笑,“随你……”

然后皇后李氏转身,对身旁伺候的宦官吩咐。

“摆驾,回宫。”

皇后李氏一走,曹琳在潘仁美注视下,狠狠抽了两鞭子赵弘的两个儿子。

“潘狗贼,你无耻下贱……”

“……”

在皮鞭催促下,赵弘的两个儿子开始了新一轮的谩骂。

潘仁美恨不得扑上前生吞了曹琳。

“你们先回去,没有为父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府一步。为父要入宫面圣。”

潘仁美粗暴的把潘龙、潘虎、潘豹三兄弟赶回了府内,让管家守好了门以后,他面色阴沉的入宫去面圣了。

潘仁美入宫求见。

赵光义避之不见。

潘仁美在皇宫里的一座偏殿,一直等到了晚上。

作为外臣,晚上他没有留宿皇宫的资格,所以被请了出去。

潘仁美回到府前以后,发现曹琳已经扯了。

他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然而,第二天天刚亮,熟悉的谩骂声就响起了。

除了赵弘的两个儿子的声音,还多了一个妇人的骂声。

曹琳用了一个小小的代价,让赵弘的妻子也参加到了骂潘仁美的行列。

这个代价就是赵弘的两个儿子不用被吊着。

“欺人太甚!”

潘仁美快把牙咬碎了。

他穿上了朝服再次入宫去求见。

赵光义依然避之不见,这一避,就是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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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1章 曹琳的诨号(为大萌趙廸加更!)

一连五天,赵光义对潘仁美避而不见。

勋贵间这种勾心斗角的私事,赵光义不便参与。

偏向任何一家都不行,都会出现问题。

然而,最终赵光义还是见了潘仁美。

原因无他,看着整日里眉开眼笑的潘美人脸上没有了笑意,在他眼前来回晃荡,他就心软了。

潘仁美见了赵光义,君臣二人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在潘仁美回府以后,王继恩领着两队禁军到了潘府门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杖则了潘仁美三个儿子每人三十,打的皮开肉绽,算是给曹琳的一个交代和公道。

曹琳心有不甘,想继续闹下去。

却没想到曹彬在得知了潘仁美的三个儿子被杖则了以后,就把精兵门调了回去。

曹琳怒气冲冲的带着蝉儿回了聊斋。

至于赵弘家的两个儿子,根本没人理会。

“嘭!”

曹琳一脚踹开了卧房的门。

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杨延嗣缓缓坐起身。

两天前他就醒了,只是浑身都有上,不能下床。

“结束了?”

杨延嗣被纱布裹的像是个粽子,侧坐在床榻上。

曹琳憋着嘴,气哼哼的坐到了杨延嗣身边,随手从一个瓷盒里取出了一片参片,塞进了杨延嗣嘴里。

“气死妾身了,赵光义分明袒护潘仁美。潘仁美派人暗害你,只是打了他儿子几棍子就完事了。妾身不甘心。”

杨延嗣含着参片,咧嘴一笑,“你闹了五天了,也该收场了……”

“难道妾身做错了吗?”

曹琳瞪着眼,盯着杨延嗣,“要不是为了你,妾身能舍下脸面,去跟泼妇一样抛头露面。”

“你知不知道,现在汴京城里的人都怎么称呼妾身?”

“为妾身叫好的,称呼妾身拼命七娘……”

“看不惯妾身的,叫妾身母大虫……”

“母大虫!”

提到‘母大虫’这三个字,曹琳头顶上都在冒火。

“要不是为了你,妾身能受这么多委屈?”

杨延嗣瞧着快要发飙的曹琳,赶忙安慰道:“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探出了肩膀未受伤的臂膀,拉着曹琳的手。

“琳儿的好,为夫生生世世都会记得,用不敢忘。”

在杨延嗣轻声安慰下,曹琳内心才缓缓平静。

曹琳侧着头,轻轻靠在了杨延嗣未受伤的肩膀上,低声道:“郎君,妾身还是觉得不甘心。”

杨延嗣抚摸着曹琳的秀发,轻声道:“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上,已经足够了。现在,潘府在汴京城里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这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曹琳疑问,“郎君打算怎么惩治潘家?”

杨延嗣笑道:“不急不急,时机还不成熟……”

曹琳橫了杨延嗣一眼。

“那妾身就等着郎君所说的时机成熟的一天。如果你敢骗妾身,妾身就让你好看。”

曹琳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

杨延嗣单手轻拍着曹琳的肩膀,莞尔一笑。

“到时候你别觉得为夫心狠就好……”

“咳咳咳……”

一声轻咳在卧房门口响起,曹琳迅速的从杨延嗣怀里爬起来。

整理了一下衣装,略带尴尬和羞涩的道:“冯先生,你来了……”

冯御医板着脸,在曹琳和杨延嗣身上来回扫了几眼,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明明有伤在身,气血虚浮,还乱来,嫌死的不够快?”

曹琳脸颊涨红,解释道:“才没有……”

杨延嗣笑道:“琳儿,别听冯先生的,他是在吓唬你呢!”

曹琳闻言,顿时跺脚,气哼哼了出了卧房。

冯御医走到床前,仔细为杨延嗣把脉。

一手抚摸着胡须,一手搭在杨延嗣手腕上,摇头晃脑。

“你小子体制不错,伤势恢复的很快。再静养个十天左右,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

冯御医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巴掌大小的剪刀。

“躺下,老夫帮你换药。”

杨延嗣躺在床榻上,冯御医用剪刀剪开了杨延嗣身上的纱布。

“除了肩头的伤势,剩下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冯御医用烈酒重新为杨延嗣擦洗了伤口,换上了新药。

“冯先生,我肩头的伤势,什么时候能好?”

冯御医拆开了杨延嗣肩头上包裹的纱布,小心翼翼的上药。

“一下子被人捅出了一个血洞,哪有那么容易好。最不起码也得养两三个月……”

“这么久?”

杨延嗣皱眉,两三个月他可等不下去。

“冯御医,除了拿药堵窟窿,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用针线缝合伤口?”

“呲~”

冯御医瘪嘴,“针线缝合,你当是捺衣服呢?”

“异想天开……”

杨延嗣辩解,“或许可以试试,也许会好的更快也说不定。”

冯御医讥笑,“老夫才不会陪你疯。想试,自己想办法。”

冯御医帮杨延嗣换完了药,拎着药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躺在床榻上,思来想去,杨延嗣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等着。

一旦等到今年最后一次朝会的时候,他的伤势还没好,那么他就会错过一次重要的机会。

“落叶!落叶!”

卧房里,杨延嗣喊了两声落叶。

落叶出现在了杨延嗣床前。

“去,帮忙弄一些牛肠子过来,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落叶搞不清楚杨延嗣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照杨延嗣的吩咐去做了。

片刻后,落叶提着一节生牛肠子到了杨延嗣卧房。

生牛肠子并没有处理干净,上面还有一股恶臭。

杨延嗣并没有在意生牛肠子上的恶臭,而是取了一根金针,划开了牛肠子,从里面挑出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个东西,是牛的肠衣。你去把这东西收集起来,清洗干净,用烈酒浸泡消毒。然后晾晒起来,晾干以后找手巧的婢女攒成细线。”

“再帮忙准备一根带勾的针,和一把铁镊子。”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落叶疑惑。

不等杨延嗣回答,就瞧见曹琳进了房内,嘴里嚷嚷着,“郎君,郎君,刚才在门外抓住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说是找你……”

曹琳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摆弄牛肠子的杨延嗣和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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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2章 走投无路的赵廸(为大萌趙廸加更!)

“郎君,你们这是?”

曹琳目瞪口呆的盯着正在翻弄牛肠子的杨延嗣和落叶。

虽然隔着不短的距离,可是曹琳还是能够闻到牛肠子上的臭味。

杨延嗣尴尬了笑了笑,吩咐了落叶一句。

“你先下去,照我吩咐的做。”

落叶提着牛肠子匆匆离开了。

曹琳嫌弃了扇了扇味儿。

“郎君,你让落叶做什么?”

杨延嗣坐起身,淡然笑道:“躺在床上闲来无事,想出了一个美味的做法,让落叶拿了一块牛肠子过来,是为了教他如何处理牛肠子,如何用牛肠子做菜。”

古人对动物内脏和下水一类的东西都不感冒。

曹琳作为一个纯正的古人,顺理成章的讨厌牛肠子。

瞧见了曹琳用嫌弃的眼神盯着自己,杨延嗣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刚才说抓到了一个人,是找我的?”

曹琳点头,“这人在府外转悠了两天了,妾身看他偷偷摸摸的,以为他是潘府的探子,就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此人在被抓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反抗。任由妾身绑了他。

刚才在进府的路上,他才说是来找你的。”

杨延嗣眉头一锁,若有所思,脑子里盘旋了半晌,也没有想出有谁到了杨府,会偷摸的找自己。

“把人带来我见见。”

曹琳对守在卧房外的蝉儿吩咐了一声。

少顷,一位五花大绑的中年汉子被带到了杨延嗣面前。

见到中年汉子,杨延嗣明显一愣,旋即笑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近来可好。”

中年汉子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摇头沉声道:“托您的洪福,一点儿也不好。”

杨延嗣摆手,让曹琳扶自己坐直了。

“我放你一马,你为何又跑来自投罗网?”

杨延嗣一边说话,一边打量中年汉子的装扮,他身上的衣服破烂,明显有被撕扯的痕迹,隐隐还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

“看来你确实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中年汉子低声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之所以找您,是想求您保我一命。”

杨延嗣盯着梗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汉子。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中年汉子咬了咬牙,“我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我害你?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中年汉子扫了一眼房里的人,并没有说话。

杨延嗣摆了摆手,负责看押中年汉子的两个人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了曹琳、杨延嗣和中年汉子三人。

中年汉子又看向了曹琳。

杨延嗣牵着曹琳的手,笑道:“这是我家娘子,对她,我不会有任何隐藏。”

曹琳心头一暖,微微向杨延嗣靠近了一些。

中年汉子叹了一口气,质问杨延嗣,“当初你放我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会有这样的下场。”

杨延嗣并没有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

“有所预料……”

“果然如此……”中年汉子一脸苦涩,“可恨我当时没有识破你的奸计,不然何至于此。”

杨延嗣摇头笑道:“这算不上什么奸计,只能说是阳谋。一切都摆在台面上,并没有对你隐瞒什么。只是你当初被活命的希望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应有判断和理智,所以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杨延嗣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中年汉子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了。

曹琳若有所思的盯着中年汉子。

“你是赵廸?”

赵廸失魂落魄的点头,“某家正是赵廸。”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赵廸神色复杂。

从城外山谷活命的时候,赵廸心里是欣喜的。

因为他心里清楚,当时在山谷里的探子,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逃离了山谷,赵廸窝在城外的一座茅草屋里兴奋了一夜。

次日一早,他就回到了皇城司报道。

然后又借机去找了一趟八贤王赵德芳。

对于这么一位在外潜藏了数年的探子,不论是皇城司还是赵德芳,都给予了足够的优待。

拥有了大量赏金的赵廸,开始放纵了自己。

潜伏多年,压抑在心中的爆发开了,是很可怕的。

赵廸在花街柳巷、青楼酒肆里面混迹了整整大半个月。

突然有一天,他发觉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常年潜伏的他,感受到了一股危机临近的感觉。

他设法逮住了两个人,从他们嘴里探清了一些事实。

皇城司和赵德芳派遣潜伏在杨府身上的探子全都身死了,偏偏他一个人独活了下来。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也许他,在杨府被人发现了之后,出卖了其他人,才换来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探子们的身份本来就很敏感。

当他身上被打上怀疑标签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划到了被舍弃的行列。

清除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此后的八天,赵廸在被皇城司和八贤王赵德芳府上的刺客们追杀。

八天时间,赵廸犹如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的四处逃窜。

他凭借着过人的直觉,躲过了近百次刺杀。

三天前,他被一个女子暗算,身受重伤。

他躲在汴京城的下水道里独自疗伤。

疗伤的同时,他也在思考,思考杨延嗣当初放过他的目的。

足足花了一天一夜,他终于想通了杨延嗣放过他的目的。

也许杨延嗣想招揽他,想用他。

有了这种想法,赵廸准备到聊斋里一试,在证明自己猜测的同时,也为自己选一条生路。

“不得不承认,你还是有些智慧的,你能来府上找我,说明你多少也猜出了我的用意。”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赵廸问道:“你确定,你考虑好了吗?”

赵廸阴沉着脸,沉声道:“你给过某家其他的选择了吗?”

杨延嗣莞尔一笑。

“当初在山谷里,我就给了你两条选择,不是吗?”

赵廸沉默不语,杨延嗣说的没错,当初如果他够硬气,在山谷里摸了脖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儿。

可是,能好好的活着,谁会想着去死?

生命只有一次。

赵廸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第0213章 稻草人

在没有触及到他内心深处底线的时候,他是不会轻易死去。

杨延嗣当初在山谷里,对他简单的问话,并没有触及到他心里的底线。

作为一名合格的探子,赵廸心中的底线很简单。

关于自己上官,以及他背后所效忠之人的情报,他会守口如瓶,一旦被触及,他会毫不犹豫自杀。

杨延嗣的做法很聪明,当时对他的提问,不带任何威胁的成分,让他保留了自己的底线。

眼下,他已经没有了所要保护的底线了。

因为,捆在他身上的底线枷锁,已经被他所要效忠的人,砸的粉碎。

“现在的我,只有一个选择。”

赵廸声音低沉,略带一些沙哑。

杨延嗣伸出手,“欢迎你成为我属下的一员。”

赵廸一愣,迟疑了一下。

“你不考验我的忠诚?”

对于赵廸疑惑的问话,杨延嗣回答很简单。

“已经考验过了。”

赵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

杨延嗣收回了手,淡然笑道:“从我问你是不是皇族成员的那一刻开始,你的考验也就随着开始了。”

赵廸皱眉。

杨延嗣继续解释道:“当夜在杨府别院,抓了近八十人的探子。在这个多人里面,你可曾见过我问过其他人问题?你又可曾见过我给其他人活命的机会?

所以,从那一刻起,对你的忠诚考验就已经开始了。”

杨延嗣懒洋洋的瘫倒在了床榻上,曹琳细心的给他腰下垫了一个软枕。

“呼……”

流血太多,身体虚弱,坐的时间长了都感觉到不自在。

瘫倒在床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山谷里,你并没有说出任何有关你背后之人的信息。而且也心存死志。这说明你是一个合格的探子。

只是当时我若是出言招揽你的话,你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我给了你一条生路,让你去找你背后的人。

只有让你背后的人彻底抛弃了你,你才能为我所用。”

赵廸沉吟了一下,问道:“既然你有心招揽我,为何在我被追杀的时候,不见你的踪影?”

杨延嗣摊开了手,无奈道:“我打算闲暇的时候去找你,以救命稻草的身份出现。让你对我心怀感激,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我。

可惜,天不从人愿。

在八王爷府前的一场擂台比武,身受了重伤,还昏迷了过去,根本来不及去找你。”

赵廸闻言,面色有些复杂,“既然你设计好的情节没有用上,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死心塌地跟着你,而不会暴露你?”

“就凭我信你,足够了。”

杨延嗣表现出的豁达和充足的信任感,触动了赵廸的软肋。

‘信任’这两个字,在探子们字典里,拥有独特的含义。

赵廸从心里,已经有一点认可了杨延嗣。

杨延嗣固然陷害过他,但也正如他所说。

从头到尾,杨延嗣一切的算计都摆在明面上,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和不实之处。

之所以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全怪他太轻易的放松了警惕。

对一个探子来说,因为放松警惕而遭到伤害,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既然选择了投靠杨延嗣,赵廸就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身边应该有一股探子势力,冒险的招揽我这个一个探子,你想让我做什么?”

杨延嗣并没有隐瞒,淡然笑道:“因为我还需要一个探子势力,准确的说,我需要一个负责破坏的势力。”

赵廸皱眉,“你手下的人不够忠诚,还是你不相信他们?”

杨延嗣摇头,伸出手指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怎么说呢……”

杨延嗣沉吟道:“火山营的人手,在旁人眼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人手了。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

火山营的人手,都是一板一眼的按照规矩培训出来的。

他们负责刺探情报,转移情报,应该算是合格。

但是,和我心中所想要的探子,准确的说,是和我心中所想要的间谍,还差很大一部分距离。”

杨延嗣敲着额头,继续说道:“合格的间谍,除了刺探情报之外,必须拥有强大的破坏力,以及搅动言论的能力,还得拥有机敏的临时应变能力,高超的单人刺杀能力,隐蔽的伪装能力。”

赵廸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在我所知的各方探子势力中,没有一个势力能拥有这么全面的能力。”

杨延嗣笑道:“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努力打造。可惜,培养这么一股合格的势力,完全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火山营的基础上,再建立另外一股势力,补全火山营所或缺的东西。”

赵廸点了点头,“你要让我帮你去掌管这股力量?”

杨延嗣点头,“人手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只等你去挑选。”

“军中汉子,还是良家子?”

杨延嗣摇头,“都不是……他们是一群土匪,一群草寇,一群人渣。”

赵廸愕然,“前些日子你在汴京城里捕获的那些人?”

“嗯!”

赵廸皱眉,“这些人中间,鱼龙混杂,想要收拢他们,很难。”

杨延嗣淡然一笑,“这就是你的事了。如果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那还招揽你干嘛?我不相信你一个武德司出身的探子,连最起码收拢人心的手段都不会。”

赵廸脸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意,“虽说会有一些麻烦,但不碍事,我能应付。”

“去吧!”

赵廸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他问道:“我所属的旗号是什么?”

“稻草人!”

“稻草人?!”

赵廸有些茫然,这三个字他认识,也会写,可是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就有些不懂了。

杨延嗣为赵廸解惑。

“良田里的粮食成熟的时候,会引来无数贪嘴的麻雀。农夫们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田里驱赶它们。有聪明的农夫想了一个办法,他用稻草扎出了一个草人,让它们代替自己守在良田里,驱赶麻雀。

我希望有一群像是稻草人一样的属下。

需要的时候,你们会牢牢的扎在地里,帮我驱赶敌人。不需要的时候,你们会默默的守护在我需要你们守护的东西旁。

最重要的是,稻草人,永远都不会背叛……”

这一章的名字有些出戏,但是确实是稻草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当初取名稻草人的时候,除了有取稻草人孤独的意思外,也是因为稻草人的忠诚!感谢‘天地萧’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4章 缝合(求订阅!)

“某家记下了。”

杨延嗣的话,赵廸记在了心间。

虽说还有些不适应从今以后听从杨延嗣调遣,但赵廸已经开始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你先下去吧……”

赵廸迟疑了一下,略带尴尬道:“那个……公子,某家已经三天没吃过饱饭了。”

“哈哈哈……”杨延嗣大声笑道:“你先去厢房待着,一会儿有人会过去帮你处理身上的伤口,然后会有丫鬟给你送饭过去。”

“我可你之前效忠的人不同,我没有虐待下属的习惯。你先好好修养两天,然后再开始做事。”

“诺!”

赵廸心怀感激,退出了房门。

曹琳听着赵廸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开口问杨延嗣,“郎君真的信得过他?”

杨延嗣把手放在曹琳怀里取暖,轻声笑道:“没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他如今被皇城司和八王府的人追杀,除了我,没人敢庇护他。我不需要去做太多,他也会努力的向我证明自己的忠诚。”

“妾身明白了……”

此后两天,赵廸就待在聊斋里疗伤修养。

两天后,在火山营的人带领下,赵廸出了城。

这两天,杨延嗣瘫在床上等待落叶的消息。

“首领,你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借着曹琳去城郊酒坊的工夫,落叶拿着杨延嗣吩咐他准备的东西进了卧房。

杨延嗣检查了一番,确认了牛肠衣攒成的肠线能用以后,吩咐落叶。

“帮我缝合伤口!”

“缝合?!”

落叶脸色有些失色,“这能行吗?”

杨延嗣伸手拆开了绑在肩头上的纱布,露出了肩头的那个塞着药物的窟窿。

“清理出肉窟窿里面残留的药物,把外面结的血痂剥掉,然后用针线缝合。”

落叶吞咽了一口口水,“要不,先找个牛羊试验一下?”

杨延嗣摇头,“不用,我没时间等下去了,必须尽快处理好伤口。”

落叶有些犹豫。

杨延嗣沉声道:“我说,你做,这是命令。”

落叶咬了咬牙。

“诺!”

“首先,用镊子取出伤口里的残留的药物……”

落叶拿镊子的手有些颤抖,不过他还是照着杨延嗣的吩咐去做了。

冯御医在杨延嗣肩头的伤洞里,塞了龙眼大小的一团药物。

落叶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了出来。

一个泛黑的伤洞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先用纱布,沾着烈酒,清洗一下伤口。”

落叶按照吩咐,用纱布沾着烈酒,在杨延嗣肩头的伤口上清洗了一圈。

清洗了伤口上残留的药物以后。

露出了已经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

“用镊子把伤口上的血痂揭掉……”

落叶尝试了一下,用镊子剥下了一块血痂。

“嘶……”

杨延嗣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微微有些颤抖。

落叶揭开了血痂,露出了里面的嫩肉,紧接着就有血水渗出。

“出……出血了,我去找冯御医过来……”

落叶放下镊子,准备去找冯御医。

“别慌,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杨延嗣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拽住了落叶。

落叶内心忐忑的坐下,按照杨延嗣的吩咐继续处理伤口。

“一边用烈酒清洗伤口,一边继续用镊子剥掉血痂……”

落叶照着做。

烈酒侵湿在杨延嗣伤口的嫩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几个呼吸间,杨延嗣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汉。

杨延嗣紧咬着牙关,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血痂揭完了,立马缝合……用钩针勾着肠线缝合……”

杨延嗣额头上的汗珠滚滚滑落。

落叶双手颤抖着,开始用肠线帮杨延嗣缝合伤口。

论杀人,落叶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

可是把人像是缝衣服一样缝合,落叶还是第一次做。

纵然他一直都板着脸,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紧张。

钩针勾错了好几次,在杨延嗣身上戳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专心点……”

杨延嗣放开了紧咬的牙关,提醒了一句。

落叶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努力让颤抖的双手平稳了一些,然后继续缝合伤口。

剧烈的疼痛感一波一波袭上了杨延嗣心头,杨延嗣憋着不想喊出来。

他的面色开始发紫,一双眼镜瞪的老大。

除了两鬓滚落的汗珠外,眼泪也顺着眼角开始滚落。

这些都是人在强忍剧烈疼痛时候的表现。

“缝……缝好了……”

落叶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杨延嗣咬着牙,剧烈短促的喘着气,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清洗……上药……包扎……”

这三个动作,落叶做的很纯熟。

他快速完成了这三个动作。

“首领,属下先出去了……”

落叶狼狈的逃窜出了卧房。

杨延嗣咬着牙,忍着痛,瞧着血糊糊的床榻,有些哭笑不得。

跑什么啊!

先把床榻上的痕迹收拾完啊!

落叶没有收拾床榻上血糊糊的痕迹,杨延嗣又没办法收拾,所以很难避免的被人发现了。

当前来帮杨延嗣换药的冯御医瞧见了血糊糊的床榻以后。

扔下了手里的药箱,扑到杨延嗣床前,老眼瞪得愣圆。

“你做了什么?!”

杨延嗣忍着疼,咧嘴笑道:“缝合伤口,你不愿意帮我,我只能自己来了。”

“胡闹!胡闹!”

冯御医咆哮着,要去找曹琳说项。

杨延嗣出声阻止,“冯先生,我这种处理伤口的方式,可比你处理伤口的方式更加简洁、快速、有效。而且耗费的药材,也远比你治疗伤口耗费的药材要少一半。”

“你什么意思?”冯御医瞪着杨延嗣。

杨延嗣沉声道:“你不许告诉琳儿,我就把这种处理伤口的方式方法全告诉你。”

冯御医喝斥道:“你这种把人当衣服一样缝的方式会有效?”

“呼呼呼……”杨延嗣喘着气,轻声道:“至少,此前用烈酒处理伤口,防止伤口化脓的方法很有效,不是吗?”

冯御医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半响。

“老夫相信你一次。”

随手拎起地上的药箱,从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瓶药丸。

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递给了杨延嗣。

“吞下去,能减轻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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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5章 安南之乱(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延嗣付出了伤口缝合法,让冯御医守口如瓶,帮他向曹琳隐瞒了他私自缝合伤口的事。

自从杨延嗣缝合了伤口后的七日间,冯御医往杨延嗣房里跑的很勤快。

几乎一天检查三次杨延嗣的伤口。

时间过了七天,杨延嗣身上的划痕们基本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并且开始长出了新肉。

冯御医是疗伤大家,自然能瞧得出,杨延嗣肩头伤口之所以好的这么快,几乎一大半都是缝合法的功劳。

伤口缝合法,给了冯御医一个很大的启发,让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一种新医术的大门。

这七天时间里,冯御医也曾经和杨延嗣一起探讨过医术。

杨延嗣并不会什么医术,他只是知道一些医学常识。

然而,就是这些常识,给了冯御医很大的启发。

然后,冯御医就待在聊斋里不走了。

杨延嗣对此,拍手欢迎。

曹琳却怨念深深的在杨延嗣面前埋怨了一番。

曹琳总觉得,她在帮杨家挖曹家的墙角。

每次看到冯御医,她都有一种对不起爹爹的感觉。

在杨延嗣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太平兴国五年的最后一次朝会,也如期的举行了。

杨延嗣一大早就穿戴整齐了朝服去上朝了。

杨延嗣大病初愈,参与上朝。

除了一些和他关系不错的朝臣外,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在意他的出现。

愿意无他,因为今日早朝,将会有大事发生。

文武百官入拱垂殿。

君臣见礼以后就开始议事。

赵普率先出班奏报,“启奏陛下,三日前,邕州太常博士侯仁宝奏报,安南大乱。去岁交趾郡王丁部领与其子丁琏醉卧宫廷之中,遭人刺杀。

交趾十道将军黎桓和定国公阮匐、外甲丁佃,拥立了交趾郡王子嗣丁璿为帝,丁璿生母杨云娥为皇太后。

然,丁璿年幼,无法总理国政。黎桓暗通杨云娥,成为摄政,总理国政。

今岁,定国公阮匐和外甲丁佃等人布满黎桓专权,相约举兵,分水陆二道进攻交趾都城华闾。

眼下,交趾内乱,烽烟四起。

侯仁宝奏曰,我朝当借此良机,出其不意,兵发安南,必定能平定安南,收服交趾。”

来了!

终于来了!

兵发安南,这就是杨延嗣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宋琪出班,奏道:“陛下,安南乃蛮夷之地,多烟瘴,易攻难守,臣以为侯仁宝的建议不可取。”

“臣以为我朝应当休养生息,图谋燕云才是正道。安南蛮夷之地,不可取。”

“……”

频频有人出列,赞同宋琪的说法。

然而,赵普自从道出了侯仁宝的奏请以后,就闭着眼睛不说话。

瞧着赵普、沈伦、薛居正三位大佬不说话。

杨延嗣心里也就有底了。

很明显,赵光义已经和赵普三人商议过了,出兵是必然的。

赵光义心比天高,想比肩秦皇汉武,以及唐太宗这些千古一帝。

征讨天下,扫平四方,是他的追求。

之所以拿到朝堂上议事,其实就是为了出兵做准备。

赵普、沈伦和薛居正三位大佬不说话,宋琪等人的挣扎基本上算是徒劳的。

在朝堂上叫嚷了几句后。

赵光义一锤定音,“朕要兵发安南,讨伐交趾。唯有平定了安南,朕才能放心的北伐辽国,收复燕云。”

一直都一言不发的赵普三人,突然开口。

“陛下圣明!”

三位宰执们都赞成了赵光义的话,那么兵法安南,已成定局。

宋琪等人也不再挣扎。

因为再挣扎也是徒劳。

“臣请战!”

“臣请战!”

立功的机会,武将们都不愿意错过。

以曹彬为首,一帮国公侯爷们请战交趾。

然而,赵光义心里早有了安排。

赵光义对将门的打压是不遗余力的。所以他不会眼看着汴京城里已经被打压下去的将门有继续坐大的机会。

如非御驾亲征,赵光义绝对不会把这些人派出去。

“杀鸡焉用牛刀,诸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一个小小的交趾,何须诸位爱卿去征讨。”

赵光义安抚了一众请战的将领。

“宣旨……”

赵光义让王继恩宣读早已准备好的出兵安南的人选圣旨。

“制曰:令邕州太常博士侯仁宝为交州陆路水路转运使;令兰陵团练使孙全兴、漆作使郝守俊、左监门将军崔亮为兵马都部署;宁州刺史刘澄军器监所部,为兵马都部署。令永宁军调防封陵,配合禁军伺机攻伐交趾。”

大宋拥有禁军百万,这是大宋的精锐部队。

一般攻伐战争,都是有禁军攻伐,厢军辅助。

似镇守在西北的永兴军、大同军等等,西南的永宁军、武胜军等等,这些都是厢军。

宋初的时候,禁军的实力无疑是强横的,从装备和战斗力上,远比厢军高一大截。

直到宋中期和后期的时候,禁军内部腐烂严重,吃空额,喝兵血,加上久不参加战事,才导致了边军的实力超过了禁军。

赵光义派出以侯仁宝为首,孙全兴喝刘澄为辅,率领禁军攻伐交趾。

一系列的行文,兵部会配合三衙,具体去实施。

朝议到一半,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关于监军的问题。

禁军的监军,文臣们争抢着去做,因为有油水可以捞。

可是关于永宁军监军的问题,朝堂上的文臣们却退避三舍。

由于禁军和永宁军级别和职责上的不同,所以没人愿意担任永宁军监军一职。

禁军出京打仗,不仅能捞足了油水,还能捞到不少功劳。

在仗打完了以后,会随着禁军班师回朝。

永宁军监军不同。

永宁军是戍边的厢军,即便是打完了仗,也得守卫在边防上。

在朝中所有的文臣眼里,安南就是个蛮夷之地,多烟瘴,不宜居住,又没有油水,没人愿意在安南长期任职。

一般在安南各地任职的,都是一些在朝堂上犯了错,被发配过去的罪官。

作为永宁军监军,当战事结束以后,也要随着永宁军扎根戍边在安南。

任职永宁军监军,形同流放,谁会去?

除非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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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6章 傻子出现了(求订阅!)

没人愿意任职永宁军监军,赵光义只能御笔钦点。

朝中百官,摆着笑脸,瞪着眼,在等那个倒霉蛋出现。

然而,倒霉蛋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一个傻蛋。

只听,静悄悄的朝堂上,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臣愿任永宁军监军。”

“唰……”

一瞬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眼球都投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

杨延嗣俯身拱手而立,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

从这些目光中,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赵普和沈伦同时皱眉,但却没有开口。

赵光义一脸疑惑的盯着杨延嗣,问道:“小杨爱卿,你可知道永宁军镇守的地方?”

“安南……”

赵光义更疑惑了,“安南乃是蛮夷之地,僚人肆虐,地处偏僻,又贫瘠,你确定你要去?”

赵光义虽说对杨延嗣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对于有学问的人才,特别是年轻人,他还不是很看重的。

杨延嗣年龄不大,但却是是一个人才。

赵光义不愿意把他放到安南那种地方荒废了。

杨延嗣抱拳施礼,“臣以为,安南是朝廷的安南,安南是大宋的安南。身为大宋官员,不能因为困难而退缩,理应迎难而上,替陛下,替百姓,牧守四方。

况且,臣年龄幼小,出任永宁军监军,又非主官,可借此磨练几年。

待到来日还朝,一身所学也会融会贯通,到时候政务娴熟了,也能帮陛下,帮百姓,多出力。”

言外之意。

我就是出去磨练几年,等精通了政务,熟悉了如何管理百姓以后就还朝。到时候老赵你要封我当大官……

杨延嗣的话狂傲了一些,但也是为了让赵光义安心,让赵光义不再起疑。

毕竟,他一个天之骄子,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突然跑去安南那种鬼地方,很容易让赵光义怀疑,他会有别的什么图谋。

赵光义心中一旦起疑,就会严防死守的盯着他,对他的计划也不利。

“有志气!”

沈伦是一个正直的人,肚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听到了杨延嗣要迎难而上,老怀欣蔚,立马出言夸赞了一句。

“小杨爱卿为国为民的忠心,朕能感觉到。只是你年龄幼小,去安南那种地方,难免有些不适应。”

赵光义沉吟了一下,“如若不然,朕让你去华州,任职一任主官如何?”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光义深刻的知道这个道理,即便是他猜不出杨延嗣的用意,但心里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阻止。

曹彬在此时出列,抱拳道:“陛下圣明。”

拍了一下赵光义马屁以后,曹彬转头瞪着杨延嗣。

“臭小子,你去安南,一任就是三年。难道你想让我闺女在你家守活寡吗?”

杨延嗣一脸正色,义正言辞道:“小子为国为社稷,舍小家为大家,这是大义。”

曹彬瞪眼,“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曹彬鄙夷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在安南养了一个小的对不对?”

杨延嗣脸色一黑。

“曹大人,你不要诬陷下官。”

“呸!”曹彬似乎也顾不得君前礼仪了,撅起老嘴,啐了杨延嗣一口。

“当老夫是瞎子吗?据老夫所知,前些日子呼延家的闺女去安南了。你现在舍了汴京的富贵,也要去安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敢说没有私情?”

曹彬越骂越生气,“老夫问问你,你心亏不亏?前些日子,我那闺女为了给你讨一个公道,四处奔走,甚至不惜舍下脸面……你怎么能这个对她?”

杨延嗣表现的很心虚,惭愧的低下头。

呼延赞听了曹彬这话,恼了。

“曹老匹夫,你说话客气一点,我家闺女去安南,那是去散心。你别什么都往我闺女身上扯。毁了我家闺女清白,到时候嫁不到好人家,我跟你没完。”

“哼!”

曹彬冷哼了一声。

龙椅上的赵光义若有所思。

关于杨延嗣、曹琳、呼延赤金,三人的三角恋关系,赵光义略有耳闻。

呼延赤金对杨延嗣情根深种,碍于身份,不能嫁给杨延嗣做妾,所以只能远遁安南。

杨延嗣心中对呼延赤金也有情意,所以追随去安南?

这么一想,确实很有可能。

杨延嗣少年人心性,被情情爱爱的东西牵绊,做出一些违反常理的举动,这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说,杨延嗣有心去安南,只是一直缺少一个机会。

眼下安南之乱,永宁军缺少监军,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赵光义想通了这其中的‘秘密’心里也就释怀了许多。

作为一个帝王,特别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赵光义最讨厌的就是臣子心里藏着什么他猜不透的小秘密。

既然能够透过表象,看到事情的本质,那么事情就不会脱离他的控制。

一念至此,赵光义心里也有了决定。

让杨延嗣出去磨练几年,将来调回朝中重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杨延嗣是杨家的人。

让他去永宁军监军,知一些兵事。

待到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从杨业手里收回兵权,也有了一个切口。

对于自己这个谋划和想法,赵光义很满意。

“小杨爱卿自请担任永宁军监军一事,原来还有这等缘由……既然参杂了家事,朕也不好独自决断。不如就教给诸卿决断,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武将勋贵中,曹彬义愤填膺的想阻止,潘仁美也想搅和一番。

然而,关于监军一事,他们没有资格谈论,因为这是文官们的特权。

文官们会有异议?

文官们举双手欢送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异议?

有傻子自愿出来去永宁军那种蛮夷之地,帮他们顶缸,他们要是阻止,那就是他们傻了。

“臣等赞同杨延嗣出任永宁军监军一职。”

文官们躬身施礼,齐声喝道。

赵光义点头,“如此,就由小杨爱卿担任永宁军监军了。”

“臣遵旨!”

杨延嗣躬身施礼拜谢。

曹彬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小兔崽子……不要脸……猪狗不如……没良心的……”

曹彬一直骂到了下了朝,众人出了东华门,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曹彬身上的怒意。

感谢‘隐身守候’一块大洋打赏!

第0217章 如实相告(为大萌趙廸加更!)

赵光义有些昏庸,也有些志大才疏,但并不愚蠢。

杨延嗣出任永宁军监军如果说没有图谋的话,他肯定不会相信。

为了取信赵光义,深知杨延嗣计划的曹彬,在朝堂上配合杨延嗣演了一出戏,打了一波助攻。

赵光义不会相信杨延嗣,但他更不会相信,一朝枢密使,替他掌管天下上百万兵马的曹彬,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军职位,在朝堂上演戏。

翁婿二人默契的完成了配合作战,成功的从赵光义手里拿到了永宁军监军的位置。

出了东华门,朝臣们都散开了,曹彬还在喋喋不休的骂杨延嗣没良心。

杨延嗣翻了一个白眼,瞪着曹彬,“岳父,您老演够了吧?”

曹彬抿了抿嘴,刚才骂的有些凶残,嘴皮子都干了。

“开始的时候,老夫确实在演戏。只是后来越想越觉得生气,老夫的闺女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背着她养外室。”

杨延嗣心虚的嘀咕了一句。

“我跟赤金妹妹没什么……”

曹彬冷哼一声,啐了一口,“呸,你当老夫瞎了吗?你要跟她没什么,怎么会提前安排她去安南?”

杨延嗣尴尬的一笑。

曹彬冷冷的喝斥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平常,但不要因为女人的牵绊,坏了所图谋的大事。”

杨延嗣摇头,“不会的。”

曹彬四处瞅了一眼,拉着杨延嗣一起坐进了轿子。

曹府的轿夫,抬着曹彬和杨延嗣一路前行,杨府的空轿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轿子里,曹彬问杨延嗣,“这次去安南,你准备带多少人?”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前期不需要太多人,不过到了后期,可能会需要大量的人手。”

曹彬点头,“老夫从府上的府兵和家将里,挑选了三百多个忠心耿耿的人手,回头会交给曹玮带给你。”

杨延嗣点头,“我从杨府也抽调了一百多忠心耿耿的人手。”

“怎么会这么少?”

杨延嗣淡然道:“我抽调的都是一些无儿无女,也没有父母和妻子的。”

曹彬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

“老夫回去也照着你的要求挑选。”

人手的问题商讨完了以后,杨延嗣也没在曹彬轿子里多待,他坐上了自家的轿子回府了。

回到府里,就见到曹琳抱着一个酒坛子,面色阴沉的在卧房门口等他。

不等杨延嗣开口,曹琳低声嘶吼道:“你要抛下妾身,去安南找呼延赤金那个狐媚子?”

说话间,泪花已经开始在曹琳眼眶里酝酿了。

杨延嗣没想到,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曹琳耳中。

回想起他在辞别曹彬的时候,曹彬脸色似笑非笑的表情。

八成是曹彬提前派人到杨府给曹琳告密。

杨延嗣上前,想去牵曹琳的手,却被曹琳躲开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解释道:“琳儿,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曹琳哽咽着,问道:“妾身就问你,你是不是去找呼延赤金那个狐媚子?”

杨延嗣强硬的从曹琳身后抱住了她,然后回到了卧房,关上了房门。

曹琳在杨延嗣怀里挣扎,杨延嗣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听我解释,事情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欲发脾气的曹琳,瞧着因为自己挣扎,导致了杨延嗣肩头伤口迸裂,渗出了血水,立马心软了。

停止了挣扎以后,曹琳冷冰冰的道:“你说,妾身听着。”

杨延嗣低声在曹琳耳边道:“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大喊大叫。”

曹琳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杨延嗣抱着曹琳,走到了房内的一角,放下了她。

在卧房的角落,挂着一幅画,画后面有一个暗格。

杨延嗣打开了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我和岳父一起设计了一个计划,一旦这个计划成功。我们曹杨两家,将会千年不衰。”

“怎么可能?!”

曹琳不屑的瘪了瘪嘴,以为杨延嗣在骗她。

杨延嗣拉着曹琳,走到了书桌前,开始将纸张上计划的东西,一页一页讲给曹琳听。

只听了两页的讲解,曹琳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郎君你且等一下。”

曹琳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跑到门外,找来了落叶和蝉儿,让他们守在门口,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然后才回到书桌前,听杨延嗣为她讲解。

为曹琳讲解自己的计划,和为曹彬讲解不同。

给曹彬讲解的时候,这个计划只是一个雏形,许多东西都需要互相探讨。

现在不同了,这个计划已经被完善了。

曹彬不需要插话,也不需要和杨延嗣探讨,她只需要静静的听就足够了。

即便如此,这个计划也整整讲了两个时辰才讲完。

曹琳听完了计划,一脸难以置信。

“这……这……这……”

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延嗣轻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安南了吧?对别人来说,安南是蛮夷之地,可是对我来说,安南遍地是宝,也是这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说,去安南,和呼延赤金无关。”

曹琳沉默了半晌,才从震惊中缓过了神,听到了杨延嗣这话,她冷哼了一声。

“你还是没安好心,真当妾身好骗?既然你提早有这个计划,那么呼延赤金出京,必定是受到了你的唆使。”

曹琳狠狠的在杨延嗣腰间拧了一下。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你想把呼延赤金养成外室的心思却掩盖不了。”

曹琳咬牙切齿道:“还有,这么重要的计划,呼延赤金有参与的份儿,妾身却没有。在你心里,呼延赤金是不是比妾身重要?”

杨延嗣忍着腰间的疼痛,开始认错了。

事到如今,他和呼延赤金的事儿,已经没办法再瞒着曹琳了。

“赤金妹妹对我情根深种,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我又怎么可能看着她去死。”

曹琳斜眼瞪着杨延嗣,“这么说你是同情她?”

第0218章 临别(为大萌趙廸加更!)

同情吗?

肯定不是,杨延嗣心里若是对呼延赤金没有爱意,必然不会接受她。

但是,这个时候能说实话吗?

显然不能。

把谎言当成情话讲,讲一辈子,然后它就会变成真话。

“是,我是同情她。我心里已经装满了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杨延嗣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话,连脸都没有红。

曹琳显然喜欢听这种话,明知道这是谎话,她却还是选择听了。

此前杨延嗣送呼延赤金出京回来以后,她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一个人了。

三番五次的打翻醋坛子,只是因为她心有不甘,她需要宣泄一下心里的怒火。

“妾身知道你在骗我,妾身也知道挡不住你和赤金妹妹在一起。”

曹琳低声道:“妾身只是生气,生气你一去安南就是三年,妾身这个正妻不能陪在你身边,却让一个狐媚子陪着你。”

杨延嗣牵起了曹琳的手,轻笑道:“计划你也看过了,我此去安南,要做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从杨延嗣给她讲解的计划中,曹琳看得出他去安南要做的事有多少。

“你这么劳碌,也是为了曹杨两家,妾身身为曹家的女儿,杨家的媳妇,必须支持你。”

曹琳心中的怨气已经被杨延嗣的计划给冲淡了,她轻声细语道:“妾身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杨延嗣拉着曹琳,坐到了书桌前,从厚厚的一叠计划里,抽出了一小部分递给了曹琳。

“商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东西控制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曹琳接过了记载着具体商道计划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收好。

“商道的问题交给妾身了,妾身会打理好的。”

曹琳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妾身今日原本打算给郎君一个惊喜,刚才一发火,差点给忘了。”

曹琳取出了刚才她从外面带回来的酒坛子。

“瞧瞧……”

杨延嗣瞧着酒坛子,大喜,“酿造出来了?”

曹琳点头,取了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给杨延嗣。

杨延嗣浅尝了一口,脸上的喜色更浓了。

“没想到临去安南前,这东西居然酿造出来了。这东西的威力不小啊!”

杨延嗣一边浅尝着烈酒,一边感叹,“有这个东西,你商道的构架和搭建也会快许多。”

“嗯……”

杨延嗣浅尝烈酒,来了兴致,道:“咱们夫妻小酌几杯如何?”

曹琳迟疑了一下,“郎君且等等……”

曹琳先是把杨延嗣的计划资料小心的保管好,然后又细心的帮他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这才取了一个酒杯,又吩咐门外的蝉儿去准备了几个小菜。

夫妻二人对坐浅酌。

烈酒容易醉人,夫妻二人喝多了,难免神智就开始混乱了。

然后……

……{此处省略十万字,不是稻草人不给大家发福利,而是不敢}……

翌日清晨,曹琳头疼欲裂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瞧着混乱不堪的床榻,瞬间羞红了脸。

“郎君……”

用比蚊子声音还小的呼唤声叫醒了杨延嗣。

杨延嗣瞅着混乱不堪的床榻,略微有些失神。

“昨晚喝多了……”

曹琳橫了杨延嗣一眼,“明明你身上有伤,居然还乱来。”

杨延嗣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只是上身有伤又不是下身。”

杨延嗣瞧了一眼娇艳欲滴的曹琳,“此去安南,一待就是三年。咱们夫妻趁着没分别之际,敦伦一番挺好……”

曹琳一愣,娇羞道:“你想干嘛?”

杨延嗣嘿嘿一笑,“昨晚喝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咱们回味一下?”

曹琳摇头,“不要。”

杨延嗣假装失望的叹气,“你不要,那就让我憋着,到时候给别人吧。”

这句话杀伤力很大。

曹琳闻言,义愤填膺的把杨延嗣按倒了。

夫妻二人就这么没羞没臊的在房里待了三天。

杨业和佘赛花听闻了杨延嗣要去安南的时候,来过聊斋。

不过来了之后,得知了夫妻二人在干坏事,就悄然离开了。

当然了,杨延嗣也不是真的一直都待在房里。

事实上在得知了杨业和佘赛花来过聊斋以后,他第二天就赶去了杨府别院听训。

作为杨家的麒麟儿,杨业和佘赛花都担心杨延嗣在战场上的安危。

所以特别叮嘱了杨延嗣一番,让他在战场上如何如何注意安全之类的。

临了,杨延嗣走的时候,杨业悄悄的把杨延嗣拽到一边,叮嘱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事,嘱咐他勤加习武,并且为他解释了一番杨家军战枪里面的一些要诀。

第二件事让杨延嗣有些难以置信。

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有‘杨无敌’之称的杨业,居然偷偷交代他。

“该跑的时候就跑,别傻乎乎的去拼命。”

这句话对杨延嗣的震慑是非常大的。

因为杨延嗣听出了这句话里面的另一个含义。

杨业话里的另外一个含义就是,杨家谁都能够战死,包括府上的妇孺,可唯独杨延嗣不能死。

这话除了对杨延嗣以外,杨业没给府上任何人说过。

杨延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当场就飙泪了。

回到聊斋的时候,曹琳好生安慰了一番,才缓了过来。

除了去杨府别院听训外,杨延嗣还把落叶派遣了出去。

杨延平出京剿匪已经大半个月了。

从他给朝廷的奏报中不难看出,他的剿匪成果是很喜人的。

对杨延嗣而言,这就代表了杨延平抓到了不少俘虏。

为了谨慎行事,杨延嗣将来的计划还要靠着这些俘虏们去执行的。

所以他赶紧派出落叶去杨延平手里接人。

落叶接的人数量应该不少,所以杨延嗣让他带上了火山营所属的所有人。

之所以敢把火山营所属全部派出去,那是因为赵廸的稻草人所属已经筹建的差不多了。

赵廸也是个狠人,近两千人的匪徒、草寇、地痞中,他只挑出了一百三十个人手,而且还是竞争上岗。

剩下的没有竞争上的,全被他杀了。

杨延嗣得知了此事以后,着实震惊了一把。

转眼,朝廷给他的五天准备时间已过,他也该出发了。

咳咳!马上就要进入安南了!杨延嗣会怎么玩呢?会怎么玩呢?稻草人只能说,设计很有趣,一般人和二般人都想不到!哈哈哈!感谢‘罗殇love、jm、小强’十块大洋打赏!

第0219章 离京

年关临近,凛冽的寒风也阻止不了汴京百姓喜庆。

整个汴京城,远比往日要热闹了三分。

街道上行人往来,摩肩接踵。

商贾们在低价甩卖着库房里仅存的货物,百姓们挑着担子,牵着驴子,在购置年货。

辛勤劳作了一年的城外的百姓,也趁着年关的时间,赶到城里凑凑热闹。

顺便待着妻儿老母,在街边的一个个小摊上打打牙祭。

然而,汴京城再热闹,也和杨延嗣无关了。

一大早的时候,杨延嗣就带着赵廸轻车简从的出了汴京城。

杨延昭和曹玮已经先一步去了安南,并且带走了杨府和曹府派出的家将们。

曹彬再二次挑选了府上的家将以后,把人数压缩到了一百五十人。

一共二百五十人的精兵悍将,不适合跟着杨延嗣这个监军。

曹琳坐在马车上,送了杨延嗣一程又一程。

一行人到了城外,撞上了前来为杨延嗣送行的佘赛花和杨延德。

“娘,您怎么来了?”

杨延嗣跳下了马背,匆匆迎了上去。

佘赛花嗔怒的瞪了杨延嗣一眼。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要远行安南,娘怎么能不来送送你。”

杨延嗣闻言,跪在地上三拜九叩,抱拳道:“娘且放心,孩儿一定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佘赛花眼角含着泪花。

“此去安南,一别就是三年,再见也是三年后了。为娘一直看着你长大,也知道有一天,你这个雏鹰必定会离家飞走。为娘心中虽有些不舍,但为娘不会阻止你的。为娘只希望你,没事的时候隔三差五给家里带封信回来。”

杨延嗣拱手道:“孩儿谨记。”

佘赛花对着背后招了招手,一位身材魁梧的家将,背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在了杨延嗣近前。

打开箱子,里面有一套黝黑的锁子甲。

“娘,您这是?”

佘赛花抚摸着黝黑的锁子甲道:“吾儿出征,自当披甲。”

杨延嗣哭笑不得道:“孩儿是文官,是监军,不用去上阵劈杀的。”

佘赛花橫了杨延嗣一眼。

“为娘不管这些,为娘只知道,你是将门的子嗣,将门的子嗣出征,就必须披甲。再说了,以你的性子,难保到时候不亲自去下场冲杀。为娘这么做,也是有备无患。”

佘赛花一番心意,杨延嗣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应下了。

“媳妇,过来为你夫君披甲。”

杨府的男丁出征,都是由女眷披甲。

曹琳上前,从箱子里结下了锁子甲,一件一件的为杨延嗣穿戴在身上。

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自己穿上盔甲的模样,还是蛮威风的。

杨延嗣活动了一下筋骨,就瞧见佘赛花和曹琳抬着他的虎头乌金枪走了过来。

“将军万胜!”

“将军万胜!”

凡是在场的,杨家所属的人,一起高喊。

杨延嗣手握虎头乌金枪,感觉热血沸腾的。

提着枪,跨上马背,杨延嗣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赵廸一骑单马,紧跟在身后。

“娘盼儿归!”

“妾盼夫归!”

杨延嗣带着佘赛花和曹琳的期盼,一路策马扬鞭奔出去了五十里。

“公子,您哭了……”

赵廸策马走到了杨延嗣近前,见杨延嗣脸上的泪痕未尽拭去,问了一句。

杨延嗣乐呵呵摆手,“怎么会,只是风沙有些大,迷了眼睛。”

赵廸看破不说破。

曾几何时,他离家的时候,也是这般。

在爹娘妻儿面前装的强硬,离了爹娘妻儿,心中的不舍一下子涌上心头,涕泪横流。

杨延嗣深吸了几口气,调解了一下心情。

“你的人手呢?”

赵廸抱拳道:“人都在据此不足十里的山脚下等候。”

杨延嗣点了点头,准备去和稻草人所属会合。

马鞭刚刚扬起,就听到了两声呼喝声。

“探花郎且等等……”

“杨师稍等……”

一行四人,大包小包的背着不少东西。

杨延嗣勒马,瞧见了为首两个人的身影,略微有些愕然。

“刘博士,陈兄,你们这是?”

太学博士刘辛,抚摸着胡须,笑呵呵道:“一直想向杨师请教棋艺,奈何杨师事忙。此次听闻杨师远去安南,我就向朝廷奏请,随杨师一起去安南。”

陈留李云龙,咧着嘴,呲着牙,笑道:“某家从小的志向就是从军,为国杀敌,保卫百姓。可惜一直被家里胁迫着靠科举。今科中了进士,也算给家里有个交代了。如今随探花郎一起去安南,了却某家从小的志愿。”

杨延嗣不知道如何评价眼前这两个人。

思量了半天,也唯有‘任性’两个字合适放在二人身上。

刘辛,领着高额俸禄,每日里风花雪月的过活着,生活美滋滋,偏偏要跟着他去安南受罪。

安南那个地方,在杨延嗣眼里虽说遍地是宝贝。

可是安南的气候和烟瘴,还是很折腾人的。

李云龙更任性,放着好好的清贵文官不做,偏偏要去当一文不值的丘八。

也不知道他家中的父母知道了此事以后,会不会打死他。

两个人,一个为了自己的兴趣,一个为了自己的志向,似乎都没有错。

杨延嗣就是觉得有些搞不通这二人的脑回路。

不过,以这两人的身份,去安南,少说也得领一县之地,到时候也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杨延嗣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二位贤兄既然一起去安南,那就同行吧。”

刘辛和李云龙同时抱拳。

“有劳杨师照应……”

“有劳探花郎照应……”

此去安南,路途遥远,以大宋目前的路况,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到。

一路上狼虫虎豹,劫道强人多如牛毛,有杨延嗣照应,他们二人也能安全一些。

杨延嗣摇头笑道:“既然以后我们三人同处安南,互相之间就不要那么客套了。两位称我延嗣或者贤弟即可。又是杨师又是探花郎的,听着别扭。”

刘辛和李云龙二人对视了一眼。

一起抱拳,“杨贤弟……”

由于刘辛和李云龙二人胯下无马,为了迁就他们两个,杨延嗣只能牵着马和他们一起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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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0章 熬鹰(为一会灰的灰灰万赏加更!)

一行人步行,十里的路途走的很慢。

到十里外山脚下的时候,就瞧见了有那么一百三十人怀里抱着兵器,或蹲或站,各个浑身痞子气十足,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犹如一盘散沙。

“杨贤弟……劫道的……”

刘辛瞧见了这些人,后退了几步,躲在杨延嗣身后,随时准备逃跑。

李云龙心中也有些害怕,但是他见杨延嗣面色如常,很快也恢复了镇定。

杨延嗣轻声笑道:“刘兄勿怕,这些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

眼前这一伙土匪一样的家伙是自己人?

刘辛有些不信。

“吼!”

一百三十人的队伍里,有两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见有人过来了,立马板着脸嘶吼了一声。

刘辛拽紧了杨延嗣衣服,咽了一口唾沫,问,“杨……杨贤弟,你不是说他们都是自己人吗?”

杨延嗣脸色一黑。

赵廸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感觉到有人药丸。

“这就是你挑选的人?冲着我炸刺?”

赵廸赶忙施礼道:“公子勿恼,属下这就去教训他们。”

赵廸跨上了马背,几个呼吸就奔到了一百三十人面前。

临近了,一百三十人才看清了赵廸的容貌,然后一个个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立马站起身。

怜悯的看了一眼刚才咆哮的两个人以后,快速的列队站立。

虽说队列有些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但是勉强算是一个队列。

赵廸跨坐在马背上,抬手就给了刚才那两个咆哮的家伙一人一鞭子。

“狗东西,一点颜色都不长。”

两个魁梧的汉子,明显惧怕赵廸。

“老大,老大,某家错了,您就饶过某家。”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什么良民,一样杀人不眨眼,只是他们没有赵廸下手那么凶狠。

在赵廸刻意营造下,这些家伙们都知道,赵廸喜欢杀人,一天不杀人浑身不舒服,每天晚上还喜欢抱着尸体睡觉,闻不到尸体身上的血腥味,就睡不着。

两个魁梧的汉子,害怕今日赵廸会对他们下手。

也许晚上,赵廸就会抱着他们的尸体睡觉。

赵廸冷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二人一眼。

“饶不饶你们,某家说了不算。公子已经到了,你们等候公子处置吧。”

赵廸说话间,杨延嗣已经带着刘辛和李云龙过来了。

一帮子流氓草寇们见到了杨延嗣,神色都很复杂。

当初就是杨延嗣带人抓的他们,然后又把他们送给了赵廸这个狠人。

在杨延嗣心里,眼前的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而在这帮家伙眼里,杨延嗣也不算什么好人。

杨延嗣走到刚才咆哮的两个魁梧汉子面前,瞧着他们,笑嘻嘻的点头。

“不错,身体够强壮,声音也够洪亮。看来很有精力。”

两个魁梧的汉子一脸讨好的笑着。

杨延嗣又踱步到了众人面前,“老实说,要不是本公子急用人,你们这群渣子早都被送下去见阎王了。”

杨延嗣摇头,“可惜,你们这群渣子在本公子的眼里,还算不上是有用的人。”

“本公子看你们精力都很旺盛,这很好。本公子帮你们消耗消耗。”

“赵廸!”

“属下在!”

杨延嗣冷冷的扫了一百三十人一眼,“让他们全部背负所有的粮食行囊,跑步前进。天黑之前,本公子要在六十里外的驿站过夜。”

“六十里?!”

赵廸瞪眼,愕然道:“可能有人会完不成……”

杨延嗣咧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完不成……第一天完不成命令,那就吊起来打……第二天还完不成,饿三天……第三天完不成,杀了……”

杨延嗣觉得自己的笑容如春风拂柳,一百三十人的稻草人却觉得杨延嗣的笑容更像是魔鬼。

“本公子只需要一百人,一百个最强的人。眼下这里有一百三十人,有点多了。”

赵廸略微有些迟疑,低声道:“公子,这样弹压下,属下害怕他们会反抗。”

“反抗?”

杨延嗣轻声笑道:“反抗是好事,能从我手里反抗出去的,我可以放他们走。”

赵廸沉吟道:“公子,咱们只有两个人。”

杨延嗣淡然一笑,“两个人对付一百三十个人,挺好……”

赵廸见杨延嗣主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谏了。

杨延嗣吩咐着几个没有行囊的草寇们,扎了两个抬椅,抬着刘辛和李云龙,一行人开始准备急行。

李云龙觉得一百三十人在大道上狂奔似乎很有趣,舍弃了抬椅,跟着一起去跑了。

由于杨延嗣在一百三十人面前说过,从他手上反抗出去的,立马能恢复自由身。

所以,从开始奔跑的时候,就有人动的心思。

一百三十人冲出去了四百米,就有几人开始四散着向四周逃跑了。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跟随。

一下子,上百人开始四处逃窜了出去。

连距离杨延嗣近前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奉劝你们,乖乖呆着,不然会很惨。”

杨延嗣告诫了一句准备扔下刘辛逃跑的几个人一句。

赵廸已经策马到了杨延嗣身前,“公子,公子,人都跑了,怎么办?”

杨延嗣老神在在的道:“不急不急。”

然后,杨延嗣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我允许你们先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我会去抓你们。不过,我劝告你们,被我抓住,下场会很惨。”

允许跑一个时辰?

这还不跑等啥。

他们这些人都是江湖草莽、草寇,已经熟悉了山林,只要钻进山里,他们自信能够逃过任何人的追踪。

抬着刘辛的人,二话不说,扔下了刘辛,拔腿就跑。

片刻后,留在杨延嗣和赵廸身边的,除了刘辛和李云龙,以及他们的仆人以外,剩下的人数不足六人。

杨延嗣好奇的盯着这六人。

“你们为什么不跑?”

在他们中间,似乎有一个领头的,身体并不强壮,看起来还很柔弱。

“我相信你说的话,被抓到会很惨。我也相信,跑出去的这些人,除非死了,不然一个不剩的都会被抓回来。”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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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1章 尽数捉拿(为一会灰的灰灰万赏加更!)

杨延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问道:“你怎么能确定,逃出去的人一定会被抓回来?”

瘦弱的汉子耸立耸肩膀。

“当初在汴京城外被圈禁的时候,我们两千多人都没逃得出去,眼下只剩下一百多人了,就更别想逃掉。”

杨延嗣策马围着他转了一圈,侧头对赵廸说:“我以为你选的都是蠢货,想不到居然还有一个聪明人。”

赵廸尴尬的挠了挠头。

杨延嗣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的盯着瘦弱汉子,嬉笑道:“你很不错,也很聪明。只要你对本公子够忠诚,本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瘦弱汉子略微一愣,立马单膝跪地。

“某家彭湃,携六位兄弟,愿为公子效死力。”

“哈哈哈……”杨延嗣朗声大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恭喜你,你升官了,以后你就是赵廸的副手。”

“谢公子栽培。”

彭湃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他是一个山匪不假,但是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以前在山上,他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买卖。

此番入京参加比武招亲大会,并不是为了争夺驸马之位。而是想在汴京城里显示一下自己的武艺,希望投效到某个将门门下。

阴差阳错被抓,他心如死灰。

当赵廸前来招揽他们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希望。

此刻面见杨延嗣,他毫不犹豫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因为他有预感。

跟着杨延嗣,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杨延嗣摆手,“不要叫我公子,我真正认可的属下,只会称呼我为少爷。”

“参见少爷。”

杨延嗣点了点头,对赵廸吩咐,“多带带他,以后他就是你的副手了。”

“诺!”

一个时辰已过。

杨延嗣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在杨延嗣身后不远处,立马出现了两百个身披盔甲,头戴面甲,手握长枪,要跨钢刀的军卒。

赵廸、刘辛、李云龙、彭湃等人一脸愕然。

他们没有料到,在他们身后居然跟着这么一支装备精良的劲卒。

不过仔细一想,很快也释然了。

杨延嗣作为杨府的麒麟儿,曹府唯一的女婿,出京的时候,怎么可能身边没有人保护。

这两百精兵,都是曹杨两家精挑细选的好手。

他们的任务就是安全护送杨延嗣到安南,一路上听从杨延嗣的调遣。

这些人和此前杨延昭和曹玮带走的人不同。

他们把杨延嗣护送到安南以后,就会折返。

“一个不剩的全给我抓回来,傍晚在六十里外的驿站会合。”

两百军卒齐声道:“诺!”

“驾!”

杨延嗣下了命令以后,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赵廸等人紧紧跟随在杨延嗣身后。

杨延嗣一走,两百个黑甲军卒立马散开,开始漫山遍野去抓人。

杨延嗣一行人到了六十里外的驿站。

出具了官邸凭证,验看过了官印以后,驿站里的驿丞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饭菜。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后。

李云龙守在门口,等待着黑甲军卒们抓人的消息。

刘辛回房里去研究棋局了。

杨延嗣把赵廸和彭湃二人叫道了房里,开始向他们讲解接下来一段时间对这些流寇们的训练任务。

其中包括了体能、队列、武艺、文化、思想教育等等多方面。

思想教育和文化是杨延嗣特别强调的事情。

所谓的思想教育,其实就是一系列的洗脑过程。

杨延嗣必须提升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度。

在杨延嗣的培训计划里。

稻草人的设定就是专门搞突袭、破坏、刺杀等等任务的人手。

剩下的情报刺探、制造舆论、煽风点火等等任务,都分给了火山营去负责。

杨延嗣早已对稻草人的训练,做出了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书。

杨延嗣在房里,细细的向赵廸和彭湃两人解释和分析了他制定的训练计划书。

赶到日落的时候。

赵廸和彭湃已经把杨延嗣的训练计划书研究的七七八八了。

“有人回来了……”

一直守在驿站门口的李云龙高喊了一声。

杨延嗣听到了李云龙的呼喊,他向赵廸和彭湃交代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必须时刻谨记,我们要做的就是: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说完了这句,杨延嗣摆手,“下去准备一下,我说过逃跑的人下场一定会很凄惨,那么一定要说到做到。”

“诺!”

李云龙和彭湃先下去了。

杨延嗣收拾了一下,也出了驿站大门。

在驿站大门外,陆陆续续有黑甲军卒,押解着逃跑的流寇和草莽回到驿站门前。

流寇和草莽们显然被折腾的不轻,一个个到了驿站门口后,就趴在地上哀嚎。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

最后三个黑甲军卒们,拖着五具尸体到了驿站门前。

负责率领黑甲军卒的头领上前向杨延嗣禀报。

“启禀七爷,按照您的吩咐,逃出去的一百二十三人,全数捉拿到此。抓捕过程中,有五人激烈反抗,被当场击杀。属下们已经把尸体带回来了。”

杨延嗣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我已经吩咐了驿站为你们准备了吃食和热水,你们下去洗漱一番,吃过之后就去休息吧。”

黑甲军卒们翻山越岭的追捕流寇和草莽,确实也累了。

黑甲军卒首领也没有客套,谢过了杨延嗣后,带着属下们下去休息了。

杨延嗣看着一个个趴在地上的流寇和草莽直摇头。

“一个个的真蠢。让你们先逃一个时辰,都会被人抓回来。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蠢?还有更蠢的,居然还反抗,连命的没了……”

杨延嗣一脸嫌弃,“本公子说道坐到,说你们被抓到以后就会很惨,那么就一定会很惨。”

流寇和草莽们中间也有生猛的。

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要杀要刮,给爷爷一个痛快的,别折磨爷爷。”

“吱吱吱~”

杨延嗣摇着头,“死鸭子嘴硬。”

杨延嗣一边巡视众人,一边说道:“我不会打你们的,不过,从今天起,你们每天睡觉的时间,将会缩短到两个时辰,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推书:大唐超级驸马心限域局促而不怀小,思无知无道而不为是,你若能看清,那你便是智者,便就是先知。毕竟也只有智者能知世道无常,王朝必有兴替,也只有先知才知宇宙浩瀚,而人类之渺小。程处亮不是智者,他也不是先知,他其实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纨绔驸马。闲极无聊时醉卧娇花美眷,心生愤慨时也敢提刀杀人。他总想着一生碌碌无为,总想着冷眼旁观这渺小的人类主宰王朝兴衰……但不知不觉间,他爱上了这个国度……然后。就成了这大唐最牛的驸马。……感谢‘業红颜、霰枫天下’一块大洋打赏!

第0222章 稻草人雏形(为黑哥1973万赏加更!)

在没有尝试过精神惩罚之前,很多人都认为抽打在上的疼痛才是最凶狠的惩罚。直到,尝试过精神惩罚以后,大家的思想才会改观。

上的惩罚只能让人感觉到疼痛,精神上的惩罚却能逼的人发疯。

从每天只允许睡两个时辰这个命令落实下去以后。

流寇和草莽们就认识到了精神上惩罚的可怕。

杨延嗣等人准备入睡的时候,他们在学习文化。

学习的是杨延嗣亲自编写的拼音和简体字。

当李云龙见识过拼音和简体字以后,对此拥有了浓厚的兴趣。

他主动从杨延嗣手里接下了教导流寇和草莽们学习文化的工作。

白天的时候,李云龙会向杨延嗣请教,夜晚的时候负责教授给流寇和草莽们。

学习完了文化课,在赵廸监督下洗漱过后,昏沉的睡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彭湃会带着悍卒,叫醒他们开始接受思想教育。

彭湃是一个合格的思想宣传者和教育者。

他通过了短短的两天时间,就领悟了杨延嗣交给他的思想教育的材料,并且融会贯通的教授给流寇和草莽。

当杨延嗣等人睡醒的时候,流寇和草莽们开始在刘辛监督下练习队列。

作为一个棋痴,对于事物的一排排一行行,近乎有着偏执的要求。

后世的军队队列并不复杂,对于刘辛来说,仅需要一天时间就已经掌握了。

在刘辛这个偏执狂要求下。

流寇和草莽们队列训练的成果提升的很显著。

队列训练完,草草的吃过了饭。

杨延嗣等人出发的时候,流寇和草莽们的野外奔袭训练也随之展开。

为了提升流寇和草莽们的积极性。

他们的伙食有着明显的标准。

训练和文化课都好的,他们每一餐都会有肉食吃。

文化课好的,训练不行的,他们每一餐会有白面馒头和一碗肉汤。

训练好,文化课不好的,他们每一餐会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些咸菜。

训练和文化课都不达标的,每一餐就只有两个窝头一碗清水。

一个月的文化课,一个月的野外奔袭训练。

流寇和草莽们身上的痞子习气洗去了大半。

虽然他们身上并没有穿着盔甲,也没有拿着钢刀。

但是他们即便是站在那儿不懂,人们也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严明的纪律和彪悍的气息。

“我认识一千个字了!!!”

当第一个认识了千字的草莽诞生以后。

他获得了杨延嗣的亲自奖赏,脱离了草莽和流寇的队伍,加入到和赵廸、彭湃一样的管理队伍。

同时,他也成为了继彭湃后,第二个有资格称呼杨延嗣为少爷的人。

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三位稻草人。

当杨延嗣问出他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激动的说了一句话。

“恳请少爷允许我睡到自然醒。”

这句话里面饱含的心酸,流寇和草莽们都明白。

然后,杨延嗣满足了他着一个要求。

他吩咐了十六个黑甲军卒,做了一个舒服的担架,抬着第三位稻草人,让他即便是在路上,也能安然入睡。

被高大威猛的黑甲军卒抬着,想要睡到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

这家伙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等他清醒了以后,大声的吼出了一句话。

“爷爷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其他的流寇和草莽们在看到这一幕以后,眼红了。

然后,流寇和草莽们队伍里爆发出了一阵极大的学习热情。

开始有人在野外奔袭训练中,一边奔跑一边学习文化了。

这个方法一下子被所有的流寇和草莽们效仿。

接下来,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第十位……第二十五位……

一个个的合格的稻草人诞生了。

对于合格的稻草人们,杨延嗣都选择了一视同仁。

给予了他们稻草人的身份,并且满足他们一个要求。

除了各别有权力的外,剩下的所有人,都要求睡一个饱觉。

从汴京城到安南,这一路花了近两个月。

一百二十五位流寇和草莽彻底脱胎换骨了。

有七十五人文化课和体能训练都达标了,获得了正式的稻草人身份。

剩下的五十人,体能训练达标了,就是在文化课上稍微木讷了一些,没有达标。

但是出奇的是,一百二十五人被杨延嗣折腾了近两个月,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想着逃跑。

到现在,居然没有人有逃跑的年头了。

所有人心里骂着杨延嗣比赵廸更像个恶鬼,但他们偏偏信服了杨延嗣这个恶鬼,偏偏对这个恶鬼的命令言听计从,没有一点逃跑和反叛的年头。

这一点让刘辛、李云龙和黑甲军军卒们都好奇的不行。

他们都想不通,杨延嗣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慑服了这些人的心魄。

或许,在这么多人里面,只有彭湃和赵廸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丁点。

七十五人的合格稻草人培训出来以后。

杨延嗣重新为他们编排了一次军制。

七十五人被分为了两个队,八个班,每个班设立一个班长一个班副,五十人为一队,设立队正和副队正各一名。

目前,第一队人员满额,队正霍红叶,副队正空缺,队名:万钧。

霍红叶,正是当初那个第一个学会一千字的人。

身材很瘦小,却充满了肌肉,一双眼睛一直都会滴溜溜乱转。

这家伙给杨延嗣的汇报说自己是个山匪,其实有人已经暗中揭穿了此人的身份。

这家伙曾经是一个斥候,后来因为一些私人问题,落了草,当了草寇。

第二队人员目前只有二十四人,队正肖枫,副队正袁三郎,队名:雷霆。

肖枫和袁三郎,两个魁梧的壮汉,这两个家伙的身份也不一般。

听说祖上也是将门,后来家门败落,就落了草。

这两个家伙的武艺不错,肖枫擅长箭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袁三郎擅使一柄陌刀,刀法异常凌厉。

此外,杨延嗣还顺势编排出了八个队。

由于目前人员空缺,所以这八个队,暂时只有番号和队名,剩下的人员后续补齐。

总之,根据杨延嗣编排,稻草人所属,五百人,两个卫,每一卫领五队,每队领五班。

稻草人十队,目前两队的队名和队正队副名字确认,剩下的,大家都可以提!记得加书友群提哈!评论我有时候看不过来!感谢‘霰枫天下’六块大洋打赏!

第0223章 烟卷和抢书的俚人

暂时由彭湃率领还差一半人口的第一卫,赵廸则统筹全局,领导所有的稻草人,同时他直接对杨延嗣负责。

稻草人的编制细分了以后,他们也就展开了第二项的训练。

潜伏、刺杀、破坏、小股狙击、习武。

每天,彭湃和赵廸会带着七十五人的稻草人入山林训练,直至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

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瘫倒就睡,一句话也不说。

随着时间推移,从草莽和流寇中又脱离了十六人,加入到了稻草人中。

稻草人的队伍正式的编制在册的人员已经有了九十人。

剩下的三十四个草莽和流寇实在是榆木脑袋,仿佛天生和读书无缘,文化课始终都不能达标。

杨延嗣本欲放弃他们,却没料到黑甲军卒头领和李云龙都开口向杨延嗣讨要这些人。

杨延嗣分了十四人给李云龙,剩下的二十人给了黑甲军卒头领。

对此,两人没有任何怨言,以李云龙目前的俸禄,养十四个大肚汉,已经是极限了。

杨延嗣给他人多了,会把他吃跨。

随着稻草人的正式训练展开,杨延嗣一行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进入到了邕州。

邕州四处多山林,道路异常崎岖。

不过这对稻草人们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训练场。

为了配合稻草人的训练,杨延嗣还把黑甲军卒们派遣了出去,双方在山林里拉练对抗。

杨延嗣身边,只留下了李云龙手里的十四个人手,守卫他们的安全。

“呸~”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李云龙啐了一口,吐出了一团残渣,操着一口红牙,呲牙咧嘴的埋怨了一句。

“杨贤弟,这种叫槟榔的青果真难吃,一嘴味,喉咙里难受的厉害。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嚼这个东西?”

刘辛也啐出了一口槟榔残渣,“杨贤弟说过了,这东西能防止安南山林里面的瘴气。瘴气中毒可不是小事……”

槟榔这东西,在安南山林里很常见。

自从杨延嗣发现有稻草人所属在山林里训练,中了瘴气被抬回来之后,他就吩咐赵廸去弄了一些槟榔,让大家一起嚼槟榔。

“这东西嚼的人一个个牙齿全流血,一张嘴,跟血盆大口似的,能把人吓死。”

李云龙又埋怨了一句,然后疑惑的盯着杨延嗣,“杨贤弟,你为何不嚼这个东西?”

杨延嗣浅浅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在木盒子内摆放着一排类似雪茄的东西。

“我早有准备……”

李云龙凑上前,疑惑道:“这是什么?”

杨延嗣淡然一笑,“姑且叫这个东西香烟吧,它也能防瘴气。只不过这东西不能多用。”

杨延嗣手里的香烟,并不能算是香烟,因为里面没有烟叶的存在。

烟叶这个东西,是十六世纪的时候传入中国的。

现如今杨延嗣的香烟里面,卷的并不是烟叶,而是干核桃皮碎末和香白芷。

干核桃皮这东西燃烧的时候,散发出的味道有些清香,这还是他前世淘气的时候发现的。

香白芷又名白芷,这东西是麻药中的成分之一,加上干核桃皮一起燃烧的话,能够防止瘴气入体。

也正是因为有白芷这东西的存在,所以杨延嗣以核桃皮制作的香烟不能多用。

是药三分毒,这东西吸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李云龙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让他嚼槟榔,他干啥都行。

“快教教我,这东西怎么用?”

杨延嗣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就不能沉稳一些。”

杨延嗣说归说,他还是用火捻子点上了一根,抽了两口,享受了一下味道,递给了李云龙。

干核桃皮燃烧,并不是太刺吼。

所以李云龙抽了两口就适应了。

第一次抽烟的人,难免会有些头晕的感觉。

李云龙此刻也有感觉,头有些晕。

刘辛看着李云龙吞云吐雾的,也来了兴致,问杨延嗣讨要了一根,开始吞云吐雾。

李云龙和刘辛一左一右,在杨延嗣两侧,吞云吐雾的。

刘辛感受着核桃皮燃烧带来的软绵之意,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

“这东西不错,以后你多做一些,我带回去给太学里的同僚们尝尝……”

听到刘辛这句话,杨延嗣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以后赵光义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们人手一根,吞云吐雾的笼罩整个拱垂殿内。

画面太美,杨延嗣不敢想。

“呔……打劫……把东西交粗来……”

一口生硬的官话,打断了杨延嗣的幻想。

只见山道两旁,一下子涌出了几十个人,把杨延嗣一行团团围住。

这些人没有蒙面,却画了彩。

安南的气候四季温暖,所以即便是二月份,这些人身上也没有棉衣裘皮,反而都穿着一件单衣。

“哈哈哈……”

跟随在李云龙身旁的十四个人,此前都是山林草莽,听到了这些人不太专业的劫道喊话以后,一个个都笑了。

“敢劫某家道的,某家还是第一次见。你们几个崽子,报上名来。”

人群中骚动了一会儿,这些人却没有回话,而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把东西交粗来……”

李云龙身边的十四个人想动手,却被杨延嗣抬手制止了。

杨延嗣策马上前,笑盈盈的问劫道的人。

“你们让我们把东西交出来,那也得告诉我们,把什么交出来啊?”

人群中再次骚动了一会儿。

“吃的吃的,把吃的交粗来……”

在喊话的人身后,又有一个人补充了一句。

“还有书……”

杨延嗣听到这个要求,略微有些愣神。

抢劫吃的,杨延嗣能理解。

可是你劫道的人不劫金银珠宝,偏生的劫书?

这就有点让杨延嗣好奇了。

仔细的打量了这些人一番,杨延嗣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俚人还是僚人?”

“俚人!”

有人答了一句,却被同伴拍了一巴掌。

俚人中领头的,警惕的盯着杨延嗣,“快把东西交粗来,不然……不客气……”

首先说一下核桃皮的问题……亲身实验过,味道真的不错……原谅我小时候很皮……没办法,看大人们喝酒抽烟的,我以为那都是好东西,挺向往的!感谢‘xiao看人生’五十块大洋打赏!感谢‘不存在滴这么少、情浓奈何’十块大洋打赏!感谢‘霰枫天下、五行四界’一块大洋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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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4章 监军秒变后勤部长

杨延嗣眯着眼一笑,“下手轻点,都抓活的,我有用。”

杨延嗣这句话,让俚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疑惑的四处瞅了瞅,却没发现什么。

然而,下一刻,从山道两旁的山林里,窜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这些人伸手矫健,在山林里行走跳跃,犹如猿猴一般轻盈。

九十多道身影从山林里跳了出来。

俚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刚交手,就被稻草人们给擒拿了。

数十个人的俚人,几个呼吸间就被拿下了。

俚人们想反抗,却发现又从山林里走出了两百多身穿黑甲的劲卒。

这下子俚人们一点想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任由稻草人们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当俚人们被擒拿了以后,刘辛和李云龙也迎了过来。

瞧着俚人,李云龙皱眉,“一帮子蛮夷,竟然敢抢劫我等,应当被千刀万剐。”

杨延嗣一边打量着俚人,一边摇头笑道:“他们可不是蛮夷……”

“难道他们还有其他身份?”

李云龙疑惑,开始仔细打量起了俚人。

杨延嗣并没有回答李云龙的话,而是让稻草人们把俚人们交给了黑甲军卒押解,一行人继续上路。

这一路上,杨延嗣碰到了三拨劫匪。

有俚人也有僚人。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家伙们除了抢劫吃以外,还纷纷要抢劫书。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杨延嗣命人给生擒活捉了。

押解着这些人,过了邕州盘查的关卡,众人到了永宁军驻地所在的位置。

永宁军的驻地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

四周竖起了巨木围墙,围墙的南边开了一道大门,在大门口竖立着一道又一道的镶着红边的黑棋,主旗上书‘永宁’二字,在主旗后,分别竖立有李字大旗、呼延字大旗、杨字大旗和曹字大旗。

大旗四周有兵卒巡逻守卫。

在大旗前方,有两座箭楼,在其中一座箭楼上,有一位一身火红盔甲的身影在不断的眺望。

隔着老远,箭楼上的火红身影瞧见了杨延嗣一行人。

而后,那道身影匆匆下了箭楼,骑上了一匹快马向杨延嗣一行人奔了过来。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呼延赤金已经出现在了杨延嗣眼前。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一跃而起,跳上了杨延嗣的马背。

杨延嗣被呼延赤金撞了一个满怀。

呼延赤金跳上了马背,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了杨延嗣,头贴在杨延嗣怀里。

“郎君,我好想你。”

杨延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矜持点。”

呼延赤金皱了皱鼻子,“我才不管。”

杨延嗣抬头,冲着刘辛和李云龙报以歉意的微笑。

刘辛和李云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稻草人们一脸好奇,黑甲军卒们有些愕然。

俚人俘虏和僚人俘虏们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

有愕然也有一些愤怒。

杨延嗣就这么抱着呼延赤金,一直到了驻地前,呼延赤金才松开了杨延嗣。

驻地门前有二十多人的队伍巡守,见到呼延赤金从杨延嗣怀里跳下马背,略微有些惊愕。

惊愕过后,他们齐齐向呼延赤金施礼。

“参见呼延将军。”

在大宋,女子为将的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

比如佘赛花就是一位知名的女将军。

汴京城里的大部分人都称呼她为杨夫人,可是一旦到了火山军驻地,火山军所属的人马,都会称呼她一声佘将军。

呼延赤金被人称呼为将军,似乎很得意,傲娇的冲着杨延嗣扬起了小脑袋。

杨延嗣摇头一笑,在驻地门口四处瞧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见李指挥使、杨将军和曹将军?”

杨延嗣可是朝廷派来的监军,监军在军中虽然不受待见,但却地位尊崇。

作为天子派出的耳目,代表的就是天子。

眼下到了永宁军驻地,驻地内的主官们却不出来迎接。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呼延赤金嘟着嘴,气哼哼道:“谁让你来晚了呢,三天前,侯仁宝率领禁军已经赶到交州了。李指挥使、六哥、曹玮,三人已经被征调了过去。永宁军的一万多精锐,也全部被抽调走了。”

杨延嗣眨巴了一下眼,愕然道:“不等我这个监军就开拔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呼延赤金斜眼道:“军令如山,侯仁宝的军令到了军营,你觉得他们三个敢反驳吗?”

杨延嗣调转马头,“他们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快马加鞭赶过去,能不能来得及?”

呼延赤金摇头,“你不用去了,侯仁宝也有军令给你。”

“什么军令?”

“侯仁宝命令你,率领永宁军余下的一万三千人,筹措军粮。”

呼延赤金低声对杨延嗣道:“侯仁宝把永宁军的精壮抽走了一大半,余下了精壮不到三千,还是我死皮赖脸给你扣下的。剩下的有一半是俚人和僚人,另外一半都是些老弱病残。

还有,侯仁宝把营地的军粮基本上都抽掉光了……”

杨延嗣愕然,“一点儿都没剩下?”

呼延赤金气哼哼的道:“剩下的军粮还不够吃三天呢!”

杨延嗣苦笑道:“侯仁宝这一手够狠的,甩了这么一个大包袱给我。”

杨延嗣转头瞅了一眼他路上抓的俚人和僚人。

“这些僚人和俚人应该是营地的军卒吧?”

呼延赤金早就瞅见了这些俚人和僚人了,只是他懒得搭理而已。

现在听杨延嗣发问,她才说道:“由于营地的军粮不够,所以妾身就下令把所有人的口粮减半。俚人和僚人们饿的受不了,就出去劫道了。妾身懒得搭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抢到了你的头上。”

杨延嗣愕然,“为什么只有俚人和僚人出去劫道,却不见咱们宋人,难道你区别对待?”

呼延赤金翻了个白眼,“妾身才不会做那么下作的事儿。这些俚人和僚人,一份口粮要养活一家人呢。口粮减半,不仅他们要饿着,他们家里人也要饿着。所以他们才会去劫道。”

感谢‘擎十风’一百块大洋打赏!

第0225章 擂鼓聚将

“永宁军什么时候开始招收俚人和僚人了?”

杨延嗣疑问。

呼延赤金吐了吐舌头,“这件事家父给妾身讲过,他说俚人和僚人好养活,不用发军饷,只需要给一口吃的就行。”

呼延赤金说出这句话,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杨延嗣也听懂了呼延赤金这句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呼延赤金为何不好意思。

用俚人和僚人代替军中的宋人,每年可以少发一大部分的军饷。

这些军饷自然而然的就进入到了曹、呼延、石三家的口袋里了。

对此,杨延嗣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用俚人和僚人代替宋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有些厢军所属中,甚至连这种李代桃僵的计策都懒得使,人家直接就吃空额。

“进去瞧瞧吧……”

说话间,杨延嗣在营门口出具了身份凭证和官印,然后跟随着呼延赤金进入到了营地内。

营地内四处乱糟糟的,头发花白的老卒撑着长戟,三五成群的在遛弯。一些身体残疾的蹲在营房屋檐下,漫无目的的盯着天。

还有一些俚人和僚人,干脆在营地一角搭起了一个凉棚,一群人光着膀子在编竹筐。

宋人似乎对俚人和僚人并不待见,和他们所处的位置泾渭分明。

杨延嗣带着黑甲军军卒和稻草人所属,一共三百多人的精锐,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到军营。

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宋人军卒们瞧见了杨延嗣和黑甲军军卒们,一个个都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装,眼中有一丝畏惧。

俚人和僚人们却没有丝毫畏惧,他们反而显得很兴奋。

对于黑甲军军卒们身上穿的盔甲,有浓烈的好奇心。

待到他们见到黑甲军军卒们押解的俚人和僚人后,脸色一变,迅速的去喊人了。

片刻的时间,营地里近五千的俚人和僚人全部汇聚在了一起,把杨延嗣团团围住。

呼延赤金大声喝斥,“都干什么,想造反?赶紧滚。”

杨延嗣不为所动,任由俚人和僚人们围困住自己。

“你们都干什么,为什么围困赤金姑娘,都给我滚。”

两个身材硕状的莽汉,并排走了过来。

瞧着这两个人,杨延嗣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这两个莽汉的长相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他们魁梧的身躯上套着文人的服饰,手里捏着书卷,一副文人的打扮,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看起来这两个家伙似乎是俚人和僚人的领头人。

在他们喝斥下,俚人和僚人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两个莽汉争抢着向呼延赤金靠近。

“赤金姑娘,我又学了一首诗,我吟给你听如何?”

“赤金姑娘,我也学了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咳咳……我在人群里找了你好久,一下子回头,你在火上头……”

“……”

两个人争抢着到了呼延赤金身前,见到呼延赤金双手环着杨延嗣的臂膀,一下子脸色一变。

“赤金姑娘,他是谁?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抱着他的手?”

“你放开赤金姑娘!”

两个人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杨延嗣,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的追求者?”

杨延嗣低头问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整日里缠着妾身,烦死了。”

说话间,眼中还闪过一丝小得意。

似乎在告诉杨延嗣。

瞧瞧吧!本姑娘多抢手,多少人抢着想讨好我,你能得到我,是你的福气。

杨延嗣伸出手,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梁。

这下子,两个莽汉炸锅了。

“你放开赤金姑娘!”

“不许你碰她!”

两个莽汉踏前一步,准备对杨延嗣动手。

杨延嗣身后的稻草人和黑甲军军卒立马抽出了兵器,守卫在杨延嗣身边。

杨延嗣根本没搭理两个莽汉。

而是问呼延赤金,“我算是明白俚人和僚人劫道的时候为什么抢书了。能告诉我,这两个大块头为何会读书来讨好你吗?”

呼延赤金调皮的眨了眨眼,“妾身到了这里以后,这两个家伙一直缠着妾身。妾身没办法,就只能告诉他们,妾身喜欢有文采的人。然后他们就去找书读咯。”

杨延嗣摇了摇头,埋怨了一句,“你呀,害人不浅。”

呼延赤金嘻嘻一笑。

两个莽汉看着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呼延赤金,在杨延嗣面前频频露出小女儿姿态,心里如同有火在烧。

“放开她!”

“我要跟你决斗!只有最勇猛的勇士,才有资格配得上最美丽的姑娘。”

两个莽汉咆哮着,向杨延嗣逼来。

杨延嗣淡然一笑,“决斗?我暂时没兴趣,回头有机会在收拾你们。”

“赵廸!彭湃!”

“属下在!”

“擂鼓聚将!一炷香时间内未到者,杖则三十。”

“诺!”

赵廸和彭湃领着稻草人所属破开了俚人和僚人的包围圈。

然后到了营地里的点将台,开始擂鼓。

浑厚的鼓声响起。

营地内的一些军卒们稀稀拉拉的开始向点将台汇聚。

杨延嗣扫了两个莽汉一眼。

“擂鼓聚将!只有一刻钟时间,尔等在这里傻站着,是想吃军棍吗?”

两个莽汉恶狠狠的瞪了杨延嗣一眼。

他们很想对杨延嗣动手。

但是,为了宅子里的妇孺们的能有饭吃,他们不得不服从军令。

“走!”

两个莽汉带着俚人和僚人们呼啦啦向点将台奔去。

杨延嗣咧嘴一笑,“黑甲军军卒们听令。”

“属下在!”

“一炷香后,扫荡营地,凡是未到的。军法从事。”

杨延嗣让呼延赤金安顿刘辛和李云龙先住下,自己独自走去了点将台。

上了点将台。

瞧着下面乱哄哄的人群。

杨延嗣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一直等到了一炷香后,黑甲军的军卒们押解着近五百迟到的,或者在营房里睡懒觉的军卒们到了点将台前。

“行军法!”

杨延嗣冷冷的低声喝斥了一句。

“我等不服!”

五百人中,有人高喊。

“不服?!”

杨延嗣冷笑一声,“不服憋着。擂鼓聚将,一炷香内不到者,斩!这是军法,军法面前,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今天就两更吧!各位放我歇息一天哈!连着爆了快十天了!身体有些吃不消!明天再给大家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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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6章 立威

杨延嗣话音落地,底下人群中有些骚动。

根据宋军制,厢军的军卒大部分都是就地招募的。

也就是说在永宁军中,有一大批人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还有亲属关系。

依照军法,一体斩决五百人并没有错。

但在这些人的叔伯兄弟面前斩杀他们,弄不好就会引起兵变。

归根结底,厢军中的军法执行的不够彻底。

和禁军比起来,厢军只不过是一群地方武装。

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没有绝对的力量能一口气灭掉他们之前,高压政策很容易崩盘。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将军在杀人立威的时候,都从自己人身上先下刀的原因之一。

杨延嗣扫了一眼骚动的人群,任由其中一小部分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点将台准备救人。

他心里没有杀这五百人的心思,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些人有任何的小动作。

“我念尔等初犯,暂且饶过尔等性命。”

杨延嗣等军卒们凑近了,暗中围住了黑甲军军卒的时候,才幽幽的说出了这句话。

一下子,永宁军的军卒们愣在原地。

一个个都直愣愣的等在那里,等待下文。

立威这种事,永宁军军卒们见多了,所以当杨延嗣说出饶恕这五百人死罪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杨延嗣还有下文。

杨延嗣也不负众望,说出了他的处理方式。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不愿意守军规,本官也不勉强。尔等以后也不用守军规了。”

“什么意思?”

有人疑问。

杨延嗣淡然笑道:“革除尔等军籍,发回原籍。”

哗~

点将台下,军卒们一下子炸锅了。

当兵为了什么?

当兵就是为了吃饷!

厢军的军饷虽说没有禁军那么高,但是多少也有点。而且在军营里,有吃有喝的,又花不了多少钱。

每年年底的时候,把饷银捎回家里,还能补贴一点家用。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当兵吃饷已经成为了一种工作。

有些人甚至祖孙三代都在军营里混军饷。

现在,杨延嗣革除了他们的军籍,就等于夺了他们的饭碗。

“某家不服,你凭什么革除我等军籍?”

被黑甲军军卒们押解的五百人中,有人梗着脖子,双眼通红的瞪着杨延嗣喝问。

杨延嗣莞尔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延嗣,新任永宁军监军。尔等的军籍,正好归我掌管。我也有资格随时划掉你们的军籍。”

“监军?!”

永宁军军卒们,望着杨延嗣稚嫩的面孔,一脸难以置信。

监军这个职位历代皆有,但唯有宋朝的监军,是最具有权势的。

在宋军军营里,军卒们最怕的并不是一军主将,最怕的就是监军。

在战场上主将诛杀士卒,需要合理的借口。

监军诛杀士卒,连借口都不需要。

只要他认为你有当逃兵的苗头,或者是临阵退缩的年头,他就有权斩你。

这个职权的区域是很广泛的。

也就是说,监军在战场上冤杀了几个人,那么这几个人就算是白死了。

“噗通~”

从知道杨延嗣是监军以后,五百触犯了军法的军卒们就放弃了挣扎。

离开是不可避免的了。

即便是死皮赖脸的留下,难保不会被黑心的监军在战场上错杀。

这些兵油子们,瘫倒在了地上。

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

他们都是苦哈哈出身,家里没几亩地,吃不饱才来投军的。

如今离了军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啥。

杨延嗣对这些人完全没有怜悯之情。

大手一挥,让黑甲军带这些人去营房收拾东西,然后滚出军营。

杨延嗣一下开革五百多人军籍的目的是为了立威。

他初到永宁军,侯仁宝扔给了他一个大包袱。

他只能以震撼人心的手段立威,让所有人的畏惧他。

他必须尽快的掌握这一万三千人,才能应对侯仁宝扔给他的大包袱。

一万三千人,只剩下三天的口粮。

一旦营地内粮食耗尽,军卒们涌出营地去抢粮。

不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到时候责任都需要杨延嗣一个人来背。

不得不承认,侯仁宝这个命令里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杨延嗣有一种预感,侯仁宝一计整不倒他的话,肯定还会有第二步计划。

莫名其妙被针对,这让杨延嗣心里提起了一丝警惕。

侯仁宝到底为何会莫名其妙针对他,杨延嗣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想不通,就只能留着慢慢想,或者用其他的办法探听一下。

总之一时半刻的急不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把永宁军的一万三千人征服妥帖,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命令。

一下子开革了五百人军籍。

永宁军的军卒看杨延嗣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畏惧。

就连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僚人和俚人,也多了一些畏惧。

不打不骂,一言不合就夺人饭碗。

杀伤力太大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

杨延嗣一把火就烧足了,剩下的两把火,也就没必要继续烧下去了。

杨延嗣背负双手,在点将台上踱步,“诸位,依照军令,尔等以后就归我节制。诸位应该知道,营中的军粮已经不足三日之用。而新的军粮,两个月以后才会运来。

所以……为了能让你们吃饱饭,我决定将营地里的人手,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营地里上了年龄的,或者身体残缺的,留守营地。我会重新规划营地,你们的任务就是按照我所规划的营地,去整改。

第二部分,除去俚人、僚人,以及留守营地的人手外,剩下的人手,我会派遣一些事情给你们去做,以工换粮。

第三部分,俚人和僚人归纳在一处,我另有安排。

尔等听清楚了吗?”

点将台下,永宁军军卒们稀稀拉拉的回答道:“听清楚了……”

杨延嗣刀眉横力,冷笑了一声。

“就你们,也配称之为兵?”

“稻草人!”

“唰!”

杨延嗣高呼了一声,稻草人所属,所有稻草人下意识的立正站直了。

“从即日起,尔等一分为四,两班随我调遣,两班留守领地,两班带领军卒去以工换粮,两班负责训练俚人和僚人。尔等听清楚了吗?”

“唰!”

稻草人集体神情肃然,施捶胸礼,异口同声的大声喝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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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7章 百万俚僚?(为擎十风万赏加更!)

从站姿、军礼、吼声,三方面讲,稻草人们做的都无可挑剔。

声音整齐划一,振聋发聩。

永宁军中,有人惭愧的低下头。

也有人装作若无其事。

俚人和僚人却表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杨延嗣指着稻草人们,大声训斥永宁军,“都瞧瞧,都瞧瞧,这才叫兵。这才是真正的兵。”

杨延嗣扫视着鸦雀无声的永宁军。

“而你们,只配称之为民兵。还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兵。”

“现在,我再问一遍,刚才我的命令,你们听清楚了吗?”杨延嗣大声咆哮。

“听清楚了!”

“诺!”

永宁军们这一次爆发出的声音很大,震的整个校场都在颤抖。

虽然不够整齐,回答的声音也参差不齐,俚人和僚人们甚至学着稻草人们答‘诺’。

上万人的队伍,想要做到随时随地整齐划一的喊出一个声音,不经过训练,根本不可能。

然而,杨延嗣却很满意。

他满意的是这些人的态度,和这些人心里还有仅存的斗志。

至少,他们都不是无药可救的行尸走肉。

“俚人和僚人留下,其余的人,去大扫除。”

大扫除是什么,永宁军不懂,但是稻草人们懂。

领受了杨延嗣命令的稻草人们,开始点人。

每一队的稻草人,带领一千军卒,开始去大扫除。

校场上一队队的军卒被带走,留下的俚人和僚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杨延嗣下了点将台,走到了俚人和僚人们面前。

俚人和僚人的领头人,两个莽汉,一左一右凑上前。

其中俚人头领局促不安道:“大人……您不会是想赶我们走吧?”

另一个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却紧紧的盯在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莞尔一笑,拍着他的肩头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什么时候说要赶走你们了?”

俚人头领也不会拐弯抹角,听到杨延嗣问,他也就答了。

“我们追求赤金姑娘,得罪了您,您留下我们在校场,肯定是想赶我们走……”

僚人头领在一旁点头附和。

俚人和僚人,很淳朴。

这很好。

杨延嗣盯着两个人,似乎在看着猎物。

俚人头领和僚人头领下意识的筋肉劲蹦,进入到了警惕状态。

他们都是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六感很敏锐。

杨延嗣伸出两手,一手拍一个人的肩头,笑道:“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也没有赶走你们的意思。”

俚人头领眼前一亮,“你不赶我们走?”

“嗯!”

“也没有怪罪我们?”

“嗯!”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追求赤金姑娘?”

听到这句话,杨延嗣脸色一黑,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想都别想,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俚人头领和僚人头领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黯然。

呼延赤金性格豁达直爽,人又长的漂亮。

在他们两个人心里,那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

可是,仙女又不能当饭吃。

在他们各自的寨子里,还有一群老弱妇孺等着他们从拿军粮回去救命呢。

为了粮食,他们必须舍弃心中的仙女?

僚人头领咬了咬牙,“我还是想和你打一场,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娶最美的姑娘。如果你打不赢我,等我的寨子变成大寨子的时候,我会带人把她抢回去。”

他心有不甘。

杨延嗣有些哭笑不得。

“我该说你直爽呢?还是说你傻得可爱?”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宋人来,都不会说出来。

见僚人头领不甘的盯着他,杨延嗣摇头一笑,“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先说说吧!你们叫什么?”

俚人头领:“欧克……”

僚人头领:“蒙鲁……”

“欧克……蒙鲁……”

杨延嗣念叨了一下,记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给我讲讲你们寨子里的情况,以及山里面僚人和俚人的生活……”

这句话才是杨延嗣留住欧克和蒙鲁的目的。

他想多了解了解僚人和俚人。

提到寨子,欧克和蒙鲁显得更加警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延嗣,双拳下意识紧握。

看得出来,他们很在意自己的寨子。

杨延嗣也瞧出了两个人反常的神态。

“我对你们的寨子没有一点儿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俚人和僚人世代以狩猎为生,为何你们会下山加入到宋军中?”

听到杨延嗣并不是打听他们寨子的位置,两个人明显放松了一些。

提到下山加入到宋军的经历,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

欧克低着头,沉声道:“我们的寨子,只是个小寨子。山林里的各大地头,都被大部族把持着,他们不允许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狩猎。

可是不打猎,我们就没饭吃,寨子里每天都会有人被饿死。

后来我们想潜下山,抢一些东西回去。然后在路上撞见了一个好心的宋人,他告诉我们,到永宁军中当兵,能吃饱饭。我们就加入永宁军了。”

杨延嗣若有所思。

好心的宋人?

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不过杨延嗣并没有拆穿此事。

欧克说完,蒙鲁在一旁点头道:“我跟他一样。”

杨延嗣皱着眉头,扫了两人背后的俚人和僚人一眼。

他们背后的俚人和僚人,人数基本上均等。也就是说他们的寨子能抽调出两千多人的精壮。

这算是小寨子?

“你们这么多人手,只怕不是小寨子吧?”

欧克摇头道:“我们都不是一个寨子里的。在这里,我们寨子里的人,只有三百多。剩下的人都是其他的寨子里的。”

“我跟他一样。大家被大部族逼的没活路,听说我们投军有饭吃,就都跟过来了。”

杨延嗣释疑。

他继续询问,“你们给我讲讲,这安南山林里到底有多少僚人和俚人?”

“具体有多少人,我们也没算过……”

“最大的寨子有多大,他们有多少人?这样的寨子有多少?”

欧克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说道:“最大的寨子,有六七万人,在邕州这片山林里有七八个。交州那边有五个……”

我的个乖乖!

也就是说安南这片庞大的山林加上和交趾相连的山林里,俚人和僚人加起来有上百万。

别觉得百万人夸张!安南的山林很庞大,占据着半个邕州,而且山林相连,在大理和交趾都占据了不少的面积!

7

第0028章 黎桓此人

震惊之余,杨延嗣也有些释然。

安南山林横跨宋、交趾、大理,三国领土,占地面积庞大。

以原始山林物产的丰富,养百万俚僚应该没问题。

只是俚僚百万人口,居住在山林里,难免有些浪费了。

俚僚久居山林,民风彪悍,每一个俚僚精壮拉出来,都是一个敢战之士。

这些人若是能收为己用,必定是一股强横的势力。

在杨延嗣的计划中,就有收服俚僚为己用的心思。

来安南的路上,杨延嗣还在为如何吸引俚僚下山而烦恼。

如今,不用他吸引,俚人和僚人以及主动投效到了永宁军麾下了。

这对杨延嗣而言,无疑是一个大喜事。

“你们二人可愿意效忠于我?”

杨延嗣对欧克和蒙鲁直言不讳,以欧克和蒙鲁二人的直性子,拐弯抹角的跟他们说话,他们未必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欧克和蒙鲁二人听到杨延嗣的话,明显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眉头皱起。

他们二人在永宁军中也待了三五年了,知道效忠是什么概念。

欧克面色凝重,“你要我们帮你卖命?”

杨延嗣点头,“不错。”

欧克沉声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有办法能让你们都吃饱饭。”

杨延嗣说这话,充满了自信。

欧克和蒙鲁一愣,哈哈大笑。

“当初李子枫让你们给他卖命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呢?”欧克指了指身后的俚人们,“现在我的兄弟们都吃不饱,寨子里的老幼们也都饿着。我的这些兄弟们,只能每日轮流出去,扮一下劫匪,劫掠一下过往的客商们过活。”

蒙鲁瓮声瓮气接道:“即便是抢人,也不够寨子里的老幼过活,剩下的兄弟们还得砍伐竹子,做一些背篓竹椅之类的换钱。才能勉强够寨子里的老幼度日。

你们这些宋人就是说的好听,说出的话却做不到,让我们兄弟怎么相信你。”

杨延嗣一愣,眉头微皱。

看来永宁军的官员们已经破坏了和俚人僚人的最初的信任。

对于俚人和僚人来说,信任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脑子里一根筋,甚至还有些偏执。

一旦有人破坏了互相之间的信任,俚人和僚人们就会变得十分的警惕。

信任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很重要。

这东西一旦崩塌了,想要再竖立起来,就很难。

杨延嗣想要收拢俚人和僚人,就必须重新建立起信任关系。

既然双方之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信任,那么杨延嗣和俚人僚人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他说多少也不会有用。

唯有重新建立起双方的信任关系后,才能再试图招揽他们。

“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不要紧,我相信,你们迟早会知道,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杨延嗣郑重的对欧克和蒙鲁说。

欧克和蒙鲁斜眼瞧着杨延嗣,沉声道:“只要我们兄弟看到大批的粮食,我们就答应帮你卖命。”

杨延嗣点了点头,得到了俚人和僚人的承诺,也不算一无所获,然后向营房走去。

在永宁军营地内,有一座院子是专门供给监军居住的。

杨延嗣到了住所的时候,呼延赤金已经安排刘辛和李云龙住下了。

杨延嗣进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准备出门去找他的呼延赤金。

“赤金妹妹,刘兄和李兄安顿好了?”

呼延赤金扑上前,抱着杨延嗣的臂膀说道:“连日历奔波,他们也有些累了,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杨延嗣点了点头,问道:“你此前出京的时候,我交代给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呼延赤金拽着杨延嗣一边向院子里走,一边说道:“你交代给妾身的两件事,妾身都已经办妥当了。”

进了院子,穿过了正堂,来到了后厢房。

呼延赤金吩咐了身边的近卫下去给杨延嗣准备洗漱用的水。

然后她自己帮杨延嗣脱掉了身上了脏衣服,换上了一身长衫。

“说说吧……”

换上了一袭干净的长衫,杨延嗣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随手端起了一个水壶,灌下去了一口。

呼延赤金凑到杨延嗣身前,说道:“你吩咐妾身盯着交趾的动向,妾身一直都在留意。自从去岁交趾郡王被刺身亡以后,交趾就一直处在一个烽火遍地的状态。

先是交趾的十道将军黎桓和定国公阮匐、外甲丁佃一同诛灭了国内的不臣之人。然后新帝登基以后,黎桓和阮匐又因为权力之争,开始了互相征讨。

眼下,黎桓势大,已经诛灭了和阮匐同盟的外甲丁佃。阮匐在黎桓征讨下,也显得岌岌可危。”

“交趾内乱还没有平定就好……”

在杨延嗣印象里,黎桓也算是一个人杰。

此人的谋略和政治手腕都非常过硬。

史料记载中,此番交趾内乱,此人会一举剿灭国内的所有不服他的人。

然后会率领交趾的大军,抵抗侯仁宝的入侵。

并且在沿海的地方设陷阱,狙击侯仁宝的入侵的大军,让侯仁宝大败而归。

随后,他又会很识趣的向大宋派遣使臣,承认大宋宗主国的地位。

明明作战打赢了宋军,却偏偏摆出一副很低的姿态给大宋的文武百官看。

这让赵光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仅没有再次攻伐交趾,反而承认了黎桓在交趾的统治地位。

黎桓也会借着大宋这个宗主国的支持,把年幼的傀儡皇帝踢下台,自己登基称帝。

杨延嗣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才会对黎桓的动向格外的重视。

杨延嗣谋划安南,黎桓此人无疑一个至关重要的对手。

“侯仁宝的大军,从那里开始进攻交趾?”

呼延赤金思索了一下,派人从外面拿来了一块简易的行军地图,为杨延嗣解释战局。

“侯仁宝率兵十万,分三路进攻交趾,一路从安南西北,也就是交趾东北的地方进兵,率军的是孙全兴。一路由李子枫率领,从安南西南,也就是交趾的东南进兵。他自己率领五万禁军精锐,从安南西,也就是交趾的正东面,直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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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9章 把交趾变成自留地

杨延嗣盯着地图,听呼延赤金解说侯仁宝进军路线,频频皱眉。

“三路进军的方案没有错,但他侯仁宝的分兵路线有问题。交趾正东固然是交趾布防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但是这里多山林,应该交给更熟悉地形的永宁军去进攻,而不是由他带领的禁军横插进去。

禁军多都是北方人,安南山林里多烟瘴,气候又潮湿,这对禁军很不利。”

呼延赤金愕然,“你的意思是侯仁宝会败?”

杨延嗣摇头,“不好说,如果侯仁宝有手段让士兵们克服丛林里的烟瘴和因为气候导致的水土不服的话,或许还有的一打。”

呼延赤金虽然是个女儿身,但她也懂得一些兵法,听到杨延嗣的分析,她也了解了侯仁宝率领并不熟悉的禁军横插交趾正东山林的危险性。

“爹爹曾经讲过,逢林莫入,一则山林里多艰难险地,大军行进困难重重;二则,地形不熟,容易遭到敌军狙击。”

杨延嗣感叹道:“再加上气候和烟瘴的问题,禁军想要横插交趾正东,就变的更艰难了。”

呼延赤金皱着眉头,“经你这么一说,侯仁宝此次进军,恐怕会无功而返,还会因此损兵折将?”

杨延嗣从身旁的桌上取过了一支笔,再地图上勾出了三条线。

“那倒未必,我所料不差的话,侯仁宝的进军路线应该会是这三条。侯仁宝率领的五万禁军,或许会因为山林的问题吃败仗。但是李子枫率领的左路军,应该会有所斩获。孙全兴率领的右路军,也会有所斩获,不过在这里。”

杨延嗣在交趾地图的东北角上,点出了一个地方。

“在这里,交趾有一支重兵。这一支大军,是交趾用来防范大理的。孙全兴率军西进,这里是必经之路,他一定会在这里和交趾的这一支大军撞上。”

呼延赤金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中路大军因山林受阻,右路军也会被阻挡,那么左路军就会孤军突进,这样的话,恐怕有些不妙。”

杨延嗣有些担忧,“六哥和曹玮初次领军出战,若是黎桓有心设伏,引他们孤军深入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中计。”

呼延赤金皱眉道:“李子枫也算得上是战场上的宿将了,他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杨延嗣摇头,“怕就怕他到时候身不由己。侯仁宝的中路军受挫,孙全兴的右路军受挫,为了战局,侯仁宝也许会下令左军一路强行突进,为他们打开局面。”

呼延赤金愕然,“侯仁宝应该不会这么做吧,这可是让人去送死。”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拿下交趾,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侯仁宝也是有功无过。”

杨延嗣收起了地图,漫无条理的说了一句。

呼延赤金疑问,“万一拿不下交趾,到时候他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杨延嗣冷冷的一笑,“你恐怕忘了,侯仁宝是个文官。”

“文官?”

“太常博士、邕州知州侯仁宝。”

“文官又如何?”

由于‘刑不上大夫’这句话还没人堂而皇之的喊出来。赵匡胤在太庙里立下的碑文祖训也无人知晓。将门的权威还正值鼎盛。所以,士大夫们在大宋的独特地位,还不是很明显。

朝野上下的文武百官,都只是觉得赵光义在提携文官,打压武将。却不知道,士大夫们在大宋官场上已经拥有了免死的权力。

杨延嗣幽幽叹气道:“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不论侯仁宝坑死多少人,他都不会死的。”

呼延赤金不解其意,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杨延嗣并没有过多解释,“有机会你会知道为什么的。现在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一会儿我修书三份,你派人去分别送给李子枫、六哥和曹玮。提醒他们千万不可以冒进,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就去帮他们。”

呼延赤金咬了咬牙,“既然六哥和曹玮会有危险,不如招他们回来。”

杨延嗣摇头笑道:“不急不急,现在侯仁宝还没有受挫。六哥和曹玮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要不,妾身在营地里想办法弄粮食,你先去帮六哥和曹四郎。”

看得出来,呼延赤金对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还是很关心的。

杨延嗣刮了一下呼延赤金的鼻子,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呼延赤金疑惑,“你来安南不就是担任永宁军监军,帮着他们打仗吗?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

杨延嗣淡然笑道:“有!”

“什么事儿?”

杨延嗣微微挺起了腰板,望着交趾的方向,淡然说道:“把交趾变成我们三家的自留地。”

“额!”

呼延赤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胡话?”

杨延嗣摇头,“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

杨延嗣笑道:“这个计划我已经准备了许久了,我之所以到安南,就是为了实行这个计划。”

“你……你这么做,和造反无异……”

呼延赤金瞪着眼,张着小嘴,一脸震惊的盯着杨延嗣。

“哈哈哈……”杨延嗣朗声大笑,“傻丫头,要是能造反的话,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力的谋划了。”

杨延嗣双手搭在了呼延赤金的肩头,让她坐在了房内的椅子上。

然后他开口道:“今上性情凉薄,对我们将门屡屡打压,更推崇以文御武。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我们将门出击,处处得看文官们的脸色行事。甚至,我们如何作战,还得听文人的。

你告诉我,到那个时候,将门还算是什么将门?

现在不为将门谋划一条稳妥的退路,难道我们就等着文官坐大以后任人宰割?”

呼延赤金执拗的咬着牙,“不可能的……”

“不可能?”杨延嗣轻笑,指着交趾的方向,“侯仁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朝中猛将如云,能挂帅征战者不知凡几。为何陛下不派他们征讨交趾,反而派了一个对兵事一知半解的侯仁宝统领大军?

你且慢慢看着,看看侯仁宝如何把他带来的十万军卒,全部葬送在交趾的大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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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0章 粮食难筹(为大萌趙廸加更!)

杨延嗣的话,在呼延赤金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暴,颠覆了她此前所有的认知。

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在仔细思索杨延嗣话中的对错。

这一坐就是整整半个时辰。

这会儿时间,杨延嗣也没闲着。

他从书桌上抽出了四张信纸,分别写了四封信。

三封信件留给了呼延赤金送去给杨延昭三人,剩下的一封信,杨延嗣招来了赵廸,让他派人去送给谢韬。

官迷谢韬在杨延嗣运作下,终于脱离了九品芝麻官的范畴,如今坐上了七品封陵县知县的位置。

谢韬一个月前已经在封陵县走马上任了,算是杨延嗣安排的一个马前卒。

当赵廸拿着信件退出去的时候,呼延赤金也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想通了?”

杨延嗣斟了一杯茶给呼延赤金,笑呵呵问了一句。

呼延赤金摇头,“妾身还是想不通,妾身要亲眼看看侯仁宝会不会真如你所说,把十万将士葬送在大山里。

如果真是那样的,那么妾身以后就全听你的。如果不是,妾身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妾身不希望你拿一家人的性命去赌。”

杨延嗣轻笑道:“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对了,我吩咐你做的另外一件事做的如何?”

呼延赤金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延嗣,“你让妾身去山林里寻找金银铁矿,是为了积累钱财,收买人心吗?”

杨延嗣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

“也不全是……钱财固然可以收买人心,但它却能帮助我尽快的控制交趾。”

呼延赤金咬了咬牙,沉声道:“你会造反吗?”

杨延嗣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你不造反就好,妾身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去静一静。”

造反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稍有不慎就会株连九族的大事。

呼延赤金只是一个小女子,她心里从没有过这种念头。所以在碰到和造反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会退缩。

对此,杨延嗣能够理解。

杨延嗣送呼延赤金出了监军营房,呼延赤金一个人低着头向自己的营房走去。

送走了呼延赤金,杨延嗣回到了营房内。

刘辛和李云龙小酣了一会儿,已经清醒了过来。

杨延嗣上前施礼过后,问道:“两位贤兄,眼下已到了安南,不知二位何时前去赴任?”

李云龙和刘辛在手谈,听到了杨延嗣这话,朗声笑道:“杨贤弟催促着我二人赶去赴任,难道有事相托?”

明人不说暗话,李云龙已经猜出了杨延嗣的用意,他也就直言不讳了。

“两位贤兄随我一同入的营,也知道营地里的存粮只剩下了不足三天的用度。三天后,存粮用尽,军卒们难免会生出异心。

一旦他们聚众反叛出军营,到时候难免会涂炭生灵。

我想着两位贤兄就在附近的县上任职,能帮手筹措一些粮食,供他们活命。只要有粮食吃,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

杨延嗣见二人脸色上略有迟疑,赶忙又道:“我也不会白拿两位贤兄的筹措的粮食,两位贤兄可以在各自县上,寻一些修桥补路的活儿交给他们去做。一来他们可以偿还两位贤兄的活命之恩;二来他们修桥补路,惠及黎民,对两位贤兄来说也是一场政绩。”

李云龙闻言摆手道:“杨贤弟怕是误会我了。此番在来安南的路上,杨贤弟对我二人多有照顾。我二人能帮杨贤弟一把,也在所不辞。只是,邕州治下地广人稀,为兄是担心一时间筹措不出这么多粮食。”

刘辛在一旁赞同的点头,“不错,临来的时候,我看过邕州各地的奏报,对邕州的人口大约也有些了解。邕州除了一些流放的百姓和犯官家属外,剩下的大多都是零散的俚人和僚人。

俚人和僚人常年以打猎为生,对耕种之事一窍不通,从他们手里很难筹措到粮食。犯官家属们人口稀少,种的田亩也不会太多,恐怕筹措不出一万多军卒吃喝所用的粮食。”

杨延嗣抱拳道:“两位贤兄姑且先试试,若是不成,我再想其他办法。”

刘辛点了点头,起身收拾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二人就先去任上筹措一番,成效如何,明日给贤弟答复。”

杨延嗣再次抱拳,道:“拜谢两位贤兄。”

解决军营里粮草的问题刻不容缓,刘辛和李云龙也知道此事的轻重,收拾了一下行囊以后,各自赶往自己的任上去了。

刘辛和李云龙一走,赵廸进来汇报,说军营内的大扫除已经进行完毕了。

杨延嗣检查了一番后,回到自己房里,重新规划了一些营房。

一些不合格的营房,全部被他要求拆倒重建。

同时,他还在军营里设立了厕所和洗漱的浴池等等多个设施。

重新规划后,杨延嗣就交给了军卒们去做。

他的想法很简单,必须给军卒们事情去做,不能让他们闲着,不能让他们时时刻刻都想着军营里粮草不多这件事。

次日一早,接到了杨延嗣信件的谢韬,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军营求见。

杨延嗣在自己的监军营房内见了他。

再次见到谢韬,杨延嗣也是一愣。

谢韬皮肤黑了一些,身上围着一件类似少数民族的衣服。

谢韬见杨延嗣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褡裢一样的衣服瞧,他脸色一红,灿灿道:“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杨延嗣并没有纠结于谢韬衣装的问题,他请谢韬坐下。

说道:“此番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筹集一些粮草,价钱的问题好商量。”

听到筹措粮草,谢韬一下站起身,苦着脸道:“大人,您这可就为难下官了。下官虽说如今升官做了封陵县令,下官治理的地方确实有一县之大。可是下官治下的百姓,却勉强只能凑够一个村庄而已。

就这么点人,种出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呢,下官即使费心去筹措,也筹措不了多少。”

谢韬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瞧下官这身打扮,这是下官为了增加治下的百姓,特地换上了僚人的衣装,吸引僚人下山的。”

杨延嗣能看得出,谢韬并不是在自己面前哭穷,而是实情如此。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云龙和刘辛也派人过来了,他们派人带来的口信,和谢韬说的情况也差不多。

第0231章 去抢粮(为大萌趙廸加更!)

“如果用钱买的话,能不能买到粮食?”

杨延嗣皱着眉头问谢韬。

谢韬苦笑着摇头,“赎下官直言,邕州治下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又没有豪族居住,根本不可能买到粮食。想要买粮,只能去邕州以外的地方。”

杨延嗣叹气道:“等其他地方的粮食运到,只怕永宁军已经哗变了。”

谢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下官到邕州也有一个多月了,对邕州也有一些了解。此地遍地是宝,山上有上好的木材、珍贵的药材、香料、宝石,数之不尽,偏偏地广人稀,山林广布,道路不通,换不成粮食。”

安南物产丰富,四周山林里更是藏着无数的珍宝,杨延嗣又岂会不知道这些?

在他给曹琳的商业计划里,就有一整套经略安南的办法。

只是,眼下粮食问题迫在眉睫,等不到他把安南的东西运出去,再换回粮食运回来。

杨延嗣让谢韬先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在房内沉思。

良久过后,从门外伸进了两个脑袋。

欧克和蒙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们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瞧着杨延嗣。

杨延嗣早已瞧见了这二人。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欧克淡然道:“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弄到粮食,营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你若是还没弄来粮食,我就只能带着兄弟们去山林里打猎了。”

杨延嗣皱着眉头,“我会弄到粮食的。”

蒙鲁在门外嘀咕了一句,“这都第二天了,也没见你弄到一粒粮食。虽说赤金姑娘把营地里人的口粮减半了,可是即便是减半了,剩下的粮食,也只能维持四天。四天后,营地里就彻底没粮了。”

杨延嗣眉头皱的很深,沉声问道:“你们在山上的时候,没有了粮食,会怎样?”

“抢呗!”

“寨子和寨子之间互相抢!”

“谁有粮食就抢谁。”

杨延嗣叹了一口气,对着二人喝骂了一声,“你们滚蛋,别打扰我想事情。”

欧克和蒙鲁冷哼了一声,甩着他们的小辫子离开了。

他们二人一走,杨延嗣望着天边,幽幽叹气道:“实在不行,也只有去抢了。”

“先得把营地里安排妥当了……”

杨延嗣下定了去抢的决心,他就开始筹备自己的计划。

抢粮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最多只能帮永宁军度过一段时间的困难。

所以,在他出去抢粮之前,必须安排永宁军的人手全部动起来。

把他们往自给自足的道路上引。

“在写什么?”

躲了杨延嗣近一天的呼延赤金终于出现了,她或许想通了,也或许没想通。

反正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此刻她端着一盘子山林里采摘的新鲜野果给杨延嗣送了过来。

踱步走到了杨延嗣书桌前,瞅见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农垦兵团?”

呼延赤金疑惑的问,“农垦兵团是什么?”

杨延嗣扔下了笔,从呼延赤金端着的盘子里,捻起了一个红彤彤的野果,塞进了嘴里。

“我准备让营地里的老弱病残们去开荒种田。我把这种专门负责开荒种田的军队,称之为农垦兵团。”

呼延赤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让营地里的老弱们去开垦荒地,那剩下的精壮呢?”

杨延嗣指着入眼树木葱葱的大山,“让他们去山里打猎,多少能缓解一下营地里的粮食危机。”

呼延赤金皱眉,“让精壮们去打猎,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应付营地里的粮食危机。老弱们去开荒,等粮食种出来,也得许久之后。这段时间你打算怎么办?”

“去抢粮!”

呼延赤金惊愕道:“你要出去抢粮?跟谁抢?抢百姓的粮食,这个罪责你可担待不起。说不准其他人还得受牵连。”

杨延嗣笑着摇头,“邕州得百姓能有几个粮食。三瓜俩枣的,我看不上。”

“那你去抢谁?”

“抢交趾!”

杨延嗣低声笑道:“我不仅要抢粮食,还要去抢人。”

“抢人?”呼延赤金惊呼,“抢人做什么?”

杨延嗣伸出手指点了点呼延赤金的额头,“你不是在山里发现了几座铁矿,两座银矿和一座金矿嘛。这些矿既然发现了,就不能让它们还继续埋在地下。总有人得去开采。抢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去开矿。”

“妾身跟你一起去。”

大宋和交趾目前是敌对关系,杨延嗣去交趾抢粮,呼延赤金并不反对。

杨延嗣莞尔一笑,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慰,不过你不能去。你得留下帮我盯着军卒们去打猎,去开荒。”

呼延赤金撅着嘴,摇头道:“这两件事,妾身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杨延嗣伸出手,抚摸着呼延赤金得秀发,笑道:“这两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你盯着,我才放心。”

见呼延赤金翻着白眼,气哼哼的瞪着他。

杨延嗣出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再说了,我还准备跟你借人呢。”

“借人?”呼延赤金皱眉,“你要借妾身手上的一百家将?”

杨延嗣夸赞,“聪明!”

呼延赤金瞪大眼,一脸惊愕道:“你不会是想带着妾身手上的一百家将,还有你带来的三百人去抢粮吧?”

杨延嗣眨眼,伸出手搓了搓鼻子,“怎么会,我只是想先代人手过去打探一下虚实,然后再回来调遣人手去抢粮。”

呼延赤金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旋即咬牙道:“你可不许乱来,你要是有个好歹,妾身就随你一起去了。”

瞧着呼延赤金一脸认真的模样,杨延嗣没由来的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安慰了一会儿呼延赤金,让呼延赤金放宽了心以后,杨延嗣开始将自己农垦兵团的计划讲给了呼延赤金听。

关于农垦兵团的问题,杨延嗣写的很细致,呼延赤金基本上都能听懂。

而且农垦兵团的问题也不复杂。

到时候杨延嗣会交代谢韬配合呼延赤金。

呼延赤金在详细的了解过了农垦兵团的计划以后,就立马去找谢韬,两个人一起去找永宁军里的随军铁匠,去研究农具的问题了。

7

第0232章 口号:抢钱!抢粮!抢男人!

永宁军属于厢军,负责战斗的只有一小部分精锐,剩下的大部分老弱病残混成了兵油子,在军中混吃等死。

他们的武器常年都不曾保养,久而久之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这些废铜烂铁回炉重铸以后,也没办法达到武器所应有的标准硬度,但是铸造成农具,勉强还能使用。

邕州地广人稀,有大量土地可以开垦,不用担心有人争抢。

只要军中的老弱病残们不抵触去开垦荒地,农垦兵团的事宜交给呼延赤金,杨延嗣很放心。

谢韬在杨延嗣面前一直保持着一份敬意。

“大人,下官已经和呼延将军清点过了军营库房中的锈铁,军中的铁匠已经核算过了。这些锈铁打造成农具,勉强够军营里的五千老弱使用。”

在谢韬眼里,营库里的残破生锈的兵器盔甲,已经失去了它们应有的价值,和锈铁没有两样。

杨延嗣站在桌前,提着笔,在地图上勾勒着一道又一道的墨痕。

这是他准备进入交趾的路线图。

他一边规划路线,一边问谢韬,“农具铸造问题,交给随军铁匠我并不担心,不过你一定要盯紧点,不要让营库内未经重铸的兵器和盔甲流出去。这些东西上面都带有明显的永宁军标记。如果流露出去被歹人所用,对本官来说是一个麻烦。”

“下官谨记。”

谢韬把杨延嗣话记在心里,他能有今日加官进爵,全靠杨延嗣提携。以后想要加官进爵,也得杨延嗣提携。

迟疑了一下,谢韬准备把他心中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人,下官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延嗣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谢韬。

“讲!”

谢韬被杨延嗣锐利的目光盯着,浑身上下有些不自在。

“下官以为,永宁军的农垦兵团,可以在下官管辖的封陵县内开垦荒地。封陵县内有一块难得的平原地带,很适合开荒种粮。”

“呵……”杨延嗣轻笑了一声,摇头感叹,“你心里的小心思我能理解,农垦兵团在封陵县开垦荒地,对你来说,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份政绩。”

谢韬惭愧的低下头,“下官也是为大人考虑。”

杨延嗣摆手,“具体的你去和呼延赤金商量,农垦兵团的事宜,本官已经全权交给她处理了。”

谢韬见杨延嗣不仅没有怪罪他,还变相的答应了他的请求,顿时大喜,赶忙施礼。

“下官谢过大人。”

望着谢韬匆匆离去的背影,杨延嗣摇头一笑。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迷,任何能够捞政绩的机会他的不会错过。

农垦兵团的事情交给了呼延赤金,有谢韬这个官迷帮衬,杨延嗣也就不再操心。

他继续开始规划他进入交趾的线路。

由于他的目的是去抢粮,所以地势险要的山林他不能走。

只能寻找一些邕州和交趾两地中间的一些平缓的地带穿插。

值得庆幸的是,侯仁宝率大军进攻交趾,一路从正东横插。

大军所过之处,很自然的清理出了一条略显平坦的道路。

规划好了线路,杨延嗣招来了黑甲军军卒、呼延家家将、稻草人三方合计四百多人。

在营地外的一座偏小号的校场内,杨延嗣让赵廸和澎湃整合了三队人马。

杨延嗣换上了盔甲,站在他们面前训话。

“你们也都知道,营地里的粮食不多了。为了避免因为粮食不够而产生哗变,我决定出去抢粮。而你们,就是跟随我出去抢粮的帮手。”

呼延家家将领头人皱着眉头,沉声道:“杨公子要抢百姓的口粮?”

黑甲军中,属于曹家的一方的军卒也皱着眉头,等待杨延嗣回复。

稻草人所属和黑甲军中杨家所属的军卒,则一脸淡然。

他们作为杨府的家将,杨延嗣的直属属下,对杨延嗣的命令,必须做到必须服从。

杨延嗣扫了一眼呼延家家将和曹家的军卒,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都是百战中冲杀出来的好汉,祸害百姓的事情,你们不屑为之。而且你们中间也有许多人的亲属都是种田的百姓,知道粮食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也许,失去了粮食,百姓就会因此饿死。

你们心中的正义和善良我都明白。所以我要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抢夺的目标,并不是宋人百姓,而是大山另一头的交趾人。”

有良心的大宋军卒,都不会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动手。但是对于敌国的百姓,他们心里不会存有太多的善良。

军队是一个暴力机关,从加入这个暴力机关以后,他们就隐藏起了自己的善念和人性。

对于自己人,他们会取消身上的隐藏;对于敌国的人,他们会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把自己变成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只要不抢掠咱大宋的百姓,某家自愿遵从公子的命令。”

“某家也是!”

在确认了杨延嗣并没有把目标投放在大宋百姓身上之后,他们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杨延嗣的命令。

“很好!”

杨延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分配作战计划。

“我们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出了营地,三十里外的山林里,有一条禁军清理出的平缓山道。我们顺着山道潜伏过去,劫掠山对面的交趾人。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的粮食。收拢和缴获粮食的重任就有稻草人负责。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的一百家将,负责劫杀所有抵抗的人群。”

“切记,自己的性命一定要摆在第一位,不要为了缴获和掠夺财物,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你们必须务必谨记,和财物比起来,我更看重你们的性命。”

“此外,本次作战计划,我们的口号很简单。”

“抢钱!抢粮!抢男人!所有交趾的男丁,全部用绳索串起来,带回来。他们将会成为我们的搬运工,他们会用他们的力气,帮我们把他们家中的财物和粮食搬到这里。”

“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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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3章 山林里的尸堆

“诺!”

随着黑甲军军卒、稻草人和呼延家家将们喊出了这一个字后。

杨延嗣带着自己的掠夺大队开始向交趾进发。

邕州和交趾山林密布,道路崎岖,骑马前行并不可取,所以一行人都放弃了骑马,改为步行。

杨延嗣带人赶到了交趾和邕州的交界处,很轻易的从山林里找到了侯仁宝带领禁军开出的一条宽阔的大道。

众人沿着大道一路前行。

越往山林伸出,大道也就变得越狭窄。

从最初可以并通八匹马的大道,到最后变成了两匹马并行的山道。

山道崎岖,在山道旁,就是万丈悬崖。

“呲溜~”

一位黑甲军军卒脚下没踩稳,险些滑下了山崖。多亏他身旁身材魁梧的彭湃,单手就把他提了起来,避免他掉落下山崖。

“这么宽的山道,你不会往里靠靠吗?偏偏往悬崖地下瞧,活腻了。”彭湃放下了黑甲军军卒,训斥了一句。

黑甲军军卒站稳以后,两腿还在打哆嗦,被彭湃训斥,他还一脸感激的神色。

赵廸提速,三两步凑到了队首的杨延嗣身边。

他面色有些阴沉,“少爷,他应该看见山崖下的尸体了,所以才会这么失态。”

杨延嗣面色一样阴沉,他一边攀爬,一边沉声道:“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是大家都没人说出来。”

“那都是禁军的尸体。”

杨延嗣望着弯弯曲曲看不见尽头的山道,叹息道:“侯仁宝不知道填进去了多少禁军的尸体才开出这么一条道路……”

赵廸顺着杨延嗣的目光望过去,就瞧见了前方的悬崖上,一些个树木从破石而出,在这些树木上,挂着零零散散禁军的尸体。

“继续前进!”

赵廸咬了咬牙,嘶吼了一声。

四百多人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阴沉着脸,低头在前行。

毫无疑问,悬崖上挂着的尸体,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点悲凉。

同样是军卒,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会像那些挂在悬崖上的禁军一样,孤零零的挂在其他地方。

也许连一个收尸的人也不会有,任由野兽和秃鹫啃食他们的尸体。

“有蛇~”

低头前进的队伍静悄悄的,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然后,众人就看到了一条条拇指粗细的黑蛇,从山道旁边涌了出来。

“都别慌!”

稻草人们近些日子在山林里待久了,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他们用提前准备好的雄黄粉,洒在了四周。

然而,有人因为慌张,在驱赶蛇的时候被咬了一口。

“别乱动~”

杨延嗣吩咐了众人别乱动,然后吩咐稻草人们为被蛇咬伤的军卒放血敷药。

因为要进山,所以杨延嗣从俚人和僚人手里换了不少蛇药,是专门用来应对被蛇咬了这种情况的。

“大家都在这里休息一下,彭湃,你带人去看看。这么多蛇聚集在这一处,有些异常。”

彭湃点了点头,带了一班稻草人,钻进了山道旁的山林里。

半晌过后,彭湃一行人面色阴沉的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有什么发现?”

杨延嗣询问。

彭湃趁着脸,咬牙道:“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堆尸地。”

杨延嗣眉头一挑,“禁军的尸体?”

彭湃点了点头。

杨延嗣皱眉道:“没有掩埋?”

彭湃摇头,“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一大群野兽在围着尸体啃食,还有一群蛇也在其中啃食,许多尸体已经被啃成了白骨……”

“野兽太多了,我们不敢靠近,就退回来了。”

“呼……”杨延嗣闭上眼,咬着牙低声喝道:“侯仁宝这是造孽啊!”

“我们掩埋了他们吧?”

黑甲军军卒带着面甲,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彭湃沉声道:“野兽太多了,我们只有四百人,冒然过去,会被庞大的野兽群吞没……”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杨延嗣身上。

杨延嗣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准备火把,我们去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就快点离开。”

事实上,杨延嗣这种做法有些愚蠢了。

在这片近乎原始的山林里,和野兽为敌,很容易被野兽践踏成碎肉,然后变成野兽的粪便。

但他不得不去一趟,不去的话,他心难安。

众人准备了火把,在彭湃带领下,进入到了山林里,靠近了那一块堆满尸体的地方。

诚如彭湃所言,距离堆尸体地方越近,遇到的野兽越多。

勉强靠近了堆满尸体的地方,就看到了野兽在围着尸体啃食。

一些明显敌对的野兽们,分成了左右两边在啃食。

蛇群在尸体堆里显得异常的活跃,从一具具尸体中钻进钻出。

杨延嗣脸色有些发白,稻草人中,有些人已经在同伴的搀扶下开始呕吐了。

“太惨了~”

赵廸呕吐了一会儿,浑身颤抖的说了一句。

“怎么办?”彭湃下意识想带着所有人离开。

“放火烧了!”

黑甲军军卒的领头人,声音沉重的给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杨延嗣捂着嘴,努力让自己胃里的东西不吐出来。

他喘着粗气,说道:“先想办法弄几具尸体,让我看看他们的死因……”

杨延嗣瞧着尸体堆的人数不少,约莫了五六百人。

这么大规模的尸堆,他很想知道这些人的死因。

不等杨延嗣吩咐稻草人去做,黑甲军军卒中出去了十个人,潜伏过去,从尸堆周边拖回了三具尸体。

而去拖尸体的黑甲军军卒,或多或少都被蛇咬伤了。

稻草人们负责给他们放血上药,杨延嗣带着人在检查尸体。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骨骼上也没有发黑,看样子不像是中毒或者猛兽袭击……”

尸体上有野兽和蛇群撕咬过的痕迹,但是完整的地方大致能够看出一些死因。

“某家大概猜出了一点……”

呼延家家将神色有些暗淡,说出了这句话。

“我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杨延嗣直起身,望着远处的尸堆,神色很复杂。

第0234章 惊魂

在场的,凡是在军中待过的人,渐渐的都明白了呼延家家将和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然后一个个阴沉着脸,低头不语。

彭湃有些疑惑的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赵廸在杨家潜伏许久,多少也了解一些军中的情况,他开口为彭湃解惑。

“他们被抛弃了,或是因为中了瘴气之毒,或是因为水土不服,也或许有其他原因。总之,他们的存在,会影响大军前进的速度,所以他们被抛弃了。”

彭湃瞪大眼,“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没人管吗?”

杨延嗣伸手拍了拍彭湃的肩膀,感叹道:“在军中待久了,你也会遇见。”

“某家遇见过一些,但没碰见过这么狠的……”呼延家家将话语里充满了怒气。

杨延嗣点了点头,“确实做的有些狠毒了,一点活路也没有给这些人留……”

“你不能阻止此事吗?”彭湃挠头问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幽幽说道:“侯仁宝才是大军的统帅,我只是一个监军,哪有资格去指责他?只希望他后面会少造一些孽吧!”

感叹过后,杨延嗣吩咐道:“刚才我观察了一下这四周的地形,咱们现在没办法冲进去跟野兽们抢人,一旦冒然冲进去,也许连我们自己都得搭进去。”

“我们就眼看着他们被啃食不管吗?”黑甲军军卒头领颤声问。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在这个尸堆上方有一块悬着得巨石。一会儿派人上去,撬动巨石,让巨石填进这个尸堆的坑里,能掩埋多少,就掩埋多少。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去!”

黑甲军军卒头领和呼延家家将头领争抢。

“你们两个一起去,我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在刚才的山道上会合。”

黑甲军军卒头领和呼延家家将各带了十个人上去撬动巨石了。

杨延嗣带着剩余的人手退出了山林,回到了山道上。

望着弯弯曲曲的山道,杨延嗣叹气道:“回来的时候,我们换一条路吧。”

“为什么?”赵廸不解。

杨延嗣抬头看着天,淡然道:“走这条路,我瘆得慌,我怕我忍不住冲到中军大营里去砍死侯仁宝。”

“少爷您要是真想侯仁宝死,我们兄弟可以跑一趟。”

彭湃挥了挥手里的长刀说道。

显然,他对侯仁宝的做法也很不满。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就当真了……”

彭湃尴尬的挠了挠头。

杨延嗣叹气说道:“侯仁宝暂时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五万禁军群龙无首,左右两军进军也会出问题。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砍人的事儿,彭湃门清,可是他对兵法却一窍不通。所以他不懂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不懂?”

杨延嗣笑问。

彭湃点了点头。

杨延嗣拍着他肩头道:“不懂就要好好学。以后多看看兵书。”

“知道了少爷。”

“少爷你快看!”

杨延嗣听到了赵廸惊呼,顺着赵廸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

瞧着尸堆的地方浓烟滚滚,他脸黑的像是锅底。

“狗日的不听我的话,居然放火……”

“狗日的,知道在山林里放火的下场吗?”

“狗日的!”

杨延嗣暴跳如雷,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眼看着黑甲军军卒头领和呼延家家将头领从山林里钻了出来。

杨延嗣恶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然后大声咆哮了一句。

“狗日的,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一群人在杨延嗣带领下,快速的顺着山道向上跑。

“轰隆轰隆隆~”

片刻后,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宏大的野兽奔袭的声音。

“狗日的,你们捅马蜂窝了!”

杨延嗣一边谩骂,一边领着众人狂奔。

有人回头偷瞧了一眼,差点把魂儿都吓出来了。

“快跑!”

他嘶吼了一声,开始玩命的向前跑。

他的反应明显过于激烈,有人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见到身后,一群狼虫虎豹们跟在他们身后在奔跑。

一条水桶粗的巨蟒,刚从树林里探出一个脑袋,就被野兽们踩的稀巴烂。

杨延嗣没有回头,他很清楚身后的状况,他只是闷头在向前跑。

索性,后面紧追着他们的野兽,在追了一会后,折道向另外的方向跑走了。

给了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即便是身后没有了野兽追着,杨延嗣一行人也不敢停下。

他们奔跑着,足足翻越了一座山。

到了山另外一头的山脚下,找了一片开阔的地方,才停下歇息。

“噗通~”

黑甲军军卒中,有人率先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然后,接二连三的有人栽倒在了地上。

急速的上下坡奔跑,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很多人都是靠着求生的才支撑下来的。

杨延嗣也瘫倒在地上,从赵廸手里接过了水囊,猛灌了几口。

然后破口大骂,“老子什么时候允许你们放火了,什么时候允许你们放火了?”

杨延嗣指着黑甲军军卒头领的鼻子。

“你想死,别拉着其他人跟你一起陪葬。”

呼延家家将低头沉声道:“放火的事情是某家做的,跟他没有关系。”

“你还好意思说?!”

黑甲军军卒头领面甲早已掀开了,一张白净的脸上,布满了苦笑。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引起兽潮……”

“没想到你就敢做?你这些年兵白当了?野兽畏惧火焰这种事你会不知道?”

黑甲军军卒头领惭愧的低下头。

呼延家家将沉声道:“某家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某家不后悔。”

“若不是野兽们中途折道,我们都得死。你想拉着我们给你陪葬?”

呼延家家将摇头,“某家没有这个意思……”

杨延嗣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以后你给我记住了。听我得命令行事,再敢做出超过我命令之外得事情,军法从事。”

呼延家家将站起身,捶着胸膛,“某家以后全听你的,某家会戴罪立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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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5章 奇葩的交趾男人(为大萌趙廸加更!)

狠狠训斥了他们一番后,杨延嗣心里好受了一些。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和禁军虽然分属不同,但是同为军卒,自然不能看着他们暴尸荒野,任野兽啃食。”

“我也想帮他们,所以我才派遣你们去山上撬动巨石,掩盖他们的尸体。但是,帮人的前提是先得确保自己得安全。”

“我们不能因为帮死人,最后把自己也给搭进去。这么做,在我看来很愚蠢。既然是我带你们出来的,我就希望把你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经过了刚从山林中的一幕,大家都看到了侯仁宝是如何对待属下的。

再对比一下杨延嗣的话,明显的有天壤之别。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都对杨延嗣多了一点信服感。

“某家谨遵公子教诲。”

呼延家家将一百人,对着杨延嗣躬身施礼。

黑甲军军卒和稻草人们也要施礼,却被杨延嗣拦下了。

“不用那么多礼数。你们抓紧时间赶紧休息,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附近的交趾村庄。”

杨延嗣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必须尽快运粮过去。来的时候这条路不能走了,回去的时候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另外一条路比较远,得两天时间才能从交趾回到邕州。也就是说,留给我们抢粮得时间,只有一天一夜。”

众人都知道粮食对军营意味着什么,所以听到了杨延嗣的话,他们没有多言,而是静静的待在原地啃食干粮喝水。

众人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体力大致上都恢复了,开始继续上路。

翻过了刚才的山头,此地已经算是到了交趾的地界了。

只不过到了交趾的地界以后,杨延嗣并没有再继续跟着侯仁宝行军的路线继续前进。

原因有二,其一,侯仁宝行军路线是直行,如果杨延嗣要跟下去的话,就得再翻过两个山头。有了刚才翻山越岭得经历,杨延嗣不想再钻山了。

其二,侯仁宝带领大军所过之处,能抢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他抢光了。杨延嗣再带人过去,能抢到的也只是一些残羹剩饭,有些得不偿失。

在刚才休息的时候,杨延嗣已经翻阅过地图了。候仁宝的大军是奔着交趾都城华闾去的,一路上经过的基本上都是大城,

大城周边的一些偏远的小村庄,小镇子,候仁宝应该不会在意。

杨延嗣的首要目标就是一个小村庄。

这个村庄拥有一个奇怪的名字。

嘎里。

也不知道是翻译的问题,还是这个村庄本身就叫这么个名字。

杨延嗣带着人扑到嘎里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在村口,三五个闲散的交趾男人,懒洋洋的躺在大石头上。

远远望去,基本上交趾的男人都蹲在自家竹楼口闲着。

交趾的女人,头顶着瓦罐,拿着锄头一类的农具,从地里回来,正准备回家。

在她们手上,还抱着孩子。

只瞅了一眼,赵廸就略微惊愕的低声说道:“交趾的男人都不干活吗?怎么只见女人从田地里回来,不见男人。”

呼延家家将到邕州时间长,多少了解一些交趾的情况,他低声为赵廸解惑。

“交趾的男人基本上不干活,每日里就在家里闲着。女人们除了做饭带孩子以外,剩下的时间还要去种地养活男人。”

一众不了解交趾情况的稻草人和黑甲军军卒们一脸懵逼。

彭湃直愣愣的道:“交趾的女人对丈夫这么好,难道交趾是女人当家?”

呼延家家将摇头一笑,指了指外面的交趾村庄,示意彭湃自己看。

彭湃顺着呼延家家将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就瞧见了有两个交趾的男人在打妻子。

杨延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交趾的男人,每日就干三件事,吃饭、睡觉、打妻子。”

杨延嗣要谋划交趾,所以他仔细调查过交趾的情况。

他知道交趾的男人们都是懒汉,一家中大小的事宜都是女人在操持。

偏偏这些把什么活儿都干了的交趾女人,在家里还没有地位。

交趾男人们在家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打妻子。

也许每日里闲暇的时候,他们会凑在一起交流打妻子的经验也说不定。

用大宋的男人去恒量交趾的男人,很明显会得出一个结论。

交趾的男人都是渣男。

“俺当初要是有这么一个媳妇,也不至于去落草为寇……”

稻草人中间,有人感叹了一句。

一瞬间在所有人脑海里形成了共鸣。

赵廸沉吟了一下,问出了一件很白痴的问题。

“难道交趾的女人不知道反抗吗?”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橫了赵廸一眼,然后幽幽的说道:“在很多国家,男人的地位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高于女人。这几乎形成了一个惯识。所以,交趾的女人,从一出生开始,周围的一切都会告诉她,她的地位低于男人。

时间一久,这种观念就深深的种植在她们脑海里。让她们下意识把男人当成天,唯命是从,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赵廸语结,憋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话。

“这种男人也算是男人……”

“哈哈哈……”

杨延嗣笑了,笑的很开怀。

赵廸挠了挠头,“少爷,您笑什么?”

他从杨延嗣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丝讥讽,这让他很不舒服。

杨延嗣笑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大宋其实也是这样吗?只不过大宋的男人,比交趾的男人多了一些担当。大宋的男人会自愿担当起自己养家糊口的责任,一肩挑起一个家。但事实上,从地位上来分析,大宋女人的地位,和交趾女人的地位并没有太大差别。”

赵廸总觉得杨延嗣这话他听着不舒服,他想反驳,却找不出合理的借口。

彭湃帮着他辩解了一句。

“至少,大宋的男人不会像交趾的男人一样,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整日里混吃等死。”

杨延嗣摇头,轻笑道:“你错了,很快,很快你会发现,这种人在大宋的土地上,也会开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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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6章 语言不通造成的……

“不可能!”

彭湃跳脚。

杨延嗣淡然一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随着文人们在大宋地位的骤然上升,许多心中有抱负的少年郎们都会投入到读书的大业当中去。

然而,每一届科举录取的人数又相当有限。

这就导致了许许多多的读书人,终生都在为功名奔跑。

读书!读书!再读书!

他们脑海里只剩下了‘读书’两个字。

少数人会一举成名,从而脱贫致富。但是绝大多数,会成为一个读死书的米虫,耗尽家中钱财,最终一无所获。

这些一无所获的人,其实跟交趾的男人很像很像。

只不过从名声上论,他们会比交趾男人的名声好听一点而已。

除此之外,其实并无太大分别。

这算是一种预知,所以杨延嗣没办法跟他们讲明。

杨延嗣望着跳脚的彭湃,低声笑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咱们还是说一说交趾的女人吧……”

赵廸插话。

很明显,他不想和杨延嗣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作为宋人的他,骨子里是骄傲的。

他内心深处对杨延嗣这种恶意的揣测很抵触。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对杨延嗣的这种恶意的揣测都很抵触。

在所有宋人眼里,宋人是完美无瑕的,是高贵的。

不能和蛮夷相提并论。

事实上杨延嗣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炎黄子孙的血统是高贵的。

这一点从文化上就能看出来。

在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传承中,炎黄子孙们经历过所有的苦难,经历过所有的折磨。

但是,这些苦难和折磨,并没有磨灭掉我们的文化、我们骨子里的谦逊、以及我们时时保持的礼仪。

人类繁衍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文化积累和发展的过程。

漫长的岁月,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淹没了太多太多的文化传承。

然而,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却在这一条历史长河中毅力不倒。

并且,它的光芒将会变得更加璀璨。

深厚的文化传承底蕴,凝聚了一滴又一滴的炎黄血,最后汇聚成一个炎黄人。

试问,又有谁能与之比拟?

……

杨延嗣的话,无疑激起了众人骨子里的骄傲。

一群骄傲的人汇聚在一起,自然要做一件骄傲的事。

“交趾的女人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又不是看不出来,她们过的真的很苦。所以,我们要解救她们。”

“解救劳苦的交趾女人,让她们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让大宋男儿温暖的胸膛,去暖热她们已经冰冷的灵魂。”

赵廸眨巴着眼,“我们不是来抢粮的吗?”

杨延嗣瞪眼,“迂腐!这叫解救,解救一切劳苦大众。”

“俺不想温暖她们的灵魂,俺更想温暖她们的身体……”

一位稻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一下道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杨延嗣干巴巴一笑,“咳咳……这也是一种解救的方式。”

作为稻草人思想的教育者,彭湃的思想觉悟无疑是最高的。

“少爷,下命令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解救交趾的女人了。她们过的太苦了。”

杨延嗣点头,分配作战任务。

“兵分三路,呼延家家将,负责堵住村子里的两条要道。凡是有逃离的人,全部抓获,有抵抗者,就地处决。黑甲军军卒,负责擒拿村子里的所有男丁,把他们串起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懒汉们充当我们的运输队。稻草人所属,负责搜刮钱财和粮食。”

“重复各自的命令。”

赵廸、黑甲军军卒头领、呼延家家将头领,三人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命令。

杨延嗣点头,“确认无误,出发。”

四百猛士们,怀揣着解救交趾女人的梦想,趁着天还没黑,冲向了嘎里村。

到了村口,呼延家家将们兵分两路,分别堵住了村子里的两条要道。

黑甲军军卒们放下了面甲,冲进了村庄。

稻草人所属,跟在他们身后。

进入到村子里后,迅速的分成了以十人为单位的小队,开始劫掠。

“嘭!”

杨延嗣带着一队人,冲进了一户竹楼。

竹楼里很残破。

从里面的摆设不难看出,这一家并不富裕。

一张草席床榻,一张竹桌,几个陶罐陶碗,几乎是这一家的所有。

一个袒胸露乳的交趾男人,甩着身上的肥肉,手里挥舞着一根细长的竹条在抽打自己的老婆。

一个并不漂亮的女人窝在竹楼的一角,正在奶孩子。

竹条抽打在她身上,她疼的呲牙咧嘴的,却一动也不敢动。

“狗日的!”

率先冲进竹楼的黑甲军军卒顿时眼红了,上前一脚把交趾的男人踹了三米远。

“仔哩哇啦~”

交趾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黑甲军军卒‘仔哩哇啦’的喊了一句。

然后瞧见了黑甲军军卒身上的盔甲,他气势一弱。

奇葩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交趾男人,居然耷拉着脑袋,把自己的老婆向前推了推。

似乎想用老婆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拿妻子换命,真是窝囊废,看着真碍眼,一刀宰了算了。”

“唰拉~”

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光伴随着油灯的光芒在竹楼里闪烁。

“啊!”

正在奶孩子的交趾女人,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黑甲军军卒。

黑甲军军卒手中的动作一顿,直愣愣的盯着交趾女人。

这女人‘仔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见黑甲军军卒不为所动。

然后她爬起身,在竹楼的一角翻出了一个陶罐。

畏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

然后把陶罐递到了黑甲军军卒面前,指了指陶罐,又指了指自己的男人。

黑甲军军卒瞧了一眼陶罐,在陶罐里有一些铜钱,还有几角碎银子。

黑甲军军卒拿着陶罐,眨巴着眼,眉头微微挑起。

交趾女人见黑甲军军卒依然没有收回手里的长刀。

她神色黯然的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后起身走到了黑甲军军卒面前。

指了指自己,指了指陶罐,又指了指自己的丈夫,‘仔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

“你的意思是,你花钱找我帮忙,让我帮你杀了你这个禽兽郎君?”

语言不通的交趾女人,并不知道黑甲军军卒在说什么,不过她听到了黑甲军军卒的回话,以为黑甲军军卒答应了她的要求,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随后,在交趾女人惊愕的眼神下。

黑甲军军卒朗声笑道:“乐意为你效劳。这钱赚的俺心里痛快。”

“死!”

长刀划过,交趾男人的脑袋落地,溅起了一片血花。

“啊~”

交趾女人尖叫了一声,扑到黑甲军军卒身前,义愤填膺的‘仔哩哇啦’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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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7章 金佛

“你给翻译一下……”

杨延嗣进竹楼的时候,瞧见了交趾女人拽着黑甲军军卒哭泣,黑甲军军卒一脸无辜的盯着她。

来的时候,杨延嗣特地带了一个懂交趾话的邕州人。

一个瘦高个,面容清秀,是个读书人,懂辽、宋、党项、吐蕃、交趾等七国语言,是个难得的人才。

此人名叫王明诚。

以王明诚的语言天赋,到鸿胪寺内混一个正六品职官还是没问题的,偏偏此人似乎不愿意在大宋朝堂上为官。

杨延嗣曾经问过他,但他并没有回答。

对此,杨延嗣也没有追问下去。

王明诚跟在杨延嗣身后,憋着笑意。

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出了房里发生的一切的始末。

“大人,学生就不翻译了吧,学生感觉,他并不是听不懂那个交趾女人在说什么,反而像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杨延嗣黑着脸,道:“翻译,必须翻译。”

王明诚拗不过杨延嗣,只能边笑边说道:“这个交趾女人问你,刚才你明明答应了,带走她,收下钱财,放过她男人,为何你出尔反尔?”

黑甲军军卒卸下了面甲,露出了一张憨厚的脸颊,脸颊上写满了愕然。

“你翻译的,为啥跟俺看到的不一样。俺可是明明白白看着,她给俺钱财,让俺帮她杀了她男人的。”

若不是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杨延嗣恐怕还真被这个家伙给骗过去了。

杨延嗣瞪着眼,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装的什么心思,你狗日的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想杀了人家男人,取而代之?”

黑甲军军卒憨憨的挠了挠头。

“俺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房媳妇了。”

杨延嗣恨铁不成钢道:“你一个家将曲部,领着高额的月例,多少女人抢着嫁给你,你不要,偏偏要找一个交趾女人,不怕人戳脊梁骨?”

黑甲军军卒乐呵呵笑道:“汴京城的女人,心眼太花,俺就是想找个心眼实在的。俺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反正俺无爹无娘的,婚事不用别人做主,俺自己就能做主。”

杨延嗣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们的任务是抢钱抢粮抢男人,不是抢女人。”

杨延嗣盯着笑呵呵的黑甲军军卒,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上她了,自己想办法。总之不许明抢。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门外的干嘛呢,等着看戏呢,进来搬粮食。”

杨延嗣冲着门外咆哮了一声。

两个稻草人所属,背着麻布袋子,冲了进来。

交趾女人见到竹楼内又多了两个带刀的男人,放开了黑甲军军卒,铺上床,抱起了自家孩子,迅速的躲到了一个屋角。

然后盯着两个稻草人在竹楼内翻找粮食。

交趾的水稻一年三熟,而且不用精耕细作,刀耕火种一样的播种收获。

每一个交趾家庭似乎都不缺少粮食,而且存粮还不少。

两个稻草人军卒,在竹楼一角发现了一个细竹条编制的锥形席卷,在里面堆放着白花花的稻米。

两个人二话不说,拿着口袋就开始装粮。

很快,两人装满了四麻袋的稻米。

扛着四麻袋稻米,一行人出了竹楼。

临走的时候,黑甲军军卒又跑回去了一趟,把竹楼里那个交趾男人的尸体拖了出来。

这个举动惹来了杨延嗣一通骂。

黑甲军们和稻草人们,从村庄的各个竹楼里进进出出,一袋袋的粮食很快堆积满了村口的打谷场。

几乎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嘎里村的村民们没人几个人抵抗。

男人们如同鹌鹑一样被押解到了打谷场。

一个个双手抱着脑袋,蹲成了一排排。

“呸~”

彭湃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受伤了?”

杨延嗣问。

彭湃踹了一脚身旁的交趾男人,“抢钱的时候,被女人抓挖了一下。这些男人一点骨气都没有,连个女人都不如。”

杨延嗣耸肩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呸!”

彭湃不屑道:“个顶个的窝囊废。”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行了,别骂了。那边村头似乎有人在反抗,你带人过去帮呼延家家将一把。”

嘎里村抵抗的人数并不多,所以争吵声和呐喊声很明显。

彭湃抄起刀,带着一波人过去帮忙。

杨延嗣招来了赵廸,吩咐道:“派人把村子里的骡马都搜集起来,然后把粮食全部装好,我们准备离开。”

赵廸点头应下了,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们就劫掠这一个村庄,就够了?”

杨延嗣瞅着堆得满满当当的打谷场,笑道:“这里的粮食够军营里的军卒们吃七天了。我们一次不能抢回去太多。”

“为什么?”

“我想用粮食吸引更多的人到交趾来。”

赵廸愕然,“您是指营地里的俚人和僚人?”

杨延嗣点了点头。

赵廸抱拳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赵廸吼叫着,让人把村庄里的骡马都牵了过来,然后把打包好的粮食放在了骡马背上。

由于骡马太少,粮食太多。

所以交趾的男人们充当了一次人形骡马。

俘虏的交趾男人总共有百人,每一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一袋粮食。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就见到了彭湃和呼延家家将们提着染血的长刀,扛着装金银珠宝的袋子回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彭湃怀里,抱着一个金佛。

一个足有十斤重的金佛。

这让杨延嗣很意外。

一个小小的村庄,居然能有一个十斤重的金佛?

“这东西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杨延嗣接过了彭湃手里染血的金佛,掂量了一下,问道。

彭湃指着村西头道:“在哪儿有一座小庙,庙里有不少人守着,兄弟们杀进去以后,发现了这一尊金佛。除此以外,还发现了许多财物。”

在火把照耀下,金佛湛然生辉。

俘虏的交趾男人,盯着手持长刀的彭湃,眼中充满了愤恨。

却碍于周围军卒们的数量,不敢有所动作。

交趾人对神灵的崇敬,远超过了对他们自己祖先。

此刻,在所有交趾男人心里。

彭湃就是一个异端,破坏他们信仰的异端。这种人一搬都会被放在火刑架上烧死。

偏偏,这个异端现在就在他们眼前,活蹦乱跳的,他们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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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8章 金佛背后的秘密

杨延嗣在仔细端详十斤重的金佛,金佛的造型怪异,在它身后似乎写着一行小字。

“咦?”

王明诚凑过来,瞧了一眼金佛身后一排小字,略带惊奇。

杨延嗣端详着金佛背后一行歪歪曲曲的字,问道:“你认识?”

王明诚从杨延嗣手里接过了金佛,仔细研读了一下金佛背后的字。

“这上面记载了一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并没有说明。”

赵廸侧着脑袋,出主意,“找交趾人问问?”

王明诚点了点头,把金佛还给了杨延嗣,去找俘虏的交趾男人攀谈。

良久过后,王明诚回到杨延嗣身边,说道:“学生打听过了,他们并不知道金佛背后有字,不过他们的祖辈似乎有传言留下来,传言说这个金佛,关乎着村子的生死存亡。”

彭湃若有所思,“难怪小庙里的人拼死抵抗。看来这金佛身上有大秘密。”

杨延嗣沉吟着问王明诚,“这金佛上所指的地方,你知道是那里吗?”

王明诚点了点头,“距离这个村子不远,在东边山林里。”

“我们过去瞧瞧?”赵廸提议。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分配工作道:“这样,我带领七十稻草人去这个地方瞧瞧,剩下的人先把粮草押运回去。营地里的粮食问题,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

众人点了点头,听从了杨延嗣的吩咐。

因为回去的时候不能走来的时候那条路,所以回去的队伍必须饶过很长一段路。

这一段路赵廸刺探过,比较熟悉。

押运粮草会营地的事情就交给了赵廸负责。

杨延嗣带着彭湃和王明诚,以及一群稻草人,顺着金佛背后所指的地方寻找了过去。

由于天黑,众人没办法上山。

所以他们在山下休息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众人简单的吃过了一些饭食以后,开始上山寻找金佛背后所记载的地方。

进入到了原始丛林,七绕八绕,在山林里兜圈子。

“没找到?”

到了金佛上所指定的位置,七十个稻草人全部撒了出去。

寻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杨延嗣站在山林里,皱着眉头看着稻草人的身影在草木间奔走。

彭湃摇头,“属下们把周边的地方都搜索遍了,并没有找到金佛上面记载的地方。”

“会不会是记载有错,又或者说是翻译错了?”

王明诚摇头,“学生不会认错的,金佛背后的文字,是前唐时期交趾的文字,距今也就两三百年。学生以前专门研究过这种文字,不会翻译错。”

“难道是地图有错?”杨延嗣皱眉。

王明诚也皱起眉头,“这地图也是前唐时期留下的,应该不会有错……”

杨延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时隔了上百年的地图,真的会有用?

万一有个地震啥的,导致了地形变动,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白找了?

“要不,我们先离开?”杨延嗣提议。

彭湃跳脚,“少爷,咱们耐心再找找,能用十斤重的金佛做标记的,说不定背后藏着什么大秘密也说不定。有可能里面藏着大量的金银。”

王明诚赞同彭湃的说法,“邕州和交趾山林里多金银矿,彭湃这种说法不是没有可能。”

是个人,心里对宝藏都有一份痴迷的心态。

彭湃和王明诚两个人,明显被这种心态蛊惑着,待在山林里不肯走。

杨延嗣对金银一类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藏金银的地方够不够大。

“找到了!”

山林中传出了一声惊呼,所有的人都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

在山中间的山涧里,有一个被树木花草遮蔽的严严实实的山洞。

一个稻草人站在山洞口,不断的冲着众人挥手。

“我进去瞧瞧!”

彭湃自告奋勇的想进去瞧瞧,却被杨延嗣拦下了。

杨延嗣望着幽深的洞口,沉声道:“这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谁也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狼虫虎豹出没,冒然的冲进去,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彭湃皱眉,“那怎么办?”

杨延嗣和王明诚异口同声的说道:“用火攻!”

两人说完,相视一愣,旋即笑了。

“英雄所见略同啊!”

王明诚感叹了一句。

见彭湃抓耳挠腮的,杨延嗣解惑道:“所谓的火攻,用更贴切的话说,就是烟熏。用浓烟,把山洞里的蛇虫虎豹们都逼出来,然后我们再进去。”

彭湃明白了杨延嗣话里的意思,迅速让人去找了干柴和枯树枝,除此之外,还找来了一些湿树枝。

稻草人清开了洞口十丈方圆的树木,然后再洞口点燃了一堆火。

让火焰开始熊熊燃烧的时候,把湿树枝放了上去。

一股滚滚浓烟涌进了山洞。

放完了火,杨延嗣带着众人站在山洞一侧。

稻草人们抽出兵器,严阵以待。

“吼~”

伴随着浓烟涌进了洞内,一声嘶吼咆哮声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山洞里窜了出来,一瞬间就没入到了丛林中,众人都没有看清楚黑色身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嗖~”

一条水缸粗细的巨蟒从山洞里爬了出来。

杨延嗣一行人在一侧瞪着眼睛看着巨蟒甩起了巨尾,一尾巴拍开了洞口的柴火,然后它庞大的身躯滑出了洞头。

“这怕是要化蛟了吧?”

彭湃暗吞了一口口水,喃喃说道。

杨延嗣等人一动也不敢动。

这种巨蟒,真的不是他们七十多人能够应对的。

真要和这巨蟒展开剧烈的大战,恐怕要死很多人。

“啪~”

和杨延嗣一行小蚂蚱比起来,巨蟒更讨厌洞口的浓烟和大火。

它甩了一下巨大的尾巴,一头扎进了丛林里。

巨蟒离开后,又陆陆续续有野兽从山洞里面奔了出来。

它们的速度都很快,跑出来以后就钻进了丛林,基本上都畏惧火焰,没有搭理杨延嗣一行人。

当最后一批蛇群从他们面前划过以后。

山洞里就再也没有飞禽走兽走出来了。

“咱们,还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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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9章 巨蟒

“进!为什么不进?”

待到洞口浓烟散尽,杨延嗣带着王明诚和彭湃等人进入到了洞内。

沿途有稻草人撒下了猛兽粪便和雄黄粉,以防蛇虫虎豹突然袭击。

洞口小,洞内却很宽阔,有一车宽,一丈高。

洞内干燥,隐隐能够听见风声。

在火把照耀下,能看到地上有一些刚才被烟熏逃跑时候被踩死的野兽尸体。

杨延嗣一行人沿路前行,走了约莫一刻钟,拐了三道弯。

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亮光。

“那里应该就是洞口……”

“过去瞧瞧!”

亮光处看着很近,众人跑了足跑了四分钟时间。

穿过洞口豁然开朗。

“这……”

眼前所看到的,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一道天光从天而降,照耀出一块上万平方的阔地。

在阔地上载有奇花异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木。

阔地四周是石壁,在石壁上,建有两排木头搭建的木屋。

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木屋倒塌了大半,只剩下残垣断壁。

“桃花源吗?”

王明诚喃喃自语。

杨延嗣也很惊讶,大自然的魅力,总是让人为之惊叹。

不过惊叹之余,杨延嗣没有放松警惕。

“彭湃,你带人四处查看一下,这里应该是个天坑,天坑上面可以通风。刚才的浓烟很明显没有逼到这里。那些个猛兽应该是居住在洞里其他地方的,你们去看看。”

彭湃点头,带了十几个人,重新钻回了洞里。

杨延嗣带着剩下的人在天坑里巡视。

这天坑并不深,天坑里面的植物接受的光和作用不少,所以很茂盛。

杨延嗣带着人围着天坑转了一圈,发现天坑植被里有异动。

王明诚并没有注意到异动,他感叹道:“我终于明白了金佛背后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嘎里村的先辈,为他的子孙们准备的避祸的地方。”

杨延嗣眉头一挑,沉声道:“都靠近我,应该有危险……”

巨蟒和其他猛兽们情愿住在山洞里的其他地方也不愿意进来,很明显这里有个大家伙。

稻草人们在山林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也意识到了危险。

他们抽出长刀,把杨延嗣围在了中间。

杨延嗣却推开了他们,手提着虎头乌金枪站在最前面。

“沙啦啦……沙啦啦……”

有东西在草木中间移动,在向他们靠近。

“嗖”

“吼”

一声巨吼,一颗硕大的头颅从草木间钻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

这依旧是一条巨蟒,只是这条巨蟒和刚才众人遇到的不一样。

它身躯没有刚才那一条粗壮,仅有水桶粗细。

和其他的蛇类不同,它并不是身子大头小。

它反而是头大身子小。

在它的头顶,有一块凸起,感觉像是一个肉瘤。

“杀!”

这条巨蟒扑了过来,杨延嗣来不及有太多反应,提起虎头乌金枪,爆喝一声。

虎头乌金枪刺出,刺了一个空。

巨蟒的速度特别快,大头颅伸长,一个稻草人被它叼进了嘴里。

“吼”

它伸长了脖颈,稻草人直接被它咽了下去。

嘶吼了一声,似乎在向杨延嗣一行宣布它的主权。

“孽畜!”

杨延嗣浑然不惧,提着虎头乌金枪再次迎了上去。

“啪!”

巨蟒尾巴甩动,把杨延嗣砸出了数米远。

巨蟒砸开了杨延嗣,伸长了脖子,又叼走了一个稻草人。

其余的稻草人心头骇动。

“少爷,我们撤吧……”

巨蟒这种野兽,他们见都没见过,在见识过巨蟒的凶狠以后,他们心中生出了退意。

杨延嗣盯着巨蟒,摇头道:“不能退,一旦退了!它肚子里那两个兄弟就真死了。”

“枪来!”

杨延嗣摊手,稻草人递给了他一杆大枪。

杨延嗣手持大枪,犹如标枪一样投了出去。

“噗哧”

大枪带着雄浑的力道,刺进了巨蟒的身体。

巨蟒嘶吼着,疯狂的用尾巴扫着地面上的树木花草,不断的扑向杨延嗣。

杨延嗣一边带着众人后退,一边大吼。

“再来!”

又一杆大枪在手,他再次投出。

一连投出了十六杆大枪,在巨蟒身上已经扎出了十六个血洞。

巨蟒已经疯狂,它放弃了攻击其他人,专门盯上了杨延嗣死磕。

“吼”

巨蟒嘶吼,张开大嘴,要把杨延嗣吞入腹中。

杨延嗣虎头乌金枪在手,神情肃然。

“死!”

面对巨蟒的血盆大口,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

“啊”

稻草人们和王明诚吓的在惊叫。

杨延嗣握着长枪,使尽了浑身力气,捅进了巨蟒口中。

虎头乌金枪从巨蟒脑袋上一穿而过。

“吼”

巨蟒在嘶吼,它想摆脱扎在它脑袋上的虎头乌金枪。

它放弃了攻击杨延嗣,脑袋开始在四周的墙壁上翻滚。

杨延嗣借着这个机会,又从稻草人手里接过了大枪,一杆杆犹如标枪一样的刺了出去。

大枪扎在巨蟒身上,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当彭湃带着人巡视完了洞穴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巨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楞着干嘛,快把这畜生肚子里的人抛出来。”

杨延嗣喊了一声,彭湃立马带人上前,用长刀划开了巨蟒的肚子。

巨蟒肚子里的人已经窒息了,有稻草人就按照教的人工呼吸法,给他们度气。

度气的时间持续了一柱香。

救回了一个,另一个却死了。

稻草人们神色有些黯淡。

杨延嗣上前,从巨蟒头顶抽出了虎头乌金枪。

拿来了一柄长刀,砍下了巨蟒的脑袋。

“谁杀死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就让他陪葬。”

王明诚有些惊愕,“大人,学生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快要化蛟了。它浑身上下可都是宝贝。”

杨延嗣摇头,“再宝贝的东西,也抵不了人的性命。”

一众稻草人对杨延嗣的话,感激莫名。

“都别傻站着了,把地方都收拾一下。去把这位兄弟好生安葬了。为了防止这草木里面有其他东西。直接放火烧了。”

“诺!”

一把熊熊大火升起,连带着疑似要化蛟的巨蟒尸体,一起焚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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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0章 帮你们打下一个城

大火焚烧了三个时辰,近万平方的草木被烧成了灰地。

杨延嗣望着灰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块位于交趾的秘密天坑,完全可以成为他的一个秘密基地。

此前他还在担心山林里开采的金银铜铁矿石去那里熔炼。

有了这一块秘密天坑,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心头的麻烦。

大量的金银铜铁矿石熔炼,必须秘密进行。

不然很容易遭到别人的窥视。

“有必要弄一批工匠过来。”

杨延嗣心中已经有了腹稿,他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有效的利用这个天坑。

“大人有心利用此地?”

王明诚是个明眼的人,他猜出了一点儿杨延嗣的心思。

杨延嗣点头,“不错。”

王明诚躬身施礼,问道:“大人准备把此地建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藏兵之所,还是囤粮之所?”

杨延嗣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明诚,“你有什么建议?”

王明诚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他沉吟着说道:“此地隐秘,无论是藏兵还是囤粮,都无疑是绝佳之地。”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眼下我们主要的目标是劫掠交趾的粮食。此前暂时就先作为一个根据地吧。有了此地做根据地,我们抢的粮食,多出来的完全可以暂时放在此地。一些金银细软也可以暂时放在此地。”

王明诚毛遂自荐,“大人若是看得起学生,不如把此地交给学生掌管如何?”

杨延嗣似笑非笑的盯着王明诚,“此地交给你掌管?你跟随我的时间不倒五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王明诚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愿为大人效死力。”

杨延嗣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王明诚很聪明,学识也很不错。

他的投效对杨延嗣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偏偏,此人一直不愿意坦诚相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底细。

不了解他的底细,杨延嗣又怎能放心的用他?

“你现在不就是在为我效力吗?一个囤粮的地方,还用不到你这位大才。”

杨延嗣拍了拍王明诚的肩膀,笑呵呵的去帮着稻草人一起拆石壁上的破木屋了。

一行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天坑里的木屋也被他们破坏的七七八八了。

这天,在山下守候的稻草人匆匆赶了回来。

“少爷,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俚人头领欧克,僚人头领蒙鲁。”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说道:“带他们来这里见我。”

时间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以及僚人头领蒙鲁和俚人头领欧克,在杨延嗣带领下,到了天坑所在。

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见到这个地方,暗自称奇。

欧克和蒙鲁在大山里待久了,这种类似的天坑他们也见过,所以并没有感觉到震惊。

两人来到杨延嗣面前,单膝跪地。

“我们兄弟,愿意为您卖命。”

依照承诺,杨延嗣只要带回去粮食,他们就选择给杨延嗣卖命。

两人此次跟随着黑甲军军卒们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向杨延嗣提出效命。

杨延嗣扶起了二人,乐呵呵笑道:“为了一点儿粮食,犯不着说卖命不卖命的。只要你们真心跟着我,我保证你们寨子里的生活,过的会比那些大寨子的生活还好一千倍。”

欧克和蒙鲁再次下拜。

“我们兄弟没奢望那么多,我们只希望寨子里的能够吃饱。”

杨延嗣拍着二人的肩头,笑道:“会的,很快你们寨子里的人就会吃饱。”

对于僚人和俚人的忠诚,杨延嗣并不怀疑。

他们虽说脑子里一根筋,但是却最重视承诺。

从他们二人远赴交趾,向他投效就不难看出。

杨延嗣收到了欧克和蒙鲁的投效,还是很开心的。

他转头问黑甲军军卒头领,“此次过来,你们带了多少人?”

黑甲军军卒头领汇报,“除了我们黑甲军二百二十二人,呼延家军卒一百零三人外。欧克和蒙鲁带了足有五千多人。”

“五千人?”

杨延嗣愕然,转头看着欧克和蒙鲁,“五千人全带过来了?”

欧克挠了挠头,“我们俚人,都是大山的孩子,穿越着丛林,并不费事。听说您需要人手,我就把人全都带过来了。”

一下子有了五千多人,杨延嗣觉得自己的计划或许得重新更改一下了。

这么多人手不好好利用一番,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杨延嗣面色慎重得问欧克和蒙鲁。

“欧克,蒙鲁,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你们俚人和僚人打下一个城?让寨子里的人过得更好?”

“打下一个城?”

欧克和蒙鲁愕然,愣在了原地。

俚人和僚人生性野蛮,又久居山林,不被宋、大理、交趾三国人所喜欢。

他们一直在被人嫌弃。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在城镇里居住过。

虽说有谢韬这种吸引僚人和俚人下山的官员存在。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而且下山的僚人和俚人,一直都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

大理人和交趾人,直接就看不起俚人和僚人,处处对他们严防死守的。

偏偏,僚人和俚人们从来都没有生出过汇聚起来,武装起来,占据一座城池的想法。

杨延嗣的这个提议,对欧克和蒙鲁来说,无疑破开了他们僵化的思想。

让他们看到了一丁点新生活的曙光。

只是,他们觉得杨延嗣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大胆到他们从来都不敢想。

历代僚人和俚人先祖们,也曾有大胆的出过山。

但无一例外,都被剿灭了。

而且还被杀的人头滚滚。

“咕嘟~”

欧克暗吞了一口口水,迟疑道:“真的可以吗?”

蒙鲁愣愣的盯着杨延嗣,半晌说出了一句话。

“你们宋人不都不喜欢我们僚人吗?”

杨延嗣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其他的宋人不同。从你们投效我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自己人。”

“你真的会帮我们,打下一个城?”

杨延嗣耸立耸肩膀,“为什么不呢?”

反正都是交趾的城池,去拼命的又是俚人和僚人,杨延嗣只是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7

第0241章 火山营归来

“我们得回去请示智者……”

在俚人和僚人的每一个寨子里,都有一个类似于首脑的智者存在。他们在僚人和俚人中间,才是最有决策力的一群人。

杨延嗣点头答应了欧克和蒙鲁的请求。

欧克和蒙鲁把手下五千人马的指挥权交给了杨延嗣,他们二人带着一些人手,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寨子里去请示智者了。

手里掌控了五千兵马,杨延嗣自然不能让这些人闲着。

永宁军军营里的粮食缺口是巨大的,他们抢夺粮草的计划不能停下。

有了五千人马可以调动,稻草人也就全部解放出来了。

整个稻草人所属,被杨延嗣分成了三分。

代号万钧的稻草人第一队,由赵廸和队正霍红叶率领,铺开了潜入到以嘎里村为轴,方圆千里的交趾地盘上。

彭湃带着一个班人手,去负责监视侯仁宝的进军动向。

剩下的人手,被杨延嗣派遣去李子枫的左路军,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延嗣留下了一千俚人和僚人的人马,负责修整重建天坑。剩下的人手,全部交给了黑甲军军卒和呼延家家将统领。

这些人马分成了十波,开始去交趾的地盘上劫掠。

交趾内的各大城池的兵马,基本上都被黎桓抽掉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这些人出去劫掠,根本遇不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短短两天,十队人往返了两次,劫掠的粮食堆积如山。

劫掠的交趾男人,黑压压一群,足有上万人。

几乎在嘎里村方圆百里内的交趾男人,全部被劫掠一空。

到了这一步,杨延嗣不得不把负责劫掠的人手减半,一半继续去劫掠,一半负责押送这些交趾男人,把粮食运到邕州的永宁军军营里去。

大批的粮草和奴隶运到了永宁军军营。

呼延赤金和谢韬二人忙的团团转。

在接收了粮食以后,这些交趾的男丁暂时全部被划分到了农垦兵团内,帮忙开垦荒地。

永宁军中军卒们,也从农垦兵,升级到了监工。

一个个甩开了鞭子催促着交趾的男丁开垦荒地。

邕州荒地大开发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一个亲兵匆匆跑到了呼延赤金的营帐,向呼延赤金汇报。

“启禀将军,有一队人马,押解着上万流民,在营帐外求见。”

呼延赤金听到这个汇报,皱了皱眉头。

她随着亲兵出了大营,就瞧见了一群身着破烂,脏的如同鬼怪一样的流民。

在流民四周,有近千人的黑衣劲装的队伍警戒。

为首的一个人,呼延赤金认识。

“你是落叶?”

呼延赤金疑惑的问道。

落叶点头,“在下正是落叶,按照首领的吩咐,已经把各地收拢的匪寇押解过来了。”

呼延赤金愕然的盯着落叶身后的人群。

“这些人是匪寇?”

落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一些是匪寇,有一些不是。”

“怎么讲?”

落叶回话道:“我们从军中接手匪寇俘虏的时候,所有的人架起来,不到七千。剩下了三千五百多人,都是一路上遇到的流民。”

呼延赤金皱眉,“这么多流民,怎么会跟着你们?”

事实上,火山营中,很多人也都是流民出身。

他们带着匪寇俘虏向邕州进发的时候,沿途碰到了流民,就会忍不住施舍一点吃的。

流民们得到吃的,下意识的跟着落叶他们的队伍走。

落叶等人不忍心驱赶,所以人越聚越多。

等到进入邕州的时候,流民已经汇聚了三千五百多人。

杨延嗣给他们用来路上买粮食的银钱已经花光了。

这些人已经饿了三天了。

落叶低着头,把实际情况向呼延赤金反应了一下。

呼延赤金也并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吩咐营地里火头军,架起了几口大锅,一面烧水让这些人洗漱,一面给他们准备吃食。

关于这些人的安置问题,杨延嗣并没有向呼延赤金交代,所以呼延赤金只能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了营地外。

军营重地,她可不敢放流民进来。

落叶等人饱餐了一顿后,听回来送粮的黑甲军军卒们说,杨延嗣在交趾,于是他带着他手下的人手赶往交趾。

落叶在赶路的时候。

杨延嗣在他新命名的蟒山根据地内训人。

“谁的主意?”

杨延嗣瞪着跪在他面前请罪的二人。

黑甲军军卒哭丧着脸,说道:“大人,这不怪卑职。卑职也是看她们母子可怜,所以偷偷接济了她一些粮食。”

另一个黑甲军军卒也苦着脸,“大人,卑职也是接济了那个交趾女人一点粮食,谁知道她就拉着卑职进房了……”

“卑职完全是被逼无奈……”

“呸!”杨延嗣啐了一口,骂道:“你们两个心里那点花花肠子,以为我不清楚。你,当初贪图人家,杀了人家男人。老子不许你硬抢,你就改怀柔了。”

“卑职就接济了她们一次……”

王明诚捧着一卷书册,指着上面的记录说道:“根据守卫记录,你们两个干这种事可不止接济了一次。你们两个几乎每天都会去。”

黑甲军军卒哭诉,“大人啊!卑职真的是看她们可怜。”

杨延嗣骂道:“可怜个屁!老子当初下的命令,让你们不要把粮食抢完,给人家留点活命的粮食。她们明明有活命的粮食,还需要你接济?”

黑甲军军卒谎言被戳穿,索性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二人在汴京城里也没有妻儿老幼,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俺娶了她,一辈子都生活在交趾。”

“呸!”

杨延嗣再次啐了一口,刚准备骂人,就见到稻草人又押解着三个僚人进入到了天坑。

“少爷,这两个家伙也钻人家竹楼,被我们生擒了。”

王明诚见杨延嗣额头上青筋暴起,出声道:“大人,学生以为,这事错也不在他们。也许是那些个交趾女人,不甘寂寞,勾引他们的也说不定。

自从俚人和僚人加入到劫掠队伍里后,这方圆百里内,除了咱们这些人,就没有其他男人了。”

杨延嗣皱着眉头,“交趾的女人会这么轻易的接受一个仇人当男人?”

第0242章 绝户计

王明诚笑道:“大人恐怕不太了解交趾的情况。交趾的女人,在家里没有地位。会被当成货物送来送去。强壮的男人,把女人据为己有,这在交趾是一个很平常的事儿。”

王明诚献计道:“大人手下若是有大批的未成婚的独汉,完全可以把他们派往每一个村庄。让他们去每一个交趾家中当家作主。”

王明诚的话,完全是一个绝户计。

但是杨延嗣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真的很绝妙。

一旦操作的得当,基本上这些交趾的村庄就会实打实的落入他的掌控。

这对他谋划交趾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计策。

杨延嗣沉吟着,问黑甲军军卒,“你真的愿意娶一个交趾女人,留在交趾?”

黑甲军军卒猛然点头。

另一个黑甲军军卒也猛然点头。

“滚!”

杨延嗣恼怒的骂了一句,“没出息……”

两个黑甲军军卒不知所措。

王明诚笑吟吟的道:“还不谢过大人。”

黑甲军军卒后知后觉,经过了王明诚的提醒,他们也反应了过来。

很明显,杨延嗣答应了他们留在交趾,并且娶那个交趾女人。

三个僚人被押解了过来。

杨延嗣询问了一番,和黑甲军军卒的情况大同小异。

只不过他们性子更耿直,他们直言不讳的告诉杨延嗣。

他们就是愿意待在交趾,愿意娶交趾女人。

只要杨延嗣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以后他们对杨延嗣必定惟命是从。

杨延嗣派人把这三个没出息的也轰了出去。

“大人,这对大人来说,完全是一个机会。大人不仅可以以此收拢山里俚人和僚人的人心。也可以有效的控制交趾各地。而且还能多一批为大人卖命的猛士。”

王明诚见杨延嗣沉默不语,他继续进言,“大人,眼下交趾的黎桓和侯仁宝的军队打的火热,根本无暇顾及大人。大人刚好可以借此两虎相斗的时机,壮大自己。”

借着两虎相斗的时机壮大自己,这本来就是杨延嗣的策略。

准确的说,他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后面捡便宜。

只是王明诚居然能看透这一点,还能献出绝妙的绝户计,这让杨延嗣心里对此人多了一份心思。

王明诚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有计谋有学问的人。

这样的人,去大宋朝堂上混,必定由他一席之地,他为何甘心蛰伏在邕州。

现在有为何要帮自己?

杨延嗣皱着眉头盯着王明诚,“王先生,你到底是何人?”

王明诚咬了咬牙,躬身施礼,“既然大人问起,学生也就直言了。”

“学生是蜀中王家的人……”

杨延嗣闻言一愣,仔细思索了一下,疑惑道:“王国彬是你什么人?”

王明诚神色黯然道:“正是家父。”

王国彬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了。

此人是后汉的一位太守。

后汉覆灭后,此人拒不投降,被赵匡胤下令腰斩了他,他的九族,也跟着被流放到了邕州。

杨延嗣没料到王明诚居然是王国彬的儿子。

论起来,王家和大宋皇室赵家,可是有血海深仇。

难怪王明诚如此学识和心智,都不愿意入朝为官。

难怪他会帮忙谋划交趾。

杨延嗣沉吟道:“没想到你居然是王国彬的儿子……按理说,你也应该在腰斩之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明诚沉声道:“当时家中一位老仆,用自己的儿子代替了学生。”

“你这么费心费力的帮我,是想让我造反吗?”

杨延嗣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王明诚,等待他的回复。

王明诚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造反?”杨延嗣再问。

王明诚道:“直觉……”

杨延嗣盯着王明诚,义正言辞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造反的。你还会帮我吗?”

王明诚一愣,正色道:“会!王家上下一百口,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你先下去吧!”

杨延嗣打发了王明诚,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似王明诚这种智囊一样的人,正是他身边所欠缺的。

只是自己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不会造反。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帮自己?

杨延嗣望着王明诚渐渐离开的身影,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

“再演黄袍加身吗?”

杨延嗣低声呢喃了一句。

而向天坑外走的王明诚,心里想的也是这一句。

只要他推动着杨延嗣手里的力量不断壮大。

等到力量到达一个顶峰的时候,一切就由不得杨延嗣了。

他背后所有的人,会推着他不断的前进。

王明诚离开了以后,杨延嗣招来了稻草人,他开始按照王明诚刚才献上的计策,以及他脑海里逐渐形成的一些计划,布置任务。

对于黑甲军军卒中,以及俚人和僚人中那些耐不住寂寞,钻人家交趾女人被窝的家伙们不在阻止。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杨延嗣还是下了明确的规定。

选择和交趾女人组成家庭的黑甲军军卒和僚人俚人,必须暂时实行一夫一妻的制度。

不许他们抢占,避免因此产生冲突。

此外,语言不通将会成为这个计划实施的一个巨大障碍。

所以文化教育问题也必须跟上。

在讨论的时候,杨延嗣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把和交趾女人成婚的问题直接和文化教育挂钩。

只有文化课达标的,识字到一定程度的单身汉,才能和交趾女人结合组成家庭。

“真是妙!”

杨延嗣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把。

当这些人全部都学会了他所创立的简体字和拼音以后。

简体字和拼音就会成为交趾的主流语言。

对于他掌控交趾,无疑是一个更大的助力。

宋人、交趾人、俚人、僚人。

四个民族的融合问题,将会被解决掉大半。

历来民族融合,从来都是伴随着血和火进行的。

杨延嗣没料到,交趾的女人,居然会间接帮自己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正当杨延嗣细化他的计划的时候,彭湃匆匆赶了进来。

“少爷,蒙鲁和欧克他们回来了。”

7

第0243章 智者?

随着欧克和蒙鲁回来的,还有他们寨子里真正的话事人。

欧克所在的寨子叫虎头寨,寨子旁边有一座虎头山,因而得名。

蒙鲁所在的寨子叫蒙家寨,寨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以蒙为姓氏。

蒙家寨的话事人,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头上裹着黑布缠头,拄着一根香木当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似蒙鲁这等壮汉,只能低着头尾随在老者身后。

“蒙家寨乡老,见过大人。”

蒙家寨的话事人名叫蒙塔,蒙塔对着杨延嗣略微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

然后,就有蒙家寨的壮汉,给蒙塔搬来一把椅子,蒙塔大大咧咧往上一坐,闭目养神。

虎头寨的话事人,是一个面带幕篱的女人,看不清楚容貌,也看不清身形,因为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

“海里那见过大人。”

海里那的声音听起来很别扭,似乎是嘴里含了东西在说话。

海里那施礼的动作,让杨延嗣和王明诚眉头一挑。

居然是一整套标准的古礼。

王明诚凑到杨延嗣身边,用微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应该是先秦时期的古礼……”

杨延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杨延嗣回礼以后,立马让人搬来了两把椅子。

请海里那坐下。

三方坐定,杨延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海里那静静的坐在那儿如同一个佛陀,也不发一言。

老者蒙塔待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率先开口。

“听说大人要帮我们寨子打下一座城?”

杨延嗣笑眯眯道:“是帮你们两家寨子打下一座城。”

“两家寨子?”蒙塔挑眉,哼哼道:“我怎么听说是一家寨子一座城?”

杨延嗣撇了蒙鲁一眼,蒙鲁心虚的侧过头。

事实上他把杨延嗣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蒙塔,谁知道蒙塔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睁着眼睛说瞎话。

杨延嗣淡然笑道:“贵寨如果有足够的人手打下一座城的话,在下不介意帮你们一家寨子打一座城。”

蒙塔被杨延嗣怼的无言以对。

蒙家寨的男丁架起来,也不过千人,上千人去攻打一座城,蒙塔还不敢想。

蒙塔脸色有些涨红,“大人打算派出多少人手帮我们攻城?”

杨延嗣笑道:“不会超过百人。”

蒙塔脸上闪过一丝温怒,“那么城打下来之后,就归我们寨子管了?”

杨延嗣摇头。

蒙塔怒喝道:“攻城的人手我们出,攻下的城池为什么不归我们管?大人想借鸡生蛋吗?”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蒙塔智者居然知道借鸡生蛋,真是博学……”

蒙塔冷哼一声,说道:“老朽年轻的时候,也到过汉地,学过几天的学问。”

一直保持沉默的海里那插话了。

“大人准备用我们的人手去攻城,攻下的城池又不归我们管,那么大人准备如何管辖?我们俚人下山入城,又有何保障?”

杨延嗣一愣,他没想到,海里那一个女子,居然比蒙塔聪明很多。

相比于蒙塔想多吃多占的想法,海里那的想法很朴实,但却是个关键。

杨延嗣正色道:“俚人的精壮,我会抽掉出来,编制成军。作为征战的军卒,自然会有相应的口粮和军饷。俚人的妇孺会安置在城里,到时候城里会设置一些作坊,妇孺们可以到作坊里做工赚取相应的酬劳。我相信妇孺们的酬劳,绝对够养家糊口。

至于每一座城池的管理问题。视城内的各族各部人数而定。若是俚人多的城池,设城主一名,由俚人担任。此外,城内会设立管事衙门,专门负责管理各地的各类纠纷。

城内的守卫事宜,我会派人专门负责。”

海里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蒙塔拍了拍椅子,大吼道:“老朽不同意,城内的守卫事宜,必须交给我们僚人。”

杨延嗣摇头,“一旦城池夺下,为了确保城内妇孺们有工作,有饭吃。我必须引来各地的商户,在城内建立各种店铺。这些商户,将会成为一城的财源所在。也是城内老弱妇孺们的生活保障。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由我派出人手亲自维护才可以。”

蒙塔冷哼道:“老朽也能保护他们。”

杨延嗣莞尔一笑,“若是蒙塔智者的子孙后辈在城里纵兵劫掠,蒙塔智者当如何处理?”

蒙塔一愣,干笑道:“老朽的后辈,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杨延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我帮你们夺下城池,给你们富人们才能享受的生活,你们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如果你们不愿意遵守我的规矩。我想,山林里其他的部落和寨子,想跟我合作的,应该会有很多。”

“嘭!”

蒙塔一敲拐杖,“你把什么都管了,那老朽管什么?”

杨延嗣摇头笑道:“原来蒙塔智者更希望得到权力,而不是想让全寨子的人吃饱……”

蒙塔恼怒,“老朽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寨子里的人吃饱。你们宋人狡猾,到时候寨子里的人被你们管。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压迫寨子里的娃儿们。”

老头想要权?

杨延嗣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权力。蒙塔智者请回吧。”

“蒙鲁,带着寨子里的人手,我们走。”

蒙塔气哼哼的带着蒙鲁离开了。

蒙鲁垂头丧气的跟在蒙塔身后。

蒙塔一走,杨延嗣转头看着海里那,笑问,“海里那智者,也和蒙塔智者的想法一样吗?”

看不到海里那幕篱下的面容,海里那的想法也就很难猜。

海里那听到了杨延嗣的话,摇了摇头。

“老身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大人解惑。”

“请!”

海里那沉吟道:“老身想知道大人要召集多少僚人和俚人。我们俚人和僚人久居山林,精壮的汉子都是能独斗豺狼的好手。老身相信,他们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大人聚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准备让何人统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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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4章 真正的智者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直言不讳道:“俚人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至于由何人统领他们,眼下还不好说。我对军卒得要求比较高,到时候我会安排所有得军卒识字。中低级的武官,会按照识字得多寡和军功来分派。”

海里那一愣,迟疑道:“大人军中的俚人和汉人,会一视同仁吗?”

杨延嗣点头,“一视同仁。”

“大人不歧视俚人?”

杨延嗣侧目,笑道:“为何要歧视?若是我歧视俚人的话,为何会把俚人都安排到城里去,而不是安排到乡野之间。”

海里那点了点头,再问,“大人还没有说您的目的……”

杨延嗣浅浅一笑,“我要控制整个交趾。”

海里那皱眉,“大人准备把僚人、俚人和交趾人汇聚在一起吗?”

杨延嗣点头,“百年以后,我想,这片土地上不会有什么宋人、俚人、僚人和交趾人之分。到时候大家都会成为一家人。说着同样的话,穿着差不多的衣服。”

海里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大人若是真的能做到俚人和宋人如同一家人一样,我们虎头寨愿意听从大人的号令。大人想必也知道虎头寨的处境。在大部族的压迫下,我们朝不保夕的。能得大人帮助,虎头寨的人必定铭记于心。”

海里那顿了一下,“大人帮虎头寨的妇孺活命,虎头寨的精壮应当帮大人征战。只期盼大人说到做到,不要食言而肥。”

杨延嗣正色道:“你绝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的。”

海里那点头,“老身拭目以待。”

海里那把欧克叫道了身前,嘱咐道:“自即日起,你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欧克做了一个很古怪的礼节,低声说了一句土语。

杨延嗣灿灿一笑,“海里那智者,你们虎头寨,是第一个投靠我的。我决定送你们一个大礼。”

海里那一愣,略微躬身施礼,“大人要送虎头寨什么大礼?”

杨延嗣带着海里那出了天坑,走到了外面的山头上,指着蟒山根据地东边的方向。

“距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叫做密札的小城。那就是我送给贵寨的礼物。”

海里那愕然,“大人,虎头寨人口架起来不过四千,占据一座小城,会不会有些……”

杨延嗣摇头,“你将会是密札城的第一任城主。”

海里那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城池,人数少说也得三五万。她们寨子四千人占据一座能容纳三五万人的小城,这有些不合理。

巨大的收获,伴随的从来都是巨大的付出。

“大人想让我们寨子做什么?”

杨延嗣笑道:“海里那智者,你是一位真正的智者。你应该明白,一座能容纳四万人的城池。你们虎头寨的四千人住进去,确实有些大了。而且以虎头寨的人手,也难以攻伐。

我需要你们帮我吸引山林里的其他俚人下山来投奔我。”

海里那低头沉思,“大人这是把密札城的居住决定权交给了老身?”

杨延嗣点头,“本来是属于你们虎头寨和蒙家寨共有的,结果蒙家寨的放弃了。”

海里那不得不承认,杨延嗣送给她们虎头寨一个大礼。

山林里穷困潦倒的山寨不计其数,杨延嗣这是送给了她们一个施恩了机会。

只要她们虎头寨领头,带着这些寨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那么这些寨子里的人,以后就会以她们虎头寨的人马首是瞻。

虎头寨也会借此机会,融合各小部族和寨子,成为密札城内最大的族群。

“老身谢过大人垂怜。”

杨延嗣摆手,“海里那智者,你可以回去招揽人手了。另外,你也可以让寨子里的老弱们打包行李,准备搬进密札城居住了。”

海里那躬身施礼,“老身这就回去准备。”

杨延嗣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欧克的肩头,“多打包一些粮食回去。相信拥有粮食,你们的话会更有力量。”

海里那和欧克千恩万谢。

欧克带着人手,打包了一大批粮食,押运着下山了。

一下山,欧克很自然的海里那拉开了距离。

他态度恭敬的施礼道:“大祭师,那位杨大人的话可靠吗?”

海里那淡然道:“他有他的目的,我们部族投靠了他,你们这些精壮,将会成为他手里的兵卒,为他征战,为他冲锋陷阵。”

“那……”

海里那摆手,“你不用担心,他既然要你们帮他征战,那么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交趾有一年三熟的水稻,跟着他,寨子里的妇孺们不会饿到的。只不过就是要苦了你们这些孩子,要去征战。”

欧克咧嘴一笑,“大祭师,在山林里,每年要饿死那么多族人。我们这些人在山上打猎,也会死不少人。宋人、交趾人、大理人,视我们俚人如蛮夷,遇到我们就喊打喊杀的。现在能有机会征战,让部族里的妇孺吃饱。让孩子们以后不被人当作蛮夷。我们这些人即便都战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欧克继续笑道:“真如杨大人所说,将来宋人、俚人和交趾人亲如一家,不分彼此。我的子孙后辈也许能去做学问,也许能读书。成为一个不被人歧视的体面人。我死而无憾。”

海里那摇了摇头,“是啊!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俚人摆脱蛮夷称谓的机会。”

欧克傻乐道:“可惜蒙鲁他们的智者看不懂,看不透。”

海里那冷冷一笑,“蒙塔也算是智者?一个愚夫而已。”

欧克赞叹道:“那可不……大祭师您才是真正的智者。”

海里那闻言摇头,叹气道:“当年老身在汉地待了十二年,就是想让我俚人像汉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生活在大地上。可惜,当年老身没有成功……”

“现在也不晚……”

海里那点了点头,望着山脚下蒙塔吆五喝六的叫嚷着让蒙家寨的僚人离开,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回虎头寨,别跟蒙塔那个蠢货待太久,老身怕自己也被他带蠢了。”

第0245章 黄泉

蒙塔在蒙家寨的权柄是至高无上的,因此在他召回蒙家寨的精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抗议。

蒙家寨子的精壮离开了,负责劫掠的僚人少了一大半。

剩下的僚人们并没有跟着离开,反而都留了下来。

他们推举了一个名叫黄泉的汉子做新的头领。

黄泉身形并不高大,有些瘦弱,一双臂膀很长。

据说是常年练习箭术的缘故。

黄泉祖上是僚人中有名的神射手,黄泉也继承了祖上的射术天赋和技巧。

杨延嗣让人找来了一张四石强弓,递给黄泉试试身手。

大宋的军备,在此时的世界上,算是最顶尖的。

黄泉早就眼热军中的强弓了,可惜他是僚人,一直都没有资格接触。

拿到四石强弓,黄泉如获至宝。

搭箭,挽弓。

“嗖~”

一箭射出,冲天而起。

和李继隆家传的连珠箭法相比,黄泉的箭术少了一丝刁钻的秀气,多了一份霸道。

箭矢穿透了空中飞翔的雀鸟,去势不减,依然破空向上。

黄泉使用的箭矢是一种自制的特殊的箭矢,在箭尾上有一个哨子,在箭矢腾空的时候。

哨子爆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当箭尾的哨子声停下的时候,箭矢上升的力道了减弱,开始下落。

有好事者追着箭矢下落的方向,捡来了落在地上的箭矢。

“好箭术!”

杨延嗣瞅了一眼箭矢洞穿的雀鸟,忍不住开口夸赞了一句。

从黄泉射箭的地方,到雀鸟中箭的空中,中间相隔了上百米。

黄泉能够精确的射中雀鸟的眼睛,这足以证明他的箭术高超。

黄泉不善言语,面对杨延嗣的夸赞,勉强的笑了笑。

“大人,这把强弓,能不能赐给咱?”

杨延嗣大笑三声,“宝剑赠英雄,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把强弓,那就送给你了。只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在我面前自称咱了。”

“那……咱怎么自称?”

彭湃板着脸,拍着黄泉肩膀,说道:“少爷认可了你,那么你以后就归少爷统领了,以后应该自称属下。”

黄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学着彭湃对杨延嗣施礼的模样,抱拳道:“属下想再试试弓……”

杨延嗣摆手,“去吧!”

黄泉带着其他一脸羡慕的僚人下去了,杨延嗣转头吩咐彭湃。

“彭越,稻草人的编制人手还差很多。我看俚人和僚人中间就有不少好手,你派人注意一下,有看上的人手,就吸收进稻草人。”

彭湃抱拳道:“属下明白。”

彭湃按照杨延嗣的吩咐,开始注意俚人和僚人中间机灵的,本领高强的,他确实发现了不少好手。

彭湃原本准备以怀柔的手段慢慢的驯服这些人手,然后再把他们吸纳进稻草人。

但,当他见到一群黑衣劲装的人手出现,拱卫在杨延嗣身边,取代了他们稻草人的位置以后,他莫名的多了一丝危机感。

于是,他依样画葫芦,把杨延嗣当初在来邕州路上用来训练他们的办法,用到了他挑选出来的俚人和僚人身上。

落叶站在杨延嗣身侧,盯着山下彭湃训练俚人和僚人,眉头频频皱起。

稻草人的训练方法,明显和军卒们的训练方式不同。

落叶在他们身上也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首领你训练他们,是想让他们取代我等吗?”

落叶和杨延嗣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他了解杨延嗣的性格。他知道杨延嗣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杨延嗣侧目,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落叶冷着脸,沉声道:“你在教他们识字,而我们火山营中,有大部分人都不识字……”

听到落叶这个回答,杨延嗣摇头一笑。

在这个读书人明显高人一等的时代,识字和不识字,确实是两种概念。

落叶能有这种想法,并模样错。

“我训练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代火山营。而是我发现了火山营的缺陷,想以此来弥补。”

属下有了自己的小情绪,杨延嗣自然得好好劝解一番。

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落叶皱眉,“首领的意思,是让他们辅助火山营,而不是取代火山营?”

杨延嗣不得不重新把他对于间谍和探子的定义告诉了落叶一番。

落叶闻言后,若有所思。

“你只需要记住我给你们的定位即可,只要你们做好份内的事儿,火山营的地位就无人可以取代。”

落叶躬身施礼,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杨延嗣点头,“明白就好。”

“现在,跟我说说匪寇俘虏的问题。”

落叶说道:“属下们这次奉命押送俘虏,从看押他们的军营接管的时候,有五千多人手。一路上属下们有碰到了许多流民,也将他们收拢了进来。所以这一次带来的人手足有七千多人。”

杨延嗣挑眉,“怎么会这么少?”

落叶一愣,旋即明白了杨延嗣的意思,他解释道:“杨延平杨将军说,既然是家里开矿用人,偷奸耍滑,心有歹意,或者手上有人命的人手就不能送过来。这五千多人手都是经过杨将军精挑细选的。”

杨延嗣侧目,轻笑道:“大哥还真是……对我关怀备至啊!”

感叹了一句后,杨延嗣吩咐道:“你回去把这些人里面的工匠都挑出来,送到蟒山根据地。剩下的人手也全部带过来,另有安排。”

落叶点头,问道:“那么,属下是不是带着人手,继续去押解匪寇?”

杨延嗣摇头,“火山营一千人,全都去押解匪寇,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你留下一百人负责带人去押解匪寇,其余的人手,我另有他用。”

落叶抱拳施礼以后,带了一百火山营的人手,杨延嗣又指派了三百俚人给这他,一起去把永宁军驻地的匪寇押解过来。

火山营剩下的九百人手,全部被交给了王明诚。

由王明诚带领十个稻草人,负责传授他们简体字和拼音。

彭湃得知了此事以后,也带着他训练的俚人和僚人加入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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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6章 海里那的光辉

学习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当攻打密札城的命令下达的时候,俚人和僚人们当场就点燃了爆竹庆祝。

泛青的箭竹堆成了一堆,在篝火里燃烧的啪啪作响。

俚人和僚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欢乐的气氛,总能感染更多的人加入。

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也渐渐的融入到了载歌载舞的团体。

杨延嗣抱着两壶糟酒,坐在了海里那身边,把其中一壶递给了海里那。

海里那也没客气,接过了酒壶,掀开了幕篱一角,猛灌了一口。

“这一幕很美好……”

杨延嗣也灌下了一口酒,懒洋洋的半瘫在座椅上,笑道:“宋人、俚人、僚人之间,本来就应该和睦相处。”

海里那看着场中的欧克挽着彭湃的臂膀在教他跳舞,眼角勾起了一丝追忆。

“并不是所有的宋人,都有你这种想法。在许许多多宋人眼里,他们是高贵的天之骄子。而俚人,更像是神弃之民,是低贱的蛮夷。”

杨延嗣错愕,从海里那的话里,他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感觉,海里那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

可惜,酒给她了,她话讲了一半,并没有继续讲下去。

杨延嗣竖起的耳朵,耷拉了下来,他耸立耸肩膀,“高贵源于灵魂,而不是身份。”

海里那点了点头,“老身也这么觉得。老身认为,你是一个灵魂高贵的人。老身相信你能带着俚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哦?”

这算是拍马屁吗?

又或者说用谦卑的态度,为俚人换取更多的东西?

海里那轻笑,“老身把一切都押在大人身上了。老身向虎头山附近的十八个寨子作保,让他们跟着老身下山投靠大人。各家寨子里的老弱妇孺们也在收拾东西,她们随后就到。”

杨延嗣愕然,“你赌这么大?你真的这么相信我?万一我食言了呢?”

海里那淡然道:“你食言了,就相当于老身食言了,到时候老身或许被放在火堆上烧死。”

海里那这句话说的很平淡。

杨延嗣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海里那身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在闪现。

一个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换取一个族群兴衰的话事人,无疑是值得人尊敬的。

杨延嗣觉得,这种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因为她活着,能造福更多的人。

在杨延嗣注视下,海里那喝光了酒壶里的糟酒,然后融入到了载歌载舞的人群。

王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杨延嗣身边。

他见杨延嗣在沉思,低声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笑道:“我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一个会发光的人。”

王明诚愕然,“大人修仙练道?”

“噗呲~”杨延嗣被逗笑了,他感叹道:“修仙练道的人,永远不会发光。”

王明诚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懂!”

杨延嗣打了一个哑谜,“你迟早会懂的。”

王明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人,我们王家的人手已经到交趾了,随时接受你的指派。”

杨延嗣一愣,“这么快?”

王明诚灿灿一笑,“为大人做事,一点儿也不快。况且大人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你先带着他们负责教授简体字和拼音吧!”

“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急!明日辰时,进攻密札城。这才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你去天坑的库房里看看,有多少兵甲,全都给俚人和僚人们装备上。明日攻城,他们可是主力。”

“属下明白。”

王明诚下去了,杨延嗣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人太聪明了……”

王明诚在关键的时刻,把王家的人带到了交趾,其目的杨延嗣猜到了八分。

他是想图谋密札城里管事的位置。

虽说城主之位已经许诺给了海里那,但是密札城以后真正的管事之人,却是杨延嗣所派遣的管事衙门里的主官。

这件事海里那应该能猜测出几分,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既然选择了让俚人投效杨延嗣,就没打算收拢更大的权力。

王明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选择竞争密札城管事的位置。

权力是一包比罂粟花还吸引人的毒品。

碍于身份,王明诚没办法吞下大宋抛出来的毒品。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权力这包毒品。

杨延嗣心里盘算着密札城管事的其他合适的人选。

谢韬、李云龙、刘辛……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他面前闪过,他就像是数羊一样细细数过去。

由于数的太认真,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大人,醒醒……”

一阵摇晃,杨延嗣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彭湃穿戴整齐的站在他面前,腰间挎着一把长刀。

王明诚也换上了一身戎装,站在他身后。

杨延嗣起身,摇晃了一下脑袋。

然后就看到上万的俚人精壮,在稻草人们的排列下,站成了歪歪扭扭的一个军阵队列。

在军阵队列旁边,还有一个上千人的僚人队列。

看着他们身上的穿着,杨延嗣有些惭愧。

他搜空了永宁军军营,也只搜出了不到一千副皮甲。

这些皮甲,只能给僚人和俚人中一些有身份的人配备。

剩下的大部分人手,穿着兽皮群,套着一两件粗布麻衣。

他们手里大部分的武器,是猎弓和柴刀。

让这些如同难民一样的人手去攻城。

杨延嗣有些于心不忍。

作为将门出身的人,他知道攻城的残酷。

也许,这些人中,会死很多人。

杨延嗣瞧见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海里那,手持着一柄猎弓,站在俚人队列之首。

忍不住走上前。

“您老,何至于此?”

杨延嗣恭敬的语气让海里那一愣。

旋即,她摘下了面颊上的幕篱,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这张苍老的面孔上带着笑容,笑容很难看,却很灿烂,很慈祥。

“孩子,老身只想用这残躯,多为俚人做些事……”

第0247章 出征

“唰~”

海里那身后的俚人,在海里那摘下幕篱的那一刻,都跪倒在了地上。

海里那不仅是虎头寨的智者、大祭师,她同样是十八寨俚人的大祭师。

在她揭下幕篱的那一刻,她大祭师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俚人的大祭师,类似教派中的圣女,终生不嫁,从成为大祭师的那一刻起,就会带着幕篱。

唯有卸任大祭师职位的时候,才会摘下幕篱。

海里那从脖颈上取下了一串兽骨磨成的项链,递给了杨延嗣。

“大祭师?!”

欧克一脸惊愕的盯着海里那。

所有俚人都一脸震惊的盯着海里那。

杨延嗣多少了解一些俚人的风俗,也知道海里那递出的这串兽骨项链意味着什么。

“您老,这是要把俚人的统领权教给小子?”

杨延嗣心里也很震惊,面色表现的一点儿也不淡定。

海里那抚摸着兽骨项链,轻声笑道:“这东西老身带了三十多年了,老身带着它,掌管十八寨的俚人,却没办法带给他们富足的生活。如今老身把这东西教给你,老身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杨延嗣迟疑道:“您老也只是见过小子两面而已,真的就这么放心把俚人交给小子?”

海里那慈祥的笑道:“老身相信你。”

杨延嗣收下了海里那递过来的兽骨项链,许下了一个重要的诺言。

“他日交趾再立国,您老当为国母。”

俚人傻傻的看着杨延嗣接下了象征着俚人最高权柄的兽骨项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因为在十八寨的俚人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宋人担任大祭师,也从未出现过男的大祭师。

海里那苍老的身躯缓缓下拜,声音低沉浑厚的喝道:“拜大祭师!”

十八寨的俚人们跟随着海里那,一起跪拜在地。

高声呼喊。

“拜大祭师!”

彭湃一脸茫然的问王明诚,“王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王明诚阴沉着脸,摇头低声道:“原以为我们王家会成为投靠大人的第一族。没想到这老太婆好决然,居然这么痛快的把俚人的权柄交给了大人。

这老太婆若是男人身,必定是一代人杰啊!”

杨延嗣高举着兽骨项链,接受着万人膜拜。

他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

“今日,海里那大祭师将诸位托付于我,我必不会辜负海里那大祭师的嘱托。”

“自即日起,我统帅下,没有宋人和俚人之分,大家将亲如一家,不分高低贵贱之分。凡区别对待宋人和俚人者,共诛之。”

杨延嗣这句话,无疑是为了他麾下所有的俚人正名了。

认可了他们的身份,认可了他们的地位。

以海里那为首,所有俚人叩拜。

“谢大祭师。”

杨延嗣再次高喝,“自即日起,一万俚人精壮,正式成军,五千人为一营。第一营,赐名虎字营,暂由海里那统领。第二营,赐名山字营,暂由欧克统领。”

海里那和欧克带头,高呼。

“诺!”

杨延嗣收起了兽骨项链,扶起了海里那,“您老以后就别跪拜小子了,小子受不起。”

海里那感受到了杨延嗣发自内心的敬意,她轻笑道:“大祭师的话,老身记住了。”

从杨延嗣宣布宋人和俚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那一刻起。

营地里的稻草人、黑甲军、呼延家家将们看俚人的眼神就不同了。

那是看自己人的眼神。

黄泉虽然沉默寡言,但他却不笨,反而很聪明。

俚人翻身和宋人不分彼此了。

这让他很眼热。

心里埋怨愚蠢的蒙塔不配当智者。

手握的强弓忍不住紧了紧。

杨延嗣当众披甲,手握虎头乌金枪,威风凛凛。

“出征!”

杨延嗣一马当先,带着黑甲军和呼延家家将站在最前列。

在他身后,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手,约束着俚人和僚人的队伍规整的前进。

一万多人马在交趾的大道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大道两旁田地里,交趾的女人见到了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惧怕。

一个个交趾女子把头缩的低低的,任由杨延嗣的人马从他们身旁经过。

大军一路前进。

当一万人扑到密札城下的时候。

密札城内,年仅六十多岁的老城主早已得到了消息。他下令关闭了城门,把密札城内的百姓都约束在了城内。

密札城附近,原本有六千多交趾兵驻扎。

被黎桓下令抽调了四千以后,就剩下了两千多的交趾兵。

加上城内的守卫和衙役等等。

勉强凑了三千多人,顶在城头上。

六十多岁的老城主,穿着一身裹布褡裢,头顶着缠头,在城头上指着城下的杨延嗣众人,唧唧哇哇的喊叫。

杨延嗣唤来了王明诚。

“他说什么?”

王明诚翻译道:“他劝我们速速退去,不然等副王大军一到,必叫我等不得好死。”

“副王?”杨延嗣错愕。

王明诚解惑,“自黎桓剿灭了阮匐和田佃的叛军以后,就被封为了交趾副王。”

杨延嗣摇头笑道:“副王黎桓,看来交趾的兵马,已经都控制在了黎桓手上。只不过,现在的黎桓,正忙着应付侯仁宝的三路大军。”

“等他的大军到了,密札城恐怕已经早已易主了。”

“黄泉!”

杨延嗣一声高喝,黄泉从队列小跑到了杨延嗣身前。

“属下在!”

杨延嗣指着城头上的密札城主,“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箭术。若是你能一箭射杀密札城主。我许你收拢五千僚人,自建一营。待遇和俚人等同。”

黄泉在行军路上闷闷不乐的神情,杨延嗣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心结所在。

眼下,他就给黄泉一个机会。

黄泉闻言心头喜悦,他下意识追问,“可有赐名?”

杨延嗣笑道:“泉字营!营号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能不能拿回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大人您就瞧好吧!”

黄泉弯弓搭箭,在他的弓弦上,搭着一支纯铜的箭矢。

箭矢的箭头却是黑色的。

“喝~”

黄泉一声爆喝,四石的强弓被他拉成满月。

“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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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8章 一鼓而下

“嗡~”

弓弦颤动,发出一声嗡鸣。

黄泉用四石弓,射出的箭矢力道十足。

“噗呲~”

“叮!”

纯铜箭矢从密札城老城主脖颈上洞穿而过,携带着他的尸身,钉在了城门楼的柱子上。

箭矢尾扑凌凌颤动。

殷红的鲜血从密札城老城主脖颈上喷涌而出,洒满了站在他身边的人一身。

密札城驻守的兵将瞪着眼,张着嘴。

“城主死了~”

密札城团练使,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一瞬间,城头上的密札城驻守兵将乱成了一团。

杨延嗣望着一丈高的城头上,惊慌失措的密札城兵将,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大手一挥。

“擂鼓!”

“攻城!”

十个精挑细选的壮汉,手持着鼓槌,奋力的敲打着兽皮鼓面。

虎字营兵卒们,扛着新造的攻城云梯,搭在了密札城一丈高的城头上。

杨延嗣领着黑甲军,率先踏上了云梯。

交趾的城墙,比大宋城墙底了足有一丈,加上兵将们乱成一团,无人阻止有效的抵抗。

杨延嗣带着黑甲军,轻易的攀上了城头。

“降者不杀!”

杨延嗣爆喝一声,乱成一团的交趾兵将无人理会。

语言不通,眼见敌人冲到了眼前。

交趾的兵将下意识去抵抗。

“喝~”

距离杨延嗣最近的两个交趾兵,挥动着手里的弯刀,冲向杨延嗣。

杨延嗣眉头横立,低喝了一句。

“找死……”

虎头乌金枪横扫而出,直接将两个交趾兵砸下了城头。

王明诚不在城头上,没人帮杨延嗣翻译他招降的话。

既然没办法招降,那就只能全杀了。

“杀!”

杨延嗣一声令下,然后犹如猛虎一样扑了出去,直接找上了密札城的一个统领。

黑甲军军卒们跟在他身后,化成了一个尖刀阵型,杀向了交趾兵。

稻草人所属和火山营的人手爬上了城头以后,按照之前的吩咐,摸下城墙去开城门。

“死!”

杨延嗣一枪刺出,扎出了三朵枪花。

密札城统领抽刀抵挡。

一边抵挡,一边向杨延嗣大声咆哮。

杨延嗣枪术还不算娴熟,但对付一个密札城统领,绰绰有余。

枪身上庞大的力道,震的密札城统领手臂发麻,身体在不自觉的后退。

“噗呲~”

一招青龙探海,在密札城统领身上扎出了一个血洞。

密札城统领骇然,赶忙大声呼救。

他的亲卫们,听到了呼救声,扑了过来把杨延嗣团团围住。

“当~”

一个没注意,长刀砍在了杨延嗣后背上。

这一刀并没能砍破杨延嗣的盔甲,却给了杨延嗣一个警醒。

他也不再留手。

虎头乌金枪频频刺出。

快!准!狠!

一扎一个血葫芦。

密札城统领十六个亲卫,转眼间全被杨延嗣扎死了。

密札城统领满脸惊恐。

他下意识转身逃跑。

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三丈远。

杨延嗣掂量了掂量手里的虎头乌金枪,猛然发力。

虎头乌金枪从他手里爆射而出。

“噗呲~”

虎头乌金枪从密札城城主的胸膛上洞穿而过。

直接把他钉在了地上。

城下,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手,已经打开了城门。

俚人和僚人们蜂拥进了密札城。

一时间,密札城内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杨延嗣抽出了虎头乌金枪,吩咐黑甲军军卒。

“速速清剿残余。”

黑甲军军卒们,在虎字营配合下,迅速收割着城头上交趾兵的性命。

一个时辰过后。

黑甲军军卒们收割完了城头上交趾兵的性命。

黑甲军军卒头领,单膝跪倒在杨延嗣面前。

“属下已经奉命清剿完了城头上所有的残余。”

杨延嗣随手抓起了一个死掉的交趾兵尸体上的衣服,擦拭了一下虎头乌金枪上染上的鲜血。

“虎字营负责掩埋城头的尸体。黑甲军军卒,随我进城。”

杨延嗣带着黑甲军军卒下了城墙,一路向城内进发。

城内基本上看不到多少抵抗。

只有少数的僚人们在放纵天性,烧杀抢掠。

其他的人,背着他们缴获的财物,押解着密札城内的男女老幼,向城主府的方向集合。

杨延嗣到城主府的时候,稻草人和火山营的人手已经控制了整座城主府。

密札城城主府,并不大。

占地面积也就几十亩地左右,顶多和汴京城里一套两进的大宅子差不多。

通体以木料搭建,刷着朱漆,顶着尖顶。

在城主府前,有一片空地。

山字营的军卒,在欧克带领下,正在聚拢密札城的俘虏。

一排排的俘虏,蹲在地上像是鹌鹑一样。

孩童们在哇哇大哭。

胆怯的男子们赶快捂上他们的嘴巴。

女子们躲在男子身后,怯怯的眨巴着扑闪的大眼睛,悄悄的在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海里那并没有进城主府,而是带着一群人守在城主府门口。

见到了杨延嗣,海里那带着人迎了上来。

杨延嗣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小跑到了海里那身前,扶住了准备施礼的海里那。

“您老以后别动不动就给小子施礼,小子受不起。”

海里那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那么……老身情不自禁。”

出征之前,海里那心中也担忧,杨延嗣会让俚人攻城,让俚人用性命去换城。

没料到杨延嗣居然身先士卒,亲自带着人率先登城作战。

并且一鼓作气,拿下了密札城。

这让海里那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中有愧意,所以才下意识施礼。

“您老既然到了城主府门口,那就先进去歇息吧,顺便让欧克带几个人给您收拾一下城主府。以后这就是您老的居所了。”

杨延嗣吩咐欧克扶着海里那进城主府休息。

海里那清楚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倚老卖老,也没有因为俚人人多势众而倨傲。

密札城是杨延嗣带人夺下的。

没有杨延嗣的首肯,她不会擅自做主,踏入城主府一步。

“大祭师,请受老身一拜。”

杨延嗣要阻拦,却被海里那摇头制止了。

“老身这一拜,大祭师务必受下。一则,为老身此前心中有些恶意的揣测向大祭师致歉;二则,大祭师帮俚人夺得了一个城,给了俚人一个安稳的落脚地。理应受老身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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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9章 点拨黄泉

杨延嗣扶起了海里那,坦率道:“您老不必如此,毕竟,小子是您选定的十八寨俚人的新任大祭师。您老考验一下,也是应该的。”

杨延嗣的豁达,让海里那又欣慰又激动。

她抓着杨延嗣的手,说道:“十八寨的俚人,以后就全交给你了。”

杨延嗣灿灿笑道:“您老就放心吧。”

海里那点头,交代最后的事情。

“按照你的吩咐,入城以后,老身约束了俚人们,让他们少造杀孽。密札城内的男女老幼,都被集中在了这里。缴获的财物和粮食,都已经交给了火山营的人看守。”

交代完了这些事,海里那在欧克的搀扶下,进入了城主府。

有些俚人想跟着进去,却被海里那给拦下了。

她对他们说,“以后你们就跟着新任大祭师,听从他的命令,不用再跟着老身了。”

杨延嗣送走了海里那。

黄泉带着僚人们姗姗来迟。

僚人们背上背着大布袋,里面全是他们的缴获。

甚至有些家伙,肩头上还扛着女人。

他们手里提着的柴刀上,或多或少都染有血迹。

“大人,这一次缴获,足够寨子里的人吃一年了。”

黄泉明显抢了不少财物,即便是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杨延嗣就这么冷冷的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黄泉感受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激动渐渐收敛。

然后,四处瞅了一下。

瞧了瞧正在维持秩序,看押俘虏的俚人。再看了看他身后,扛着财物,乱成一锅粥的僚人。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大人,属下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黄泉低着头,低声问。

杨延嗣盯着他,沉声道:“黄泉,我看你是一个可造之材。今日就跟你多说几句,不过,我的话只说一次,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黄泉肃立,等待杨延嗣训示。

杨延嗣一脸嫌弃的看了僚人一眼,幽幽说道:“你的目光太短浅,只是足够你们寨子里人口吃一年的缴获,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你可知道,和你们僚人相比,俚人此次获得了什么?”

黄泉摇头。

杨延嗣直言道:“俚人获得了这座城的拥有权和居住权。换句话说,俚人们获得了一辈子都能吃饱的利益。只要他们安稳的居住在这座城里,他们就能安心的生产,安心劳作,他们就能获得吃不完的粮食。

而你呢?够你们寨子里的人吃一年,你就满足了?”

黄泉惭愧的低下头。

他也不笨,能够听懂杨延嗣话里的意思。

杨延嗣继续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跟着我,就应该把你的目光放长远。今日只不过是打下一个密札城而已,来日若是打下了整个交趾?

难道你没有想过,以你的本领,将来混一个交趾贵族做做?像大宋的达官显贵一样生活,过上子孙三代都不愁吃喝的日子?

别人把你们当成蛮夷,踩了上千年。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现在不翻身,你等什么?等着让你的子孙后代继续当蛮夷,被人一直踩着?”

黄泉心中羞愧,脸色涨红。

“属下知错了。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杨延嗣淡然点头,“这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以后我不会给你再说。至于你们寨子里人以后过什么样子的生活,全在你的选择。”

黄泉抬起头,诚恳道:“属下真心想让寨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属下不懂那么多,恳请大人指点。”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

“每日里稻草人和王家的人教授你们学问,数你带着僚人逃课最欢。现在踩知道自己见识浅薄了?以后记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黄泉抱拳,“属下以后再也不敢逃课了。只是眼下该怎么做,请大人指点。”

“首先,你得学会约束你的部下。”

黄泉一愣,旋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后,黑着脸,转身喝斥跟着他的僚人。

“把你们的缴获都上交,整队待命……”

听到黄泉下达的这个命令,杨延嗣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板着脸,骂道:“搞得好像是老子贪你们这点缴获似的。缴获不用上交了,你们都带回去吧。不过,女人可不能带走,必须都留下。”

黄泉眨巴着眼,一脸疑惑的看着杨延嗣。

杨延嗣摇头叹气,“算了,在你还没学会如何正确的约束下属之前,我先派一班稻草人跟着你。一来教育你们学文化,二来教你如何管理下属。”

黄泉感激的对着杨延嗣施礼。

“多谢大人。”

杨延嗣正色道:“本来,我打算将密札城东城区划给你们此次参与攻城的僚人。不过,你们表现太差,人数减半。只允许五百僚人带着他们的家属们入城。”

经过杨延嗣刚才的分说,黄泉也意识到了入城居住会有怎样的好处。

“下一次攻城,属下一定会约束好部下。让他们全都入城居住。”

杨延嗣朗声笑道:“我期待你的表现。”

处理了僚人的问题。

杨延嗣开始下达命令,让属下把密札城内的交趾男女分开。

男的全部押解到山林去挖矿。

老弱妇孺全部由王明诚带人登基造册,然后暂时安置在城西。

缴获的金银财物,全部都运到蟒山根据地内。

缴获的粮食,全都都入了密札城内的粮库。

除此以外,缴获的密札城交趾兵的盔甲和兵器,全部都交给了黑甲军,送到了蟒山根据地。

这些兵甲,杨延嗣都准备重铸。

一切的缴获处理完成以后。

杨延嗣又发动了密札城内的所有人,开始清理整座密札城内的尸体、大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等等。

因为清理出的大部分,基本上都归俚人以后居住。

所以俚人们清理起来格外卖力。

经过了一夜清理。

密札城焕然一新。

昨日大战的痕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整个密札城,比此前的密札城,还要干净整洁几分。

海里那一大早就起了。

她从虎字营内抽调了一千人,带领着他们回十八寨去接俚人们的老弱妇孺了。

相信,等俚人们进入密札城的时候,静悄悄的密札街道,将会重新焕发生机。

第0250章 大宋不设防

人口的迁移和置换,是解决民族问题的一个有效方式。

俚人们的老弱妇孺,在海里那带领下,很快融入到了密札城内生活。

她们和密札城内的交趾女人生活的很融洽。

唯一的问题,就是语言不通。

双方交流很困难。

杨延嗣不得不加紧筹备文化教育问题。

密札城内管事衙门还没有确立,教授简体字和拼音的学院先一步确立了起来。

一座名叫海里那书院的学院,在密札城东建立了。

杨延嗣给予了海里那足够的尊重,任命了海里那为海里那书院终身的荣誉山长。

海里那对此抱有极大的热情,她每日里天亮以后,就督促着迁移过来的俚人老幼们去海里那书院学习。

王明诚作为书院真正的管事,带着王家的子弟,传授着杨延嗣编写的简体字和拼音教材。

交趾的女人,在俚人妇孺带领下,也加入到了识文断字的行列。

整个密札城,在重新焕发着勃勃生机。

俚人和僚人精壮们依然成军,自然不能久居在城里。

杨延嗣在城外选了两处地方,设立了三座军营,开始训练他们。

手下的稻草人全都派去暂时担任各级中低级军官,负责全部的训练事宜。

稻草人探听候仁宝进军情况的任务,交给了火山营去负责。

当俚人和僚人们热火朝天的展开训练的时候。

落叶押解着七千五百多的流民草寇抵达了密札。

“首领,七千五百一十三人,全部押解过来了。”

杨延嗣坐在军营里临时搭起的帅帐,落叶俯身立在他身前。

连日奔波,落叶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相。

“坐下说。”

杨延嗣请落叶坐下,落叶冰冷的面孔缓和了几分。

杨延嗣问道:“流民和草寇中的匠人有多少?”

“匠人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其中有织女三十二、铁匠六十四、船匠四、酒匠六、木匠十二,其余类别匠人十八。”

“居然还有船匠?”

杨延嗣愕然。

船匠,就是造船的人。

这在大宋可是稀缺资源。

交趾临海,内地又多水,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

好的船匠,对交趾来说,那都是宝贝。

落叶察觉到了杨延嗣失态,于是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躬身道:“不错,有四个船匠,而且都是老匠人。据他们自己交代,他们祖上都是靠着造船为生。而且都擅长造大船。”

落叶口中的大船,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木制海船。

这种匠人,在大宋都是大匠的存在。

没想到居然在流民草寇中有这等人。

一瞬间,杨延嗣有一种拣到宝的感觉。

“在密札城外十里的大河边上,建造一个造船作坊。”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杨延嗣就下了这个决定。

“铁匠们全部送到蟒山根据地。负责熔炼金银,铸造兵甲。剩下的匠人们安置到密札城,以他们的工种,建立相应的作坊。”

杨延嗣在帅帐内踱步,安排着匠人们的工作。

落叶皱眉,“首领,按照匠人们的擅长建造作坊,这个属下赞同。只是让铁匠们去铸造兵甲,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工匠,并不懂得什么兵甲铸造。”

杨延嗣白了落叶一眼,“不懂就去学,就去揣测。都是铁匠,别人能够铸造兵甲,为什么他们不能?”

落叶迟疑,“首领莫非要调用永宁军中的随军铁匠?”

“我傻吗?”杨延嗣瞪着落叶问。

落叶茫然摇头。

杨延嗣没好气道:“既然我不傻,为什么要抛出去一个把柄给人家抓?今天我把永宁军中的铁匠调到交趾,你信不信明天就有人弹劾我,私造兵器,图谋不轨?”

杨延嗣这话有些夸张。

邕州地处偏远,即便是有人要打他小报告,动用八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月时间。

但这确实是实情,各地军中的随军铁匠,大多都是从汴京城里直接派出来的,里面不乏皇城司的探子。

落叶疑惑,“首领,既然你不调动永宁军中的随军铁匠,那让流民草寇中的铁匠,去哪儿学习?”

“呵呵。”

杨延嗣讥讽的一笑,“这东西还用跟着别人去学习?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箱相关书籍,其中还有一些我自己设计的武器图纸。”

“一大箱?!”

落叶震惊。

杨延嗣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在汴京城里,关于兵甲锻造的书不知道有多少。汴京城里的书坊里,这些书籍都是半卖半送的。”

落叶质疑,“市面上买到的兵甲铸造的书籍,靠谱吗?”

杨延嗣冷笑,“靠谱吗?相当靠谱,其中有一本讲述弓弩制造的。著书者生怕别人不会制造,上面记载有详细的制造过程,而且精准到毫厘之间。”

落叶愕然,目瞪口呆。

“军国利器的制造技艺,就这么详细的记录在书籍上,肆意售卖?”

“哼哼!”杨延嗣讥笑道:“你以为呢。”

落叶一脸难以置信。

他不太关注汴京城里的书坊,所以并不知晓书坊里都出售那些书籍。

所以他对杨延嗣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事实上,杨延嗣也有点不敢相信,军国利器的铸造技艺,居然能够在寻常的书坊里卖到。

所谓的保密工作,在大宋就是一个笑话。

杨延嗣甚至在一本书中,看到了精确的汴京城内的布防情况。

那是一本游记。

笔者应该是朝中的某位大员。

讲述的是他在汴京城任职期间的所见所闻。

在书里,关于汴京城内部的各门各地的布防兵力,布防部署,甚至是换防时间,都记载的非常详细。

杨延嗣曾经闲暇的时候,也按照书中记载的布防问题去观察。

发现书中记载的东西,和现实情况不差分毫。

最值得可笑的是,街面上把这本书买的几乎人手一本。

偏偏没有一个人阻止此事。

甚至,汴京城的布防,也没有因为泄密而改变,依旧照常运行。

“真若如此,属下这就派人去一趟汴京,把跟各类技艺有关的书籍,都买回来。”落叶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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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1章 捡男人

阿澜是一个普通的交趾女人。

和所有的交趾女人一样,生下来以后就不受家里待见。

从她懂事起,家中里里外外的活儿,都是她们母女在操持。

她爹和兄长,在村庄里,那都是数得着的雄壮的汉子。

偏偏的,他们什么活儿也不干。

整日里闲散的待在家里,不是蹲在村头侃大山,就是窝在家里喝糟酒。

父子俩都是暴脾气,没事的时候就打她们母女两个。

随着她渐渐的长大,长到了十四岁。

她爹把她卖给了邻村的阿城当妻子。

阿城长的俊俏,是一个腼腆的汉子。

嫁到阿城家里,阿澜以为自己能摆脱被打的命运,毕竟阿城看着很腼腆。

然而,天不从人愿。

在外人面前腼腆的阿城,在家里却拥有暴力的一面。

当他流露出暴力一面的时候,比她爹爹和兄长还凶残。

阿城第一次打阿澜。

阿澜被打断了胳膊,第二天还得吊着胳膊,去稻田里撒种。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阿澜身上的伤口在一天天增加。

有时候,她幻想着自己变成了一头水牛,虽然每天在稻田里耕种,偶尔也会遭到皮鞭的抽打。但是,晚上的时候却可以吃到上好的草料。

有时候,她幻想自己变成了稻田里的泥鳅,可以在稻田里肆意的打洞,把自己埋起来,不用挨打。

然而,这对阿澜来说,确实一种奢望,一种幻想。

今春的时候,阿澜怀孕了。

阿城殴打她的次数少了。

她很开心,很快乐。

虽然每日依然要挺着大肚子劳作,但是不用挨打,这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轻松的日子没有过多久。

一群恶人手拿着刀剑,闯进了她家。

家里的粮食被恶人们抢走了,阿城也被恶人们带走了。

出奇的是,恶人们并没有伤害她。

村庄上的男子们,全部都被恶人们抓走了。

阿澜和其他妇人们一样,惊恐的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直到过了三天,饿的不行的时候,才从家里爬出来。

然后四处寻找食物。

村庄里的妇人们,也在四处的寻找食物。

村庄依山傍水,山上和水里都能弄到不少吃的。

家里没有了男人,妇人们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

有善心的老妇人,会悄悄接济她一些粮食。

这要是放在以前,瞒着家里的男人,把粮食接济给其他人,会被打死的。

阿澜在妇人们的接济下活了下来。

迫于生计,妇人们开始继续耕种。

阿澜挺着大肚子,也加入到了耕种的行列。

盛夏到了。

田地里的稻米成熟了。

阿澜家中被搬空的竹条编织的粮仓,再次堆满了粮食。

家中粮食满仓,又没有男人打她。

阿澜觉得,这或许是她这辈子过的最幸福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在一个清冷的早晨被打破了。

这天清晨,下着蒙蒙小雨,阿澜赤着脚,带着斗笠,挎着装有食物的饭篮子,去下田。

“啊~”

在田地边上,阿澜发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对于男人,她心底深处有些畏惧。

但是,善良的本性,促使着她走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

面颊上沾满了泥水,看不清容貌。

在阿澜接近他的时候,他张嘴说出了一个奇怪的字眼。

阿澜没有听过这种语言。

阿澜听不懂男人说什么,只能凭借着直觉瞎猜。

‘可能是饿晕了吧……’

阿澜这么想,然后她从自己带的饭篮子里,抓出了一把炒熟的稻米,喂到了男人嘴里。

男人吃了些东西,喝了一点水。

变得清醒了一些。

他似乎受了伤,动不了。

阿澜犹豫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后,她还是决定把这个男人带回家悉心照料。

在阿澜悉心照料下,男人身上的伤慢慢开始好转了。

然后,他自觉的帮阿澜打理一些家务。

伤势好了以后。

他更是留着阿澜在家里养胎,勤恳的下地去耕种。

傍晚归来的时候,还会抓一些泥鳅、大鱼,给她熬汤喝。

相处了一个月,两个人因为语言不通,交流的话不多。

但是阿澜看得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男人。

温柔、体贴、踏实、能干。

最重要是,他从没有冲着阿澜说过吼过,也没有打过阿澜一下。

村庄里的妇人们碰到了阿澜,都会又羡慕又嫉妒的夸她捡到了一个好男人。

阿澜也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隔壁的大阿婶很坏,老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勾搭自己捡到的好男人。

而这个男人却没有阿澜失望过。

他对村庄里勾引他的女子和妇人们不加理睬。

对她越发的好了。

近一段时间,隔壁的大阿婶越来越没脸皮了。

她居然在光天化之下,掀开衣服,露出胸脯勾引自己捡到的好男人。

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萦绕在阿澜的心头上。

为了把这个好男人一直留在身边,阿澜想了好久。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嫁给他。

一个简单的婚礼,在村庄里老人的操持下,举办了起来。

阿澜在村庄里所有妇人和女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嫁给了他。

当他在万众瞩目下,宠溺的抱着阿澜回到屋里的时候。

阿澜欢喜的快找不着北了。

然而,即便是他们成婚了,隔壁的大阿婶还是不要脸的勾搭自己的男人。

阿澜对此表示很担忧。

她祈求上天,多赐一些男人下来,给村子里的妇人和女子们捡到。让她们不要勾搭自己的男人。

她的祈求,上天有没有收到,没人知道。

不过她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求。

此后几天,村庄里的妇人和女子们也开始捡到男人。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村庄里的妇人和女子们几乎都捡到了男人。

而且每一个都如同阿澜的男人一样,踏实能干。

这下,阿澜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抢自己的男人了。

村庄里男人多了,但是似乎都和阿澜的男人一样,不会说交趾话。

为了解决语言问题,村庄里的男人们推举了阿澜的男人担任村正。

开始在农闲的时候,男人们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聚在一起学习文化。

除此之外,男人们还会在每日早晨和傍晚,汇聚在一起操练。

阿澜和村子里的女人对此都很疑惑。

阿澜用蹩脚的中文,问自家男人,“郎……这……做什么……”

阿澜的男人灿烂一笑,拍着胸脯说道:“锻炼自己,保护你和孩子们。”

一瞬间,阿澜的心都暖化了。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才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在阿澜村庄里发生的一切,在密札城附近的村庄里,也在陆续上演。

第0252章 出事了?

中华历史五千年,民族融合的问题也伴随了五千年。

而每一次民族融合问题,都不可避免的发生流血事件。

宋人、俚人、僚人、交趾人。

杨延嗣润物细无声的处理了这四大民族的融合问题。

密札城附近村庄里的男丁,全被抓去深山里开矿了。

勤恳的宋人,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密札城附近的村庄里。

代替了交趾男丁,成为了密札城附近村庄的新主人。

俚人和僚人们被安排着住进了密札城。

一位宋人主官,把宋人安排到了村庄里劳作,却把俚人和僚人安排在了城镇里享福。

俚人和僚人又那里会有怨言?

为了照顾俚人和僚人的生活,密札城里的成年的男丁们,全都在城外的四座大营里当兵吃饷。

每个月领到的银钱并没有多少,但是粮食却能领到不少。

几乎住在密札城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有存粮。

单身的俚人或者僚人,甚至还能领到一个温柔的交趾女人当媳妇。

密札城里的妇人们也没闲着。

在密札城内,建有十个作坊,妇人们平日里都在作坊里做工,月末的时候,能领到不少的薪金。

她们可以用这些薪金,在城内的商铺里,为家里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密札城街道上,看不到光屁股的孩子们乱跑。

不论男孩女孩,都被安排到了海里那书院识文断字。

整座密札城里,几乎看不到闲散人员。

处处都透着生机,处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景象。

由于密札城暂时实行的是军管。

所以经常能在街道上看到来来往往巡逻的兵丁。

一切看着都很和谐。

但是,仍旧有流血事件发生。

密札城内,新设立的密札城县衙,王明诚拿着一本册子在向杨延嗣汇报。

“大人,埔里村的妇人们,又聚集起来,去嘎里村抢人了……”

杨延嗣烦躁的敲了敲眉心,“又去抢男人?”

王明诚苦笑,“不错,又去抢男人。这个月两村之间,已经发生了四次此类的事件了。咱们必须尽快从大宋,多迁移一些男人过来。”

杨延嗣叹气,“没想到,大宋的流民,在大宋的土地上,无人搭理。到了交趾,居然这么受欢迎。”

“学生也没想到。”

杨延嗣沉吟道:“再过一个月,第二批的流民也应该就押解过来了。你先去稳住埔里村的女人们,告诉她们,让她们别闹事,一个月后,保证有男人给她们。”

“学生这就去办。”

“回来。”

王明诚转身欲走,却被杨延嗣喊住了。

杨延嗣问道:“我让人从大宋征集了一大批商人,过两日就到。你到时候负责接待一下,和他们谈一下合作的事宜。”

王明诚愕然,“大人你征集商人,欲以何为?”

杨延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征集商人,咱们作坊里产出的米酒、丝织品、加工的饰品、竹类的家具、包括海里熬出来的盐等等,卖给谁?指望密札城里的人,能有多少购买力?”

“还有,密札城附近的田庄,一年稻米收获,上百万担,抛出了自己的吃喝用度,还剩下五十多万担。这些粮食留着干嘛?”

“大宋缺粮,把这些粮食贩卖到大宋去,每年都能狠狠赚一笔。”

“而且,密札城内,现在百废待兴,多吸引一些商人过来,也能快速的让密札城兴旺起来。”

王明诚够聪明,但是他并不懂得经济问题。

他不明白,吸引商人,为何能让密札城兴旺起来。

按理说,现在密札城内,吃喝不愁,人口众多,已经算是很兴旺了啊。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杨延嗣的话。

共事了三个多月。

杨延嗣很多做事的方法,在他看来,完全不符合常理。

偏偏异常有效。

“学生知道了。”

王明诚抱拳应下了,然后疑惑的问道:“大人为何不亲自接待这些商人?以大人的身份,接待这些人,应该更有说服力才对。”

杨延嗣橫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儿,适合在大宋广为传播吗?”

王明诚赶忙告罪,“学生鲁莽了,请大人赎罪。”

“下去吧。”

王明诚一走,彭湃气哼哼的进入到了厅堂内,大声嚷嚷。

“少爷,您得管管了。那些俚人和僚人,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刚从蟒山根据地运过来了一批长刀,他们一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不等属下配发,直接就上来生抢。”

杨延嗣皱眉,沉吟了片刻。

“是该订立一些军法了。”

“……”

“管理百姓得律法,也得订立一些……”

“……”

彭湃挑眉,提议道:“要不,把大宋的律法和军法搬过来直接用?”

杨延嗣摇头,“不合适。密札城民情复杂,大宋的律法未必适合。”

“这样,你回头去请海里那过来,我和她商谈一下。”

“属下这就去办。”

彭湃一走,杨延嗣开始处理厅堂内桌上摆放的一些紧急的奏报。

密札城外,如今屯兵两万。

虎字营和山字营,各五千人。黄泉在最近一段时间,收拢了不少僚人,勉强凑够了泉字营的五千人手。

杨延嗣由从流民和草莽中间抽调出了五千人,组成了一个五千人营。

取名田字营。

这五千人,目前都被分散了下去,正在密札城的附近组织自己的家庭。

他们的训练任务,也随之派发到了各自的村庄。

军中的大小事宜,都得请示杨延嗣。

因此,堆积了不少政务。

此外,密札城内、军营中、城外的田庄、蟒山根据地的大大小小的事宜,也要杨延嗣亲自决断。

从而,政务就更多了。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

尽快制定出一套法律法规,迫在眉睫。

杨延嗣一边整理政务,一边在思索,什么样的法律法规更适合密札。

正当他陷入到沉思的时候。

落叶匆匆进入到了厅堂,把一份密报递到了他案头上。

“首领,出事了。”

落叶的表情很凝重,声音也很沉重。

杨延嗣一愣,抬起头问道:“出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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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3章 侯仁宝兵败

落叶沉声道:“三日前,侯仁宝和黎桓交战,黎桓大败。侯仁宝立功心切,贪功冒进。中了黎桓的计,导致十万担军粮,为付之一炬。”

杨延嗣闻言,扔下了手里的公文,眉头紧皱。

此前侯仁宝进军,被黎桓率大军阻挡在蛇山外。

双方缠斗,僵持了三个多月。

以杨延嗣的判断,按照目前的战局,双方僵持下去对大宋其实更有利。

侯仁宝的中路军和孙全兴的右路军虽然受阻。

但是李子枫的左路军,却一路高歌猛进。

只要侯仁宝拖住黎桓的大军主力,给左路军一点时间,让左路军迂回一下,完全有取胜的可能。

怎么,一下子局势就逆转了呢?

杨延嗣叹气,“侯仁宝真是一个猪脑子。黎桓能和他僵持三个月有余,明显是有足够的兵力抵抗他。怎么会突然大败呢?

人家诈败,他就上当了。他的脑子不知道动一下吗?”

感叹过后,杨延嗣沉吟道:“军粮被烧,侯仁宝只有撤军的份了。密札城初定,侯仁宝一旦撤军,咱们很容易被盯上啊!”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落叶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杨延嗣。

杨延嗣眼睛猛然瞪大,瞅着落叶,愕然道:“你这什么表情,侯仁宝不会是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落叶猛点头,“军粮被烧,侯仁宝一点撤军的意思都没有。他下了一道命令给首领,命你筹措三十万担军粮,十日之内,运到蛇山。”

“噗~”

杨延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三十万担!”

落叶咬着牙,沉声重复了一遍。

杨延嗣阴沉着脸,“咱们掌控密札的事情,他发现了?”

落叶摇头。

“没有。火山营的人手,严密的监视着密札的一切,不会有人去告密。也不会有人知道密札已经被咱们掌控。”

杨延嗣一拍桌子,“既然如此,侯仁宝凭什么跟我要三十万担军粮?”

“永宁军中能用的人手,全部被他抽调一空,给我剩下一群老弱病残。虽说此前我在永宁军中设立了农垦兵团,但是这一季产出的粮食,也只有十万担而已。就算我把这些粮食都抽调了,任由军营里的老弱病残饿死,也不够他说的三十万担军粮这个数……”

“难道要让我纵兵去邕州抢粮?邕州地广人稀,他侯仁宝是邕州知州,比我更清楚邕州的情况。我给他凑够三十万担军粮,然后任由着邕州所有人饿死或者造反?”

“到时候他侯仁宝打赢了,功劳是他的。打输了,就奏报一封,说我在后方抢粮,搞得后方不稳,才导致他打输了?”

“他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落叶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怕是真有这个想法……”

杨延嗣瞪眼,“想给我使绊子。哼哼……”

杨延嗣冷笑了一声,吩咐道:“去通知呼延赤金,从永宁军中抽调出五万担军粮,我给送去。一会儿我写一本奏折,你派人快马加鞭给我送到汴京。”

“诺。”

杨延嗣原本打算多找一些人,共同商议密札城的立法问题的。

现在被侯仁宝这么一闹,他也没时间去商议这个问题了。

在和海里那谈过了以后。

他直接开始制定了密札的法律法规。

结合了后世一些律法和大宋的一些律法,以及宋人、交趾人、俚人和僚人的一些风俗问题。

杨延嗣制定出了一套一百五十多条的临时律法。

军法的问题,杨延嗣也套用了一些大宋的军法和后世的军法。

花了三日,制定好了一套军法和一套律法。

让王明诚和海里那辅证了以后,直接就落实应用了。

至于其中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说遗漏的,只能以后补充了。

又过了半日,呼延赤金亲自押送着五万担军粮,过了大山,到了交趾境内。

杨延嗣换上了盔甲,去迎接。

在蟒山十里之外交接了之后。

杨延嗣安慰了一腔怨气的呼延赤金一番,然后押解着军粮前往蛇山。

从蟒山到蛇山,中间有五百里路程,道路崎岖。

杨延嗣押解着军粮,走的很缓慢。

一行人行了两日。

到了一座矮山旁,眼见天色已晚。

杨延嗣吩咐道:“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众人们开始埋锅造饭。

简单的吃过了一些后,杨延嗣让火山营的人手去警戒,自己躺在帐篷里休息。

迷迷糊糊间,落叶闯进了帐篷。

“首领!”

杨延嗣被落叶呼声警醒,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落叶抱拳道:“三里外,有一伙人马过来了。”

“劫匪?逃兵?”

落叶摇头。

杨延嗣赶忙穿戴整齐,出了营帐。

“传令,所有人,准备战斗。”

永宁军中的老弱病残们,从各自营帐内走了出来,手持着兵器,警戒在营地四周。

杨延嗣带着落叶,以及十个老兵,出了营地。

由火山营的人带路,去探测敌情。

一行人翻过了矮山,到了一个峡谷口。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借着月光,杨延嗣看到了一队二十多人的队伍,骑着马,向他们这边奔来。

“属下数了一下,二十一人,全都骑着快马。天太暗,看不清容貌和衣装,不能确定敌友。”

一个老兵,斥候出身,趴在杨延嗣身边,低声说道。

“鸣箭警醒!”

响箭,类似黄泉用的箭矢。箭尾上有一个哨子。

大军中夜晚传讯,用的就是响箭。

“嗖~”

一根箭矢射出。

类似哨子的声音响起。

马蹄声瞬间变得有些杂乱。

“嗖~”

对方也射出了一根响箭,算是回应了。

“自己人!”

“谨慎一些,以防有诈。先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确定了对方身份以后。

一个老兵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回应道:“我等是侯帅军中,先锋斥候。你们又是什么人?”

“永宁军所属,负责押送军粮的。”

“军粮?!”

听到了军粮,对方明显有喜声传来。

双方各自派出了一个人,交涉了一番。

确认了身份以后,落叶把人带到了杨延嗣身前。

“前军先锋斥候都头宋骐骏,参见大人。”

一个身披盔甲,身形瘦弱的汉子,扑到杨延嗣面前,抱拳施礼。

“不必多礼。”杨延嗣摆手,问道:“你是前军斥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骐骏耷拉着脑袋,沉声道:“大军惨败,侯帅撤军,命我等提前返回探路。”

第0254章 草菅人命

“大军惨败?”

杨延嗣难以置信,追问道:“大军怎么会惨败,你且细细道来。”

宋骐骏点头,沉声道:“此前,交趾黎桓设计,烧毁了军中粮草。军中粮草不济,侯帅下令全军退守蛇山。三日前,黎桓突袭蛇山,又烧毁了我军大营。

侯帅生怒,下令全军追击。黎桓一路败退,我军一路高歌猛进,杀的交趾兵丢盔弃甲。

侯帅乘胜追击,一路追击出了六十多里地。并且缴获了三万多担粮食。

是夜,就地扎营,庆祝大胜。

岂料,交趾黎桓趁机再次夜袭,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调集了十万兵马,围困我军大营。

我军连夜突袭,战损三成,才逃出了交趾兵的包围。”

“诱敌深入之计……”

杨延嗣摇头感叹了一句。

宋骐骏沉默,并没有多言。

显然,他不愿意评价侯仁宝这位主帅。

“你们一路奔波,想必也人困马乏,腹中饥饿。随我回营,我让火头军给你们准备一些吃食。”

杨延嗣也看出了宋骐骏不愿意多言,所以就岔开了话题。

宋骐骏抱拳,“多谢大人。”

宋骐骏吩咐了两个斥候回去向侯仁宝汇报情况,自己跟随着杨延嗣回到了永宁军押运粮草的临时营地。

杨延嗣让火头军准备了三桌上好的吃食,给他们。

宋骐骏一行人也不客气,坐下以后就开始大肆咀嚼。

杨延嗣陪坐在一旁,边吃边聊。

杨延嗣旁敲侧击的问道:“中军大败,还剩下多少人,我统计一下,等中军到了,立马埋锅造饭,让兄弟们都吃一个饱饭。”

宋骐骏一脸感激,汇报道:“眼下中军剩余的兄弟两万三千人。”

“两万三?”

杨延嗣脸色一黑,略带阴沉,声音有些颤抖,“打一个交趾,中军的兄弟折损了一半?”

“伤员呢?”杨延嗣追问。

宋骐骏沉默了,沉默了许久许久,闷头扒饭。

半响之后,才低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杨延嗣端着茶碗的手一颤抖,脸色阴沉的可怕。

“没有……伤员?”

宋骐骏沉默着点头。

“啪!”

杨延嗣满脸怒容,一拍桌子,“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侯仁宝进军交趾,攻伐千里,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几十场,怎么可能没有伤员。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伤员们被当成累赘处理了。

宋骐骏闷头扒饭,豆大的泪珠滚落到碗里,被他一起吞到腹中。

在他身旁的亲兵,低声辩解,“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命令是侯帅和监军下的,我等身为士卒,必须遵守军令。”

“去他吗的军令,军令就让你们草菅人命,你们不会反抗吗?”

宋骐骏和他的斥候亲兵,全都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有什么资格反抗军令?

杨延嗣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到了宋骐骏的反应,杨延嗣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宋骐骏,一个小小的先锋斥候都头而已,确实没有反抗军令的资格。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杨延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甩着袖子离开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在密札城内,一两个迁徙过来的宋人流民和草寇的安危,他都要慎重决定。

但是,在几百里外的蛇山,却有人草菅人命,成千上万的士卒,因此丧命。

慈不掌兵。

这四个字,杨延嗣一直都明白。

从杨延嗣开始杀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直接或者间接死在杨延嗣手上的人,也不少了。

可是他从没有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者,已经算不到杀人的范畴了。

这是在造孽。

“侯仁宝,你这是在造孽啊!”

杨延嗣仰天长叹。

“构陷本帅,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杨延嗣背后响起。

杨延嗣猛然转身,就看到了两个身穿长衫,被兵卒抬着的中年,进入到了营地。

在他们身后,跟随着几百精锐的禁军兵卒。

“你是何人,敢构陷本帅?”

其中一个长衫中年下了抬椅,站起身,质问杨延嗣。

杨延嗣冷眼盯着他,冷声道:“永宁军监军,杨延嗣。你就是侯仁宝?”

侯仁宝抚摸着长须,傲然道:“本帅正是侯仁宝。杨延嗣,你无故构陷本帅,该当何罪?”

“呸!”

面对侯仁宝,杨延嗣毫不客气,当着他的面,当着营地里所有军卒的面,啐了一口。

“你这种货色,也配称之为帅?”

“放肆!”

侯仁宝大怒,“来人,给我拿下这个狂妄之徒。”

侯仁宝身后的禁军兵卒准备动手,永宁军中的一干老弱病残,直接把侯仁宝给围了。

禁军兵卒投鼠忌器,不敢对杨延嗣动手。

侯仁宝又惊又怒,大声咆哮,“杨延嗣,你这是要兵变吗?”

“兵变?”

杨延嗣冷冷一笑,“这话从何说起?”

侯仁宝怒吼,“你带着这些个散兵游勇,围困本帅,难道不是兵变?你想被诛九族吗?”

“对付你,也有围困,你也配?”

杨延嗣也跟着咆哮,“五万儿郎随你进了交趾,眼下剩下不足两万三。侯仁宝,你告诉我,谁该被诛九族?回到汴京以后,难道你就不怕他们的父母妻儿,勒马问你,她们的丈夫孩儿是怎么死的吗?”

“你敢义正言辞的告诉她们,她们的丈夫和儿子不是战死在沙场上,而是因为受了伤,被你抛弃了吗?”

侯仁宝气势一弱,沉声说了一句。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杨延嗣扑上前,指着侯仁宝鼻子喝骂,“你好意思说这句话,你就是一个猪脑子。同样的计策,人家在你身上用了两次,你还不自知。居然还傻愣愣的钻进去,害的大好男儿白白丧命。你有什么资格舔着脸说这句话。

你不害臊,老子都替你害臊。”

“杨延嗣,注意你的身份。战场之上,对主帅不敬者,当斩。”

另一个中年人沉声喝道。

“我注意身份?”

杨延嗣冷哼,“该注意身份的是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本官吆五喝六的?陛下派永宁军辅助你等攻伐交趾,可有给你等节制权?”

“永宁军的节制权,在本官手里。永宁军的调遣权,也在本官手里。是谁给你的资格,不经过本官用印,调走了永宁军一干精锐?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向本官连下两道军令?”

“你算老几?”

第0255章 轰出去

“事急从权,本帅有权调动永宁军。”

侯仁宝有些势弱,未曾通知杨延嗣,调走永宁军精锐。这件事他确实做的不符合程序。

按照大宋军法,军中所有的调遣,作战任务,都必须经过监军核准。

赵光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派遣了永宁军配合侯仁宝攻伐交趾,却没有给侯仁宝相应的节制权。

没有节制权在手。

也就是说,侯仁宝有权给永宁军下命令,但遵不遵守,完全由杨延嗣这个监军说了算。

“况且,你一个小小的六品监军,有什么资格质疑本帅的决定。”

侯仁宝补充了一句。

杨延嗣冷哼一声,“你做什么决定,本官无权过问。但是永宁军的一切军事行动,本官都有权决定。”

“来人!”

落叶凑到杨延嗣身前,“属下在。”

“传我军令,永宁军所属,七日之内,撤出交趾境内,全部回军营报道。违令者,斩!”

“诺!”

侯仁宝急了,“你敢!”

“杨贤弟不可!”另一个中年人惊呼。

侯仁宝进军交趾,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就是永宁军所属的左路军的战绩。

可以说,永宁军的战绩,就是侯仁宝身上的一块遮羞布。

杨延嗣下令撤军,永宁军就会撤出交趾。

永宁军所占领的城池,就会重新回到交趾手中。

一切又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到时候中军损兵过半,却一无所获。

侯仁宝必定被罢官去职。

杨延嗣讥讽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杨延嗣扫视着侯仁宝,质问道:“敢问侯帅,你所率领的大军呢?”

侯仁宝老脸一红。

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是因为他怕死,所以扔下了缓慢撤退的大军,领着一些护卫,率先逃跑撤退了。

“本帅……本帅先行一步,为大军探测敌情。大军还在后方六十里处扎营。”

“呵呵……”

杨延嗣冷笑道:“扔下大军先跑的主帅,本官还是第一次见。有你这么一位扔下大军逃跑的主帅,你让本官如何放心把永宁军交给你调遣?”

侯仁宝羞愧的脸色有红变紫。

“杨贤弟,我等久未进米食,不若先准备一桌酒菜,我们边吃边谈。”另一个中年人提议。

杨延嗣扫视了他一眼,质问,“你又是谁?”

“在下监军王诜!”

“王诜?!”

杨延嗣眉头一挑,眯起眼,“你就是王诜?”

王诜抱拳施礼,“正是在下。”

“呵呵……好,好得很。”

杨延嗣大笑三声,下令道:“把这些人都给本官轰出去。”

“杨延嗣,你敢!”

“杨延嗣,今日你这么对本帅,不怕大军到后,本帅斩你立威吗?”

侯仁宝恐吓。

杨延嗣笑的更大声了,他指着侯仁宝,乐呵呵笑道:“侯仁宝,近些日子,你在军中立威立惯了,是不是膨胀了?本官隶属文官,又任永宁军监军,你又什么资格斩本官?关于本官的一切事由,都由陛下和三位宰执亲自定夺。

难道你要行陛下和三位宰执的权力?”

杨延嗣这话说的没错。

手握大军以后的侯仁宝,确实有些膨胀了。

平日里在军中,胆敢不服从军令,忤逆他意思的,他一言可斩。

监军王诜和他交好,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有点推波助澜的意思。

这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势,在蹭蹭上涨。

颇有一番,天老大,赵光义老二,他老三的意思。

直到此刻遇到了杨延嗣,被杨延嗣泼了一盆冷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权势并没有那么大。

至少,朝堂上任命的三位监军,他就没资格惩处。

这就是监军的独特地位。

这就是文人在朝廷上的独特地位。

“杨延嗣,本帅一定要弹劾你,延误军机。这场大战失利,你就是罪魁祸首。”

威慑不行,侯仁宝只能恐吓了。

杨延嗣扫了侯仁宝一眼,走到他身前,侧阴**:“你要跟本官做一场?你觉得本官会怕你?”

杨延嗣摆手。

“轰出去!”

营地里内老卒们,提着长枪,遵照杨延嗣的命令,把侯仁宝赶出了军营。

杨延嗣回到营帐内,落叶跟了进来。

“首领,您真的要调遣永宁军回来?”

杨延嗣点头,“侯仁宝撤军,回到邕州以后,难免会为了补充兵力,孙全兴的人手。到时候交趾境内,就剩下永宁军一支人马。

到时候,侯仁宝为了扩大战果,难免会下令让永宁军孤军深入。到时候,六哥和曹玮很有可能会陷入到险地。

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被侯仁宝这个没脑子的坑死。”

落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外,我修书两封,你派人送到武胜军去,交给我二哥和三哥。”

落叶板着脸,沉声道:“今日您得罪了侯仁宝,属下等人离开了,万一他对您发难呢?”

杨延嗣一愣,摇头道:“他们还没这个胆子,最多只是上书参奏我而已,你不必担心。”

“那属下就放行了。”

杨延嗣提起笔,在营帐内奋笔疾书。

营地外,一百丈处,侯仁宝带着王诜和几百禁军兵卒,被赶出了营地。

侯仁宝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气煞老夫,等大军到了,老夫要宰了他。”

王诜摇头,“侯兄且不可冲动。那个小兔崽子和三位宰执交情都不错,他本身又是勋贵出身,又是曹彬的女婿。再加上他在士林中又颇负盛名。动他,和捅马蜂窝无疑。你要是真杀了他,咱们必定会遭到报复。”

侯仁宝捶胸顿足道:“你让老夫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王诜谏言,“侯兄务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朝中三位宰执年事已高,只要侯兄拿下交趾,凭借此等功勋,必定能挤下去那么一位。到时候侯兄高居宰执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怎么惩治这个小子都行。

甚至,侯兄还可以动用权势,惩戒一番杨家。

到时候,不仅出了这口恶气,还能收一些利息回来。”

侯仁宝面色阴晴不定,“王贤弟言之有理,且让那个小贼猖狂一会儿。等本帅拿下了交趾,就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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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6章 回营

次日,直至黄昏,被侯仁宝撇下的两万三千人大军,才赶到了永宁军所驻扎的营地。

对于这些禁军军卒,杨延嗣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从早晨开始,他下令火头军们开始烙饼,准备吃食。

等到两万三千人大军到达了以后,立马被杨延嗣迎进了营地,给他们准备了热汤和饭食。

军卒们已经七八天没有吃过饱饭了。

一拥而进。

侯仁宝站在永宁军营前,想摆一摆威风。

却被杨延嗣一句讥讽的话,吓的缩进了一个为他搭建的临时营帐里,再也不敢出来。

“你信不信他们会哗变,然后砍下你的头颅祭旗。”

这就是杨延嗣吓唬侯仁宝的那句话。

军队一旦哗变,斩了侯仁宝,那就是白杀了。

赵光义不可能为了一个侯仁宝,把两万三千禁军精锐诛杀。

最多惩戒几个领头的而已。

侯仁宝丢下大军逃跑先在,犯了军中的忌讳,他心虚。

两万三千军中的将士们吃过了一顿饱餐以后,纷纷向杨延嗣道谢。

杨延嗣将门出身,又雪中送炭。

很容易博得将士们的好感。

将士们休息了一夜,次日开始拔营回军。

在回军的路上,侯仁宝和王诜二人,称病躲着不肯出来主持大局。

杨延嗣只能临时挑起了大梁,带着禁军将士们回军。

七日后,大军赶回了永宁军驻地。

一进入永宁军驻地,侯仁宝和王诜的病立马不药而愈。

侯仁宝修书两份,一份递给了朝廷,请朝廷调集军粮过来;一份派人去送给了孙全兴,命令孙全兴撤军回营地。

王诜在军营里上蹿下跳的,在安抚军心。

杨延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懒得搭理。

他陪着呼延赤金,名义上是在视察永宁军中农垦兵团开垦的荒地,实则是和呼延赤金在游山玩水。

杨延嗣骑着马,呼延赤金缩在他怀里。

呼延赤金搅着杨延嗣鬓角的长发,娇憨道:“郎君,侯仁宝和王诜,把永宁军营地折腾的不成样子了,你就不管管吗?”

杨延嗣捏了捏呼延赤金脸蛋,说道:“怎么管?永宁军驻地,暂时被禁军征用,这是人家的权力。我又管不到禁军头上。”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整个营地,都快变成造船厂了。”

杨延嗣感叹道:“侯仁宝这是心有不甘,打算卷土重来。”

“怎么讲?”呼延赤金疑问。

杨延嗣分析道:“他把邕州所有的船工全都抽调进了永宁军驻地,负责造船。这就是为了给他再次出征做准备。”

“造船……走水路?”呼延赤金意外。

杨延嗣笑道:“准确的说,他要从海路进攻。”

呼延赤金皱眉,“禁军将士多北方人,不通水性,走海路,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确实有些冒险了。”杨延嗣沉吟道:“我所料不差的话,侯仁宝应该是接受了之前的教训,认识到了交趾地形对他不利。他觉得左路军沿海进军,一路上势如破竹,所以料定交趾沿海的兵力部署并不多。

所以,他打算乘船,沿海路西行,突袭交趾重郡,然后从交趾国土中间横插过去,直取交趾的都城华闾。”

呼延赤金疑问,“郎君的意思是侯仁宝有可能取胜?”

杨延嗣笑着摇头,刮了一下呼延赤金鼻子,道:“那倒未必。他进军意图这么明显,我都能轻易看穿。黎桓又岂会看不穿?”

呼延赤金愕然,“这么说,侯仁宝会败?”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杨延嗣摇头,“不必,回头等他们出发的时候,你把禁军中几位将领请过来,我交代他们一番。”

呼延赤金拽了拽杨延嗣的头发,眉头紧皱,问道:“既然你不打算提醒侯仁宝,为什么又要招禁军中的将领?”

杨延嗣叹气道:“都是将门出身,我不想看着他们无辜枉死。提醒一下他们,该退的时候,领着人赶紧退。别傻愣愣的往前冲,去送命。”

“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

“得罪人又如何,我不能眼看着侯仁宝再造孽。”

“对了。”杨延嗣坐直了身子,问呼延赤金,“最近谢韬在做什么?”

呼延赤金没好气道:“自从他把封陵县的百姓们甩到了永宁军的农垦兵团以后,基本上没什么大事可做。整日里就穿着僚人的衣服,在吸引僚人下山。”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你把他招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郎君想把他调到交趾去?”

杨延嗣并没有隐瞒,直言道:“密札城初定,需要一个人取帮我管理。谢韬也算是投靠我的第一个有点管事才能的人,我就先给他一个机会。”

提到密札城,呼延赤金明显有些心神不定。

“郎君,你控制密札城的事情,若是被朝廷知道了,会怎样?”

杨延嗣淡然笑道:“朝廷不会知道的。”

“万一呢?”

杨延嗣摇头笑道:“没有万一。”

杨延嗣岔开话题,“对了,交趾男丁们在山里采矿,可还安稳?”

呼延赤金一愣,回答道:“有人看守着,他们不敢造次。不过,目前位置,几个矿脉的奴隶已经够用了,容不下太多的人了。”

“那就再派人去寻找一些矿脉,以后会有更多的交趾男丁送过来。”

呼延赤金点头应下了。

聊完了正事,两个人就开始真正的游山玩水。

放开了天性的二人,像是孩子一样,在山林里玩的欢乐。

呼延赤金对野果和野味很喜欢。

拽着杨延嗣满山的打猎,摘各种野果。

交趾山林里的野果,呼延赤金吃过不少,所以大多她都认识。

赶到傍晚的时候,两个人的马背上,托满了猎物和野果,连坐人的地方都没有,二人只能徒步回营。

呼延赤金最喜欢的是山蕉,香蕉的古老品种。

并没有后世香蕉那么大,很短小,果肉里面有不少果核。

杨延嗣吃了两口,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呼延赤金偏偏吃的香甜。

到了营地门口的时候。

杨延嗣准备和呼延赤金分开,却被呼延赤金给拽住了。

“郎君今夜可否到我房里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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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7章 赤心杀贼

是夜,杨延嗣回房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洁白长衫,心头火热的摸向了呼延赤金的房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是翻云覆雨时。

“咚咚咚~”

呼延赤金房里亮着灯,杨延嗣上前屈指敲门。

“吱呀~”

呼延赤金穿了一身青衣,打开了门,迎了杨延嗣进门。

“哎呀~”

杨延嗣进门,双手顺势环抱住了呼延赤金腰肢,抱着她往床榻上走。

三月不知肉滋味,杨延嗣确实有些饿了。

二人扑倒在床上,杨延嗣想继续下一步动作,却被呼延赤金拦住了。

呼延赤金伸出一根玉指,抵在杨延嗣唇边。

“郎君且等等,我有话说。”

杨延嗣见呼延赤金神色凝重,略微一愣,坐起身,干笑了两声。

“呵呵,赤金妹妹有话但讲无妨。”

呼延赤金也坐起身,低声说道:“我今晚招郎君过来,只是想给郎君看个东西。”

“看什么?”杨延嗣挑眉。

呼延赤金俏脸微红,低着头,轻声说道:“郎君先把头转过去。”

杨延嗣疑惑的转过头,背过身去。

呼延赤金也同样背过了身,宽衣解带。

半晌过后,呼延赤金声音有些颤抖道:“郎君可以转过身了。”

杨延嗣转过身,对上了呼延赤金光滑的背脊。

“这……”

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呼延赤金的背脊,心头欲火一下剿灭了。

此前在汴京城外的破庙里,他虽和呼延赤金有一夕之欢,但是他并没有仔细观看过呼延赤金的背脊。

如今坐在床前,油灯照亮了呼延赤金整个背脊,让他看了个清楚。

呼延赤金光滑的背脊上,刻着四个龙眼大小的篆字。

“赤心杀贼……”

杨延嗣盯着四个赤红的大字,呢喃读出。

一直以来,汴京城里盛传,呼延赞乃是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一手提拔起来的,呼延赞对赵宋皇室忠心耿耿。

为了表忠心,他在身上纹有‘赤心杀贼’四个字。

甚至连他家中的妻子、儿子、女儿、仆役、曲部等等,身上都纹有这四个字。

但是,传闻毕竟是传闻,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

杨延嗣一度把这当成了笑话听。

如今看到了呼延赤金背后的四个赤红大字以后,他终于明白了。

关于呼延家的人身上都有纹身这件事,只怕是属实的。

连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身上都有纹身,那么其他人自然不可能逃过。

杨延嗣若有所思的抬手触碰这四个字。

呼延赤金微微一颤,轻声问道:“郎君可知道,我给你看这四个字的用意?”

杨延嗣迟疑道:“嗯……猜到一些。”

呼延赤金轻轻点头,“郎君能猜到我的用意就好。爹爹疼惜我,所以我身上只有一处纹身。但是在他自己和我的哥哥们身上,却纹满了这四个字。”

“而且,在哥哥们耳后,还纹着两句话。”

“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杨延嗣低声轻吟出了这两句话。

呼延赤金有些吃惊,“郎君见过哥哥们的纹身?”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事实上,呼延家兄弟身上的纹身,杨延嗣还真没有见过。

他不可能闲着没事干,为了验证一则传言,就去扒人家衣服,或者去掀人家头发。

杨延嗣之所以能吟出这两句话,全赖于呼延赤金背后的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了一些关于呼延赞的史料。

其中对于呼延赞纹身的事情,着重提了一大段。

其中就包括这两句话。

见杨延嗣承认见过,呼延赤金也不再多解释。

她轻声道:“郎君,从我的纹身,就能看出爹爹对皇室的一片忠心。我很怕,有一天,郎君和爹爹在战场上相见。”

杨延嗣沉默了。

从呼延赤金特意让他看自己背后的四个字的时候,杨延嗣就猜出了呼延赤金的用意。

她在害怕。

从她得知杨延嗣要把交趾变成自留地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害怕。

她害怕杨延嗣会造反。

害怕有一天,杨延嗣造反,赵光义派遣呼延赞来剿灭他。

“郎君和爹爹,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有一天你们兵戎相见。你们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都会痛不欲生。”

呼延赤金说着说着,声音中带着哽噎。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低声安慰道:“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你以为只有你们呼延家忠勇吗?我们杨家也是忠勇传家。我不可能造反,让忠勇的杨家,背上乱臣贼子的恶名。”

“真的吗?”呼延赤金将信将疑。

“真的。”

呼延赤金点了点头,收起了哭腔,“我相信你。”

杨延嗣拍着胸脯道:“那是应该的。”

哄着呼延赤金睡下,杨延嗣为她盖上了被褥,悄声出了房门。

站在房门外,望着头顶的月光。

杨延嗣心中感慨万千。

不得不承认,赵匡胤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虽说比起嬴政、刘彻、李世民这三位千古一帝,略逊几分。

但是他也有可取之处。

篡了后周政权,欺负了人家孤儿寡母,却没有斩草除根,反而厚待柴氏子孙。

杯酒释兵权,夺取了武将们的兵权,却未曾擅杀功臣。

有人或许觉得这是一种仁慈,但是在杨延嗣看来,这是一种魄力。

正是因为这种魄力,直接间接的,为他收拢了不少人心。

呼延赞很明显就是其中一位。

杨延嗣也相信,朝中拥有这种忠心的,不止呼延赞一人。

只是杨延嗣心中有些不服气。

赵匡胤手下拥有一大批忠臣,他能理解,也能接受。

只是赵光义何德何能,凭什么让这么多人杰为他效忠?

赵光义登基以后,二话不说,直接发动了第一次对辽国的战争。

亲率大军讨伐辽国。

然后呢?

被人诱敌深入,打的灰头土脸,败的惨不忍睹,只能班师回朝。

回朝以后,不干正事,不是想方设法的把人家人妻弄进宫宠幸,就是毒死已经投降了的南唐后主、吴越王。

干完了这些,找了一点成就感以后,又发动了二次北伐。

然后呢?

又被人诱敌深入,打了个灰头土脸。

7

第0258章 赵光义此人不知兵

本朝太祖在读《宋史》的时候,对于赵光义的本事,就曾做过评价。

“此人不知兵,非契丹敌手。尔后屡败,契丹均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办法,宋人终不省。”

大概意思,赵光义此人不通兵法,根本不是契丹的对手。征讨契丹,屡战屡败,契丹一套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办法,屡试不爽。偏偏,他完全没有警醒的意思。

自赵光义后,宋朝对外,几乎一直都被压着打,这是为什么?

很多人都说文人误国,也有说皇帝羸弱的。

然而,杨延嗣却觉得,其根本在赵光义身上。

宋代后周而立,结束了五代十国的纷乱。

而常年纷乱,导致了大量人口死在了战乱中。

赵匡胤立国以后,又南征北战,打了许久,勉强平定了四方。

这也导致了宋朝内部国库空虚,民间赤贫。

赵光义上位后,却没有立马修养生熄的想法。

他比赵匡胤疯狂,直接挥兵数十万,压向了辽国。

数十万大军,加上征调的百万民夫。

一日间,人吃马嚼所耗费的粮食,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而赵光义带着大军,在边境上,和辽人打了足足一年。

这是怎么撑下来的?

国库空虚,唯有抽民血。

打了败仗回朝以后,缓了一些日子,等百姓们刚缓过神。

他又开始征辽国了。

他在位二十一年,三次大规模征辽国。

三次大败而归,彻底耗空了大宋的财力和物力。

最重要的是,有五十万大军,被他葬送在了宋辽战场上了。

可以说,大宋开国时期积攒的精锐,几乎都被他消耗光了。

然后,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儿子,自己撒手人寰了。

国库空虚,民间赤贫,军中精锐又消耗殆尽。

拿什么再去跟人家打?

只能委屈求全的挨打。

等到国力充实了的时候。

文官们已经把持了朝政,军队也被勋贵们腐蚀的千疮百孔。

文官们要求和,军队拉出去打不了。

能怎办?

只能委屈求和,继续挨打。

所以,归根结底,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于赵光义瞎折腾的缘故。

他若是不折腾,也许,大宋将会是另外一副景象。

哪怕,他不乱指挥,少折腾一下。

把指挥打仗的事宜,交给专业人士,也许燕云十六州,早就是大宋囊中之物了。

志大才疏,偏偏又好大喜功。

对于赵光义,杨延嗣心中真的生不出一丁点儿的服气和敬佩。

此前在交趾撤军回程的路上,杨延嗣架空了侯仁宝,甚至暗中已经掌控了兵权。

为何回到了营地以后,又任由侯仁宝和王诜两个人上蹿下跳的折腾呢?

原因无它,只因为回到营地后,有人从京中赶来,送给了他一封信。

信件是曹彬寄给他的。

信件中有两张纸,其中一张上面,提到了杨延嗣此前发回去弹劾侯仁宝的奏折,被留中不发。同时告诫杨延嗣,不要掺和侯仁宝的进军事宜。

在另一张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也是曹彬告诫他不要插手侯仁宝进军事宜的原因。

“将从中御。”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在外将领作战,没有任何自主权,所有的作战方式、作战方法、作战任务,都由皇帝说了算。

敢情这一场讨伐交趾的进军路线,作战的方式方法,都是由赵光义在指挥。

玩起遥控指挥了?

一个不知兵的皇帝,玩遥控指挥?

这是在开玩笑呢?

这比赵括的纸上谈兵还不靠谱吧?

几乎在拿到曹彬信件的那一刻起,杨延嗣就明白了。

真正草菅人命的,并不是侯仁宝,而是背后遥控指挥的赵光义。

有那么一瞬间,杨延嗣真有揭竿而起的冲动。

将门碰上这么个‘英主’,不死人就奇怪了。

杨延嗣可以断定,赵光义在朝的时候,坑死的将门,恐怕不止杨家一门。

特么的,兄弟们拿你当老大,你拿兄弟们当游戏里的角色玩?

没事派几个出去,遥控指挥着玩?

如果是大神还好,偏偏还是一个在兵法上面是小学生级别的操作家。

这样的皇帝,为他卖命,杨延嗣觉得肝疼。

若不是顾及杨家忠义之名,此时此刻,杨延嗣就已经兴兵造反了。

既然暂时不能造反。

那么就必须加快自己计划的步伐。

把资本攒足,把杨家打造的固若金汤。

万一以后他生个不孝子,举兵造反,到时候也能帮衬一把。

他答应了呼延赤金不造反,但是他可没有答应他儿子不造反。

反正杨家忠义之名,他势必保全。

至于下一代干什么,他就管不着了。

儿大不由爷。

这话是杨业亲口对他说的。

他也会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教给儿子。

也许,以后他也会像李渊一样,坐在豪华的宫殿里,长吁短叹,悲天悯人的哭号几声。

完事以后,擦一擦鼻涕眼泪,拉着曹琳和呼延赤金一起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也说不定。

造反多累人?

当皇帝多累人?

背负破坏杨家忠义的恶名多累人?

这么累人的事情,还是让儿子做比较妥当。

想到这里,杨延嗣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然而,他冲着呼延赤金的房间嘿嘿一笑,大步流星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次日一早。

谢韬被人传唤到了杨延嗣的住处。

杨延嗣在正厅内见了他。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杨延嗣请谢韬坐下,面色略带肃穆的问道:“谢韬,此前你说忠于我的话,是不是真的?”

谢韬闻言,猛然站起身,抱拳,激动道:“下官受大人提拔,以后的仕途也要仰仗大人。下官必然对大人忠心耿耿。”

杨延嗣摆手笑道:“本官没有怀疑你的忠诚,坐下说。”

谢韬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见杨延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他也是一愣。

眼珠子一转,他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给下官去办?”

“聪明!”

杨延嗣抚掌,笑道:“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只不过,在你去帮本官办事之前,你还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

第0259章 二郎入邕州

“签上你的名字,盖上你的印信。”

杨延嗣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白纸,递到谢韬面前。

谢韬接过白纸,有些发愣。

转眼,他意识到了什么,握着白纸的手开始颤抖。

连他的声音也跟着在颤抖,“大人……这是要让下官纳投名状?”

杨延嗣把笔墨摆放到了谢韬面前,直言不讳,“你可以这么认为。”

谢韬提起笔,手哆嗦着,难以下笔。

只要他在这纸上签上姓名,盖上印信,留白的地方就交给杨延嗣,任由杨延嗣书写。

哪怕杨延嗣在这上面写上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那都相当于出自他的手笔。

这投名状,他要是签了,以后身家性命就真的掌控在杨延嗣手上了。

谢韬有些犹豫,也有些彷徨。

抬头看了一眼杨延嗣,见杨延嗣用戏谑的眼神盯着他,他浑身一颤。

此前他一直在杨延嗣面前表忠心,现在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谢韬犹豫了一番,咬了咬牙。

提笔在纸上挥毫,写下了姓名,又从怀中掏出印信,盖在了上面。

然后把白纸一推,递给了杨延嗣,不再看一眼。

“痛快!”

杨延嗣赞叹了一句,收起了签有谢韬名字的白纸,“你且回去收拾行囊,过几日,有人回去找你,带你去交趾。”

谢韬瞪眼,愕然,“大人要派下官入交趾?”

杨延嗣淡然一笑,“现在你不必多问,等到了交趾,你就会知道你所想知道的一切。”

谢韬心中彷徨,站起身向杨延嗣施礼以后,跄跄踉踉的出了房门。

拿下了谢韬,密札城的管理问题,杨延嗣也就不用担心了。

谢韬小吏出身,经历过的人情世故众多,为人也勤恳,又纳了投名状。

用他治理密札,杨延嗣放心。

过了两日,一位瘦弱的青年,一身青衣劲装,匆匆进入到杨延嗣房内。

“参见少爷。”

青年进房以后,抱拳施礼。

杨延嗣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挑眉问道:“稻草人?我没见过你。”

青年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回大祭师的话,属下是最近才被发展进稻草人的。”

杨延嗣意外,“俚人?”

青年点头,“俚人良月,现任稻草人第六队队正。”

杨延嗣一愣,沉吟道:“稻草人第六队,番号山虎……你能做到第六队队正的位置,看来应该很有本事。”

良月乐呵呵笑道:“少爷过奖了,属下也就是比别人跑的快一点而已。”

一个俚人,能在赵廸和彭湃手下脱颖而出,被任命为第六队队正,恐怕不只是跑得快,应该还有其他特殊本事。

不过,杨延嗣没有追问下去,和良月的特殊本事相比,他更想知道良月此行的目的。

“你到我这里来,有事?”

良月再次施礼,“属下这不是因为跑得快嘛,所以被派来传讯。”

杨延嗣迟疑了一下,随后惊喜道:“我请的人到了?”

良月点了点头。

“具体安排在那里?”

良月回话道:“距离军营十里外的农庄。”

杨延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速速带我前去。”

二人出了门,跨上了马背,由良月带路。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十里外的农庄。

这是农垦兵团建立的一处临时落脚的农庄,平日里农忙的时候,顾不得回营,就在这里歇息。

眼下正是农闲的时候,所以这里没人。

在农庄尽头,一座竹屋前,有两名稻草人守卫。

见到了杨延嗣以后,他们赶忙躬身施礼。

杨延嗣摆了摆手,进入到了屋内。

屋内一男一女,男的魁梧,女的靓丽。

杨延嗣扑上前,直接给了男的一个熊抱。

“二哥,我可想死你了。”

男的正是杨延嗣的二哥杨延定,女的则是他的二嫂耿金花。

“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杨延定一脸嫌弃的推开了杨延嗣。

耿金花在一旁笑道:“小叔还是那么调皮。”

杨延嗣乐呵呵一笑,请兄嫂坐下,问道:“三哥和三嫂呢?”

此前,侯仁宝兵败以后,杨延嗣就派人去信到武胜军中,给自己的两个兄长送信,请他们过来一叙,有要事相商。

眼下杨延定带着耿金花到了,可不见杨延光的踪影。

杨延定和耿金花闻言,相视一笑。

二人发自内心的欢喜,难以掩饰。

耿金花笑道:“董家妹妹有了身孕,三叔只能雇了一架马车,在后面慢行。我和你二哥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自然比他们先到。”

杨延嗣闻言大喜,“三嫂有身孕了,这可是大喜事。”

“良月!良月!”

良月进门,躬身道:“属下在。”

杨延嗣吩咐道:“派人带着匠人,快马加鞭赶去我三哥处,制作一顶软轿,抬着我三嫂过来。切记不可颠簸,慢一点没关系,千万别动了胎气。”

“属下遵命。”

“哎呦喂~”耿金花吃味道:“我也是你嫂嫂,为何董家妹妹有软轿相迎,我却没有。”

事实上耿金花不是真的吃味。

董月娥有了身孕,她也跟着高兴。

自从她们五个姐妹进入到了府上以后,一无所出。

杨家第三代,一个人都没有。

她们姐妹在聚会的时候,也各自黯然伤神。

如今董月娥怀上了,她也高兴。

杨延嗣也知道,嫂嫂们都是将门出身,不拘泥于小节,也喜欢跟他开玩笑。

所以他乐呵呵一笑,道:“二嫂放心,弟弟又怎会厚此薄彼,回头弟弟让人也为你做一顶软轿。”

“说说正事吧。”

耿金花还想跟杨延嗣开几句玩笑,听到了杨延定开口说聊正事,她脸上的笑意立马收敛了起来。

杨延定端坐在竹椅上,沉吟道:“七弟,此番你写信邀我和三弟一同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杨延嗣为杨延定和耿金花斟上了一杯他特制的花茶。

“二哥不必着急,先尝一尝弟弟我最新研制出的花茶。”

杨延定浅唱了一口,淡然道:“茶也喝了,你赶紧说正事吧。”

耿金花尝了尝花茶,眼前一亮,“七弟总能捣鼓出一些新东西,这花茶又好看又好喝,不错不错。”

杨延嗣笑道:“二嫂若是喜欢,回头我多备一些给你。”

“咳咳~”

第0260章 说服二郎

杨延嗣和耿金花聊的起劲,杨延定晾在一边,杨延定干咳了一声,再次提醒他二人,该说正事了。

耿金花橫了杨延定一眼,说道:“七弟,你二哥这是闲的。自从调职到了武胜军以后,终日里无所事事。整日里研究排兵布阵,偏偏没仗让他打。

这不,听说你相邀,以为有仗打,所以急匆匆就赶过来了。”

杨延嗣闻言,哈哈大笑。

“二哥怕是还不知道,调职你和三哥去武胜军,是我背后出力的缘故。”

杨延定一听杨延嗣这话,原地爆炸了。

“七弟,你何故害我,你知不知道你二哥在武胜军中过这什么样的日子?武胜军是王家的地盘,你二哥我手下无一兵一卒,整日里无所事事。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兴致,就是和你三哥在地图上推演排兵布阵。”

“我身为一个武将,手里没兵,也没仗打,还算什么武将,如何建功立业?”

杨延嗣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二哥,你可知道,弟弟调你去武胜军,并不是为了害你,而是为了救你。”

“哼哼……”

杨延定冷哼了两声,摆明不相信杨延嗣所说。

杨延嗣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杨延定,“二哥不信我,但二哥信得过四哥吧。这是四哥的亲笔信,你看一看就知晓了。”

杨延定接过信件,拆开火漆封印,打开信件仔细阅读。

看了一半,脸色骤变,难以置信道:“四弟所述的都是真的?”

杨延嗣点了点头。

“火烧天波府的事,是你和四弟做下的,不是曹玮?”

杨延嗣再次点头。

耿金花见兄弟二人面色凝重,她从杨延定手里拿过了信件,仔细阅读了一番。

“嘭!”

耿金花一掌落下,整个竹桌被拍的粉碎。

“岂有此理。”

信件的内容,讲述了杨府下被埋下铅管的事情。

同时,也把杨府的探子,以及火烧天波府的事情讲明了。

看到信件的内容,由不得耿金花不生怒。

自从嫁入到了杨家,她们姐妹五人,一无所出。

她们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夜晚经常偷偷的以泪洗面。

出门以后,还要遭受其他将门的妇人们嘲讽和挖苦。

她们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忍气吞声。

到现在,却发现这一切不是她们的错,而是人为的。

多年积攒的怨气,一朝爆发。

如同火山喷发,势不可当。

耿金花提起自己的大刀要杀回汴京去讨公道,却被杨延定拦下了。

“罪魁祸首已经被诛绝了,你现在回去找谁去?”

耿金花冷声道:“陛下和潘仁美都知道此事,为何不提醒我们?他们分明是包藏祸心。”

杨延定摇头,“四弟在信上言明,这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证。”

“那你说怎么办,让我咽下这口恶气。”

杨延定安抚耿金花,“此事咱们以后再说,七弟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告诉你我,必然有其他谋划。且听七弟怎么说。”

耿金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对着杨延嗣施礼。

“多亏七弟发觉,处理了一切。七弟这份恩情,嫂嫂记下了。”

杨延嗣赶忙扶住了耿金花,“二嫂,你这是折煞小弟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都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该做的。”

杨延定沉声道:“七弟,说说吧,到底邀我和你三哥来这里做什么。”

有四郎信件打前站,杨延定猜测,杨延嗣邀请他们过来,必定有大事相商。

三人坐定,杨延嗣说道:“二哥,俗话说,狡兔三窟。我想给杨家立一窟,请二哥帮我。”

杨延定沉吟道:“七弟想图谋邕州?”

杨延嗣摇头,直言道:“我想打下整个交趾。”

“这……”

杨延嗣这话把杨延定吓的不轻。

“打下整个交趾?!”

杨延定赶忙道:“七弟的意思,是帮着朝廷打下交趾,以后由我杨家镇守交趾?”

杨延嗣再次摇头,讥笑道:“二哥,你太高看朝廷了。朝廷此次征讨交趾,必定无功而返。”

“那你拿什么打交趾?”

杨延嗣指着窗户外绵延的大山,“翻过这座山,后面有一座城,名叫密札,以前是交趾所属,现在已经归我所有了。”

“弟在此,已经屯兵两万了。”

“怎么可能?”

杨延定难以置信。

杨延定在武胜军中,虽然整日里无所事事,但是他和杨延光二人,还是很关系讨伐交趾的战争的。

对于交趾各路进军,以及动向,他们都多少知道一些。

讨伐交趾,三路兵力部署,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杨延嗣虽然是永宁军监军,但是能调动的人手,也只有营地里的一些老弱病残。

猛然之间,杨延嗣告诉他,他掌控了交趾一座城,并且屯兵两万,这让他难以相信。

杨延嗣到交趾,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多月,居然拉起了一支两万人的队伍。

而且还是不被人知晓的队伍。

这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七弟,你在跟哥哥开玩笑吗?”

杨延嗣淡然一笑,喝道:“来人。”

门外的稻草人守卫,进入到了房内。

“少爷有何吩咐。”

杨延嗣摆手,“告诉我二哥,现在密札城外军营,屯兵多少。”

稻草人施礼,然后正色道:“按照最新的数据,目前密札城外四座军营,屯兵一万八千人。此外,还有分配到各个田庄的田字营五千人。总共两万三千人。”

“装备配备和训练情况如何?”

“两万三千人,有两万人已经配备了长刀和披甲,此外,各形弓弩已经配备到位。除了田字营以外,剩下的三营,均已按照少爷制定的训练方法,日以继夜的在训练。”

杨延嗣在杨延定惊愕的眼神中,摊开手。

“这只是大致的情况,具体的,二哥可以直接到军中去看。”

“咕嘟~”杨延定吞了一口唾沫,“真有两万多屯兵。你是怎么做到的?”

“去了密札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0261章 二将军

杨延定在杨延嗣忽悠下,最终踏上了前往密札城的路。

关于打下交趾以后,是否交给朝廷这个问题,杨延嗣一直避而不答。

杨延嗣没办法跟杨延定说实话,所以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想方设法的避开这个话题。

杨延定从杨延嗣的反应,猜出了一些端倪。

但是他不敢确定,所以他也没有当场答应,帮杨延嗣打下交趾,只是答应去看看。

杨延定和耿金花在良月带领下,翻过了山,到了交趾境内。

到了交趾境内以后,就由赵廸带着他们参观密札城。

也不知道杨延定和耿金花出于什么目的,两个人在到了交趾境内以后,居然带上了面具。

两张造型怪异的面具。

在通往密札城的路上,在田地里劳作的交趾女人和自家捡到的男人,就看到两个脸带面具的人,在地头瞎转悠。

赵廸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见杨延定对交趾的水田有兴趣,就上前解说。

“二将军,这是交趾的水田。交趾的稻米,一年三熟,这水田功不可没。”

杨延定不许杨延嗣手下的人称呼他的姓氏和名号,一时间又想不到其他的代号。索性就让人称呼自己二将军。

杨延定抓着水田里的绿苗,有些惊愕,“水田里的稻米可以一年三熟?”

抬头瞅了一眼绿油油一片的田地。

杨延定追问,“那岂不是说,这里的人,都不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

赵廸点头,“这是自然。粮农们除却留足了自己的,每次粮食成熟的时候,还能向密札城交上百万担的粮食。”

“上百万担,供给两万军卒,确实绰绰有余。”

杨延定不懂农事,但他也知道一年三熟的稻米,意味着什么。

杨延定跟着赵廸,一路上观察稻田,频频称奇。

三人到了密札城门口以后。

赵廸疑问,“二将军先入城歇息一番,还是先到军营?”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先看看军营吧。我想知道,密札城屯的两万兵丁,战力如何。”

赵廸带着杨延定,到了城外一座大营前面。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营地里响彻震天的呼喊声。

“这声音,中气十足,军心可用。”

杨延定点头赞叹了一句。

三人走到了营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军营重地,止步。”

两个俚人,学习汉话时间不长,说话磕磕绊绊的。

赵廸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铁牌,上面铭刻着一个绑在十字架上的稻草人。

守门的军卒放行。

赵廸带着杨延定和耿金花进入到了营地。

一进辕门,就瞧见了一队披甲,手持着长刀的将士们,在教头们鞭策下,迎面走了过来。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深坑,坑里有臭烘烘的大粪。

“唰唰唰~”

军卒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前行。

“噗通~”

有军卒一头栽进了大坑,后面的军卒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向前。

大坑里的军卒爬起来,继续趟着大粪,继续前行。

“这是……”

杨延定有些愕然,转头问赵廸,“教头们眼瞎吗?看不见前面有一个大坑?”

赵廸解释道:“教头们并没有眼瞎,军卒们执行军令,别说前面是粪坑,就算是刀山火海,没有命令,也必须前行。”

“军法如此严酷?是谁定下的?”

赵廸笑道:“营地里的所有训练计划,都是少爷定下的。”

杨延定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然后跟着赵廸继续在军营里观看。

营地里的训练项目很多,许多东西都是杨延定以前没有见过的。

猛一看,有点胡闹,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仔细观看以后,思量一会儿,杨延定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杨延定在营地里,见到最多的,就是队列行进。

营地内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划一的队列。

杨延定从未见过,即便是皇城里的禁卫,也站不齐这么严整的队列。

“论军容,当时罕见。只是不知道战力如何。”

大宋乃至大宋周边,大大小小的军队,杨延定都见过。

把队列操演的这么缜密的,他第一次见。

他很好奇这些把时间用在了队列上的军卒,到底有多少战斗力。

“二将军,这边请。”

在营地了一角,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有两支百人的兵马在演练。

其中一队人马,扮演的是骑兵,另外一队,以步军方阵在前行。

“杀!”

骑兵为首者是一个魁梧的汉子,手持着一柄九环大刀,高呼一声,领着他的骑兵,冲杀了过去。

“百骑对百步,骑兵必胜。”

相同数量的军卒对战,骑兵拥有绝对的优势。

步兵依旧向前,眼看骑兵接近,大吼一声。

“盾!”

步兵架起了护盾,蹲在了地上。

上下左右,四方全被盾牌裹的严严实实。

从盾牌的缝隙中,有长枪频频刺出。

整个步兵方阵,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刺猬。

骑兵掠过,长刀砍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火花四溅。

“进!”

步兵们驾着护盾,一路前行。

骑兵们围着步兵,几番攻伐,都没讨道好处。

“弩!”

转眼间,从盾牌缝隙,喷射而出各种箭矢。

这些箭矢都不是真箭矢,箭头上用的都是染料。

染上了染料的骑兵,自动退出战斗。

双方绞杀,你来我往,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骑兵被万箭穿心以后,整场战役,以步兵获胜结束。

杨延定瞧着战斗,频频皱眉。

“这一伙步兵不错,骑兵有些太差强人意了。”

“可惜了他们配备的好马和好刀了。”

在杨延定眼里,步兵配合的虽有章法,但是也漏洞百出。

若是由他领兵的话,只需要一炷香时间,就能拿下这一伙刺猬一样的步兵。

杨延定算是看出来了。

杨延嗣训练出的士卒确实都是难得的精锐,其军法严明,在他所见的军队中,没有一支能与之相比。

只可惜手中有精兵,却没有良将。

想必,这也是杨延嗣邀自己到这里的缘由。

赵廸淡然一笑,“二将军,您要不要上去试试。”

第0262章 骑兵真的很费钱

赵廸看不到杨延定面具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见他摆手,道:“不用了,七弟为了留下我,还真是煞费苦心,让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演戏骗我。”

赵廸脸色的笑意一僵,干笑了一声,“呵……二将军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骗您呢?”

杨延定冷冷一笑,“七弟虽说已经弃武从文,但毕竟是将门出身,从小耳濡目染下,多少也学到了一些统兵要领。怎么可能把骑兵训练的如此不堪。”

耿金花娇笑道:“七弟知道你擅长操控骑兵,所以想用这种拙略的战术激起你心中的怒意,引你出手,从而达到留下你的目的。”

杨延定瞧着赵廸,讥笑道:“我夫妻二人分析的可对?”

“咳咳咳……”

赵廸干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心中尴尬。

这个计策,事实上是赵廸提出来的。

杨延嗣告诫过他,这种计策,根本瞒不过杨延定的双眼,他不信邪,尝试了一下。

如今,果然被一眼拆穿了。

“二将军和二夫人果然慧眼如炬,这点小伎俩,一点儿都没瞒过二位的双眼。请二位移步,见识见识我军真正的本事。”

阴谋不能奏效,那就用堂堂正正的阳谋。

赵廸相信,只要带着杨延定见识一下泉字营,清一水的弓弩兵,见识到弩阵的威力,必定能够征服他。

岂料,杨延定根本不按照他的剧本走。

只见杨延定摇头,淡然道:“军营里没必要看下去了。能训练出此等精锐之士,必定还有其他的杀手锏。只是我现在没有兴趣继续在营地待下去了。你还是带我去密札城里转转吧。”

赵廸闻言一愣,心有不甘,却不能强留杨延定在军营,只能依照杨延定的吩咐,带他去密札城。

“二将军请。”

三人出了军营,踏上了进入密札城的驰道。

密札城的驰道,经过几番修整,黄土垫起的平坦大道上,铺满了一层小碎石头。

“这驰道很平整,只是这驰道上的小碎石很伤马蹄。”

杨延定打量着平整的驰道,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马掌,也就是马蹄铁的发明,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世纪。

然,现今的宋朝却没有此物。

碎石对马蹄的伤害很严重,每年大宋军中因为碎石导致的战马折损的数量,高达上万匹。

这也是杨延定为何如此评价碎石铺成驰道的原因。

赵廸听到杨延定这话,乐了,终于有他表现的机会了。

他嘴角上扬,神秘的笑道:“二将军有所不知,这驰道铺成已有三个多月了,目前还没有一匹马因为小碎石而受到损伤。”

说完这话,赵廸等着听杨延定惊呼的声音。

等了半晌,只听杨延定满不在乎的说道:“交趾少马,这驰道又直通城内,路上行人纷纷。尔等平日里骑马的日子只怕不多,即便是要骑马进城,也不会策马狂奔,尽量减速慢行。如此以来,自然很难发现,小碎石对马匹的损伤。”

“呼~”

赵廸吐出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我等平日里骑马的日子确实不多。但是策马狂奔,却是常有的事儿。”

“吹大话……”

杨延定冷笑了一声。

赵廸心头火气,“属下就向二将军证实一下,看看属下有没有说大话。”

由于刚出军营,距离军营不远。

赵廸持自己的令牌,从军营里调遣出了十个骑兵。

事实上他想调遣更多,想狠狠的震慑一把杨延定。

奈何,他调兵的权限不够。

杨延嗣对属下的权力划分的很细致。

赵廸是稻草人的领军人物,掌控着整个稻草人。在杨延嗣麾下,也算是二号人物。

但是,以他的身份,最多也只能从军营里调遣十骑。

分属不同,权限的大小就不同。

调来了十个身披盔甲,腰挎长刀,身背弓弩,全副武装的骑兵。

赵廸当着杨延定面,下命令道:“你等,从即刻起,以此为点,快马疾驰到城主府,然后再折返回来,如此往复。一个时辰后,在城主府门"kou jiao"令。”

“诺!”

十个骑兵,按照赵廸的命令,骑马狂奔而去。

杨延定望着已经远去了的骑兵背影,疑问,“我们不会就在这里等一个时辰吧?”

赵廸摇头,阴沉着脸,“请二位随属下进城,一个时辰后,在城主府门口,二位就可以证实,看看属下到底有没有说谎。”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着赵廸沿着驰道入城。

杨延定边走边侧头对耿金花沉声道:“夫人,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十骑的装备。他们的装备和刚才在营地里看到的大有不同。”

在营地里的时候,他们见到的骑兵的盔甲和长刀,并没有见识到这些骑兵全部的装备。

耿金花点头,略有些惊叹,“锁子甲、弯刀、手弩,妾身还看见马背上有两支短枪,都是用精钢锻造而成的,工艺精良。

这一身装备,在汴京城内,少于两百贯,置办不起来。

七弟能把他们编制成军,又任由人随意调用。这说明,军中骑兵的数量,不少于三千。

供养这么一支骑兵,只怕得耗费不少银钱。也不知道七弟那里来的这么多钱?”

在古代,培养一个优秀的骑兵,所耗费的银钱,足足能培养上百的步兵。

熟知《宋史》的人,对西夏的铁鹞子应该都不陌生。

李元昊就是凭借着三千铁鹞子,驰骋沙场,无往而不利。

而他为了打造这三千铁鹞子,几乎耗尽了整个西夏的国力。

由此,可以推断出,在古代,培养一支精锐的骑兵,所要耗费的钱财之巨。

这也是杨延定和耿金花,见到骑兵全部装备以后,吃惊的原因。

从见识到骑兵全部装备的那一刻起,杨延定就对这一支骑兵上了心。

旁敲侧击的问赵廸,“似这等骑兵,密札城有多少?”

赵廸挑眉,引得杨延定主动发问,这说明,骑兵震慑到他了。

赵廸不由得挺了挺胸膛,说道:“交趾少马,目前搜罗到能用的战马,只有三千两百匹。除却了各营将官的配马以外,还剩下三千一百零六匹,全部归骑兵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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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3章 何为忠?

“哦?”

杨延定皱眉,询问道:“按照马匹的数量挑选骑兵,这样挑出来的人手,会是合格的骑兵?”

赵廸一愣,傲然道:“这件事,二将军你可就想差了。军中的骑兵训练和挑选,都是由呼延家家将和黑甲军军卒们完成的。

目前,营地里合格的骑兵人选,有七千多人。碍于马少,所以才先配备了三千一百零六匹。”

不得不承认,俚人和僚人。

这些被宋人看不起的蛮夷,却是一个个当兵的好苗子。

只是稍加训练一番,他们就会脱颖而出,显现出精兵的本色。

杨延定眉头舒展,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呼延家家将和黑甲军军卒,一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老兵。既然由他们亲自挑选,这些骑兵自然不会差。”

将门的人,最信得过的就是自己家中的老兵。

可以说,老兵是每个将门真正的中坚力量,也是将门最信得过的一群人。

杨延定感叹,“俚人和僚人,仅有一万五千人当兵,却挑选出了七千多人的合格骑兵。看来,世人都小逊了俚人和僚人了。”

赵廸点头道:“首领曾经说过,俚人和僚人久居山林,以打猎为生,和野兽为伍。身具野性,骁勇善战。他们之所以被人小逊,只是因为他们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杨延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耿金花靠近了杨延定,低声笑道:“心动了?”

杨延定苦笑道:“作为一个武将,见到如此精锐,谁又不会心动?只是七弟扬言要打下交趾,却不说打下交趾以后,会不会把交趾交出去。这让为夫很为难。”

耿金花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沉声道:“我觉得七弟说的有理,狡兔三窟。杨家多一条退路,就多一份保障。”

杨延定摇头,“你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七弟的心里,只怕不仅仅是为杨家准备一挑退路。”

“什么意思?”耿金花疑惑。

杨延定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

然后幽幽叹气,“七弟想掌控交趾,把交趾变成只属于杨家的地方。也许还有曹家……呼延家……”

“这……”

耿金花瞪大眼珠,一脸难以置信。

半晌,耿金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愕然道:“这不可能吧?”

杨延定无奈的耸立耸肩膀,“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五代战乱,先祖为了生存,就是这么干的。先祖去世以后,爹爹受到刘崇赏识,就跟随了刘崇。”

耿金花迟疑了一下,说道:“此事我知晓一些。”

“先祖也只是占据了麟银二州,七弟的心,却比先祖要大。他这是要占一个国。”

耿金花沉默了。

良久,她仰起头,轻声道:“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占的不是大宋的土地。在大宋土地外做的事儿,大宋朝堂上的君臣也管不着。

有这么一块地方,咱们杨家,也不用死命的为赵家卖命。为眼看着咱们杨府断子绝孙的人卖命,我觉得划不来。”

杨延定橫了耿金花一眼。

“为人臣者,怀有二心,视为不忠;为人子者,陷父不忠,视为不孝。难道你要让我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耿金花闻言一愣,而后梗着脖子,沉声道:“我只看到了不忠的人,现在都高居庙堂。”

“这……”

一句话把杨延定怼的讲不下去大道理了。

按照杨延定的道德标准去评判,耿金花的这句话,一点儿也没有错。

赵光义、赵普、沈伦、薛居正、高怀德、石守信、潘仁美……

等等,这些人一个个数过去。

他们都曾经是后周的臣子。

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他们都有份儿。

耿金花见杨延定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郎君无话可说,那就听我说两句。”

“何为忠?为将者,不辜负黎民百姓的重托,牧守四方,庇佑万民。这才是忠。忠的百姓,忠的是天下芸芸众生。”

“所以,我们要忠于黎民,而不是忠于某一个人。”

杨延定一脸愕然的看着耿金花。

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讲大道理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媳妇。

耿金花的这句话,却是值得品味,而且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杨延定低头品味了半晌,猛然抬头,疑惑道:“这话是七弟教你的吧?”

耿金花恼了,“你觉得我想不出这话吗?”

杨延定诚恳的点头。

耿金花恨不得提着大刀,现在就跟杨延定切磋一番。

让他见识见识‘大刀耿二娘’的恐怖。

但是被杨延定直愣愣的眼神盯着,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这话……是我爹生前告诉我的。”

“岳丈大人?”

听到耿金花的回答,杨延定有些意外。

耿金花将门虎女,她爹也是是原北汉泽州镇守大将耿忠,人称花刀令公。

杨延定将信将疑的问道:“真是岳丈大人说的?”

耿金花生气,咬牙切齿道:“不然,你觉得还有谁会跟我说这番话?”

“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以前……没机会说……”

“真的不是七弟教你的?”

“你不信我?”

杨延定揪着近几个月才蓄的短须,沉吟道:“岳丈大人为人豪爽,骁勇善战,刀法无双。只是……”

杨延嗣把耿忠一顿猛夸以后,试探的问出了心中疑惑。

“岳丈大人貌似没读过几本书吧?怎么会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耿金花原地爆炸,“杨延定,你够了。”

耿金花气的浑身在颤抖,“家父已死,你还这个诋毁他。你是欺我耿家无人吗?”

“赵廸!”

听到耿金花咆哮似的呼喊,赵廸赶忙赶到了她身前。

“属下在!”

耿金花冷声道:“他不想留下,我留下。从明日起,为我点齐一万兵马,我来统领。我要让他看看,我耿金花统兵的本领,不比他弱。”

赵廸肃然起敬,“属下明白,二夫人。”

耿金花瞪眼,“不许叫我二夫人,以后称呼本将为耿将军。”

赵廸立正,朗声道:“属下明白,耿将军。”

杨延定目瞪口呆的看着耿金花扔下他,大摇大摆的进入到了密札城。

“金花,你来真的?”

7

第0264章 谁是贵人?

“金花,且不可莽撞行事。”

杨延定跟在耿金花身后劝解。

耿金花置之不理,入城以后,对城内的一切都感觉到新鲜,拽着赵廸问东问西。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沿着街道两侧行走……为什么这里的街道上见不到肮脏杂物……那些个小孩儿为什么背着布袋往城东跑……”

赵廸在耿金华身边,耐心为她解释。

“回耿将军的话,城内的人沿着街道两侧行走,是为了留出中间的空地,让骡马车架行走,这样就能避免骡马车架撞到人。

街道上见不到肮脏杂物,是因为街道上每隔两百米,就专门有一个肮脏杂物的收容所,此外还有公共厕所。

孩子们背后背着的那个胯肩的布袋叫书包,城东有一所书院,孩子们去城东读书。”

除了这些,耿金花在街道上还发现了零零散散的铺子,她走到身前的一个铺子,惊喜的指着里面的蛋糕。

“七弟做的生辰糕铺子,这里也有。”

说话间,从铺子里走出一个老妇人,盘着发髻,腰间系着裙摆,身后跟着一个怯怯的女娃娃,吊着鼻涕。

老妇人细心为女娃娃擦拭了一下鼻涕,拍了拍她屁股,让她去玩耍,自己洗漱了一下手,招待客人。

“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老妇人见耿金花脸上带着面具,心中也有些怯意,不过瞧见了街道上巡视的兵卒以后,就壮了壮胆子迎了上来。

听老妇人的口音,纯正的宋音,耿金花有些意外。

“您老是宋人?”

老妇人一愣,咧嘴笑道:“老太婆我以前是宋人,现在是密札人。”

杨延定在耿金花身后插话,“何故弃宋人身份?”

老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笑意渐收,警惕的打量了杨延定一眼。

“老太婆到密札城以后,你还是第一个这个问的。听你的口音,你是宋人,你到密札来干什么的?”

耿金花瞪了一眼杨延定,陪着笑脸对老妇人道:“老婶婶勿怪,我等初到此地,不知此地的民俗,冒昧之处,还请您见谅。”

老妇人挑了挑眉毛,橫了杨延定一眼,然后对耿金花笑道:“还是大闺女懂事,既然这位客官问老太婆为何弃宋人身份,那么老太婆就答你一答。”

老妇人一边说话,一边瞧了瞧自家铺子里的生辰糕。

耿金花会意,朗声笑道:“烦劳老婶婶,给我们三人一人来一块。”

老妇人顿时乐了,迅速的为三人一人准备了一块生辰糕,请三人进入到铺子里坐下。

铺子里有三张矮桌,是专门准备着给客人们吃食用的。

请三人坐下以后,老妇人端着拳头大的生辰糕,放在三人身前。

自己拿着毛巾,掸了掸桌椅,顺势坐到了三人身前。

“这会儿也没其他客人,老太婆就陪你们聊聊。”

老妇人一指杨延定,“这位客官刚问,老太婆为何抛弃宋人的身份,老太婆现在回答你。老太婆从没有抛弃过宋人的身份。大宋开国的时候,老太婆一家六口人,日子勉强过的去。

后来呢,他阿爷被征调为民夫,死在了北征的路上。儿子也被征调入军,死在了辽东。

剩下老太婆和儿媳妇,拉扯着孙子孙女过火。

平日里种些粮食,净给官府交了税。我们孤儿寡母,全靠这野菜树皮度日。

前年闹了饥荒,连野菜树皮都没得吃了。村子里大部分人都落了草。

我们家里没个男人,落草都没人要。”

杨延定迟疑了一下,道:“既然闹饥荒,官府应该有救济的粮草配发。也不至于去落草……”

“救济的粮草?”

老妇人摇头,讥笑道:“救济的粮草,出了京,层层剥削下来。到我们这些老百姓手里,什么都不剩了。”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又到了交趾?”

耿金花追问。

老妇人惨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老太婆的儿媳妇去哪儿呢?”

“额~”

一瞬间,耿金花和杨延定都沉默了。

这话他们不能问,也不敢问。纵然猜出了一些,也不敢问出口。

老妇人面色有些狰狞,“不是老太婆抛弃了宋人的身份,是当官的,根本没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成人。”

“若不是碰上来密札城的队伍。也许,老太婆也会随着儿媳妇一起去了。”

老妇人指了指密札城,“到了这密札城里,老太婆才感觉自己活的像是个人。”

“在这里,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饭吃。城里的贵人,念在老太婆老迈,做不了重活儿。把传家的手艺,手把手的教给了老太婆。

老太婆的孙儿,到了年龄,去城东的书院上学,分文不取。等到老太婆的孙女到了年龄,也去城东的书院上学。”

杨延定疑惑,“女娃娃上学做什么?”

老妇人橫了杨延定一眼,嚷嚷道:“女娃娃怎么了?在这密札城里,方圆百里之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男女身份之别,女娃娃一样能上学。咱们城主,还是个女人呢。”

“在这里,老太婆感觉自己活的像是个人。”

杨延定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这城里,有交趾人、俚人、僚人、宋人,大家住在一起,不会因为风俗产生冲突吗?”

“交趾人?俚人?僚人?宋人?”

老妇人晒笑,摇了摇头,“大家说的是汉音,传的是汉服,守的是汉礼。百年以后,这片土地上的人,还会有交趾人?俚人?僚人和宋人之分?

到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汉人。正儿八经的汉族苗裔。”

杨延定惊愕,“老婶婶睿智。”

老妇人咧嘴笑道:“老太婆我睿智个屁。真正睿智的是城里管事的贵人。这些话,都是城里管事的贵人说的。”

“您老刚才不是说,这里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老妇人瞪眼,“人得有良心。城里得贵人,舍下自己得富贵,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吃好喝好生活好。他即便不把自己当贵人看,我们也得尊他为贵人。似他这种人,就应该长命百岁,一辈子都当贵人。”

感谢‘终将坠落的那星’两块大洋打赏!

第0265章 初见李子枫

耿金花和杨延定,在城里转了许久。

他们不光问了宋人,也去找了交趾人、俚人和僚人聊过。

结果基本上大同小异。

城里的人,几乎对带给他们富贵得贵人,有着近乎盲目得崇拜和尊敬。

而城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以前的日子,过的都很苦。

交趾的女人们,在家里被压迫,经常挨打。

俚人和僚人们在山林里,和野兽为伍,经常死人,过的还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宋人们在大宋朝的国土上,也是吃不饱穿不暖。

杨延嗣做的事情并不多,他只是把这些苦难的人集中起来,给予了他们一丁点儿的帮助。

让他们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奋斗、奔波、忙碌。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有见识的人,都能做出来。

只可惜,时至今日,除了杨延嗣,没人去这么做。

在大宋朝内,当官的,为了权势,为了富贵,勾心斗角,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权势和富贵没了。

可是在这里,杨延嗣不用去宣示自己的权势,也不用为了富贵去勾心斗角。

城里的所有人,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认为。

杨延嗣本该就是贵人。

他不成为贵人,那简直是没天理的事情。

杨延定和耿金花赶到城主府的时候,海里那正在府内接待从宋地过来的客商。

出于某种谨慎的心思,为了避开这些客商,杨延定和耿金花二人绕过了正门。

到了城主府的另一侧。

在这里有一个小广场。

从军营里出来,在驰道上奔波的十骑已经在此等候。

杨延定仔细检查了十骑的马蹄,发现经过了长时间在石子路上奔波。

这十骑的马蹄并没有损坏。

在马掌上,他发现了马蹄铁。

从赵廸口中得知了马蹄铁的用途以后。

他和耿金花二人都频频称奇。

密札城里,能引起他们注意力的东西太多了。

相比而言,马蹄铁这个东西,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在杨延定去参观打造马蹄铁的铁匠作坊的时候,海里那已经接见过了宋地的客商。

海里那听说杨延定和耿金花到了,就赶忙过来一见。

在海里那见杨延定和耿金花的时候。

杨延嗣在永宁军营地内,正在见李子枫。

李子枫是永宁军的主帅,杨延嗣只是监军,虽说他代表的是皇帝。

但是还没有托大等待李子枫来拜见自己。

李子枫率领着永宁军所属回到了军营,给侯仁宝交了军令,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洗漱了一番后,听说杨延嗣来访。

他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出门相迎。

“杨贤弟!”

“李兄!”

双方见礼过后,李子枫带着杨延嗣进了房内。

在正厅内,李子枫命人奉茶。

两个人端着茶,互相打量着对方。

李子枫是一个中年人,蓄着长须,国字脸,身形魁梧,不怒自威。

常年行伍,在他身上带有明显的行伍气息。

明明穿着一身文人独有的长衫,却袒胸露乳的。

见杨延嗣盯着自己的胸膛猛瞧,李子枫乐呵呵一笑。

“杨贤弟,为兄是北人,不太习惯南方这天气。所以在家的时候,一直都敞开衣襟。”

杨延嗣淡然笑道:“李兄性情率直,一看就是性情中人。”

“哈哈哈……”李子枫哈哈大笑,“杨贤弟说的在理。”

双方寒暄了一番后。

李子枫正色道:“杨贤弟,你来永宁军的事儿,石帅已经和李某通过信件了。石帅嘱咐李某,一切都听杨贤弟的。

杨贤弟有何谋划,说出来让李某参详参详。能帮的地方,李某必定鼎力相助。”

杨延嗣莞尔一笑,“在下等的可就是李兄的这句话。这邕州山林广布,山林里物产丰富,许多东西在汴京城都能买上一个好价钱。

我的意思是,开拓出一条商道,直通汴京。把邕州的珠宝、香料、药材、木料,运到汴京城。

这样一来,每年,我们都能大赚一笔。”

“哦?”李子枫沉吟,“杨贤弟可有详细的计划?”

杨延嗣笑道:“永宁军的精壮不动,剩下的人手,一部分编入到农垦兵团,一部分负责去开拓商道,双管齐下。”

李子枫迟疑了一下,疑惑道:“杨贤弟到邕州,目的就是为了开拓商道?”

杨延嗣咧嘴笑道:“这是自然,有这一条商道在,每年,我们能入手千万贯。这可是一笔大财富。”

“啊呵呵……”

李子枫爽朗的大笑了一会儿,端起茶杯浅尝了几口。

他总觉得杨延嗣到邕州的目的没那么单纯。

如果杨延嗣只是为了求财,石守信断然不会给自己来信,让他事事以听从杨延嗣的吩咐。

只是,眼下杨延嗣不愿意跟他交实底,他也不能强迫。

看来杨延嗣现在还不信他。

想到这里,李子枫放下了茶杯,陪着杨延嗣打哈哈,“杨贤弟说的在理。每年入手千万贯,这确实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说起来,杨贤弟不愧为太平兴国五年的探花郎,果然有大才。你到了咱们永宁军,利用营地里的老弱病残,建立起农垦兵团。一下子就解决了咱们营地里粮草的问题。”

李子枫感叹道:“咱们厢军和禁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后娘养的。每年配发的粮草,只够兄弟们勉强温饱。许多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有了这农垦兵团,咱们营地就再也不用操心粮草问题了。”

杨延嗣抱拳道:“李兄言重了,在下身为永宁军监军,自然应当帮兄弟们解决吃喝问题,谈不上什么大才。和李兄屈兵入交趾,征战千里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提到进兵交趾的问题,李子枫脸色一黑。

“说起这个,李某还得多谢杨贤弟警醒。侯仁宝退兵,不给李某一点儿消息。若不是杨贤弟派人提醒,李某只怕还蒙在鼓里。一旦被黎桓回兵合围,只怕我们这些兄弟,就交代在交趾了。”

杨延嗣一愣,皱眉道:“侯仁宝退兵,居然不派人告诉李兄。这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第00266章 出征

“刚才李某去交军令,侯仁宝居然还问罪于我,问我为何不等军令,私自退兵。”

李子枫一拍桌子,气愤道。

杨延嗣皱眉,“李兄是如何回答的?”

李子枫嘿嘿一笑,“杨贤弟身为陛下派来的监军,命令我等退兵,我等自然得退。皇命可比军令大。”

杨延嗣眉头舒展,“李兄这么答就对了。”

“对于下一步进军计划,侯仁宝有没有告诉李兄?”

李子枫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侯仁宝的意思是,孙全兴继续带领人马,从右路进军。我率领本部人马,从中路进军,横插进去。由我和孙全兴,吸引交趾大军的注意力,他带人坐船沿海而下,直插交趾重郡。”

杨延嗣愕然,“由我们永宁军从中路进攻交趾?”

李子枫重重的点头。

杨延嗣沉声道:“我们只是厢军,让我们去对战交趾军主力,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你拒绝了?”

李子枫低着头,摇了摇头,“他拿着圣旨,逼我,我怎么拒绝?”

“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

“这么快?”

李子枫叹气道:“军令如山,除非你这个监军,帮我违抗军令。不然我只能带着兄弟们继续出征。”

依照杨延嗣的权力,他确实有资格在出兵以前,违抗一下军令。

只不过,现在侯仁宝请出了圣旨。

那么他再违抗侯仁宝的军令,性质就不一样了。

皇命和军令一起违抗。

下场会很凄惨。

“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征了。”

李子枫起身,对杨延嗣抱拳,“有劳杨贤弟,这三日去准备一番了。”

大军出征,军备和粮草都是重中之重。

杨延嗣作为监军,准备军备和粮草,都是他的职责。

辞别了李子枫,刚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就见到了曹玮和杨延昭在里面等候自己。

兄弟三人见面,互相拥抱了一番。

杨延嗣吩咐火头军准备了一桌酒菜,三人在房里边吃边聊。

大多都是在唠家常,曹玮向杨延嗣吹嘘,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勇猛杀敌,还把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掀开给杨延嗣看。

“姐夫,这一次出征,你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玮问道。

杨延嗣笑道:“之前来晚了,错过了你们的战斗,这次,自然要和你们并肩作战。”

曹玮咧嘴一笑,“如此甚好。”

杨延嗣侧头问杨延昭,“六哥何故沉默寡言,难道是在军中过的不顺心?”

杨延昭低头不语。

曹玮戳穿了他闷闷不乐的目的。

只听曹玮偷笑道:“七哥可能还不知道,六哥心思已经飞回汴京了。八王爷府和杨府都派人来信了,柴郡主和六哥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只等六哥回京,二人就完婚。”

杨延嗣一愣,笑道:“这可是喜事,六哥何故闷闷不乐的。”

曹玮灌下了一口酒,说道:“按照我朝惯例,娶了郡主,得了驸马都尉的头衔,以后就只能闲散在京。不能在领兵征战了。六哥是在为此事苦恼。”

杨延嗣闻言,迟疑了一下,说道:“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杨延昭听到杨延嗣这话,猛然放下酒杯,追问道:“七弟有何办法解决此事?”

杨延嗣沉吟了一下,出主意道:“一旦六哥成为驸马都尉,禁军中的差事自然没有六哥的份儿。不过,可以谋划一下永宁军主帅的位置。

厢军的主帅的位置,历来都不被朝廷重视。永宁军在大宋诸多厢军中,也是垫底的存在。

加上如今永宁军镇守在邕州这块蛮夷之地。永宁军的主帅的位置就更不值钱了。

所以,六哥你担任永宁军主帅,难度应该不是很大。”

杨延昭皱眉,“我担任永宁军的主帅,石家肯让位,肯答应?”

杨延嗣浅尝了一杯水酒,耸立耸肩膀,“这有什么不肯答应的。左右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只要舍得下重注,石家会让出这个位置的。”

“什么重注?”

杨延嗣吧唧了一下嘴,“咱们家在邕州的收益,让出一成给石家,应该差不多。”

“咱们家在邕州有什么收益?”

杨延嗣一愣,摇头笑道:“咱们家在邕州有什么收益你不用管,具体的我会办完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在交趾的战功,让出来给李子枫。

只有让李子枫因功升迁,你才有机会坐上永宁军主帅的位置。”

曹玮皱着眉头,仔细盘算了一下,“以目前的功勋,李子枫想要升迁有点难。就算是算是六哥的功勋,想要升迁也很难。毕竟此次出兵交趾,大败而归。李子枫想要升迁,文官那一关就过不去。”

杨延嗣点头,“所以,接下来出征,你们得拿出耀眼得功勋来。”

“这一次咱们负责横插交趾,碰上的都是交趾的主力。想要有耀眼的功勋,很难。”

杨延嗣笑道:“这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操作得当,耀眼的功勋唾手可得。不过……”

“不过什么?”

曹玮和杨延昭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杨延嗣。

杨延嗣神秘的一笑,“不过,你们得听我得安排。”

曹玮无所谓的说道:“我没有意见,只要有仗打就行。而且我相信姐夫你也不会让我去送死。”

杨延昭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没意见,都听你的。”

酒足饭饱以后,曹玮和杨延昭离开了。

杨延嗣休息了一番,就去准备军备和军粮了。

朝廷调配的第一批军粮,总共有十万担,加上永宁军农垦兵团的五万担军粮,总共十五万担。

这些都是此次永宁军出兵的军粮。

永宁军本身的军备是齐整的。

不过,杨延嗣还是软磨硬泡的,从侯仁宝嘴里抠出了五千匹战马,和一万多弓弩。

禁军配备的刀枪剑戟,都是百锻的。

但是在杨延嗣眼里,还是不够格。

军粮和军备都准备完善了。

李子枫率军出征。

杨延嗣身披着盔甲,虽在他身旁。

呼延赤金想要跟着去,却被杨延嗣给严词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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