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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秦》


第一章 血沥夜丘

[正文]第一章 血沥夜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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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月冷,雪残,风如刀!

数十颗面向南方的人头,清冷漠然的月光下,面目隐约而狰獴。

头上秃发给鲜血浸泡,根根直立起来,便是劲风不能动摇半风,诚然死去已久。那随风扩散开来的恐怖,将草原也染得战栗,耳上铜环,分明表示便是匈奴人的首级。

山丘便如那一个个首级,披着残雪便是那干涸的血滴,荒凉大草原上,一个声音也没有,无边的死寂蔓延,书写出一个巨大的樊笼,那山丘上的人头,却不正是樊笼里的鬼魂!?

这个山丘,方圆不过数百丈,却是这片草原苍茫中的唯一凸出点,远在数里之外,最显眼便是这无名的,很容易给人遗忘的山丘。

转过山丘,只见残臂横斜,断肢遍地,血气如潮,清冷残冬的夜空已给死亡笼罩!

山丘半腰间枯草很长,足够将一条狼淹没在其中不为人知,“我爬着不动,他应该发现不了的!”俯身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帖孛尔,至少心中便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身上的羊皮袄,冰块似的将寒风卷来的彻骨疼痛往五脏六腑里面扯,紧贴在地上的半面身子,早已没有了知觉。

麻木与疼痛过去了,接下来便是死亡,草原上生活了三十年的帖孛尔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要活下去,只有出去走走!”他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但帖孛尔不敢出去!因为他知道,出去定然是一死。若是自己能坚持着一动不动,说不定今天可以逃得一命——他此刻已经没有了面对死亡奋起一搏的勇气,尽管他是草原上大匈奴有名的勇士!

帖孛尔很愤怒,很羞愧,但他更恐慌,只因为山丘顶上的那数十颗人头——那都是他同伴的!

便在半天前,那些人头的主人还和帖孛尔一起骑着马一起唱着歌,但现在,他们都死了,不能瞑目地死了!圆睁的眼睛,不仅仅呐喊着他们恐惧之极的心情,也无声说明他们的的确确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三天前,残冬里无事可做的帖孛尔心血来潮,便去邀上数十个同伴——都是大匈奴的出名勇士,一起纵马向着南人的村庄进发。

一路南下越过阴山不远,他们很幸运便碰上了一个村庄。

那惊慌奔逃的南人,那白皙好看的南人女子,那哇哇哭叫的南人小孩,都在匈奴勇士的弯刀下化作与青草蓝天同在的永恒......

除了牲口粮食,除了布帛大车,全村南人横尸遍野的村庄,在匈奴人哈哈大笑中一把火烧个干净。

帖孛尔想着这几天以来的“壮举”,一时失神情不自禁伸出干燥的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不经意间伸手向腰间抚mo下去,却给稍稍温暖一点的一个物事惊得心胆俱裂。

那是一颗人头!

南人的人头!

一个南人女子的人头!

皮肉已经干了,入手只有骨头的滑腻感觉,却清晰传出温暖的温度来,帖孛尔相信,那是仇恨的温度!是的,是仇恨,彻骨的仇恨!

那女子死前眼神中痛苦夹杂的神色,他才理解,那便是仇恨!

若在以前,说南人对大匈奴的仇恨,帖孛尔是决计不会放在心头的,因为他相信,在万胜的大匈奴单于马鞭指引之下,南人的江山,早晚是匈奴人放牧的天堂!

仇恨,是解决不了实力差距的,即使南人的皇帝是咸阳那个平定中原六国,号称皇帝的姓嬴的,即使现下屯兵三十万在北方的领军大将是那个修筑长城的蒙恬。

但便在今日傍晚,帖孛尔相信了南人的仇恨,看到了南人的愤怒,见识了南人的疯狂......同时学到了南人的一个词——报应......

那是什么样一个人啊!

......

想到“那个人”,帖孛尔激灵灵打个寒战,急忙要将他忘却在心里。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血红色的傍晚——如果他能活着回去的话:

赶着大车马队,数着嘶鸣的牲口,带着大包的粮食和南人首饰布帛,帖孛尔一行在昨天傍晚时候逶迤到了这个小丘下。当时正将到日落时候,帖孛尔便带着同伴将大车围成一圈,马匹赶进去,几十个人便围坐起来要生起篝火过夜,等待天明时候便回到温暖的毡房中去。

马奶酒御寒,牛肉干充饥,好听的歌谣伴着晚霞落在草原上,偶尔一声马嘶,给神秘而豪迈的大草原平添美丽。

忽然,去小丘高处向长生天祈福的同伴惊恐一声大叫,打着滚儿从丘顶一路滚了下来,身后留下鲜红的血迹,霎时间血腥气味便将其余人惊得拔出刀来。

帖孛尔窜过去揪住那同伴一看,他已经是死了的!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喉咙,只留下一个拇指大的能透过去看见地面血洞,潺潺血液倒水一般从后脖子处喷出来——利箭却不知哪儿去了。

帖孛尔是草原射箭的老手,也是公认的神射手,通过不明敌人的利箭来向和力度,他张口便狂呼起来:“不里花木你们几个准备上马,敌人厉害!”

说着话,帖孛尔腰间的弓箭便已经到了他手上,眨眼间话音方落,三支利箭便向着射杀丘顶同伴的羽箭方向隐没过去。

利箭破空而出,帖孛尔便心下甚喜。他这一手三箭连发的绝技,从来没有失手过,堪与南面秦**队的弩弓媲美。

然而他失望的是,既没有听到惨叫,也没有见利箭入土处敌人现身出来,便是自己赶过去查看时候,那三支羽箭也没有了踪影。

忽然身后利箭入骨时候碜牙的“咯吱咯吱”几声响,夹杂着同伴被裂心碎肺的声音,惊得帖孛尔不及转身去看清楚变故便贴地一滚藏身草丛中,却才正看见紧跟自己身后的三个同伴口角气泡似的血直往下流,而他们手中的羽箭,还紧紧攥着——竟然一个人一支箭也没有送出去。

恶狼似的眼睛响四周扫过去,到处是半人高的野草,哪里能照见敌人影子。

帖孛尔倒吸一口冷气心下骇然,忽然有所察觉身子不曾由心念支配便向侧连接数个滚动,同时他也痛苦闭上眼睛,伴随入耳处惨叫声响起的,自然又是三四个族人丧命。

寂静,敌人没有动静,帖孛尔等人自然也没有声响,双方都在暗暗观察自己的对手。

忽然,眼角有灰色人影晃动,帖孛尔双手便扬起向那影子嗖嗖嗖三支利箭飞过去,右脚用力在地上一撑,豹子般跃起身来向那影子接着又是接连三支利箭射去,只盼这一次不再失手。

那影子向山丘顶上奔地飞快,帖孛尔恐惧睁大眼睛心中一片冰凉,却仿佛能看清楚那利箭划破冰冷的空气一头扎进泥土的瞬间——又走空了!待那灰影奔上山丘停下来时候,帖孛尔张大的嘴巴,便再也合不上了。

那人身材高大足近五尺注,看不清样貌,只是微躬的脊背与那桀骜彪悍的动作,整个人看上去便如一头狼!

但最触目惊心的,却是他腰间血淋淋的六颗人头,正在滴血的人头。

帖孛尔转头去看时候,果然地上死去的同伴只留下半截身子在,项上人头不翼而飞般不见踪影,想来那人腰间的,便是刚才自己闪身躲避利箭的时候他割掉了同伴的。

帖孛尔那时候只觉满身的鲜血都要沸腾起来!

耻辱,莫大的耻辱!

从来都只有大匈奴的勇士割下南人的人头来,哪里有过南人一口气将六个匈奴勇士的人头这般肆无忌惮提着向高处去!

那人蹲下身去,将六颗人头向山顶一扔,用脚拨动着放好了,忽然似能感觉到帖孛尔的仇恨一般转过身来,直直向着帖孛尔嘿嘿一笑,洁白的牙齿森森如嗜血而动的狼牙,却直骇得帖孛尔头皮一阵发麻——因为他清楚看到那人嘴角有不住下滴的鲜血,那微微的热气在晚风中直向他脸旁飘散。

帖孛尔直觉那不是这人的鲜血,那是方才死去的同伴的鲜血,应该是那人竟然将匈奴勇士的鲜血当作清水般饮下去了。

那人嘿嘿笑着不止,却渐渐将那堪比冷风的目光从帖孛尔身上转移,向他旁边不远处的草丛看过去。

帖孛尔心中似感觉到那人目光的味道,急忙拔步扑向那人视线的落点,拨开草一看,帖孛尔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入目处,一人躺倒在地,潺潺鲜血不住从他脖子上流出,那血洞处伤痕显目,上下有十个细小如齿的小洞,很像是草原野狼咬死人之后的情景,也正大量排出鲜血来。

牙印?!

咝!!!

帖孛尔只觉头皮就要炸开了!

人的牙印,热气腾腾,赫然的现场证明,死者脖子上的血洞,却不正是那人咬出来的?!

饶是帖孛尔悍勇,也常常做出生啖人肉的举动,但活生生将一个人用牙齿咬死,还不忘喝下他的鲜血,这等举动,却哪里见过来?!

帖孛尔发愣,那人忽然扬声大笑,引得帖孛尔与身边几个人急忙转身向丘顶看去时候,正见那人如飞般从数十丈高的丘顶奔下。

只见他疾足发奔,踢起身后一溜枯草泥土上扬,烟痕掠影一样的身子,将一行青烟留在身后,直上天空与残阳并起,卷着山顶上六颗人头的血腥,呛入帖孛尔等人的鼻孔。

一时间那人已越来越近,恍惚间还在山顶,一眨眼却已近在几人眼前不足丈许处。

定定看见那野狼奔跑起来也不能比得上的速度,帖孛尔瞳孔刹那放大,眼眶处欲裂般直疼醒他由于惊骇而短暂麻木了的心神。

不及多想,帖孛尔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叫:“快,杀了他!”

然后他举起手中的弯刀,奋力向前一扑,迎着那满嘴都是鲜血的人砍了过去。

这时候,帖孛尔趁着两人接近着的距离才看得清楚,这高大的灰衣人,乃是南人的脸孔,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委实气度非凡。

浓眉大眼方脸豹头,拔城掠寨一般青铜铸就、由于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疯狂占据了全部表情,那狰狞咧开而正如饿急了的草原苍狼的大嘴,上边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近了,可以杀掉他了!

一刀下去,这南人忽然之间一个加速,又张嘴暴喝一声,帖孛尔只觉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裂了——三月炸雷威势,也不过如此!

帖孛尔稍稍失神,那人也不去拔出腰间长剑,厚茧遍布的右手手掌忽地伸出,闪电般扣在帖孛尔持刀的手腕上,用力一捏,轻微骨折响声传来,帖孛尔翛然惊醒,却只觉自己的整个手臂都要断裂了。

他人张嘴嘿嘿一笑,帖孛尔却只能从他脸上看出疯狂的嗜血杀意。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右手虎口一松弯刀当啷一声便掉在地上,他也闭上眼睛,等待那人张开的大嘴向自己脖子上扑过来。

草原勇士果然悍勇,眼看帖孛尔不敌就要死在敌人手上,他的同伴们有一人奋勇凌空向那南人扑过来,双手持刀直直望定他脑袋劈下。

那人眼看便要将帖孛尔喉咙咬碎,却给那勇士来打扰,登时愈加愤怒便丢手舍开帖孛尔直扔出去足足数丈之远,同时自己大踏步向前飞起一脚直向那勇士心窝踹去。

只听嘎巴一声响,匈奴人后心露出这南人的牛皮靴尖,牵头顶着一团滴血的肉团,一下一下跳动不休,正是那勇士的心脏——原来他一脚居然将粗壮的匈奴人踹透身体!

帖孛尔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在旁边喘着粗气,却见自己同伴死状惨烈,愤怒大吼一声“孛日术”,弯腰用左手自己的弯刀便要再一次向那南人冲过去。

此时,得得蹄声从大车圈中过来,有人大声吼道:“帖孛尔,让开!”原来是开始时候帖孛尔命令去骑马出来的同伴们到了。

帖孛尔大喜,急忙收刀向旁边一闪,给奔驰起来的战马让出道路来,并疯狂向马背上的同伴狂呼道:“孛日术给这可恶的该死的南人杀了,你们要给他报仇!”

回头一个狞笑,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听懂匈奴话,张开大嘴便叫道:“杀千刀的南人,你去死吧!长生天在上,今天不拧下你的脑袋做酒壶,帖孛尔就……”

他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再也不能吐出一个字来。

因为令他惊恐中带着窃喜的目光中,那人不去理会身边几个没有骑马的匈奴人,反而向奔来的几十匹马放足卷去。

那急剧摆动的双腿,却好似要比那奔马四蹄还要有力。那人跃出一大步,便相当于草原上上等骏马奋力跃出一下,不过三四十丈的距离,却给他精壮的双腿几个飞跃便到了骑兵们的眼前。

骑兵们明显也是吃了一惊——堪比骏马的速度,真真是闻所未闻,由不得他们不惊心。

但匈奴勇士毕竟是世上难得的勇士,一愣之间,看见敌人疯狂几近非人般狰狞的脸庞就在眼前,便想也不想齐齐一探身,弯腰只用双腿紧夹着马腹,扬起弯刀向着来人便劈落,身子却还能够在颠簸的战马上稳如泰山。

如此骑术当真了得,便是身为敌人,那南人也暴喝一声赞道:“好骑术!”却正是匈奴王帐左近的纯正语言!

匈奴骑兵又一愣,继而微微得意,最前面那人手上弯刀高举不落,口中却哈哈笑道:“那是!我们匈奴个个都是勇士,哪里像你们南人那么懦弱!”

帖孛尔大惊,只是自己远在数丈之外,只能拼命吼道:“不里花木,杀掉他,不要说话!”只不过他心里面也暗暗惊奇道:“这南人,怎生我匈奴王帐的话说地这么顺溜!”

不里花木听见帖孛尔的大吼,便不再想其它,大吼一声腰上用力将弯刀劈下,却忽然发现那个已经到了自己马前的南人没有了踪影。

骏马奔驰不停,不里花木惊愕四顾没有见人,刚回头去看时候,帖孛尔再次大声吼叫,却那颤抖着的嗓子与那几乎要将肠胃扯出来的音量,分明显现出他内心的惊恐害怕:“他在你马下面!”

话音未落,不里花木胯下的骏马忽然停下了奔走的脚步,双蹄扬起腾空踢在冷嗖嗖的空气中,后腿支住人马,落不下去同时便一步也不能再前进。

不里花木骇然,自知战马敌不过这南人的巨力,松开夹住马脖子的双腿,倒栽下去正要翻身钻入马肚子查看时候,战马轰然倒地,猝不及防的不里花木便一条腿给沉重的骏马压住了。

不及扯出整条腿来,眼前黑影扑到,迎面便是血腥死亡气息的青铜长剑,耳边也传来同伴狂怒的大吼。

情急之下不里花木咬咬牙心中叫道:“拼了!”

努力忍住骨折的疼痛,他奋力将那站立不起来了的战马压住的腿,狠命不顾受伤更重抽了出来,双手紧握弯刀用尽全身力气上扬,正巧堪堪在那青铜剑切入自己脖子的一瞬间抵住,但冰凉的脖颈上一缕热乎乎的液体流出来,不里花木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

这时候,他也无暇顾及脖子上的伤口,只是紧紧握住弯刀的双手,便已承受不起那一把青铜剑上传来的千钧巨力,巨响之后他双臂如同撞上阴山的冻土一般疼痛不能自已,不用想血管已经爆裂了。

丰富的格斗经验,将不里花木造就成为仅凭身体反应便逃脱了无数次杀戮的优秀战士。在感觉全身力量迅速消散的瞬间,他脖子一偏闪开给那南人加力下压而继续下落的青铜剑,向着侧方连续两个翻滚,但结果就是手中的弯刀早已没了踪影,他赖以活命的武器,也便不见了。

正当他顾不得许多要微微松口气时候,眼角瞥处那灰影犹如跗骨之狙般凌空罩住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晚霞,雄鹰扑落般向自己身上扑了过来。

帖孛尔呆呆在一旁看得明白,那南人在不里花木弯刀劈下的瞬间一挫身后仰,在战马跃过身上的瞬间他双腿微曲绷紧的马鞭一般忽然弹起,不但巧妙躲过了不里花木的弯刀,还顺势将几乎与地面相平的身子钻进马肚子里面去。

而后这南人双手紧紧抱住马腹,身体如同折断了的木棍一般双膝在马肚子上一顶,下半shen借力便向后甩出,双脚落地的时候就牢牢钉在地上,那肩膀上传过去的巨大力量便将奔驰中的骏马掀得停了下来。

兔起鹘落的格斗,从两人交手到不里花木第二次给那南人扑过去,不过就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勉强看得明白的帖孛尔有心要向亲密的战友悍勇的同伴吼叫,却哪里能来得及!

注:秦6尺合今230厘米,五尺计一米又九十厘米。

第二章 血起黄昏(一)

[正文]第二章 血起黄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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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里花木两臂血管炸裂,双腿又给那南人扑下时候最先落地的双脚赶上踩住,此时全无还手之力,惊恐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那张脸狞笑着望定脖颈张嘴狠狠咬下,接着脖子上剧痛传来,又惊又恐加之双臂上鲜血大量喷出——转眼便毫无声息了。

帖孛尔站在后面,只觉忽然由心头升起的寒冷直冲上头顶,霎时间七窍冰凉不能有扑过去救援的动作。便在不里花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候的心情,帖孛尔忽然感觉自己完全能体会得到同伴临死前的最后一丝感觉——那是一种堪比夜半遇见鬼神的恐怖,黑暗中身陷沼泽时候的绝望,千万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汇集起来的惊悚。

……

那南人站起身来,伸展胳膊随意用稍嫌窄紧的袖口擦去嘴角热气腾腾的血滴,然后不紧不慢回头看着转马怒吼着奔过来的匈奴骑兵,嘿嘿一笑再次露出满嘴猩红血液镶着白森森的牙齿,相隔甚远但帖孛尔还是能感觉到他眼中越发浓烈起来的疯狂的杀意。

几十个色厉内荏的骑兵恍惚间只感觉到心头发麻,紧夹着马脖子的双腿忍不住战栗起来。

但他们还是驱马怒吼着向这南人杀去,给一个南人吓跑,那是匈奴勇士的屈辱!

“长生天在上,勇敢无畏的大匈奴勇士,是从来不会惧怕的!”他们内心中有放声嘶吼的冲动,却嘴皮沉重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另一边,帖孛尔几个人没有战马可骑,心里面又害怕的紧,又同伴面前不能逃跑不前,只好几人对视一眼打气一般互相点点头,双手抱住弯刀大吼一声“杀”,紧跟着战马上的伙伴向那南人杀过去。

那南人看着越来越近的匈奴人,双手握剑狠狠斩下不里花木的人头,胡乱在血迹斑斑的腰带上系了,狞笑一声伸出舌头一舔剑上血迹,倒提手中青铜剑紧紧抿住嘴唇也迎着敌人冲了过去。

人马相接,那南人右手抡起青铜剑,似手中是劈砸的棍子铁锤,便在马前尺寸处高高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望定匈奴骑兵中最先的那人迎头便落了下去。

那人也甚是了得,眼看长剑如迅雷压顶临头也无法躲避,便紧咬牙双手抱住弯刀,不避不让将头顶急速而来的长剑视而不见,望定身在空中便会无法躲闪的南人,两臂忽然之间伸长数寸,将弯刀横扫了过去——竟然试图同归于尽,好惨烈的气势!

帖孛尔无时无刻不在注意那南人的神情,同伴做出这同归于尽的举动时候,他忍不住一声惊呼,却拿眼睛向几步之外身在空中的南人脸上看去。

那人似笑非笑,似乎根本没有把那匈奴人的动作放在心上,长剑依旧不疾不徐下落,却在一瞬间,帖孛尔瞳孔放大一倍不止,因为他肉眼分明看得清楚,那人手背上青筋暴起,重剑下落速度骤然加快数倍,匈奴弯刀距离他腰腹尚有三四寸,他的长剑已经斩到弯刀主人的肩膀上。

哗啦一阵响,那匈奴人痛苦嘶吼,但却半声而止——那一剑从他右肩膀斜斜劈下,从左胸口上方飘出来,竟然将一个人从肩头处活生生斩为两半。

此时其余骑兵已到身前,那南人正升上最高点而急速下落。见此几个骑兵大喜,趁着他不能变换身形的空挡,嗷嗷吼叫着几把弯刀同时向他砍过扫来。

那人临危不惧,连环两脚踢出,那死者胯下前奔的战马正到他脚下,无头尸体正撞上一般给他踢下马背去,嘭的一声溅起带血的泥土。

夜幕已经降临,冷幽幽的弯刀四面八方而来,那人停落马背时候双腿紧夹马腹,上半身平躺下去,间不容发让数十把弯刀又走了空。

帖孛尔两腿飞快向前,看准这南人躺下去无法起身的空虚,大喜之下吼一声,也跃起身来挥刀向下直劈。

那人未曾起身便听见破空声响,只略略一斜身子,弯刀便从一边又脱了空。

见得敌人走空,那人向帖孛尔飞快看一眼便抡圆长剑了横扫过来,一眨眼便到了帖孛尔眼前。那青铜剑甚是沉重,剑头带着的利风刀子一样,直扎得帖孛尔双眸生疼。

帖孛尔也是悍勇,情知疾奔的身子不能停下来,便怒吼一声双手握刀立在右臂上方,企图用弯刀紧贴着的身体去挡住这一剑!

当的一声响刀剑相交,一时间帖孛尔双手虎口崩裂,一双手掌鲜血淋漓,疼得他大吼一声发泄疼痛,却那巨大的阵阵余力也不容他倔强,只好顺势弃了弯刀委顿在地。

那南人狞笑正要顺势一剑斩杀了这腰间还系着人头的匈奴人,身后紧跟的帖孛尔的同伴已经拔步抽刀杀了上来,前面刚错过去的骑兵也都嗷嗷叫着回马又冲回来。

那南人跳下马去,快步奔近帖孛尔后面跟上来的无马匈奴人,长剑直刺向一人,那人停步挥刀要招架,却南人手腕一抖,长剑顿住又向那人左侧刺去。

匈奴人格斗,从来讲的都是直来直去没有花招,这南人出售狠毒又刁钻诡异,突然之间的变招,左侧那人哪里能来得及防守,“噗嗤”一声皮肉给划开的声音响起,那人“呃啊”一声沉闷嘶吼,接着南人手腕轻拧,剑刃在匈奴人胸腔里便翻山倒海搅动三圈,直疼得那尚未死去的匈奴人额头上冷汗滚滚,片刻脸色苍白在黑夜中也能分辨出来。

帖孛尔剧痛过后勉强爬了起来,正见那南人长剑抽出同伴胸口,转身再刺时候,右侧攻上来的同伴也亡命剑下,与此同时,那满肚子五脏六腑给搅作一团稀巴烂的匈奴人,也轰然倒地,死了。

目眦欲裂的匈奴人放声大吼,说不出的悲愤激昂在草原的夜里传出好远。

那南人无动于衷只再次大喝一声,拔步却脱开死命杀来的匈奴人,转身向策马奔回的匈奴骑兵冲过去,后背三尺远处,挟怒而来势大力沉的匈奴人弯刀划破空气发出的吱吱声传入了帖孛尔的耳朵,没有伤到那南人分毫。

几个匈奴人一愣,不明白这南人为什么要逃走。但他们心情激愤之下也不去思索,大吼一声便也都跟了上去,却没有想为什么以那南人先前堪比奔马惊雷的速度,自己等人却此时能瞬间将两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三四步。

帖孛尔身在战局之外,也有时间去观察战局。

黑夜之中,幽暗的篝火火光照耀下,他死命盯着南人的步伐,见他大步跨出三四步时候便慢慢放下了速度,似乎要刻意等待身后几人赶上来一般。

顿时帖孛尔心头一凛,电光火石一般心中划过明了——诱敌入套!

他已经知道这南人的意图了!

张了张嘴,帖孛尔却一个字也没有叫出来,反而做了一个令自己都觉着匪夷所思的动作——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潜伏进了山丘腰间的长草丛中,将自己的数十战友,抛弃了。

待他潜伏下来拨开眼前遮掩的枯草看下去时候,果然那南人是故意等待身后几人追上来的——只见昏暗中前边一人奔跑,那便是那南人;他身后黑影憧憧,粗重的喘气声传来,帖孛尔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伴,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忽然,帖孛尔双瞳猛然睁大,几个追击那南人的同伴正要与南人影子合为一处,陡然那南人猛然转身,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破口而出,同时他手臂摆开,长剑化作一团风横扫而过。

可怜几个本来为了相互呼应而并作一排追击的匈奴勇士,给那霹雳一般的暴喝镇住心神,还没从耳鼓嗡嗡作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匹练似的剑光已经横扫而过,腰眼一痛,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被拦腰斩作两截的结局。

帖孛尔看得直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切入了手掌而不自知。他很想勇武地出去与那杀神一般的南人格斗厮杀,但心里面究竟已经存了恐惧,勇气也早已散尽了。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尤其现在这样面临被屠杀的时候,生命在这个匈奴人的心中占据了全部。

“长生天在上,你们都是大匈奴的勇士,今日战死在这个南人的手上,我会报告单于的,请他南下杀光南人给你们报仇!“他心里这般安慰自己一样发誓道!

在他心中说完这句话时候,那南人似感觉到一般仰天一声狼嚎般大吼,无尽的悲伤与愤怒直冲夜空,骇得帖孛尔心下直想起与这少年南人汉子很相像的东西————草原狼王!

第三章 血起黄昏(一)第二更

[正文]第三章 血起黄昏(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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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狼王,帖孛尔是听说过的。传说中那勇猛异常嗜血无比的草原狼王,在失去了爱子或者母狼的时候,便会仰天嚎叫,声音悲切而凄厉,三百里之外都会给听见。这样的狼王,是正进入了它最悍勇最不能阻挡其疯狂状态的时候,便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守护王帐的巴图鲁们,即使付出百人千人的代价,也仍有可能给狼王逃了出去。

帖孛尔觉得自己的脊背上有寒气升起来,从腰间出发,经过自己的脖子,直要将自己天灵盖掀起一般,有一个声音直道:“他是来报仇的!他是来报仇的!“

帖孛尔几乎没有力气再去拨开眼前阻挡住视线的枯草,呆呆趴在地上只想道:“难道他是那个村庄的猎户?难道我们进了那个村庄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家,回来之后发现死人和大火才追来的?”

他不敢也不可能去问那个杀神一样的南人,只好趴在地上等待那人杀光自己同伴后离去而得以脱身,心中纷乱只是顾着自己的想象去了。

天幸耳边那同伴惨烈而痛苦的哀嚎声夹杂着战马悲鸣起来的萧杀气氛,使得帖孛尔没有陷入自己的想象中太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第二次拨开眼前的草丛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近处的篝火火光,已经不能照出厮杀的众人,他只能凭借着锐利的眼神和不住呵斥的人声去分辨战果。

粗豪嗓子的呵斥声越来越少了,他明白那意味着自己的同伴越来越少了,很多熟悉的声音已经听不见,那一定是已经死在着南人手上。

黑夜中更加浓黑的几团影子不住分合,每一次交汇便一声大吼传出,一个人影倒地。帖孛尔痛苦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摇动,却总是能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去,他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帖孛尔在草丛中一直趴着到了现在,山丘下呵斥声停止以后,可能同伴们都已遭不幸,深知不能力敌的他便将整个身子缩起来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东方亮白的色彩慢慢夺了起来,那颗永远明亮的星星也升了上来,黑夜,即将过去!

帖孛尔心下暗暗叫苦,他知道天亮了以后,自己虽然不虞被冻死,却绝对要给那眼睛锐利如雄鹰狼王一般的南人杀死!但他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那南人在哪里!黑夜中,或许那杀神就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一个不小心弄出哪怕很轻微的响动,自己便要与同伴们一样永眠在这无名小山丘上了。

一阵清冽的晨风吹过,从回忆中醒过却越发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血液流动地越来越慢了,帖孛尔心下沮丧一阵阵传来,心中直叫道:“无所不能的长生天啊,难道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您的子孙要活生生冻死在这里?”

偶尔瞥见山丘上那数十人头时候,他却转念又暗喜道:“长生天垂怜,您虔诚的子孙,我,帖孛尔还活着!”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舒服的长气,却片刻便醒悟过来,那杀神还在左近,这一声长叹,恐怕招惹来了死亡!

这帖孛尔也是果断的匈奴勇士,发觉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登时便不管是不是已经给那南人察觉,用尽全身的力气便向山丘下滚下去,不住的坎坷垫着自己的身体,数十丈缓坡山路颠簸之下,他全身渐渐发热起来,手脚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冰凉了。

但他却欢喜不起来,因为他身子的落点,正是那篝火旁边,那杀神南人,正坐在火堆旁边烤着马肉,身边便是那令自己仇恨也不能兴起的青铜长剑。长剑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血腥而妖冶的光华,一闪一闪的,似随时准备暴起将自己的人头砍落下来。

绝望蔓延了帖孛尔的眼睛,情知一死的一刹那间他心中狠劲爆发,不顾还在滚动的身体以及向脸上扑来的泥土,他张嘴一声大吼吞下坚硬冻土一块,伸手抓起不知哪个同伴丢下的弯刀,不等止住身体下落便跃起来,仰天咆哮一声用左手擂打自己胸膛,任由已经愈合的伤口中鲜血潺潺流下。

低下头去,帖孛尔喉咙间咕咕作响,片刻已将胸腔挤出来的一句话染得低沉而沙哑:“我要杀了你!”

那南人似不屑抬头去看他一眼,仍然低头翻转着火上香气正飘溢出来的马肉,修长的双手分出一只却在剑鞘上击打着古怪的调子,最里面也咕咕哝哝似唱似念说着听不懂的话语。

帖孛尔盛怒绝望之中没有注意,这南人坐着的方向,正是向着南方。他脸色肃然声音低沉,口中不住低念的,只想想便能猜到,是对那些死去了的南人村民说的话,或者应该算是悼词祝福。

帖孛尔愤怒,他很想立刻提刀上去便将那南人杀死。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要么杀死这个杀神,要么,便被这个杀神杀死。

他不得不分外小心,分外重视这只有一次的机会。

当下凝神握刀,缓缓在那南人周围丈许处转圈,一边是为了寻找到能使自己以弱敌强一击必杀的敌人破绽,一方面,却他双手双脚血液还没有活动开,趁机将身子暖和了,才会有那雷霆一击的出现。

在帖孛尔此刻的眼睛中,那随意坐着的南人浑身到处都是破绽,但他不敢轻易上前,半夜前那几个追击的同伴给他引诱杀死,足以将一切占便宜的念头扼杀在心中。

就这样单方面的对峙,帖孛尔的耐心也好的出奇,居然连着转了几十个圈子,眼中的凝重神色一点也没有消散,也看不出一点浮躁的情绪来。

通红的朝阳,慢慢露出了一点头顶,金色的光芒照耀了这个大地,端坐着吞咽马肉的那南人,此时在晨光中但见他披头散发,身着一袭灰黑色的长袍,袖口处却裁剪出扣腕的束缚出来,却不是任何帖孛尔见过的南人装束,只有那右胸**叉起来的对襟,才能判定他的的确确是南朝秦国人。

翛然,那人停下在骨头上啃个不停的动作,迎着朝阳抬起头来,帖孛尔发现,那一双黑色大眼给阳光一照,竟然发出妖冶的淡金色光华来。

便在帖孛尔这一愣中,这少年南人站起身来,直骇得帖孛尔连着倒退三步,手中弯刀也横在胸前。

那南人少年咧嘴一笑,油腻的嘴唇在金色光芒下熠熠生辉,却帖孛尔只能看到他狼王一般的利齿,寒气又从脚底下冒上来了,止不住又向后倒退了三步,手中弯刀也握得越发生紧。

南人少年好笑看着这个凶残的匈奴人害怕成这样,转瞬间忽又想起什么来,脸上似喜似悲,怔怔间又眼神迷离,微微向着金色太阳叹口气,缓缓伸出手去似要捉捕一丝风尾,口中喃喃念道:“太阳……寒风……那个黄昏……”

帖孛尔原本以为这少年南人起身便要杀自己,却等了片刻不见动静,急忙抬眼细看时候,却正见他喃喃自语,神色似说不出的迷蒙。

忽然,那少年跳脚向着苍天竖起一根中指来,骇得帖孛尔以为他要诅咒自己,慌忙不迭又向后倒退了数十步才站定,却听这杀人不眨眼的杀神咆哮大吼大叫,细听之下,却听他大骂长生天,言语直道:“挨千刀的老杀才贼老天,老子惹着你鸟事了,干嘛把老子扔这鬼地方来?有种你放我回去,老子跟你单挑!”

老天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却略懂南人语言的帖孛尔惊骇得要死,直希望长生天能降下一个炸雷将这出言不逊的南人给炸死。他听不懂这少年不同于长城那边秦人的语言,却看他神色也能猜出一点,知道他是在责骂长生天了。

那南人少年骂了半天,忽然住口呆呆静了下来,直断断续续低声念道:“那个黄昏……血……三年……”

朦胧中,金色初晨在他心中便是了血色黄昏!

“是的,血色黄昏!”他肯定点点头,低沉而凝重自语道。

第四章 血舞南屏

[正文]第四章 血舞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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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五年,始皇帝十年,十月,会稽郡吴中南山风云大作,直近地不足十余尺,农人樵子皆不得入,逡巡半月方歇。月中,风云裂,山间道开。少时,帝奇服,出,少而容甚伟,时人异之。

少顷,暴尉至,令下,士卒蜂拥欲执。帝奇之,不得中而伤,乃大怒,举而冲突,奔城,逢会稽公,甚异之,乃赠兵,之北!

————后秦书;太祖本纪

秦帝十年,帝出吴中南山,容貌宏伟而时人甚异。

卒,暴尉攻,伤帝而不得执去,乃逢会稽公,赠兵衣,之北!

后人惜之,谓公兄子期不聪明也,而使帝三岁不得举,秦将辱之。嗟乎,奈何从龙义军拱手送人,令子弟遍野!

————州县志;吴中书

那是一个残阳沥血般妖冶的黄昏,李寇记得甚是清楚。

他本是当代人,二十多岁,正是大学毕业意气奋发的时候。但他却一直以来都不能与时代相容,一生愤世嫉俗,将所谓“现代文明”几乎不屑于学半分,却在走入社会时候发觉,自己几乎是一个废人。

谁也不希望手下有一个整天沉默着不说一句废话只有时间就挑出兵书战策古人历史来爱不释手的家伙,偏偏很有才华的李寇就是这样一个人。

年少而不得志,社会上又那么多看不惯听不得的黑暗,眼看着有弱者孤寡,虽然心怀怜悯却有心无力,李寇觉着自己要疯了。

偶尔一次,他听了一首歌后,一时冲动便想将“步踏幽莲舞南屏”试验一次,期望能够证明孔明先生一生中最得意的“八阵图”的确有翻江倒海神鬼莫测的机能,便在一个黄昏时候跑去会稽山中,用石头仿古籍中说明的“八阵图”又加上自己学习《易经》的一点知识,确定方向之后便堆砌了一个自以为仿真的“小八阵图”来,矮身便钻了进去。

然而,他失望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动静,自己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正要坐下来想想哪里出了问题时候,忽然之间方圆不过数十丈的小八阵图却风云大作,阵中杀气腾腾四面有钱塘江大潮来临时候的怒涛声音响起,片刻便汹涌到了自己身边。

大骇之下正要逃出来,却绝望发现自己身子已经不能由自己指挥了,那四面八方的无形力量不住向自己身上压过来,只听惊天巨声当中自己骨骼噼里啪啦作响,俄而传到了自己的头顶,七窍直欲碎裂,自己的身子好似在增长,又似却在缩小,千万次痛楚袭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欣喜之下他直仰天吼叫:“八阵图,果然还是存在的,是真实的,天可怜见,老祖宗没有欺骗我!”

然后,阵内云雾散尽之后他却发现那数百块作阵的石头一个都不见了,自己只置身在苍茫山林中,隐约有残阳在头顶透过云雾射进来,小鸟欢唱清泉淙淙,哪里有半点现代空气污浊的样子。

大骇之下他举步便循着山泉叮咚的方向过去,只在一片宁静小湖边上低头去看时候,却将自己惊得呆了。

水中是一个身高足足一米八的十四五岁少年,清秀面庞上,隐约能从双眉间看到一点威武的样子,却不正是自己少年时候的加长版?!

在这时候,李寇脑子里轰的一声炸裂了一般,什么都不能去想了,他茫然不知所措沿着山林里的小道向山下行去,只希望改变的仅仅是自己,而身边万物没有丝毫改动。

然而,山腰上看下去时候,茅屋竹舍鸡鸣狗吠,远处也只有灰色城墙散发和煦光芒,安详而自然的古城,分明不是现代社会那黄昏喧嚣的样子。

心中一点希望破灭之后,他便身子不由自己大脑支配,双脚不由自主直向着冒烟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人,他们见了这个身材高大衣着怪异的少年,先是大吃一惊,后来有人见他只顾赶路没有伤害别人的意思,便大着胆子上前问他姓,也有里典乡老要问他看行路证明,却给他不闻不问骇住,便有人急急忙忙去报官了。

李寇只管走路,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他也根本没有去在意——脑子混乱一片的人,你让他能在意什么?!

抬头向那古城去看时候,已经在百步之内了,李寇迷茫心下直有一个声音在道:“走进去,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迎面奔来几个“怪模怪样”的人来,他们在靠近李寇身边丈许之处时候,李寇直觉心中一阵不舒服,来人似乎要对自己不利,便抬头看看,闪身避开在路边,要这几个人过去。

“怪模怪样”这个定语,正是这一次的抬头他心里面闪现出来的对来人的评语——感情下山以来路上人们的穿着样子,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过……

那几个人身着黑色大袍,右胸前作对襟,盘下腰间有带子扎着,却是古人的衣服。这几个人身材只有一米六左右,手上却都拿着链子,看不出什么材料,只是黑幽幽甚是难看。

李寇只看了他们一眼便闪身让开,却没发现那几个人面色喜悦,满眼都是看着钱财的神色。

那几人奔过来围住李寇,哗啦啦将手中铁链摆地作响,当先一人戟指问道:“汝,何人?可有路引文书?”

李寇看他们半圆围住自己这边,以为他们问话是向自己身后的人,便也不言不语再次向旁边斜移一步,侧身让了开来,却没发现自己身后有的只是空气。

那来人领头的见这高大少年不语,又闪身避开,直以为这人定然是来报告的百姓所说“反贼奸细”,却心中存了畏惧,便赶忙后退一步向同伴叫道:“此乃行刺不成逃亡山野的奸细,拿下他,皇帝自有大封赏!”

那几个人眼看着李寇,虽然心下腹诽这刺客数年前可能也要比现在这人大上几岁,却也眼红那不菲的赏金,呐喊一声执起手中链子便来锁少年,另几个人拔出黄澄澄的短剑来,也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李寇。

李寇心下乱成一团糟,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肩头给人紧紧一掰,接着脖子上便挂上了两条黑乎乎的链子来。

登时积攒了一辈子(上辈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等于重活啦)的憋屈和怒火都升了起来,见多了不平和无奈的李寇马上便身体有了反应,双手抬起向后狠狠一撞,虽没有挣开那两条链子,却听“嘎嘣嘎嘣”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猛然间白乎乎红艳艳的液体便从身后飚了上来,等他转身去看时候,却正是那低矮的两个锁拿自己的人给他双肘顶破天灵盖,死了。

李寇吃了一惊,不顾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反应,他便举起双臂来向自己胳膊看去——粗了很多,长了不少,再也没什么改变啊!

却此时已不容他多想,那两个死者的同伴见他举手便杀死了两个差役,一起惊恐向后倒退数步,瞪大眼睛惊骇看着李寇心中直想道:“不说咱几个在吴中没人敢惹,就是皇帝的律法,那也是杀人也要判罪的呀!”

只那领头的吃惊过后冷笑连连,心想即便你不是以前那刺客,但今儿杀了人,又杀的是官府的人,谋反的罪名可就落实到你头上啦!

他看出李寇是力气奇大但不晓厮杀格斗的技巧,便也不通知手下上前夹攻,只想着这杀死或者擒获反贼的功劳,少一个人便自己能多得到一些赏赐,贪婪之心顿起,便悄悄拔出了长剑来,趁着李寇伸起胳膊发愣的片刻,突然抢步上前将手中利剑向他胸膛刺去。

李寇不料有这个异变,虽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似已经通知了自己有敌人袭击,却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只让过的致命处,眼睁睁看着铁剑插入自己的胸脯。

疼痛传来,顿时便将迷迷糊糊的李寇疼醒了,前世无法发泄的戾气,给这一剑便都引了出来,伸手抓住剑刃,任由锋利的铁器划破手掌散出潺潺鲜血他也不管,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瞪眼直向一脸惊慌的那偷袭者瞪去。

旁边见得差役拿人,百姓早纷纷躲了开去,有乡间豪帅一类人物,却也不惧这场面,乐呵呵站在一边看热闹。

那差役头儿偷袭时候,几个指点着李寇取笑他板寸头发的泼皮一类汉子纷纷大笑,有的双手环抱胸前便要向这头儿道喜祝贺,他们知道,不论这次拿的是谁人,只要给拿住了,这差役头儿升官发财是不在话下的。

却还没走前几步,忽然异变突生,那高大的“野人”(李寇身上穿着的是现代衣服,自然古人以为是深山野人)中剑之后忽然仰天大吼,猛虎一般的声音直震得他们耳朵嗡嗡作响,那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剑刃,有口角胸前双手血流直下,再听他一声大吼中夹带着无尽的愤怒悲戚。

盏茶功夫那吼声方停顿,再看他忽然又全部给疯狂代替了的脸庞,众人骇然倒退几步,只他血红眼睛说不出的暴戾残狠,早已没有了勾践阖闾那些祖先血性了的吴中人不敢去再看一眼这个几欲择人而嗜的大汉。

那将铁剑刺入李寇胸脯的差役头儿首当其冲接受着李寇愤怒的咆哮,只觉自己双耳都要聋了,瞪呆呆也不知弃了长剑逃命,双眼中邪了一样,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留在了李寇的眼前。

李寇一声咆哮之后,心中暴戾越来越浓,只觉冲地自己那受伤的胸口都没有了疼痛感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声吼道:“杀人吧,杀人吧!在这未知的地方,放开胸怀发泄吧!”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脸上能浮现出那令一个汉子牙齿格格作响的狞笑,毫不犹豫,他便伸手过去抓住那人的衣襟,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自觉轻轻一提,便将那人举了起来横在头顶上。

嘿嘿一阵笑,疯狂而绝望,李寇只觉自己的心神都快要消失了,只有无尽的、原本没有机会发泄的杀气指挥着自己。

他将横在头顶的那人轻轻摇了摇,却在那人感觉来直如地动山摇,忍不住便呼痛起来,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直顺着脸颊往下倒流。

目光落在那铁剑之上,自己殷红的鲜血似罂粟引诱自己将这刺伤自己的仇人杀死。想到便做到,不顾仍然流血不止的左手,李寇将那铁剑抽出,刷的一声鲜血飞溅,他却视而不见向头顶手舞足蹈的汉子狞笑一看,便握着剑刃要将这人的头颅斩下来。

便在他铁剑架在那人脖子上,那人怕得晕了过去时候,忽然寂静无人的道上本奔来一村妇,远远便放声呼道:“先生留我家丈夫性命,先生留我家丈夫性命!”

女人的声音,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都会不由自主带着呵护一切的母性,李寇虽几近疯狂,却在这黏黏糯糯中带着无尽惊慌的声音入耳时候停住手,不是很锋利的铁剑堪堪只将那人皮肤划破而已。

女人发足疾奔,却这地方的道路不甚好,坎坎坷坷总有凹凸的,待得她眼看就要到达李寇身前时候,足下石头一挡,这快奔的女人便向前飞了起来,直扑下尘土中溅起一道土雾,原来余势未消带着她紧贴地上向前窜了数步。

这女人也顾不上擦地流血的皮肤,奋力爬起来想要再奔,却一拌之下骨头受伤,再也爬不起来。她满脸满头都是血泪和尘土,见得自己不能站起来便一步一步向李寇爬过,不住磕头直道:“先生留我家丈夫性命!”

李寇本来便给她一声呼唤惊得从疯狂中醒过来,又见这女人可怜,一身的粗布衣衫沾染的破损不堪,头发都散开了下来,心里面的柔软一面便都升了起来,望着在自己脚前三四步处的女人,微微一叹怅然道:“我既已是可怜身,何苦迁难与他人!”

当下弃了铁剑放下那汉子,向前两步想要将女人扶起来,忽然心中浮光掠影一般一个惊涛骇浪声音道:“这女人说话颇有苏杭地方的口音,看这些人衣服有与中国古人相熟,莫不是我便来到了古代的时空?”

这么一想他便停住脚步,低声自语道:“古人大防甚严,不可接触这个可怜的女子!”

中国古代不经意接触了别的男子,为了所谓“贞洁”而自杀他杀的可怜女子,那是数不胜数的,李寇既然隐约明白自己不明不白来到古代,又给这女人惊醒了疯狂,心怀感激便不会害了她去。

那女子见得李寇放下了自己男人,便欣喜又向李寇磕了几个头,惊得李寇慌忙闪开身躯,万万不肯再受她大礼。

想了想,李寇向这女人道:“大嫂,你男人无碍,只是晕过去而已,你……你便带着他回家去吧!”

那女人爬过去向昏迷的那人一探手试试鼻孔,果然大喜便能够站起来,弯腰背起这人,举步便要向旁处去了。

走了两步,似想起李寇放过自家男人,她又回头来向这高大从未见过的男子歉意一笑,李寇也微笑相对,便见她暗暗向自己使个眼色过来,又急忙便走了。

李寇不明白她眼色什么意思,正要细想时候,身后尖锐的利刃破空声袭来,原来这女人不敢明显提示自己,又感激自己对她男人的活命之恩,便以眼色示意。

……

胸口猛烈的疼痛传来,似那铁剑插破的伤口又复发了,却怎么好像更疼痛了?两年时间里,这本来近寸深的伤口已经结疤,再没有意外了,突然之间怎么又破开了呢?

李寇低下头去,却正见自己脚下的影子远远拉开向西北而去,原来正当朝阳初升!

日当初升?!

李寇霍然而惊,想起自己是在草原上,是在杀了几十个匈奴人的山丘下,身旁,却是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的!

果然,他向前猛地一窜脱离开伤了自己的利器后转身看处,正见帖孛尔这匈奴人狞笑还露在嘴边,却惊骇升上来占据了大半表情的脸!

第五章 血债血偿

[正文]第五章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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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的寒风扑在脸上,厚厚的皮袄也不能抵挡那彻骨的冷意,帖孛尔此刻的心情却远比这天气还要恶劣,因为他观察了半天见得这南人脸上忽而欢喜忽而愤怒,那一嗓子骂天吼过之后,便陷入自己的回忆不能自拔,大喜之下悄悄上前去,看准李寇不备的后背用手中弯刀狠狠扎了下去,狞笑直想着给同伴的大仇眼看便能报得。

却李寇来到这个世界上两年以来,不说那莫名增加到了恐怖的力量,便是灵敏感觉也骇人的紧,自己也不知觉间心惊肉跳不已。

此刻他虽然心里想的都是往事,却在那弯刀临身的一刹那忽然似有所觉,不及思考便微微错身猛力向前窜出,虽仍然没有躲开这一刀,却还是受了伤而不至于严重。

于是,帖孛尔蓄谋的这一刀不但没有将李寇刺死,还将他从往日回忆中拉了出来,当真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李寇扭头看到这匈奴人狞笑夹杂着惊骇欲死的脸庞,忽然之间那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戾气又一次轰隆一声炸开来占据了整个心神。

感觉背上伤口在寒风中愈发疼痛,李寇却慢慢在心头升起无边的畅快——那是一种充满杀戮和疯狂的气息占据心神之后想要发泄的嗜血悸动,这时候他不会想其它,只有用刺伤自己的仇人鲜血来灌溉因失血而略略有些干渴的喉咙,这才是心头大声吼叫出来的声音。

帖孛尔杀人无数,却哪里见过有人双眼都通红起来在寒风中慢慢拉开衣服的举动。他却不知,南边的大秦,在统一中原的战场上,士兵们杀得兴起时候,便会疯狂将自己的外衣脱掉,用自己的鲜血与敌人的鲜血混合起来,便会刺激出冲天的杀意,便是有一分力气,也能当成六七分用出来。

李寇在这世界上来已经两年,自然知道了这个年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骨子里就有一种老秦人那种遗留到灵魂深处的疯狂的豪迈,只听说身处大秦时代时候,便心下觉着似乎苍天安排自己回到这铁血雄风的王朝,就是要自己尽情绽放骨子深处的那一团嗜血和疯狂。

帖孛尔呆呆看着李寇将青铜剑叼在口中,满脸狞笑缓缓伸手将那看上去颇似南人衣裳却有些不同的长袍脱下,露出满是伤痕的赤裸上身来。

便如面对匈奴那图腾石柱一般,虽李寇从脖子下两三寸直到长裤腰带的肚腹处,都是一色的太阳般颜色,却帖孛尔似虔诚似崇拜一般只呆呆看着那满身横七竖八的伤痕不能有眨眼下去。

那是怎样的一副身体啊,帖孛尔头皮上似乎有千万条蛆虫蠕动一般,终于哇的一声忍不住视觉的触动而叫了起来。

只见李寇的上半身,少说上百条蜈蚣一般的伤痕,长的有三四寸,短的却只是一个扁扁的圈,一个紧挨着一个,一条紧挽着一条,将虽不粗壮却精肉的身子围住,那恐怖模样,令帖孛尔不由想起了千万条小蛇紧紧贴在他身上的身上的情景,怎能教他再看得下去。

李寇狞笑越来越浓,目光扫过帖孛尔腰间那人头时候越发盎然,却帖孛尔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的愤怒和冰冷直压过寒风向自己如无衣的身上狂奔而来。

帖孛尔暗暗叫苦,心下光电急转,一边悄悄注意着李寇的动作,一边苦思脱身之计。

李寇眼睛缓缓从那人头上移开,却忽然射出雷电一般眼神种种向帖孛尔脑袋看过去,那越发压制不住的杀意,便是低着头移开眼睛的帖孛尔本人,也分明清清楚楚感觉到了。

“会说我老秦话么?”汗如雨下的帖孛尔忽然听见李寇没有感情色彩的问话。

愣愣点点头,帖孛尔蹩脚挤出一句道:“一点,会的,去过,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这杀神的问话,只心惊胆战也没有了,只觉自己只是这人面前的一个死人,他要问出什么来,自己只能心不由己说出来。

那人通红的双眸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讥诮道:“我老秦语言给你说成这样,便又躲了一条杀你的理由!”

帖孛尔听他直言要杀自己,心头却莫名一松,只因李寇这一句话露出讥诮的味道,却终于带上了一丝感情来,不再似他方才那一句话与那杀意狂溢的眼睛一般没有半点情绪波荡。

“我的这个姐妹,你是将她一刀一刀割死的罢?”李寇伸出手指来点点帖孛尔腰间的人头,收回去轻抚青铜剑,剥着上面已经冻住抑或是凝固了的鲜血,双眼一瞬不眨盯着帖孛尔问道。

帖孛尔一惊,抬头向李寇双眼看过去,便能感觉到那里边的残忍与看待一个死人尸体一般的冷漠,诡异地,本应该属于仇恨和疯狂占据的双眸,却似乎再也没有一丝看着自己喷火的感觉。

冷风吹过,那给自己汗水打湿了的羊皮袄子冰冷窜上脑袋,帖孛尔忽然止不住寒战连连打了三个,张口便道:“是啊,你们南人女子细皮嫩肉,可好吃的很哪……”

忽然心中一动,只觉给那冷漠的眼睛中一点寒光扫过来,却将自己迷失了的心神惊醒,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人不是平日捆绑住给匈奴人当作牛羊的平常人等二十能一口气杀死数十上百匈奴勇士的杀神,不由大骇化作冷汗流下了额头。

向那杀神看过去时候,却那人居然笑了,轻声呢喃一般轻轻抚mo着长剑,似对这没有感情的死物说话一般道:“咱老秦人,以前是打不过或者不愿打人家匈奴人啊,所以兄弟姐妹们才给他们当牛羊一般看待。老伙计,你给我做个见证怎么样?”

说着轻轻将长剑高高举起向太阳,然后忽然无端暴躁起来如虎狼咆哮般,李寇一字一句吼道:“他日我定杀进匈奴王庭,剑啊剑,咱们一起杀他兄弟,抢他姐妹,烧他帐房,夺他牲口,灭了他种族,他匈奴人往日今时怎样对我老秦,他日我便百倍千倍回报过去!长剑啊长剑,你今日在这草原上,匈奴人人头旁,可要给我牢牢记住了,后人可要你见证万里草原无人声的美丽景色哪!”

吼叫完,李寇霍然转身,却已经一脸平静,向着帖孛尔道:“你也见证了我今日誓言,那么,现在,你刻意去死了!”

帖孛尔早给他咆哮的吼叫吓住,又听他誓言眼前一黑,似乎看到草原血流成河骨堆如山的景象,再见他回身来向自己说话,当下双眼也变得通红,猛然一刀将自己左手小指头砍了下来,让巨大的疼痛唤回了已经失却的灵醒和匈奴人的血气,他也不顾流血如水的左手,弯刀刷的一声指向李寇,状如疯魔吼道:“残忍的南人,我大匈奴帖孛尔,以生命起誓,长生天在上作证,今日,定要杀了你,带着你的人头回去做成酒壶,让大匈奴千万后代都笑话你这个自大而残忍的南人!”

他明知步战不能在李寇手下走两三招,便仗着自己马背上的功夫,要不惜一切手段将这个发誓如刀一般一个字一个字都划的自己心头惊骇,又不由自主似乎相信有朝一日这杀神如言带领南人将大匈奴长生天的子孙全部杀死的话语,当下使劲擂打着胯下马背,吼声如雷直向李寇杀去,端得势如疯虎。

李寇嘿嘿一笑,厚茧手掌摩挲过冷冷的剑锋,似乎那一抹白洁如雪花般的影子飘过眼前,心头一丝怅然升上,接着便给无边的杀意全数驱赶下去,霍然抬头盯着策马奔出数十丈又转马向自己杀来的帖孛尔,心中烈火燃烧般的火焰上生出一句话来,道:“句大爷,小叶子丫头,你们都看着,都看着吧,这些狗杂碎匈奴人,咱决计要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给你们报仇!”

小村里那些风霜刻画的苍老面孔,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容,还有那些四处找了布给自己做了衣衫的善良姑娘,一个一个都从他心上浮过,恍然间他们身子扭曲着,在匈奴人弯刀下溅血祭天的样子,似乎自己亲眼所见一般,直炙地他身体忍不住颤抖不停。

那帖孛尔纵马已经到了面前,李寇忽然之间想好了怎样将这匈奴人折磨死,但见他眼中残忍嗜血的色彩越来越重,忽然便在帖孛尔到达面前三四步,人马带动而来的劲风直扑地脸颊发冷,便一闪身向旁边过去。

帖孛尔似早料到他的这个动作,也不勒马转身便向旁边劈下一刀,落点正是李寇的位置。

李寇也不闪避,伸手在帖孛尔胯下骏马背上使劲一按,便欣长的身子腾空而起,在帖孛尔一惊间,已坐在了他的身后。

帖孛尔临危不惧,反抱弯刀从自己臂下肋旁狠狠向后刺去,那锋利的弯刀划破自己的皮袄,森森寒光直向李寇胁下奔去。

李寇青铜剑交到左手,空着的右手便伸出食指与拇指,铁钳一般堪堪在弯刀临身的一刹那捏住刀背,饶是帖孛尔双手抱住刀柄向后狠狠推进,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帖孛尔没有回头去看,不知李寇用的是什么挡住了弯刀,便转变念头向前抽出,要夺回刀来再做挣扎。

却他还没有使出劲来时候,便觉双腿剧痛袭来,不由自主张口便大声嚎叫,直觉便是骨头深处也受到了重伤。

低头去看时候,夹着战马的双腿已经不翼而飞,只有血淋淋光秃秃的一团模糊,压抑不住向心头窜去的疼痛之余,帖孛尔知道这残忍的南人将自己的双腿生生砍去了。

身受重伤,心神又大为不稳,马背上没有支撑点,帖孛尔便晃了两晃,砰然向地上栽倒下去,一时间又疼又冷,居然就此昏迷过去。

李寇脸上看不出悲喜,他果断将战马停住,跳下地来时候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条绳子,却只是大步赶到昏迷的帖孛尔身前,狠狠一脚踏在他腰下的伤口处,然后用绳子将他牢牢捆住了双手,便径自跳上马背去。

幽幽醒转的帖孛尔,只觉身上似千万条恶狼啃噬一般疼痛,便是那腰下失去双腿的伤口处,也疼得越发厉害了。

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动,似给什么拖着一般,努力便向前去看时,正见翻飞的马蹄。

李寇骑在马上拖着帖孛尔在山丘脚下疾驰半圈,却似能感觉这匈奴人醒来了一般停下马来,居高临下微笑问道:“嗨!怎么样,挺得住么?”

帖孛尔又气又恨,想要大声骂他,却喉咙滚动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可恶的南人又驱马拖着他奔驰了。

可怜肉身,便是匈奴的勇士,哪里能承受得了这般折磨,不到三个圈子,便在给自己的鲜血涂地血腥一个围绕山丘的圈子上,死了!

李寇跳下马来,一剑斩下帖孛尔人头,胡乱在手中提了,正要去穿上衣服时候,那衣服对襟处露出一片素白来,杀意正浓的李寇,便给这一方素白似雷电一般重重击在心上,轰然一声,眼前便都是那白色的一团轻纱。

“血色素纱!”他喃喃道。

第六章 血色素纱(一 )第一更

[正文]第六章 血色素纱(一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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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黄昏,仗着力气大反应灵敏,三拳两脚将几个差役打翻在地,他也没多想拔步便向城里跑进去,却没想过这地儿可是人家官府的地盘。

果然,正当城里人们纷纷观察这个高大而服装怪异的少年,他却忙着观察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心下急速分析这是什么时空的时候,那些不死心暗暗跟着又多约了一些人的差役们远远看见他便呐喊一声冲过来,直将金色残阳洒满大地的长街弄的鸡飞狗跳不得安闲。

几个人李寇心里面还不会发憷,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有用的很,打倒他们也便是了。但面对几十个人,尤其恐怖的是还有几个人手中拿着弓箭的时候,李寇的第一反应便是“跑”!

撒开大腿带着一帮大呼小叫的差役走街串巷,终于摆脱这些人时候,李寇便接着面临第二个问题了:饿啊!

摸摸肚子,在僻静处一处高门大院前,李寇心想不管怎么样,先进去抢一点吃的再说,便一头扎进了这个院子,一边心下暗暗奇怪道:“这是古代人的样子,怎么这么大的门户没有个守门的呢?!”

这院子却也大得紧,李寇情急之下一头乱走,却撞进一处后院去,空阔院落里满是树,看满枝都是硕果的样子,应当便是金秋季节——这时间却也没有因为那个“小八阵图”而打乱。

然而,饥饿中的李寇很悲哀地发现,当一个人心慌意乱的时候,走路是很难找准目标又记住来路的。这院落来来回回不知多少岔路,等到一头撞在一颗果树上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这后院里也迷路了。

“小阿弟,你乱跑什么?”

恍惚中,黏黏糯糯却又带着梵语般宁神的一个好听声音,将慌乱中闯进宅院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李寇惊了过来。

下意识做出随时逃走的动作,双眼却似给那声音蛊惑着向发声的地方看过去。

一看之下,李寇只觉自己的呼吸便要终止了。

那是怎样一个女子啊,十七八岁年纪,却似上天垂怜将所有偏爱都赋予了她。

身量苗条,身姿摇曳,轻风徐来,飘飘纱裙飞舞,女子直欲乘风而去。恍惚间,李寇忍不住忙叫了一声道:“你快抓住门框,要飞起来了!”

这一句话合上那傻呆呆的表情,却直引得这女子展颜一笑,敛去了方才见有人闯进家门时候的警惕与防范,明眸流波转动,皓齿编贝抛光,如西子湖上落下濛濛细雨,深冬暗梅突然开放,明艳不可方物,李寇直觉自己忍不住地头晕目眩,赶忙便闭上了眼睛。

那女子一笑过后,却忽然注意到李寇前胸上红彤彤的一片血迹,“啊”的一声惊呼,一支凝霜聚露一般的手从长袖中伸出来,掩住了下面的声音。

李寇忽觉身前有人过来,骇得连忙睁眼去看时候,正见这女子飘飘犹如凌波仙子一般,似足不点地便临近身前尺寸处。

奇怪的是,他却心下没有反应出敌意来,只睁大眼睛看着这飘然而来的女子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伤口。

淡风飘过,挟来这女子清淡的芬芳体香——不知是自己有意去呼吸的,还是那香味无孔不入钻进自己鼻孔的,反正李寇只觉着自己的意识不能由自己支配了。

这女子查看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微微蹙眉嗔道:“你这小阿弟,怎生好勇斗狠与别人私斗成这样?”看李寇呆呆看着自己不能说出话来,她细腻嫩白的脸上顿时飞起两抹淡红,俏目瞪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用手比了比伤口,松了一口气一般点头道:“不用担心啦,幸好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

李寇吃她俏目一瞪,登时便又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向后倒退几步红着脸道:“那个,我,我不小心闯进来的,那个,嗯,哦,我这就走!”说着转身慌忙向一道门外奔去,脚下不察却突兀横出一杆花架来,正绊在他错乱的双脚之间,一时平衡不能掌握,他便重重摔倒在地上,那花架杆子正巧戳在伤口处,本已凝固的刀口,便又喷出鲜血来。

他懊恼拍了拍脑袋心下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个样子了呢?!下一次定然不能这么没出息了!”

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李寇另一只手撑地正要站起来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一双精致的高腰绣鞋来,那好闻的体香也赶潮似的钻进自己的嗓子去,顺着五脏六腑直走了一圈。

起身去看,果然是那一袭素白长裙,却也不拖曳在地上,便是脚上的鞋子,也露了半寸,正是那悄无声息梅花一般的女子到了身前。

李寇方才在外面慌乱间也走了许多路程,见到过的女子,莫不是长裙要将自己整个人裹住在里面,这女子却怎生这般打扮?

再向她右手看过去时候,顿时骇了他一跳,明晃晃那却不正是一把长剑?

这半日来他给人们到处追着跑,对于刀剑早存了畏惧,要说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也是没错的。当下虽明知面前的是这美丽女子,却忍不住便将大半心思都放在她手中长剑上,浑身骨肉瞬间绷紧,若见这长剑一动,他便要再次亡命逃跑。

这女子心思也玲珑的紧,见李寇脸上表情便知他心下所想,又是展颜一笑嗔道:“你这小阿弟,若早存了拿你的心思,却还用这般费神么?你且跟我来!”

李寇不由自主点点头,“哦”了一声便要跟着她去,却忽然惊醒问道:“做啥去?”

女子回过头来指指天边笑道:“眼看天就要黑了,给你找个住处啊,顺便,给你处理下伤口,免得过几天越发疼开啦!”

李寇点点头,张口想要感谢这个人美心善的女子,却不知道在这个时空究竟是什么年代,人家的规矩他一点儿也不懂,便也不说话,直跟着这女子转过院落,向厢房那边去了。

正走间,迎面撞上一人,有二十几岁年龄,却也身材高大只比李寇矮了半个头,面容清矍打扮利落,与这女子却有丝丝相像表出来。

女子见了这人迎面过来,便欢喜叫了一声道:“哥哥!”然后指着李寇笑道:“这个小阿弟撞进咱们家来啦,又受了伤,正好安排让他住下,项大哥若是能看得上,收下做个马前卒,将来不准还能有大用呢!”

那男子只向李寇看了看,毫不在意点点头道:“这点小事,也不用告诉我。恁得一个下人,你看着办便是!”

那女子转过身来向李寇笑道:“小阿弟,我哥哥说收下你啦,还不感谢他么?”

李寇早在这两人说话时候便心下火起,原本对这女子惊艳的感觉和感激的心情,随着他对自己的这句话刹那便烟消云散,当下冷笑一声道:“不必,不过一个马前卒,恁得耗费了你家粮食。省着给别人罢,咱肚子小,吃不下!”

说完嘿嘿一笑,只觉心跳加剧热血沸腾,只想仰天大吼三声好发泄掉心头的憋闷和刺痛,最终却生生忍住不发,只略略向女子抱拳谢过引路恩情,拔步便要向来路处闯过去。

那男子见得李寇身形挺拔大步流星,又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重哼一声伸手夺过女子手中长剑,跃身便向李寇后心刺来。

李寇斜身闪过,大步不停只向门口而去,女子张张嘴,有些委屈在心下暗恼这小阿弟突然间转了性子般的举动,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这男子素来只与英雄交往,放在心上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现下见这高大少年连看自己一眼都兴趣缺缺,自己全力一剑刺过去他也只是让了一让,登时心下大怒喝道:“小子,有甚么本事就赶紧使出来,我子期手上不杀无兵之人!”

李寇心下暗奇,停步向这男子细细看一眼,只觉他面目还算英俊,只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与影响中那抚琴奏水的钟子期相差甚远,便鼻孔里面哼出一股轻蔑斜眼笑道:“你叫子期?哼哼,沽名钓誉!”

子期见闻名回身来他打量自己,便心下莫名一喜,又听他不屑一句话,说自己沽名钓誉占据先人名头,登时气冲牛斗喝道:“瞎了狗眼的鄙陋贱人,找死!”手上长剑舞出一团影子,直直向李寇受伤的胸口刺过去。

李寇素知历史,明白只有春秋战果时期,贵族对百姓奴隶才喝骂“贱人”,这时候是不分男女统称的,登时心下咯噔一跳心道:“莫非这是春秋战国时期?”

只是眼下给这子期的喝骂弄得心头怒火越发高涨起来,见这子期口气歹毒下手卑鄙,也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时代哪个子期,李寇闪身单掌伸出,拍在森森剑锋之上,巨力直将子期连人带剑拍得一晃,双臂酸麻不能举起。

那女子见李寇头发根根直起愤然大怒,又见他双掌似铜柱一般排山倒海,便连忙叫道:“哥哥,小阿弟,你们快住手!”

李寇心下愤怒正浓,又对这女子心下鄙夷,自然是不会听她的真个住手;那子期先给李寇挑起怒火,又见他力量强横身手敏捷,便心下甚是妒忌,手中长剑越发舞出风声,根本没有听见妹妹说什么,自然也是不会停下来的。

好歹是现代的网络便捷问话熏染过的,又平素对拳脚有过海量的记忆,李寇见子期剑法凌厉,然而在自己眼中看来慢吞吞的,便心念一动将这来到这个时代见得第一个武艺高手当作实验品,错开双掌与他对战起来。

第七章 血色素纱(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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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拳脚武学讲究的主线是简洁凌厉一击必杀,要的是身体的灵活与力量的强横,李寇莫名给阵中无形力量挤压,这两方面都达到好不了得的程度,心中又记着那些武学理论,当下只见他双腿一前一后双手抱拳左手护住面部,右拳一伸一缩似毒蛇一般吞吐不定,那子期的长剑到了他身前,总能给他略显慌乱的拍击划开去子期的杀招去。

当下两人一个长衫飘飘长剑凌厉,围着对手打转不停;另一个拳法稍嫌青涩,进退见有些不能圆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化解对手的招数,进攻也只有七八次,却每一次出击都将对手迫得不得不退后几步去。

那女子心下焦急同时也暗暗称奇,这少年明显与人交手不多,那从未见过的怪异拳法也混乱的紧,却每一次防守与进攻之后,下一次的防守进攻都明显进步不止一筹。原来只守不攻,慢慢他双掌翻飞十招里面便能有一次凌厉狠辣进攻,那招数直取子期致命处,看得自己也后怕不已。

杀到后来,他步步紧逼将自己哥哥迫到了墙角处,只凭着长剑使对手忌惮不敢放手抢攻才苟延残喘,女子便心下骇然想道:“原来看这小阿弟愣头愣脑,便想着给项大哥留着将来有用,却不成想整个会稽郡好汉中起码武艺排前五的哥哥也不能奈何他!”

子期此时又羞又愤,原以为不过一个力气大一点的少年而已,自己动手还不三招两式便将他毙于剑下。却没想到这少年不但力气强横,身体的本能反应也灵敏之极,那眼力……恐怕也只有他能比得上啦!

李寇的进步,那女子是看在眼里的,这子期却是实实在在切身感受到了。

原来自己闲庭信步进攻,虽然那双掌的力量从剑上传来令自己很不舒服,但却自己招数精妙能化掉不少。

开头时候顾惜身份之下子期心中又存了轻视,便前头数十招都是给李寇让着,不经意便给了他将理论化作身体本能的机会,当下数十回合过后,这子期无意间竟生生将一个只懂得一些武艺理论的门外汉带入了武艺高手的殿堂,而自己却尚且不自知在慢慢精雕,慢慢将这少年在武艺殿堂中引向更高处。

……

到了后来,子期心中不耐烦,也觉对上这么一个只有蛮力没有技巧的少年这么久不能拿下,实在丢人的紧,便剑上加上三分力气,精妙招数便层出不穷。

然而这少年怪胎一般,在方才自己没有真正与他交手时候,他还手忙脚乱了一阵子,这会儿自己几乎使得是压箱底的功夫,他却游刃有余起来,十招里头竟然七八次都是他在抢攻。

忽然间,李寇破口暴喝一声,原来他瞅准了子期烦躁不能明智而使长剑在身前画出光影时候中间的一处漏洞,闪身抢前大踏一步,右拳便闪电般向那一点轰去,拳风凛冽,直将子期宽大的衣带都吹拂了起来。

女子在一旁看得清楚,见李寇势如猛虎威猛不可抵挡,惊叫一声便合身扑来。

李寇重拳堪堪击在子期胸口,拳风侵入骨头带动的微微脆响清晰可闻,忽听那女子惊呼,登时后背惊下一滴冷汗,心道:“人家妹妹对咱有恩,咱不能伤了人家!”便强势停下前奔的重拳,错身将千钧巨力轰在子期身后的土墙上。

轰然一声泥土飞扬,半晌簌簌落下,却扑通一声向,伴着李寇凄厉怒吼一起响起来。

女子眼看不能赶到两人身边,停下脚步泪眼朦胧时候,巨响震在双耳中,两个声音扯得她转眼向两个地方看过去。

子期在倒塌的墙壁数丈之外哼哼唧唧卧在地上呻吟,那小阿弟满身都是泥土灰尘,鲜血淋漓的右手正抓住胸口插着的一把长剑仰天嘶吼,似受伤了的野兽一般触目惊心。

女子是冰雪聪明的人儿,一看之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李寇听见女子惊叫从酣战的痛快酣畅中醒过来,正发觉此时重拳距离子期胸口只有寸许之遥,收拳已是不及。当机立断他便左手捉住子期胸口向后一扔,右拳偏移轰在土墙上面。却不及想那子期慌乱中窥得李寇变拳,想也不想便将长剑狠狠向他胸口插下,若非他身在空中已给李寇丢手而慌乱弃剑,恐怕李寇早已命丧九泉。

女子想明白这些之后,心中对李寇原来的委屈暗恼早已丢在一边,只觉这个高大的少年仁慈,疾步便向鲜血潺潺染红了胸口的小阿弟奔了过去。

李寇凄厉长啸停歇,想起自己好心救这厮性命,却伤在了他的手上,转身怒目便向地上的子期瞪过去,头顶寸发又一次直立起来。

女子奔了几步,忽然见小阿弟霍然转身向哥哥怒目而视,似受伤越加愤怒的猛虎,心下暗叫一声不好便要再叫,却子期抬头来觉着灰头土脸都是这野蛮少年惹起,不想便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李寇首次升起万丈杀机,森森巨目瞪住子期喝道:“你有种,便再说一次试试!”

女子感受到李寇身上越来越重的杀气,心下大骇急忙向子期要去劝解时候,子期已再次骂了一声。

山林虎啸一般震动破空而起,李寇双目通红暴喝道:“你这吃人食讲狗话的畜生,今日便是你死期!”踏步向前猛然窜到高空,不顾胸前不住流血的伤口与尚未拔出的长剑,忽然腰身一挺倒转过来,脚上头下双掌排空便带着万钧巨力向子期头颅拍下。

女子眼看李寇跃起有五六尺高度时候早已骇得呆了,待见他向子期杀去时候,已是来不及阻拦,心中一痛,便闭上眼睛不忍猝睹。

便在她珠泪滚滚心下慌乱一片时候,忽然耳畔传来李寇一声暴喝,同时传来的是一声熟悉的闷哼,那声音主人强按胸口沸腾的鲜血与嗓子眼不能排出的郁结之气,噔噔后腿两步去口中含糊喝道:“小兄弟好俊的功夫,籍领教高招!”

第八章 血绝此情(一)第一更!

[正文]第八章 血绝此情(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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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中的李寇双耳听见脚步声响时候,瞥眼处也早早看到角门处闪进一条大汉来,当真生得好生威武!

但见他不过二十三四岁年龄,却也身长足有五尺,比自己还能高上两寸。一张国字大脸,浓眉下面环豹巨睛,却是闪着熠熠光辉,乍一看去便似眼中有双瞳一般——只这眼睛最是令人瞩目。

那人闪身进来也不答话,眼看空中李寇如飞鹰搏兔一般凌空而下,风声正紧气势恢宏,一方面不得不出手救下受伤倒地的子期,一方面却也是见猎心喜想要与这只看力量气势便知是难得的好手较量一把,当下紧捏拳头狠狠撞上李寇的双掌,只听“嘭”的一声响,李寇胸口受伤影响力道,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回去,却他胸口恶闷难当也当真灵敏之极,嘿嘿一笑顺势吐出那口恶气来,借着后跃的势头将那大汉的倒海力量消了去。

那大汉见敌人退却,便大步跨过去将子期扶起来,然后向脸色通红嘴角溢出鲜血来的李寇道:“小兄弟好生拳脚,籍甚是佩服!”说着向李寇抱拳表示见过的意思,却李寇只是嘿嘿冷笑不已。

子期给那大汉扶起来时候顺手在后背一拍,岔掉的劲气便顺了过来。眼下见李寇神色狰狞桀骜不驯,不由愈发恼怒戟指喝道:“你这厮,如何这般倨傲?”

李寇心中发苦地紧,那大汉力量雄浑,自觉若是全身的力气都能调集起来,当能与他相提并论。只是这来的古怪的力量却甚是调皮,纵然自己凝神去调理,也还有三四分在浑身骨头缝里游走,就是不停自己的调遣。方才对掌,自己占了身在高处的便宜,却也给那人双拳上的力量震得五脏六腑错了位一般翻腾不休,喉头一甜,血腥味道升了起来。

他勉力压下一口鲜血,嘿嘿向子期冷笑不迭,忽然伸手抓住那把长剑,用力拔了出来,直血箭刷的一声喷涌而出,身旁抢过来的那女子惊呼一声,喷了那素白的纱裙角上,红白相映甚是刺眼。

女子颤抖肩膀向李寇手上看去,只见他本就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握住长剑锋利的剑刃,因用力过大而使得铁剑与手上骨头相接生出格格的响动,却脸上只有无边的冷漠与桀骜,嘴角的鲜血残留,映得清秀而略显青涩的脸上狰狞一片。

那大汉也是一个好汉,却与这子期兄妹一般见识只在会稽郡中,哪里见过这样如野兽一般的人来。他心下甚是佩服这少年的意志与狠劲,正要说几句话出来,却明白李寇胸口的重伤是子期造成,手上旧伤未好又添的新伤乃是自己所为,心道若非要救子期,自己何苦去欺负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不由惭愧偏过头去不敢向少年森森的眼睛再看一眼。

女子珠泪盈盈,忽然弯腰撕下衣角来,将少年右手长剑欲取下,给他包扎伤口。却李寇心中一时间委屈、怒火、伤痛,全部升到了最高点,明知这女子一番好意,却耿耿于她方才的态度,闪身避开她手冷笑道:“某不过一卑贱之人,不敢劳小姐大驾,小姐但不用把咱贱命放在心上!”

女子一呆,这才明白原来他听自己那一句话出口,便连自己也恨上了。

子期铁青着脸,伸手扶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向李寇狠狠瞪了一眼才向女子叫道:“虞儿,你过来罢!”

虞儿转头去看少年时,感觉到他心中火一般的波动,又见他受伤甚是沉重,便摇摇头转过身去,强拉住李寇右手,见他挣扎不肯让自己去看,心下莫名一痛,忍不住眼眶中蓄满的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小阿弟,你要恨便恨我,只是你受伤重的紧,那也是救我哥哥落下的,便……便让我给你看看罢!”

李寇看她哭泣,心下疼痛难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怒火便发不出来,便将那长剑抛起左掌重重斩在剑刃半腰处,一把锋利的长剑,竟给他发泄怒火一掌斩为两截,咣当一声掉落在青石地板上,给女子握住的火辣辣疼开的右手也便不再坚持抽出来,给虞儿一层裙角一层泪轻轻便缠住了。

怒火暂时发泄出去,李寇便回想起眼前这三人的姓名来道:“这女子温柔善良,虽看不起平常百姓,却也应该是大家人物,自古遗传便是这样。他那哥哥,唔,武艺不错,叫子期……这大汉叫籍……”

想到这儿,他霍然而惊心头火光电石一般掠过惊雷,只想道:“虞儿……子期……籍……莫不是他们便是项羽项籍,虞子期,和那大名鼎鼎的奇女子虞姬?莫非这时代便是秦末时期?”

想到这儿,他抬头去看那大汉眼睛,果然最瞩目便是那火光跳动一般双瞳。

这一下他便彻底惊醒过来,只想仰天大叫三声,却忍不住决堤一般泪水滚滚落下,最终终于仰天长啸声传数里,腹间中气十足直将这一啸持续盏茶功夫。

猛虎啸林一般,周围果树上不少果子受不了这声音,簌簌直震落一片,那项羽与虞子期相顾更加骇然,都道这少年好生了得。

虞姬正泪水不住滑落包扎伤口,忽然耳边长啸直起,双耳便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忍不住倒退一步扶墙方站住身子。

半晌,长啸停歇,李寇哈哈大笑,不顾嘴角胸口给长啸震得又扩大了的伤口和潺潺流血,向项羽熟视半晌,心中打定主意便略略一抱拳,拔步向角门处便要离去。

项羽心中千百心思流转,暗暗想道:“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光景,这般身手便是我也不尽全力难敌,看他穿着甚是寒酸,不若这便荐他去见叔父,叔父定然欢喜的很!”

当下向转身已到了角门边的李寇叫道:“小兄弟且慢!”

李寇回头来凝视项羽,嘿嘿一笑凝神道:“难道你要留我下来,给你朋友报仇么?”

项羽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只是看小兄弟勇猛非凡心下欢喜的很,想和小兄弟交个朋友!至于小兄弟跟子期的恩怨么,呵呵,大丈夫一言不和拔刀相向,然后坐下来成为良朋好友,那才是痛快!子期于会稽素有大名,小兄弟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汉子,想来不会计较一拳一脚的误会,不如同饮三杯五盏去,如何?”

虞子期张张嘴,脸色难看,却也不好驳了项羽的话,只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项羽便在他身边,却清楚听见了他的不满,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子期,这小兄弟是个好汉子,你却也有不识人的时候!”

李寇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是名垂千古的人物,也便将虞子期的小心眼不放在心上,回头去看虞姬时候,见她泪光盈盈直向着项羽一瞬不眨注视,分明万分欢喜他这豪爽情怀,登时心中莫名疼痛火焰一般燃烧起来,直潸然想道:“他们本来就是令后人钦佩的一对儿,罢了,罢了,火焰山也有燃尽的时候,这般销心思,却想什么呢!”

他从来甚是佩服项羽,在第一眼见到虞姬时候便仿佛二十几年未曾活动过的心门轰然打开。若眼前这女子不是虞姬,他便会留在项羽身边创出万世名声,却此时只觉留恋只能伤痛,真真不如归去不如来,便从此将留在这里的心思除去了。

当下向项羽抱拳回了一礼,项羽只道他答应留下,大喜正要说话,虞子期面色不屑讥诮冷笑,便是满眼都只有一个“项大哥”的虞姬,也转身来又惊又喜向李寇看过来时候,李寇强压心中酸涩朗声笑道:“力拔山气盖世的项羽,某也佩服的紧,要与阁下同饮共醉,千年也难寻此机!”

项羽与虞姬的欢喜神色越发浓烈,虞子期重重哼了一声干脆转身过去,却忽然石破天惊一般听李寇道:“不过,某大秦之子孙也,听闻北方蒙恬将军与塞外胡奴鏖战甚紧,欲不恤此身前去,共卫我大秦帝国。再说,寄人篱下,某虽卑鄙,却也知好汉不屑此为。”

三人愕然相顾,半晌项羽叹道:“壮士真英雄也!项某素来知晓胡奴残暴,也常想去那极北的草原走上两个来回,带上一堆匈奴人的首级回来,却……唉!”

似有心事,却不能说出,项羽怅然半晌,这才向李寇慨然道:“壮士欲投军报效,那是丈夫所为!然壮士出征,不可无利器相伴!项某与壮士一见如故,今有长伴身畔长剑一柄,乃是城外大匠穷数年时光铸成,今与奉送,壮士勿要推脱!”

说完长声喝道:“龙且,送剑来!”

第九章 血绝此情(二)第二更上!

[正文]第九章 血绝此情(二)第二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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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一声欢呼,全然不再有端庄宁静的样子,拍着手笑道:“龙大哥也来啦?”

虞子期一瞪眼道:“龙且兄弟出门习武数年今日归来,我便来与你相告,却你这般胡闹!”

项羽一声长喝方歇,一把粗豪雄浑的声音自外边传来,那人笑道:“项大哥与虞儿相会,本以为忘记咱们兄弟吃酒了呢!”

角门处黑影一闪,一人奔了进来,身材高大几与李寇相当,却壮硕足有两个李寇。这人略略黑暗中只见面目粗豪,惹眼最是颌下长髯,手臂粗长双腿如柱,李寇直看得心下忽然闪出后世一人来,暗笑道:“这便是项羽手下第一猛将?却与三国那周仓也有九分相似,却不知有什么关系!”

虞姬吃这龙且一笑,大羞只嗔道:“龙且大哥数年不见,却还是那般无德!”

龙且钻进那角门时候,正看见浑身是血的李寇昂然挺立,张口便赞一声道:“好汉子!”又向项羽道:“这壮士却是何人?为何面生的紧哪?方才长啸当真威猛无比,可是壮士发出么?”只见了项羽点头肯定自己的猜测,龙且愈发觉着心头欢喜。

也不管方才自己的问话正要给人回答,细细打量李寇半晌,这龙且转向项羽笑道:“数年不见,项大哥武艺又精进了许多,这位壮士便与我手段差不了半分,却给项大哥伤得这般重!”不待面色愕然转而窘迫的三人,大步过去向李寇没有受伤的左肩一拍,哈哈笑道:“某龙且,壮士能与项大哥恶斗成这般,想是了得,日后还望亲近亲近!”

项羽苦笑一声道:“这位……唔,这位壮士,却非我重伤,子期无意间伤到了他。若我与这小兄弟恶斗,恐怕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哪里能伤他这般!”

龙且愕然向虞子期看一眼,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好向项羽问道:“项大哥,你叫我来,可是要引见这小兄弟么?”

项羽不答,跨步上去从他腰间取过一把长剑来,足足有三尺长短,却是金龙张牙舞爪做成把柄,鲨鱼皮包成碧绿长鞘,但看卖相,李寇便喝一声彩道:“好剑!”

项羽按住绷簧,锵啷一声抽出来,只见这长剑秋水一般森森然,寒光在昏暗夜里也明亮的紧。

反复看了两遍,项羽将长剑还鞘双手递过向李寇笑道:“宝剑,从来都是赠送壮士的不二礼物!小兄弟英姿勃发,来日定然能直捣匈奴王庭,这把宝剑,便当项某一分心情,愿能伴兄弟杀敌立功,饮马极北!”

李寇也不推辞,接过来只觉入手沉重,足有二十斤重量。他知道秦末汉初武器制造甚是不易,大部分人用的也只是青铜剑而已。这把剑精铁铸就,锋利当世几无出其右者,项羽此时相送,说不得有拉拢的心思,却也真真将一部分扬威塞外建功立业的理想托付给了自己。

接过长剑,李寇向项羽深深看一眼,退后一步躬身一拜,向这千百年后自己深深喜欢敬佩但却时时身不由己的的大英雄行了一个大礼,直起身来向目光复杂的龙且点点头,便大步要跨出门去。

忽然虞姬在身后叫道:“小阿弟且慢!”也不管李寇是否真个停步,自己直奔回自己屋去,片刻回来时候,见李寇果然抱剑在胸口,昂然立在门口等待,便大喜奔过去,将胳膊上挽着的一个包袱交给他,有些潸然道:“今日你身受重伤,又要去那虎狼横行的暴秦重地,少不了风餐露宿忍受苦头。我知你不肯接受别人施舍,但总归是我这作小妹的,替哥哥补偿一点愧疚,小阿弟,你便收下,好不好?”

李寇心中痛楚,想要推辞开去,却见虞姬泪光盈盈状似哀求,心下一软点点头便接过来,长叹一口气来,正想找点什么给这个薄命的奇女子相送,却不知能拿出什么。正犹豫间,不经意一手碰到裤兜里,哗啦响声传入他耳中,登时便喜道:“有了!”

虞姬见他肯收下包袱,欢喜的什么似的,又见他从衣服里面摸出一块奇怪的东西,流光溢彩上面还有七彩灯笼似的光华滑过,心下惊奇时候便听他道:“阿姐,今日初见,小阿弟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随身只有这一件常随伴当,便给阿姐拿着,日后解解闷也是好的!”

虞姬不认识这东西,项羽三人见得那小玩意儿甚是古怪,四四方方一个银色盒子,上面却有小小一副风景图,外面边框处镶着灯头一般的是十七八个小东西,正一闪一闪发出好看的光芒来,都把眼光向李寇投过去。

将这东西拿出来时候,李寇心头大是畅通,前世的一切都随着这一块手机而化作烟云,从此便是这最是能表现华夏民族血性与顽强的时空,才是自己的安身立命场所。

这块手机,放在前世也只是普普通通一块,送人也只是平常礼物,在秦末却是绝世宝物一件,若能送给秦始皇,想来他老人家龙颜大悦好能赏一顶官帽给李寇的。他见虞姬真心待他好,便也毫不犹豫将这身边最后一件前世的念想回忆送了给她。

虞姬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不明白,却忽然那屏幕一黑,美丽的风景图不再能见,登时骇了她一跳,忙问李寇其中究竟。

李寇接了过来,拇指点了点通话键,风景图便又现了出来,直看得三人啧啧称奇。手机屏幕上面没有信号,通讯录里面也给那八阵图中不知什么力量改造不见,只新买的没有装上卡的手机一般,只能做照相玩游戏用。

当下李寇略略说了一些使用的手段和开关机的用法,便递了过去,想了想又道:“若是上面这几个字没有了,便拆下后盖放在太阳下面晒晒,装上便又能用了!”原来还是一款太阳能充电的新潮手机!

几人均知这东西世上绝无仅有最是珍贵,虞姬正要推脱不要,李寇忽然笑道:“阿姐,我素来便是一人,这世上没有亲人,若是你不嫌弃,我们便做姐弟了如何?”

项羽一愣,继而大笑抚掌赞妙,龙且也极是附和,便是虞子期,见得李寇居然有这般宝物,也对他另眼相看,反对自然是不可能的。

当下也不必后世的香案鸡血,只说是了便是了,李寇畅快而又有些酸涩大笑道:“我李寇,从此便不是一个人了啦,我有姐姐啦!”

虞姬见他大笑中眼泪滚滚而下,以为他感怀身世,便与项羽几人温言相劝,也想着能留李寇住下畅谈几日。

李寇却知他们心思,虽明知命运与虞姬结了姐弟,自己亦直疑在梦中,却也心中苦涩难当,大手一挥向项羽笑道:“某今深夜北上,日后图一见恐是不可得,可有杜康?某等同饮过了,就此作别!”

龙且急忙去庭中抱了美酒数坛,李寇伸手接过其一,拍开泥封时候糯米香味冲上鼻孔,直引得前世在西子湖畔痛饮往事浮上心头,越发酸楚当儿,一声长笑仰起头来,便在众人惊骇注视下如长鲸饮虹般咕嘟嘟灌下喉咙,五六斤下肚,只在呼吸之间。

啪啦一声,空坛摔落地上,李寇大呼畅快,也再不与众人辞别,只与虞姬说了保重,提起长剑挎上包袱,身形暴起直冲墙壁,便如没有那沉重伤口在身,双足用力在墙上一蹬,眨眼便没有了踪影。

众人惊呼中急忙赶出门去,只见黑暗中他如猿猴一般几个起伏,大步飘摇便已消失在视野当中。

当此时,微冷的寒风拂来,虞姬略显单薄的纱裙挡不住颤抖,却心下明知李寇酸楚一般,不由一阵悲苦化作珠泪滚滚而下,随风飘散在夜风里。

项羽凝望李寇逐渐暗淡的背影,怅然若有所失,不由一声长叹出来,龙且虽粗豪,却也知两人心事一般,向虞子期使个眼色,两人便去牵了项羽虞姬的袖子,举步向府内回去了。

虞姬跨进院门,忍不住再次回头去看时候,黑夜茫茫,再也不见李寇青涩而高大的背影,忽然城外有吴女作歌,歌声隐约传来,道:

春采白玉枝,夏取南塘藕,秋送小波远,冬来织为谁?

歌声简约,只第四句却反复吟唱连绵不绝,虞姬白玉般嫩受紧紧捏住那一块尚带着李寇体温的“天外仙器”,心中莫名疼痛袭来,身子摇摇欲坠直欲倒了下去。

第十章 血路之门(求收藏)一更

[正文]第十章 血路之门(求收藏)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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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正缓缓闭合,却不知今日为什么关闭这么晚,偶尔一两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回家去。

北门守卒自然是知道的,傍晚那凶神一般的贼人进入会稽,郡守大人下令调外县人马来支援,等最后一拨人马赶到,天已大晚,此时关闭城门,却也非军士们所愿。

十长骂骂咧咧呵斥着士兵赶紧动手,嘟嘟囔囔想着回去之后应该能睡个好觉。

却在城门正要闭合的时候,长街上奔出一个高大人影,只见他大步流星只眨眼功夫便到了门下城门洞里。

那十长一惊,眼看这甚是符合上头传话下来那身长五尺浑身是血的“刺客”,却急忙使眼色止住张口便要大叫的士卒,眼看这这人风一般卷过眼前,顺手抢走了几支火把。然后又退开身让出道路来,看着这人扬长出门而去。

士兵们自然知道十长恐怕叫出来这人将自己等人斩杀干净,便都个个感激向上司看去。那十长却也心下捏了一把冷汗,看那人走得远了,才扑上去将手下狠揍一顿,这才笑眯眯高声叫道:“刺客出城啦,刺客出城啦!”

士兵们也反应很快,紧跟着上司便都扯开喉咙叫嚷成一片:“刺客出城啦,刺客出城啦!”

当当当警钟敲起,不一会儿数百士兵赶到,只见守成士卒们哼哼唧唧一个个如重伤在身一般,那十长胳膊上也血肉模糊,境况“惨烈”的紧。

郡守大人也不好指责这些“拼了命”的士兵们,无奈挥挥手吩咐好生奖励了这一什士兵,便带着手下追出去了。

却不料他刚走,那一什士兵便纷纷向十长竖大拇指,受点十长的胖揍,却换来丰厚的赏赐,何乐而不为!

……

一口气跑出了数十里地,李寇长出一口气来。也亏得他前世锻炼身体坚持不懈,素质很是不错,若不然便是这几十里山路跑完,便是精神力量充沛的紧,肉体尤其双腿却是受不了的。

“幸亏江南地方在秦始皇手里没有骑兵,不然这一百多斤可全都要撂在这会稽城了!”李寇叉着腰喘着呼呼粗气在密林中缓了半晌,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看过有论坛上说,锻炼完毕站着坚持一会儿,最能保存所得,长久以来一直这么做,跑完步便站一会,身体素质成长也是别人的数倍,于是便是亡命逃跑之后,他也不肯放弃这个磨练的机会。

人身处安全了,也便会思考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填饱肚子。

在虞家大院里,他只咕嘟嘟喝了三五斤酒水,略略也只有一点酒精度,勉强止渴而已。眼下奔出这几十里山路,原本空空如也的腹中排山倒海一般便闹腾开了,饥饿牵扯着肠肚,生生要绞断似的疼痛。

看看亮着的火把将将燃尽松脂,李寇赶忙将灭掉的一支拿起来点燃,从肩上取下虞姬送的那个包袱,里面应该有细心的虞姬相送的食物。

打开来看时候,首先是一卷竹简,增亮顺滑,应该是虞姬平日里看的东西。打开来时候,右边第一行竹片上篆书几个大字:太公兵法!

李寇倒吸一口冷气暗呼厉害。这太公兵法自秦始皇统一天下以来,便是列为宫廷**中的,民间实无几策流传,却不知虞姬是从哪儿找到的。

再往下看,字体婉转清秀,苍劲的古篆字给写的颇有一股子灵秀气息,想来是虞姬手书。亏得李寇往日便熟悉篆字,这一册书不过三五千字,转瞬便大略看了一遍。

揽卷收束,李寇心下怅然一叹,转身向南方望去,那远处的会稽城淹没在黑暗中,只怎怎一片朦胧。

再找时候,竹简下面便压着一卷黄帛,打开看时上面略显凌乱的清秀字体一行,道:“阿弟非久居鄙陋粗室之人,他日当奋起而搏于宇宙之内,蓄势不可不厚也。今手书兵法一部,虞家剑法一支,寥作锦上添花。”

这个聪慧娇娆举世无双的女子啊,可教李寇日后如何报答!

李寇再叹一声,心情沉闷烦躁了起来。

虞家是会稽郡的大族,平素交往的也都是富贵之家,抑或是沦落的煊赫之人,百姓平民自然难得在他们的注意当中,自然而然人分三六九等,却原也怪不得虞姬。李寇明知这个时代总有这样那样的局限,心情平复下来,便也能理解。

收起这黄帛,下面果然是一个小包袱,却是油纸包裹,李寇心下暗奇道:“难道这个时候的古人便已经注意防水防潮了么?”这却是他不知道,古人行军打仗,难免风潮雨打的,兵器不说,便是人,也要想办法防雨防潮,油纸这东西,却也是出现很早的。

一点肉食,一堆干粮,正是出门远行的人必备食物。李寇心下苦笑,虞姬准备的这送人远行出门的食物,意味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日回去。却也不知这是否是她知道项羽不久的起兵大计而希望他能回去帮助,抑或是其它……

饥饿时候,也不管其它,李寇风卷残云将肚子大约填饱,便收起油纸包袱翻下去,果然是一卷布帛,也没有书名,却记录的是一路剑法。

只相聚一会儿功夫,虞姬便能想到李寇离开之后定然先要找的是食物,却将兵法置于最上,正是提醒他使他记忆深刻,要随时记得这兵法远比一时的饱暖重要,乃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其实她便不说,我又安能不知今后的道路便是一条血肉堆积的血路,唉,太公兵法,当是这血路之门罢!”李寇知道过不了几年这天下便要大乱,那时候群雄分起征战四处,偌大的一个秦王朝在数年之间便土崩瓦解,百姓流离失所,中原人元气大伤,日后的“白登之围”,也是汉人实力大损之后匈奴趁虚而入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但他自从见到项羽等人之后,便觉倚着自己性格日后要平淡过一生已是不可能,心中略略有些兴奋,只期盼与天下英雄一一相见过,却也想起其中艰难而很是踌躇。

“胡乱找谁混口饭吃便是,想这么多作甚?!目下秦始皇还没驾崩,唔,背面匈奴很是嚣张,数百年后五胡乱华也有他们的功劳,千百年来残杀我汉人不知凡几,左右想好了要去那里厮杀,索性便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主意拿定,他便不去想太多,顺手翻开包袱,便见再下面是几件衣服,想来应该是仿项羽做出的,也颇是合李寇高大的身材。包袱最下面却是一串儿的大钱,方孔圆形,上书“半两”两个篆字。

手中捏着这半两大钱,李寇哑然失笑想起后世关于这半两钱的记载。

秦始皇统一币制后,“半两”钱就成了全国统一的法定货币。“半两”钱外圆内方,无内外廓,背平无文;篆书“半两”二字分别列于穿孔两侧,钱文凸起,据说是丞相李斯所创,布局严谨,笔划方折,雅卓刚健。“半两”钱圆中有方,方外有圆,刚柔并济,静动结合,达到了匀称均衡之美的最高境界。

“半两”钱的造型极具政治色彩,它是秦代“天命皇权”的象征。《吕氏春秋·圜道篇》:“天道圆,地道方,圣王法之,所以立天下。何以说天道之圆也,精气一下一上,圆周复杂,无所稽留,故曰天道圆;何以说地道之方也,万物殊类形皆有分职,不能相为,故曰地道方,主执圆,臣主方,方圆不易,其国乃昌。”秦代的统治者认为外圆象征天命,内方代表皇权,把钱做成外圆内方的形状,象征君临天下,皇权至上,秦“半两”流通到何处,皇权威仪就散布到何方。

“半两”钱上的数字体现了阴阳五行学说的思想。秦“半两”重十二铢(秦代二十四铢为一两),直径十二分(3.2厘米),穿孔的边长各为六分(1.2厘米),这些数字都是六或六的倍数。“六”是阴阳五行中水的记数,如此众多的六出现在钱币上绝非偶然,是古人一种思想含义的体现。

一串儿大钱足有三五百枚之多,想来足够李寇走到北方去了。只是李寇尚不知秦代的货物流通钱币面值,虞子期是秦末的铸造兵器大家,家中钱财自然是多的。虞姬身为虞家的公主,自然花钱也是颇为奢侈。她送李寇从会稽到北方匈奴边界的路费,那是以自己的花费为标准计算的,按李寇每日的吃食花费,恐怕他一来一去会稽九原之间的,那都是足够了。

这个时代,李寇也是稍稍了解一点的。后世也还有地方保留着大族富贵之人遇见青眼有加的人才便慷慨相助的事情,侠武尚义的秦汉时期,赠送路费却也不是玷污了对方的人格,反而其中期盼更夺了一些。当然,作为潜力股投资的心理,那也是难免的,吕不韦的“奇货可居”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肚子饱了,日后的花费也有着落,心情放松下来,李寇便觉着身上酸疼不能忍受,头晕目眩也紧紧赶了出来,想是身受重伤又奔波半日,失血过多了。

当下索性寻了一处泉水,李寇将身上前世带来的最后物事——身上的几件衣服都烧掉了,噗通跳进清冽寒冷的山泉当中,痛快洗了一个冷水澡,将张开来小孩嘴一般的几处伤口路乱要包扎,却听岸边一人低声道:“后生,你伤口不浅,小心生疮!”

李寇吃了一惊,这半日来自己的身体也算是有些了解了,有人接近时候本能的警惕反应便会产生。却面对虞姬时候这种本能消失无影,又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碰见了鬼魅一般的一人也全无反应。

大骇之下李寇也不顾赤条条的身子,便跃起扑上岸边拔出那把利剑来,凝神喝道:“谁人说话?”

那声音自旁边传来,却带着一些好笑般道:“你这后生,也不嫌羞,之条条怎生便出来啦?”

李寇听这声音苍老似老人说出,心中警惕莫名便散了大半,索性长剑还鞘重新跳进泉水去,舒舒服服洗着澡,毫不在意答道:“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这荒山野岭的,只有天地在上,便如父母看着儿子,有甚么值得好笑的?!”

那人一呆,喃喃念着“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两句话,半晌赞道:“你这后生,却也豁达的紧哪!不过,你目下又不怕生人在你身畔了么?”

话音方落,插着火把的地方走出一人来,须发皆白身材中等只有一米七左右,却果真是一个老人。

李寇眯着眼睛放眼看去,只见这老人粗布衣裤,双脚竟然赤着,只一双草履吊在上面,背上一个竹篓,沉甸甸不知是装着甚么东西,看上去便如山中药农一般一个老人。

当下洒然一笑,李寇伸展四肢在水中漂浮,舒服叹了口气道:“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为什么要怕你呢?呃,难不成你是山间野鬼孤魂?”

老人一呆,半晌气急反笑道:“你这后生哪,伤势那么严重,却还能与我一个老头子调侃说笑,单单这份从容,老头子自认不及哪!”

李寇跳上岸去,也不找东西擦干身上水珠,只抖动三两下便见水迹滚滚而落,半刻便身上干透了。

嘻嘻一笑,李寇只觉这老人慈眉善目乃是平常一田家翁,便也不再地方,打开包袱取出虞姬相送的衣衫,也亏得他前世喜爱古装巴巴跑去古装爱好者那里学习过一段时间,穿起来倒也不费事。穿上裤子,将那厚底如砖头一般的布鞋套上,取过绑带细细扎住了裤脚,正要穿上衣外袍时候,那老人叫道:“等等!”

说着便自己凑了上来,细细察看一下李寇胸口的伤口,凝重问道:“后生,你这伤口,打算怎样处置?”

李寇毫不在意道:“不管他啊,我这身子怪得很,说不定有自己愈合的能力,多半睡一觉明天起来便好啦!”

老然哑然一笑,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指点这里口脑袋道:“不知是你不怕死还是不知道,这伤口已经越来越严重啦!”

李寇“啊”了一惊,急忙看看伤口,又向老人看去时候,见他捻须含笑只点头,当下便嘻嘻一笑凑过去道:“老人家仙风道骨的,定然医术高明,不如,这点小伤便拜托老人家如何?”

老人一呆,好气好笑又点点李寇脑袋道:“你这顽惫后生啊!”却也伸手去搭住他脉搏,看他毫不在意身上的新衣服胡乱在地上坐了,便忍不住又笑道:“可怜人家姑娘一番心思,你竟然这般不珍惜么?!”

李寇闻言一呆,继而潸然一叹,惆怅道:“这是我阿姐做的,只要心中念着想着她的好就是了,一件衣衫,却又值甚么珍惜不珍惜的!”

老人见他意兴萧索目光涣散,也便不再多说,闭上眼睛细细查看李寇的脉搏,李寇也心中苦涩嘴里干涸,仰头看着稀稀落落的明星闪烁,飘然神思不属,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吡剥一支火把忽明忽暗,在山风中摇曳不定,皓首老翁与潸然少年共坐一处,任呼呼林间山风掠过耳畔,静夜一片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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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血仇初见(求收藏)

[正文]第十一章 血仇初见(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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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烟波浩渺,掩映龟山与清波之上。金秋时节,正式叶黄花瘦时候,江南虽地处日起之所,却也些微寒意袭来,一袭长衫勉强地域阵寒。

湖上飘荡三两小舟,渔人不喜不怒随意摇晃着桨棹,弹落午间粼粼波光与太阳之上,晃得龟山顶上一人眼花。

这人六十余岁年纪,皓首长须粗布裤袜,身材颇为长硕,却手中荷着一把耒耜,乃是农人作扮。

忍住心头的烦恼,这人将一口浊气仰天叹出,正要收拾了零碎包裹下山而去,却听身后有数人说笑。

转身去看,但见山石之中数个黑点慢慢移动,近了再看却是几个人来。

当先一人,便在这老者第一眼看过去时候便心下赞道:“好人物!”

那人与同伴过来时候,却见他身材硕长手指白细,那脸颊便与妇人相较也俊美不遑其让,只是他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只一点山路走完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汗流如注,这青年总不肯停歇下来,仍然每一步都似训练好的一样向山上攀登。

这人身后几人,最耀眼却是一个壮汉,个头不甚高,却粗壮的紧,脑袋似生在胸腔而失去脖子一般,端得能作为一个勇夫!

老者却心中将他没有与那俊美青年相论,只第二眼看过去的乃是最后面一人。这人不过二十五六岁,颌下生着微须,面目清雅不及俊美后生,身体健壮不及那武夫粗人,便是目光精湛,也比较身边同伴也没有半分出彩之处。

只是老者心下却隐隐觉着这人足堪媲美那俊美男子的风华,只因这人走路时候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走出都似在挪山撼岭,沉稳便是老年人也不能及得上。这人每跨出一步,似乎都要经过精心计算,丝毫的步距差异都不能让人看出来。

这人定然能作为丞相之才!老者心下闪过这个念头。

那俊美青年带着同伴上得山来,见老者气度出尘目光炯炯,便一笑长揖拜道:“后生张良,携同伴至此,有扰老人家清修,恕罪!”

老者见他气度,便早已心下欢喜,又见他这般恭谦有礼,喜悦便添上了不止一筹。将耒耜拄在手中呵呵笑道:“此山亦非我所有,我既能来,先生自当能来,何言有扰!”

张良也一笑道:“虽此龟山非老人家所有,然老人家既已先到,便于老人家需要时辰之内属于老人家,后生所言,却也非差!”

老者一愣,接着又呵呵大笑,走过去拍拍张良肩膀道:“我观你举止非凡气度雍容,可是前朝后裔?”

张良潸然一叹有些怅然道:“不敢隐瞒老人家,良祖家旧韩王室,这张姓,却是后来无奈改的!本愧对先人,实羞于出口,老人家乃至诚之长者,故……”

老者似又同感,便去拍了拍张良后心叹道:“暴秦之下,我等皆是亡国之人,哪里能有谁因此而轻视你呢!”

说完喟然长叹,不待张良相问便道:“老夫姓范,只一个增字才是家祖传下来的念想,自祖上居此龟山之下巢湖之畔,已愈数百年矣!”

张良与那“有丞相之才”的青年闻言,脸色肃然再一次长揖到地道:“不想原始居巢后人,后生失敬!”张良同伴中,便那粗壮武夫不通文墨,其余均是饱学之士,随比不上这张良与另外那青年,却也属一时之翘楚,自然不会不知道居巢古国,当下个个神色肃然一起来拜道:“见过先生!”

范增将几个人一一扶起来,忽然抚须笑道:“今日见到诸位俊杰,老夫实在欢喜地紧,不如同去老夫家中,一杯浊酒三卷竹简,却也不是人生快事?!”

张良与那青年大喜,身后众人也一起喜道:“果真快事,叨扰先生!”

范增一挥手笑道:“谈何叨扰,只是老夫家贫,恐薄酒粗陋诸公难以下喉才是!”

那青年笑道:“后生陈恢,原是河南之人,漂泊无依,江湖一来数年矣,早已不知家酿滋味儿,先生相邀,敢不从命!”

张良也笑道:“故所愿尔,敢不从耳?!”

众人一起抚掌大笑,却那武夫有些不喜道:“三杯两盏薄酒,却有甚好吃头?我观此山山石遍地却甚平整,正是临风拔剑起舞慷慨啸歌好时节,你们这些酸人,却也无趣的很!”

范增一皱眉头有些不悦,张良已笑嘻嘻过去攀住武夫肩膀笑道:“今九月之末也,你这厮粗壮勇武自然不惧,我与陈恢兄身量单薄,范先生年纪也比我们大得多,难道,你不应该体谅体谅我们么?若依你,今日你上山屠虎杀熊,我等不跟着去也便是不痛快么?”

陈恢却转向范增道:“先生莫怪,这汉子,乃是会稽吴中项梁先生的侄孙,单名一个庄自,生来好武事而不通文墨,不必理会便是!”

范增目光一亮,向项庄熟视半晌,轻轻点点头似乎略略有些失望,却见这厮给张良几句话说的散去了不快而高兴起来,不由又向张良多看了两眼,心下计较道:“这张良察言观色细致入微,很是能专对别人性子,大智慧者也!这陈恢口舌伶俐,想来也是擅长游说之策,然看他模样,却真正本事根本没有展露出来。这两人,眼下随尚显稚嫩,但若给一个机会,扶摇直上,乃是国士啊!”

当下张良携了项庄,陈恢攀住范增,一行数人沿着山石路下山,脚下走过落叶铺就的金色小路,转过一个山脚时候,山下几间茅屋赫然在目。

范增遥遥指着茅屋笑道:“陋室,诸公莫笑才是!”

陈恢一路来扶着他手臂,此时范增借着指点自家房舍机会不着痕迹脱离开来,虽苍老脸上汗涔涔的,却争强不教后生小看了他。

张良心细,早发现范增不喜人扶着,此时落后他半个身位,片头处正于陈恢目光相接,两人相视一笑,便紧跟范增去了。

满山都是数目,这茅屋自然是掩映在树丛中的,便是方才范增手指,众人也只是看见树梢露出的些些微黄色屋顶。

走进时候,篱笆墙横横斜斜,里面却也没有花草怡人,只干干净净一个院落,里面叽叽喳喳有鸡鸭奔走不停抢食,横贯东西的一根绳子上,几件干净衣裳,却是农人作扮,想来是范增的衣服。

张良看院落整洁有序,便是范增手中耒耜,他摆放时候也如放下千百遍了的,只在墙角一扇半角屋子前面,正用屋檐能盖住秋雨冬雪,当下叹道:“先生身居陋室而安然自怡,农具家什摆放井然有序,若能治国,当大厨也!”

范增一笑摆摆手道:“相见村夫,何言治国!先生过誉啦!”却不经意间眼中闪过潸然神色,张良小心觑见,也只一笑不去点破,举步便随范增向正屋而去。

这时候,外面进来已老妇,足有五旬年纪,一身旧衣干净不染纤尘,头上虽一杆粗糙树枝发簪,怀中也还抱着一把野菜,却步伐康健隐隐不能掩去勤朴之气。

看看老妇,又回身看看一间屋子,范增一皱眉,向张良等人道:“此范某老妇,相沫数十年矣!”

老妇向张良等人行一礼笑道:“几位先生暂且屋里坐,贫家无甚招待处,几根野菜半碗米粥,且莫嫌弃才好!”

张良等人连忙回礼不迭,心下头暗奇道:“这老人家说话语气平和淡然,全无贫苦赧然的做作,范先生,当真高士也!”

老妇见过了客人,这才向范增行礼道:“丈夫回来啦!家里来了客人,咱家也无甚招待处,只有山间自种野菜几根,正好今日用上!”

范增本恼夫人出门不将自己书房大门关上,又闻先前便又客人到了,更是不喜,正要出言相问客者何人时候,正屋门口走出两人来。

当先那人皓首白发,看年纪比之年过六旬的范增上要长十余岁,一样粗衣布鞋,却张良等人心下不由比较道:“范先生身在农家心存大才,第一眼便使人觉到长者威严。这老人家也使同样打扮,却满面风霜迎面而来是隐逸高人风范,一日之内能见到两位长者,此日不虚一行!”

那老者大步流星踏将出来,举动若是壮年,当有众人一声高赞“好威猛的壮士”,那不经意间的顾盼间无双风貌,任由众人怎么也料不到他是一个垂垂老者。

张良久在民间,隐逸时日已多,也有半生在贵胄家族生活,见了这老者细看过后便觉着,此人前半生定然是沙场后半生藏身山林的不凡之人。只是他心下暗暗奇怪另一种感觉,直想道:“这老人家怎生这般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便在他纳闷时候,身边项庄粗嗓门已叫起来道:“好壮士,与我小叔叔也不差几分!”

张良举目望去,原来那老者身后还跟了一人。这人身长近五尺,粗细合度面容豪迈,隐隐有豁达坦然现出来,但见他大步紧跟老者,背上紧缚着一条长囊,腰间缠着一个粗布包裹,却是衣服远行客的打扮。待众人细看他面容时候,却大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

便在此时,范增已又惊又喜向那老者叫道:“先生!”

老者迎上来扶住要拜下去的范增笑道:“你这老头儿,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拜来拜去却成个什么样子,无端让后生们看了发笑!”

陈恢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原来他看得清楚,那少年豪客在范增拜下去一瞬,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根本没有改变动作一般,只有肩头耸了一下,便已错开身子将范增面前只留下一个老者来。

张良看陈恢笑得古怪,便趁着范增老泪时候向他眨了眨眼睛,发出“你笑什么”的问话。

陈恢移动眼珠子直向那少年扫过去,张良一看他此刻距离老者身边有两三步样子,立下便明白——原来他方才瞬间只想着那老者甚是熟悉,没有看到少年的动作。

当下张良心下也是一笑暗道:“这少年却也知礼的很哪!”心下直将他以为是老者的子侄徒孙,一边佩服这山间老者好生教导一边却惊道:“这少年好武艺!”

他也是学过击剑,本身武艺不是很差,眼里也甚是高明,方才自己眼中没有闪过少年刻意闪开的情景,便明了这少年武艺非凡。

那老者与范增寒暄已过,便转身向张良笑道:“后生,那卷太公兵法,可看仔细了?”

张良心下猛然悸动,一时间想起历历往事,撩起长袍下摆便拜倒在园中磕头如捣蒜道:“学生竟然不知是先生,罪该万死!”

“噗嗤”一声压不住地笑从旁边传来,众人急忙抬眼去看,却那少年面色通红笑了起来。

老者瞪他一眼弯身扶起张良道:“好几年未见,我也老啦,你认不出乃是情理之中,这话说的重啦!”向那少年一指道:“这后生,前几日我在会稽遇到,便一同北上的,路过此间老讨口水喝,不料碰见你们了!”

说完向少年笑道:“你有太公兵法,他也有太公兵法,却不知你们究竟是谁得了太公的真传!”说完想起来才道:“对了,他叫李寇,你们亲近一下罢!”

李寇听说“亲近”两个字一呆,忽然打个寒战有些惊恐退后一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时候却才向张良抱拳行一礼,却说处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道:“你有病!”

第十二章 血海自蹈(一)第二更

[正文]第十二章 血海自蹈(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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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寇与老者离了会稽郡之后便一路望北而来,却李寇没有路引等物,老者也只是沿路采药,也不着急回山,两人商议一下,便沿着大水向西北而来,欲翻山越岭过了无数关卡之后再转头北上。

却今日时候,两人从巢湖路过龟山下时候,李寇去接了两囊水要于老者解渴,老者哈哈大笑说要带李寇去认识一位故人,当下便投范增家中而来。

路上老者向李寇说起范增,原来是他当年从彭城下邳南下,过龟山时候问一户弄人讨水喝,却正遇田间林荫下休息时刻苦读卷书的范增。老者见他求学甚勤,便愉悦留了下来与他谈论几日兵法杂说,范增甚异而以师礼待之,也算是老熟人了。

正是金秋时节,范增虽老,心怀大才而不得以用,闷头便跑去山上感怀去,却范夫人认出了了老者来,便安顿下两人静坐,自己去寻些物食来待客。

李寇早在听老者说寻范增叙旧时候便心中激荡,这个年过六旬而昂然出山辅佐项羽打下大半个天下的老人,虽不能与钓鱼河畔的姜尚相论,也不能如后世老迈但勇猛非常的南阳黄忠同归,却也端得是个人物。

当下两人便在屋里静坐说些闲话,也乐得半日消闲。李寇好歹也是后世海量信息熏陶下的聪明人,加之他十余年时间都用在熟读中国古代历史上面,不说无数人总结的兴衰荣辱,便是那么多知识浇灌之下的思考所得,这几日路上说出来时候也足以令老者刮目相看,直将他当作奇人对待。

李寇也心下很是疑惑,这老者举手投足间虽无武艺在身的痕迹,却年过八十而能健步如飞,思维清晰堪比年轻俊杰,便是放在现代,那也是千万人中也难寻的,怎能不令他惊奇。

只是他也没有去问,仅淡然看待,毕竟中国古代奇人异士太多了,很多东西千百年来人们争论也没有一个结论,说不得神秘的存在也是大量有的,自己初入这个时代,好生学习便是,不用去想太多。

小半日后,范增等人归来,李寇已经是见过霸王项羽的人了,自然不会慌乱失措,只是想着又能见到一位名人,心脏跳动快了两下而已。

与老者相视一笑,李寇请了老者现行自己紧跟再他身后除了门去,却见七八人在院中,那白发长须的,想来便是范增。只是看见他身后那面容堪比女子,皮肤白皙便是现代人也不遑多让的青年,李寇莫名心中一跳,只觉这人太过……漂亮了一些。

老者与范增见过了,却那俊美青年也又惊又喜长泣拜倒,李寇心下惊讶直向老者多看了几眼心下道:“这老人家也太厉害了吧,随便一个人都是他旧识!”

他只这个时代礼仪甚重,见范增拜下去便错步移开,却用的是这几日来在路上不住思索与虞子期交战时候人家使出的步法,再研读虞姬相送的虞家剑法,老者有意无意说起一句话来给他思索得来的法子。

再后来老者将那青年向自己介绍,李寇看他面色白皙不带半点血色,顿时想起前世网上看过古代士人常见的一种病来,那三国时候一代鬼才郭家郭奉孝,却正是死于那种病之下。

具体来说,这种病是先天身体羸弱,后又加上长期服用含有有毒金属和砒霜毒药的酒水金丹,两害相侵之下才造成的英年早逝不解之谜。

众人听了李寇这一句甚是突兀甚至无礼的话,登时便是一愣,青年张良张着嘴愣愣向李寇看半晌才道:“良自小羸弱,却常服仙丹,至今不说与常人无异,便是常年不生病机,项庄他们也都很是羡慕的啊,小兄此言却从何说起?”

那粗壮的武夫瓮声瓮气也不悦道:“甚是甚是,看你生得一副纠纠面相,却也粗鲁的紧,庄与良相交很有时日了,却也未曾见过他有甚不妥,你这厮,当真讨打!”说着便拔步擦拳来打李寇。

李寇瞥了一眼这个粗壮的汉子,有些意外暗道:“原来这人便是那个项庄?唔,卖相果然不错,难怪范增当……当然地能找他刺杀刘邦呢!”

却轻轻一闪避开项庄呼呼生风的拳头来正色向张良道:“先生且勿着恼,待某详问几句,如何?”

张良点点头道:“讳疾忌医乃是自取灭亡,先生这般笃定,若无扁鹊之技,当不会只望而生言,请先生道来!”

他见李寇脸色肃然不似消遣自己,便心下突地一跳,便是连对李寇的称呼,也变了一个调子。

李寇哪里知道什么“扁鹊之技”,只不过书看的多了,心里面对常出现的东西便熟悉的很了,再说这青年脸上气色,与前世的诸多书中提到的一模一样,他心中便自然会想起病由症状以及解决的方法。

当下稍稍掩去脸上的赧然,也不顾得到张良暗示悻悻退后原处的项庄,李寇向张良拱手道:“兄明智,讳疾忌医,果真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某医术粗浅,可说一窍不通,若非碰巧听人说起过你这个样子的病症,某却还是不知的!”

陈恢皱皱眉头有些不悦道:“你这人,自己都无必治之心,却不闻庸医死活人么?”项庄一脸的同意大点其头附和道:“是极是极,我看这人就一黄口小儿,实不足信!”

李寇大怒,却微微忍住怒气淡淡道:“你小叔叔项羽见了某,也说不得要把臂赞一声壮士,直与某同辈相交,你这小儿,却恁得这般无礼?”

项庄大怒喝道:“我小叔叔何等英雄人物,你却不知谁家野小子,安敢提及他的大名?来来来,莫走,且吃我一拳!”说着一转身便又是一拳迎面打来。

心中最不愿提及的软弱之处给这厮无礼喝叫出来,李寇登时霍然大怒喝道:“贼痞可恶,今杀了你,项羽也无甚话可说!”

将项庄那一拳恍若无物,提起左拳一记横撞迎上这莽夫的拳头,众人欲要解劝时候,却见李寇寸发根根直立目眦欲裂,虽十六七的年纪,却浑然如下山猛虎一般势不可挡,便是几日来已经相熟的老者,也讶然看着气冲牛斗的李寇,心下叹道好生威猛的气势!

便在此时,拳头相撞的声音已经传入众人耳朵,老者目力最是锐利,他陡然睁大眼睛向两人拳头撞击处看去,只见两拳周围数寸空间似凝固的恒星一般,一粒空气都钻不进去,当下骇然想道:“这后生好生力气,这一拳怕不有千钧,便是面前是一块石头,恐怕也要粉碎了才行,这莽夫双臂,恐怕是要废了!”

果然,李寇厉声大喝,趁着项庄一条胳膊已经软绵绵垂下去,得势不饶人大步跨进敌人怀中,横肘一记横扫正击在项庄左颊,咔嚓一声骨头折断响传来,张良大骇之下叫道:“先生且慢!”

李寇双手扣住项庄肩关节使他浑身剧痛不能发出力来,瞪大双目回头怒喝道:“若有人辱你祖先,身为男儿,你却该当如何?”

张良愕然一愣,嗫嚅不知如何回答,正准备其它措辞要说出来,李寇又喝道:“既不知报仇,又心负愧疚,觍颜苟活,使猪狗之辈侮辱,尔身男子乎?”

第十三章 血海自蹈(二)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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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一口气接不上来,连连咳嗽几声,涨得满面通红怒斥道:“若非你出言挑衅,项庄自然不会出口伤人!”

李寇嘿嘿冷笑道:“我曾听说过有一农夫,大雪飘飞季节于山间得一毒蛇,寒冷难耐眼看名归九天,当下好心将此獠收入怀中以体温活之。片刻中,此獠悠悠醒转,不思报恩于农夫,反以毒牙相向;又,某走天下,不巧正遇一恶狼,其时有好汉追杀之,此獠哀求苦苦,某心甚怜之,取袋中竹书尽弃之于道而纳之使活命。却好汉远去,某取此恶狼出,彼言曰:饥饿甚矣,乞公以肉活我。嘿嘿,彼毒蛇耳?恶狼耳?”

张良一张俊脸似要滴出血来,讪讪正不知该怎么才好,那陈恢已大笑道:“彼常怀敌意,自是视我等毒蛇恶狼,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外乎今日事也!”

李寇瞥一眼双目灼灼的陈恢,轻蔑直怒笑道:“子张乎?子苏乎?可惜始皇大略四海升平,无需尖口利舍之徒!子视先人如无物,不学兴国安邦大义而醉心狡黠辩论之道,此言更可谓无君无父寡廉鲜耻之徒,不足与某相论大道,可速退,莫再言!”陈恢瞠目结舌哑然失色,不得已后退下去。

范增脸上越来越难看,本念着李寇是老者一同客人不想多说,心里也不喜项庄的粗鲁无礼,见李寇勇力非凡沉默想着其它事情,却李寇说秦皇大略时候不忿之气勃然而生,忍不住便怒道:“不过一暴君,囚母弑父杀弟篡权,鲸吞天下而贪心不足,虎狼之士,小子无端赞他,枉读诗书!”

李寇只觉心头怒火高涨,秦始皇大略雄才千古一帝,这范增一心只想着复周礼推分封,虽说是一个忠义之士,却心中失望只想道:“这范增好歹也是千古留名的绝顶谋士,怎么眼光这么浅薄!”

当下大声道:“汝乃前辈,自是高人,某三两言语,自然不能与汝相论。然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一统九州并吞八荒,乃万民之幸千秋盛事,从此我华夏民族合力抱团而内修道德外御胡虏,四海之内莫不臣服,此等大事,公若不知,当是愚昧。若公知之,此言当为私心耳。公既为楚人,忠于故主,乃是大节,某甚服之。然,强秦取天下公甚不忿怨怒,若昔日楚国能问鼎中原一统七国,公何虑哉?恐怕以手加额弹冠相庆手舞足蹈不迭才是真的。”

范增圆睁双目喝道:“那是自然,我大楚文治景明,上有修治仁慈君王下有德操高洁臣民,比之暴秦千万倍也!”

李寇嘿嘿冷笑只是不语,范增心下一虚怒道:“你笑什么?”

李寇凛然收去冷笑,轻蔑道:“若当年大楚那个蠢货大王能有秦皇千万之一胸怀气度,这天下他可当一郡之地;若当年大楚那群蠢蛋臣下能有王翦蒙恬百之一才能,当可高赞一声大贤。嘿嘿,楚国么......”

说着摇头只冷笑,半晌范增越发那怒正要开口时,李寇已接着道:“秦虽律法苛严难免瑕疵,然若楚国与之相论,某有一比,汝何敢闻?”

老者一直在静静聆听,不住微微点头,听李寇说了一半打住话题,当下急忙道:“你说你说!”

李寇缓了一缓长吸一口气仰天大笑道:“譬如萤虫之与皓月耳!”

众人皆大怒,唯有老者与陈恢微不可查点头赞同,张良也是智者,虽方才给李寇说得面红耳赤,却在李寇说出秦统一天下的好处之后,便如一道霹雳击在心中,面色呆滞直心中想道:“果真如此么?果真如此么?”后面李寇的几句话,他心里是十分赞同的,当时的楚国,齐国,战国,魏国,还有……韩国……君无德臣无能,而大秦自孝公始,君王雄才大略,臣下才气动人,举国皆文治景明虎狼本质养成,要是不由大秦一统天下,那才是怪事。

这几人之外的其他人却不去想这些,李寇这番话便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当下五六人七嘴八舌想李寇发难,范增更是赤红了老脸愤怒不已,大有将李寇生吞活剥的架势。

李寇浑然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嘴角噙着不屑冷笑一言不发冷眼相对。

张良看李寇气度,只觉心乱如麻,原有的恢复韩王宗庙给李寇一番闷喝,直将不愿想起不想面对,平日里想起来便一闪而过强迫自己不去想的念头都勾了起来,心中恢复韩室的周礼思想与一统天下的华夏民族思想交战不休,将他胸口堵地憋闷非常,只想拉了这少年找个僻静处,好叫他彻底开导了自己。

此时的张良,全然没有将李寇有方才驳斥自己之后的恼怒心思,只暗暗觉着这人出言如霹雳闪电,正能引领了自己去面对不愿面对的事情。

当下他正要整理衣衫重新过去见礼,却听一声虎吼从李寇处传来,接着李寇那浓浓不屑与怒火交杂的断喝传来道:“项羽,乃是不世出的大英雄好汉子,你这歹货,只会给会稽项家丢人,起来罢!”

话音方落,张良骇然看到,李寇单臂较劲,忽然揪住项庄的后心大衫,生生将他高举头顶起来,项庄似乎背心给抓住以后全身酸麻无力,手脚乱晃间也软绵绵不见半点力道。

身边众人见他再次发怒,骇然倒退几步远离,却老范增夷然不惧与猛虎一般的李寇对视,半点也不让与他。

张良忽然感觉有目光投向自己,转眼看去时候正见那老者向自己微微点头含笑,当下一怔,继而欣喜,最后都化为一片怀疑,却也整好衣衫分开人群向李寇深深施了一礼,诚恳问道:“先生果真以为秦皇之策,能治天下长治久安么?”

李寇看看怒目圆睁白发飘扬的范增,再看看风神俊秀的青年,潸然一叹放下项庄向他道:“项氏一门,俱都英雄,你背后偷袭,却是坏了项梁项羽的盖世英名啦!唉,你回去之后,切莫讲起与某不善的事情,只向项羽龙且问好,并代向某阿姐虞姬问好,言某一切均如意,三位不必担心!”

项庄呸地一口口水吐下不屑道:“沽名钓誉,妄想攀上我项家大门的贼子,项庄不屑与你相论,范先生,张先生,某,告辞!”说罢向老者胡乱一礼,也不顾已经脱臼的胳膊转身便气咻咻走了。

李寇自然不会与这种有头无大脑的人计较,转向张良时候突然心头一跳暗道:“他姓张名良……不会是张良罢?!”

见他躬身不肯起来,看上去是真心求教,便急忙扶起来笑道:“某有言在先,秦律法苛严有瑕疵,本不是治国大略的。这种法律,以一人之言而兴起,又会因一人之言而变质,且太过苛刻,非治国长策也!”

张良见他胸有成竹正想继续求教解惑,忽然范增再一旁问道:“若天下大乱又起,后生,你可有大略?”

李寇扬眉道:“自当靖乱安国,不肯后人也!”

老者与张良陈恢一喜,相互对视均发觉各自神思。

范增闻言却便笑道:“你不过一贫寒之子,无才无德自是不可觊觎九五之尊!”

老者一皱眉嘴角升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张良与陈恢却紧紧盯住李寇的嘴巴,急切想知道这个古怪大胆的家伙接下来要说什么。

李寇毫不在意范增的蔑视,心中却升起淡淡的悲哀道:“可怜的老头儿,总是目光不够那么长远,一生也只能依附人家大族贵胄才能生存。”嘴上却问道:“你如何说?”

范增一笑弹弹衣角灰尘,拍了拍手才道:“无它,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可去投奔!”

李寇心道果然,却笑道:“不喜寄人篱下……”

话内说完便给范增打断,他冷笑道:“我观小儿卑贱子弟,难不成也想觊觎宝典?”

老者双目炯炯盯住李寇的嘴巴,陈恢只觉心跳都要加剧,他与张良是一般心思,身为文人,是不愿意作举兵反叛之人,也知自己长于谋略策划却不善于作振臂高呼者,现下听李寇的意思要举大事而起,便两人不约而同想道:“不若现下便随了此人,将来他兵败身死,彼时诸侯已众矣,那时候利用跟随此人所得,何愁无人收容?!”他们将李寇便当作了晋身的台阶。

李寇冷眼细看时候,张良与陈恢低头盘算,似能看破两人心思一般心下冷笑道:“这张良七窍玲珑心,若说他无反意,后世人怕都要笑了。另外这人,能与张良相交而无恭谦神色,恐怕也是智谋出众的家伙。嘿嘿,你们两个,可就吃定了我么?”

当下先不屑一笑,转而忽然大喝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众人一起大惊,老者轻轻一声喟叹似有无穷复杂心事,范增一呆欲要反驳,篱笆墙外一人大笑高声喝彩道:“公此言大善,气昂寰宇之内,当是天下第一英雄,某虽不才,愿追随之!”

众人转眼看去,只见一壮汉势如奔马巨声如雷,却那英俊脸上无限欢喜佩服神色,见众人向自己看来,他大步向门内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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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血肉有源(一)第二更

[正文]第十四章 血肉有源(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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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好生威猛,身材之高乃是李寇再这个世界见到过项羽龙且与自己才可比肩的。当下凝目细看这汉子,只见他粗布衣衫草编鞋履,只是那虎虎生风大步流星的气质,实在是豪迈的紧。

那人踏进院门便将旁人视弱无物,眼里只有一个李寇,近身时候大拜下去道:“某,英布是也,九江**,却也素知大义佩服英雄。前日有官家子弟仗势欺人,被某一剑杀了,流亡荆楚大地,却不成想见了这般好汉,心里实在佩服地紧,愿从此长随,幸勿嫌弃!”

李寇心脏跳动直加快数倍,只觉自己何其幸哉,竟然来到这个时代不过十余日时间,便能见到虞姬项羽龙且这些人物,今日一日之间又有范增张良露面,此刻便是这堪比项羽龙且的英布又无意间遇到,还口口声声要跟随自己,当下双手颤抖不能自已,急忙抢上前扶住英布拜倒下去的身子,双臂较劲将他生生拖了起来笑道:“英布,英雄也,某愿共患难之!”

英布大喜,感觉身上传来的力量,心下果真真心佩服笑道:“追兵甚紧,不得已尽走山路。方才某从山路而来,当面遇一大汉,双臂低垂不能灵动,想来便是先生出手教训,这人粗鲁地紧,那是活该吃罪!”

范增心头一紧,眼珠急转便向英布笑道:“那人却是会稽项家的好汉,名叫项庄!”

英布闻言只冷笑道:“某在九江,也耳闻项家大名,常慕项梁项羽名声,恨不能与之相交,今日一见门下子弟,哼哼,这心思,不要也罢!”

范增一愣,想不到是这结果,眼看英布这好汉便要果真投了李寇这毛头小孩贫家子弟,心下越发恼怒,却又闻李寇笑道:“项梁我是没见到,不过见到了项羽与龙且,却是两条英雄好汉,不与项庄这等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样。若兄长他日见了项羽,定然也欢喜的很,恨不能与之大醉三天!”

英布摇手笑道:“我既要追随主上,且不可再有主上兄弟唤我。不过主上这大醉三日的提议,却也豪迈十分,英布佩服的很,也欢喜的很,恨不能现下便与主上大醉三日才好!”

李寇攀住英布臂膀笑道:“我既说裂土分王乃是天下大弊,自然日后能有所成而不能与兄长五分天下。然今日以致此后,某与兄长同生共死要一同浴血沙场,自当天日昭昭天地作证,把臂结为兄弟,不可相负也!”

英布仰天大笑半晌方歇,直向李寇拜了三拜起身道:“爽快!今某英布与主上相交,又得主上不因英布出身盗寇而鄙弃,从此以后,有山阻路,布为主上开山;有水挡道,布便替主上填海,天日昭昭,不相负也!”

两人相视大笑,全然没有将一旁范增的冷嘲热讽放在眼里。

英布大笑方毕,转身看了看张良与陈恢,向李寇道:“主上,布于门外良久,观此两人似有追随之意,然读书人花花心思多的很,想来,这两个滑头有打算的!”

张良与陈恢给英布野兽一般的眼光一瞪,顿时呼吸不畅噔噔向后倒退两步,却听李寇淡淡道:“权谋,那是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的,这两人欲以我作晋身台阶。呵呵,过不了几年,秦皇薨后,天下自然大乱,彼时诸侯并起,这两人都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能人,又有某一颗人头作大礼,自然有大把的好处去!”

英布只隐约看出这两人有别的心思,却没有想过这些,闻言霍然回头,如饥饿猛虎于山岗之上俯视猎物一般,狠狠将两人五脏六腑都洞察了一遍,忽然敛去浑身的杀气淡淡问道:“主上要他们怎么死,布当为主上除去此二人!”

张良陈恢给这强盗出身已是杀人无算的猛汉嗜血目光瞪得满头都是细密汗水,又给李寇洞察了心思正恐慌不已,听英布这淡淡的话语时候,双腿更加忍不住战栗起来,转身想要逃跑,却给英布铺天盖地的杀机笼罩,便是呼吸也困难,更遑论逃走。

范增背心汗水涔涔而下,只觉这少年心机深沉,说不定将来果真能成就大事,做了自己的死对头。他也是感觉到英布的无穷杀意的,但却远没有张良两人直接面对那么生不如死,当下眼珠又一转,想起英布方才说的话来时候,便心下笃定,要待英布将张良两个也很是令自己隐约感觉到不放心的青年杀死之后,设计将官差引来,将李寇与这大汉一网打尽,好避免日后的麻烦。

忽然李寇一笑向英布道:“若这两人与我为敌,兄长可有意能千军万马中击毙他们?”英布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若无十万人相护,布有七分把握!若十万人之上相护,布平素结交弟兄百千人,其间精通暗杀下毒者不下数十人,无论多少人相互,总要取两人首级,不过主上一句话之间!”

李寇登时便笑道:“有兄长在,此二人有何忧哉?我有兄长,便有千万雄兵,不必为难他们!”

张良两人头皮发麻,心下都道这英布果然为求杀人不择手段,若他果真下决心杀死两人,日后不管能跑到哪里,只要人还活着,也不能逃脱这大汉的凶手。两人心下不住对自己道不过恫吓之词不足为信,却实在不能忍住惊慌恐惧平静下来。

他们也明白李寇是不会现下杀他们的,既然将阴谋讲出来了,那便不能再说是阴谋。若要李寇果真决心杀他们,只需要假装答应下来,找个没人处只一剑,便万事俱休。

李寇原意便是如此,令两人心头烙下恐惧阴影,后来若能使得他们追随,那岂不是皆大欢喜?毕竟对面两人,一个虽看不出深浅,另一人,那可是张良,张良啊!

当下李寇手抚英布脊背叹道:“他年我若为青帝,后人当日三祭公!”

英布大喜,李寇果真能取了这天下,自己第一个追随的,荣华富贵自然是不用想的,但那撰书名垂千古的诱惑,对于一个一心向建功立业的好汉来说可远远比一时的封赏要大的多。

第十五章 血肉有源(二)第一更

[正文]第十五章 血肉有源(二)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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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熟知历史,自然对英布有过研究。这个人本是江湖上草莽之徒,虽然好勇斗狠却重义气的很。这种人最喜欢的,不是太多的金银财宝太高的职位官爵,那名垂千古的事情,才是他们心中最大的渴望————这时候的草莽人士,哪个不羡慕荆轲专诸这样的前辈?!至于后来英布两次造反,一方面是项羽分封诸侯引起了人类内心最深处的yu望,另一方面却也是给逼迫成的。

当下李寇虽也知前途漫漫危机四伏,说不定哪天便要给或明或暗的敌人一剑斩了脑袋,却这最是能引起一个真正男儿建功立业雄心的朝代里,拼搏便是有希望的!

当下英布欢喜先谢过了李寇,便向他问道:“主上,接下来咱们却欲往何处去了?”

李寇叹道:“过几年……”摇摇头转而恨声道,“匈奴,我中原人死仇,他们定然会趁机南下,某欲去九原寻蒙恬将军,斩下八千胡儿脑袋挂在长城,为大秦子民换得数年平安,兄长可愿同去?”

英布注视李寇良久,见他此话说得慷慨豪迈,全无半分作假的心思,当下慨然再拜道:“主上,布,誓死相随!”

李寇大喜,忙将他扶起来时候,却听范增哼道:“汝等于我处高谈反秦,若稍后我有片言往北军中,哼哼,死无葬身之地也!”

英布大怒便要拔拳相向,李寇拉住他奇怪注视范增半晌道:“某等清清白白,却是谁人说要反秦?你们?”

说着眼光便向张良两人扫过去,英布很是配合跟着踏步近前威逼两人,那滂沱的杀意又一次包围了两人。

两人见英布目中凶光闪闪直欲择人而噬,慌忙再次倒退两步摇头连称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

李寇冷笑声声又问范增道:“莫非,是你?”

范增傲然道:“然也!”

李寇不屑笑道:“你的楚人后裔身份,知道的人应该不少罢?”说完便不去理他,只冷笑看着张良两人。

范增大怒却也忽然惊醒,是啊,他楚人后裔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少,官家备案也是“世居楚地”的,这少年与那英布勇武非凡,若能投军去,得到重用自然不在话下。再看这李寇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若他掌权在手,自己又能耐他何?这点威胁,却是半分不中用的。

当下范增再起一计张口要说,李寇将张良两人目光再次压下去,忽然转身来淡笑道:“你的本意,只是留下我们俩暂时再这儿,然后,官差来临,将我们格杀,这才是你真正目的,不是吗?”

范增刷的一头冷汗便掉落地上,惊恐举目向李寇去看时候,那再也不能掩住的惊骇与颓然占据了他全部的精神。

张良与陈恢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与内心的惊慌一头扎倒再地上,直溅起了些微的尘埃。

英布哈哈大笑道:“主上,布似已看见后人于布墓前纷纷磕头啦!”

李寇心下冷笑道:“缓兵之计,缓兵之计!哼哼,所谓连环,后人却是这般用的么?!”却向英布笑道:“兄长谬赞啦,以后的尸山血海,可都有累累危机等着咱兄弟哪!”

英布郑重以左手抚在右胸道:“主上但管安心,无论霹雳悬崖,若生,主上也;若死,布自当之!”

李寇大笑道:“若有生死,某自与兄长共当之!若有贪生怕死之李寇,便无一诺千金之英布啦!”

英布喃喃将“一诺千金”念了两遍,慨然叫道:“世人皆以布为盗拓,唯主上知遇,布,万死难报恩德!”

李寇拉着英布到了捻须微笑的老者面前笑道:“这位老先生,连日来与某相谈,某以老先生为唯一此世间野菊!兄长乃有大才,当奉老先生为师习万人之敌法,兄长意欲如何?”

英布想了想有些为难道:“主上不以布卑鄙粗陋,老先生乃世间高人,布恐……”

老者不待英布说完便笑道:“我观你英气勃勃轻生死重然诺,虽出身草莽而豪气天生,再说,这小友以我为那品行高洁之野菊,岂有以门第重才学之念哉?况古人已谓有教无类,某虽不才,却也不愿孔老夫讥诮!”

英布大喜纳头便拜,口内只叫道:“布,拜见先生!”

李寇在一旁抚掌笑道:“诚千古佳话也!”

老者笑骂道:“你这后生,情知我不可有教于你,便拉了他来掏空我肚子,若老夫有你这样弟子,三日不到便要殚精竭虑!”

李寇向后跳开一步瞪大眼睛无辜道:“我这兄长,乃世间璞玉,今先生教之,千古美名便在旦夕之间,却恁得又责怪我不是!”

三人呵呵大笑,俱都欢喜不停,老者看了看英布道:“当可承我衣履,若下心向学,三年可成大才!”

英布自然欢喜,李寇只觉于此时在范增院中浑身不舒服,横了一眼唯唯诺诺低头敛气的众人笑道:“好啦,日后先生的背篓,某可就解脱啦!”这几日,老者背上的背篓与里面的药材,自然是年轻身健的李寇代劳,此时李寇提出,老者也不禁莞尔,道:“你这惫懒顽劣小子!”

英布见门口果然一个硕大竹篾背篓,当下便喜滋滋过去背在肩上,然后又回去站在了李寇身后。

老者看英布这般举动,微不可查点点头,此时李寇拔步便向门口而去,他看向李寇的眼神中复杂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李寇步出门外见他没有举步而转身呼唤时候,他才恍然惊醒,不自禁一笑便也要跟了出去。

“三位且慢!”一人叫着奔出来,却是范老夫人。

她急匆匆出来,双手捧着一条粗布包袱,到了老者身前才施礼道:“丈夫无礼,三位雅量海涵,本欲告知三位我家丈夫心思,却不想为先生们察出,山野之人,无甚报答,此三顿干粮,尚请笑纳!”

在李寇揭穿范增心思时候,李寇便发现听到动静转出来在屋檐下静听的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又转了回去,当下见她匆匆忙忙赶出来以干粮相谢,登时对这个在前世看到过些略事迹的慈祥老妇心存好感的他,心中又想起她的结局来。

第十六章 血肉有源(三)第二更

[正文]第十六章 血肉有源(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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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范增要出山的时候,范老夫人不愿意,说老头子你已经老了,性子却还是那么骄傲不驯,日后肯定不得善终,不如就两间草堂三亩闲地,咱们好好平平淡淡过日子罢。

结果范增不听,执意要出去建功立业,便将老夫人烧死在草堂中。可怜一个睿智慈祥的老夫人,便这样给自己的老伴儿为了前途而亲手葬送了性命。

当下李寇急忙闪开老夫人向自己的一礼,心下感动接过那还热气腾腾的包裹来,扶住老夫人双臂道:“大娘,范先生此举,乃是智者所为,晚生岂敢怨恨。今日一番相斗,不过英雄相试,谁也不会怨恼谁。只是大娘赶着作干粮,实在令晚生过意不去。”

老夫人笑道:“都是客人,招待一些自是应该。只是久留恐生不便,只有野菜杂粮做的干粮,寒酸还要先生包涵!”

李寇慌忙道:“大娘但管呼晚生名字便是,千万不可先生相称,折杀晚生啦!”不经意间看到老夫人手背时,一片通红似流血一般赫然入目。

“这是做干粮时候烫伤的!”李寇心下知道,伸手抓过老夫人粗糙的双手去看,却见上面遍布粗茧裂缝。

李寇只觉自己双眼中雾蒙蒙的,似乎有水珠不断落下,哽咽抚着这一双温暖而粗糙的手,他忍不住泣道:“大娘今日赠干粮大恩,晚生永世不敢有一刻相忘!”泪水滑落在那一片烫伤通红之上,李寇自来到这个世界上最不愿去想的前世亲情突然之间潮水般一起袭上心头,今日见到这慈祥如母亲一样的老夫人,热泪顿时忍不住滚滚落下,双膝一软便拜倒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似能感到李寇伤怀中的依恋情绪,以为这少年是自小没了爹娘,当下怜悯起来将李寇拢在双臂间,似那护着小鸡仔的母鸡一般,温柔抚mo着他头发轻声安抚道:“可怜的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老者以为李寇是很坚强的,英布以为李寇是最坚强的,便是站起身来呆呆立着的范增三人以致留下来张良的那几个同伴,也从来都认为这少年从一出现到方才出门,都是残暴而冷血的,不料想面对项庄能怒发冲冠,面对众人责难能傲然冷笑的这个大汉,却给老夫人一个包裹感动地泪落如雨。

李寇哭了半晌,忽然仰头向老夫人请求道:“李寇在此世间,便论亲人,也是一个都……也是只有一个阿姐的,却前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今老夫人,寇只觉如娘亲一般亲切,请尊为高堂!”

说完也不管老夫人是否答应,膝行退后三步便是梆梆梆三跪九磕下去,口内只称“孩儿拜见母亲”!

老夫人赶忙将他扶起来,细细观看只觉这孩子睿智仁心,当下也不能推脱,喜道:“也好,娘也无子嗣,我儿要拜,便就拜了。只是娘贫苦,却要苦了我儿啦!”

李寇擦去满脸泪水笑道:“娘疼孩儿,便是给孩儿最大幸福,孩儿却还能妄求什么呢!”

又磕头拜见了老夫人,站起身来却向范增道:“先生大才,又是旧楚后人,当往会稽助项氏一门一臂之力!”

转头看看老夫人,又向范增道:“先生有鸿鹄之志,我娘却只想平安生活,某有心奉了娘亲北向,想来娘亲是不愿意的。他日先生出山,此间亦非良善之所,娘亲若要执意留在此处,想必先生自是不愿有牵挂而另有打算。不如这样,某与先生做个交易,助先生早展鹏翼直冲九天,先生亦助某为娘寻安静处所,若何?”

范增早想过今后出山时候的想法,给李寇一语道破时候心下大惊,却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道:“老夫自由前程在彼处,小儿不须有心!”

老夫人强笑道:“我儿有心,娘自欣慰,不必担心!”

李寇侧身扶住老夫人笑道:“范先生大志,儿素知。然越是智谋高绝之士,越是对自己心狠。儿理解先生,也自理解母亲。然不能旦夕奉承膝下,已是不孝,怎能忍心日后不能再见母亲。”

老夫人一叹,手抚李寇后背道:“得儿子若此,老身便是立时死了,又有何恨哉?”

李寇呵呵一笑道:“可儿不想八十年后却不能再见母亲,若果彼时不见,那可就恨的紧啦!孩儿还想着日后子孙满堂时候,就坐在娘膝下笑呵呵安享天伦呢!”

说罢转身向范增道:“项羽与我交厚,先生大才,他自当能重用。然先生自知项羽其人哉?此人豪侠仗义,最是注重情意不过的。先生今据我,他日项氏起兵时候,某一封书信传去项羽帐下,言范老先生为前程舍弃……”

“够了!”范增给李寇冷冷注视着说出这番话来,骄傲的性子怎能忍受得住,当下面色通红颤巍巍手指指着李寇大喝一声。

李寇嘿嘿一笑道:“不忙,不忙,待某说完,先生发怒不迟!先生既然一心想着匡扶楚氏,我观天下,旧楚后裔中可成大事之人非项氏一门而不能也!或先生与项梁交好,也可不将某一封书信放在心上。然项羽毕竟年轻,项梁若彼时一旦给另路诸侯……”

说到这儿,李寇便笑眯眯不再继续,眼中冷冽的光芒似冰川一般盯住范增,旁边张良等人无不垂头不敢向他看一眼,心下俱都叫道:“好狠的手段,好缜密的心思!”

范增直回目瞪着李寇半晌,颓然叹道:“罢了,本老夫家事,却给你这般威胁!老夫在你手上,半分便宜也占不了,顺你意思便是!”

当下郑重道:“某下山之时,定然举家离去,不教老伴儿有半分委屈!”

李寇嘿嘿一笑龇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本想着若看你委委屈屈答应下来,两三年后若天下大变,某便修书无阿姐那里,哦,对了,某阿姐与项羽素不相离半步。唔,你是名士,一诺当可算数,这便罢了,想来一封书信是用不着啦!”

张良等人齐齐打个寒战,只觉他那洁白如天边云彩一般的牙齿,正森森发出嗜血的光芒。范增大怒正要怒斥,却想到这少年从来不会令自己占到便宜,索性冷哼一声不去理会。

当下李寇便撕下衣角来,咬破中指写下几行字递给范增笑道:“好了,到时候交给项羽,让他看完后代交某阿姐便是!”见范增怒目相向面色通红,李寇脸色一整道:“先生果真高人,当明白一个道理。在亲情面前,所谓君子小人全无分别,只求为达目的而已。鸦又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人之常情,断不可不小心谨慎!”

英布大声喝彩,双目泪光盈盈,只觉心中激荡直欲仰天长啸,便是那老者,也微笑点头。张良陈恢二人在一旁听得李寇说出这些话来,稍稍疑惑与欣喜升上眉头,好似理解了一些事情一般,俱都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老夫人心疼急忙扯过李寇手来嗔道:“你这孩儿,写字当有其它物事,恁得糟蹋自己作甚!”说着话,却眼角都红了。

李寇计算项庄已下山时间,情知果真不能再久留,当下看老夫人撕下自己衣角包起手指来,便拜倒下去道:“娘,孩儿这便要去了,还望娘照料好身子,将来逗弄孙子,却还要辛苦娘了!”

老夫人以手抚着李寇头发道:“我儿苦心,娘自省得,怎么也要等我孩儿带着一堆孙子孙女来才好!”

李寇双目含泪凝视老夫人半晌,咬咬牙重重磕了头,决然起身便头也不回向正北方向奔去。

不过盏茶功夫,李寇已从山路走远,转身回望处,老者与英布一前一后风驰电掣来到身边,老夫人却手搭凉棚向这边凝望,瘦弱身影与前世村头那大槐树下两个身影渐渐重合,直迷乱了他的眼睛。

李寇心头一热,忍不住再一次热泪滚滚而下,扑到尘埃中连磕三头,起身来时候赶到身边的老者淡淡道:“范增睿智,又自负的紧,三五年之后,你们母子定可重逢!”

李寇重重点头,紧咬着嘴唇的牙齿上忽然溅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英布在一旁叹道:“主上仁厚重情,诚世间奇男子也!”

三人见山间斜阳沉沉已是黄昏时候,留恋再向那瘦弱身影看一眼,转身如飞向山中便去了。

老者回头向身后一瞥,淡淡的古怪笑意再次升起,再看向李寇背影时候,已是欣慰一片,心下暗暗有了计较,便向着两个年轻人的后面追上去了。

第十七章 血色诀别(一)第一更

[正文]第十七章 血色诀别(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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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色残阳似即将没落的大秦帝国,正挣扎着将最后一缕光辉留在人间。巢湖水依旧烟波浩渺,执扇掩笑少年一般朦胧不堪。

“哗啦”一声,李寇飞起一脚踢起一粒小石子击在道旁树木之上,惊动数条小东西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终于没入树林深处去了。

看到一对雪白雪白的小兔子瞪着眼睛向三个不速之客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来惊慌一头扎进树草丛中,李寇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来。

长叹一声,将心头的郁结之气散去,李寇摇头苦笑,心下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啊,金光这些人都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却还是有着这个时代不能让后来人理解只好往好了说的局限,张良,范增,唉,一个是旧韩后裔立志复国,一个是大楚死臣一心灭秦。这两人,终究不能逃脱开周礼的影响,现在还不能看到分封天下的后果!”

却也是这样,现在的中原地带,有始皇帝这样雄才伟略的人镇守,尽管他老人家也是日薄西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却那“却匈奴八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的雄风犹存。他在这个看上去庞大无比却实在摇摇欲坠的大秦有一天没薨毙,便不敢有人痴心妄想大言推翻大秦。

外忧不显,内争为存,张良虽然睿智,却也后世那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之中的张子房还没有成长起来,哪里能看得见这些深深隐藏的东西呢。作为一个后世人,李寇不用多想便心里明明白白放着“外有匈奴胡虏,内有流六国余孽,大秦危矣”的潜意识,他心下焦虑自是有依据,但别人无论怎么看,都觉着恢复西周时候的旧礼要比安存暴秦好的多。

英布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见他终于露出笑容来,却又叹气,便将忍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道:“主上可是还在为那两个读书人惋惜?”

李寇点点头,放缓脚步皱眉不安道:“这两人无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谋略之士,但那张良乃是旧韩后裔,另外那人虽不知姓名,然能与张良相交好,定然与六国旧人多少有些牵连。这二人将来若要一心恢复周礼王室,重新以井田为本划分天下,恐怕对咱们的阻碍,不是一星半点啊!”

英布挠挠头想了想道:“主上,读书人是很了得,他们鬼主意多,最善背后害人,赞是不得不防。然主上方才也说了,计谋只本,乃在实力。某粗略寻思了一下,总感觉有些心得,主上若不嫌弃,属下便讲出来看看!”

李寇回头古怪看看这个汉子,见他满脸的为难,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不安的很,当下一思便明白方才他对范增等人不带间勃然大怒,使得这个粗豪的汉子也生出了敬畏的心思来。

当下歉然一笑拍拍他手臂嗔道:“兄长有话,但管直说便是。方才那几个人迂腐麻木,将来可能便是赞兄弟的敌人,不得不将他们打压住。某与兄长,贵在交心,从此同呼吸共命运,却不可因此而生分了!”

英布一呆,愣愣又将“同呼吸共命运”念了几遍,忍不住钦佩道:“主上说得每句话都这么精辟,若读书人都主上这般,天下便太平的多啦!”

老者在前边拄着一根忙杖侧耳细听两人谈话,英布说出这句话时候哈哈大笑回头来道:“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大汉,居然也会奉承人!”

英布脸色一红急忙要分辩时,老者摇手道:“你说的不错,这小子说的话,很是令老儿我耳目一新!”

李寇心下窘迫不已直暗道:“谁知道后世那些话什么时候才出现的,随口这么一说,倒是对不住人家原创的啦!”见两人俱都佩服,脸色一红喏喏不已,好在奔走了十数里山路,他的脸上本就通红,没有给两人看出异样来。

见两人又专门商讨自己几句话的架势,李寇急忙道:“兄长方才言道有些心得,那便赶快说出来,免得某惦念不停!”

英布点点头郑重道:“属下于九江时,与那恶霸豪绅冲突不在少数,他们门下食客众多,个个都能想出一百种一千种置属下于死地的方法。然,属下手中掌握好汉亦众多,若果真拼个鱼死网破,属下固然要给大秦律法处置,死于身前的,却是这些计谋多如牛毛的恶霸豪绅。方才少主言,属下一路在想,加之想起属下往事,明白这样一个道理:绝对力量之前,一切计谋策划均是无用,徒取笑料而已!”

李寇皱眉一想,突然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映入心中,那声音反复徜徉徘徊,耳边尽是这一句话道:“任何的阴谋诡计在我面前,都统统没用的!”隐约记得这人是古代外国一个军事统帅,虽想不起是谁,却这一句话实实在在将李寇从懊恼忿怒中惊醒过来。

当下李寇大声长笑,兴奋向两个同伴道:“是啊,我自己说的话,却自己没有主意了,真是岂有此理!”完了又向英布施礼道:“兄长一句话,恍如霹雳!某年少疏狂,遇事极是不聪不明,日后便请兄长督察,若某有过错,但面刺而已!”

英布见李寇不再纠缠于自寻烦恼,心下自然欢喜的紧,但他慌忙跳开来双手乱摇不肯接受李寇大礼,一遍直汗如雨下叫道:“主上知过便改,那是属下福气。时时不忘提醒主上,乃是人臣本分,属下自当愿为齐王之邹忌,唯死而已矣!”

李寇攀住英布肩膀,两人相识俱都欢畅大笑,惊起倦归的昏鸟扑棱棱叽喳喳跃上枝头高空指责不已。

老者见两人把臂欢笑,当下也放声大笑,三人笑声震动山谷,便是较大一些的野兽也闻风而逃不敢在三人身边逗留。

老者笑毕,掩饰不住的赞叹向李寇道:“能在此时看出秦皇本质者,恐天下你当算一人!于范增家中时候,你曾言秦皇雄才大略,的确此人不凡。然后来听你讲大秦律法暴戾,又言此法只一人之言而兴,又一人之言而败,恐怕映射的,便是秦皇另外一个性子罢?”

李寇嘿嘿一笑道:“这可是您老人家说的,某只听听而已!”

老者与英布见他此刻又装聋作哑装疯卖颠,相视只是忍俊不禁,也不去说他滑头,老者叹道:“老夫当年,与秦皇曾有多日相处,对此人也算颇为了解,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能从此人而看当今,观天下而知后世,比之那些苦读竹简而所谓高人,可高明了不止一筹啊!”

李寇撇撇嘴,他既然此刻想通了,也便心下虽仍是重视读书人,却也不盲目便将这些人当作大敌,口中不由自主又蹦出一句话来道:“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皓首穷经而已!”说完方觉不对,仔细一想时候便心下又是哭笑不得道:“得,诸葛亮的名言给又一次用了!”

小心向老者看去时候,果然老者一脸的沉醉连声念叨:“笔下虽有千言……妙哉!妙哉!”

英布一脸的佩服,见李寇向他看来时候,将那满脸的苦色视而不见只翘起大拇指赞道:“主上一句话,那些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家伙,便都在这里啦!”

老者向李寇怔怔看了半晌,忽然叹道:“你若生在盛世,作一妙笔太史令,亦足以流芳千古!”

李寇摸摸鼻尖不再多说,只下决心日后能少说话,便一句也是不能再多说,这行径欺世盗名虽还是没有,却用别人的话来充作自己的,心里面总是发虚。

老者见李寇得夸赞而不骄傲,更是喜欢索性盘腿坐下来问道:“秦皇此人,精力旺盛,却也难逃天象,说不得明天便要薨毙,朝中彼时自然乱起,乱世即将到来,你一心要撑起乾坤,却正是男儿所为,却不知你当如何打算?去北军夺权?从军中晋身?”

李寇叹了口气,心中有万般念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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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血色诀别(二)第二更

[正文]第十八章 血色诀别(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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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帝王梦的,他自然不例外。来到这乱世,明知其中道路是后世历史书写已定了又若何?想在虞姬家中,虞子期看自己身份低微便不屑的情景,令他明白在这个时代若有先机不去利用的话,那便实实在在是个傻瓜。后来虞姬的观感,虽她是一个善良女子,却也将自己作贫贱之人看待的眼光,令李寇愈发坚定并起乱世争得流芳千古的念头。更何况他现在只为求得一口饭吃,日后在诸侯中走到哪一步,却是不去想的,只管做了便是。

他的性子中流淌的血液,从来都不是沉寂的,没有一刻曾经平静下去。前世中无奈太多,想要管尽天下不平之事,纵有清朗乾坤之心,却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力,心中积存的怒火与暴戾越来越多,眼看便要憋不住时候,老天送他来到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更黑暗,看不惯的更多,李寇心知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是管不过来天下千千万万的不平之事,手中有了生杀决断权力时候,才能有能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再说,掌握天下俯视苍生的位子,这个时代谁人不想去坐?既然人人都可以,为什么一个更有眼界更有本事的后来人便坐不得?

历史?历史么,大不了重新书写便是,谁管得了那么多!

李寇这几日常常对自己这么说!

当下李寇与英布倚着大树坐下来,整理好了思路便要与两人畅谈时候,老者忽然皱眉淡淡道:“有人跟来了!”

英布骇然跳起,这些天差役将他从九江追到居巢来,虽然也不怕这些人,却他单身一人时候不曾顾虑,眼下有了同伴,便越发警惕起来。

李寇与老者站起身来,放眼向三人踏出的草丛间新路看去,果然远处两个黑色人影恍恍惚惚,却的确是沿着三人足迹跟来的。

老者见英布双腿紧绷双拳紧握,浑身骨肉凝结起来,整个人似一只豹子临战前全神戒备状态,淡淡一笑挥挥手道:“不必紧张,是张良他们两人!”

李寇对这两人防范甚重,也看出正是这两人时候左右看看低声道:“咱们先藏起来罢!”

英布也甚是赞同,老者微微一叹,也在两人搀扶中潜入深草丛中去了。

李寇先让两人钻入草中,回头向天边看去时候,诡异血色蔓延群山,似大地铺上一层血凝的晚装,妖冶而惊心。

当下心中冷笑连连,暗忖道:“要果真来血色送别么?嘿嘿!”双目中嗜血的光芒又一次流星般划过瞳孔,李寇忍不住心头要杀人时候的激动,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黑亮的双眸给血色天地浸染,玫瑰色的脸庞上一片狰狞!

……

夜幕已经拉开,半弯明月从东边升起,似镶嵌在南方山头上的一块玉玦,只是好像能够感觉到马上便要开始的杀戮,禁不住的寒冷侵袭着皎洁而单薄的身子,再给晚霞装点上妖冶的颜色,鬼火巨瞳一般注视这大地。

张良与陈恢只顾循着前面三人留下的清晰足迹追上来,本就不甚强健的身板此时挂上千斤巨石般疼痛。只是两人也非常人,咬着牙不顾浑身几乎要湿透的衣衫,时而双脚无意识前进几步,时而手脚并用连爬带滚挪动一截,端得狼狈不堪。

两人终于忍不住,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一边用袖子擦拭额头汗水,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便与那即将下雨时候水中鱼儿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两人身后数十步距离的草丛中,三双近乎玫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背脊,其中左右两双更野狼瞳孔一般,若非山间傍晚水汽浓重,那眼中射出的厉芒便能将两人烤熟了。

李寇三人藏身草丛中,眼见两人奔过来时候英布便要窜出去杀人,李寇一把按住他,老者也在他耳边低声道:“很多人!”

英布心下一惊,急忙凝目向远处看去时候,果然草丛微动,似数十条蟒蛇在其中移动而来,只在张良两人坐倒在地时候,那波浪一般划开的草丛在某一点上静了下来,若非李寇三人目力惊人,恐怕也不会发现那里面藏着跟踪而来的人。

英布既惊又怒,心下暗暗惭愧自己沉不住气,却又想道:“看来这读书人也没啥了不起,自己做了螳螂,竟不自知黄雀便在身后!”

李寇暗暗数了一遍那些草丛,心中约莫估计一下,向老者低声道:“不止三十人!”

老者冷哼一声回道:“六十人!”

李寇一惊,急忙细细查看,却入眼处只见苍茫一片,若非记住了后来人藏身的草丛,恐怕他也不知居然那么多人就在身边。

李寇不知老者如何知道,便疑惑向他看去,英布也不能置信般转脸看向老者。

老者傲然一笑眯着眼睛低声道:“方术之学,你们可听说过?”

两人一惊,对视一眼时候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更大的怀疑,却老者压低声音淡然道:“方术之学,并非外人想象那样只是炼丹寻仙,其中吐纳之术最是能令人耳聪目明,若能学到深处,增加力气延长寿命,便在武艺中,也有其独到见解!”

英布双目异彩连连,便似姑娘寻见了小情郎,若不是孤寂有人窥伺在左右,恐怕他便登时要跳出来求老者传授了。

李寇却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倒吸一口冷气想道:“这个……这个吐纳之术,莫非便是传说中的内功?这玩意儿果真存在的?这次赚大发了,好东西啊!”又暗暗恶意猜测道:“这么说,后世江湖中人无所不能的内力,便是从炼丹的方士那里开始的?江湖中门派的创始人,老祖宗便是那些教唆皇帝吃春药喝毒药的方士?”不自禁打个寒战,急忙将心头的恶寒堵下去,转脸用比之英布炯炯目光毫不逊色的眼神看住老者,便似饥饿野狼看见了一头流浪的肥羊,老者似乎都能感觉到一左一右两个人化作了两个巨大的火炉一般。

老者嘿嘿一笑,摸摸胡须飘然摇摇头,忽然板下脸低叱道:“敌人便在左右,等安全了跟你们再说!”

一路来,他见李寇身体条件实在出众,便随口点拨了他几句,却越到后来心中越是想要将这个倔驴一般的家伙受作传人,却李寇总是事不挂心不提拜师事情,后来还专门将英布拉来作数,老者直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拿这人没办法。现在李寇露出垂涎神色,老者不怒反喜,也没有考虑过教他武艺对不对,只心中得意洋洋,道:“终于把这死小子给受住喽!”

李寇与英布再次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都悄悄点头,传过“死也要缠住他”的会心一笑,心中越发恼怒来人的不是时候,将两头猛虎一般的愤怒,一起向敌人藏身的草丛倾泻过去。

渐渐地,张良与陈恢身上汗水不再流下,夜,也进入很深了。

杀戮,即将到来!

第十九章 血霜黯夜(一)第一更

[正文]第十九章 血霜黯夜(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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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个破空声响起,打破了静谧下来的夜色。

张良与陈恢见夜色已深便不再前进,只采火石燃了一堆篝火来坐在地上闲聊,却生怕惊动什么一般不肯大声,李寇竖起耳朵半天也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有不时的苦笑传入耳朵——英布嘿嘿冷笑,因为他明白这样的笑声定然是心中苦涩所致,缘由自然是李寇。

眼看便要皓月中空,张良与陈恢连着奔跑了十几里山路早已困乏不堪,便在火堆旁要休息,却这一声惊魂响动惊起两人来,那陈恢似能听出袭来的物体是什么,一把拉住要起身的张良趴在在地,头顶劲风袭过,“哚”地一声,身侧那大树上已扎定一支羽箭,入木竟然有数寸之深。

陈恢脸色一变,若非他见识过秦军弩箭厉害拉着张良趴在地上,恐怕这一箭便能将两人一起射个对穿!

张良惊魂甫定冷静下来,略略一想便冷笑道:“看来,咱们还是做了人家的螳螂呢!”

草丛中一声大笑传来道:“小子,算你聪明!嘿嘿,咱们追着那人从会稽一直到了这里,若能再多拿两个人头,那也是不差的!”

张良一愣,接着便眼珠一转问道:“你们要追人,我们同样追人,两不相烦,这却是什么意思?”

草丛中那人嘿嘿一阵笑,静夜里张良两人只觉夜枭一般刺耳,陈恢皱眉叱道:“也不怕惊动山鬼么!”

那人一怒,草丛中窸窣一响,却那人又似刚要起身却想起什么来伏下去,却话音充满怒意道:“敢嘲笑咱的,都作了无头之鬼,小子,过不是看你尚有几分用处,老子现在就做了你们两个!”

张良眯上眼睛循着声音向那边草丛中打量,却又见那丛草一动,那刺耳声音已是到了另处,却得意笑道:“项庄那厮早就告诉老子了,你们两个还会击剑,老子差点忘记了!哦对了,他还告诉我一件秘密事情呢!”

张良趁着这人得意大笑的机会向陈恢暗使眼色,示意马上向草丛深处闪进去。

陈恢摇摇头示意没用,他心里清楚,秦军的三段弩劲力非凡,听方才那人声音,他们便在两人面前不足五十步远近处,若有三四个三段弩,以两人的身手决计不能讨得好去,说不准这领头人见两人异动,命令手下就地射杀,那样谁也不能活命下去。

张良心中暗暗恼怒,对项庄万分暗恨,只道此人光明磊落,却不想无缘无故竟然连半日前还在一起说笑的朋友都能陷害进去。

便在他暗恼时候,那人已大声笑道:“你这小子便是旧韩后裔良,数年前博浪沙袭击陛下,便是你了!嘿嘿,那大个儿出力你出谋,今日若是能拿住你们两个,哈哈,咸阳令老子也能到手!”

张良心头如给霹雳击中一般只道:“项阿缠,你居然这般害我!”他当年买力士袭击秦皇车驾的事情,项阿缠曾问过,自己当时行动失败颇是懊恼,见这人诚恳和善又重义气的很,便都给他讲过,从此再也无人知晓这件事,项庄既然能告诉这领头人,必然便是项阿缠说出去的。

陈恢却是没有听说过袭击秦皇车驾的便是身边这文文弱弱的青年,这件事几年前发生时候他听说过,只当是六国后裔贵族的一次刺杀,却不想是这青年一手策划,忍不住便惊讶偏头来看时候,张良脸色苍白苦笑道:“你现在也知晓了,不出几天,全天下都知这大逆不道的此刻乃是你朋友,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便擒了我去见那领头的罢!”

陈恢一愣,继而大怒道:“某素来引你为荆轲之渐离,你竟当某项庄那无耻败类之辈么?罢了,某当先死,汝且观之!”

说罢不顾身边三段弩便要站起身来向一旁山石上撞去,慌得张良急忙一把揪住他不放道:“良此时全无头绪,出言不逊兄且莫怪,莫怪!”

见他态度确是诚恳,又想着他为朋友出卖心中忧愤,陈恢这才回嗔作喜,又来安慰他道:“朋友犹如大浪淘沙,细细筛选过后方能见真者,兄且休慌,从长计议才好啊!”

张良摇头苦笑,努力将心头的惊怒压下去潸然叹道:“人说人心难测善恶,今日,良方明了!陈兄仁义,良不敢或忘,唉,只可惜要陪上兄与良长眠于此山中喽!”

陈恢看他意兴阑珊,皱眉想要大声呵斥,却想到他这般颓败的因由,想了想低声道:“若所料不差,那人便在左近,或许不会见死不救,且容少待!”

张良闻言眼前一亮,心中活下去的念头顿时便占据了所有的念想——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个人呢。

他自负胸中才学,今日李寇一记迎头猛喝,将他从复国迷梦中惊醒过来,那一卷《太公兵法》确是没有白白空读,转念间便将他脱胎换骨转变过来。李寇等人走后,范增呼唤沉思中的他几声,回头时陈恢正目光灼灼望着他双眼似问意图。当下两人辞别范增向李寇离去的方向一路追踪,却不想身后居然跟上了官府人物。

若要讲方才张良的心情,那是痛苦悔恨还有些许侥幸。痛苦朋友出卖,悔恨交友不慎,侥幸的……应该是没有追上李寇,可以让这个古怪的人活下去,或许有一天他果真能重新建立起一个没有暴秦弊病的强大国家来。

但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怎么与陈恢设法活下去,亲自找到李寇,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建立起那个新的梦想中的国家。

便在此时,那刺耳声音呢又响起来道:“嘿嘿,良啊良,你也不用怨恼项庄,他还算有良心,没有亲自来将你这个反贼刺杀,老子怎么劝说他都不答应前来。”转而又笑道,“不用苦思冥想要逃走啦,今儿老子心情好,没抓住那人……”

趁着这人聒噪的机会,张良与陈恢不约而同伸手出去抓住对方胳膊向一个小土包后面奋力跃去,便在那人得意洋洋说话之时,两人淡青色的身子已经藏在土包之后了。

这人一愣,继而大怒,难得有个好心情说叨说叨嘴边的肥肉,忽然人家不给面子极力要逃走,将他一句话都噎在喉咙里憋屈地难受,恍惚间那原本已经向自己招手的咸阳令宝座便在眼前丢失掉,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也没想过这两人手中有没有弓箭武器,这人跳起来大声吼叫道:“射箭,弄死他们!”

话没说完,忽然身后数声惨叫传来,听声音正是自己带来的士卒,接着血腥的气味儿穿进鼻孔侵入大脑,一时间将他思维都凝固了。

忽然身边一个士卒猛然扑在他身上将他扑倒在地,却腰间传来的剧痛怒了他的嗓子,声嘶力竭便吼道:“哪个混蛋?起来,老子杀了你!”

原来他给扑倒之后背上压着一个人,直将他摁进泥土中去,满嘴便都落下了泥土。

背上那人毫无动静,这人艰难骂骂咧咧着将那人用力拱下去,却腰间更大的疼痛传来,忍不住一声惨烈之极的叫声回荡在山间,便是士卒们的惨叫声,也远远给他一个人盖了下去。

伸手一摸,正碰在那疼处,这人越发恼怒,叫得便越发大声起来。将手掌拿在眼前借着月光去看,湿漉漉尽是鲜血。

惊恐看那士卒时候,这人才醒过来——原来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只见那士卒背心处插着一直雕翎羽箭,颤悠悠还在晃动,只有乌黑的鲜血从那伤口处涌出来。

第二十章 血霜黯夜(二)第二更

[正文]第二十章 血霜黯夜(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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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爬过去细看,这士卒早已四肢僵硬一命呜呼,再看士卒脸庞时候,这人大吃一惊放声叫道:“混蛋,你死了谁要护老子?你是老子的亲兵,咋能不管老子自己一个人便死了呢?起来,背老子逃走!”

张良与陈恢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正看见这人跳起来脚踢死去的士卒不停,当下陈恢便怒道:“这人怎生这般残暴,士卒为了护他而死,他却……”

张良脸色冷漠如常,将满场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的长眠恍若不见,只淡淡道:“这等怕死之人,又好功无谋,现下恐怕胆都要吓破了,正好显出残暴性子!”

陈恢向草丛中四处乱跑的士卒看一眼便喜道:“果真他便在我们左近!”

却见四散奔走的士卒中,李寇手中执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却是精铁打造——乃是项羽送给他的那把,锋利的剑刃不时划破士卒的身体,留下一声未彻底叫出来的痛苦和撕为两片的身体,身后只留下两行残肢断臂,月光下触目惊心,陈恢只觉不忍猝睹看不下去。

便在他皱眉要转身间,张良回头来淡淡问道:“你下决心要跟着主上了么?”

陈恢一愣,呆呆看着张良那俊美无比的脸庞,正看出那上面庄重无限,熠熠生辉的双目寒光闪电一般盯住自己的眼睛,里面竟然有说不出的严肃。

当下陈恢道:“那是自然!我看他残酷只是对待敌人,但若真心跟随,我有一种直觉,咱们都将名垂青史!”

张良深深凝视了他一会儿,转身依旧欣赏一般看着李寇疯狂的杀戮,半晌淡然道:“那就要做好准备,随时欣赏一般看着主上厮杀!”

陈恢一愣,不知这话什么意思,向李寇去看时候,仍然是他与那英布在月光下咆哮着杀人,猛虎恶狼一般看不出来到底那一点值得去欣赏。

便在他茫然不解间,张良才说道:“目下杀一人,日后活百人,这样的杀戮,才是希望……”陈恢不解,只觉张良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淡青色的衣衫给山风吹动,直欲与皎洁月光化为一体,正茫然间,又听他道:“等下准备将那领头的,咱俩不用吩咐便杀了他!”

陈恢一惊,但这下他却明白过来,张良这句话的潜意思是在说杀官以取得李寇的认可。当下他也不反感,反而觉着这个领头的残暴无情,若是能死在自己手上,那也是自己的一件幸福事情。只是陈恢遵着张良的话,极力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李寇杀人的时候,他又忍不住五脏六腑翻腾起来!

李寇杀人太狠了!

不说那遍地的残肢断臂,只看他右手持剑左手去抓士卒的弓弩,那长剑根本不顺着骨头缝隙刺入敌人的身体,而是凭着那庞大的力量,仗着长剑锋利,生生切断敌人的骨头,从骨头的断裂处刺入人体,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音响个不停。

那夺取弓弩的左手却个干净没有粘上横飞的血肉,只抓住弓弩之后不管敌人是不是要撒手,他便硬生生捏着向怀中拉来。然后右手长剑一挥,一颗大好人头便飞上天空,血腥气息,竟直冲九天一般,将那玉兔眼睛一般的月亮都黯淡了颜色。

英布便跟在李寇身后三步远处,不知是从哪里夺来的两把青铜剑,他根本不去看眼前是否有人在,一堵移动的高墙一般只稀里糊涂挥动双剑如巨大一只螳螂般杀过去,若遇见了敌人,那便是绞杀一般粉碎了对方尸体。

果然是五十八个人,现下给李寇两人撞过去,犁耕一样只一个来回,便都化作了一缕孤魂留在山中。

另外两人,一个忠心护卫上官安全而代替一死的那士卒亲兵,另一个,却是那个大难不死必有后难的领头人。

原来,李寇身在空中时候看准了那领头人位置,夺弩之后想也不想凭着记忆便一箭射去,只是那人身边的亲兵护卫颇为忠心,看长官有难便舍身去救,那强劲的弩箭射穿了他的身体,箭头也有寸许扎进那领头人的腰眼去。

英布与李寇同样,满身满脸都是鲜血与碎肉,只是这厮强悍残酷,浑然不去擦一把滴滴答答掉落的碎片内脏,咧着嘴只心下乐道:“嘿嘿,这几天给人追杀,今日总算出了这寇鸟气!”只是月光下他咧嘴嬉笑,却将陈恢骇个半死,心想这是哪儿的人啊,杀人只当喝水一样,加之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冲天盖地,只若实质一般将他冲地后退数步方站稳了。

张良脸色淡然,心下却也惊惧无比,见两人归来,也不等他们说话便从地上捡起两把青铜剑,一把抛向陈恢使个眼色,两人便忍住鼻端的血腥抢步到了那领头人身前,举剑便向他脖子刺下去。

那人给李寇英布鲜血凝结成一般的两人吓得噔噔噔倒坐地上,又见给自己当作螳螂利用半天的两人持剑大步过来,骇地只叫道:“我乃会稽郡守殷通,杀我即是造反!”

张良冷笑不说话,陈恢却向那为了护他而死的士卒看一眼,见身上落下数个脚印,便恶狠狠道:“你这厮,随便编织一个罪名便胡乱杀人,手下为了护你周全尽忠而死,你却寡情薄意侮辱他尸体,该杀!”说着手中青铜长剑狠狠刺落,一声惨叫伴着两股泉水般鲜血迸溅,这殷通便与他只会胡乱利用而毫不怜惜的手下,一起丧命在大山中。

李寇在听殷通报出名字时候便心下暗笑:“原来他便是项羽造反拿来祭旗的殷通?嘿嘿,果然是个没胆鬼!”他怒气勃发时候暴戾无比,心中只有一个杀字占据心神,却也很是有理智,自会稽城外那妇女惊醒潜藏的人性之后,便该杀便杀,可以不杀的选择杀之,不能杀的坚决是不会去杀。此刻可能会引来无数麻烦的追兵全数给他杀死,心中沸腾的杀气便淡了下去。

张良与陈恢手执利剑杀死殷通之后,可能从前也是见过血的人,倒也没有呕吐昏迷,反而又借着溅了一脸的鲜血刺激去五十八个士卒尸体群中检查一遍,发现没有活人之后才赶回来向李寇大礼拜道:“良,恢,拜见主上,乞主上收留!”

李寇心知此时两人心中全无侥幸念头,都发了狠要帮着自己这个在他们看来很是“古怪”的人,便伸手扶起两人笑道:“有两位,若文王之遇太公也!”

老者皱眉出来,不悦向两人道:“两个疯猴子,快换了衣衫去!”却不知为什么,两人这般疯狂杀人,却他没有作出那悲天悯人的样子来。

张良陈恢先谢过了李寇,又与英布以下属之礼要见,慌得英布跳了开去,老者哈哈笑道:“日后同为友伴,却也是不用扭扭捏捏的!”这才有些疑惑向李寇问道:“我知你心善,却为何杀人这般疯狂?同样是杀人,杀掉也就算了,你呀,都是碎尸了!”

李寇一叹有些沉闷道:“杀人,非我所愿。然要少杀人,便要杀地疯狂,令敌人胆战心惊。如此,可惨战而少战,是为震慑!”

老者点点头,张良三人也明白李寇杀人时候势如疯虎的意味,当下恍然点头,英布却暗暗想道是不是越惨烈越血腥越好呢。

李寇见四人都布说话,便嘿嘿一笑道:“不用多想啦,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救人心,上天在看,只需不做那丧尽天良之事便好!”

张良双目一亮,喃喃便与陈恢去咀嚼“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救人心”,李寇情知又多说话,讪讪一笑,却给满脸的血肉挡住,月光之下,扭曲的脸庞却厉鬼一般狰狞。

老者目光忽然湿润,也将那两句话喃喃念了几遍,忽然向李寇英布道:“快去换了衣衫,找山泉将血肉洗了去!”

李寇摇摇头叹道:“不用啦,恐怕今夜要在杀戮中等待天明啦!”

第二十一章 血并且兰(一)第一更

[正文]第二十一章 血并且兰(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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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与张良三人一愣,不解他这话什么意思。

李寇心中苦笑,只暗道:“范增是什么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况且倚着他骄傲的性子,受到我的威胁之后若不想着百倍报回来,那他......那他便不是范增!那么,项庄约了官府士卒追来,范增决计会不放心而将项庄留下来要再出追兵。追击英布的人,既然能从九江追到居巢,想来不是士卒精锐便是领头人厉害,看来,下半夜大战,当是与这些人了,更残酷的追杀与逃亡,才刚刚开始呢!”

转念却又冷笑道:“便是你千百人来,山林中厮杀我还不信你项庄能比我这个后世人更有优势!”当下也不怕,心中反而暗暗期待起来,只觉若是山中无人追击,便少去了不少乐趣!

当下也布与众人分说,只道自己直觉如此,张良两人便与老者商议要怎生安排——毕竟已经跟了人家,总不能再作为一个旁观者罢!

英布自与李寇去将殷通及其手下的兵器捡起来要作长久用,却悄悄向李寇道:“主上,属下也心中有一个感觉,今夜,咱们手上死的不止是这点人!”

李寇心中一凛急忙问道:“你能感觉得到?”

英布点点头道:“属下是做那没本钱的买卖出生,天生便有对危险直觉的能力,前几次躲过追杀者的突然袭击,便是这直觉告诉我的!”他这话说得颇是苦涩,那强盗的生活素来为世人诟病,怎么也不能令他心安;再加上现下李寇手下张良陈恢两人出身清白风度文彬,英布也暗暗感觉到自卑起来。

李寇停下脚步拍拍他肩膀笑道:“兄长这般本事,原是江湖隐没而已,天下英雄不问出处,某山林野人,兄长做劫富济贫的好汉,咱弟兄们将来博取一个万古流芳,看谁人能笑话咱们出身?!再说了,兄长这等本领,英雄豪杰只会佩服钦慕,若果真有人讥笑,那不是嫉妒兄长本领,便是眼热兄长英雄,只当几只鸟儿聒噪,记住,不遭人忌是庸才啊!”

英布又是一呆,半晌叹服道:“主上大才,属下今日方知朝闻道夕死可也,古人诚不欺我!唔,原来说出这话的人,便与属下当下心情俱是同样!”

李寇暗恼,只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心道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却想了想索性不管,“爱咋咋的!”

英布却想了又想将这几句话记在心中,重重点头道:“主上教诲,属下谨记在心,若果真有人嫉妒属下跟随主上建功立业,便是鸟儿乱飞!嘿嘿,嘿嘿!”

李寇拍拍他肩膀,一笑便也去寻那堆在一边兵器,顺手取过一支弩来细细研究。

英布去查点缴获,李寇便将秦朝这大名鼎鼎的三段弩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只觉其中机关复杂,便是后人也绝难想象。譬如只一个弦刀(扳机),后便缀着的机括便足有数个,至于末端或者起始在哪里,除非打开来看,李寇也是不能明白的。

便在他抚着手中据英布说还只是普通士卒使用的“缩小版”的三段弩感叹不已时候,英布凑过来道:“主上,青铜长剑有五十九把,铁剑一把;这手弩只有十把,还有三把是给属下稀里糊涂弄坏了的!不过羽箭还是很多,每个士兵身上都有,另有长弓五十把!哦,另外是殷通这厮身上一些钱财!”

李寇哑然失笑道:“明明那些手弩是我给弄坏的,你干什么拉在自己身上啊!”英布尴尬,伸手去摸摸鼻尖嘿嘿一笑不说话。

李寇也不计较,只拍拍他肩膀便道:“手弩羽箭,咱们都要,想来这点东西还难不住咱们!长剑么,一人拿一把,铁剑归你,钱财便当咱们打劫了,出山去了自己用!长弓......”想想觉着还是带上,便也要了一张背在身后,剩下的没人一张,其余尽皆毁了。

英布将殷通那长剑拿在手中嘿嘿笑道:“属下想的便是那把铁剑,多谢主上!”

李寇一愕,然后忽然笑道:“等咱们出山去之后,某为兄长亲手设计一把兵器,保管兄长爱不释手!”

英布大喜便再次拜谢,却李寇心下暗道:“英布身长力大,最是适合长柄大刀,嘿嘿,若是条件允许,嘿嘿……”却一时又道:“那我用什么兵器?长剑?大刀?长矛?”

想一个,他便否决一个,便在苦恼时候,张良过来,索性便暂时不去考虑这个为难的问题了。

……

“啾啾啾啾”,连着四声山虫鸣叫,划破山夜的寂静,血腥的味道正浓,弥漫树木草丛没有哪个小动物敢出声,这突兀的响动便越发清晰而恐怖起来!

一阵惊慌的躲避而引发衣带擦上树枝草叶的响动传来,接着有人低叱道:“笨蛋!”

惊慌过后,便又是寂静无声,慌忙躲藏的来人显然没想到这么明显的响动没有惊动山间隐藏的李寇等人,或者说人家不在意自己追上来这点人。

且兰伏身在浓密草丛中,稍稍拨开眼前的长草在皎明山林中扫视。他奉命追杀英布已经好多天了,那厮精明的很,明明几次暗无声息的偷袭,却不知为什么竟然能给他有惊无险躲开去。

眼看着这一次又给他逃脱了,且兰心下暗恨,却也愁容满面不知回去之后如何向那些如狼似虎的豪绅交代,又如何向凶神恶煞的官老爷交代。

然而,便在山重水复之时,不期撞见一个大汉,据他说还是会稽郡项家的第三代汉子。这人也痛快的很,自己看他双臂垂垂便只过去接上骨臼,这人却带来英布便在山中与反贼勾结的好消息!

天可怜见啊,这几天没有英布逃走的踪影,自己的双鬓都快要天上数根白发了,却彷徨间还是逮到了这厮的行踪!

且兰刚听到英布消息时候心里面不是激动,不是大喜,那是狂喜!

终于找到了啊!

还跟反贼勾结!

“嘿嘿”,便是这会卧在草丛中的且兰都高兴地低声笑起来!

然而,鼻端萦绕着的血腥却将他的乐呵一股脑打进冷宫!

第一眼看见这宁静山间的夜色,且兰心中爽快的紧,或许跟找到英布的行踪有关!

第一眼看见满地的碎尸之后,且兰心中便似打翻了装满蛆虫的罐子一般,忍不住趴在地上翻江倒海便呕吐起来!那一刻,即使身后有近百士卒,且兰也心中第一次将逃跑明显起来了!

然而,抓住英布,格杀反贼之后得到的诱惑,却在他转身刚要下令逃跑的一瞬间将所有胆怯驱除干净————升官发财啊!

当下,且兰强忍心中恶心与恐惧,细细将碎尸堆周围的环境打量一番,发现直向北而去的一条刚刚践踏开的小路上,四五双大脚踏倒的草叶上,血迹尚未凝干。

咬咬牙,他带着手下追了上来,却那脚印在此间戛然而止,便似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心头不安渐渐升上,且兰心想为了安全,还是等待天明的好!即使阳光的天空不能显出敌踪,好歹心里面会踏实很多不是!

僵卧草丛中,且兰将长剑并一把手弩紧紧握住,以便突发qing况到来之时自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虫鸣声想起时候,且兰便暗叫“来了”,却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且兰心中不但没有平静反而更加恐惧起来。

事有反常即为怪!

呵斥了惊慌乱动的士卒之后,且兰也不担心这声音给敌人听去——人家若是隐藏在这里的话,跟上来时候早给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瞥眼向身旁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的亲兵看一下,且兰心中哀叹。当初从九江出发时候,这些人哪个不是军中健儿生龙活虎,却一月不到,给那英布一人拖着行走千百里路程,健壮的汉子都拖得瘦了。

猛然间,似有所觉,且兰浑身一个激灵抬头向上方去看!这一看,却将他三魂七魄吓去了大半!

————头顶大树上,满脸血污正站着一人,手中端着一把手弩,狰狞的弩头正对准自己的后心!

且兰根根头发都要直立起来,后背上似扑上一层冰水一般冰凉,那羽箭对准的后心一点似有实质一道气在压迫,死亡关头恍惚眼前便有血淋淋张开血盆大口的鬼魅泰山一般压倒下来。

生死关头,且兰也是死亡线上退下来的人物,他心中突然变得宁静无比,双眼在这一刻从未有过地敏锐!

双瞳猛然收紧,在那弩箭刚射出一瞬间——他发誓双耳连那手弩弦刀给敌人扳动的声音都没传来——不及起身,便横臂拉过长剑挡在致命后心上,同时贴地一个直滚,骨碌碌向旁边刚躲开,腰眼一疼,地上飞溅起土屑——拼着受伤,要命的一箭却也走空了!

第二十二章 血并且兰(二)第二更

[正文]第二十二章 血并且兰(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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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兰躲开致命一击,这才感觉后背上湿漉漉一片,后怕与那无孔不入的月光一般,化作飘飘洒洒的细芒刺进皮肤,身上给羽箭擦伤的伤口,也才感觉到疼痛来。

树上那人见得必杀一箭走空也不懊恼,裂开大嘴嘿嘿一笑,忽然抓住一根树梢双脚一点,便御风一般飞扬起来,听见且兰动静而仰头发现敌人的士卒们扬手间数十支手弩羽箭,却也只能扑上一个虚幻后影。

且兰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嘶叫道:“英布!!”

那人抓着树梢荡开来,飘然落在另一颗树上时候,回头露出森森獠牙,映着月光向属下惊愕一片的士卒们嘿嘿冷笑,却冲着且兰道:“便是英布!”

且兰狼嚎一般一声吼叫,劈手夺过身边士卒一把手弩,与自己手中手弩一并,嗖嗖便向英布射过去数箭!

英布在说完话时候便不待地上的敌人反应过来又抓着树梢荡开,利箭啸空而至,哚哚几声只扎在树干上,似将英布的残影钉入树中,后面飞羽嗡嗡地微微颤动。

且兰将手中两只手弩里的羽箭全数射尽,拔剑要追过去时候,这才恍然想道:“这厮不过要引我发怒耗光箭支而已!”

这一转念,又救了他一命!

脑后破空声响起,带动两个士卒直面恶鬼一般惊叫,且兰已经又是一个贴地直滚横向躲开,一把带血的长剑堪堪掠过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将那两个喊叫的士卒斩作两截。

且兰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要沸腾起来!

追杀英布这么久了,从来都是自己从容不迫,哪里有过今夜这般狼狈!连续两次,若非曾经在秦军中去战场待过一段时间,此时只怕已经化作一堆血肉而已!

愤怒的且兰一跃而起,似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叫道:“英布,我知道你有帮手,出来啊,且兰人头在此,要报你灭门之仇,来呀!”

这一声叫罢,果然树丛中一支羽箭迎面扑来,英布那撕心裂肺的嚎叫也传入耳中:“且兰,某不杀你,誓不为人!”

且兰冷笑,英布这人素有谋略,却是最重情义的!尽管他知道家人已经给郡守尽皆斩杀,却此时提出来,更能引诱他失去理智,从而近百人围攻这一人,大功即将成矣!

他所料不错,英布是怒了,那是如同猛虎失去幼子之后的愤怒,却远远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失去理智之后的愤怒——要报仇,但又何必急于一时?!

且兰闪开那支羽箭,得意向英布藏身的草丛中紧紧盯住等待,暗暗吩咐身边围着几个手持手弩瞄准了的士卒,只要那黑黝黝草丛里有人影出现,不论死活只乱箭放过去。

然而,等了片刻,却那草丛丝毫静静没有英布要扑出来的迹象,反而身后突然士卒惨叫起来!

且兰慌忙回头去看,只见手持长剑警戒的外围三个士卒,正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那胸膛给利剑划开,冰凉夜色中热气腾腾的五脏六腑涌了出来,却几人尚未死去,疼痛地只扔了武器双手乱抓,直将自己的肠肚揪断撒得漫天都是,身旁几个赶过去的士卒,给他们的惨烈样子吓得连连后退,有几人忍不住便吐了起来。

且兰脑后头发又一次直立,强按恐惧他狠狠瞪了一眼身边几个亲兵,看他们两股战战面如土色的样子,自知也不好责骂他们,便只好恨恨“嘿”了一声,拔步奔过去手起剑落便将几个痛苦不堪的手下彻底了结。

羽箭!!!

噗嗤一声,且兰惨叫,给一股大力带动如疾奔间突然撞上一堵土墙一般向后摔开,身在空中张口一股血箭喷出,又落了他满头满脸都是热乎乎的液体!

自知不是顾惜伤口的时候,且兰忍痛爬了起来张口便叫道:“都趴在地上不要动!”

这句话却说得迟了!

远处潜伏草丛中的士卒听见这边连续几声响动时候,便在伍长什长低呼声中持着兵器向主将这边聚拢过来。只是刚奔走了几步,便在且兰这一声大叫还没落下余音时刻,士卒们脚下忽然横起数条藤条编造的绳索,粗壮藤上扎着的长剑,在藤索一端李寇的挥动下,如排列起来的长矛阵,从猝不及防的士卒们小腿肚腹间中狠狠扎进去,带起血箭飞溅,直染红了绿油油的藤索何草丛。

强作没有将手下的惨叫声听在耳里,且兰环目打量周围环境,只见树木茂密,几乎两棵树只见只有不足一丈的距离——难怪英布能猿猴一般在树顶只要拉着树梢便飘荡如飞,但自己等人远没有英布的膂力和勇武,却是根本不能做到的!

那边士卒们的惨叫声传来,且兰却这一次难得没有升起气来。长叹一声,且兰脸上浮出苦笑神色,这样的地形,正适合人家少数人奔走不停袭击自己人多的一方,刚赶上来那会儿,自己给升官发财的美梦迷住了双眼,却将这要命的地带没有好生思索。

不过且兰马上便疑惑起来,暗暗想道:“这英布虽也有计谋,然这般缜密的声东击西飘渺残酷手段绝不是他能想出来的,难道是那人?”

李寇的事情,项庄也是跟他说过的,出身会稽,袭击皇帝陛下车驾——虽然他也不信——当年那力士已经给当场斩杀了,身手不凡力大无比,又很是奸猾刁钻。当时他撇撇嘴没说话,一个莽夫能有什么好为难的,遇上自己这些亲卫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那会儿自己只想着将他们赶进山林里一网成擒,却哪里想过居然这般棘手。便在方才路上遇到那堆碎尸时候自己还纳闷是谁人也在追杀这些人,现在想起这个原本令自己毫不在意的李寇,他才明白,八成便是同样打这人主意的同僚!

猛然间,他又想到项庄提醒道他们有五个人,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敏捷第三次将他鞭策跳了起来,加之隐约脑后风声响起,且兰想也不想胡乱便挥出三剑牢牢将自己的身子圈在剑影当中!

“当当当”三声清越撞击,果然身后鬼魅一般又一次劈来长剑,虽巨力迫得自己向前身不由己窜了数十步,却万幸那必杀一剑给自己挡住了!

不及扭头去看来人是谁,且兰双手麻木不已,双臂似脱臼了一般,长剑已是举不起来,他骇然暗道“我命休矣”!

那人却没有劈出第四剑,且兰疑惑转头看去,确是浑身凝固了鲜血如同披上一件大红色衣甲的英布,那似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双眼正狠狠盯住自己!

且兰心下越发慌张,自己身受重伤不能抵抗,亲兵给李寇东一剑西又一根藤条弄得草木皆兵不辨方向,最近的距离自己少说也有三四丈,解救已是来不及了!

当下且兰心下默念一声无可奈何,闭上双目便要等英布手中那长剑劈下自己脑袋来。

英布双手紧握剑柄,狠狠瞪着这个令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见他闭目待死,心下更加愤怒,嘿嘿冷笑忽然升起肆虐的残酷,张口便狞笑喝道:“且兰,某誓杀汝全家!”

且兰霍然张开双目喝道:“英布,你也是九江英雄人物,怎能对孤儿寡母下手去?”

英布继续嘿嘿冷笑,半晌愤然嘶叫道:“你且兰也是九江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如何将我一家老小十数口尽皆杀死?”

且兰不能相对,英布狞笑道:“且稍等几日,你那老小妻儿高堂双亲,马上便也来见你!受死罢!”大喝一声双手举剑过顶,踏步向且兰窜上来,铁剑带着无尽愤怒与快意当头便向且兰劈落!

“英布休得猖狂,项庄来也!”

“呼”的一道劲风从林间飞出,直向着英布后背扎来,眼看长剑便要劈在仇人脑袋上,这带着强烈风声的暗器却迫得他不得不变招向身后去挑。

便在这一瞬,且兰听见有人救命,大喜之下不去理会不能活动的双臂,只垂着肩膀用力扑身便向草丛中窜去,待英布挑开袭来的暗器后转身横扫一剑时候,已经不见了且兰的身影。

林中一声唿哨响起,那是李寇呼唤的暗号,英布狠狠向从山林中持剑大步而来的项庄瞪了一眼,心知今日事不可为,一跺脚咬咬牙,决然便跃上树梢拉着树枝,几个起落月光下不见背影,却是消失无踪了。

第三拨追来的领头人项庄得意大笑道:“果然不出范先生所料!嘿嘿,不过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追!”

林中呼啦奔出数十大汉来一起应道:“喏!”

项庄转身大步向前踏去,一边却狠狠咬牙狰狞道:“不杀李寇,誓不罢休!”忽然这时异变突生,他头顶大树上哈哈大笑,一人临空扑落,长剑映着月光迫人心胆,与此同时李寇声音传到:“李寇在此!”

项庄没想到李寇在呼唤英布离去之后不退反进,居然能前无声息潜到身旁暗暗等待树顶,直自己赶到这属下时候他才出声下手。但他知李寇本事,听见头顶声音时候三魂七魄尽皆飞去一半,当时不顾脸面,第一时间学那且兰懒驴打滚斜斜闪开,几个猎户打扮的大汉已赶到他的身边。

李寇原本在呼叫英布之后便打算也离开这儿因由项庄继续向深山进去,却转念一想要引得这莽夫愈发恼怒,索性藏身在树上等待,原以为有人经过时候斩杀了便立马离开,却不成想项庄这厮亲自来到这里,当下强按大喜屏住呼吸,在他正到了下方时候便一扑而至。

手中那铁剑锋利当世几可无出其右者,几个猎户打扮的汉子三人围过来,挺起手中兵器围攻上来,李寇看也不看只一记横扫,喀嚓兵器断裂声中惨叫连连,血肉飞扬处他一剑将这三人斩作六截!

有着项羽的面子,李寇也没想过这时候斩了项庄,当下手起剑落挑起一截断剑向项庄飞掷而去,也不管是否击中,便跃身钻进草丛,只留下哈哈大笑道:“项庄小儿,只怕你这辈子果真不能为人啦!”

项庄想不到李寇这般不要命,潜伏刺杀不中居然还敢杀死自己手下三人,大怒推开护住自己的猎户们便要上前,却迎面寒风刺骨,一支断剑呼呼而至,不得已挥剑荡开时候,李寇已经没了踪影!

脸上因愤怒羞耻而通红如猪肝一般,项庄仰天长嚎一声,看看这森森如野兽脏腑般可怕的山林,想起李寇与英布的武艺,虽然心虚,但愤怒仇恨占据神智之下,咬咬牙狠狠心,他暴喝一声将一颗小树懒腰斩作两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跟上去,杀了他!”

第二十三章 血尽河畔(一)第一更

[正文]第二十三章 血尽河畔(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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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滚滚,两岸青山对夹而出,却在河水宽阔处如楚女束素纤腰般弯了进去,让出一段空阔地带来。

山间不知千百年来进去过几人,或许只有阳光流云飘然而过的时候惊吓到花花草草野鸟走兽,其间浑然一派田园宁静风光。

正是正午时光,懒散的残秋阳光飘然洒下,将脆黄的林木山草点染分外清爽透彻,三三两两鸟兽起落奔伏,李寇甫入此处时候目瞪口呆直看了半天。

“好风光!”张良与陈恢久在尘世,也是没有见过这天然美景的,几日来连连躲避项庄与那且兰百多人追杀,李寇与英布不住在后面设圈套厮杀,老者三人便一路直奔往北而上,这一日,已是到了五行山之中。

抬头处,山头隐隐有烟霭飘渺,青色山头略显阴沉。只是脚下却如那初春般美丽,半山腰浓浓郁郁好似盛夏季节。

英布满不在乎瞅瞅风景,有些不满道:“主上,看来看去都是鸟,有甚好看的?”

李寇哈哈大笑,惊起本就惊悚警惕的鸟兽从林木间哗然飞起,叽叽喳喳似在责备这一群鲁莽的不速之客。

老者捻须莞尔道:“你这小子,大好和善不知沉醉欣赏,恁得却来煞风景!”

英布砸吧砸吧嘴四处打量,嘿嘿一笑道:“这群傻鸟,咱逮它几个下料,项庄这厮,这些天害咱嘴里都淡出鸟来啦!”

李寇微微一笑道:“他们便在咱们身后十余里之外,若生火烤烧,布给他们马上扑上来才怪!”

英布不屑道:“那帮废物,敢扑上来才好!这几天,这帮笨蛋也学乖了,居然躲躲藏藏,不知道是咱们在逃亡还是他们在逃亡!”

李寇喟然一叹,心下想道:“项家的人,果然天生都是打仗的料啊,这项庄,原本只是一个混小子,哪里懂得什么保存自己兵法谋略,这些天的追杀下来,他们由猎户变作了猎物,却还是契而不舍追杀着,慢慢也学会了一些跟踪的技巧!”

的确,这些天来,项庄手下的数十猎户,已经给李寇与英布两人合力,再加上不住地略施小计而成熟起来的张良两人脑袋,在老者袖手旁观中便消耗了大半。但这项庄开头来给李寇激怒而受伤几次之后,却慢慢学会了均衡分配手下,再加上且兰的人不知为什么还是跟了上来,好几次差点令将前世记忆中的丛林作战技术运用出来的李寇吃了亏。

只是到了后来,李寇哭笑不得发现这项庄好几天没有露面,便是手下人也几乎一整天也看不见半个人影,分明他们是追杀者,却此时李寇等人却不得不去花精力找这些个牛皮膏药。

只在这几天,老者计算马上便要到了北地河内一带,几人商议之下觉着让这些人老跟着也不是好事,便决心要在走出五行山之前将这些人赶回去,说不得这一天在这清澈长河两岸便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溪。

当下李寇几人便紧赶着向前再走几步,过了长河时候张良回头看看河水笑道:“主上,退敌便在今日!”

李寇这些天也慢慢施展开手脚来,不但武艺在杀戮中大成,便是两军对敌的战术也慢慢磨开,古代战争中最讲究的地形地势,他灵活运用时候,张良这等人也赞叹不已。

转过身看看河水走势,李寇便点点头道:“这河水,便是那几十个人的丧胆之地!”

老者这些天来只是看着四个年轻人动作,既不赞扬也布反对,便是最先开始李寇因由敌人,中间发觉敌人不见影踪而心浮气躁时候,他也只是旁观不语,却后来见李寇心性平和,能在一场厮杀之后总结自己的武艺杀招,又花精力去研究虞姬相送的那卷“太公兵法”,也便暗暗欣喜不提。

这时候李寇说出决战性质的一句话来,他忽然张开双目问道:“小李子,想好你以后要用什么兵器没?”

李寇游学恼怒摸摸比肩腹诽不已,这小李子的尊号,岂是能用在他一个正常男子的身上。只是他对老者尊重,也不好去反驳,老者叫了几次之后便也顺口不再改动。

老者这个问题,他也不住思索着。在战斗中,他用的招数很多,说来是以刺挑为主,却大开大合的劈砍动作也不少,便是后世的棍法,他也用得顺手便使出来。

当下挠挠头有些苦恼道:“这个,我也想不清楚要用什么啊。长矛的话,单薄不说,旧识用得顺手要劈砍横扫,长矛也是不可以的!”

在原地转了两圈,他干脆取下手弩拿在手中道:“实在想不出来,干脆一手手弩一手长剑,倒也清闲的很!”

老者责备瞪了一眼,接过那金柄铁刃的长剑来挥舞几下道:“不管什么武器,自己觉着能最大使出自己的力量与技巧,并且能最大激发自己的潜力,这样的武器,才是一个武将最好最顺手的武器!你眼光一直定在当前的武器样式中,难道没想过自己为自己创造一把出来?”

李寇翻了翻眼珠心道:“创造?英布以后的武器,我都能想出来,怎么会不去想自己要用什么呢!只是,后世的武器索然多得很,但一时之间要能想起适合我的,那可真不容易!”

当下烦躁挥挥手道:“大敌当前,不去像那么多了,反正现在这几个人,一把剑足以对付,这些恼人的东西,留着以后有时间慢慢想罢!”

老者点点头忽然道:“那你可快点,出了五行,咱们便入河南之地,然后顺着崤山西进,至于九原之外匈奴草原,便是习武好地方!”

李寇皱眉道:“这样不妥!”

老者“哦”了一声疑惑来看李寇,李寇想了想道:“若是现下便出山投九原而去,不说能杀几个匈奴人,便是我与英布兄长武艺,都还是粗略,只是仗着力气大眼睛快,先生能教一些,却根基未稳,将来对上真正高手,那是要出大麻烦的!”

老者想了想也觉不错,便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寇放眼西望,似能传过层层山峦看见极西边的什么东西,带着略略惆怅,他喃喃道:“便去西域之地,一两年便可返回!”

英布也点头道:“久闻极西之地风沙漫天,正是习练武艺打熬筋骨的好地方,主上此言大善!”

老者也布反对,张良与陈恢却笑道:“我二人自知资质有限,习不得好武艺,便游走天下,等待主上数年之后义旗高举,便拉了旧日好友同来为主上擂鼓摇旗,却盼主上处彼时尚有属下二人一席之地!”

李寇哈哈大笑道:“某右,英布兄长居之;其左,虚席以待两位先生!”

老者欣慰点头道:“大善!你二人均是那谋略之人,游走天下见识一些奇人怪事,却于将来大有用处!再说,这天下大才多了去了,你们行走尘世寻访他们,对于眼界心胸壮大自然有用的很!”

陈恢笑道:“张兄乃是谋略之士,恢也不才,不敢妄谈兵书,只去官衙寻钱粮计较小事,将来主上麾下谋士如云大将如雨时候,便央主上将锱铢之事交于属下便是!”

李寇微笑点头,心下却暗暗奇怪道:“莫非这人却与萧何那厮本事一样?”

便在此时,英布那野兽一般的直觉有了反应,他瞅瞅来路向李寇道:“主上,属下感觉到项庄这厮了,他们恐怕距离咱们只有四五里之遥!”

老者闻言便拉了张良陈恢向山坡高处而去,笑道:“照旧——你们厮杀,我们观战便是!”

李寇与英布这几日早早便说过了丛林作战的技法,半日前在前面,两人发现有河流时候便暗暗做了准备,此时虽时间紧迫倒也没有手忙脚乱,英布嘿嘿一笑便将肩头的血迹斑斑背囊取下来,自去砍一些树木下来。

李寇嘿嘿冷笑,重新走回河水中,那刚好能淹没膝盖的河水清澈见底,肉眼可见下面光滑的大大小小石子。

到了河水中央,李寇计算一下宽度,大约自己置身处正是最中间的样子,便将英布取下的那背囊拿下来,哗啦啦打开看时,里面都是箭头——有项庄等人带来的猎户射出来的,有且兰等人带着的,还有李寇两人从殷通那些人身上搜到的,合起来足足上千之多。

箭杆早已给两人一路来拔掉,只有那青铜甚至少许生铁铸造的箭头,明晃晃一大堆,秦朝的羽箭,本就粗长的多,便只箭头,也长度足有两寸。

李寇计算一下这段颇为宽敞和缓的河水面积,心下有了计较,随手便将一支支尖利的箭头头朝上插进水下的石头缝里。他也是怕误伤到自己,只在下游一排一排向上游倒退,一会儿功夫便将一背囊箭头插秧似的插完,站在岸边看看河水中自己的杰作,有些残酷冲着对面嘿嘿冷笑。

第二十四章 血尽河畔(二)第二更

[正文]第二十四章 血尽河畔(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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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可都插完啦?”

英布也完成任务回来了,身后堆着足有上百根手腕粗细一人长短的坚硬树干。

李寇拍拍手道:“完啦,现在只等着便是!”

捞起一根树干来看,直直如铁柱一般,两端都是削尖如利剑一般的尖头,李寇便笑道:“水下有箭头,水上有飞标,项庄这一次可要哭都没眼泪喽!”

英布发狠舔舔嘴唇,似猎者冷冷瞪着猎物一眼,只勇力点点头道:“这厮追击咱们也太狠了,生生不教咱们歇口气,这一次,最好能教他从此长眠此地!”

李寇一笑,心中也不可能,最多伤着项庄,却要这人发起狠来,自己又无杀他的决心,必然能逃脱开去。

两人便在岸边四五步处,又寻了草木茂盛的地方,将削尖了的树干扛过去放在手边,只等着追兵的到来。

片刻,对岸树木晃动草丛中刚潜伏下来的鸟兽再一次扑棱棱惊起,英布双瞳猛然睁大,手中铁剑也缓缓抽了出来放在身边。

李寇心下暗暗冷笑道:“逢林莫入,这帮傻鸟,惊动山鸟乃是大忌,却还是这般不小心!”

岂是也怪不得项庄等人,自古以来厮杀都是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这些天在暗无天日的密林中黑夜奇袭白天奔逃,哪里有一点能属于这些古人理解范围之内的。虽然借着山鸟走兽,英布与李寇已经好多次将项庄与且兰的手下屠杀,却他们两人愁眉相对,实在想不出能让这些天上飞地下跑的小东西闭嘴的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两人心惊胆战追踪了这么多天,不敢说瘦的皮包骨头,却也实在累得不行,早在方才遇见河水的时候,他们便率先捕鱼抓鸟生火好好慰劳了一下自己,项庄一遍啃着鸟骨头一遍心下发狠道:“眼看要出了五行山进入暴秦大军驻区,若给这几个不要命的吊着冲撞蒙恬那厮,说不得不划算!今天要是还不能逮住这几人,唉,撤退罢!”

却在这时候又见此间美景,发现线头走一步看三眼的手下出去之后没有危险,项庄与且兰便形影相吊一般蹑手蹑脚向密林外面暼了出去。

对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敌人的影子,说不定已经远远逃窜了。

项庄与且兰对视一眼,慢慢将身子向河边挪去,忽然一手下叫道:“快看,他们刚逃走不久!”

且兰与项庄几乎同一时间横剑在胸前,背靠背形成一个掎角之势,待了半刻不见有惨叫声想起,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向河水对岸看去。

一行湿漉漉的痕迹,从河里直向岸边树林中进去,浅浅深深的脚印,明显证明,对手已经上岸并且钻入山林中去了。

噗通,众人骇了一跳急忙便向身边最近的同伴靠拢,却听且兰怒喝道:“这恶鱼也欺负咱们!“

原来河水中一尾草鱼突然跃起,带动河水响了一下。

项庄心里闪过深深的无奈,什么时候,自己也给一点风吹草动惊得心神跳快几分了!“

都是那贼子!

项庄心下恼怒骂道!

“下河,追!”且兰也如项庄一般心下无奈夹杂愤怒,前几次,便是自己等人认为险要之处定然有埋伏时候,人家偏偏没有安排一点动静,浪费了时间不说,还给了人家好生嘲笑的机会!却在那几次过了纤腰地方,自己等人刚松了一口气时候,劈头盖脸的……屠杀便到了!

好几次啊,连着好几次!不是说事不过三么,李寇那厮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这一次,应该是他们出山前寻找的最后一次嘲笑咱们的机会了罢?过了河,咱们小心便是!”项庄与且兰这么想,手下们也这么想着。当下他们便回手令手下散开,沿着只能是从这平缓河水段过去的地方,遍地开花进行渡河。

便在他们存着本能小心,一步一防进了河水之后,忽然惨叫声不绝于耳,项庄也觉已经残破不堪的布履不能抵挡尖锐东西的侵入,减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快点过河,不要慌张,小心脚……呃——”

且兰一句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项庄便在他身边三四步远处,却向救援已经来不及,因为眼前带着风声扑面而来的厉啸,与脚下疼痛难忍的感觉,迫得项庄不得不蹲下身去躲避。

便在这一刹那,且兰不明不白给一根削尖了的树干插入胸膛,大蓬的血花绽放开来,直染红了已经淹没自己的河水。

项庄只觉心中有无尽悲哀与愤怒,但偏生此危急关头发泄不得,只好一遍躲避着不住如飞蝗一般扑面而至的飞标,一遍用空闲的左手去脚下猛然一拔,一支尖利的箭头便出现在手中。

“上岸,上岸!”项庄只能这么嘶叫,除此而外别无它法!

但下了河的人,哪里能这么快便退后上岸,那恐怖的带着呜呜风声的已经杀死同伴数十人的飞标突然停下来,众人以为敌人手上已无兵器,当下且兰手下见得主将已死,便也不停项庄的嘶吼,呐喊一声令同伴们聚拢起来,又向着对岸冲去。

项庄上岸之后一屁股坐倒,便抱起受伤右脚看去,只见一汪血洞,潺潺鲜血正向外喷涌出来。

对岸哈哈大笑,那令项庄恨不能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的李寇仗剑傲然挺立,另一只手中手弩对准了聚合起来小心避开脚下暗器的且兰手下,死亡的利剑倾泻而出,顿时更大的惨叫声又震动了山谷的颜色,那清澈的河水,也渐渐血腥起来。

看到李寇,项庄掩不住的仇恨从眼中迸出,却忽然间又大骇道:“英布,英布呢?英布哪里去了?”

且兰的手下,已经给飞标弩箭射杀大半,剩下的也只有十数人,在同伴尸体的掩护下,他们逃了回来,钻进项庄这个保护圈之后,那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向前了。

河水通红,直挺挺躺在水中的数十具尸体,早已没有乐颜色。项庄只觉心头一阵幸福升起来,是啊,虽然自己也皮包骨头瘦弱不堪,但鄙弃且兰,鄙弃他的手下来,却总归还是活着,活着!

真幸福啊!

似乎水中的死尸门也这般感叹!

当下河水两岸,一边是傲然挺立冷笑不止的李寇,他那霜华凝结其上的长剑,一点血腥也没有溅上;一遍是盘中直欲喷火的项庄,他手下死伤将半,留下的也只有双眼流露出恐慌神色来,两股战战不知要怎么才能逃命回去。

项庄咬咬牙,心知这一次自己彻底输了,以后,以后……恐怕也是报不了仇的!

因为他早就看到了李寇手中的那柄长剑,那是项羽从来布给自己拿来细细看一眼的保健,全天下能比得上它的,也不知还有没有!

最先看到长剑时候,项庄心中只有嫉妒,是的,嫉妒!

凭什么自己这个项家的亲人不能看,而这个天煞的贼痞便能拿在手中?

要夺回来,据为己有!

项庄那时候如斯发狠对自己道!

但,现在呢?

……

看看垂头丧气的手下,再想象自己这下回去之后还不知要向项羽怎么解释少了这么多项家子弟兵!

要知道,这年头,项梁招募私兵,也还只是利用各种身份将他们掩藏起来的,比如自己带出来的这些人,便是隐藏在彭城左右化装成猎户的项家军!

这可都是精英啊!

项庄心下在滴血,他似乎能看到过些天项梁知晓后那也在滴血的双眼!

寒风吹来,带着血腥的潮湿,项庄冷战连连,退缩之意大起,心下便哀叹道:“回去罢,能多带一个人回去,便能为项家多保存一份力量!”

当下他顾不得对岸为什么连日来都是一起如鬼魅般行动的两人只剩下一个,连声便催促手下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暂且回去再说!”

手下脸上泛起嘲弄的神色——是啊,报仇……十年……我们那会还能活着么?

项庄不敢去看怨愤的手下脸色一眼,只胡乱收起长剑便带头要撤退,却河水上游顺流而下一个大汉,张狂吼叫道:“项庄小儿,可有胆与英布大战三百回合?”

脚下踩着崭新而粗糙的筏子,手中挥舞一柄长剑,状若猛虎气势汹汹,不正是英布那厮?

原来李寇看两人一轮飞标过后,项庄这边的手下便毫无战意纷纷奔走,便暗令英布去上游选一稍稍和缓的低端,扎了木筏顺流而下,再给项庄一个打击。

两方谁也没有想道,项庄确是早有撤退的心思,只是不能心甘追来,这一轮满腹打击之后,又见河南之地近在眼前,心疼项家军精锐,他竟要灰头土脸撤退回去!

……

河岸是尸体,河中有血流,山谷中一片宁静,似从来没有人来过,又似孤寂的墓群,只在秋色夕阳中,似默默送别那远处山梁上的背影!

“大秦,我以血相见,如何?”五行山边缘一座高大山峰上,李寇回望云波诡异的山间黄昏,紧握双拳默默念道!

身后,英布昂然挺立,怀抱长剑面色豪迈,便如更远处青色长城,坚毅而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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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太行山,又称五行山,太目山等。

第二十五章 血溅长城(一)第一更

[正文]第二十五章 血溅长城(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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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纱上已沾染了丝丝血迹,风中飘扬若虞姬腰肢扭动起来直欲上青天般婉约凄美壮丽,隐约间若那倚着门厅掩笑低语嫣然无华的模样!

“这便是命罢!”李寇喃喃道,仰头时飞鸟划破天际,翅膀轻点暗云,拉下斑斑驳影。

两年多了......摊开双手,厚厚的老茧遍布,似有岁月流痕轻轻滑过,顺手去抓,却只得一手空濛。

嘴角淡起一丝微笑,李寇狠狠呼吸一口长气来,将这两年半光影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前世痕迹轻轻擦去,心中默念道:“始皇三十六年,三十六年……大秦,只有四年时间了......”一时间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儿。

“主上,主上!”南边来路上一骑飞奔卷起冲天尘雪,马上一员大*雷卷驰般而来,手中明晃晃擎着一杆长刀,重额巨体,正是英布!

飞马赶到李寇身前,英布见遍地死尸也不在意,只看准李寇胸口已然凝固的伤口吃惊道:“匈奴人恁得厉害?主上竟然能受伤!”说完伸手便拍自己额头懊恼道:“若非布执意去晃荡,主上断不能为匈奴人所伤!”

李寇呵呵一笑道:“兄长牵挂!一点小伤,不足为虑,只是兄长在沙漠中憋屈的狠了,能纵马奔驰几个来回于这宽阔大草原上,也是不得已!唉,累兄长禁受几年寂寞折腾,某实过意不去!”

英布挥挥手笑道:“主上哪里话来,这些日子可不是白白过去的,属下能与主上同受魏公教诲,便是再忍受十年八年,那也是值得的!”

“魏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李寇心头泛起对初到这个时代认识并携手并肩走过一段日子的老者张良与陈恢三人的思念,紧紧握住拳头默念道:“相见之日,不久矣!”

那日逐走项庄等人出了五行山后,老者将名姓告知四人,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黄石公!

黄石公,秦始皇父亲的重臣,姓魏名辙。始皇父亲庄襄公死后,轮到秦始皇坐朝当政,魏辙便挂冠归隐,策马离开朝廷,隐居在邳州西北黄山北麓的黄华洞中,因人们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就称他为黄石公。隐居半生中,他著的书有《内记敌法》、《三略》三卷,《三奇法》一卷,《五垒图》一卷,《阴谋行军秘法》一卷,《黄石公记》三卷,《略注》三卷,《秘经》三卷,《兵书》三卷,《阴谋乘斗魁刚行军秘》一卷,《神光辅星秘诀》、《兵法》一卷,《三监图》一卷,《兵法统要》三卷、《备气三元经》二卷,还有《地镜八宅法》、《素书》等,李寇听说他名号之后便心下惊讶,这黄石公在后世传说中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料他既是文学家,也是思想家、军事家、政治家,神学和天文地理知识也相当丰富,最不引人注目的,却还是他一身无所不精的军中厮杀格斗之法,实乃天人!

数年前,黄石公完成兵书著作之后,他就四处寻找合适人物,目的是委托重任,以实现他为国效力的意愿。一日,黄石公在圯上(圯,即桥)与张良相遇,便以拾鞋(即古书上说的纳履)方式试张良,看到张良能屈人所不能屈,忍人所不能忍,知道他胸怀开阔,将来必有一番抱负,绝非是人下之小人,遂以《素书》及《太公兵法》相赠。《兵法》自不必言,那《素书》共一千三百三十六言,分原始正道、求人之志、本道、宗道、遵义、安礼六篇。书中语言明贵,字字精当,张良爱不释手,秉烛细读,大悟大彻,心领神会,要不多天,便把一本《素书》从头到尾背得滚瓜烂熟,心中也淡去了恢复旧韩王室的心思。

至于后来,黄石公邂逅范增,又将《太公兵法》一卷相赠,却不知是后人没有记清楚,抑或是李寇来到这个时代引起的一件原本没有发生的事情,李寇自己心中也万般感慨。

当下张良陈恢便听了黄石公言语去尘世中游学磨砺,众人约好了相见之期,便分作两头辞别而去了。

黄石公寻思左右无事,便与李寇英布两人出了长城西向而走,直进入西域地界时候,寻着一沙漠边缘,一身武艺兵法便都教于了两人去。

便在路上,李寇劫了许多富贵人家,生生取了不少钱财,到了九原之后,径自去寻了一老匠,倚着画出来的图纸,给英布造出了一把长刀,青龙偃月长达丈许,直盗了罗贯中为关老爷子量身打造的利器。

这时候确是不少武器用精钢打造,不过成本太高而不能普及。李寇不惜放血又寻了许多铁剑来,按照记忆中后世粗略折钢冷炼,教了那老匠锻造冷却方法,却那老匠委实厉害,便稍稍一点提醒,半月之后,英布便擎着这当世有数锋利的青龙偃月刀喜得合不拢嘴。

秦末,长刀是根本还没有影踪的武器,便是腰刀也没有。李寇这一“发明”出来,便是见多识广的黄石公也啧啧称奇,只将这铁铜合铸长柄精钢百炼刀口如雪般利刃看了半天。

这时候的李寇心中也对自己兵器有了计较,能砍能劈最是随意又是最为难学的武器,古往今来便只有一样,那便是方天画戟!

没有好材料,李寇也无法,只好找了青铜来略略做了一把,看得黄石公老眼中精光直闪——方天画戟,这是后世才出现的长兵王者,秦末虽也有长戟,却模样便是戈上又加了一把矛头,哪里能有镂空作画于上面这般滂沱大气精美细致。

当下三人欢喜,黄石公看两人勤奋刻苦,便三月之后言道教无可教离去,只留下李寇两人整日在大漠狂沙中不住挥舞手臂捉对厮杀。

却这长刀与画戟的招式,本就是后世人才总结出来的,黄石公胸中所学,足以创出一套来。但他言道最适合自己的招式不是别人能教会的,便将这时候军中打短剑长剑长矛大斧等方法一一教授,要两人自己创造自己的招数。

英布好好说,长刀杀来杀去不外乎劈砍动作,那大斧的使用方法自然便够了——偃月刀重量足足有数把军中斧钺重量,却也不必刻意寻找轻灵的来。只是李寇苦思冥想很是艰难,他本就是对这长兵器不甚了解,拳脚功夫却还能过得去,哪里能一时之间便创出一套戟法来。

当下他便在大漠风起时候,站在漫天狂沙中将一杆青铜方天画戟舞动,脑中不住幻想周围尽是敌人或者要与敌将对战的情景,风和日丽时候便又与英布交手厮杀,两人全力以赴之下无形中得益颇多。

第二十六章 血溅长城(二)第二更

[正文]第二十六章 血溅长城(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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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李寇使着画戟不能与英布这熟悉了兵器之后如虎添翼的猛将对战上百回合,半月之后竟然英布使尽全力大战半日不能奈何李寇,厮杀数日却终还是让李寇占了上风。

当下英布心中憋劲儿李寇心下欢喜,春来秋去一年之后,青铜画戟化作碎片与黄沙同归,那青龙偃月刀也越来越凌厉萧杀,英布坦言不是李寇对手,索性两人便游荡在匈奴境内逮人便杀,一刀一剑不过半年也创下了一身绝世的功夫。

前几日,到了云中郡之北百里外的一个南人小村庄,见夜已深沉两人便进去住了下来,天明之时英布骑了从匈奴人手中夺得的战马便出去溜达,李寇也策马向南去看长城——炎黄子孙谁不亦不能亲见长城为终生大憾?

却黄昏李寇返回村庄时候,那里只留下一堆残壁断垣。当下知是匈奴人南下劫掠,李寇大怒便舍了战马拔腿向北沿着雪上脚印追上去,迷路的英布好不容易赶回来时候见了情景心下愤怒又慌张,骑马便第三拨奔了上来。

……

“主上,莫如,咱去匈奴腹地,也给他闹一个鸡犬不宁才好!”英布想起村民淳朴,又想起从此不能再见,心下仇恨怒声咬牙道。

李寇一愣,继而笑道:“谈何容易啊!匈奴人,少说也有百万,咱们两个虽然能杀得了人家一千一万人来,却最终难免葬身大草原啊!”

英布挠挠头有些苦恼道:“那可怎么办?咱南人的鲜血,不能白流啊!”

经过李寇两年的“教育”,英布也舍了设为楚人后裔的身份,心里牢牢扎下了“天下南人是一家”的信念!

李寇紧握双拳盯着北方辽阔草原,发誓一般庄重道:“总有一天,李寇当帅八千将士,为百年来流血丧生的南人,向匈奴人讨回代价来!秦人不可辱!大秦,黑鸾旗永远飘扬!”

英布慨然喏道:“斯时,布当为主上先锋,斩将夺旗在所不辞!即使马革裹尸,即使长眠地下,何恨有哉!”李寇口中不经意间一直说出后世人的言语,英布听着舒坦,便都暗暗记了下来。

李寇哈哈大笑,拍着英布肩膀道:“开疆拓土,为我大秦人尊严,某与兄长同生共死,万死不辞!”

英布大声应道:“同生共死,万死不辞!”

两人声音极大,这一声叫开,辽阔空旷的草原上空便似霹雳连连般回响不绝,两人相视,不约而同伸出手去互相紧紧握住仰天大笑,意甚欢畅!

忽然英布来路上马蹄声轰隆响起,有人高声赞道:“壮士此言大善,却不知是哪家弟子?”

猛然回头看去,李寇两人骇然相顾,都从各自眼神中看到了惊恐!

骑兵!

足足有三千骑兵!

黑压压一片,从南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转瞬便来到两人面前!

李寇低喝一声道:“上马,备战!”两人虽已看清来人身后飘扬的是大秦的黑色军旗,但也不得不防人家将两人当作匈奴人斩杀!

当下两人翻身上马,看准堆满人头的山丘便奔上去,立身人头堆之后,擎刀横剑凝神打量着这支敢深入草原的孤军!

便在两人凝神戒备时候,大军已开到小丘之前,前面一人勒马挥挥手,那擎旗将官便将大旗摇动,三千人马轰然一声停立当地,如若从来没有移动过一般,英布低声便喝了一声道:“好!”

李寇半眯眼睛盯住当前那黑马长身大将,只见这人脸上有金盔面罩拉下来挡住风霜,只下颌露出花白胡须,腰间尚未出鞘的长剑,便与那黑洞洞面罩上两个窟窿中露出的眼睛一样犀利——他同样在打量李寇英布两人!

李寇再看看身后骑兵的装束,俱都是黑甲长剑腰悬箭壶,脸上莫不带着拔山掠寨的剽悍,若有若无的惨淡杀气,便将这黄昏时候清冷的草原,再添一层冷意出来。

当下他皱眉暗道:“看这骑兵,都是精锐打扮,应该是亲卫一类的存在,却不知在大秦北方,有这规格亲兵存在的大将能有几个!”

他心下疑惑,那人却游目向山丘顶上数十人头看了半晌,有些惊讶问道:“这些人,是你们杀的?”

李寇尚未回答,紧紧盯住这支秦军一举一动的英布喝道:“这些该杀的贼痞,都是我家主上斩杀!”

那人缓缓点头,有些欢喜赞道:“真壮士也!”

李寇前后两次听见他说话,虽然那面罩笼罩之下将语音有些改变,他却能听出来方才在远处出声高赞的,便是这声若洪钟的老将。

当下淡淡道:“不过几个百夫长之类的匈奴人,不敢当将军高赞!”

那人嗯了一声点点头,眼中滑过赞赏的味道,细细打量李寇两人半晌忽然问道:“为何要将匈奴人斩杀殆尽?可与你们有深仇大恨?”

李寇自知这人在试探自己,却给他这话中略略有些责备自己太过残忍的味道从心头揪起滔天大怒,狠狠拉一把缰绳,战马吃痛前蹄腾空咴咴一阵暴嘶,秦军便如听到晴天霹雳一般一声暴喝道:“秦人,皆我兄弟姐妹父老骨肉也!匈奴人,杀我秦人一人,便与某不共戴天!百年来,匈奴人屡屡南下,杀害我父老兄妹,分离我骨肉同胞,血海尸山,此等仇恨,将军何言非是彻骨之痛?将军身在行伍,肩挑社稷,如此不将子民看待,若上有知,当作国贼除了!”

他这一声厉喝实在是肺腑之言,回想中原王朝,汉唐时候也是由于皇家脸面给北方游牧民族伤地狠了,这才出兵长击,却从来没有哪个人真正为了边境死亡的百姓报仇雪恨而出兵。中华民族的历史,在内,是文官相斗肮脏不堪的黑暗史;在外,是百姓流离骨堆成山的血泪史。李寇胸中所藏,纵贯上下五千年,今日给这老将话中不满激起前世看史书之时的愤懑,心神激荡之下便大声一起发泄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血溅长城(三)第三更

[正文]第二十七章 血溅长城(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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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将闻言脸色急变,却身后闪出一员大将来戟指李寇喝骂道:“大将军远虑,岂是卑贱小儿所能理解!来呀,给我射杀这个无法无天的贱种!”

李寇两年来头发也没有长的如这个时代人们那般长度,身上穿的又是兽皮缝制的衣裳,这人自然便以为他是受了刑罚的卑贱之人——秦律中有刑罚便是剃去头发!

却不知李寇心中最是骄傲,英布更是将他看作这个世上最亲近最要呵护的人,闻此言两人俱各大怒,英布骁勇应怒仰天怒吼,催动坐下快马如飞烟一般直取这人,那些秦兵没有得老将命令,也根本不去理会这人的指手画脚,却在这时候山顶上英布挟怒而下,眨眼间偃月刀带着飓风已劈到那人头顶。

那人哪里见过这般勇武的大汉,在那一声直穿九霄的仰天怒吼中,英布浑身积攒的半年来杀死千百个匈奴人的杀气不可抵挡汹涌而来,直冲地这人差点坐不住马上,再看英布天神一般直取自己首级而来,顿时心中空荡荡一片,吓得竟然闪避抵挡都忘记了!

英布心中愤怒上升到了极致,脸色通红双手青筋暴起,那偃月刀上带着的力量,是他全盛时刻最沸腾一点,那老将在一边只感觉这奇怪兵器上数丈之外也能觉察到凌厉的罡风便心下骇然,暗忖这大汉双臂恐怕不下千斤力气。

然而手下却还是不能不救的,老将锵啷一声长剑出鞘,身边几个亲卫将领也见势不妙一起拔剑架在那人头顶,有人也伸手去牵了那人坐骑便向后倒退开来。

轰然一声巨响,数人惨叫响起,英布势如疯虎不肯退后,那么受到伤害的便是那老将以及身边的亲卫了。

果然,英布偃月刀还是劈了下去,只是那人浑浑噩噩间给同伴拉地退后了几步,长刀又给数把长剑一拦,便让那人从鬼门关逃得性命回去,只是他却愣愣看着马前不足三四寸远处地上一道深深的刀痕发呆——一刀劈在地上,冰冻的泥土溅起来,只留下深约尺许长达数丈的小沟。

李寇在山顶间英布这一刀下去无果,便叫道:“兄长,那等混人,何须理会,且回来罢!”

英布狠狠向面无人色的那人瞪一眼过去,收刀勒马飘然上山,站在李寇身后便冷冷盯住秦军不肯放松。

老将虎口崩裂嘴角鲜血直流,那几个亲卫将军早已倒飞下马,砰然落地残雪飞扬,有人急忙下马过去呼唤搀扶——原来这十数人竟然受不了英布一刀,尽皆昏迷了过去。

老将呆呆看着手掌,再看看掌中崩了一个口子的长剑,转眼看着英布喃喃之低声念道:“好兵器!好力气!好壮士!”

身边围上来凝神戒备的士卒们心下惊讶,这老将军不曾赞扬过谁人,平生虽不是猛将,却也骁勇非凡,今日能对这猛虎一般的大汉连声赞叹,确见他心中欢喜。

却护卫们不敢松懈,方才英布那惊天一刀,可将他们的心胆都要骇得掉落了。若老将出事,便是陪上他们的人头,那……

英布回到李寇身边,胸中怒气尚未发泄完,狠狠出了两口长气暴喝道:“敢辱我主上,死!”

老将偏移了目光在李寇身上来回打量,却甩开上来要给他包裹受伤右手的护卫问道:“这些匈奴人,可真是你杀的?”

李寇尚未答话,英布以大怒喝道:“我家主上一言九鼎,说是他杀的一万个人头,便是差一个都不会!”

老将哈哈大笑意甚欢畅,片刻忽然停声问道:“两位一身好本领,可愿入军为国效劳?”

李寇一呆,英布也皱起眉头疑惑道:“入军?不是看我伤了你,要扣我们在军中公报私仇罢?”

老将哈哈大笑:“你这后生,当真有趣!看你们一身本领举世无双,扶苏王子与老夫平生最喜这等猛将入军征战,却如何……如何便是要公报私仇了?”说罢也自觉哑然摇头失笑。

李寇心下电转数遍,暗暗将入军的利弊快速思索一遍,这才问道:“入军,固所愿也!但不知将军能否使某与兄长同伍,与骑军当中效命?”

老将一呆,不解问道:“骑军?不过是快捷一些罢了,对匈奴人毫无便宜,你们这等猛将,若不在短兵之中,岂非浪费良才美玉?”

李寇一笑,心知这个时代对于骑兵的认识,中原人还处在启蒙阶段,即使秦始皇手下骑兵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当下便也不解释只道:“某最喜纵马奔腾,若有待一日能杀入匈奴腹地,比起小卒阵前厮杀岂不欢畅很多?!”

老将略一沉吟,却那方才给英布一刀断魂的将领缓过来,躲在老将身后喝道:“在上将军面前,岂容你卑贱之人口舌?!”转头又向老将道:“上将军,不若便将他们编入属下前锋营,叫属下好生收拾他们!”

老将眉头皱起喝道:“放肆!大将之才,岂能入你前锋营效命?”

英布嘿嘿冷笑,擎刀在胸前,双眼似透过森森夺目的刀锋盯住那将魂魄一般道:“也好,能入你手下,乱军当中砍了脑袋来报功!”那将闻言不由退后几步,几乎要将脑袋缩进脖子中去了。

老将哑然失笑毫不在意英布无礼甚至犯罪的话语,只沉吟了片刻慨然道:“也好!壮士既然愿意作骑军,这便随老夫回上郡去,扶苏王子自有安排!不过两位都是好汉子,又是手足主仆,当遂壮士所愿!”

李寇闻言大喜,策马奔下山丘,到了老将面前时候老将眼睛一亮心道:“这两人俱都力士模样,这次却挖到宝啦!”

却见李寇与英布翻身下马左手擂胸慨然诺道:“愿闻将军号令!”

老将掀起面罩来,露出清矍而饱经风霜的面容,李寇两人只觉这老将少说也有五十岁了。

却见老将收抚颌下长须向身边亲兵道:“去,数数这些匈奴人头!”

转眼向李寇笑道:“你这壮士,方才老夫出言相试,唔,不错,很不错!”

李寇面色不改口中请道:“属下既已投军报晓,将军当作马前卒称呼,不敢当壮士美誉!”

便在此时,那亲兵赶回来报道:“将军,敌首六十又三,无头尸体六十又三,无一差别!另,以弯刀看来,其中甲士(敌人头领)十四人,其余皆勇士(匈奴人军中基层军官)!”

老将点点头道:“唔,既然这些匈奴人都是你一人斩杀,那么,老夫也送你一个人情,便作你投军已数日之前,这些人头,便作你进爵封功依据。至于这位壮士么……”

英布面色不动只答道:“愿随我家主上,为马前卒足矣!”

老将闻言不禁多看了李寇几眼,却也没有什么神色,想了想他便道:“依军功条率,可升你军爵五级至不更!”他心想这人已定要作骑军,职位还是回去安排的好,便也不提。

李寇却不知这军爵与职位是两码事,当下便谢过了,却想着找机会要问问这个“不更”是干嘛的!

老将又看看英布问道:“你可杀过匈奴人?”

英布答道:“半年来某随主上,刀下匈奴人亡魂已不知几多矣!”

老将便道:“那好,便暂赏你上造军爵,待日后拿到匈奴人首级回来,再酌情加封!”

英布也不在乎这些,只“喏”了一声便昂然立在李寇身后去了。

老将打量几眼天色,微微点头道:“暂随老夫身后,先回九原!”骑兵纷纷应诺,李寇英布两人翻身上马,那些匈奴人的马匹与抢掠来的东西,自有别人收拾,一行人便策马南下,日落之时已走出数十里路程。

李寇一路来一直在想,这个随口便能封官的老将到底是蒙恬手下哪个人,涉间?不像,那老将现在胡须还在咸阳呢;王离?没这么老啊!

左思右想不知道,却前面奔波的老将忽然回头笑道:“不用想啦,老夫蒙恬!”

蒙……恬!

李寇差点从马背上栽倒下去,“这不是骑着驴找驴么?!”

第二十八章 血溅校场(一)第一更

[正文]第二十八章 血溅校场(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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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三通鼓响,九原秦军校场人声顿时惊起,打破了早晨的宁静与冬日的萧条。

李寇猛然从榻上跳起,三两下穿戴上崭新的铠甲,伸手抓起案上的长剑,大步便向帐外奔去。

英布早在帐外持刀牵马等待,见李寇出来便递过缰绳,两人也不言语,策马便向大营一角奔去。

这是来到九原军中的第三天,熟悉了军中条令之后,蒙恬便命二人在营中等待号令,只在今日去接管属于自己的一百属下——李寇原意在骑兵中,蒙恬便寻思了给他作百将统领,英布作屯长属下。

却说这两日来李寇也将秦军官职军爵弄明白了,感情在长城外蒙恬随口赏他的只是军爵而非“军衔”,却那不更的爵位也令李寇呆了半刻——差一步便是大夫啊!不为什么,只“大夫”两个字便足以令李寇心中激荡。

秦军军爵从下往上依次是:公士,上造,僭枭,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彻侯。这二十个爵位中,公士到不更相当于士,大夫到五大夫相当于大夫,左庶长到大庶长相当于卿,最后两级相当于诸侯,当然,这些爵位是没有领地的。

这些难记的爵位,李寇是没有去关注的,只听过之后便忘记——反正升爵时候自有人来通知,李寇也心知大秦苟延残喘也没有几天时间,便不将这些繁琐的东西放在心上,倒是英布向来送衣裳兵器的小吏略略问了几句。

便在昨日,蒙恬忽然派人告知今天一早要他们两人去校场大营东面空阔处最右手骑兵百人队等待军职确认,李寇心中恍惚跳动几下,明白自己的时刻即将到来,当下一夜睡了个好觉。

两人策马来到指定地点之后,那里已有百人上下骑兵勒马凝立,却最中央那旗手手中擎着一面大旗,上面篆字“斥候”,李寇便心下暗叹道:“这时代无敌的骑兵,居然只给当作侦察兵来对待!”

却那擎旗之人看李寇过来便端坐马上,用左手砰然敲击右胸,口中喝道:“斥候队,百人,应九十又八,侯令!”

李寇心下一想便知这一百人便要是自己这些天的属下了,当下按着秦军的军礼,依样左手敲击右胸回礼,却蒙恬没有下达正式制令,也不便去接口,只待待会儿有人过来授命。

却便在此时,英布看过之后在一旁低声道:“主上,这些骑兵不差呢!”

李寇点点头,眼前这九十八名骑兵身材虽高下差异很多,高的能有一米八,矮的只有一米六,却一个个脸上罩着凝重沉着,虽在残冬的寒风中,没有人身子动上一下。

再看这些骑兵胯下骏马,却都是雄骏草原种,身上装备也简简单单,只有一副辔头,背上仅有小包袱依样一个“马鞍”,要说镫却是没有的。

李寇心下暗道:“看来这个时代果真骑兵作战时候力量全在两条腿上,马蹄铁定然也是没有罢?”

向整整齐齐排列的战马前蹄看去,果然有爆裂的痕迹,那便是没有钉上马掌的缘故。

李寇扭了扭身子,这无鞍马当真憋屈的很,双腿只能一刻也不停紧夹马腹,全身的大半力气都用在控制战马之上。

心下暗暗计较,李寇计算现下便提出马鞍马镫这些东西的利弊,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摇摇头——当下提出来是弊大于利的,若天下流传开来,战事开启之后,那便没有了能够威慑敌人的必杀之技,再若马镫流入匈奴,那便更加得不偿失。

心知急不得,李寇也只好利用自己力气大武艺好身体协调能力出众的长处,加上这半年来游荡草原的经验,控制战马却还是不费事的。

便在他面无表情目不转睛想心事时候,校场上大鼓再次响起,大军开始一天的训练了。

鼓声之后片刻,马蹄声起——秦军还没有军营内不许骑马奔驰的规定——自校场中央奔来数骑,李寇顺声望去时候心下讶然道:“蒙恬怎么亲自来了?”

来人中当先一员老将,身披金黄铠甲头戴流苏兜鏊,白须飞扬佩剑叮咚,却不正是蒙恬!

这校场在九原城内东南角处,占地少说也有千亩,十数万人马在里面吃喝拉撒训练,却一点儿也没有显出拥挤来,这军营东侧便是斥候训练的场地,距离那校场中央也有千步,马蹄声能听见,来人能看见,却等蒙恬带着亲兵到了众人面前时候,已经过了数息功夫。

蒙恬先看看李寇与英布的穿着,见他们衣甲整齐佩剑鲜明,便赞许点点头向身后亲兵挥手,有亲兵手捧一方铜印策马来到李寇马前站定,旁边一人沉声喝道:“将军制令!”

骑兵们脸色一整,敛去见到新任上官时候的百般神色,方才肃然的气氛更加庄重,那亲兵便退后去,让出蒙恬面对众人。

蒙恬敛去脸上对李寇两人的赞许神色,双眼瞬间凌厉起来,扫视一眼李寇两人,有些不悦皱皱眉头,那捧着铜印的亲兵向李寇两人暗使眼色,连连示意入列听令,李寇这才明白原来蒙恬的规定是受制时候军人必须在自己军阵中才好。

当下赶紧策马奔到骑兵前方转马过来面相蒙恬,英布自然紧随在他身后,这才见蒙恬脸上敛去了神色。

“李寇,英布,壮士也,斩杀匈奴甲士六十余,军功甚厚,可制令,李寇,斥候营百将!”蒙恬见两人站好位置了便宣道,说完停顿一下,李寇又得那亲兵眼色,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左手擂击右胸轰然道:“喏!”

蒙恬点点头继续道:“再制令,英布,斥候营屯长,并李寇麾下!”

“喏!”

蒙恬这便示意捧印亲兵上前,李寇伸双手微微低头接过这青铜小印——屯长是没有印信的,只有相当于文书一类证明,所以英布也不用在腰间挂着一个叮叮当当的“小饰品”,将那一卷布帛胡乱塞进甲内便算完事。

看李寇将铜印挂在腰间,蒙恬微笑道:“李将军,日后斥候营第一百人队,便归你管辖,若有令,当闻鼓则进听金而退,头上须有军法!”

李寇一呆心下暗道:“百将?将军?咱也是军官了?!这一下,可就跟大秦彻彻底底挂上钩打上烙印啦!”心下有喜有忧,却也脸上不能有神色表露出来,嘴上只道:“若有违,自当军法从事!”说罢转动眼珠去看看胳膊上镶嵌着的四条布带心下暗道:“这莫非便是肩章么?”

蒙恬略略向骑兵们吩咐一声,不过是旧的百将升迁,现在派了新的一个,尔等不可怠慢之类的话语,言罢不管李寇怎么办,便打马向大营外除去了。

李寇这两日将铠甲衣裳研究了几次,秦朝的将领盔甲,远远不能与后世唐宋时候的精良相比,只有上百片铁叶子用牛皮穿起来,里面裹着一层熟牛皮,再里面衬上一层厚布便算完事,保护脑袋的头盔,也只是青铜铸造的一个小号锅而已,看上去虽然质朴大气,却实在难看的紧。

又正回想这几日看到的骑兵训练方式时候,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数十双晶晶亮的目光直刺后心,李寇恍然觉醒道:“对了,现在咱是大秦士兵了,不,是大秦锐士了,手下还有九十九人,该训练啦!”

当下打马出阵,转头来拔剑喝道:“某,李寇是也,众位尽知!某素知新来,不足以服众。然,大将军厚爱,无以为报,唯死命而已!自今日始,某与众位,袍泽也!愿与子同袍,与子同泽,与子同心,与子同死!转眼春来,匈奴人南下牧马将至,我斥候,大军耳目,当较之常人百倍聪明!较场之上,军法无情,若有犯,斩!”

骑兵们见他面目狰狞,手中利剑随着最后一个“斩”劈落满地风声,虽有不满不服的人在,却也不敢在新官上任做的第一件事时候露出来,当下齐齐擂胸大声应“喏”,气势却也算得不错。

当下李寇手持利剑喝道:“百人,当尚另有一屯长,却不知何人,请出列!”

骑兵们闻言相互对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

“英布!”李寇皱皱眉头喝道。

“喏!”

英布持刀飞奔而出,在李寇马前勒住缰绳大声答道。

“命你第一屯屯长,整合锐士!”李寇心道管你老屯长是哪个队伍的,老子打乱了人马,看你还出来不出来。

英布似能感觉到李寇的心思,大声答喏之后便持刀飞奔至三十步之外喝道:“原第一屯,都给老子过来!”

说来也怪,十排十列人马,前面五排便是第一屯的,英布手中长刀闪闪夺目,加上他模样虽英俊却此刻看上去狰狞无比,这五排骑兵也不敢拖拖拉拉,虽沉默不语却急忙便奔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整整齐齐又排成五排,只中间少一个位置,那却是英布自己的。

李寇双眼向剩下四十九人狠狠扫射一遍过去,打马缓缓在第一排骑兵面前嘀嗒嘀嗒走了两个来回,骑兵们默然不动,忽然听暴雷一声厉喝道:“谁是屯长,站出来!”

骑兵们大惊,胯下战马受不了这般厉喝纷纷扬蹄,整齐的队列瞬间乱糟糟成一团。

李寇驻马原来的地方,便似一动也没有动过一般,双眼只盯着骑兵们冷冷相对。

半晌,安抚了战马停下来的队伍中一人沉声答道:“报将军,二屯,没有屯长!”

李寇看得清楚,这人正是方才自己来时的那擎旗锐士,方才在自己暴喝之后面上动了一动,战马却稳稳钉在地上一般不动分毫,骑术显然了得。

当下李寇便一愣,心中愕然道:“蒙恬搞什么,居然把军官都给我调走?”却脸上不动分毫指着方才答话那人道:“那么,便命你为第二屯屯长,报名!”

那人策马出列,也不管身后轰然闹开的锐士们,将大旗交予手边另外一人只大声答道:“属下高原,小字燕!”

李寇策马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心下暗喜道:“这人气势沉稳犹如山岳,定然上了战场属于悍将,可收之!”这高原身高也便算上等,有一米七八左右,难得骑术精良身板挺直,真个一员沙场老将般的精神自在里面。

第二十九章 血溅校场(二)第二更

[正文]第二十九章 血溅校场(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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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李寇问道:“看你气度不凡,应属军中好汉,却如何在斥候军中?”

高原淡淡道:“喜欢!犯了错,便降职而已!”

李寇深深凝视片刻,忽然笑道:“可是校尉董翳那厮?”

高原一惊不自觉问道:“将军也得罪了董校尉?”

李寇不屑一笑道:“不过乱糟糟一小儿,最善嫉贤妒能,几丧生于英布刀下!”

高原惊起向一边凝立的英布看一眼,半晌赞道:“英布将军,真壮士也!”

李寇嘿嘿一笑,凑过去低声道:“那厮本打算将我二人要进他前锋营,某也想战场上找个机会将那厮一刀两断,却不想上将军慧眼,救了那厮一命!”

高原听到“前锋营”三个字时候脸色一变,嘴角抽起一个漩涡,李寇哈哈笑道:“高屯长可是听过前锋营的威名么?怎地脸色也变了?”

高原讪讪一笑有些轻松下来,却片刻凝重道:“上将军果真慧眼,若将军去前锋营,怕是九死一生!”

李寇一愣,想不通一个先锋军队怎么就令这大汉闻声色变,正要问时却军中一人高声叫道:“令高原为屯长,我等实不心服!”

李寇眼神一滞,眼中杀机掠过向说话人看去,只见面色白皙便是坐在骏马之上也若女子般一人,浑然没有战场军人一般坚毅雄浑,看上去不过二十年岁,却傲然仰着脖子望天,便是鼻孔中也哼哼声不断。

高原眼中也射出杀机,却给他强行压住,低声向李寇道:“将军,这人乃是咸阳丞相故人,不可招惹!”

李寇偏头看看高原笑道:“某便是杀了他,李斯也不会知道,你信不信?”

高原脸色大变,却没有离开李寇身边,只想了想道:“将军抬爱,高原铭记在心!只是若为一个高原去得罪这样一个小人,属下窃为将军不值!”

李寇哈哈大笑拍拍高原肩膀道:“某与高将军,袍泽也!说不得哪天在战场上高将军还能救某一命!”高原闻言心头泛起温暖,却还是想要再劝时候,李寇抬手将他打断。

转过头去,森森然双眼猛然张开,李寇突然发难催马而起,狠狠纵马撞开锐士们一条缝隙,飞马便到了那人马前,早又霹雳一般暴喝一声道:“给老子过来!”话音未落,李寇单手伸出一抓那人腰间甲绦,又复一拳击在这人肚腹,在那人惨叫声中回马便又向外撞开。

一来一去之间,高原只来得及转头,便见李寇高举那人已然回还,而那人身边锐士不是给李寇巨力撞击倒飞下马,便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举措。

李寇将那人提出阵来,高高举起便摔向地下,砰然一声尘土溅起,那人一声惨叫又给震晕过去。

李寇转马来向着第二屯中冷冷扫视,爬上马背四零五散站立着的锐士们见那人惨状,莫不悄悄低下头去。

陡然间,李寇喝道:“还有谁不服,给老子滚出来!”

旁边已经开始训练的数百斥候早见这边热闹,悄悄都将眼睛向这边瞪来,却见李寇连着数声暴喝,俱各暗暗骇道:“这人好生威猛!”又见李寇飞马取了那白面小厮掼于地下,便都变了脸色心道:“这将军猛是猛,却有些不识眼利,这人怎么能得罪?”

这时候那斥候营五百主却装作没有看见,只呵斥了另外手下训练,这李寇的第一队似乎他决意要视而不见了。

李寇看第一屯锐士们也变色骇然向他偷偷看来,已引起一阵骚动,心下怒起向英布喝道:“英布,杀了这厮!”

英布轰然应诺,奔马如雷到了这昏迷小厮身前,手起刀落便要斩下他脑袋,却听高原高声叫道:“英布将军且慢!”

英布也知李寇与自己新入军很难短时间便与锐士们相处在一起,听到他高教时候却心下道:“主上要杀人,便是谁叫也不听!”

高原见英布根本不听自己的,急忙便要向李寇求情时候,噗嗤一声鲜血飞溅,英布双腿控马俯身伸手一抓,那血淋淋给偃月刀带起的人头已经落在手中。

高原心中轰隆一声如遭雷劈,只掩面叫道:“完了,完了……”

李寇根本没有听见他喃喃自语一般,向英布道:“将人头挑在刀上,遍视百军!”

英布便将人头高高挑起,飞马在两屯斥候骑兵周围转了三圈,也不管面如土色两股战战的锐士们,只向李寇交割便罢。

李寇面色森然,将那厮人头擎在手中,跳下马来扯过高达数丈的大旗来,将那厮头发扯乱了,胡乱在旗头一挂,高举大旗厉声喝道:“但有敢辱上官,不从军令,肆意妄为者,头挂旗杆!”

英布持着血淋淋只往下滴水一般的长刀,圆瞪双目虎视众人,面色狰狞而肃杀!

锐士们不敢抬头去看那惨烈人头,俱各低头看着坐骑脊背,心下也觉要流汗下来。

李寇心中越发恼怒,拔步上前扯下原来护在那小厮身边一军士,一脚踢翻于旁边取过作栏杆用的木棒,照准那军士双腿便十棒下去,惨呼声中那军士连连呼痛,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棒下去竟然就此昏迷。

军士们看那小厮死状尚且可忍,却这军士乃是活生生一人,李寇手中木棒带动的风声明明便告诉众人:这军棍可是实实在在要人命的!

李寇杖责已毕,便向英布道:“去,禀报上将军,就说军中有人不服上官肆意侮辱,已给我斩首,请补充一人过来!”

锐士们愈发骇然,英布却不管这些,纵马便答喏轰然而去。

李寇嘴角噙起嗜血的残忍,将那军士扛在肩上在两屯骑兵面前走了一圈,然后又在军士们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毫不顾惜噗通随手将那人扔下地,只生生又将那人疼了醒来,忍不住的惨叫便响起于校场东边。

再次扫视锐士们,没有一个人敢与李寇对视,高原面色惨白不知在想什么,只李寇一系列动作却将斥候营五百人主百人主们与各自的手下们吓坏了。

杀人,杖责,示威,李寇一连串不容人阻拦的行动便在一息之间,待他停手时候斥候营的训练场上只有早晨伴着初阳的寒风带动呼呼喘气声——人们都忘记了训练。

那给杖责的锐士,本在懵懂之间十棒打得双股血肉模糊,又给李寇扛着示威完毕摔下箭头,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大声哭号,却忽然肩头一冷,脖子上传来阵阵杀意。登时骇地他忘记了疼痛偏头看时,李寇那凌厉清冷若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入魂魄,只将他整个人都震地冰凉了。

“不想死,就给老子上马!”

锐士忽然一个激灵,这将军,可真的会杀人哩!不待李寇收起长剑,这人便慌忙爬起来,似双股间那疼痛尽皆消失了一般,兔子一样嗖一声便窜上自己的战马,便是摩擦引起火辣辣的痛楚,也都要几乎忘记了。

李寇昂然挺立场中,仔细聆听风声过耳的响动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却高原一声长叹策马过来翻身而下拜倒道:“从此愿随将军!”

李寇心知这高原这会儿是以为自己定然要遭祸,说不定马上便是蒙恬的亲卫来抓人,出于义气或者……或者其它,他便要与自己“同生共死”!

“抓我么?”李寇心头浮起笑意暗道:“这人果真是李斯的……那口子……这等飞扬跋扈不尊号令,不知这第一百人队的百将是不是便是给他排挤走的,我就不信只是个纯粹军人的蒙恬没有收拾这厮的心理!等着吧,便是现在抓了,将来还会有好处的!便是日后李斯追问起来,某当前也还是要作凶手给他保护起来!嘿嘿,政治斗争么......”那小厮面白唇红,却李寇也想起这年代的一种职业——娈童......便是后退一步,即便那厮是李斯的亲戚后辈,便是藐视上官,按照秦律也当斩。

“李斯的报复么?嘿嘿,过几天便要开战,战完你李斯若还能活着,随你便!当下最重要,便是收拾这一百人的军心,给将来作准备!”李寇心下道。

当下便扶起高原来,拍拍他肩膀,自己上马去整合军队了。

高原看李寇全无惧色从容不迫,心下暗赞一声,也便索性放开怀抱,果真作起了自己的第二屯屯长。

“整队,列阵!”

李寇这会儿一声平常不过的吩咐,锐士们却如听到比之方才暴雷一般喝声还要行动快捷,第二屯四十八人,在高原面前整整齐齐站成两排,那四十八匹骏马,也似感受到场中气氛一般,不肯发出一声嘶鸣。

却第一屯四十九人不知所措了,他们屯长大人——英布不在,却不知是否要听李寇命令。便在他们惴惴不安却面不改色凝立当地时候,李寇笑道:“第一屯不错!”

锐士们暗暗放下提着的心,却明白李寇也在观察他们,挺立的身板便更加不敢放松丝毫。

旁边四队的将士,看到李寇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才显出训练的架势来,虽有暗暗幸灾乐祸一边觊觎那百将职位,却大部分人暗翘大拇指赞了一声道:“好汉子!”便是一边本战战兢兢的五百主,也双眼放出赞叹的光芒。

便在高原拉开锐士们正在训练时候,英布从校场中央奔马而来,一边高声叫道:“王上将军有令,斥候营第一队百将,往大帐听令!”

众皆哗然,高原捏起了双拳,脸上显出坚毅的神色,举步便向毫不在意要上马的李寇走去。

第三十章 血冷为谁(一)第一更

[正文]第三十章 血冷为谁(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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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也不在意此去该当若何,只上了马便要走,高原攀住马头有些潸然道:“将军此去,上将军定然要责罚,不若属下跟着,也好有个解脱!”

李寇心下冷笑,想道:“若是蒙恬为了一个李斯的小厮责罚于我,那他便不是能够凝聚六十万大军的上将军,早给李斯收拾了十遍八遍了!”口上笑道:“不必担心,不过些许责问而已,你与英布但在此看着兄弟们,我去去便回!”

高原见他决意要单独去,也知不好再勉强,点点头郑重行礼,左手砰然擂击右胸,道:“将军快去快回,属下便在此等候!“

李寇点点头,策马便要走时候,英布赶到身边低声道:“主上,恐怕果真不好,上将军不在,王离那老儿今日主军,属下看他神色肃然,董翳那厮也在帐中,只看着属下不住冷笑!”

李寇心下凛然,隐隐觉着今日事情不是那么很容易对付,转念便忽然明白:“蒙恬知我初来乍到今日定然要整军,又刻意将我安排在第一队,事后自己离开让王离主持,自己来个隔岸观火!唔,果真有些不妙!”

却他也没有害怕,心思急转之下便冷笑连连道:“要拿我当枪使么?嘿嘿!”

转头向英布低声吩咐道:“你且注意,若董翳那厮敢先我而来,休要讲话只一刀两断,咱兄弟们怕他谁来!”

英布脸色凝重,点点头又道:“主上,不若属下跟着……”

李寇不容他说完便断然道:“咱们若同去,正好给那厮一网打尽,你在外面,也正是我的保障!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鲁莽,但也不必逆来顺受受委屈!”

英布点点头,李寇策马便向大帐过去,却身后英布双目慢慢发红,口中低声咆哮一般默念道:“论厮杀,咱兄弟们怕过谁来!”手中长刀紧握,便是距离数十丈的高原,也分明感受到了他那彪悍不可抵挡的杀气!

李寇骑在马上起伏,经过每个营队时候发现将士均偷偷向自己望过来,自己转眼看过去时候,竟然发现不少伍长什长甚至屯长五百主目光中居然是钦慕可惜表情,当下心下一转嘿嘿笑道:“看来,那厮在整个大军中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死老鼠啊!唔,想来吃他怒气的将士不少,此事大有可为!”

便在他心中发狠暗暗决定一件事情之后,忽然战马一惊迎面风声大紧扑来胳膊粗细两条黑影,间不容发狠狠击在自己胸前,上面巨大的力道散出的力量,竟然使得李寇闷声低哼,嗓子里甜腥翻涌,已然受了内伤。

李寇大怒便拔剑要斩,却那两条黑影竟是长矛,抬眼看去乃是两个身材高大锐士,浑身重甲带着数百斧钺锐士虎视眈眈盯住自己的持剑右手,一人喝道:“大帐之前,何故纵马奔驰?”

李寇再转眼,原来果真到了大帐外面,黑色帐子拉起在眼前连绵数十丈,门前高挂一杆黑色鸾旗,正是大将驻扎之所。

当下李寇不敢怠慢,虽心恨这两个亲兵锐士伤了自己,也自知理亏跳下马拱手道:“斥候营第一队,李寇,请见上将军!”

方才大喝那锐士似与李寇有仇,叉腰抬眼望天鼻孔里面哼出一股气,懒洋洋问道:“要见哪位上将军啊?咱这儿上将军可有两位呢,且说清楚!”

李寇怒火渐渐燃起,却于此大帐前面不能放肆,只好再道:“烦请通报王上将军,李寇请见!”

那人嘿嘿冷笑道:“说清楚,谁要见上将军!”

李寇出奇愤怒,生生忍受这小卒刁难便将面目都扭曲了,咬牙似要将几句话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般便再三道:“烦请通报王上将军,斥候营第一百人队百将,李寇,请见!”

那人见李寇面目狰狞吃了一惊,却自恃上将军帐前李寇不敢轻举妄动,狞笑一声道:“上将军帐前,哪里有你咆哮的地方!于我叉出去,击毙战马!”

左右轰然应诺,举起手中斧钺便要上来叉住李寇,却另有几人挥起斧钺向李寇战马劈去,只听一声嘶鸣,战马虽退后几步,却也伤到了肚腹,痛得放开四蹄咆哮起来。

那人一愣,嘿嘿笑道:“想不到这畜生还挺倔,老子叫你出声!”拔剑便向战马要过去,身边另外以领头也不阻拦,只双臂抱起斜倚一边观看,不住与身边几人议论几声。

却那拔剑领头锐士狞笑正要抓住战马辔头刺下,却忽然脖子上疼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便向上空升起,低头看时,却双脚正离开了地面来。

周围锐士们吃了一惊,那人正要喝骂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冷笑道:“小子,董翳与你什么好处了?王上将军可是不在这里?他是故意躲着我不见罢?麻烦你去鬼门关通报一声,就说李寇要送一些人去,可好?”

那满脸堆笑在一旁观看的锐士领头人见李寇伸出一只手将同伴如拎着小鸡一般提起来,大吃一惊挥手喝道:“这人要造反,杀了他!”身边锐士一起呼喊,都道斥候营李寇要造反了。

李寇手中提着那锐士,眼睛却向战马看过去。这战马是从匈奴人手中夺来的,浑身赤红如火极是雄骏健壮,便是李寇也心下喜爱之极,几日来没事便去给它梳洗毛发,人马渐渐熟悉便与老朋友一般,今日却给小人伤害,那肚子上鲜血潺潺,只疼在李寇心上一般。

手中那人给他捏住脖子越来越紧,已经满脸都是紫青色,呼吸越来越微不可闻,李寇胸中再一次被怒火与嗜血的杀意充斥,忽然仰天怒吼一声,反手将手中那人向天空一抛,右手闪电般抓住他脚踝,斜身避开一个锐士劈来的斧钺,将那人当作武器便劈头盖脸向周围横扫而去。

百十斤的重量,便似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却在围攻上来的锐士眼中呼呼风响势不可挡,那剩余的领头便骇然跳开几步退后去,口中不住只叫道:“快杀了他!”

李寇毫不在意手中这人是否能活命,锐士们却不得不在意上官的性命,李寇将一个活人抡起来便是一支大锤铁索,横扫直劈步步紧逼向畏首畏尾的锐士们大步踏过去,看准第一个偷袭自己的,迎头便挺着他上官撞去。

只听喀嚓一声,白的红的一起飞扬,那锐士头上没有重盔包裹,便在上官的铁头下将脑袋化作齑粉洋洋洒洒飘向空中。

却这一重撞,李寇手中那人回转一口气醒了过来,睁眼便见眼前俱是斧钺晃悠来去,大骇张口便高声惨叫,直似自己已经给这密密麻麻的兵器刺穿了身子——实际上他的手下见他给李寇抡过来闪避不停,哪里敢还将兵器再杀过去。

一时间,大帐周围大乱,训练的将士们闻声相继赶来,见得乱纷纷一团糟还已经死了人,都嗡嗡议论了起来,却没有人在不得令的情况下上前助战。

圈中李寇见了血,心下畅快便油然而生,连连暴喝直看准斧钺手密集的地方便横冲直撞,将手中俘虏当作方天画戟使开,惨叫声不断起落,眨眼间便已杀了七八人。

那些锐士们见得周围人多了起来,不知为何心下便慌了,那另外一个锐士头领见势不妙便想着先将李寇杀死,他连连呼喝杀人,手下却似听不见一般,虽有骁勇的上前围攻,大部分人却躲躲闪闪不肯用命。

那人又气又急也顾不得能不能打得过李寇,扔掉太长的长矛劈手夺过身边一手下手中大斧,壮胆一般一声高喝便挤开手下向李寇劈去,竟然也未将那俘虏同伴性命放在心上了。

李寇哈哈大笑,转臂震开身上沾染的敌人鲜血,闪身躲开那领头的大斧,却那人给大斧带动身子前奔,正是李寇抡圆手中俘虏快若闪电向那人头上砸下巧妙时刻,这下好,撞钟一般一声响,手中那已经口吐绿水丧命已久的还好,只是又爆了脑袋,却另外那人虽也有铁盔护着,却李寇手中那人也是铁盔蒙头,相撞之下那人惨叫一声也没有出来,头盔向后飞出,哗啦似松软的泥土包破裂一声响,白哗哗湿漉漉黏糊糊的脑浆溅起,便也又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随着两个头领的死亡,帐前锐士们斗志大部丧失,李寇狞笑声中,身后一人趁着他扔开尸体的一瞬间大步踏近,手中长矛狠狠向李寇腰眼扎落,却李寇再一次闪开来,探手抓住面前一人向后一扔,呃啊两声闷哼,凌空飞起的那人脑袋也告破碎,偷袭者也不得好生胸口给同伴脑袋撞断骨头陷进去一大片,口内鲜血流出怒目圆睁,跟着同伴与长官,死了!

这一下真正将锐士们骇地魂飞魄散,一起扔掉兵器便要奔逃,李寇正杀得兴起,哪里肯放过他们一人,拔剑刷刷斩掉两人脑袋系在腰间,伸出舌头舔去剑上的血滴,将森森白牙露出来,却忽然放声大喝道:“我大秦军士,横扫六国,遇敌莫不以一当十以一当百死战不退!尔等身为上将军帐前护卫,不过死了几个人便丢弃兵器逃跑,该杀!”

第三十一章 血冷为谁(二)第二更

[正文]第三十一章 血冷为谁(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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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他手中却也不慢,加之他身高腿长,大步跨进间哪里能有人躲得开去,锐士们又给周围密密麻麻围过来的训练将士们挤的不能远遁,只好围着大帐前面旗杆乱转,不过两三圈正热闹间,却李寇手中长剑忽然卷刃——在他杀死第三十人的时候,那厮骨头挺硬,嘎嘣一声长剑便损坏了。

李寇皱眉看看手中长剑,这是他带出沙漠大战匈奴人之后见证誓言的那一柄,现在给他杀得兴起损坏,心下可惜难免。

却锐士们给他追杀良久,又体力根本不能跟得上,累得呼呼喘着粗气,见他低头去抚mo长剑,心下侥幸叉着腰便休息起来——笑话,他手中随便抓个人便能杀人,谁敢再上前厮杀!

李寇看着长剑,心中正沸腾的杀意又一次充斥了怒气,刷一声长剑指向这些锐士喝道:“敢损我爱马坏我长剑,一个也不能留,杀!”拔腿便又要再杀,锐士们心下惊恐,拔腿便要再与他玩追杀逃跑的游戏,却听里里外外数层人圈外面一把怒喝道:“贼子,敢冒充大帐护卫!百将且慢,待老夫审来!”

李寇听这声音豪迈气度,心下欢喜便助手不追,却那些锐士们闻言如遭雷击面色惨淡,直欲死了爹娘。

李寇转身向圈外看去,只见一员老将,苍头白须浑身披挂,掌中擎着一把森森宝剑,撞开围观的将士们便大步进来,怒目圆睁威风凛凛,直瞪着这些锵啷啷丢掉斧钺的锐士们挟势怒喝,身后原本围观的将士们见了这老将俱各脸色大变,悄悄都溜掉站在远处,转头发现老将没有在意这才敢偷看。

李寇心下惊奇,秦军中现下上将军只有两人,一个是蒙恬,一个是王离。下面便是司马欣与董翳——便是长城之外差点给英布斩首的那人——蒙恬不怒自威军中威信最高,却自己见过这人,比这老将要年轻几岁;王离年龄不大,正是壮年,那司马欣也不过三十多的一个人,董翳更不必说,却这老将能教全军又敬又畏,却不知是谁来。

忽然那老将怒声大喝“敢尔”,李寇眼睛余光瞥见他手中宝剑脱手直向自己飞来,心下一惊忽又皱眉暗道:“不像针对我的!”

便在这一时刻,那宝剑划破长空掠过李寇肩头,身后叮咚一响,李寇也感觉到了有偷袭者的临近。

那老将掷出宝剑便大步踏过来,怒发根根竖起白须无风自飘,李寇也向旁边一闪转头看时候,只见那董翳凄厉圆睁双目,正躲开老将飞剑之后再一次一剑向自己扎来。

李寇心下大喜喝道:“这下某杀你,便不为罪!”左手灵蛇一般忽然跳起点在董翳剑身上,可怜董翳便把握不住长剑右臂颤抖向李寇旁边滑开,心下惊骇便果然见李寇右臂抬起,那带着寒冷风声的拳头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董翳惊恐大叫,李寇嘴角抽起狞笑来,眼看这祸害便要丧命自己手中,忽身后老将急忙叫道:“百将住手,此獠杀不得!”

李寇心下甚是敬重老将风采,闻言虽心下可惜却暗道:“这么一个小人,杀他机会多的是,不必与这老将反目!”却他心下也想这老将威风凛凛看样子董翳也不敢得罪,定然是秦北军中宿将,不管怎么说,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要在军中立足,有这么一个能立马给他好感的老将有意无意护着,却是很有利的。

当下便向董翳叱道:“小人,便留你一命!”却右拳掠过闭目待死的董翳发梢去,停在他耳畔不发。

收手转身来,李寇一遍暗暗警惕董翳这小人的再一次偷袭,却心下已霍然凝重道:“草原上走神差点丧命,这一次又差点给这小人杀死,往后切不能大意,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才可以立足战场!”

那老将双目炯炯一边也警惕董翳,一边向李寇打量过来。李寇不及细看老将,左手擂胸大声喝道:“斥候营第一百人队百将李寇,愿遵将军号令!”

老将深深打量李寇,见他满身血污却神采飞扬浑身散发彪悍气息,心下不禁便多了好感,点头微笑道:“李将军真勇士,可曾杀过匈奴狗贼?”

李寇哈哈一笑道:“半年来,末将游荡草原,手上不知有过多少匈奴人人头,数也数不清啦!”

老将大喜,不嫌李寇浑身鲜血还有些许白花花脑浆,伸手便拍他肩膀笑道:“好汉子,老夫平生最恨便是这杀我父老掳我中原的匈奴人,最不屑便是提起匈奴人便战战兢兢的懦夫!唔,你能杀千百匈奴人,又能大声禀报你的战绩,老夫甚是喜欢!若有空,老夫请你痛饮它几十樽烈酒,你可有胆?”

李寇哈哈一笑,身体却若大树般挺立不动,口中直道:“末将杀敌前后,便最喜痛饮杜康!不过,大丈夫饮酒,当大口直下它几坛子,我老秦人,学那齐鲁腐儒用樽说量,却小气的很,末将不喜欢!”

老将双目连连闪过欢喜,不以李寇霹雳般的声音为忤,等李寇说完便抚掌大笑道:“你这小将,痛快!好,若出征,老夫当以十坛美酒为你壮行接风!”

李寇也大笑道:“当不负将军重托,每战以百颗匈奴人人头来换!”

老将点点头,绕过李寇怒视董翳喝道:“董校尉,上将军何在?莫非你谋反么?”

董翳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偷偷目视大帐中嗫嚅道:“蒙上将军不在……王上将军他……他……”

老将大怒,一把揪起董翳铠甲双手将此獠高举起来猛喝道:“王离上将军如何?说!”

李寇在一旁看得心喜,这老将当有廉颇黄忠的风范,却他心下冷笑,这王离定然是串通了董翳,要重责甚至杀死自己以换取李斯的“谅解”,恐怕这两人方才在大帐中听得外面响动,便将全部责任推到那些死去的锐士身上了。

当下李寇扬声暴喝道:“王上将军可好?末将李寇,愿遵军令!”

老将心下焦急,却也转过头来向李寇点点头表示欣赏。

李寇微笑作答,却见大帐里面不见动静,正要再次暴喝时候,帐门一掀,军帐中走出一人来,上下不过四十年岁,浑身铠甲整整齐齐不曾凌乱分毫,董翳如见亲人般急忙用低弱声音叫道:“上将军救命!”原来这便是王离!

不及细看,王离见外面尸体横斜鲜血惊心,登时便脸上显出惊慌神色,却向掐着脖子高举董翳几乎使这人不能呼吸昏迷过去的老将拱手笑道:“涉老将军回来啦?!辛苦辛苦,本将大梦方觉,听得外面有变动,刚要出来视察呢!”

李寇心下冷笑,转身去安抚疼痛难忍的坐骑,却忽然马蹄声大起,东边百人百骑奔腾而来,当先一人手持大刀状如熊罴虎豹,霹雳高声叫道:“主上可好?英布来也!”旁边一人沉稳而紧张,正是李寇手下高原,他在英布语音未落时刻也高叫道:“上将军,斥候营第一百人队,有疑惑请教上将军!”

老将有些不悦,转头刚问“这谁的属下”,却那王离忽然喝道:“李寇,你可知罪?”

老将听王离这么一说,便也知来者是李寇手下,虽看他们在军帐十步之外便勒马下地,却正要问李寇时候目光掠过满地的尸体,忽然想起一事来,当下忽然脸色一变,奇怪向王离看了几眼。

王离不敢面对老将目光,见李寇面带冷笑睥睨面对,登时紫色面堂发红便喝道:“左右,与我拿下李寇,斩首报来!”

第三十二章 血杖凝心(一)第一更

[正文]第三十二章 血杖凝心(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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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离一声令下,身后帐中便涌出数十斧钺手来,虎狼似上前便要拿李寇。

英布便在安抚焦躁不安战马的李寇身边,见得有人果然要动手,持刀怒目剔开,跨步跃众而出便要阻拦,李寇示意他不得妄动,瞥眼只见那王离嘴角浮现得意冷笑,便似正是要他这般。

李寇眯起眼睛盯着王离,几个斧钺手便要抹肩拢臂时候,那老将喝道:“且慢!”锐士们不知要听谁的,当下只好站在一边,干脆来个谁也不听便是。

王离赔笑道:“涉老将军且息雷霆之怒,这李寇于军营之中持械伤人,又无故斩杀手下,若不治罪斩首,不足以平息锐士忿怒!”

李寇冷笑睥睨这人,口中一句“恐怕是要平息丞相大人怒火才是,这人睁眼便能说瞎话,当真无耻之极”忍了几人,最后终于没有说出来。

老将闷哼一声,忽然转头厉声向董翳喝道:“可是你蛊惑上将军?说!”

董翳激灵打个寒颤连连摇手道:“末将怎敢,老将军误会!”说着移步便向王离身后躲去,老将早一把揪住他喝道:“这厮私自调遣锐士围困军帐,老夫身为军中执法,当严审之!左右,与我将这厮拿下!”

王离急忙劝道:“董校尉爱护本将,特地取了军中勇士来护卫,实乃本将军令,老将军且住手!”

老将瞪眼向王离凝视班上,点点头倒退几步又喝道:“王离身为上将,既无帐前锐士尽皆战死之缘故,又无蒙上将军调令,纵容属下肆意调遣帐前锐士,按律当重责,将上将军请下去,军棍伺候!”

李寇吃了一惊暗道:“这老将当真厉害,上将军他都敢责罚!”

却王离慌了手脚急忙道:“本将胆怯,实该责罚!但现在先解决了李寇擅闯军帐军营杀人的事情,蒙上将军回来之后,咱们再计算本将与董校尉的罪责!”

老将也不理睬,只呼喝身边跟随的亲兵拿人,便是王离,肩膀上也搭上一根绳子以示捆绑。

王离到底是上将军,见老将丝毫不将自己的小心赔话放在心上,大怒震开身边拢住双臂的执法锐士怒喝道:“涉间,你徇私枉法,本将不服,但请于蒙上将军面前说项!”

“涉间?!”李寇心下恍然,这老将在军中时日最久,便是蒙恬也略有不及,威望一向很高。再者这老将忠心慷慨,人格魅力实在不低,锐士们爱戴远在众人之上。李寇记得清楚,在前世史书中记载秦军为项羽包围在巨鹿一带分割包围时候,全军便只有这老将自刎报国,身边亲随尽皆跟着自杀,其余众人,大部分以投降告终。在这个英雄主义的年代,这样的人最是能令将士们钦慕敬佩。

当下李寇也不说话,站在一边便要看王离怎么脱身。

老将听见王离抗议,嘿嘿冷笑三声道:“上将军好大的官威,李寇擅闯军帐出手伤人?唔,老夫是实在不明白,这斥候营的百将如何偏偏要跑到中军大帐来撒野?!上将军,可是你下军令要他来?”

王离想了想道:“是,本将要他来中军大帐!可是……”

不容他插话,老将接着便问:“为何上将军要于帐内埋伏亲随,又将董翳身边锐士调来守护帐外?莫非李寇与上将军有仇?”

王离犹豫一下摇头道:“平日无怨,近日无仇!”

老将冷笑紧紧逼问:“那上将军如何这般胆怯,丢了上将军威风脸面不说,白白损失我大秦数十勇士?”说着将严厉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森森射向已经给捆绑起来的董翳。

董翳早在王离承认是调李寇帐中听令时候便脸色发白,给涉间亲兵紧紧压着双臂,烧熟了的龙虾一般弯着腰,汗珠不住从额头上直滴落下来,这时候他努力抬眼目视王离,便想盼着这上将军仗义而不要将自己扯进去。

王离这时候给老将步步紧逼问得面色涨红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转眼想办法时候正看见董翳,当下心思急转之下毫不犹豫便指着这手下道:“董翳说李寇嗜杀成性不尊号令,要小心他暴起伤人,我……我便临时撤换了大帐守卫锐士。”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便直如蚊讷一般,却引得涉间仰天哈哈大笑。

王离面色通红瞪了满脸失望汗如雨下的董翳一眼,心下苦涩只悔道:“如不是这厮,本将哪儿能在将士面前丢这么大脸面!”却又瞥见李寇讥诮冷笑看过来的眼神,心下更怒双眼转过狠毒光芒,暗暗只道:“若能有机会,这人,当千刀万剐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涉间仰天大笑片刻方歇,勃然大怒戟指王离喝道:“妄你世代上将,想王翦王贲,灭楚伐魏何等气吞河山,却怎么你便给小人三言两语升起残杀将士的心思?老夫得陛下深恩,于北军作执法大将,今日便是为了你先祖荣耀,说不得军棍伺候!”

王离一听还真要打,急忙便高叫道:“老将军且慢,借一步说话!”说着向李寇看去一眼,李寇早哈哈笑道:“不过李斯娈童,杀了便是杀了,此人于军中一日,我军中便多一日隐患!上将军畏于丞相大人手段,某大好人头,正好给你作礼物!”

涉间闻言更怒,王离怨毒再向李寇看一眼,心下只想马上便将此人杀掉,却满面堆起笑容来道:“哦,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回事么?李将军手下屯长来报,说李将军杀人了,本将心下担忧你初来乍到不懂军规正要令你来说话,却不成想居然李将军用作立威的,是丞相大人门下!”

涉间听李寇说出事情缘由,当下便明白事情大略经过,心下暗叫道:“果然这愣头青杀了李斯的人,却那厮实在可恶,杀得好!只是……唉,说不得,要保这愣头青一次喽!”他也不知为什么,只是与李寇几句话说下来,便能感觉到这高大少年很投自己心思,不觉间便在没有弄明白事情始末时候便心下宁愿相信李寇不得已而杀人。

第三十三章 血杖凝心(二)第二更

[正文]第三十三章 血杖凝心(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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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老将再三大怒,转眼来瞪着董翳冷声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董翳一呆,张口答道:“九原!”

涉间嘿嘿一笑又问道:“那你可知九原是什么地方?”

董翳心下糊涂直骂道:“这老不死,问这些废话作甚?!”却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道:“屯兵之地,军事重镇!”

涉间霍然拔剑劈在一截树桩上暴喝道:“亏得你明白此乃兵家重镇!丞相,文官也,我大军之中,乃是武将地方,他伸手进来已是不该,却如何能将无耻卑贱之人放进来侮辱我军人?!”这一剑斩下,董翳脸旁木屑飞扬,点点碎屑飞溅在脸上,击落了一头密集汗珠,疼得他止不住啊啊叫了几声。

涉间持剑怒视这董翳一会儿,又转头瞪住李寇问道:“那人缘何为你所杀?”

李寇正荣道:“军中两屯,第二屯没有屯长,末将见高原有此才能,所以要禀报上将军升此人作屯长,却那厮仗着丞相……呃,丞相宠爱,侮辱高原不说,目无上司不尊军令,此等小子,若上战场定然要拖拉本队后退,末将按律,将此人斩首!”

涉间听他说的古怪,明明忍着恶心说出“宠爱”两字,却偏偏要作出一副实话实说的苦样子,爬满皱纹的脸上也升起古怪的笑意,却听李寇说完时候脸色一板点点头道:“唔,那么,这件事便你无错!身为属下,不尊军令,大秦律法规定,上官可酌情判罚,你将他斩首,想来也是斥候营第一百人队将士所愿!”

英布连忙轻撞高原一下,高原会意,两人大声道:“正是如此!”

身后士兵心惊李寇杀人不眨眼,却也平日受那厮欺辱太多,当下见屯长都这么回答了,顿时便都叫道:“正是如此!”

这时候,他们的坐骑也不知为何一起长嘶,似赞同一般与骑兵们呼应起来。

王离见状急忙便道:“原来如此,却旧日使勇士受一娈童侮辱,本将失责,李将军刚强正直,为勇士们除一害也!”

涉间微微撇嘴,高原与英布也对视一眼有些鄙夷,不少骑兵心下骂道:“平日里这些话哪里去了?今日这厮死了,你偏才出来作好人!”

李寇心下冷笑,却也暗暗警惕道:“这王离能接任蒙恬作北军统帅,看他战绩平平,统兵能力不值一提,想来与胡亥二世那个王八蛋手下无人有关,更多的却是这家伙无耻,政治手腕很硬,唔,以后要好好提防这个人!哼哼,只要过几年巨鹿之战爆发,嘿嘿,你便去死吧!”

其实他想的也是有误,王离世代上将,这人又很聪明,兵法谋略那是很了得的,要不然秦二世二年起义军大起时候,项梁那么一个将才也丧生在他手下。不过几年前始皇帝展开政治扫荡,王家作为旧的大秦世家,在嬴政的屠刀下轰然倒下,却这人识眼利,暗暗转投秦始皇的怀抱,这几年韬光养晦毒蛇一样缩在蒙恬等人的背影后面,只等着有朝一日趁势而起。

涉间这时候却不知这些“后事”,只是王离一贯的懦弱无谋又与朝中李斯赵高之流往来密切,心下便甚是鄙夷此人作为——赵高此时身为内官,已得始皇信任,渐渐将手伸进大秦帝国各个角落了。

眼下明明是王离要杀李寇邀媚李斯,却将所有过错推卸在董翳身上,涉间更是不屑此人,冷眼向王离看过去,转投来便问李寇道:“那你如何又要杀人?”

李寇心想反正那些锐士已经给自己吓破了胆,当时情况又没人看见,索性便道:“末将奉命前来军帐面见王上将军,那守帐锐士不问情由趁着末将正准备下马时候便要偷袭,若非末将稍显灵敏,两把长矛早已让末将命丧九泉!末将是初来乍到的,自知资历浅薄,所以步步小心……”

王离与董翳大怒,心下直骂道:“你他娘的小心?还步步小心?天都要你捅破了才算不小心么?”

却高原与斥候营李寇手下们听得一个哆嗦心下苦道:“一言不合便杀人就是步步小心?天,那……那你不小心了,咱可要怎么过?全部杀掉么……”一时间怨念顿起,高原更是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向后倒退了半步,直看得英布心中暗暗发笑,却听李寇忽然慷慨激昂怒声叫道:“但是,那厮实在可恶,不尊军令,质疑末将能力,这便还罢了,可是,我斥候营便是咱北军耳目,里面个个都是与匈奴人血战之后的勇士,这些用鲜血甚至性命换来的荣誉,绝不能给那些卑鄙贱人肆意践踏!”

涉间闻言点头赞同道:“是极!我男儿性命鲜血换来的,那是什么都不能侮辱!”

李寇本是要借机收拢军心,自己的真实感情流露不过三四分,却后来说着忽然胸中激荡不能自已,思绪直飘向遥远的记忆,那里又发黄的卷叶中记载着怒发冲冠一呼百诺的将军,那里见证了一怒杀人睚眦必报的豪杰,更飞扬着跋扈便是狂沙赤日不能使低头的铁甲士兵,那是男人最能抬得起头的时代,那是不容小人横行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战场,那是时代叫做大汉!

李寇脑中鲜血直向四肢百骸涌去,双手颤抖不住,忽然他锵啷一声拔出长剑,慨然翻身上了战马,大声呼喝在营中奔驰三个来回,聚数十万大军目光后立马慨然叫道:“上天赋予我们男儿生命,同时赐予我们尊严!这种尊严,不是平白无故别人给的,是我们浴血沙场大呼酣战凭着自己力量从别人心里挖出来的!这种尊严,小于己,尊贵不能侵犯;大于国,凛然不许沾染!现在,既然获得了这种尊严,那便要用一生来维护!或许我们可以窝窝囊囊憋屈在阴暗角落,吃着别人施舍的残羹冷炙,心安理得遭受别人的白眼!然,上天既已将这种尊严赐予我们,我们当比之生命更加爱惜!今有小人,仗势将我们这些男儿尊严踩在脚下,一时间令我们不得不觍颜仰视着他!将士们,这种人,生生割去我们男儿的生命一般一样东西,要令我们不得不屈服于小人势力之下,我等当如何待之?”

不等别人回答,李寇长剑狠狠劈落一地的杀气,怒声暴喝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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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血杖凝心(三)第三更

[正文]第三十四章 血杖凝心(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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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转过越来越过重新向自己看来的将士,李寇忽然跳下马去,扯住一个百将便到了高处,那人不知所措正要问时,李寇叫道:“此将军,双手老茧粗厚,甲戈之上血腥扑鼻,理所应当乃与匈奴人为了活命,为了咱老秦,为了自己尊严,拼却性命不要而换来的!我等男儿,当个个与此将军一般!”

转身向那百将道:“请将军脱甲!”

那百将有些不解,李寇又奔下扯过一人,三两把扯落那人衣甲来,露出满身的伤痕,这时候,先才那人也明白过来,不顾仍嫌寒冷的东风,慨然扯落自己衣甲,围过来的将士们顿时便有人大吃一惊。

只见这两人胸膛脊背上,横七竖八足足数十条紧爬肌肉上面的蜈蚣一般伤痕,有在脖子下面的,有在心脏略旁边的,双臂肚腹之上,便是一条紧挨着一条,道道相嵌直将柔软的肚腹伤得铁板一样坚硬!

李寇奋然呼道:“但有与两位将军通例者,但请脱甲!”

哗啦啦一阵响动,寂静无声的军营中,数万新兵发出惊惧交加的粗重呼吸声,便是王离董翳,目光也渐渐迷离起来。

李寇看向满营的将士时候,这时候新老兵将分化开来成两个明显大队,聚在李寇面前的老兵老将们都赤裸着上身,入眼处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少说每人都挂着数十条狰狞的接近死亡的痕迹,新兵们冷气倒抽,稚嫩的脸上无不骇然。

李寇心知此时不用去说一个字,翻身过去拉过自己手下斥候营一老兵来,却这百人尽皆都骇住了,那人愣愣给李寇脱甲下去,也将一身不弱于方才那两个百将伤痕的半身露出来。

李寇将这老兵扯着上了高处,啪的一声拍在那精装的胸膛上,深吸一口气叫道:“我这兄弟,满身伤痕大伙儿都看得见了!这等汉子,若论尊严,天高地厚不能描绘其一!”

转头向斥候营第一百人队扬声喝道:“全部给老子脱甲!”

高原双目湿润,见骑兵们呆愣不知所措,大喝道:“将军令,脱甲!”说完便伸手一扯衣甲,涉间在旁边看得明白,心下直骇然道:“这身子……这身子哪里是活人应该有的啊!”

高原的上半身,自脖子以下已经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肌肉了,那错综复杂的伤痕,坚硬直如铠甲一般将他肉体包裹住,双眼能看到的,只有伤口,只有伤痕。

高原心神激荡,仰天长啸一声双目泪水滚滚直下,却斥候营第一百人队骑兵们闻声便想起往日浴血奋战悍不畏死的情景,跟着高原长啸呼应,一个个脸上泪水滚烫,随着一件件衣甲的落地,李寇大呼从高处奔下,拜倒在涉间面前叫道:“末将知兄弟们闯大营罪不容赦,然,弟兄们精忠为国不恤其身,李寇愿舍此身,请将军赦过弟兄们!”

高原急忙转身来,伸手狠狠抹去满脸泪水拜倒叫道:“将军,弟兄们闯营时候,百将已不在其中,愿求将军舍百将罪责,使属下等以死报国!”

斥候营的骑兵,大都是桀骜不驯的,在原来队伍时候因与上官不合,方才调入这秦代伤亡最为惨重的斥候队中,平素遭受白眼最多,也很少有人将他们真正看待。李寇斩杀那厮,众人心下害怕却也拍手称快心中钦佩,又见他要承担闯营罪责,俱都齐齐拜倒叫道:“愿以死求将军赦百将!”

涉间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李寇奋然跃起叫道:“上将军请责罚!”

王离心下如明镜一般,咬牙直恨道:“这厮明知今日不能责罚于他,这时候这般动作,却是要我下不来台!”却无奈只好勉强笑道:“本将误信人言,李将军无罪!”

李寇抬眼向董翳看过去时候,这人竟似毫不在意自己处境,心下一转明白过来:“若论罪责,董翳比之我要稍重,今日若要赦我,此人最多一点责罚而已,于事无补,不若暂时不去计较,这小人,日后杀他多的是时间!”

想到这儿便又向涉间拜倒道:“末将愿担属下闯营之罪,董校尉一时不察鬼迷心窍,当与属下同重,将军请责罚!”却那“鬼迷心窍“四个字咬得极重,便是心下笃定的董翳也面色变了。

涉间向四周将士们看一眼,心下忽然想道:“也罢,重责便免了,军棍下去,也好给这孩子攒些人气!”当下淡淡向董翳看一眼,心下也有了计较道:“也好!毕竟闯营不是小事,董翳欺瞒上将军,也不能置之不理!唔,眼看春来,匈奴人定然要大举南下,你等皆是军中骁将,便将大半过错,以日后功劳补偿!”转身向亲兵吩咐道:“来呀,斥候营百将李寇,校尉董翳,各杖责五十,即刻行刑!”

高原正要再说时候,英布悄悄碰了碰他胳膊微微摇头,却原来他也明白五十军棍下去,李寇的身板休息几日定然便无大碍,却如此一来收获全军将士爱戴,这种买卖是极为划算的。虽然英布此时恨不得自己去替李寇受刑,却也心知不可,只好将怒火暗暗都记在王离与董翳的身上,手中偃月刀灼热直似火炭一般炙焚他身心,英布转眼不去看王离董翳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手起刀落便将两人斩首!

高原也是聪明人,得英布暗示马上明白,恍然大悟之下转头便向李寇拜道:“将军但若有命,万死不辞!”

便自这时,李寇跃起拔下衣甲来,露出满身密密麻麻的伤口,周围沉默不语心下激荡尚未消退一起围过来的将士们再次骇然,便是闻声赶来的原本对李寇有不满的斥候营五百主,看着那满身上百伤痕,也长叹一声心下暗道:“这等伤痕,却不知多少匈奴人丧命在他手中,真好汉子!”

却众人不知,李寇身上的伤痕,有大半是在沙漠中得来,英布自然知晓,却是不会去说的!

当下有执刑锐士过来将李寇两人按倒在地,抡起手中沉重的军棍便噼里啪啦往下打,李寇只觉背上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传来,那董翳在十棍之后,惨叫停歇,人已昏迷过去!

越往后来那军棍便越沉重,李寇脊背上皮肉绽开,血肉模糊一团,潺潺鲜血沿着身子直向地上流淌,却他紧咬嘴唇忍着额头的豆子一般汗珠一声不吭,涉间在一旁也叹道:“当真好汉子!”只是英布与三军将士,早已转过身去不忍猝睹。

三十棍下去时候,李寇嘴唇给自己生生咬破,忽然斥候营第一百人队一人跃身而起大哭扑在已经化作一团血肉的李寇背上呼道:“将军且缓,属下当为将军受刑!”

众人急忙举目去看时候,这人双腿间还有血迹——正是李寇鞭挞的那人。

李寇转眼过来嘿嘿笑道:“老子又不是要死,你哭个鸟!快给老子滚下去,他娘的你太沉!”那人张开双臂护住李寇背脊只是摇头,不肯将他放在行刑锐士军棍之下!

李寇大怒,翻身将这人推开,喝令英布拉住了,却见英布双目已然通红,只好强笑暗示不可轻举妄动,转头向行刑锐士喝道:“行刑!”

行刑锐士也看着觉心下不忍,却见李寇气度豪迈,当下低声道:“将军英勇,咱们佩服的很,待会儿完了,弟兄们有上好的药,好给将军送来!”李寇嘿嘿一笑道:“多谢多谢,下手罢!”

军棍一次次落下,溅起血珠子四散飞扬,那受李寇鞭挞的军士挣扎不过英布巨力,忽然放声大哭,继而低沉唱起歌来,周围将士们热泪盈眶,自这军士第一声之后便跟着歌唱,第三声时候涉间也加入沧桑豪迈的调子,万里九原大军营中,军棍响声伴着歌声,直传出百里之外,只听歌声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连唱三遍,将士们黑压压一片围在李寇周围,心神激荡之下想起阵亡的伤残的在身边的袍泽,莫不声嘶力竭,竟然最后怆然泪下,渐渐那空中昏日隐去,却竟然飘落起雪花来……

第三十五章 血融我魂(一)第一更

[正文]第三十五章 血融我魂(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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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沉重的牛皮大鼓咚咚响起,惊醒了榻上深眠的李寇。

使劲张开四肢,舒服叹出一口浊气,挥挥手似乎要打发走帐内暖暖的温度,李寇忍不住嘟囔一声道:“这都叫什么事情嘛!”

巨力受刑三天了,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便是隐隐作痛的骨头,李寇也觉着疯狂地恢复,虽然自己不清楚这幅身体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却这时候李寇只能苦笑。

“娘的,咱又不是个娘们,怎么居然就成了保护动物了?!”翻身从榻上跃身起来,冲着空气一连串打出十几拳,只听爆破一般的“嗵嗵”声音不绝于耳,不扣自语感叹道:“今儿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不然过几天都不想起床了!”

举步正要向帐外出去,门帘一掀,一人带着舒爽的冷气窜了进来,口中正要叫“将军”时候,面前黑影贴近,急忙刹住身子,抬头正见李寇黑乎乎的脸庞。

李寇在这人掀开门帘一瞬间,正看见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心下给那久违了的空旷勾得痒痒,伸手一拂面前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便叫道:“快让开,快让开,娘的,都要憋屈死老子了!”

却那人忽然闪身一挡,张开双臂用略有些稚嫩的嗓音叫道:“不行!将军,您身子还没好,英布将军说了,不准您出门!属下私自让您下榻来,已是千万不该,若您要出去,您……您还是先弄死属下再说!”

李寇好笑看着这个小鬼——不错,就是小鬼!这家伙才十六岁,比自己这幅身体的年龄也小了只有两岁不到,却是自己受了刑罚之后,英布与高原聚集起全队将士公开谈论了推举出来的自己的“亲兵”,按涉间老将军的话,那就是“已经大小是个将军了,没有个亲兵,不是没事找事自己找麻烦么!”当下这个大名许虎子的小东西就成了专职守护自己的“大管家”。

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上固执的神色,李寇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这不是已经好了么,你这小东西,干嘛就不会通融通融!”

许虎子哼哼两声道:“不行,将军贵体未愈,不可遭受风寒,涉老将军也说了,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日子,不许您出门一步!”

李寇大怒道:“娘的,你是谁的兵?你是老子的兵!赶紧滚开,老子骨头都要给你们放在榻上弄生锈了,大前天不出去,好,咱听你们的;前天不出去,好,咱还听你们的;昨天咱要出去,你们坚决不肯通融,好,老子也认了。今儿你说咋回事?你看嘛,咱这身子,干啥不行啊?!让开!”说着便要拨开这刚达到自己肩膀的小东西出门去。

许虎子给他放在肩头的大手随便一拨,身子便晃悠起来,却这小家伙也倔强,怒睁大眼张开手臂还是拦住去路,也不说话只委委屈屈又决然挡住,只是不肯让李寇出门去。

李寇也实在无法将这小东西怎么着,只好倒退几步坐在榻上去,许虎子这才在脸上露出笑容来,嘻嘻向李寇道:“将军您也别恼,不就是几天睡觉时间么,别的咱不喜欢,睡觉还能不喜欢么?”

李寇气咻咻瞪他一眼道:“你懂个屁,几天不去活动手脚,要是马上上战场,老子就是第一个给匈奴人砍下脑袋当酒壶的!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身子老子自己还不清楚么,偏生你们就多事!”

许虎子也不着恼,嘻嘻笑着只将帐内李寇的铠甲长剑拿过来摆在门口,自己蹲着擦拭,一边用手中拨火棍子捣鼓大帐中间的火盆。

李寇无奈,只好翻身要上榻去蒙头高睡,心下气恼之极却没有办法,便在心中思索前世活动身体的方法。

想了想,李寇欣喜跃下木榻来,身体似弹簧一般在空中嗵嗵一阵舒展,落地时候腰间用力,便变成身体平行地面落下的样子。

许虎子见得李寇又从榻上跳下来,大惊之下扔下手中活计,翻身便挡住门口,生怕李寇一下子窜了出去。

却半晌不见李寇妄动,放下心同时心中好奇,不知这个怪怪的百将大人又要做什么——这几天李寇虽然不能带兵训练,却不知从哪儿找了几样古怪的训练方法给手下使用,许虎子经常迷茫不解站在李寇帐外看着兄弟们背着数块青石板撒开脚丫子疯狂在大雪中狂奔,身后是英布挥舞着皮鞭狠狠追赶。

当下见李寇兴奋起来,许虎子紧张之下又双腿颤抖起来——这百将大人有欣喜颜色,手下定然要遭殃!

却见李寇在身子落地瞬间,双臂忽然抬起,双拳狠狠砸在地上,支撑起身体与地面形成一个古怪的形状。然后许虎子瞪大眼睛细看去,只见李寇双臂岿然不动,身子一起一落极快便做起动作来。

李寇心下暗笑:“不让老子出门,老子做俯卧撑还是可以的罢?唔,这帮家伙,这几天憋坏老子了,下午训练,再加上一项科目——做俯卧撑!嘿嘿,一百个罢,老子亲自监工!”

许虎子见他脸上泛起恶狠狠的笑容,心下一片冰凉,却也奇怪道:“将军要咱们也做这个动作么?看上去不是很难啊!”

却李寇起落间带起呼呼风声,许虎子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也坐下来一边擦拭铠甲长剑,一边细细看着李寇做俯卧撑,心下疑惑这个动作有什么难度。

李寇心下也没有去数自己究竟做了多少,直凭着感觉尽最快的速度去做,片刻身上微微冒汗,又片刻额头汗珠滚滚,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双臂酸麻起来,背上的伤口给汗水浸泡,隐隐便作起疼来。

呼的一声从地上弹起来,顺手抹了一把额头汗珠,李寇大呼一声痛快,转眼看见许虎子讶然向自己看过来,当下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向这小亲兵招招手道:“过来,做我方才那个动作,要快!”

许虎子不虞有它,答应一声将铠甲长剑挂在原来的位置上,便到了李寇身前趴在地上学方才看过的李寇的那个“奇怪动作”,快速起落起来。

李寇嘿嘿一笑,蹲下身拍拍许虎子腰间叱道:“没吃饭啊?全身紧绷,要向一条长矛一样,不许蹋腰……娘的,你敢慢下来……不许厥屁股……嗯,对,就这样,嗯?说你动作还不错,不是说你可以慢下来了!快点!”

许虎子这时候都要哭出来了,看着李寇那么疯狂做这个动作,他虽然暗暗觉着有些不对,却也心下偷着乐,直说这下百将大人是要兄弟们趁机休息了。却自己做起来时候,虽然速度比不上李寇那么快,但绝对是尽自己最大能力达到最快的了,却李寇还是不满意,直几十个过后自己双臂似乎都要粗壮一圈了,那肉里面的骨头感觉都要没有,李寇还是要将那蒲扇一般的大手“轻轻”拍在自己肩头。

到了后来,李寇也心下有些赞叹这个时代士兵的身体素质,这许虎子不过十六岁年龄,自己强迫着他快速做俯卧撑已经有近两百个了,却他虽然面色通红呼吸粗壮额头大汗滚滚而下,却分明还是能再做十多个的。

当下便不去逼迫许虎子,李寇心下再翻起其他的训练方法,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娘的,今天不将这帮东西训练成死狗,咱不见明日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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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血融我魂(二)第二更

[正文]第三十六章 血融我魂(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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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迷糊中的许虎子忽然听见李寇似要弄死众人一般的话语,双臂再也不能支持沉重的身体便扑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李寇脸上泛起亲切的微笑,再一次蹲下身子去拍拍许虎子肩头道:“虎子啊,你看,你还有是个才能到二百呢,快起来,马上就完了!”

许虎子觉着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全身的肌肉在一块块向头顶抽搐,两耳轰鸣间似乎浑身的血液在极快地入侵骨头,却他听见李寇温柔的声音时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虚弱道:“将军,您……”

李寇跳起来狠狠瞪住他喝道:“娘的,才二百个就坚持不住,嗯,明天你也去训练,我看每次有五百个才好!”

咣当一声,许虎子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痛苦呻吟一声道:“将军……”

李寇嘿嘿冷笑,忽然伸手抓起面条一般的许虎子,一巴掌拍在他后心,许虎子只觉有千斤巨力化作一根钢针弯弯曲曲在挤进自己的肌肉,大骇之下急忙叫道:“将军,我想起来了,还有十个……十个……”

李寇道:“俯卧撑!”

许虎子叫道:“啊对,是俯卧撑,十个,还没完呢,将军不可打扰属下的!”

李寇嘿嘿一笑道:“嗯,还很清醒嘛,唔,赶紧做,完了还有点小东西要你亲身体验呢!”

许虎子大骇,闭上眼睛心下直叫道:“完了,完了完了!”

李寇似能听见他的心声一般,双手一松,许虎子便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他再也不敢要李寇催促,急忙爬起来便咬着牙再次倒下去,一边做这个能累死人的动作,一边心下狠狠咒骂道:“我就日你个俯卧撑啊……五……我就……七……”心下这般骂着,却最后忍不住嘴上便叫出来,李寇听见,嘿嘿又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动作嘛,好,再加上五十,快!”

许虎子欲哭无泪,恨不得扇自己五十个耳光,心下直骂道:“娘的,没事叫什么……五……我就……七……”

李寇抱起双臂捻着光洁的下颌,乐呵呵看着咬牙切齿的许虎子,心下升起恶作剧的念头来,嘿嘿想道:“唔,这群王八蛋要是知道老子憋着没事捣鼓出这折腾人的玩意儿,不知会不会后悔让老子白白在榻上躺了这么久?”

许虎子好不容易做完了俯卧撑,李寇不容他休息便揪起来,拍拍那通红似鲜血似的小脸,点点头道:“好,还不错,有发展的前途!唔,这下看清楚了,不要你做双臂的动作,只要两条腿就好!看好了,只一遍!”

说着大步过去扛起那条长矛来在肩上,双腿一曲便蹲坐下去,然后又快速站起来,如是三十下,便将长矛扛着向许虎子道:“看清楚了?”

许虎子呆呆看着李寇这简单的动作,心下又一次奇怪道:“这么简单?能干啥?”

却忽然心头一个激灵,许虎子赶紧摇摇头心下警惕:“刚才这个……这个俯卧撑就很简单,谁知道这么熬人。这个坐下又起来的动作……恐怕也能累死人呢!”

当下便要做下去,李寇笑眯眯将长矛递过来放在他肩上,那沉重的武器压得许虎子一个哆嗦,苦着脸道:“将军,您这个武器太沉,能不能……”

李寇板着脸骂道:“没出息,才几十斤的一个长矛,叫什么苦,赶紧!不然,哼哼,不然叫你去扛着咱斥候营那面大旗,一天不准动弹!”

许虎子双臂忽然升起无穷的力气来,快速将长矛扛住,双腿在不容李寇又准备时候便曲直了三下,直将李寇大喜随后便道:“看不出来啊,扛着老子的全铁长矛,你还能这么快,那好,你喜欢这个动作,那就做五百个罢!”

许虎子给李寇几次打击,现下已是麻木,闻言也全然当作没听见,面色肃然直一下下便全力做双腿的活动,却心下骂道:“娘的,那大旗是那么随便能扛的?这几天大风,如果给扛上一天下来,不死也绝对要脱皮!”

李寇拍拍手,抓过自己的长剑来便要举步出门,许虎子急忙叫道:“将军,您不能……”

李寇脸色一板喝道:“娘的,老子给你的任务,好好给完成了,不许偷懒!”说完头也不回便出门去,迎面而来飘飞的雪花与冷气,直将一身单衣的他激得一个寒颤,却心胸大为空阔,大声叫道:“老子解放啦,老子终于解放啦!”

斥候营给拉出去东边训练了——大帐在校场南边,却此时不见有一个人影,只有李寇畅快的呐喊在空荡荡的帐篷间穿梭。

许虎子哭丧着脸,要出去阻拦是不能的,扛大旗站一天……可要不出去,将军又出事咋办?

当下寻思一会儿,咬牙心下发狠道:“老子就不信五百个坐下去站起来能弄死人,完了再出去找将军,拼了!”

当下将那沉重的铁矛扛住,牙咬嘴唇便深蹲狠起,却心下哀叹埋怨道:“早知道这铁矛要咱扛,那会儿将军寻兵器咱就不能给扛了这家伙来!”却这铁矛乃是许虎子看李寇躺着无聊琢磨称手兵器时候,自告奋勇去军中匠作大营问老匠们讨了来的,不成想李寇没有用来杀敌,首先用在自己的身上!

李寇大步赶到了空阔处,蹬腿展臂活动片刻,想着虞姬相送的虞家剑法磅礴大气中蕴含了春意一般的绵软,正是久病之后活动筋骨的上好武艺,当下挥舞起来,两年的熟悉之下,感觉自然不会稍,剑走雪花空间,荡起惊雪无数。

李寇身为后来人,自然不会拘泥一招一式顺着规定来学剑,这些天他熟悉了各个剑招之后,便自己将这脸面若**的剑法拆开来,却不经意发现这样更加有利于战阵厮杀,加之他手中人命不少,这一次大睡三日之后身在飞雪之中,心胸尽皆展开,剑身上飘溢而出的杀气,便要与那寒风冷雪融为一体,一时间身体舒爽之极,李寇直觉自己的武艺便在这一舞之中又回来了。

到了后来,李寇叱呵连连,索性随手将上衣扯去,浑身只穿着一件长裤,那抖落的汗珠滴入雪地,片刻便化作了与泥土同在的东西。

李寇心下畅快,忽然停手不发,仰天大叫一声,骨子里的鲜血似乎都要沸腾起来,不知为何心中升起要厮杀的冲动,一腔鲜血,便李寇分明能感觉到一般侵入了自己的魂魄去。

李寇一趟剑法下来,大汗淋漓如沐浴刚过,那赤裸的上身在这残冬初春的北地,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似乎沸腾起来的热血能将一切寒冷都排在体外。

李寇呵呵大笑,忽然扔下长剑,俯身抓起地上已经可以淹没脚踝的大雪,胡乱在身上一擦,那冰凉入体与沸腾不休的鲜血相撞,轰然有一种美妙的感觉淹没天地,将李寇包裹在这种似铁马秋风的心情中。这一刻,隐隐有一种心情,李寇觉着应该是自己嗜杀又感性的心,果真与自己那飘渺几乎不存在的魂魄融为一体了!

胡乱抓起满地的雪花,李寇口中大叫着爽快,直将自己头脸脖子都清洗一个干净,正要再擦双腿时候,却一把雪扬在长裤上,李寇也不去多想,捞起长剑刷刷两剑斩落了裤腿,只留下一个短短的裤衩子护住要紧部位,接下来双腿自然也享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擦完全身,李寇哈哈大笑,直起腰来走过去正要穿上外衣时候,脚步声嘈杂,寂静的大营给人喊马嘶打破,大营门口涌进数百人来。

李寇看看天色猜测到:“莫非早间训练结束了?”

抬眼看去,却正是斥候营,他们有马,骑术也很精良,训练完毕,自然他们能抢着先回帐——吃饭的事情,却不是双腿跑得快便能解决,有伙夫会在将军们吃完之后送过来。

英布满头大汗与高原说说笑笑正第一个跑进大营,第一眼便看见一个赤条条的人在雪中漫步,吃惊之下众人看得明白,却不正是李寇!

英布一愣,接着大小道:“主上,你痊愈啦?”高原也又惊又喜,身后第一百人队的斥候们一起涌上前来与李寇说话。

李寇将外衣罩上,又将斩落的两条裤腿搭在肩上,一边与斥候们说话,一边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完了?我记着昨天训练完毕要比今天迟啊!”

高原面色凝重到了他跟前,叹口气道:“往年这会儿,匈奴人已经小规模队伍南下,大队人马也有集结的动向,却今年不见他们踪迹,上将军令五百主以上将军往大帐聚合,弟兄们便给放回来了!”

李寇闻言皱眉思索,却不得其解,却门口又是一阵喧闹,别的斥候们也在百将屯长带领下回来。

李寇三日前的闹腾,整个北军将士没有不知道他大名的,又听几场比武下来隐隐是北军第一猛将的英布说不是李寇对手,心下敬佩的自然居多,斥候营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便是那五百主也在探病李寇时候很是佩服,小兵自然更加喜欢这个看上去好勇斗狠重义气的百将,五百人没有不曾来探望过李寇的。

当下见得李寇能出来光着身子乱跑,众人尽皆大喜,自然又是一阵热闹,却火头军送了饭菜过来还没有离开时候,有一骑如飞赶来,在斥候营大营门口高声喝道:“上将军令,斥候营饱餐一顿,晌午时分校场集合,不得有误!”

应诺之后那传令兵离开,李寇与几个百将屯长相顾点头,都从对方眼中发现凝重,不约而同都低声叫道:“来了!”

李寇心中笑道:“三天休息过后,果然便是任务!”却心下不知是期盼还是兴奋,总有一种感觉在告诉自己道:“自你来到这个世代引起改变而原来时空所没有的一场战争,马上便要开始了!”

第三十七章 血骑如飞(一)第一更

[正文]第三十七章 血骑如飞(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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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营何在?”

“斥候营五百人,在此!”

蒙恬一身戎装,手按剑柄立身于校场高台之上,身边一列儿排开属下,左边第一个王离,下面便是董翳;左边自然是涉间第一个,却身边立着一个白面无须三十许的文弱一人,李寇心下猜想那便可能是军中长史司马欣。

其余有十数人,尽皆李寇不认识一个,看上去都是校尉一级的领军将领,一个个脸上罩着这残冬一样的肃杀,腰板挺直凝立不动分毫。

蒙恬看五百斥候牵马按照各自百人队阵型肃然凝立,心下满意点头道:“此正值初春时节,往年匈奴人此时早已整军只等王帐一声令下南下木马,却今年毫无动静。本将与众位将军商议半日,不得其解匈奴人意欲何为。”

台下斥候营队列最左边,便是李寇的第一百人队,他身为主讲,自然是在队伍前方中间站于五百主左手第一个位置,打量完台上一系列将军之后,便将心思全部放在蒙恬身上。但听蒙恬这话说出口时候,台下也没有人惊讶或者什么神色,或许是方才这些老兵油子猜测到了,却这时候脸上岿然不动领蒙恬大为满意,点点头脸上也浮现出赞许的神色。

李寇心下暗笑道:“当兵久了,自然战争嗅觉很灵敏,古代将领还真难,虽然猜测属下什么都知道了,还得巴巴地再说一遍,可能要时刻保持心里面那种上位者的优越感……”想到这儿他微不可查便抽了抽嘴角。

蒙恬大步在台上走了两个来回,可能是要斥候们心里面消化一下大战来临前接受任务时候骤然从闲散状态转入战斗状态的冲击,班上才道:“我大秦北地斥候营,北军耳目也,不可不有失聪失明之情况发生。这一次,骤然要你们接受任务,绝非以前那般清闲,虽然你们个个英勇善战,虽然你们个个都是战场上走下来的英雄!但,作为大将军,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次,这次,你们将如同新兵一样,接受的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任务,用九死一生来形容,绝然不会过头!”

台上将领们脸上颜色也变了几变,便是涉间那古井不波的老脸,也闪现过骇然的神色。

只李寇冷眼向王离董翳看过去时候,却发现他们嘴角分明抽出一个得意冷笑,便心下也冷笑道:“可能这一次任务艰巨,这两个坏东西想着老子要一去不复返了罢?!”

眼神转动处,蒙恬紧锁眉头似要欲言又止,却那司马欣见自己大胆向众人扫视,落在那白皙高大的身上时候,他向李寇回过来一个微笑。

李寇急忙低下眼睛,心下疑惑道:“这司马欣这几日没有来过大营,很可能连咱是谁都不知道,干嘛傻乎乎向咱发笑?”

他却不知道,这司马欣与董翳年龄差不多,是上层将军中的新贵,素来交往很厚,董翳在李寇手中吃了大亏,给涉间五十军棍打下去皮开肉绽,到现在那伤口还不住流血,便在司马欣探病时候咬牙切齿说了这些事。司马欣是个严谨的法家学徒,听说后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心下很是惊奇李寇,今日见了,看李寇身高威武,心存好感便对他回了一个微笑。

李寇心下疑惑,却蒙恬想了一会儿咬咬牙沉声道:“我北军六十万,斥候营只有你们五百人,数年来心血付出,便是本将也心疼的很!但,这一次,皇帝身体有恙,想必匈奴人中出了我大秦人,由是此次他们想趁机南下,却不知究竟意图在哪里,南下时间又在哪天。所以,不得不将你们送往狼窟虎山,以你等性命换得一份真实情况,你等,也是不必怨念的!”

斥候营纪律很是严明,蒙恬说出始皇帝身体出问题时候,五百人中也没有一个发出惊讶声音,只是脸上稍稍闪过迷茫与绝然,那五百主毫不犹豫便喝道:“天佑大秦,百战不惧!”

斥候们一起咬牙嘶声叫道:“天佑大秦,百战不惧!天佑大秦,百战不惧!天佑大秦,百战不惧!”

李寇听秦始皇生病时候也心下吃惊道:“还有一年这家伙才出毛病驾崩呢,怎么这么早就出毛病啦?”却他也没空多想,也吃不准那精神旺盛的家伙到底病成什么样子,又听五百主咬牙高叫,而后锐士们嘶声竭力仰天怒吼,那声音,虽五百人而直冲云霄,似乎锐士们心中本来就有这个念头,那就是大秦有上天保佑,自己只不过叫了出来而已。

当下李寇在这怒涛惊浪一般的声音中,胸膛急剧起伏,头上青筋暴起,心下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用尽所用的力量将“天佑大秦,百战不惧”暴喝出来。

便似冥冥之中有苍天大地的脉搏紧紧牵扯着李寇的心跳,五百人的呼喊声便似这个时代一般山呼海啸,李寇大脑中一片空白,一颗心不由自己控制便将那一句话冲上喉咙:“天佑大秦,百战不惧!!!”

三声山呼完毕,李寇只觉脸上热乎乎一片,伸手一擦,手背湿漉漉的,当下他心中慨然叹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代啊,这些人,谁曾见过千古一帝秦始皇呢?!恐怕一个人都没有!但他们都有那个信念,牢固不破的信念,那便是苍天果真保佑大秦,纵然此刻敌众我寡,纵然此去九死一生,但,他们都敢于以命相搏,都愿意为了这一片热土将自己的热血点点洒在上面!这是什么扬的战士啊,没有人教育他们忠君爱国,没有人告诉他们一个信念,更没有人能保证他们战死之后妻儿老小一生平安,但他们都前赴后继向敌人杀去了!这样的世代,这样的英雄,千百年后,却生生给一帮子腐儒埋葬了!大秦啊,大秦,誓不教你再次湮没与历史滚滚车轮之下!”当下计较一下,他心中便有了主意,心中对自己道:“李寇,这样一个世代,值得你用来之不易的生命去报答,去维护的,便是九死,也慨然无悔!“

李寇仰首望天,任由冰冷的雪花飘落脸颊,深深呼吸一口气,霍然向台上望去时候,蒙恬等人无不热泪盈眶,便是王离董翳,也双拳紧握放在胸口,更有几个校尉砰砰用拳头擂击自己胸口,好似要用咆哮来发泄自己满腔的热血与激情!

当下李寇大步踏前慨然道:“上将军,末将有一想法,请上将军斟酌!”

蒙恬有些不悦皱眉刚要呵斥,涉间暗暗向他胳膊撞击一下,看他回头来便示意他听听。

当下点点头,蒙恬便道:“你且说说看!”

李寇擂胸答诺,便道:“上将军,以末将来看,匈奴人果真有别的打算的话,定然会严加警戒不容我大秦斥候深入境内。若是这样,我斥候营五百人,合起来一起进军,则目标过大容易为敌人察觉;若分开来单独进军,则人少势弱在草原上很是容易为敌人扑灭。这样,即便是侥幸能获得敌人动况,要传出来定然千万倍于进去的困难!”

蒙恬点点头,有些期待问道:“你的这般担心,本将已想过。但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教你们全部合起来北上。唔,你既然也能想到,可有计划?说说看!”

涉间也道:“有什么好办法,你且说出来看看!”

李寇一笑道:“末将的想法,与上将军一致,也是合力进军匈奴,只是有少许改动而已!”

董翳大怒喝道:“李寇,难道你还能比上将军考虑周全?左右,将这狂徒拿下去斩首报来!”

涉间锵啷拔剑喝道:“董翳,上将军还未曾有言,你哗然起哄,可是不将上将军放在眼里么?”

王离冷笑道:“老将军,李寇狂悖,董校尉不过惩治他一下,你又如何这般护短?莫非你们真是旧识?”

蒙恬大怒霍然喝道:“王离!”

王离前日给涉间不依不饶重责一顿,心下很是愤懑,此刻也不多想便说出这句话来,蒙恬怒叱一声才醒过来,心下一跳急忙便要道歉,涉间冷笑三声退后去,负手根本不理睬他。

第三十八章 血骑如飞(二)第二更

[正文]第三十八章 血骑如飞(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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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那董翳不知该如何是好,蒙恬皱眉瞥一眼才道:“你也退下,没有本将说话,你还没那个分量!”

董翳讪讪退后,心下直将李寇恨个半死。

李寇全然不将王离与董翳放在心上,正冷眼看着这两人,司马欣笑道:“李将军,莫要大伙儿久等啊,快些说来听听!”

李寇对这个年轻的长史感激一笑,便接着道:“末将稍微改动的,有两处地方,第一,挑选斥候营中最是骁勇的好汉一百人,要骑术精良能够与匈奴人一拼高低甚至高过这些马背上能过的草原人!”

蒙恬大惑不解,不禁便摇头道:“五百人都解决不了事情,你一百人再骁勇,人数上的差距不可弥补,此策断不可取!”

李寇心下笑道:“特种作战,哪里是你能明白的!便是我这个后来人,也只是大略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若能明白,我还会以为你也是个后来的家伙呢!”

当下也不沮丧只笑道:“上将军或许不明白末将的意思……”

“放肆!”又是董翳这厮,李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烦不烦啊?军情紧急,就你知道胡搅蛮缠!”

董翳大怒,正要跳下台来时候蒙恬皱眉,这厮登时便缩着脖子退回去了。

蒙恬也不将李寇的无礼放在心上,摆手道:“你且说明白,老夫上了年龄啦,跟不上你这后生!”

李寇嘿嘿一笑抱拳道:“上将军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没工夫琢磨末将的这些小把戏,末将自是知道的!”

蒙恬笑骂道:“你这惫懒后生,就会饶舌,快些讲来!若是果真有用,老夫做主升你职位军爵,若是无用,前几日的杖责便要再次用到你头上!”

李寇呵呵一笑道:“喏!末将的想法,是这匈奴人现在定然将草原弄得乌龟壳一样,咱们是老虎抓乌龟,有爪无处下,末将的打算,只是有一百好汉,目标不大,跟匈奴这只大乌龟比起来只是一个小小蚂蚁。那么,小蚂蚁悄悄潜入匈奴人的肚子里面去,也就不是什么难事。这蚂蚁虽小,但聚集起来的力量很是充足,又跟乌龟比起逃命的本事来一等一,那么,今儿咱在王帐周围防火,明儿咱在贤王家中做客,三四天下来,匈奴人找不着咱,乱子可就出来了。那时候上将军大手一挥,数十万大军一举北上,而此时匈奴人正窝里乱糟糟的,实力均衡自然打破,咱大秦军队深入草原数千里,直捣单于老窝,那时候,匈奴人便是原本想着南下去会稽去桂林牧马,也是不可能的了!”说完,李寇便退入五百主身边去,那五百主向他使个眼色表示佩服,却不知是佩服李寇的勇气,或者佩服他当中顶撞董翳那个讨厌的家伙。

蒙恬想了想,觉着有些可行性,便转头去向王离涉间等人商议,涉间深深看了李寇两眼,微笑便赞成了这个意见。

王离等人虽然也有不满李寇的,但大敌当前不敢不尽心竭力,都觉着李寇这个计划虽然也没有一定的把握成功,却比之原来蒙恬的那个计划要好许多,当下也都点头答应了。

蒙恬转过头来向李寇道:“你可有领军人选?”

李寇脸色一整道:“末将提出的,自然是末将执行!若是有差错之处,末将自然也是一力承担!”

蒙恬又问五百主道:“你怎么看?”

那五百主道:“李百将要的是好汉,末将不敢说便能进了前一百!”

蒙恬点头,忽然凝立喝道:“李寇!”

李寇正容踏前一步,拱手听令。

蒙恬森然喝道:“令你做此百人队百将,可鱼翅后应自行挑选好汉,即刻启程!剩下重然诺,等你十日不见草原乱起,便做任务失败,可知?”

李寇轰然一诺,转头去厉声喝道:“我斥候营,个个都是好汉!但,此去九死一生,只能去最是骁勇的弟兄!往日大比武,战场厮杀,隐约比别的弟兄勇猛的,情愿跟随某直捣匈奴人王帐的,站出来!”

英布第一个大声应诺,冲出来便站在李寇面前。高原将手中大旗交到旁边人手中,便也按剑昂然出来,与英布并肩凝立。

五百人也不见纷乱,整整齐齐都站着,却众人心中都明白前百名是谁,果然哗啦啦铠甲响动,李寇面前一瞬间便站满百人,这一百人个个剽悍无比骑术精良,却五个百人队的百将屯长,尽皆站了出来!

李寇拔剑厉声叫道:“此次出征,可能要与敌人狭路相逢,可能要埋骨异域,可能便从此要见不到妻儿老小,若家中有孤寡者,出来!若家中无弟兄姐妹者,出列!”

忽然一人大声叫道:“将军不须多言,弟兄们置身沙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有命,敢不从!”

高原也叫道:“将军但请安心,弟兄们家中安宁,都是老光棍,不用多做安排!”

李寇知道这里面必然不少有家室有老小的汉子,却见他们慷慨激昂请缨长征,满目都是热切的血液在沸腾,当下重重点头慨然道:“好,弟兄们都是英雄好汉,李寇绝不妄作小人!咱弟兄们,今日出征,血洒疆场,不枉大好男儿世间走一回!”

转身向蒙恬拜倒道:“上将军,末将誓死出征,若不能回,但请将军能每年命人抚恤弟兄们一家老小,末将等九泉之下,感激不尽!”

蒙恬跳下高台来,双手扶起李寇慨然叹道:“真将军也!你且放心,断无教我军中男儿一家老小无人照应事情发生!”

这时候,许虎子等人去了大营牵马拿兵器,片刻便已经回来,李寇等人向众将辞别,一言不发便翻身上马,轻叱一声纵马便从北门出去。

这时候,全营将士听说李寇百人慷慨出征,尽皆出来相送,漫天小雪已纷纷扬扬,众人身上披满白色甲胄,只是当此时也,众人看着雪上百人百骑轰轰烈烈北去,严重热泪噙住不下,蒙恬站在高台上,心下直念道:“好孩子们,都要回来!”却忽然喉头凝噎,一股悲壮的气息窜上了嗓子眼。

片刻之间,那百骑已在众人眼中化作了血色,火焰一般翩翩飞舞,不知谁哇的一声哭出来,许虎子泪眼朦胧忽然小兽般嘶叫一声道:“你们都要回来!”

数十万大军,在这一声泣血般嘶叫中,尽皆潸然......

第三十九章 血吮家园(一)第一更

[正文]第三十九章 血吮家园(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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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走,雪越来越大了,抬望眼,低头走,都是皑皑的高低山峰,一眼看不见远处别的的风景。

幸亏风不大,雪块呼呼直向下掉落一般坠在身上,李寇抬起沉重的眼皮,抖落万钧雪花,停下脚步时候,耳旁呼呼喘气声便清晰可闻。

转过头去,红马已经变成白龙,那一双大眼睛差点就要装载李寇背上,在它的后面便紧跟着的是英布那一把长刀。

李寇心下苦笑,本想着一路急行军,却不成想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却在下午时分更加大了,便是晌午离开九原时候的无风天气,也不知怎么就扬起了旋风来。

雪大路滑,众人又看着策马比之徒步行走快不了几分,爱惜战马之下便都步行前进。也幸亏大雪之前众人已经走过大半路程,不过两个时辰左右,山梁上起起伏伏的长城便已在望,从前面跃出这老秦人的屏障,便会踏足匈奴人的土地上。

不过一会儿,前面隐约便清楚看见长城,山路远处看去,只见巨龙一般在一片白的天地间灰蒙蒙青森森,庄严而气魄。

李寇叹口气,拍拍亲昵的战马向身后笑道:“看来这老天爷不教匈奴人过个好日子啊,咱们要出动艰难,他们人多,战马拥挤,那就比咱们更加艰难。咱们加把劲,今晚过长城,在城外三十里大山中宿营!明日一早,不管老天爷还是不是保佑咱们,都要玩命杀进大草原去,端了匈奴单于的老窝!”

众人早已疲惫,深可没足的雪路,足以令这些精力充沛的汉子累得不行,便是李寇的身体,也密密麻麻汗珠直从脊背上往下流,头顶上热气腾腾凝而不散,直似蒸锅出笼一般。

当下斥候们也没有人欢呼,他们都明白,这一百人进入匈奴人草原之后,很有可能便是都战死的命运,出征的时候个个热血沸腾不去考虑这么多,却眼看就要远离大秦北疆了,心情都沉重起来。

李寇驻马道边,看着面前一个个雪人一般的汉子默默走过,那蜿蜒山路便似将士们此刻的心情,心下忽然叹道:“一群大好男儿,这一去,要归来却可能便是来生!”却他也没有为自己担心过,自来到这个世代之后,他便没有想过能回去,两年下来也对这个时代有了熟悉的归属感。

这一次,他在校场请缨出征,本是一腔鲜血热血过头的举动,却那时候心里只想着若能朝夕相对数天的好汉子们能少死一个,便是搭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辞。便是现在,他也心中绝无后悔之意,尽管明知很可能便要战死沙场。

一路上他曾经想过,若是事不可为便与英布杀开一条血路南下回归,却转身时候面对一个个已经是屯长甚至还有四个百将那无言又分明透露着无悔的眼神时候,心下登时便将那阴暗的念头打消了:“男儿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弟兄们将性命交付于我,便当与他们同生共死,绝不做那忍辱偷生的懦夫!”

这时候,他心下忽然想起了力拔山气盖世的项羽,“不肯过江东”!是啊,不肯过江东!

好兄弟都死了,自个儿忍辱偷生回去,便是数年之后能卷土重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好兄弟,手足!手足已断,便是残废身子存在,要之何用?轰轰烈烈活过了,管它性命什么时候消失!

山路走了好久,长城便在眼前,李寇双眼忽然迷蒙,他霍然转过身来向手下大声咆哮道:“都他娘的记着,咱是老秦人,死了也要做咱老秦人的鬼!老子第一个死了,你们便将老子烧掉,带着一半骨灰回来,咱一边要看着匈奴人灭绝,一边要看着咱老秦的土地!你们要在老子前面死了,老子他娘的先烧了你们,要还能爬回来的话,也让你们睡在咱老秦人的大地上!”

锐士们停下前进的脚步,静静看着这个在雪地上忽然暴怒起来的百将大人,谁也不想说话,谁也说不出一句话,就只想趁着现在还有宁静不去面对死亡的时间,听听这个胆大义气的百将大声咆哮,再看看这大秦的屏障最后一眼。

李寇丢开战马,锵啷拔剑在手,狠狠向手臂一斩,鲜血喷涌而出,白的雪,红的血,两相融合,慢慢隆起的雪层消下去,热血冷雪,再也不分开,齐齐化作了大秦土地的一部分。

锐士们慨然拔剑,在手臂上一划,刷啦鲜血飞溅,映红了苍茫的大地,祭奠了祖宗守护下来的家园,有长城见证,有一百颗跳动的心脏见证,李寇大声叫道:“这,可能便是咱们最后能留给咱们老秦的一点东西了。从今往后,或许三天,或许十天,咱们的鲜血,只能飞溅在匈奴人的草原上!然而,以前,咱们老秦人留在草原的鲜血,是屈辱,是无奈,是国耻!但,这一次,咱们,弟兄们,咱们,都不用悲伤,不用惆怅,因为咱们要做的,绝不是只去探听消息这么一件事,咱们要令匈奴人千百年来未曾有我南人的马蹄踏上的土地颤抖起来!咱们的血,一会儿便会消失无影无踪,便咱们今天开始要做的事情,千百年后,子孙后辈也要缅怀!!咱们为了雪耻而去,国难之日,用生命拱卫我家园,当千古未有之大丈夫也!”

这时候,地上的血迹与雪痕都已消失不见,只有微微陷下去的一个大而浅薄的坑,给劲风激荡,传入历史卷叶中,呐喊不休。

长城卫所的守卫将军,便在山顶瞭望台一般的小城头上凝望着城下这一百个沉默如林的好汉子,忽然觉着双眼湿润,转头看去,身边锐士无不热泪盈眶。

便他正要吩咐准备一些物资时候,李寇已在城下叫道:“开门,我等奉上将军令要出城去!”

那将军一愣,急忙问道:“现在便要走么?”他身在边关,自然清楚这些斥候出去要做什么,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命运——虽然他不知道李寇提出的这个任务更加疯狂,心中只想着能为这些可能将要吃最后一顿大秦热饭的将士们做点什么,却不想李寇的言下之意是马上便北上,不肯在这大雪天留在城内最后一夜。

李寇长剑还鞘去,摇摇头道:“弟兄们北上进入匈奴人地界时候,天天好肉吃着,将军还是将酒菜留着给守关的弟兄们罢,你们也马上要进行生死搏斗,很是不易了!”

那将军一边吩咐手下锐士去开城门,却向李寇叫道:“且稍等,带上几日的干粮总是应该的!”

李寇等人走得急,只想着在这里补充食物水囊——大秦军队作战,若有领军大将手令,沿途官府要认真接应供应粮草——却这将军没说之前,李寇只想着现下自己这一百人身上带着的干粮清水也足够半天生活,本想拒绝不要,最后看看这天气,心下叹气也无可奈何,只好便也吩咐英布拿了离开时候蒙恬交给的手令去与那将军例行检查,却转脸来要别的人便收拾战囊准备接收补给。

片刻,英布便与那将军回来,那人身材甚是强壮,却不甚高大,他挽着英布臂膀过来便向李寇道:“百将要悲伤,具体任务咱不知道,但其中艰险,兄弟们心下都清楚的很!只是盼望诸公能英勇顽强,将咱老秦人的大名深深刻在匈奴人的心脏上!对了,咱小地方,没啥好招待的,诸公凯旋之日,当有烈酒三百斤,与众位痛饮!”

李寇一笑道:“多谢将军,某等此去,定然要匈奴单于心惊胆战,扬我大秦天威于草原!若有幸,将军美酒,定当要大醉一场!”

那将军哈哈一笑,心中甚是苦涩,直想着这么好的锐士,眼看便要去狼窟虎山,回来时候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当下也不知该做点什么,想来想去拍拍脑袋笑道:“有了,百将且稍等!”转身向亲兵吩咐一声,那锐士转身奔上城头去了。

李寇带着斥候们进城,道旁便有人送上干粮水囊过来,众人换上新的战囊来,李寇翻身上马便抱拳要告辞,那将军急忙牵住李寇马头笑道:“百将莫急,某有一好马,乃是匈奴人去岁秋季时候走失的,果真威武了得,百将此去,有此脚力当为一臂膀,可容某相送!”

李寇拍拍胯下战马脖子,哈哈笑道:“将军厚爱,李寇惭愧!但此去某等从未想过要回来,好马,便留着给咱大秦日后的骑兵添一些力量也好!”

说完大手一挥,手中铁矛指向北方喝道:“进军!”

马蹄腾起雪花,得得几个冲突便出了青石板小城北门,转瞬间山间飞雪之中斥候们消失不见背影,那将军向身后那牵马亲兵挥挥手,意兴阑珊道:“他们,都是好汉子,这战马,留着!”

亲兵奇道:“将军不喜欢这马?”

那将军转身走上城头去,头也不回淡淡道:“他们,都会回来!好的战马,只属于真的好汉子!”

亲兵愕然,转头去看身后时候,一匹恐怖之极的红马在一旁傲然凝立,似乎双眼也在向着渐渐闭合的沉重北门外面山路上望去。

第四十章 血吮家园(二)第二更

[正文]第四十章 血吮家园(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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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假山,苍苍茫茫,大雪天气中盘龙据虎般,灰蒙蒙不能看见山头景色,站在山谷中的李寇拂开面前的飘雪,惊讶向身后高原问道:“怎么,这里便是匈奴人的居住地了么?”

高原有些不解到:“是啊,北假山,阳山,阴山,这里便是咱大秦与匈奴人的边界啦!”

李寇心下疑惑,有些纳闷想道:“长城不是东起山海关西达嘉峪关么,怎么跑阴山这儿来了呢?”心下又是想了想,左右不得解释,遂问道:“咱大秦的长城究竟怎么修建的?从哪道哪?”

高原惊讶,心说原来你不知道这些啊,却也不敢脸上露出来,笑道:“咱老秦长城在燕赵长城的基础上,根据敌情和地形的不同,在西北段、北段和东北段分别建立不同纵深和不同层次的防御体系。我大秦建都咸阳,关中地区为其根本,自立国以来就曾长期同戎人在关中苦战;匈奴占领河南地区时,对关中的威胁尤为直接而严重。因此,皇帝特别重视西北边防的安全,蒙上将军出击匈奴的主要方向在这里,修建万里长城的主要工程也在这里,而长城在西北段的布局,则由三道边防线构成多层次的纵深体系。”

说着,高原便拔剑出来,在雪地上大略画了一个大秦帝国北边的图形来,用脚拨弄起三条雪堆来当作阳山北假山和阴山,没有指着三山只解释道:“第一道边防线是昭王时所建的长城,西起临洮东至河水之滨,这是我大秦初期的西北外边,蒙上将军曾着重加以维修,后因边境的开拓,遂转为内边。第二道边防线即西起狄道、榆中东至昭王长城东端的长城,此为蒙上将军所新筑,以河为守,以堤为城,沿河修筑大量要塞并建四十四县,从而屏蔽北地、陇西、九原三郡,这是我大秦西北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却他没有画出整个秦代西北的地图,李寇心知这个时代的人也很难画出来,自己心下明白,便点了点头,心下甚是惊讶原来大秦的长城远远要比明代长城复杂的多。

说完高原便用常见指着三个雪堆道:“第三道边防线,即蒙上将军在高阙、阳山、北假一带所筑亭障、修复旧赵武灵王阴山北长城并与燕长城相连,这是我大秦最北、最长的一道长城,此长城的西段即构成我大秦西北的外边,成为西北第三道防线,用以掩护河南地区和沿河所置列塞,也便是咱们方才出来时候在山坳中看见的长城。”

李寇点点头,努力将心头的震惊压下去,高原这么一说,他便心下明白了。作为一个前世人,他脑袋里面的中国地图清清楚楚放着,细细将地理位置对照之后,李寇讶然发现秦代万里长城西北段的三道防线,纵深达七八百里,从而有效地解除了匈奴对关中的威胁,巩固了关中的安全。当下心中默默将高原讲过的这些大略位置都记住,他便又问道:“那其它地方的呢?”

“除西北段外,长城在北段和东北段的布局,则随着匈奴势力的逐渐减弱,分别由二道边防线和一道边防线所构成。北段的二道边防线,即由蒙上将军所缮修的旧赵武灵王阴山南长城和阴山北长城。前者为我大秦初期北境的外边,曾有效地制止了匈奴的南下,后转为内边;后者是我大秦北境的外边,将匈奴阻隔在阴山以北,进一步巩固了中原地区的安全。东北段的一道边防线,即由蒙上将军所维修的燕长城,主要防御对象是东胡,而东胡不像匈奴那样强大,因此没有建筑多道防御体系,这就是我大秦万里长城在战略上的总体布局。呵呵,这些总体的布局,属下也是妄自猜测,当不得真的!”高原一把抓起雪块来送进嘴里吞下,稍稍消去一些干咳,有些赧然道。

李寇心中波澜起伏,也没有将高原的自谦放在心上,只仰头让雪花飘落眼帘,心下山呼海啸一般怒吼道:“长城,只属于大秦!只有大秦,才能修建出真的长城!!!”

回眼望向身后,雪花缝隙间黑色的长城巨体时隐时现,渐渐大起来的裂缝中,似乎隐隐不住有哭号声传来,李寇心下激荡同时有些潸然,忍不住便道:“孟姜女,哭长城,只是,千古兴亡,又谁人能听?!”

高原与英布在他身边,忽然听到他这般感叹一声,均觉不解正要问时候,却忽然心头不约而同升起矛盾的念头,向眼前不足十步远处的李寇背影看过去时候,两人相顾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一个疑问:“将军现在可真怪,似乎在感叹,又似乎是惋惜,他在想什么?”

李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心里面乱得很,一会儿是千万人惨死在长城脚下白骨累累的情景,一会儿又是雄壮不能以笔墨形容的浩荡工程漂浮眼前,一时间他竟然痴了,双眼看见的,只有白茫茫一片。

半晌,英布正要上前提醒李寇该走路时候,忽然李寇一声恍然一般的大笑道:“好!好!大雪好,大雪好啊!呵呵,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两人相顾又是惊骇,不知李寇究竟怎么了,却前面已经走出很远的斥候们惊起一阵乱,有人跑回来报告道:“将军,前面雪地上有人!”

李寇吃了一惊,心想这长城之外一步远,可都是匈奴人的地盘,前面有人,定然不会是趁雪出门的秦人,那么哪可能便是匈奴人的探子,“这下有麻烦了!”

李寇急忙大步便向前面而去,英布高原两人紧紧跟上,不一刻便到了停下来不知所措的斥候们跟前。

第四十一章 血火边境(一)第一更!

[正文]第四十一章 血火边境(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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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斥候们围住的,是三个汉子,与秦人并无两样打扮,只身上罩着一层羊皮袄,隐隐在清新的雪地上发出羊骚味道。

李寇举步在这三个相互靠作一团的汉子周围不住转圈,双眼凌厉盯住他们的身上来回大量。

这三个汉子中,有一人腿上挂着一支羽箭,鲜血不住往下直流,却这人也没有做出多大的痛苦表情来,脸上微微的抽动,李寇直以为这人冷得不行。

“嘿嘿,在匈奴做生意的罢?”李寇忽然停下脚步来在其中一人面前问道。

那人一惊,继而点头笑道:“军爷认出来啦?咱就是老秦人,给匈奴人贩卖点东西而已!”说着解开羊皮袄来,哪鼓囊囊的腰间,果然盘着粗布。

李寇不置可否点点头感叹道:“难哪,这大冷的天,还要跑出来做生意,苦哇!”

原本凝神戒备其他人的两个汉子也笑着转过头来道:“您说的是,也没办法么,咱为一口饭,就是天上下刀子,咱也不能耽搁了么。对了,军爷,大冷天的,跑出来盘查不容易啊,来来来,几仗粗布啥的,拿着回去做几件暖和衣裳,咱老秦的北边哪,可旧都看你们的啦!”

李寇双目一凝,微微在这人取下腰间粗布的手上停了一眼,回收笑道:“都不容易,大冷天的,你们还要去草原罢?赶紧走路,天黑了,这山里可不安全哪!”

哪三人微微一愕,最先和李寇说话的那汉子吞了口口水,低声问道:“军爷,咱……咱偷着跑出来的,您……您旧不抓咱回去?”

李寇哈哈一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那人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几乎要将那人震得趴在地上了,却李寇心下骇然道:“我这一巴掌下去,怕不有数百斤分量,这人居然能坚持住!”

却那人苦着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道:“军爷,您整天杀人放火的,手掌这力气,小的可受不了哪!”

李寇双目森然,却只是笑道:“看你这人罢,数千里的路程都不辞辛苦,这点力气就能难住你?”忽然暴声喝道:“站好喽!”

三人一个激灵,耳边炸雷似的嗓门将他们的心神都暂时压制住,不由得便同时昂首挺胸端立在那里。

李寇嘿嘿一笑,三人醒过来时候微微变色,中间那最高的汉子,也就是腿上中箭的那人,微微喘出一口气来,眼珠急转之下换上肃然脸色,不等李寇说话便抢先大声道:“报告将军,小人们原是蒙上将军属下九原斥候营当军的,回家后去官衙挂了号,便弄了咱中原的粗布去匈奴换马匹回来贩卖,不期今日能遇上将军!”

李寇恍然点点头,长长“哦”了一声,三人看他脸上一副相信的神色,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下来。

李寇缓缓点头,自语般道:“贩卖马匹,按理来说是死罪啊!”

三人大惊,其中一人弯腰便要去腰间摸东西,中箭那汉子一把拍在他箭头大声骂道:“娘的,疼死个人哩,这才想起给老子看箭伤啊?”却顺势将他压下去,果真替自己看起箭伤来。

那大汉骂骂咧咧一会儿,转头又向李寇笑笑道:“离家时候,家人看这家仆忠心,就让一路照顾小人,这箭伤……将军原谅则个,呵呵,呵呵……”

李寇也笑着,呵呵不停,应补与高原有些不解,这三个人明显有问题,可怎么看着李寇就是相信了他们的鬼话。

李寇与那汉子相对呵呵傻笑一会儿,忽然厉声喝道:“老子知道你们不容易,但匈奴人那个贼头儿什么王八蛋单于这两天就要南下,咱奉命巡逻,还准备能在这儿守着逮住这老东西下酒去,你们要现在去了匈奴,说不得组吧不严实给老子说出来!唔,误不了事,你们且先回去,过些天再去匈奴做生意,不然,老子杀了你们人头去报功!”

英布闻言,便将哪森森的长刀晃来晃去看准三人脑袋嘿嘿冷笑。

三人哆嗦,那中箭大汉眨眨眼睛便也道:“小人怎么也不敢让将军功劳凭空消失,但将军既然吩咐了要小人回去,小人也不敢不从。只是小人也是当过斥候的,看将军样子应该也是斥候大队,不如将军收留咱们,也好在蒙上将军帐下继续效劳!”

李寇一瞪眼骂道:“鸟,老子们是高阙兵,不是九原兵,娘的,放你们活路偏偏还不要了!难道老子们现在带你们去卫所,把捉住王八蛋单于的那个什么功劳分给卫所那帮家伙?”

大汉哦了一声低头不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不肯再说话,李寇心下冷笑,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快走快走,只要不去北方,想去哪就去那,老子们不跟你们啰嗦!”

那大汉抬起头来笑道:“听将军这么一说,小人还真不愿意去匈奴人那里了,索性便去投了前面卫所,明日便南下向蒙上将军报效去!”

李寇脸上显出大喜的样子来,大步上前便要再拍三人,三人急忙退后三步去,大汉谄笑道:“将军那是百人敌万人斩的,小人虽然也是皮厚肉坚,却……却是受不了那两下子的,呵呵,呵呵!”说着三人都谄笑,给纰漏拍过肩膀的那人还将手搭上那膀子子揉啊揉的,嘴角也生生扯起一个痛苦的模样来。

李寇心下更加冷笑连连,却脸上做出一副“还是你小子识相啊,老子的本事,不能不是天下第一”的骄傲样子来。

英布手中擎着长刀,瞅准三人脖子不住瞄啊瞄,双手中抓着的刀杆也不时哧溜溜转一个圈,似乎随时都要掉落下来一般。

三人再看其余众人时候,那些屯长百将各个面色不善狠狠盯住他们脖子,当下心下惴惴那大汉便向李寇道:“将军,那……小的们可就要回去啦!”

李寇把玩着手中剑柄,毫不在意挥挥手道:“快滚快滚,老子们也要加把劲,看着你们回去了,咱也好赶路!”

三人小心将腰间的几圈粗布缠好,又向众人点头哈腰一一辞别了,那大汉给身边两人搀扶住,一溜烟便沿着李寇等人的来路,跑了。

英布看着三人消失不见,转头时候忽见李寇脸色已经铁青一片,手中紧握的剑柄也颤抖不住,急忙问道:“主上,怎么了?”

李寇狠狠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半晌咬牙切齿道:“这三个人,是咱南人投向匈奴人的奸细!”

英布啊了一声便要问李寇为什么既然已经知道了三人身份还要放三人离开,却他也是聪明的人物,稍稍一想便明白,不禁便赞道:“主上,顺水推舟,高,实在是高!”

李寇亲眼看见这个年代的“汉奸”或者要称之为“秦奸”,心头便又想起千百年之后数以千万计的误国卖族汉奸来,牙关紧咬心中暗暗发狠要将这些个狗东西斩杀殆尽,却给英布这一句话差点没弄岔气,哭笑不得心下直骂道:“这一句话,怎么旧听着那么耳熟呢?!好像,说这话的,呃,才是汉奸罢?!”

向英布瞪了一眼,李寇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转头来向围在一边的众人正要说话,忽然心下警觉顿起厉声喝道:“四下散开,遇见人不管是谁,都给我杀了!”

锐士们一惊,接着便跳起来将战马聚在一块留下几个人看管,其余人拔剑便向四周散开去,李寇又叫道:“遇见雪堆枯草,一顿箭射过一把火点着便是,不用进去看!”锐士们轰然应诺,便向四面去了。

大雪已经打湿了枯萎的干草,有遇见草堆草丛的吃后门,心里面只记着李寇的吩咐,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边有人警戒,一边有人蹲下来吧嗒打着火石,白净的雪地里顿时烟火四起,大部分是呛人的黄烟,北风一卷便向南边过去。

李寇拄着剑站在战马旁边,。嘴角噙着冷笑一一从还没有给吃后门点燃的草堆上掠过,心下却也疑惑道:“匈奴人应该派出的这些秦人他们不甚放心,定然要里面夹杂着正宗的匈奴人才是!唔,应该是有的!”

但等了半天,火借风势燃烧起来好几堆枯草了,却愣是没有见到一个人跳着脚蹦出来,李寇这时候也心下怀疑了:“难道匈奴人逃了?或者那个什么单于旧这么相信秦人?”

却便在他渐渐沉不住气要吩咐吃后门回来继续赶路时候,一声惨叫惊动山谷,李寇与旁边的英布高原急忙向发声处看过去时候,之间一雪堆下轰然跳起,雪花飞扬开来,下面咕噜噜滚出一个灰蒙蒙的人,却身上插满了箭枝,浑身血窟窿中潺潺鲜血流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李寇大喜,急忙便叫道:“继续继续,赶紧赶紧!娘的,老子旧不信匈奴人能又那么大的胸怀!”

身边英布提醒道:“主上,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

李寇豁然惊出一身冷汗,连连暗叫道:“才这么一点收获便大喊大叫,看来,以前的焦躁已经慢慢侵蚀我的神智呢!”当下便警惕对自己道:“不能因为只是让身边几个正宗的古人吃了一点小亏便得意忘形,古人,是不能小看的,自己,也是不能高看的,最多,都是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当下迎着风雪长长呼吸一口气,回头向英布一笑,便凝神静静去看吃后门的收获了。

英布在身后眼中泛出喜悦,便再也不说话,凝目也向周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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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血火边境(二)第二更!

[正文]第四十二章 血火边境(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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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是个义气刚勇的汉子不假,但他更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大将之才,一时的得失悲喜,几年来他已于心中淡然无存,李寇虽然也在渐渐融入这个时代,但身上幼稚的棱角尚未磨平,他一直在不住提醒警示。很长一段时间来,他心中在琢磨李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永远也不能看得清楚。说这人残酷罢,有时间又仁慈的很;但要说他仁慈,却对敌人,对自己都狠的紧,越是在他身边时间长,英布越是发现这个人的复杂和矛盾。但英布不否认李寇是个很聪明很明智的人,他有时间会胡闹,闹得一塌糊涂,但过后你去解劝他的时候,只要是他错了,就定然会改过,很是喜欢听到别人正确的意见。

再者,英布发现李寇这个人很容易记仇,从当初的张良陈恢,到后来的董翳王离,不用说都是给他当作敌人看待的,英布绝对相信,若张良两人不是很快便投向李寇,李寇决计会想出千百种方法将两人杀死,可能还会尸骨不存。但董翳与王离便不同,英布暗暗观察发现,这两个人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可能与李寇化干戈为玉帛,所以结局定然会是你死我活。

英布不相信李寇会失败,就像不相信自己的身手不能做万人敌一般不相信。这几年来,英布跟在李寇身后,亲眼见证了李寇的几句预言都成为了真实,比如说沙漠中李寇说过是皇帝要向最为相信的方士开刀。他不认为李寇有通天的手段,但他相信李寇的眼光,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从对待张良两人与对待王离两人的态度上来看,李寇这个人,只要你真心与他成朋友,或者真心成为他的手下,他是决计不会计较曾经的事情的。只有顽固的敌人,李寇才会很冷血很残忍将他粉碎,最后还要踩上两脚。英布不懂历史,但他心中有一个直觉,他市场对自己道:“这样一个恩怨分明又有眼光能力的人,将来若不成就不世大业,任谁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没有想过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所以他永远也不会后悔跟随李寇。记得李寇曾经说过,说他李寇将来绝对会成就大事业,但可能会给敌人撕得破碎不堪,成为滚滚洪流之中无声的呐喊。但他也说过,成也罢,败也罢,轰轰烈烈活过了,没有辜负好男儿大丈夫一场,那就是最好。英布深以为然,所以他抱定决心不离不弃跟着李寇,若能成功,便千古留名,即便将来死去,轰轰烈烈活过了,还要计较什么呢?

所以每当他提醒李寇注意时候,李寇欣然接受,他英布心里面便最高兴,便似看到李寇成熟长大,便是看到他英布距离站在高出向后人大声呐喊而后人无限敬仰更加近了一步一样。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与兵器相碰撞的乒乒乓乓激斗声,将沉思中的英布惊醒过来。举目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秃发的匈奴人,只身上罩着一件皮袄之外,其余打扮与当初两人出了沙漠时候杀死的匈奴人一样。

当下英布又向李寇看了一眼,心下赞道:“却不知主上是怎么看出来这奸细之后还有匈奴人在的!”

李寇似能感觉到他的疑问般,回头来笑道:“若是现在又匈奴人来投咱们,说要给咱们做匈奴人大军中的卧底或者探听匈奴人情报,咱能相信么?”

英布挠头道:“好像……不能……呃,好像……又不能不信……”

李寇笑道:“是啊,相信呢,太突兀了!不相信呢,但如果果真人家是真心的呢?信与不信,可真真是个难题啊!”

李寇想了想问道:“那怎么办?杀掉?放回去?”

李寇呵呵一笑,点点方才那三人的去向道:“放他们去探听,但带上几个大秦人同去!若所料不差的话,他们明日定然会找机会溜出来找这几个匈奴人的,说不定还会剃掉匈奴人的头发,让他们扮作奴隶跟着混进长城去!”

英布恍然大悟,我相信你们,但为了你们的安全,我派几个人给你们做保护,至于怎么安排,那是你们的事情!

“为了让新主子相信真心来投,想尽办法也要把带来的人带入老主人家里,这就是秦奸的心理,简单着呢!”李寇笑道,“不过,这一次咱们破了这些孙子的计划,下一次,要破坏可就有难度喽!吃一堑长一智嘛,兵家从来就不会生产笨蛋,咱们是这样,敌人,也一样是这样!”

便在此时,见到果真还有匈奴人潜伏便过去查看的高原与几个百将回来,听见李寇最后这些话时候便有人问道:“可咱们现在放火杀人的,那三个人定然看见了这边的动静,起码看见了黄烟,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新主子派来的随从已经完蛋,他们还会继续留着做咱们的诱饵鱼钩么?”

李寇点点头叹道:“他们会,而且定然会更加疯狂将秦军的动况传出去给草原。方才我拍那汉子时候,用的力量足以让心志不坚强的人哭出来,但那人却没有。由此可见,这些秦奸若非是六国旧人,便是心里面不知为什么将大秦恨在骨子里的家伙,他们可能是为了报酬,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但不管目的是什么,他们都会变本加厉更加疯狂要取得新主子的认可,虽然已经更加艰难!”

高原默默点头,忽然一声长叹不知在感慨什么。李寇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买国之贼,该杀!能去敌国甘愿做贼,这些人决然不会是什么好鸟,见一个杀一个,绝对不能手软!”

几人一起应诺,李寇忽然笑道:“这一次咱们去草原,沿途不知要经过多少匈奴人的部落,咱也给他来一个三光!”

英布奇道:“啥三光?”

李寇鼻翼抽动面目狰狞,半晌嘶吼道:“烧光,杀光,抢光!”

众人一惊,英布连忙向他们使眼色附和道:“对,匈奴人对我秦人是这样的,咱以血换血以牙还牙,都给他们还回去!”

众人听英布着重说出这句话来时候,都心下叫道:“是啊,他们对咱们这样,咱们干嘛不能对他们这样?你杀我一人,我便杀你十人,这样才划得来!”

当下众人都一起笑道:“就应该是这样,咱们这一回,要一直杀到匈奴人老窝里面进去才好!”

李寇哈哈一笑扬手道:“正是这样!若这些秦奸能见到上将军,上将军定然能猜到匈奴人目下第一步的抢劫地点不在这边,可能是要与东北东胡联合,打雁门以东那边的注意。唔,咱们若能走得快,回来时候正好赶上匈奴人在这里撒野,说不得将那平日找不到的单于鸟老儿给他杀了人头来下酒!”

高原一呆,有些不解问道:“将军,为啥匈奴人的第一步不在咱这儿啊?为啥抢劫还分为一步二步啊?”

李寇向北看去,有些愤怒有些惆怅,轻轻道:“因为,这一次不会动脑的匈奴人有了会思考会算账的脑袋啦!”

众人不解,英布冷哼道:“这帮杀痞秦奸,他娘的该一个个都剁碎了去喂狗!”

众人恍然,忽然之间都发现,这个凶神恶煞的百将大人,似乎心里面装的东西很多,不仅仅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那点。

英布嘴角翘起骄傲的笑容来,暗道:“嘿嘿,往后定然要你们知道主上的厉害!”

却谷中连连响起三声惨烈的叫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处稍稍低矮的山丘顶上,草丛烟火滚滚,三个似乎是人影的火球一路滚下,最里面叽里呱啦不知在叫什么,却到了山脚下时候,已经化作了三堆黑色疙瘩,只有一路滚落留下的痕迹,在雪地上那么刺眼。

不一会儿功夫,雪落地上,将死尸与死亡之痕尽皆掩埋,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山风过处,雪花迷离人眼,带来焦臭的味道,呛鼻恶心。

大雪无痕!

忽然李寇笑道:“今夜便在这山谷休息罢,天黑了!”

众人抬头去看时候,果真天色已经没有了,只是大雪明亮,将晚间映得白昼一般。

只英布向李寇脸上看去时候,隐隐那嘴角残留着要杀人之前的嗜血冷笑,给雪夜衬托分外狰狞。

第四十三章 血长紫房(一)第一更

[正文]第四十三章 血长紫房(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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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群峰避壑,大风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夜栖于山洞中的一百斥候们,只好在山顶打个旋,呼啸着向别处去了。

洞外雪光通明,自然是不需要火把的。斥候们在洞中拐弯处避风的地方已经睡了,战马在前面拴着,只有不时的响鼻传来,伴着阵阵的鼾声,当真香甜至极。

李寇与英布等人坐在洞口处,却全然没有丝毫睡意,别的人也都望着外面纷纷扬扬还不停止的大雪出神。

李寇心下空荡荡的,虽今日破了秦奸又杀了数个匈奴人,却他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究竟什么原因,他说不清楚,只是心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担忧,紧皱眉头倚着洞壁定定发呆。

英布凑过来低声向闭目静坐的李寇道:“主上,属下感觉自从咱们出了长城以后半日来,心里面老是在担忧!”

李寇身上寒意顿起,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英布的直觉,两人都感觉到不妙,定然不会是简单的事情在前面等着自己这一百人马。

当下睁眼向英布双目望去,暗淡的光芒中,亮晶晶如虎豹双眸一般,英布那整张脸庞在李寇此时的眼中都化作了那一双眼睛。

“担忧什么?”

“说不清楚,只是直觉上老是有声音在说有危险,有很大的危险!”

李寇缓缓点头,闭目缓住心头刚升起来的一丝恐惧,忽然转眼向洞外望去。苍莽一片,大地素装,劲风似乎也在告诉自己什么,却自己不能听出来。

李寇浑身的汗毛都跟跟直竖起来了,脑后的一缕头发忽然无风自动,猛然又给人推动一般狠狠扎了进去,直将李寇头脑搅得一阵猛痛。

李寇赶紧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将心头的恐惧全部压下去,却英布分明看到他胸口起伏更加剧烈起来。

高原等几个百将屯长似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猛然不约而同打个寒颤,都向李寇这边靠近了过来。

“将军,让大伙儿都起来罢,大伙儿都灵醒着,就是有敌人搞怪,也是有备无患!”高原低声提议道。

李寇转头向洞外凝神静看,半晌没有说话。

高原等人不解李寇的意思,便向英布投去询问的眼神。英布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众人便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半晌,李寇忽然低声道:“今夜无事,大伙儿都好生歇息一回罢,明日开始,步步凶险!养足了精神,咱旧要开始跟这些忽然之间狡猾起来的匈奴人拼命了!”

众人一呆,但也都点点头不说话,倚着墙壁仅仅包裹了身子,抵挡不住的睡意涌上心头,片刻便是高原也酣然睡去。

李寇看众人都睡熟了,轻巧一个跃身跳起来,顺手将长剑捞在手中,举步便要向洞外出去。

英布半眯着眼睛,他心里老是担忧,便没有睡过去,耳听轻微响动时候,便警觉睁开了双眼来。

李寇轻轻摆手示意不要惊动众人,跳出阻挡风雪涌进来的洞口石头,轻如狸猫般站在外面,又向英布招了招手。

英布会意,也将自己长剑捞在手中跃出去,却身后高原缓缓睁开双目来,哪里能看出一点睡意。

他间李寇与英布都出去了,摇摇头也不多想,便抄起长剑来坐在李寇原来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是洞中最好的向外面观察的地方,视野开阔能看到东南西三个方面,只要眼神好,数里之外又变动,便绝对能第一时间得知。

却他凝神戒备时候,洞外人影一闪,英布跳了进来,便这么一个说话的片刻,浑身已落下厚厚一层雪甲。

高原间英布独自一人回来,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你一个回来啦?将军哩?”

英布眉头尚未解开,见得高原没睡也不惊讶,只叹口气低声道:“主上一个人出去了,老感觉这山里面不对劲,看看也好!”

高原大急便道:“风雪甚急,怎生能教将军一人出去,你守着,我去追!”

英布一把拉住他道:“低声,休吵醒了兄弟们!”将高原摁在地上坐下,英布有些得意笑道,“主上马上厮杀天下或许有人能抵挡,但要说藏匿探听查看这些能力,主上绝对是天下第一!你是不知道,若主上不愿意教你发现他,便是现在他在你身边,你也找不出来!”

高原一惊,心下骇然便顺口道:“这什么本事?”

英布摇头叹气道:“老兄弟,你说咱这身武艺咋样?”

高原想也不想便道:“万人敌!”

英布有些得意也有些丧气道:“是啊,若论马上厮杀,咱也能与主上有一拼之力,主上教我的那些本事,咱也学得很快使出来很是了得;但主上在沙漠那边教咱藏匿暗杀这些本事的时候,咱愣是怎么都学不会!最后一次主上给咱做示范时候,咱武艺便与现在差不多了,但那天夜里主上潜伏到了咱身边三步远时候,咱一点觉察也没有!”

高原越发骇然,问道:“在什么地方?”

英布指指外面道:“就是这个冬季,第一场雪时候!”

高原目瞪口呆不能相信一般定定向大雪洞外看着发愣,喃喃直道:“若当年荆轲有这等本事,便是刺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头,赶紧便掩住嘴,心下侥幸没有外人听见。

英布一笑道:“若说荆轲前辈的武艺,主上或有不及!但若论暗杀潜伏,这天下无出主上之右者!”

高原忽然叹口气道:“却不知将军此刻在哪里了!”

高原低声笑道:“我料主上今夜出去定然会碰到潜藏的匈奴人!这一次,主上心里面也颇为担忧,敌人尽在暗处,若不能引得这帮贼子恼怒出来,咱这一百人给人家塞牙缝,那也是不够的!嘿嘿,咱是暗杀潜伏的本事不好啊,不然,有你老高在这儿,咱说不得要去杀他百十个匈奴人的脑袋下来玩儿!”

高原听了也只置之一笑,转头向毫无动静的洞外望去时候,忽然骇然叫道:“有人!”

这个山洞颇是适合做军帐用,背靠着悬崖,洞外下面是三四尺高的一道坎,下去便是斜缓的山坡,其余三方面由于置身高处,自然看得明明白白,高原这一叫时候,身边的几个入睡百将屯长都一起跳了起来,英布早已趴在石块上凝神观察了。

只见三四百步远处,勉强可以看见地面的正南方向,忽然雪层崩裂里面直直跳出一人来,那人跳的真高,足足能又英布个头一般,却众人正要惊呼时候英布笑道:“主上在雪下,这人已经死了!”

高原不能相信般擦擦眼睛仔细向那人跳起来的地方去看时候,只见那身在空中的人下面忽然暴起一团灰影,暗夜中那灰影似乎长出一道耀眼光芒一般,一道肉眼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剑光直冲那人身体,接着那人一声惨叫也没能发出,便化作两截死尸一蓬红光,砰然掉落地上。

英布兴奋捏拳低呼道:“主上将这厮腰斩了!”

众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好汉子,自然不会觉着李寇残忍,只惊骇他这么快便能在高原没有看见的情况下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英布面色通红,似在欣赏一出不世的绝代歌舞一般,不顾别人感受又强自按捺心头激动低声叫道:“快点看着,主上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会更加精彩绝伦!”

高原自李寇闪出雪下的时候便一直睁大眼睛不敢眨一眨,他最是看得清楚,李寇一剑斩杀那潜藏雪中的匈奴人时候,左右电闪一般窜过两支淡淡的黑影,上面带动的厉声呼啸,令高原登时便明白那是匈奴人嘴歹毒的狼牙箭。

便在他正要张口惊呼时候,李寇手中长剑光芒已经消失,灰色的身影忽然间不知藏到了哪里,只似一阵烟般就那么消失在高原眼中。那两支狼牙箭呜呜呼啸狠狠扎进雪地里,溅起雪泥飞扬,高原心下笃定,因为刺眼雪白天地中没有红色崩现,那就意味着李寇根本没有给这狼牙箭伤害到身体。

高原心中的骇然,此时亲眼见到李寇身手时候便全然给目不暇接的惊喜占据,他心下明白,敌人有厉害的弓箭手,李寇下一个目标便应当是这些人。当下他依着自己大略的判断盯住两个狼牙箭手的大概位置,双眼几乎要左右分开来一边看住一个,生怕自己双眼看的地方,却不是李寇第一个解决的敌人。

型号他涣散的瞳孔不用坚持太久,不过一息之间,灰色影子再次从东方自己判定的那块雪底下暴现出来,伴着璀璨若桃李盛开令人眩晕的剑法,又是一蓬鲜血两截身体。

高原看不清李寇是怎么出手的,一方面距离很远,一方面却李寇太快了,明明一剑,却你看见的是数十剑化在一起的连绵,高原武艺虽也厉害,却远不能与李寇英布两人相比的。

第四十四章 血长紫房(二)第二更

[正文]第四十四章 血长紫房(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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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高原心下大赞一声道:“好快,好诡异!”却不知他在赞叹李寇的潜藏行进的速度,还是在赞叹李寇的出手武艺。

“嗖,嗖,嗖”“噗噗噗”连接六声响动,又是三支狼牙箭没入雪泥中,李寇的影子再也看不见。

英布咬咬牙道:“匈奴人不少,起码有十个!”

高原等人不明白这潜伏暗处厮杀的判断依据,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单人厮杀情景,一时间便向英布看去,有人便问道:“为什么?”

英布摇摇头道:“说不清楚,或许主上能看出来,但我只能是凭直觉!匈奴人。里面有高人啊!”

高原等人在英布这句话说出来时候便心头压抑,这匈奴人都是骑兵,来如影去如风,根本抓不住他们的踪迹,现在英布这般说的肯定,又无形中给众人心头罩上一个巨大的阴影。

学会了南人计谋韬略的匈奴人,大秦还能有抵挡他们铁骑的优势么?

英布看众人雪光照耀下苍白起来的脸庞,觉着这话说的有些丧气,便又笑道:“不过,他们也只能学一点皮毛,这等小技巧,在主上眼里便是小孩子把戏,折腾不了几下子!”

却众人心中都奇怪道:“可人家要学会的不止是这点小把戏呢?”

高原狠狠砸了一下石块嘿然道:“若让咱们抓住那秦奸出来,定然将他挫骨扬灰方能解心头之恨!”

英布嘴角翘起玩味的冷笑,忽然道:“咱们的长弓,能射出多远?”

旁边一人道:“咱斥候营主要作战武器便是骑弩硬弓,一般骑兵的长弓,可抛射一百五十步,若膂力好,便能又一百八十步二百步的!”

英布伸手接过一把硬弓来,将从不离手的长刀倚在旁边,抓过一囊羽箭道:“偏他匈奴人会射箭么,咱秦人也不差!”

说着右手挽上四支长箭夹在手指间,向众人道:“注意闪避匈奴人的狼牙箭!”却看也不看便向着一处雪地闪电般连出四箭过去,,众人骇然,只见他手出如风,似乎只是用大拇指扯动弓弦般,手指间的长箭便在一口气之间全部射出。

众人急忙向化作黑影扎向雪地的长箭影子紧紧盯住,果真四个地方冒出四堆黑乎乎人形来,却猛然跳起时候又砰然落地,显然英布箭无虚发,将目标全部钉死了。

众人既惊又羡,高原张口便叫道:“好箭法!”

英布却叱道:“低头!”

众人直觉迎面有数股劲风扑到,上面带动的厉啸,分明表明便是匈奴人的狼牙箭来。

骇然将投压在石块下面,叮叮当当一阵响,高原等人相顾失色,那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的少许沉闷,久在战场的老兵们自然明白那是绝顶的弓箭手用强弓将羽箭射入石块的响动。

高原急忙要探头出去观看时候,却他头顶刚冒出石块去,迎面便是一支羽箭扑来。好高原,低叱一声偏过头,暴涨身影从地上跃起,堪堪在暗箭扎进脑袋的瞬间将身子拔在空中,几乎要平行于地面时候,那暗箭呼的一声从身下掠过,哚的一声扎进石壁中,铁石相撞溅起一片火光。

众人大惊便有人要去扶住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的高原时候,却外面嘿嘿一声冷笑借着风势传入洞中,笑声之后紧跟着的,便又是三支黑影,不用说那又是匈奴人射出的狼牙箭来。

英布骇然,凝目向那狼牙箭去看时候,三支左右中三路,一支奔身子略略斜下的高原胸口,一支向去扶高原的那百将面门,却最后一支似乎猜到自己的位置一般直直向站起身来的自己胸前扑来。

英布心下懊恼,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巴掌,暗骂道:“蠢啊,主上说射冷箭打狙击的弓箭手,在射出箭去时候第一时间便要离开原来位置,却怎么就将这叮嘱忘了呢!”

却他也不敢大意,大喝一声手中再次夹上三支羽箭凭着直觉向敌箭迎去,后面有跃身高原两人身前,将手中长弓挥舞起来成一团光,要挡住自己也没有信心拦下来的敌人暗箭去。

其余几个百将屯长看同伴有难,大急之下便要跃身起来,湖人在洞中已经入睡的吃后门中一人喝道:“不要动!”

英布三人危在旦夕自然不会注意,却别人看得清楚,只见洞内猎鹰般闪出一人来,身体轻盈绝伦,脚尖在洞壁上几个连点,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但见这人尚未落地,双臂一扬便一把硬弓出现在他手上。这人当真是看也不看便嗖嗖嗖三箭连发,却是向着洞外那冷笑地方而去的。

便在此时,英布三人要面对的两支羽箭已经到了面前,高原双脚刚落地便展开双臂将过来扶自己的那百将向身后一扯,而后与英布同时厉喝一声,英布手中有长弓,却高原也不拔剑出来,扯起长箭便用剑柄向英布旁边跃去。

当当两声,英布长弓挡住了一支羽箭,那是射向高原的,高原剑柄正撞上另外一支,却这一支是射向那百将的,英布视直奔自己胸口而来的那支羽箭若无物,那箭便溜过他的长弓光影便来到他胸前。

便在那长箭要没入英布胸口时候,外面那嘿嘿冷笑的匈奴人忽然惊恐一声惨叫,噗噗噗三声羽箭入肉的沉闷声音传了进来,那扑出来射出羽箭的猎鹰般老兵的目标,也给洞中的羽箭伤了身子。

只是众人此时心头大惑不解,便是长叹一声闭目待死的英布听到动静也忍不住想道:“这人用什么硬弓?居然能后发先至这么快!”

却那人惨叫没有停歇,又一声厉喝传入洞内,那是李寇声音:“谁说你还能活,死!”

英布听见李寇声音,原本无奈的心顿时便重新跳起来,他心下直叫道:“不能死,还要与主上建立不世大业,英布不能死!”

这时候,他似乎感觉那厉啸而来的羽箭慢慢降低了速度,自己分明能感受到那羽箭前面带着的劲风慢慢侵入自己皮肤一般,当下心头大喜,英布便将那给匈奴狼牙箭射断成两截的硬弓回撤,狠狠从侧面撞上箭杆部分。

那狼牙箭上的劲道厉害,英布全力一撞之下,它也只是稍稍偏移了一下,英布惨然笑道:“娘的,还是不能躲开这鸟箭啊!”

便在他决心接受不死即伤的结果时候,忽然胸前雪亮一把武器挡在前方,那羽箭乳燕投林般撞在上面,溅起一阵火光,却终于没有伤到英布分毫。

英布大喜之下转眼看去,正是那猎鹰一般的汉子,他手中持着的,却不正是自己的偃月刀?!

英布悲喜交加取过偃月刀来低声笑道:“偃月啊偃月,主上送你给了我,便是为了抵挡今日这暗箭么?”却眼中泪花滚滚落下,那兔起鹘落的生死瞬间,便是他再看得开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事后也忍不住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众人见得英布无碍,悲喜交加便都扑上前将他抱住,高原失声痛哭道:“好兄弟,咱从今往后,这一命可就都有彼此的啦!”

众人都看惯了生死淡漠了离别,却没有人经历过这暗夜厮杀惊魂夺魄的一刻,这时候生死关头走了一个来回,共同走过这道鬼门,谁都忍不住男儿之间那热烈奔放的感情。

那猎鹰般的老兵在众人抱团时候凝神戒备,却不防给方才去扶高原的那百将一把抱了过去,使劲揉着他肩膀道:“兄弟,今儿若不是你那漂亮箭术,英布兄弟便再也不能跟咱们在一块啦!”

那老兵呵呵一笑正要说话,洞外跃进一人来,众人急忙看去时候,正是李寇,他手上提着血淋淋一颗人头,恐怕便是那暗施冷箭的匈奴人。

果然李寇道:“这厮放冷箭,给我杀了!对了,赶紧准备突围罢,匈奴人今夜在这里的不少,事情果真蹊跷了,但咱们首先还是突围出去才好计较!”

英布心叫“果然”便要转身去吆喝吃后门,却李寇低声喝道:“轻声,咱们要一举全部冲出去,向北进发!”

却那猎鹰般老兵忽然叫道:“将军小心!”

李寇背对着洞外,旁边的众人看得清楚,三条灰蛇一般的影子,狠狠正向他后心咬来。

李寇冷笑,头也不回长箭从胁下直挑而出,轻轻在狼牙箭上一点,三支恶狠狠扑过来的匈奴冷箭便乖乖掉落在地上。

李寇劈手从那猎鹰般汉子手中取过硬弓,豁然回头处,手指上夹了三支羽箭,没有破空声响,只惊鸿一道光影出去,三声惨叫,便告匈奴人又一次暗箭偷袭失败。

李寇大步踏进洞内,取过自己那红马的降生来,红马似闻到李寇身上的血腥般,亲昵便来转头舔李寇手臂,李寇抚mo那闪亮的毛皮,翻身跨上去叱道:“杀出去!”

一马当先,铁矛在红马高高从山洞里跃下山坡时候便化作凄厉长啸,李寇暴喝一声“杀”,身后英布擎着偃月刀,与那猎鹰般汉子并肩而出,随后众人跟上,扬起倒卷向天空的雪尘,转过一个圈儿便向北方山外去了。

第四十五章 血承轩辕 (第一更)

[正文]第四十五章 血承轩辕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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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带领众人呼啸向北方山外出去,倒是教雪地里潜藏的匈奴人大吃一惊,他们俱都心下纳闷,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不往南地回去反而冲向大草原去。在他们看来,到了匈奴勇士的大草原,不要说李寇这一百人,便是有一千一万人马,也不能逃命回来一个。

却在他们怔怔趴在雪下不能明白时候,远处山顶忽然唿哨声大作,有大嗓门的传令兵在远处便呵斥以来,大声命令雪地里的匈奴人起来追赶这一个秦人斥候队。

匈奴人大部不解,但还是遵照命令向北蜂拥而去了,里面几个百夫长之类的跳着脚在诅咒,却大声吼叫让几个人去牵马——原来这些匈奴人在长城外不足几里的地方潜伏,恐怕大秦人听见东京居然连战马都藏在隐蔽的山谷里面。

李寇纵马在前面狂奔,不断回头招呼手下弟兄们跟上,却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面的震惊。便在方才,他在雪地中潜伏时候,心里面的恐惧越来越浓,便心下一动顺手杀了两个在身边的长弓手,却不料这一下居然果真捅了马蜂窝,身边密密麻麻不下千人的粗重呼吸顿时传入他耳中,骇得他便连忙顾不上趁着自己的身手去暗杀了这帮匈奴人的头儿,便赶回山洞中招呼大伙儿赶路向北。

他在一刹那想过了,匈奴人既然能将那么多人马埋伏在西北长城外,想必定然要有大动作即将开始,虽一面他心下惊疑匈奴人什么时候学会了黄鼠狼的偷鸡方法,却情势不容思考,那自己等人的来路上,必然有起码与这山坡上同样多的人数,他们生生忍住了在他们眼皮地下杀死族人的仇恨,那么,定然便有更大的利益在等着他们去拿。

但这一下自己这一百人将匈奴人的踪迹几乎要挖出来了,又是火又是喊杀声的,若说长城卫所的将士们听不见,那便是自欺欺人。但只要自己这些人没有回去,那么匈奴人只要暂时撤走,秦军便不会真的以为匈奴人要打这儿关卡的主意。

顺理成章,自己这一百人要回转救援去报信,走不出两里路,尸骨都要给不知多少的匈奴人吃得不剩一根。

计较过这些,李寇咬咬牙心道:“这边有火光,卫所里面的人定然看见了。蒙恬素来小心谨慎,手下不敢有欺瞒他的,定然会快马去报告。那么,咱这一百人的任务便算完成了?从这儿回不去,但也省下咱们深入草原送死的举措,却这回看来,身后匈奴人追杀定然是疯狂的,咱要怎么逃命?找路,必须另外找路!”

当下他打定主意,便招呼手下一起向北方图突围出山去,在草原上虽然也失去了山谷山坡等屏障,但匈奴人也无所遁形,到了那个时候,要逃命就要比匈奴人更狡猾,比他们更跑得快,却要比在这变化莫测不知有多少敌人究竟敌在何处好得多。

李寇阴沉着脸,心想已经看破匈奴人的踪迹,若蒙恬果真能来这卫所查看这里情况,定然能猜测出匈奴人没有动静背后的行动,那么,自己这些人晚回去一些日子也还是有功劳的。

但李寇心下奇怪,放着很多富庶的地方易攻难守的关卡这些匈奴人不去理会,却跑这弯弯曲曲最是难以利用匈奴人骑兵的地方,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这里能有着匈奴人最是眼红的肥肉?

李寇身在马上颠簸,却心思渐渐展开,他依稀记得高原说过这里是九原与上郡的屏障,却九原只是军事重镇,上郡也只有一些大军的后援粮草,匈奴人要的,是轻便能拿走的东西,不会是攻打下城池来久住不走,也不会头脑发热认为蒙恬要进军草原所以先下手为强拿下粮草供给地点,掐断秦军北进的希望,因为匈奴人最喜欢的便是没有很多战马又不是很注重骑兵的秦军进入草原给他们一口口消化掉。

那么,匈奴人要攻打这几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深山卫所做什么呢?

“高原!”

“在!”

李寇转头叫过高原来问道:“你看匈奴人在这北胡山闹动静的目的是什么?”

高原想了想,慢慢道:“应该是拿下这里的卫所罢,不然他们眼巴巴在雪地里一躲这么久干啥!”

李寇没好气骂道:“废话!”

高原脸色一红,他在战略目的上脑袋不好使,战阵厮杀才是他的擅长,李寇这么问,也只是随口一说,却他心下赧然想着是不是要以后跟着别人多学学想办法看图子了。

李寇紧蹙双眉,心中渐渐拉开一副清晰的中国地图来,大略将这北胡山中的卫所位置标明再看时候,豁然发现这地方正是蒙古巴彦卓尔与包头之间地带。

再往下看,慢慢将大秦京都咸阳西北的地方都纳入心中时候,李寇情不自禁慢慢在这北胡山与咸阳之间拉出一道直线来。

“高原,九原南边九百里之内地理情况怎么样?”李寇转头又向凝视前方注意警惕的高原问道。

“河水东岸一马平川,再往东便是连片沙漠;河水西岸狭长山谷,却山路也算平缓!”高原想也不想便答道。

“咝……”李寇倒吸冷气一口,直觉脑海中炸开了一般,心里面也叫道:“匈奴人疯了!”

是的,匈奴人疯了!

他们的目标,前所未有,乃是大秦的国都——咸阳!

李寇急忙在心中将一面地图拉大,清晰只看到,匈奴人突破了北假山之后,骑兵迅速南下,越过黄河之后便向西稍微走半天功夫,便可沿着黄河东岸一路向南,到达榆中东狄道(今宁夏银川)时候,若能有两三万兵力,迅速撕破狄道的防守,仗着快马直奔陇西(兰州附近),而后那里很长一段边境没有长城守护,掉头向东便是咸阳!

咸阳,咸阳!

大秦的中心,天下的中心啊!

李寇心中忽然升起奇妙的感觉,似乎心里面在看清楚匈奴人的意图之后隐隐有了兴奋的情绪——自古以来,草原民族南下牧马,能将兵力直投中原王朝首都的事情,在宋元明清时候很多,却秦汉时候,似乎还是没有过的。李寇心下莫名其妙想道:“莫非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历史已经发生改变了?”

“看来,这个时空中,不但大秦有些变化,便是匈奴人,也聪明了很多,居然会使阴谋,会有这么大手笔了!”李寇心中一阵迷惑,不知该对这个有些陌生的时代欢喜,还是对已经错位了的历史表示出哭笑不得。

“将军,怎么了?”高原看李寇脸上神色由震惊变得隐隐欢喜,最后又复杂不能看出,当下好奇问道。

李寇长长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纷扬扬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心思,转过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对了,咱大秦西边有哪些部族生活?”

“陇西西北,是匈奴人控制的地方,但流沙太多,实际上形同荒废;沙漠南边第二道长城以南直到狄道西边,是氐族控制区,实际上氐人散居,这些地方也不过蛮荒之地;至于氐以南,便是羌人的控制区了,据说羌人善战,便是桂林郡极西的地方,据说也是他们的!”高原想了想,大略说了一遍。

李寇心下叹息,这个时代不管怎么变化,却总是还没有改变中原人以外都不足为虑的惯性思维,却不知便是这些不起眼的民族,屡次将中原王朝推向几乎要亡国灭种的地位。

当下李寇长叹一声道:“想必,不管是北边的氐还是南边的羌,都与咱大秦没有什么关系来往罢?”

“嗯,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不过皇帝灭掉六国之后,这些还算识相的蛮夷到过咸阳,说愿意世代为大秦镇守边陲。哼,不过一群蛮夷,咱也不用与这些人有啥关系!”

李寇瞥了一眼高原,摇摇头不再说话,只心下肯定了这一次匈奴人的大手笔——与羌氐交好,不知许了他们什么好处,这两个好战又贫穷的民族,定然也应诺侦查好陇西那边的秦军军力布置,甚至还会在匈奴人南下到了陇西时候他们也会跟在这些骑着马的强盗身后来咸阳趁火打劫。

李寇暗忖道:“即便是陇西那边有良将镇守,但措手不及之下,兵力也没有完全准备充足,匈奴人定然能够进入咸阳周围啦!即便是秦始皇雄才大略,但咸阳周围的守卫部队有限,恐怕不能分开去保护其他城池。唔,这样的话,即便咸阳城拼死反抗使得国都幸免于难,但周围的地方,可就要惨喽!”

但李寇却没有丝毫办法来阻止这一场还没有动作的“三国联军”入侵中原!

不说他位卑职小,便是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理解中,从来都是大秦打别人的事,哪里能发生氐羌这些蛮夷打进咸阳的道理。便是最为强大的匈奴,大秦从皇帝到百姓,恐怕潜意识里面都只是鄙夷,以为不过蛮夷尔尔,绝不会将这个族人骑着马喝着酒四处厮杀的民族放在心上。

中原人对草原民族潜意识里面的反抗与恐惧,源于汉朝。自刘邦白登之围之后,匈奴人年年南下“打秋草”,中原人才猛然看到,原来这些不起眼的蛮夷在战斗上居然这么厉害。

后来卫青霍去病北逐匈奴,大汉也强盛到了极致,那个时候天下人莫不以大汉民族为骄傲的时候,却也再没有提起匈奴人时候不承认这个敌人很了得的,虽然也还是说起来的时候一脸不屑。

在敌人强大时候对敌人恐惧,后来敌人衰退了,却还是要对敌人警惕甚至防备,这是对强大敌人的认可,也是变相的尊重!

汉人对强大的敌人有过这种感觉,但汉人,却在千年时间里一直在享受这种感觉!

汉唐时期,要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对汉人政权不痛恨的,那是扯淡!

匈奴人恨,西域三十六国恨,他们恨不得一口将大汉民族吞下去融化进历史的漩涡,但他们在彪悍的大汉骑军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膝,因为他们怕!他们在面对长安城时候,心里面所有的仇恨都化作了恐惧,虽然面对的是敌人,虽然他们没有一天不在祈祷让大汉民族消失!

突厥人恨,漠北民族恨,这些民族没有一天不对着大唐的国都诅咒几个时辰的,强盛之极的白衣黑衣大食,甚至只是恼怒大唐富庶便在怛罗斯要与大唐大军“决战”,但横刀陌刀滚滚西向北上,敌人,都化作了烟云,只有一曲又一曲的勇士悼亡歌谣在蓝天碧草间穿梭不停。

这是一个民族的骄傲!

宋朝时期,大汉民族衰败了!

大江东去只能是文人骚客的理想,马踏草原只能成为一代代将军的嘱托,一曲“可怜白发生”,三声“过黄河”,后人凭吊,却也在这个时候强大的敌人也不得不将一切有血肉有灵魂的汉人抹杀,不过一个六岁小儿,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有听到他跳海溺死的消息之前,也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这也是一个民族的骄傲,却只能是黄土瓦砾上泪落如雨的幽幽叹息,虽然在黄纸旁边还放着璀璨夺目的锦绣文章!

汉人,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历史?

任由寒风冷雪打在脸上,李寇心胸激荡直欲高声呐喊出来!

汉服唐装,将军的铠甲!

孝忠节义,文人的灵魂!

若能够,我愿意用我一腔的热血,洒在那秦砖汉瓦之上,祭奠在唐诗宋词里头,我愿意用我千百个轮回的机会,换取我大汉民族千秋万代永茂长青!

秦歌雄壮,汉赋美华,唐诗风liu,大汉的文字啊,那是用千百年来先人的血肉凝聚起来的不屈灵魂,后背子孙不能丢掉,就是死了,鬼门关上也要仰天长喝离赋离骚!

秦服萧杀,汉服大气,唐服滂沱,大汉民族的衣裳啊,那不是简简单单的遮风蔽雨,那绝不是将一个个可称之为人的躯体包裹起来的布帛!你看看,那开阔的领口,是不是包容天地自然舒适的求道精神?你看看,那紧缩的腰腹,是不是墨家勤俭节约的朴实灵魂?你看看,看看那宽阔的袖口,道家的无欲无求!你再看看,看看那合体精致的一袭长袍,即便上面不能绣着你愿意的一切东西,即便那上面也会沾染尘世的污垢,但就是这精美而你认为土气的服装,若能有任何,不管哪个民族哪个国家,若能有一个,制作出能教人咏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便热泪滚滚直打破了时空烫着千百年来无数人们胸怀的词句来,我当不日夜向着发黄的卷轴干涸了泪腺!

大汉民族人傻啊,为了国家为了一个精神的寄托——君王,便将大好生命舍去,或将如花美眷丢下,扬着头颅高举钢刀,厉喝如雷奋力杀向一个又一个的仇雠,纵然身死敌手,也无怨无悔;或将皓首白发直冲不容置疑的皇帝,将一家老小只黄城门外三尺浅坑便含笑葬下,只为一个“民为贵,社稷次之,君王再次之”的固执真理!这些人,他们,真的傻!

于是,后人果真认为老祖宗傻!

后人,沐猴而冠,而得意洋洋,是为“流行”;后人,利益至上,是为“经济”!

炎黄的子孙啊,大汉民族的后人,流行乃是一把利刃,来去无风,却将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的灵魂剔骨般只留下一具骷髅!经济却是“经时济世”,有“养我浩然之气,卫我泱泱中华”的呐喊!

丢了,都丢了!

拿来,都拿来!

丢掉了什么?根!

拿来了什么?毒!

我以我血荐轩辕!

是的,血荐轩辕!

若我没有机会,我用鲜血祭奠我的祖先!

我若有机会,我用鲜血祭奠我的祖先!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不敢肯定能改变天地,但,血荐轩辕,我能!”

仰望苍穹,我的根啊,我来寻你!

俯视大地,我的魂啊,跟我回家!

仗剑四顾,祖宗在上,不肖子孙,沿着你们的血迹与呐喊,终于回来了。

“我李寇,终于回来啦!”

斥候们惊讶看去,英布持刀纵马开路,而这一刻,李寇已泪流满面,泪落如血!

第四十六章 血促男儿(一)第二更

[正文]第四十六章 血促男儿(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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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马蹄声,惊起山间飞雪不断,有狭小的山口,浮雪不能承受蹄音之轻,竟然有缓缓滑落的迹象。

英布一声大吼奋力劈开前面一个匈奴人的弯刀,将那人一刀斩为两截,回头向众人叫道:“要雪崩,都快点!”

李寇早已清醒过来,这一时刻他的头脑直无比的清醒,是啊,前路漫漫不知凶险几何,若不能清醒面对,哪里能有一个尽头呢。

“杀!”

李寇铁矛毒蛇般窜出,诡异地从马肚子旁边转了一个弯,前面那抵挡的匈奴人正要惊慌抵挡时候,却眼前劲风袭过,而自己的另一个同伴啊呀惨叫,那眼珠子都给李寇的铁矛贯入脑袋里面去了。

李寇渐渐疯狂起来,单臂较劲吼一声开,那人给贯破门面森森的利刃直从脑后戳出来铁矛直挑了起来,在给李寇在空中狠狠抡一个圆圈,啪的一声又砸在地上,骨头噼里啪啦都碎成片儿,给他同伴看在眼里,那潺潺鲜血直从皮肤表面流出来的惨状激起了匈奴人的怒火。

李寇一击得手便不再停留——头顶山峰上已经地动山摇响起来的雪崩声音之下,谁都会明智选择逃走。

那几个仅存的匈奴人却不管这些,他们明白,这些南人强横远不是他们能抵挡的,若要跟着这些人冲出这北假山去,最后死的定然只会是他们自己。

当下不顾自己性命,这几个匈奴人看准李寇便挥刀杀来,力图将这个最是凶狠杀匈奴人最多的大秦军官留在这里为已死的匈奴勇士们和自己陪葬。

李寇略略看看滚滚直下的雪崩,飞快计算一下时间,心下道:“足够了!”转马向一旁闪出,身后斥候们错马而过正要也回头时候,李寇喝道:“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

众人知他武艺高强战马雄壮定然能在斩杀敌人之后从容逃走,便也不再纠缠,高原剑指山口喝道:“匈奴人于山外定然有守卫,先出去清除阻挡敌人再说!”

李寇驻马静立,手中滴血的铁矛倒提指着雪地,冷眼看着疯狂卷来的匈奴人,眼看到了马前时候忽然暴喝一声“杀”,匈奴人惊愕发现,这个高大至极的秦人双脚点在马背上,一个人却雄鹰一般从马头凌空向自己这边杀来。

匈奴人一惊,却心下坦然都道:“没了马匹,便是你能杀死我们几个,自己也难逃一命!”当下最先那匈奴人不惧反喜,嗥地一声大叫,他不避不让将手中弯刀当作暗器向身在空中的李寇狠狠掷去,同时闭上眼睛心下平和道:“长生天在上,您的子孙,来了!”

却李寇没有理会他的弯刀,冷笑间腰腹一挺,生生一个人又突兀拔高了三尺,那飞卷而来的弯刀,却正好落在他的脚下。

匈奴人早已看呆了,这秦人跳的可真高,他们心下都这么想。

李寇可不会管他们是不是吓呆,右脚点出,正点在那带着风声飞卷的弯刀刀柄上,这时候后发的左脚正好赶了上来,两脚一并,却暗暗使上巧劲,双腿向后猛然一缩,然后匈奴人们便看见,那自己人挥出去的弯刀,这时候不知给这秦人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划破了雪花弥漫的天空,旋转着向自己人削了过来。

便在这时,李寇的铁矛一惊狠狠扎进掷刀的那匈奴人咽喉,粗壮如手掌般的利刃,只一下便将那匈奴人喉咙彻底割断,人头给满腔的血液催动,噗地一声只冲上了半天。

在这匈奴人丧命同时,李寇旋转回去的弯刀已经划完了圆弧,恰巧割破三个匈奴人的脖子,鲜血飞溅中,又是三条生命从此消失。

李寇此时双脚距离地面尚有尺许,匈奴人先给他的高高跃起天神一般杀招吓呆,接着又给他将弯刀踢回来,这时候虽同伴惨死,却也从惊讶中回过神,大吼一声这剩下的三个人便又向李寇挥刀而来。

李寇抬眼一看那洪流潮水一般的雪崩,哪里有时间去管他们,飞起两脚踢起已经结冰的雪块,瞬间迷离了这三个匈奴人的眼睛,自己却转身扑上同伴转头向着山口房前碎布奔腾的战马,轻叱一声,红马便放开四蹄,如飞般在雪崩吞噬了山谷的瞬间,箭一般一头扎进山口外去。

却李寇根本不管山谷中能不能还有匈奴人杀出来,眼前场景,早已让他目眦欲裂!

一百个斥候,现下已去了五六个,高原右臂上一致羽箭颤巍巍在晃动,身边是满身伤痕的斥候围住一圈,少数匈奴骑兵在他们周围奔腾,总不能杀入这几十人的圈子去,却英布骁勇难敌,正持刀若杀神般在密密麻麻的匈奴人群中斩杀猪羊般。

李寇纵马飞身而过,铁矛横扫而过直透入圈中,在高原面前便跳下来道:“埋伏?”

高原右臂受伤不能使刀,却整个人无甚大碍,见得李寇出来,急忙便道:“不是埋伏,山里面匈奴人,应该只有那么多,外面没有还没进山的。这些个杀才,属下等人赶出来时候正是他们到达山口的瞬间,他们可能听见里面的喊杀声,才急匆匆要进去的,却首先向咱们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箭雨。属下无能,六个兄弟,已经去了。”

李寇知道这时候不是说事的功夫,当下便道:“战马都受伤了罢?”

高原点点头道:“嗯,刚出来时候没办法,只好躲在战马后面,只有英布骁勇,单骑在第一波箭雨前杀入匈奴人阵中!”说着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臂,颓然叹了口气。

李寇跃上马背叫道:“不怕死不想死的,都夺了匈奴人战马,咱杀入他们的王帐去胡吃海喝一顿去!”

斥候们都是老兵,自然不需要这时候做太多动员,闻言都轰然大喏,李寇趁着匈奴骑兵在圈外的一个空挡,策马便杀入这个骑兵走马阵中去,登时匈奴人吃了一惊,纷纷将弯刀向李寇招呼过来的同时,免不了便有机会卖给虽战马已经倒毙大半几乎人人带伤却任然是大秦骁骑的斥候们。

高原把剑第一个向缓慢下来的匈奴骑兵冲过去,左右用剑,却也要比寻常匈奴骑兵要猛烈的多。大秦的长剑本就比弯刀长得多,又骑兵在马上弯腰下来费事而步战只需要直刺横扫,只一个横斩,下一刻高原的胯下便有了匈奴的良马一匹。

斥候们个个身手非凡,三个人合成一个三角小阵来,走马灯一般转动看准一个敌人狠狠盯住不放,只片刻,这剩下的九十三人便都有了重新代步的工具。

李寇身在转圈不断的匈奴骑兵包围中,也没有惊慌只先杀死左右两个呆了一下的骑兵,然后猛然后仰,双脚夹住马脖子,却用一招回马枪,将后面那骑兵连人带马捅了一个大窟窿。他这一手功夫漂亮至极,却也正是用到了时候,转眼间连杀三人,其余的匈奴骑兵反应过来都还没有,自然又是李寇马前那人给弹簧一般弹起来的李寇凌空扑落一矛扎了个透心凉。

得势不饶人,这是战场上制胜杀敌的绝对真理!

李寇现在早已不是那个还会在厮杀中常常走神的游侠般人物,刚已进入军中,他便时时刻刻能体会到虽然不在战场但天天都是生命最后一天的氛围,几天下来,心性也果真成熟为真正的战士。

现下他便是这样,所有一切都不用去理会,自己只有不到一百人,说什么阵型技法,都不管用,只有拼命的厮杀,不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只要比别人狠,比别人快,比别人勇猛!

杀死前后左右最能威胁自己的敌人,李寇便稍稍舒缓了一下刚进入马群时候紧绷的肌肉。但下一刻,他的肌肉又一次紧绷起来,因为铁矛已经弹起,身后敌人践踏着同伴的死尸,又一个不要命的扑了上来。

李寇转头去看一眼,那补上来的匈奴骑兵双眸闪过不屑,闪过惊讶,闪过凝重,却他心下便冷笑道:“蠢货,别看你刀法比别人稍稍沉重一点,但……”猛然回头暴喝一声,“你死定了!”

那人眉头一皱,将弯刀忽然脱手迎面向转头的李寇便掷过来。

李寇铁矛在右手,但两年的艰苦训练下来,他左手虽很少用出,却只有英布明白,那是他没有能够威胁地李寇使用左手的对手出现。当下在乱军之中,李寇也不会去藏着绝技,但见他宽厚长满老茧的左手灵巧忽然一伸,便似青蛙在捕捉昆虫时候那幽然伸出的舌头一般,拇指在下其余四指在上,户口成后世的老虎钳一样向那弯刀刀刃捏去。

那匈奴人眼睛里面再一次闪过讥诮,却下一刻他便骇然大惊,李寇的左手,绝对是比不上弯刀刀刃的锋利的,但他拿捏地巧妙之极,只在刀刃堪堪割到虎口的时候,五指用力,那飞转的弯刀便乖乖停留在他手中。

第四十七章 血促男儿(二)第三更

[正文]第四十七章 血促男儿(二)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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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弯刀噙住在手,嘿嘿一笑双腿夹住马脖子身体滴溜溜在空中飞旋一圈,便左右两个补上来的匈奴人啊呀大叫,胸口鲜血如注,噗通落马便在同伴的马蹄下化作了血肉飞溅的灰尘。

那后面掷刀的匈奴人大骇之下还没反应过来,李寇已经再一次端坐马背上,却忽然露出一口其整整白森森的牙齿来,左手一扬那森森弯刀便化作一道白光,咔嚓没入那匈奴人的胸膛。

那匈奴人口中嗬嗬有声,右手直指李寇,左手捂住受伤的胸口,一句话没说出来,却砰然也落马,引得匈奴骑兵们大呼小叫不迭,更有人舍了姓名跳下马去守护。

李寇心下惊讶,难道这个看上去还年轻一点的家伙,竟然会是匈奴人里面的什么王甚至什么单于?

这时候,李寇也不会如初到这个时代时候那样跳下马去询问,只看了一眼见那人不能活了,便舞动铁矛杀入重围中已然得马的斥候们中间去,弯腰从地上抓起一个死去的弟兄尸体来背在身后,大喝一声挺矛道:“突围出去!“

高原也杀死了几个匈奴骑兵了,却斥候们夺马时候又是三人丧命,眼见李寇又一次杀进来,登时便都舍下了悲恸,齐齐引剑向天大呼道:“突围!突围!突围!”

李寇转身去轻轻拭去身后斥候尸体脸上的血污,看着那也只有二十岁左右年龄而沧桑与伤痕遍布的脸庞,鼻头一酸,他低声如怕打扰了这年轻脸庞睡眠般道:“好兄弟,咱们同生共死,谁也不舍弃谁,安心睡罢,明天,咱们便回家!”

高原等人眼眶一酸,军中这些弟兄,都是同生共死无数次结下了身后情谊的袍泽,要按照往日来说,战死之后也只能露尸荒野,今日更是危急关头,数千匈奴人等着这几十人飞蛾扑火般去自杀,若带上一个兄弟来,恐怕更是难以脱身。

却谁也没有去劝说李寇,有自忖勇武的斥候,默不作声跳下马去将永远也不可能再睁开眼睛的弟兄背在身上,同样低声念道:“兄弟,咱们回家!”

李寇看着斥候们都上了马,一一打量这些满面血污一身伤痕的袍泽,一种难言的感动升上胸口——不离不弃,便是死了,咱们也一样不能分离!

高原手臂有伤,没有人给他留一个弟兄在马上,他也自觉没有多说,只向李寇低声道:“将军,走吧!”

李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铁矛北指有些沙哑咆哮一声:“兄弟们要回家,谁拦路,杀!”

“杀!”斥候们剑指北方密密麻麻将山口不远处的大路堵住的匈奴人,狠狠擦一把脸庞,跟着李寇一声嘶吼,接着战马扬声嘶鸣,就这九十人,就这九十把大秦的长剑,没有人害怕,也没有人后悔,离弦李坚般直向匈奴人冲过去。

李寇面色沉静如水,铁矛平端目视前方,胯下的红马果然雄骏非凡,一点伤没有不说,便是自出了山洞便奔跑半夜以来,它也浑然没有一点疲劳的样子。

匈奴人给英布单人匹马一把长刀,已经将最里面的一层杀个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想要弓箭齐射,却没有千夫长下令不敢妄动,军中头领也不知为什么没有下达射箭的号令。

两军相距不过三百步左右的距离,李寇这九十人眨眼便到了第一层匈奴人面前。李寇的铁矛足足有丈长,平端在手时候比马头还要超前三尺左右,在这时候的冲锋中,明显便占据了很大上风。

只见他铁矛上面血水滴滴答答不住低落,已经给英布杀破胆的匈奴骑兵骇然双眼凝视那矛头,却似乎已经忘记了抵抗一样,给李寇轻轻松松便捅破胸膛。

李寇心知战场上敌众我寡时候最是残忍显现威力的时候,当下也不将矛头从那匈奴人的后背扎出来,反而那锋利的利刃停留在了他体内。

但下一刻,围上来的匈奴骑兵便发一声喊向后直倒退下去。

只听李寇一声暴喝,咝啦似乎有兽皮给扯开的响动,那已经给铁矛捅死的匈奴人,胸膛忽然破裂开来,头顶忽然冒出一个森森挑着一段肠子一块跳动的心脏的矛头,那已经化成一堆血的匈奴人从肚子下面会阴上面,一下分成东西两半,一个人却直向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倒下去——原来李寇一矛过去向上一提,将一个活人便变为了尸体,然后居然又给撕成两半了。

匈奴人骇然,想要围上来而避开英布那个杀神的骑兵们惊恐发现,这个手持铁矛的秦人,似乎比之英布一刀两断的手法,还要残忍那么……一点点!

这一刻,匈奴人忘记了他们曾经怎样对待过南人,怎么将俘虏的秦人虐待致死,他们现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远离这个魔鬼,是的,这是个魔鬼!

李寇哈哈大笑,忽然挺矛上前,一个看样子是匈奴骑兵十夫长的家伙惊慌没有逃开,听见脑后马蹄声起时候回头张望,却口中血腥之气几乎要将他数十年吃过的羊肉马奶全部抠出来——李寇铁矛头上的一段肠子一颗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便给他这样喂进同样是匈奴人的这个十夫长口中。

那十夫长给胸口升起的恶心以及心中大盛的寒气一激,忽然双眼翻白喉咙里“嘎“的一声,居然吓死了!

李寇也不管他是否果真死了,只将铁矛飞雪般舞动起来,左手却从腰间拔出长剑,左手剑右手矛,转瞬间便将已经支离破碎的第一层匈奴骑兵群杀个粉碎。

英布早已满身是血,整个人与胯下马,浑然不能看出一丝没有厚厚鲜血的地方。

他见了李寇杀入第二层骑兵群,大喜便叫道:“少主,这些匈奴狗贼,杀着可真痛快!”

李寇只点头示意,便向杀之不尽的匈奴人大阵中纵马用尽全身本事只顾杀人,英布在身后看得清楚,李寇右手长矛专杀远一点的敌人,近身的只一把剑横扫而过,要命不好正好给乱军卷入他身边的,尽皆做了无头尸体!

英布哈哈大笑,转头向高原道:“老高,住上武艺,可真真是要将咱撇下一大截啦!”

却李寇在前面只顾着厮杀,忽然身后四处呐喊咆哮不迭的乱军中,忽然一个奋力声音传来,却是斥候营一人,但听他笑道:“纠纠男儿,五尺顶天;今国有难,苟活何堪?将军战死,马革裹还;血未流干,死不休战!”

却听这好汉连声高呼三遍,最后一遍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居然与常人说话无异。李寇心惊急忙转头看去,但见一年轻士兵,满脸的血污掩不住的微笑,直向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李寇心下一恸,转马大呼道:“休说,待某护汝杀出去,咱要回家!”

那士兵眼看着李寇越来越近,却脸上微笑不停,招了招手忽然回身一声大喝道:“我老秦子弟,唯战死沙场不过尔尔!匈奴狗贼,侵我家园,杀!”

一个看着他马上身体摇摇欲坠便想过来占便宜的匈奴骑兵大喜,正要偷偷策马奔上时候,却这士兵猛然回头大喝,虎豹霹雳般直将他魂魄都骇得没了,定定看着那满脸都是杀气的脸庞不知躲避,哗啦一声,这人便给大秦斥候一刀从头顶直劈到裤裆,砰的一声,血液喷发将一个人便向两边弹了出去。

那士兵仰天大笑,却不料又有数个匈奴骑兵到了身前,弯刀直刺之下,噗噗连声,这士兵大笑未歇,端坐马上便生命一点点流失了。

那几个匈奴骑兵大喜,不想这士兵忽然又是一声暴雷般大喝,手中长剑横扫而过,几个近在身边的匈奴人,便给这士兵腰斩了。

李寇心下愤懑悲伤一起涌到嗓子眼,眼看着这士兵最后一丝笑容挂在脸上,却人已经给雪花落在头顶,生命,已经彻底消失了。

李寇泪流满面,直觉前世所有的泪水,都一起在这个时代,在这几天里,尽皆流干了。

他策马奔回,将那士兵抓住腰带接过放在自己马前,轻轻拂手盖上那未阖的眸子,转身忽然嘶吼道:“杀啊,杀!”

匈奴人早给这士兵的惨烈歧视镇住心胆,李寇一声暴喝,袍泽生者大呼应诺,一时间便是这九十个大秦斥候气势如虹,挟着悲恸怒火,一举竟然将匈奴骑兵打得步步后退。

李寇胸中烈火燃烧,将长剑还鞘不用,双手抓住沉重铁矛,见人便是横扫直劈,中招者莫不粉身碎骨。斥候们在李寇身后大呼酣战,队形变为三角,三个角点前有李寇,左边是英布的长刀,右边有高原与那猎鹰一般的汉子,匈奴人愈发大乱。

有匈奴领兵将领看李寇势难抵挡,大怒之下便约了有勇力者在前面抵挡,李寇手中铁矛这时候全然没有招式,都是横扫直劈,却那些将领不能抵挡他的巨力与快速,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凡是抵挡的,都给李寇马不停蹄杀死了。

李寇只顾着低头厮杀,却忽然一矛出去扫了个空,抬头一看,前面已空无一人。

向后看去,斥候们都出来了,却这一场遭遇战下来,一百人只剩下八十,那可都是兄弟,都是军中难得的好手啊!

李寇双眼迷蒙,查看人数连尸体共百人之后,咬咬牙低声咆哮道:“总有一天,弟兄们的英名要天下传扬!”

转头看看追上来的匈奴骑兵,李寇陡然大喝一声:“杀我弟兄,此仇不共戴天!”胯下红马一声长嘶前蹄翻起腾空,雪花飘飘洒洒,直将追击的匈奴骑兵又一次骇住了!

“走,北去!”

天边微微亮光透出,山外一片雪白,惨红似是将原本应该出现的太阳拉下来,映照一片萧杀!

第四十八章 血锋所指(一)第一更

[正文]第四十八章 血锋所指(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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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渐渐停了,也不过是天上厚厚的一层素纱飘落地上,太阳一露脸,便又是要回到宿命的原点去。

二十堆柴火熊熊燃烧起来,直将天空太阳的温度都压了下去。八十个冲出重围的斥候静静凝立,都沉默着送亲密的袍泽最后一程。

李寇站在火堆前面,眼前大火熊熊,扭曲了冰冷的空气,吱啦啦融化周围的学层,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有空前的宁静。

没有人哭泣,大秦的好汉,从来都是不怕死的,便是生死拼杀死在敌人手中,他们也从来认为死得其所,尽管没有多少人能看见他们的轰轰烈烈。

英布与高原等屯长百将站在李寇身后不远处,目光炯炯盯着二十个从此天人两诀的弟兄身体为大火吞噬,心中只有无穷的杀意与报仇的冲动。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又何欢,死亦何惧!”李寇记得有一本书上隐约是这么说的,忽然心中想起,便低声念了出来。

雪虽停了,风却还是在不时吹过,李寇这句话虽说的声音很低,风过,便传入众人耳朵。眼前是渐渐消失的袍泽,众人心下都想:“是啊,生又何欢,死亦何惧。咱是男儿,咱是锐士,从来,都是在生与死的边缘走动的,今日与弟兄们长别,说不准明日,便又会团聚!”

当下英布便道:“主上说的是,咱昂昂男儿,死又有甚么好怕的,眼睛一闭,啥都没有,不过头点地而已,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都一起点头,却李寇忽然叹道:“话虽如此,但弟兄们从此长别,这心里,真他娘的不时个滋味儿啊!”

那猎鹰一般的锐士笑道:“将军不必感叹,咱老男人,一口烈酒半块肥肉,一别过后永不再见,只要都想着念着弟兄们的嗥,那就是最好的啦!”

李寇呵呵一笑,从马背上取下一块布来,却是从匈奴人尸体上抢来的,展开来走向熄灭的火堆,蹲下身去捧起已经与柴火融为一体的骨灰,想起几天前众人还说说笑笑在九原聊天打闹,却今日阴阳两隔。他终是后世人,忍不住鼻头一酸,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英布高声叫道:“弟兄们,咱带着你们,回家去!”却他也喉头似乎给什么堵住,哽咽了一下才勉强忍住流泪的冲动。

高原却是军中老手了,淡淡一笑拿上一块布去,将燃灭已冰凉的骨灰捧起来,道:“上了战场的,谁都料到了这一天,不过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而已。今日弟兄们安心走了,明日咱还要走快点去追他们。嘿嘿,谁能说得准呢!”

李寇将包袱紧紧背在身上,大笑绰起铁矛跃上马道:“好了,弟兄们有咱们背着,定能回到家去,不必悲伤,老爷们谁都不会逃过死去的那一天,不过前头走的弟兄们要辛苦一些,给咱们准备好肥肉好酒等几天。”

火堆一个接一个熄灭,不一会儿众人都收拾妥当上了马去,李寇铁矛前指北方大声笑道:“匈奴人给咱们准备好了肥肉美酒,咱便赴宴去罢!”

高原皱皱眉头看看地上凌乱的马蹄印道:“主上,后面匈奴人的追兵,咱是甩不掉的,若往北而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李寇一笑道:“咱又不是一直往北,不过领着这些笨鸟在草原上溜达溜达,然后找机会吃掉他们去!”

高原一惊急忙道:“属下看这匈奴人追兵恐怕会越来越多,若要吃掉他们,咱是不是……”

李寇淡笑看一眼高原心下道:“这人做防御型将军绝对合格,但就是不够胆量走奇兵!”当下也不多说,李寇指指地上的马蹄印与茫茫的北方,有些不屑道:“匈奴人给咱们突围而出,又以相对较小的代价杀了他们那么多人,若没有恼羞成怒,定然是假的。就算是那个甚么单于没有恼羞成怒,咱们这一百人在大草原上今儿放一把火,明儿杀一百人,几天下来,就不信这些王八蛋不派出大量人马来追杀!到那个时候,草原上的积雪虽没有融化,但绝对是冰冻了的。你想想,若咱们领着这些笨蛋在咱们经过的路上跑一圈,那会是甚么效果?”

“马蹄印,乱了!?”高原想了想道。

“对,乱了!匈奴人人多势众,走到哪里都是隔着几十里地便轰隆隆蹄声震天,咱从容藏匿绝对不是甚么难事。咱人少,但来来回回跑几天下来,匈奴人若没有肥的瘦瘦的病病的死,再加上一口口吃掉一些匈奴骑兵,嘿嘿,如果那时候草原不乱,那就没天理了!”

“可是,咱人少,怎么打得过人多势众的匈奴骑兵呢?”这个问题不仅高原想问,英布等人也想问。若要人多,按照英布的意思就是一股脑儿杀过去,绝对杀匈奴人一个落花流水,但现在只有八十人,他却也没可奈何了。

李寇一瞪眼不解道:“打?谁说要根匈奴人打仗了?”

众人一呆,高原没头没脑呵呵笑道:“不是将军说要吃掉匈奴的追兵么?”

“是啊,但我说的是吃掉,而不是打败啊!”李寇瞪大眼睛道。

“主上,不打败人家,咱怎么吃啊?难道主上有法术,能教匈奴人傻愣愣站着给咱们大刀片子砍过去?”英布英俊的脸庞上,也带上不得解的疑惑。

“嘿嘿,法术么,我可不会,说不准那玩意儿是骗人的。不过,匈奴人不可能伸长脖子要咱们去砍脑袋,但他们总是人罢,是人总得睡觉罢,睡觉总得有一段时间罢?咱不要求多,一晚上弄七八百的脑袋就够了!”李寇毫不在意道。后世蒙古人用的狼群战,端得厉害非凡。以少胜多的流动战,也是李寇熟悉的战例。总的来说,打得过就吃掉,打不过咱就跑;能吃的坚决吃掉,不能吃的让他残废至少几天之内不能劳动,这就是李寇大的主意。

第四十九章 血锋所指(二)第二更

[正文]第四十九章 血锋所指(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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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谁也没有听过这种打法,但想一下便能明白这种近乎无赖甚至流寇的做法厉害。匈奴人是多,但草原宽阔广大,千里之内没有人烟是再正常不过的,百十人要真存心躲起来,趁其不备再出来捣乱,匈奴人还真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当下众人便都称赞,李寇想了想脸上露出冷笑来道:“都把箭头取下来,每隔几里地便倒插在雪地里,嗯,咱现在就开始要匈奴人烦心!”

高原一惊急忙道:“将军,若没有弓箭,咱……”

李寇拍拍他肩膀笑道:“匈奴人最擅长用什么?”

高原一呆,李寇已策马吆喝众人设置原始的“铁蒺藜”。他心下是知道的,这个时代没有马镫没有马鞍,马蹄铁定然也是不会出现的。尖利的箭头,要刺穿马掌不费吹灰之力。他也知自己这方同样没有马掌,但他心下已想好了南归的道路,自然不将这些铁蒺藜的反作用放在心上。

半日之后,李寇带领众人前行了不到百里,却八十人箭囊中数千羽箭,青铜箭头都隐没在这百里路程上,箭杆也给一把火烧个干净。

最后一个箭头插入雪中,锐士用马尾扫了扫表面,又故意在上面留下马蹄印来,嘿嘿一笑跳上马背道:“将军,虚虚实实,匈奴人这下可惨喽!以后咱抢匈奴人时候,多弄点箭,天天给这些孙子吃马肉去!”

李寇笑骂道:“你以为匈奴人都是蠢蛋啊?这一百里上,能折损他们一百多人就算不错了,以后他们要追上来,定然会教斥候沿着咱们的马蹄印旁边走过查看,那时候这些玩意儿除非在狭长的山道上,几乎就是无用的。”

那锐士不解道:“可是,咱们不是在马蹄印旁边几十布以内都零零碎碎撒下了么?”

李寇将铁矛却敲了敲这锐士脑袋道:“那你去在五十里的范围内洒下箭头去!”

那锐士恍然大悟——人家吃亏之后只要绕开马蹄印几十里,沿着马蹄印的方向追击,那便是错不了的,自己这方人少,箭少,铁蒺藜设置的范围不大,所以只要略作思考便能明白。

当下这锐士挠头嘿嘿一笑,英布叫道:“这帮孙子,追上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南边来路上雪花扬起,沉重的马蹄声传来,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匈奴人的追兵,可能是李寇等人杀出重围半日来休整过后才追上来的。

李寇冷眼回望,心下想道:“匈奴人这一次的大胆南下,谁也不会想到。蒙恬便是到了卫所外面北假山中查看了,也最多确信匈奴人要打开九原的门户而已。不过,咱也算尽心了,任务完成,回去之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英布吆喝一声,众人不再去看来路上的追兵,齐齐高喝催马,片刻便消失在雪原苍茫之中。

……

是夜,清亮的月光映照大地,与雪同生,似也要与雪同灭。

匈奴草原土黄单于领地中,这不过是极小的一个部落而已。坐落北假山东北,拥百里草场,部族精壮男子千人,老弱妇孺却有六千余众。

但此刻,穹庐外流动巡逻的,却都是半大孩子,甚至妇女。

这个部落在这里的穹庐安排,很是合大秦的一些痕迹:外面三层,尽是一些破落模样的毡房,里面进去便才是稍微好一些的帐顶,最中间自然是洁白如雪的最大穹庐,应该便是族中族长一类人居住地。

这时候的草原,已是静谧无声,偶尔有骏马嘶鸣声传来。可能是距离大秦的边境长城太远,也可能是匈奴人一贯的认为,大秦的军队不可能深入进这儿来,那些巡逻的孩童妇女,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靠在火堆旁说话。

却不远处的山丘树林中,亮晶晶八十双眼睛已如野兽般盯住了这个安静祥和的地方,身后的战马,也给草棍别住口齿,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主上,这个……这个匈奴部族,怎么外面看风的,没有一个男人啊?会不会他们知道了咱们要来,给咱准备好吃的去了?”这声音不用说便是英布。

李寇带着众人一路奔驰,或许是追兵给“铁蒺藜”害苦了降下速度,或许他们果真绕道追来耽误了时间,反正三天过去了,李寇这八十人将身上带的干粮吃完,在隐秘处还没有见到有一个匈奴人影出现。

“男人?呵呵,可能都南下了罢!”李寇淡淡道。此刻他正仰面朝天躺着,说不准在数天上星星,旁边便是他那一把粗长的铁矛。

英布想了想点点头道:“有道理!嘿嘿,这帮孙子不在,却也没想到咱们会抄了他们老家!”

李寇闭目不说话,渐渐合着微微拂过的寒风呼吸,似乎要与这匈奴草原化为一体,班上低声道:“都休息一下,天明夜深十分,动手!”

英布也便不再说话,就在李寇旁边躺下去,似乎感受不到地上的寒冷,便可也合上了眼睛。

却锐士们哪里有过在匈奴人老窝里闹腾的事情,均知今夜过后,整个天下便都会知道有八十勇士深入匈奴心脏地带的荣耀,当下除了潜伏放风的,都睁着眼睛数着时间从身边流过,却谁能真正入睡下去。

……

“主上,白天咱看过了,老弱妇孺有好几千,草原人又是都能上马厮杀的好手,咱该怎么办?”

李寇脸色如这草原的初春一般严寒,看着锐士们与战马活动开了手脚,英布这么一问,他毫不犹豫便道:“一路杀过去!今夜只做两件事,杀人,放火!”

众人却都没有认为“不仁慈,残忍”的想法,匈奴人劫掠大秦周边村庄时候,老弱妇孺却又有谁不残忍过呢。以血还血,报仇雪恨,匈奴人能下手杀人放火,老亲人为什么不能呢!

“英布!高原!”

“喏!”

英布飞身上马绰起长刀低喝一声道:“来二十人!都跟紧了,不许看见东西就拿,看见娘们就下马,老子长刀只认头,不认人!”

高原当然不会有他这么疯狂,点出二十人来,与英布告辞了李寇,便从山丘东西两面杀下去,箭一般瞬间便窜出树林,眨眼功夫已经到了这匈奴部落的外围。

巡逻的匈奴人吃了一惊,弄不清楚来人是谁,却他们也是在草原的你死我活偷袭争夺中生存下来的,当下不管来人是谁,有人将飞身上马要来迎敌,有人便呜嘟嘟吹起了号角。

沉闷的号角惊醒了草原的夜晚,第二声号角尚未落音,英布仗着马快已经到了外围穹庐跟前。

这个时候的草原人住宅是没有栅栏的,也没有牛车等东西围起来做屏障,靠的只有人的警惕与灵敏反应,却这时候给有史以来第一支踏入草原的大秦军队给出了绝好的偷袭机会。

英布高原两人带领的这四十人,都是骑术最为精良的斥候,几个匈奴放风的纵马射箭过来,他们拨转马头便躲开,匈奴人的第二支羽箭没没有上弦,他们的长剑已经狠狠劈在这些颇为壮实的匈奴女人或者半大犊子的身上。

便在高原与英布那二十人从东西两面闯入穹庐地带时候,英布一人一刀,已经接连劈开了四个穹庐,人已杀入稍微好点的第二重穹庐营地里去了。

英布能带出来的,自然也是与他脾性相同的家伙,这些斥候一看英布停也不停便已要到了那最中央穹庐,当下一声咆哮便都挥舞长剑紧紧跟上去,反倒没有顾着解决闻声纷纷钻出来的匈奴人。

高原身在西方,自然是看不见英布这边动静的,他为人沉稳,武艺也不比英布,当下便吩咐斥候们将匈奴人放风时候驱寒的篝火上取了火种燃起火把,纵马奔驰间顺手向穹庐顶上扔去。

一时间,英布这一队疯狂杀人,有英布在前面,自然没有人能抵挡,西边又有高原的放火队,匈奴大营一片惊乱。

却在这时候,李寇在林中一手绰铁矛,一手抽出长剑来,缓缓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冷的剑锋,忽然抬头幽森森眼睛盯住穹庐后面简单的骏马栅栏,忽然剑指那里暴喝道:“目标,马栏,杀!”

“杀啊,杀!”四十个斥候大声呼喏,脱弦利箭一般将乱作一团的人住穹庐视而不见,只看准养马的栅栏便冲了过去。

第五十章 血仇无情(一)第一更

[正文]第五十章 血仇无情(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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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的马场,外围只有一圈栅栏,里面便横斜支起诸多粗棍作栓桩,头顶也是没有顶棚的,部族生活在一起,便各家牲畜都放在一处去。

李寇铁矛在前,率先冲到栅栏前面,看准捆绑住木桩的绳索,轻轻一挑便听“哧啦”一声响,一个缺口已经打开。

胯下红马势如雷奔不可抵挡,便在李寇挑开缺口瞬间到达栅栏前面。

李寇尚未来得及将木桩挑开,红马见状的前脯已经撞上去,木屑飞扬四溅,那粗壮的木桩竟然受不住红马一撞之力,咔嚓一声便没了阻挡的痕迹。

李寇伸手出去拍拍红马脖子,红马短嘶两声,摇摇大脑袋便又向更深处突入,一瞬间扬蹄击在外面的骏马身上,那骏马吃痛,奋力嘶鸣挣扎,又将一截木桩拉开,顿时桩上数匹骏马没有乐控制,又在外面是高原二十人放起的大火,俱都混乱起来。

匈奴人啊呀一阵叫,看得战马栅栏被偷袭,大声乱叫着便冲了过来。

李寇铁矛如出箭般流窜,在木桩空隙间不住游走,匈奴人赶到栅栏外边时候,已有数百骏马给他放开来。那四十个斥候也甚是了得,手中长剑翻飞如蝴蝶,纷纷扬扬便在李寇动手时候他们也四下乱走,少说也有数百骏马给他们“放生”。

这下可好,失去羁绊的匈奴良马,又四下给李寇等人不住冲走奔跑,惊得它们一股脑只看准不能阻挡了的栅栏外面便突出来,此时匈奴人堪堪赶到,正给惊慌的骏马践踏,平静的栅栏周围一时间混乱起来。

李寇看着匈奴骏马水泻般从缺口处流出,心知已经没有时间去全部将这些骏马放出作帮手,呼啸一声便纵马向缺口处跟着战马奔出,手下斥候自然不傻,看看人家匈奴人越来越多向栅栏奔来,便都紧跟李寇,接着奔腾起来的战马冲势,向着匈奴人穹庐深处扎进去。

匈奴人给英布高原等人两边冲杀放火,早已搞得恼怒不已,却正要都去骑了马驱赶厮杀这些不知哪儿窜出来的黑色骑兵,却没想到战马又给人偷袭放出,心里面愈发恼怒,但此时的战马惊慌中,匈奴人一贯拿手的御马手段顿时没有乐用处,那奔腾开来的战马,便是发狂的狮虎,一时半刻又有李寇等人杀人放火恶狼一般狡猾,便将他们弄得杀马不舍得,杀人寻不着,不少人急怒攻心之下便不管战马死活,挥刀将阻住去路的乱马斩杀。

这个栅栏里面养的,是这个部族中各家的战马。有人杀马,情急之下也不去看是谁家的,却不想匈奴人爱马如命,自家骏马便似家中一个人一般,目下又是顾家的多,眼睁睁给人一刀下去血流不止,登时能看清楚属于自家战马的人便急了,不顾敌人便在身边作乱,抢前挥刀便向杀马的族人砍去。

这下引发的混乱远不是匈奴人能预料得到的了。自相残杀起来时候,急红了眼的匈奴人便只有少数人心知大敌当前不能自顾这许多,其余人没头没脑便都向栅栏处涌去,嘴里乱骂着手中弯刀便见人就是一下。

这些留守的匈奴人,都是老弱妇孺,却这也是相对秦人说。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半大孩子里面也绝少不能弯弓驰马的,老人大都是能从战场上逃命下来的往年勇士,虽然身子骨不比青壮年了,却下手杀人更狠辣更刁钻,但见一把弯刀在他们受伤,月光火光中道道匹练也似,随着鲜血的飞溅,这些当年下手残杀老秦人的匈奴人,惨叫声中便不知有几多丧生同伴手上。

李寇等人在混乱中看准时机,匈奴人人少处,便是他们狠狠扑上去消灭的对象。几次下来,他们一击不中便远扬而去,忽焉而来飘然而去,不损己方一人一马,却杀伤力的确惊人。

便在他们再一次游走人群之外时候,栅栏方向闹声传来,伴随着匈奴话大声叫骂,李寇惊讶向那边望去。

一看之下,李寇心下好笑,直想道:“难道匈奴人也是这般好勇斗狠么?怎么大敌当前不同心上阵,反而自己人先乱了起来?”

个中缘由,自然李寇等人是不知的,但那些匈奴老人一刀下去,便一个同样的匈奴人毙命,李寇却是乐见其成。当下他也没有吩咐手下罢手在一旁乐呵呵看着匈奴人与匈奴人的对决,反而下令更加猛烈凶狠的攻击开始,这一次却是向着人多处而去。

上千战马在穹庐营帐中来回耕犁般穿凿而匈奴人不能制止,李寇等人看准人多混乱的时机猛烈冲击,英布这二十人看着高原放火兴高采烈,眼下又已经杀入那最中央的穹庐旁边去,却没有见到里面跑出一个人,当下便也吩咐几人在周围驰骋而不与慌忙赶过来守护的匈奴人交战,自己带着其余人马,将各家穹庐外面熊熊正燃烧着烈火的盆子挑起来,跟着也四处放起火来。

或许这个部族的匈奴人安逸太久了,又或许匈奴人的老弱妇孺在没有秦人杀入草原的状态中麻木了,这一张,李寇等人没有损耗一人一骑,天色微明时候,看得情势不对停下自相残杀的匈奴人,都给他们赶到了燃烧的穹庐中只有那白色最中央的大帐周围。

匈奴人满身是血,那都是自己族人的,他们暂时停下了残杀,手中的弯刀也给这些黑色衣甲一看便知是大秦军人的骑兵喝令扔掉,现下聚在一处时候互相对望,便都从各自眼中看到后悔和绝望,却此时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已经四肢困顿不能再有动手的力气,又给大秦人深入草原的事实暂时迷茫了心神,没有人能提起反抗的力气来——若非如此,李寇等人虽然勇猛难当,但要控制着剩下这足足五六千的匈奴人,那是不可想象的任务。

火光之下,匈奴人颓败而落寞。千百年来只有勇敢的匈奴人南下牧马,哪里能有懦弱的南人北上残杀?匈奴人很不解,但又恨害怕。

他们知道,南面有那个蒙恬在,秦人的实力又远比匈奴人强大,若他们能深入草原的话,长生天,可能也保佑不了他勇敢的子孙啦——匈奴人永远也没有人敢忘记蒙恬曾经挥百万大军北上痛击匈奴人的那些日子,虽然妇女孩子没有经历过。

李寇骑在马上,浑身都是不住滴落的鲜血,那是匈奴人的。方才自己看着匈奴人已经委顿不堪便去巨龙他们时候,有人起来反抗,他马快矛长,转手便将那几个人的脑袋别在自己的腰上。虽然那是一些老人,李寇心下也丝毫不觉自己残忍——这些老家伙,手上秦人的鲜血,决计不会比青壮年少了。

第五十一章 血仇无情(二)第二更

[正文]第五十一章 血仇无情(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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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矛毒蛇般弹出,转瞬间几颗人头便出现在李寇腰带上,匈奴人自然大惊。他们给半夜的厮杀疲惫了身子,给秦人深入草原的事实迷茫了心神,眼下李寇随手杀人,便将这些平日里杀人只当玩乐的匈奴人骇住,血淋淋人头震慑之下,手中弯刀弃地,便给这八十人赶到了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穹庐在火中轰然倒塌,没有一个人敢去扑救。

“老子是大秦人,来向你们讨账了!”李寇驻马站在那白色顶子的穹庐前面,冷冷盯着眼前这些神色复杂却又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匈奴人淡淡开口道。

匈奴人沉默不语。

“老子明白你们现在想什么,你们想杀死老子!是的,你们想杀死老子!”李寇似乎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匈奴人对自己东风恶刻骨仇恨,自顾只说道,“可你们杀不死老子,反而,今天,老子在杀你们这些狗东西!记得你们曾经杀过的大秦人么?记得你们杀过多少么?”

“你们秦人都是牛羊,我们勇敢的匈奴勇士,自然要杀你们。今天杀,明天还要杀!总有一天,你们秦人的土地,都会成为我们匈奴人的牧场,你们秦人的女人,都要给我们匈奴勇士享受!”一个匈奴小孩,约莫有七八岁年纪,身上穿着的是秦人纺织出来的衣裳,李寇正说着便给他打断,狠狠攥住拳头叫道。

李寇嘴角挑起残忍的冷笑,瞥眼向这厮看一眼淡淡道:“是么?”

战马不用他催动,忽然短嘶一声扬蹄便向人群中的这个小匈奴人冲过去,沿路践踏踢死数个匈奴女人,转瞬便到了这匈奴小孩眼前。

匈奴小孩愤怒叫道:“你这个卑鄙的秦人,总有一天你要做我匈奴人的猎物,脑袋做我的酒壶!”

李寇没有去理会这小孩的叫嚣,只伸出长矛挑起这厮下巴来,用冰冷血腥的矛尖抵住他喉咙,俯下身笑道:“是么?你确定?”

那小孩给血腥而散发刺骨寒意的铁矛顶住喉咙,嗬嗬出声却一个字也不能清晰说出,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罩住李寇,拳头飞舞间,自己不由自主后退,却那红马从容不迫踏着优雅的步伐跟进,直将这小孩弄得愤怒而无可奈何。

一截冒着青烟的木桩,使得这小孩无路可退。他脊背靠住这个木桩时候,便知自己不能有后路,当下匈奴人的血性激出来,小孩忽然伸手抓住滴血的矛头来,任由双手间鲜血潺潺流出,反而怒视李寇嘶声叫道:“勇敢的匈奴人,总有一天……呃……”

李寇回手抽出插进这厮肚子的铁矛,在脚上擦去喷涌而出溅上的鲜血,不看这小孩死不瞑目的双眼,回马向人群外面走去,仿佛杀死这个匈奴小孩不是自己做出来的一般道:“你说的大秦语言不错,理想也恨远大,可惜,这是妄想,你也看不到的!”

匈奴人见他能下手杀死一个小孩,愤怒起来便有几个妇女老人围上来,厉声不知在叫什么,李寇全然没有想过这些老弱妇孺便可以活命,手一挥铁矛横扫而过,那些拦路愤怒讨伐的匈奴人,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来,便给他拦腰斩作数截。

匈奴人看他杀死妇女老人小孩全然没有顾及,心下虽然愤怒,却再也没有人敢出来阻挡他的去路,沿路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众人都纷纷闪避。

李寇回到原来的地方,面色宁静不起半点波澜,看着这些噤若寒蝉的匈奴人,忽然大笑道:“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听懂我老秦话的,给旁边人说一下!”

匈奴人没有人敢动,李寇忽然叱道:“不听话,死!”

又一次纵马过去,将两个看上去还算清秀的女人杀死。

“你们说说,感觉怎么样?”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狰狞而淡漠的问话,匈奴人却再也不敢有人不听李寇的话,有能听懂的便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匈奴人嗡嗡说过之后,大部分都抬头怒视李寇,李寇第三次怒喝道:“老子好心问你们,你们倒横眉竖目起来,翻译肯定不是好东西,误导人的家伙就该杀!”

看准刚才向族人翻译的几个人,李寇策马杀过去,沿途又撞死几个匈奴人,那几人也给他铁矛直刺丧命当场。

“你这个坏人,你会被长生天惩罚的!”一个脆嫩的声音大声叫道。

李寇转头看去,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是豆蔻时候,却她横眉竖目怒视李寇,捏紧小拳头狠狠挥动叫嚷。

“你是匈奴人?”李寇问道。

“我……我是大秦人……”小姑娘挡不住李寇杀人的目光,有些害怕赶紧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李寇放声大笑:“好啊,好!我就说你大秦话说的那么流利,匈奴人都是笨蛋,怎么会有那脑袋呢!”

小姑娘大怒,抬头挥舞着小拳头叫道:“你个坏蛋,会遭报应的!不去战场上跟勇士决斗,你残杀小孩子老人家干什么?!”

李寇讥诮道:“勇士?匈奴人也有勇士?恐怕都是猪都是狗,禽兽不如!”

匈奴人里面听懂他意思的人很多,闻言都大怒起来,有几个人便大声嚷嚷起来,若不是慑于李寇杀人不眨眼,恐怕这时候便要与他决斗。

“都给老子闭嘴!”李寇暴喝一声,直将小姑娘吓得一个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去。

“你们残杀我大秦百姓,随意便将小孩子老人开膛破肚便理所应当,随意侮辱我姐妹便理直气壮,老子杀你几个人你们反而歪里吧叽,天下还有这道理没有?你们这群王八蛋狗杀才,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要遭报应最强烈的那一群?”

小姑娘捏了捏小拳头,却心想着这人说的话也……也还不错,可这个人太讨厌,反正他说什么自己都不喜欢听,当下便涨红了小脸怒道:“大秦强盛,又是上国,怎么能像他们一样参保不仁?好生劝解不好么?为什么你只相信你的武器而不去想更好的办法?”

李寇懒得跟这个有头没脑的丫头片子说话,转头向斥候们喝道:“要跟老子走,就都给老子记着!匈奴人,我大秦死地,杀掳我大秦百年,血仇不共戴天!我大好男儿,为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雪恨,天理应当!他娘的要是有谁不愿意杀这帮***,趁早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当秦奸处理!”

斥候们见李寇举手间便将匈奴老人小孩杀死,本心中略略有些不忍,却李寇一声暴喝后都想:“是啊,为什么他们杀咱们理所应当,咱杀这帮***反而天理难容起来?”

当下便都高声呼道:“杀!”

李寇铁矛直指那小姑娘喝道:“举凡秦奸,皆可杀之!”红马一窜,身子跃入空中,狠狠越过数仗的距离,带着呼呼风声将矛头向小姑娘心脏扎去。

小姑娘啊地一声尖叫,见李寇果真要杀死自己,惊恐慌忙身手掩住眼睛,忍不住便要向后退去。

她身边的匈奴人恐遭池鱼之秧,李寇跃马过来时候便都向旁边闪开,没有人理会这大秦小姑娘。

李寇心中冷笑,手中长矛毫不停歇,再加一把力气直向这是非不明的小姑娘刺过去,直要将她杀死当场。

“住手!”远处一骑如飞赶来,马上人尚未赶到,悦耳的声音已传入李寇耳中。

“又是一个秦奸!“李寇心中愈发大怒,手中长矛上再次加力,用尽全身力气,直要杀死这些可恨的家伙,决然没有留下半分同根之意。

那马上骑者见李寇根本不予理睬,大急之下大力催促战马,只希望能赶到他身边救下小姑娘性命。

李寇冷笑,暴喝一声道:“都去死!“那长矛掀起小姑娘小手来,正露出那一双明亮如雪的眼睛来,惊慌若小鹿一般,眼前血腥扑面,堪堪矛尖便在眼前,一声凄厉恐惧的尖叫声起,骇得她只想着自己要死了,什么便都忘记。

第五十二章 血路伊始两初见(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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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划破夜空,惊得李寇手中铁矛改向,向长兵器扎来的右手方向一挑而去。

“当——”铁矛微微颤动,李寇右臂一阵酸麻感觉,当下他心头惊讶,道:“听来人口气,不过一个女子,却不想竟然有这般力气!”

他方才也不是托大,只是本能想着一个女人又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扔出来的兵器能有多少重量,想也不想便单臂去挑,却没想到来人膂力了得,运用力量又巧妙之极,直让他吃个暗亏。

李寇心下怒起,便不去与那小姑娘计较,转手刺死两个想要趁乱来将自己拖下马的匈奴人,横扫而过的铁矛又将数人脑袋砸碎,将混乱起来的匈奴人镇住,凝神便去等待来人。

来人骑高头大马,雪白几与大地月光连为一片,但见马蹄翻飞间白衣胜雪,飘飘直与乘风而去,又飘渺似随月而来,便是匈奴的女人,也一时间看得呆了。

女子近得众人这边来,“吁”一声轻喝,战马便停了下来。李寇放眼看去,这女子眉勾柳叶眼拢明月,三月天桃花地里盛开一团白雪般面容,冷冷清清淡淡漠漠,世间却能有这般人物几何?!

不知怎么的,李寇看见这雪花团簇的一个女子时候,莫名便想起会稽城中那个直欲上天揽月的红颜。

“阿姐……”心弦波动,口中情不自禁呢喃而出,却忽然冷风扑面,李寇霍然而惊,转眼便从迷蒙中惊醒,眼角一瞥,那小姑娘委委屈屈向这女子身边奔去,未及近前,便哇地一声痛哭开来,却没有胆量再如往日那般诉说出来。

李寇冷眼盯住这女子,半晌不曾说话,别的人见了这雪地月下神仙一般人,便是斥候营众人,也刹那失神,更遑论那些匈奴人了。

那女子远处看见李寇铁矛便要刺死小姑娘时候,大急之下手中一杆长矛便脱手掷出,眼下又看小姑娘没有受伤,当下松了一口气向李寇看来。

李寇手中铁矛滴滴答答不住有血珠滚落,掉在地上染红白雪一片,却寒风拂过,更多的是掩鼻不能躲避的血腥气味。

“你们男子,都那么喜欢杀人么?”女子见李寇警惕防范之意甚浓,又看他右手提着的铁矛毒蛇一般随时准备扑出,呆了一呆却出声问道。

李寇听见她轻如飘絮恍若流星般话音中带着浅薄责问的口气,也只当耳旁寒风,看也不看随手便又杀死身边几个匈奴人,举手投足间他身边再也不敢有一人靠近去。

英布厮杀半夜,偃月刀早已给黏糊糊的血液冻住,他见这女子一出现便责问李寇,大怒便喝道:“你这秦奸,当真可恶至极!”

女子闻言一呆,转头向李寇看去时候奇怪问道:“秦奸?”

李寇用铁矛点点这女子与她身边那眼睛通红抽抽噎噎的小姑娘道:“知道你不明白什么意思,看看你们两个人便可!”

女子向自己两人看了几下,恍然大悟却俏脸通红,正要呵斥时候正对上李寇不屑讥诮的眼神,心下一软,猛然间似乎委屈一般要开口大叫,却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又落了下去,只一句淡漠而不解的轻语飘来道:“同样是人,为什么要杀来杀去的呢,为什么不会坐下来好好说话,只能靠着刀兵人命去对话呢……”

李寇闻言皱眉,问道:“你们两个,都是我大秦人罢?”

女子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算是罢,故居咸阳的。”

李寇冷笑连连,忽然挺矛指向女子喝道:“我说过,举凡秦奸,皆可杀之,你既然是秦人,为何阻我杀匈奴人?”

女子看着李寇半晌,喟然叹道:“你跟这些孤寡老人有仇么?为什么就一定要杀死他们呢?战场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难道这些老弱妇孺你也不想放过么?”

李寇勃然大怒,纵马杀入匈奴人群中,又将数人杀死之后,割下他们头颅来扔在女子眼前,里面死不瞑目的老人小孩还有几个妇女,瞪大的惊恐眼神便似幽怨的黑洞,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将那小姑娘吓得又一次哭了出来。

女子看李寇肆意斩杀匈奴人,杏眼圆睁大怒便要纵马去阻拦,身边滔天杀气却迫住她心胆,巨浪狂风一般暴虐的杀意,直压得这女子张口也觉难以呼吸出来。

艰难转头看去,英布手中偃月刀横在胸前,胯下战马作势直欲随时扑出,血淋淋的人马巨兽鬼神般凝立,牢牢看住了自己两人。

女子无可奈何,她看得出英布要拦住自己也是要数十招之后,但要杀死身边小丫头却不过举手而已。当下她也不敢再想着去阻拦李寇,只好偏过头去不再看惨叫着血肉飞扬的匈奴人,只是眼角一滴清泪,却扼不住地落了下来。

匈奴人看得周围有这些可恶的秦人抢了自己的弓箭瞄准着,身边是那杀神一般的高大秦军将领,要逃走却怕人家没有全部斩杀殆尽的习惯最后只将逃跑的杀死,要不逃走却更担心暴怒中的李寇心随意转到了自己身边将自己提前杀死,左右两难之下便没有人逃命去了。

李寇连杀数十人,血淋淋人头向女子面前一扔,冷笑打马过去道:“老弱?当年杀我秦人时候便应当想到今日的结局。妇孺?没有这些妇孺,战场上何来那么多豺狼般将我秦人当牛羊肆意残杀的畜生?小孩?哈哈,长大了便是成年的畜生,趁着现在还小,斩草除根难道不是最好么?”

女子不去反驳李寇的话,或者她无从反驳,幽幽只道:“杀来杀去的,又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么?消除隔阂,让人们自由去了解彼此,千百年后,两家便可秦人一般,你这般残杀,不觉有违天和么?”

李寇一惊,眉想到这女子居然能看到千百年之后匈奴人与中原人的殊途同归结局,却他也没有声起,更没有为这女子怜悯又黯然的一番话打动,只挥挥手道:“千百年之后,老子啥也看不见,那是不用去想的。只是老子现在活着,眼看着匈奴人杀掳我同胞,侮辱我姐妹,血海深仇,不能视而不见!你要说坐下来谈,好啊,这些年来南下入侵我大秦的匈奴凶手,都给老子交出来,然后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啥都好说!”

女子气急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匈奴人奔来就是全族皆从军者,要说交出凶手来,岂不是整个匈奴就要覆灭么?匈奴单于不会答应,你这么要求,只能是一个笑话!”

李寇冷笑道:“你也知道这是笑话?哼哼,匈奴人与大秦人,至少百年之内是势不两立的,若要一方面一厢情愿和谈,果真痴心妄想。不明白是不是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他娘的想当然,还是你这女人天生一个傻帽!”

英布等人哈哈大笑,自己等人杀得正顺手,给这小丫头先跑出来横加指责,后面这看上去漂亮之极的女子又歪里吧叽婆婆妈妈,精研感觉虽然长期萦绕心头,却实在不爽快的很,李寇这么一番粗鲁责骂,却更合了这些粗人的胃口。

第五十三章 血路伊始两初见(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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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脸色通红,便是在雪夜中也分外清晰,直将她映照地越发明媚。

那小姑娘藏在女子马后面,奔来慢慢将恐惧与气愤消下去,却李寇这么一番毫不留情的“无礼无理”责骂,将小姑娘的怒火又勾了起来,她看那白衣女子不说话,直在马上的香躯微微颤动,恐怕便是委屈的紧了,当下转出白衣女子身后指着李寇叫道:“你这粗鲁的家伙,小姐与你好生说话,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你们残忍好杀,将来一定要遭报应的!”

李寇暴喝道:“你他娘的给老子住嘴,你算什么东西,看着人家匈奴人好,给你两块骨头,你就尾巴翘天上去啦?还记不记得你祖宗是谁!还知不知道你是哪里的种?你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小姑娘哪里受过这么刻薄的责骂,顿时便泪水哗哗直往下流,想扑过去厮打,却忌惮李寇杀人不眨眼的凶悍,无奈又委屈之下,扑倒在雪地里便放声大哭起来。

白衣女子咬着嘴唇,恨恨瞪着李寇,半晌见李寇冰冷的双眸中意思怜悯的情绪也没有带上,心知这人绝不可能对一个小丫头道歉去,便忍住将要留下的泪花,跳下马去抱住小丫头哄了起来。

斥候们惊得面面相觑,没想到李寇对弟兄们发火的时候也决然不肯爆粗口,却这会儿将一个小姑娘几乎要骂死去。英布与高原对视一眼,却均发现各自嘴角的笑意,高原心下叹道:“恨则恨死,定然要爱便会爱死,这样的人,大性情,便是将来飞黄腾达难料,便是将来阴谋诡计不断,也决然不会改变那爱恨分明以至于偏颇的胸怀!这样的一个人,天下之福,万民之福,却非外族之福啊!这样一个人若能掌握天下,朝廷定然威孚四海,却终难免日日刀兵,却不知,究竟是福呢,是祸呢……”

白衣女子抱着抽抽搭搭的小姑娘,抬头向李寇喟然一叹,见李寇看待一群死人般的眼神从匈奴人身上转到自己这边来,幽幽道:“你叫什么名字?可……可跟他……真像……”

阵风吹过,女子发丝掠过额头去,柔柔软软却分明带着高山冰川般坚韧的一句话,断断续续飘入李寇耳朵。李寇心下一动,定眼细细打量这比虞姬还要美丽三分的女子,便见她也就十**岁的年纪,却似乎使人不由自主便能感觉到更多的是庄重宁婉睿智甚至……甚至凄美的一种气质。

女子见李寇刀子一般的目光两自己打量,脸上一红站起身来,将那小姑娘放在马背上去,转头来抬手掠掠白玉般额头上的乱发,稍稍宁静一下骤然跳动的心脏,嫣然一笑道:“你是百将,自然还没资格见他,他……他是我父亲……”

李寇双眼微闭一下,开阖间实质般寒芒掠过,却他心下很是惊讶暗忖道:“百将还没资格见到的……唔,是咸阳的哪一个大头?”

向女子好奇多看了两眼,淡淡道:“跟我说这些,有什么交易?放这些匈奴人走么?”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微笑不语。

李寇不耐烦喝道:“有什么鬼把戏,快说!不然,老子先斩了这帮狗娘养的,将你们主仆两人也杀掉,反正我手下弟兄们决然不会说出去见过你们俩,那样岂不是万事大吉?!”

那白衣女子一惊,脸上却没有露出神色,倒是马背上的小姑娘尖声叫道:“你敢!小心诛你九族!”

李寇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却那白衣女子大惊一把将小姑娘从马上拉下来,便在那小姑娘身子落马一瞬,李寇手中已搭上一把弓箭,呜地一声,小姑娘头顶飞蝗般一个黑影掠过,直插进她身后一截木桩去,颤巍巍的箭尾晃悠悠不停。

小姑娘惊魂未定,李寇手起又是一箭向她头顶贯来,白衣女子惊恐要将小姑娘拉开去,却哪里来得及,但半晌那小姑娘捂住双眸的手臂还颤啊颤不停,女子便明白李寇只是教训一下小丫头,现在根本就没有杀她的心思,当下又喜又恼横了李寇一眼,抬手拍拍小姑娘肩膀,从她耳旁发簪上面取下一把狼牙箭来。

李寇给女子娇媚至极这么一瞪,登时便有吃不消的感觉,虽他脸上一片宁静,寒光熠熠的双眼也没有离开白衣女子双手,却心下闪过的悸动,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姑娘给女子在耳旁叫了两声方才回魂过来,转眼看去,李寇手中弓箭已消失不见,却她心中便从此认定了李寇的残酷血腥,怯生生便急忙转身躲在白衣女子的身后,再也不敢向李寇哪怕看一眼了。

白衣女子回手拍拍小姑娘肩膀,便转头如地上飘拂而过的浮雪月影一般到了李寇马前,却给那满身的血腥气味一冲,不得不再次后退了几步去。

她娇俏用一只手掩住鼻孔,另一只手便似方才她衣袂闪动而从天空摄取下来的月光凝聚而成般连连挥动,媚眼如狐盯住李寇嗔道:“你这人,难闻的很,不过你很聪明,想来小女子一点交易,将军已经明白,却不知答应不答应?”

李寇一笑,不顾感觉到女子转变而急忙目视而来的英布等人,点点头道:“好,便是这样罢,走罢!”

女子眼珠一转,向旁边一个紧张的匈奴女人笑道:“放心,他不杀你们了!”那女人听不懂这女子的大秦话,一呆正要转头去问时候,却这时候会说大秦话的人都给李寇杀死,或许人群中是还有的,却再也不敢出声,便是这个大好的消息给女子说出来时候,也没有人哪怕在脸上表现出高兴样子来。

女子转头向李寇笑道:“你会说匈奴话么?应该表现出你一个强者的怜悯大度出来,给他们亲口说出赦免他们的大好消息!”

李寇呵呵一笑,女子眼中闪过不容发觉的欣喜,却耳旁风声刺过,眼前突兀横出一条带血的矛头来。

女子愕然抬头向李寇看去,正见李寇似笑非笑却双眼如电冷冷盯住自己,心下一慌正要说话,李寇已喝道:“英布,看好那个小丫头,若稍微有异动,立马杀了她!“

英布奔来见李寇要不明不白答应与女子的交易而心下大急,却这时候才恍然明白一些个中情由,暗翘大拇指时候给李寇喝令,当下轰然喏道:“若这小东西敢一路留下什么味道啊,洒下什么香粉啊,咱绝对让她享受一下千刀万剐的滋味儿!”

这千刀万剐这个时代还没有,李寇有一次恶狠狠咒骂匈奴人时候给英布听到,好奇之下便去请教,李寇当然对他讲解时候分外仔细,又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测和描绘,当真绘声绘色令英布铭记于心。

却那白衣女子与小姑娘等人没有明白“千刀万剐”是什么东西,英布狞笑晃动手中偃月刀道:“千刀万剐,是朱少阳专门给匈奴人创造的一种刑罚,很简单,受刑者恨痛快,只是皮肉给活活剐成上万条而已,不过人是不会死的。放心,我还没有给人用过,小丫头,你可是老子盯上的第一个,千万要记得一路上弄点动静出来!”

那小姑娘脸色忽然间变得苍白,怯生生向白衣女子看一眼时候,白衣女子也脸色苍白神色有些颓废,黯然向自己摇摇头,小姑娘便不迭直双手乱摇道:“不要过来,我……我什么也都不会做的!”

英布说话时候,李寇冷眼盯着女子,在英布一句话说完,这女子香躯颤动,抬起头来似是暗恨似是幽怨向自己看来。

李寇微笑相对,忽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道:“前些天,有个叫什么帖孛儿的,手下几个人你知道是怎么死的么?”

女子似有所觉急忙忙摇头,却分明似乎听到自己牙齿发酸胃口翻腾的感觉,急忙便摇头道:“不知道,你别说!”

李寇哈哈大笑,让高原牵了数匹骏马来,又令斥候们交换着去取了匈奴人的羽箭带着,自己亲自策马围着他白衣女子,却也将方才他当标枪扔过来的那武器捡起来看也没看便给了她,只是心下暗暗觉着那武器甚是沉重,一个女子使用起来也果真了得。

那女子便在李寇带着众人离开这个大火毁灭了一切的部族到了数十里之外时候回头向远处暗暗看了一眼,却耳旁李寇那可恨的声音又传来道:“暂且放过这些出声,以后,老子还会去光顾的!”

女子身子一颤,差点要坐不住跌落马下去,却李寇那嚣张的声音又一次大笑道:“转头,沿着道上匈奴人的马蹄印,咱们折头回去!”

女子一呆,接着一声长叹,从此沉默下来不再说一句话,直到天明时候李寇勒马问话。

第五十四章 血尽之日何期遑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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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处,一缕金色温暖阳光悄悄探头出来,晶莹雪面上似水湖波光粼粼,耀眼光华流转,已是旭日东升。

白衣女子在跟着李寇等人疾驰几个时辰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只低头蹙眉奔波,她也没有刻意去注视谁,面沉似水,却谁也不知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你不知道匈奴王庭在哪儿,是罢?”忽然前面的李寇回头来问道。

女子神色不变,只抬眼看了看李寇淡淡道:“将军既然是知道的,便不用来问我!”

李寇哈哈大笑,纵马奔驰起来到了前面去,回马向斥候们叫道:“弟兄们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咱一路遇见匈奴人便灭族,鸡犬不留!咱找不见匈奴人的狗窝,那便让这些***来找咱们!都给老子记住了,不管男女老少,遇见便全部杀掉,不要给老子歪歪唧唧说要心慈手软的话,老子不爱听!”

斥候们纷纷叫道:“将军但管安心,咱别的不会,杀人还不会么,保管遇见匈奴人家一根鸡毛,都要给它掐碎喽!”

李寇嘿嘿只笑,大手一挥道:“找一个僻静的地儿,咱跑了大半夜,吃饱了肚子,晚上再回去那个什么鸟部落去闹腾!”

高原急忙道:“将军,咱已经去了一回,今晚再去,恐怕会有伏兵!”

李寇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白衣女子笑道:“想来这两个秦奸喜好和平,又深得匈奴人看待,咱老祖宗留下的并发,匈奴人定然学会了一些,但这些狗娘养的没脑子,要学会咱了;老祖宗的智慧还要过几百年,回马枪他们定然也是不理解的,咱晚上去了,正赶上闻讯而来的匈奴男人,今夜,正好给他一锅烩喽!”

英布兴奋直叫,晃动手中偃月刀笑道:“正好,咱给他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说不准,那些匈奴人会烤好了肥羊备好了美酒等咱去享受呢!”

李寇哈哈大笑间,旁边那猎鹰般汉子闪过来道:“将军,往前走不过半个时辰,定然会遇见山林,这里是阳山山麓,匈奴人一向以这里阻隔他们与长生天的交通而为不吉,没有人敢到山里去,正好给咱们做今天的宿营。”

李寇惊讶看了看这汉子笑道:“没想到你对匈奴人的地方也这般熟悉!”一边说着话,一边却也听从了着汉子意见,下令众人向前方开进。

猎鹰般汉子笑道:“咱家穷,自小跟着村里大人进山打猎下水捕鱼,在这匈奴草原上,来来回回追逐猎物少说也走了有三四年,自然是熟悉的很。”

李寇点点头道:“唔,这么一个熟悉敌人境内道路情况的好汉,这次咱回去,定然要给你问上将军讨个屯长甚至百将回来!”

那汉子笑道:“当甚鸟官,咱就跟着将军,能有匈奴人给咱吃肉饮血,咱可不喜欢去跟董翳那厮受他鸟气!”

李寇一笑不作回答,高原嘿嘿笑骂道:“你这铁樾,将军这次深入草原立下不世之功,定然是要上升的,豪华给你这么一说,咱弟兄们岂不是要落你后头去了?!”

李寇哈哈大笑拍拍这汉子肩膀道:“好名字,你这家伙名字好,姓铁,叫铁樾,还别说,跟你还挺合适!”

铁樾挠挠头有些脸红道:“我老爹原来是个工匠,专门打造兵器的。后来皇帝下令收了青铜兵器铸十二金人,老爹想着这辈子饭碗要没了,正要拍拍屁股走人时候,山东旧韩俘虏过来匠人有几个给皇帝下诏到兵造,带来更合适做兵器的铁。老爹见了那比青铜更坚硬的铁器,大喜之下就给咱改了姓,只是他已经入籍,只好从咱身上开始,从此就姓这个铁了。”

李寇嘿嘿笑道:“那你老爹可是最擅长铸造斧钺这类兵器的?”

铁樾道:“是啊!不过老娘说用那斧钺的玩意儿不好,咱命里五行就金硬,但缺少木,当下老爹大手一挥,一壶老酒下肚,就给咱叫木子铁樾了。”

李寇拍拍铁樾肩膀笑道:“你老爹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但也绝对是个好工匠,能把自己族姓改掉换成本事作姓,了不起啊!不过,看样子他是要你去学他手艺的啊,咋跑北军来了?”

铁樾撇撇嘴道:“咱从小就好勇斗狠不安分,老娘看着咱长大了,就忙着村里给张罗了一房老婆。将军啊,你是不知道,咱老爹还算手艺给皇帝做事,村里头也是有点头面的,找的那个女的,自然也是十里八乡有点那啥的。可咱从小有个相好,长的好看,性子也好,但就是老爹老娘是奴隶,咱老爹老娘当然不愿意。咱原来想着啊,投军做点功劳,回去给那相好的一家赎身出来,正好千年腊月咱正愁着那啥,那个娶老婆的日子呢,咱相好的那有个小弟,偷偷跑来说招军的来了。嘿嘿,后面的,将军自然能明白!”

高原嬉笑道:“哈哈,看不出来你这厮居然连老婆都丢下不管!”

铁樾反驳道:“鸟,那女人不是咱老婆,咱老婆不是那女人!”

李寇忍俊不禁伸出铁锚去敲了一下铁樾脑袋骂道:“你这厮,那女人不是你老婆,那是你小房;你老婆不是那女人,你老婆是大房!”

斥候们轰然大笑,便是一直战战兢兢的小姑娘也禁不住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白衣女子初雪般的脸上升起两片嫣红,三月桃花般眼波流转间,檀口便微微荡起一丝涟漪来,心里面也异样道:“看不出这么一个残忍好杀的家伙,也会有有趣的时候!”

铁樾听李寇一说,呆了一呆而后击掌道:“着啊,将军所言极是,要不咱两个都作老婆去,奶奶的,咱还怕女人多不是?”

李寇一呆,没想到这铁樾居然能有这个反应,禁不住又拍了一矛过去骂道:“你他娘的还打这想法,居然想祸害人家两个姑娘家去!”

铁樾摸摸头傻笑道:“怕啥啊,才两个,总不能说怕生不出来几个崽啊!”转头看看李寇忽然嘿嘿低声笑道:“将军,莫说你不行……”

“鸟!”李寇勃然大怒,却那白衣女子脸色绯红轻轻呸了一下,偏过头去恨不得将地上积雪拉起来盖住耳朵,却那小姑娘似已不怕李寇般轻啐道:“真粗!”

李寇将铁樾拉过来挟住脖子,转头向窃笑的斥候们怒道:“他娘的都笑个鸟,老子过些天抢几个匈奴女人给你们看看,娘的,都不许笑!”

斥候们这几天下来已不怕他,吃吃仍然笑个不停,却李寇胳膊下的铁樾面红耳赤艰难叫道:“将军,属下要没命了!”

李寇恨恨拍了几下铁樾大脑袋来放开去,却这一时间铁樾已连声咳嗽,坐不住身子落下马去,直趴在路边不住流泪。

那白衣女子瞥了一眼李寇来,忽然沉吟道:“将军,你们草原,不过是为了官爵而已,若我能帮你唾手可得这些,不知能不能免去将军奔波辛苦?”

李寇心下感激她解围转开话题,却闻此言更怒,跃身踩在红马背上直望女子头顶扑来,铁矛直作一根棍子狠狠砸下,那小姑娘在一边失声尖叫,女子花容也变了颜色。

却李寇似乎没有杀她的打算,眼看那铁矛便要落在女子头顶时候,便是铁杖上面带动的风声,也直将女子乱发拂起,那女子毫不畏惧瞪着眼睛看住李寇眼睛,那铁矛狠狠砰然一声落在马旁,溅起雪花无数。

女子微不可见松了口气,脸上忽然涨起两片潮红来,有些讥诮道:“你不是喜欢杀人么,你不是一直叫我做奸细么,干嘛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李寇漆黑的眼中泛起寒冷冰雪气息,忽然眯了起来只留下一条细长缝隙上下打量女子。

女子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李寇的眼睛,班上忽然听见李寇低笑道:“这么一个美女,杀了可惜,不如……”

“你敢!”女子似乎能感觉到李寇接下来的话,厉声打断了,俏目霍然转过来罩住李寇,一瞬也不眨狠狠瞪着。

李寇嘿嘿一笑,将铁矛扬了扬道:“我还道你果真是个冰雕雪人呢,原来也会发怒啊!不过也很好,这时候露出小尾巴来,总比一直憋着,说不准啥时候坏了咱好事时候爆发强!唔,既然你是个人……”

“你混蛋!”女子怒道!

“那么,就要当一个人看待,不能随随便便扔在一边不管了!”李寇自顾只道。

女子肩头耸动,雪白的琼鼻一张一歙直气得不轻,却不知要怎么对待这个便是调侃自己也眼睛里面冷冰冰直若晚年不解的冰川般杀人疯子,只好用喷火的目光瞪住他,心头一片烦乱。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敢歪歪唧唧一句话,便脱去你一件衣衫!”

“你干嘛不去死?!”女子等他一句话说完,再也没有忍下去的心思,直将手中那沉重如枪的武器劈头盖脸向李寇打下来。

“将军,有小股战马奔腾的声音!“铁樾忽然脸色一变叫道。

李寇似没有听见,闪身避开女子的*直刺横扫,忽然双腿发力跃到女子马前横掌直削,正对上女子紧握武器的双手手腕,登时女子双臂无力,再也不能对李寇形成一招的攻击威胁。

“准备厮杀,人少就一个不留,人多了带着敌人狂奔,找机会吞掉肥肉!“这里是匈奴草原深处,自然不会有第二股秦军存在,李寇看看四周没有能够埋伏的地方,便断然喝道。

“待会儿自己看着办,若给匈奴人擒获,后果你该知道!”不知为什么,李寇顺口便对白衣女子吩咐道,却说完才反应过来,心下暗奇跟这无聊的娘们说这干什么。

红马喷了两个响鼻,亲昵伸头过来蹭李寇的手臂,李寇拍拍它滑顺的鬃毛,翻身跨上去低声呢喃道:“伙计,咱又要跑路啦!”说罢便催马要离开那白衣女子身边。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不滥杀匈奴老弱妇孺?”女子怯怯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已经带上了哭意。

“天下没有匈奴国,大秦新添匈奴族,李寇能看到天下百姓保暖那一天,便从此绝不杀一人!”李寇看着这北方辽阔雪原,却心下想起过不了几年的陈胜吴广暴动,有些沉重,却很是决然道。说完,不管那女子什么反应,手中铁锚指向越来越近已经有人惊呼出来的马队出现方向,李寇暴喝一声“杀”,八十斥候雪浪般便席卷过去。

第五十五章 血撩壮士(一)第二更

[正文]第五十五章 血撩壮士(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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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弄了两篇论文,两万五千字,然后看到有朋友催更,烈血既喜又惭,急忙这一章写完送上,一天没吃饭,里面有些纰漏,见谅!

白衣女子呆呆看着纵马而去的李寇,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双目迷蒙起来似有雪花飘拂,手中那沉重的兵器啪一声掉落雪地里,女子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那小姑娘怯生生看着李寇与众人纵马杀去,悄悄靠近白衣女子低声道:“阿姐,咱逃罢,这些人,可……可真不是好人!”

白衣女子抬起手给小姑娘整整衣衫,愿望众人矫健背影,半晌呢喃般道:“不,咱不走,这些人,你说他们错了么?你说他们对了么?谁知道呢,看看再说罢!”

小姑娘不解看看女子,却也没有再劝,只跳下马去将那兵器捡起来递过去道:“可咱们还是要小心些,那些匈奴人,便是暖月姐姐在,眼神也那么不好,现在咱们孤身两人,也只好依靠那个坏人了!”

白衣女子点点头拍拍小姑娘脸颊,溺爱在她撅起的小嘴上拧了一把道:“姐姐带你出来这几年,也教你吃了很多苦头啦,若实在不能行的话,咱们,还是回去的好。”

小姑娘呵呵一笑拍拍手道:“不要紧啦,回去……回去那人也不好的很,扶苏哥哥又不在,找个玩的人都没有,不如在草原上骑马呢。嗯,对了,阿姐,你教我的切术,我也学会啦!”

白衣女子正待说话,忽然杏目一亮道:“原来来人是秦人,正好问问咸阳现在怎么样了。”

小姑娘撅嘴不满道:“有什么好问的,还不如阿姐你干脆现在就教我问术呢!”

白衣女子笑道:“学艺贵在持之以恒,需要很多的时间去理解消化,你这般贪心,怎能成就大事?!”

小姑娘忽然一跃而起扑在女子马上,钻进她怀中撒娇道:“有阿姐在,阿琪便是什么都不会,也不怕饿肚子的,是不是哦阿姐?”

女子拢住小姑娘,迷离双目回头向南方眺望,半晌幽幽叹道:“阿姐知道你不愿面对咸阳,但怎么说,他……他总归是咱们的父亲的,娘去的时候,也没有恨过他……”

小姑娘忽然泣道:“姐姐,阿琪想娘了……”

女子轻拍小姑娘后背,将她紧紧抱住,潸然道:“阿姐也想娘,但……但总是天人两隔,咱们……咱们再也不能见到她的……”说着眼角微红,似乎有晶莹冰花般珠泪便要流下,却她眨了眨眼睛,片刻便什么都没有,只怀中小姑娘抬起朦胧泪眼来,女子低头看去,恰如雪夜笳声,又似啼血子归,再也忍不住胸中激荡,一滴压下晶莹雪花的泪水,悄然滑落再小姑娘阿琪的嘴角。

小姑娘抬起白藕般一只手来,放在女子脸上摩挲,却终将身子偎进女子怀抱,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正在这时,李寇在前方叫道:“你们两个,快点过来,要进山了!”

小姑娘似给踩住尾巴的小猫般从女子怀中弹起,双足轻点白衣女子白马脊背,鹞子般在空中折出一个漂亮的弧,落在自己马背上时候似乎忘记了李寇的凶悍,高举自己的小拳头嗔道:“你这人好生粗鲁,人家姐姐妹妹半天没有说话了,你就这般不解人情呼喊乱叫打扰……”

“他娘的,老子没工夫跟你个小丫头磨叽,要活命,就给老子滚过来!”李寇不耐小姑娘嚣张,手上梦幻似又挽上长弓,一支森森羽箭便对准了小姑娘喝道。

小姑娘吓得一缩脖子伸伸香舌,一边催马跟着白衣女子向李寇等人过去,一边嘴里不忿道:“凶巴巴的,算什么嘛……”却在到了众人身边时候,英布嘿嘿冷笑晃动手中偃月刀,龇牙咧嘴作出凶狠的样子,小姑娘急忙缩到女子后面,低下头去不敢看这个绝代凶人一眼。

这时候,李寇等人身边驻马站立着十数人,个个穿着厚厚的皮袄腰间挎着长剑,臃肿身子在马上便似雪球般,滚滚圆圆很是……可爱……

白衣女子近前时候,这些人明显一愣,李寇耳边便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这群人当先一人也算心智比较坚韧,虽脸上闪过惊艳的神色,却转瞬便为伸伸的镇静代替,他向李寇问道:“将军深入草原,可还带着女眷?”

李寇干咳两声,风霜打磨铜色的脸庞上闪过尴尬,急忙摇手道:“这两个……是俘虏,嗯,对,是俘虏,老兄看错了,看错了,呵呵……”

“还算你这黑厮明智,我阿姐哪里是你这么粗鲁的家伙配得上的!”小姑娘从女子身后探出头来冷言叫道。

李寇正恼怒,这小姑娘再一叫,登时便喝道:“闭上你的鸟嘴,不说话能把你憋死?”

小姑娘半夜来给李寇令英布看着,心下早就憋屈之极,眼下看李寇恼怒,却奇怪心中没有感觉到害怕,得意洋洋冲满脸好笑的英布等人做个鬼脸,却挡不住果真发怒起来的李寇血腥之气,急忙又缩着脖子钻到白衣女子身后去了。

白衣女子脸色一红,抬手去拂耳边的乱发,左右却寒风总不教她如意,刚整理又吹乱,登时女子也又气又闹在马背上作出跺脚的样子,娇憨神色便一时将众人又迷住了。

女子偷眼向李寇去看,却间他根本没有在意自己一般,只眉头微微蹙起,万年古井般的双瞳中,掩不住的伤怀流露。

女子一呆,情不自禁便想道:“他会有什么痛苦的事情想起来么?”转瞬却又恼怒恨道:“可恨这人,竟然这时候还能去想别的!”

英布自始至终没有变过神色,只在少女娇蛮时候,眼神中也流过慈爱宠溺的神色,一瞬间滑落悲伤满怀,却李寇拍拍他肩膀道:“兄长,逝者已矣,切莫伤怀!”

第五十六章 血撩壮士(二)第三更

[正文]第五十六章 血撩壮士(二)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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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之中只有李寇明白英布看见着灿烂小姑娘便想起已经给且兰那厮杀害的妻女老小,出言劝慰自然是不用多做思考。

英布转眼去,小姑娘似乎没有想到凶神恶煞的英布居然也有泪光盈盈的时候,下意识一呆,眼中禁不住闪过疑问的色彩。

英布看了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眼,心中疼痛更甚,一滴泪忍不住便滑落下来,啪一声摔落雪地里,虽无声,却巨声。

英布转过头去甩掉感怀的泪水,向李寇强笑道:“主上切莫为属下担忧,不过一时念想,过了也便过了!”

李寇心中别去,看着一个慷慨豪迈的汉子这般伤情,忽然纵马出去仰天长啸,手中那铁矛高高举起,映着暖日,众人抬眼看去,无不觉那有些萧瑟寂寥的背影莫名悲伤。

李寇咆哮如雷,一声长啸盏茶功夫方停歇,那白衣女子心中异样升起,却蹙眉不自觉想道:“他……他果真有难以言说的痛苦么?”

英布无言策马过去拍拍李寇肩膀,难得没有叫主上道:“我也算痴长几岁,有些事,却也容易看得开了!”

李寇回过头来,双目通红隐约有鲜血流落。却是他看见英布感怀,心中不可遏止冲上前世中他抚养的一对小孩,亮晶晶目光似便在自己眼前,心中大恸,便忍不住发泄出来。

“兄长这么挂念小侄女,定然可爱的很,可惜……可惜就这么没了,天杀的狗官,天杀的狗官!该死的命运,他娘的该死的命运!”李寇凄厉嘶吼,旁边英布这些天来苦苦强忍的思念,给李寇失去了爱子的狮虎般怒吼引出来,便也跟着李寇仰天凄厉长嘶,一时间,怨恨与无奈直冲云霄,那小姑娘给霹雳般声音震得胸口憋闷呼吸困难,急忙闭上眼睛双手盖住了耳朵,却心中异样想道:“这两个坏人,也能又什么事情教他们伤心么?”

高原等人一面大惑不解心中想着总要知道这两个好汉子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一面却也给那野兽般的疯狂嘶吼镇住心胆,骇然便又让你相顾心下都道:“这两个人在一起,天下还能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白衣女子终究心细,她凝神细听两人长啸嘶吼,心下也给勾起潸然来,却恍然暗道:“这般疯狂嘶鸣,无极大之痛苦不能有,而看这两人,莫不是情义汉子,难不成竟然想起了他们的家人?却不知究竟什么原因居然能令人这般疯狂?!”

却众人发呆时候,东边吆喝声大起,那本来给李寇等人当作是匈奴人的汉子们一起大惊,带头那人便叫道:“他娘的,匈奴人追上来了!”众人一起拔剑凝神戒备,高原脸色凝重,便是胯下战马也短嘶不已。

白衣女子极目向这些狼嚎鬼哭般高叫着杀来的匈奴人细细看了一边,骇然低声惊叫道:“居然有数百近千精骑!”却转眼向那明显是给这些人追杀的大汉们看一眼去,心下直疑惑道:“究竟这些看上去是做交易的汉子有什么值得匈奴人出动精骑追杀的?”

李寇霍然转头去看,却直觉奔来的匈奴骑兵在眼中纷纷化作跳跃的火焰,那马蹄下翻飞起来的洁白雪,却扭曲起来便直与千百年来苦苦挣扎只为命运抗争而死去的人们,转眼化作不能再见的前世亲人,最后一转却又变成惨死在这些禽兽般敌人手中的千千万万中原百姓,胸中别去了两世的怒火了杀戮嗜血的暴戾,一刹那化作一腔烈血涌上心头,登时胯下红马长嘶而前蹄高高跃起,铁矛上扑面而来的带着些微寒意的血腥气息,钻入李寇狠狠张合的鼻孔中,一瞬间便都化作舒畅的快意与杀戮来临前的沸腾,直将李寇的双瞳都染的通红。

那小姑娘阿琪脸色苍白,无助向李寇看去时候,见他面孔扭曲怒目圆睁,骇得“啊”一声尖叫,急忙捂住双眼不敢再看一眼杀气瞬间暴涨并且在不住一直暴涨的李寇一眼。

白衣女子手中兵器紧紧握住,用力过大直将白玉似凝脂皮肤下面青筋都暴起,脸上却一片镇定,虽然心下也骇然不已。

“精骑,匈奴精骑!”她喃喃念道,话音中也带上明显的颤抖。

“布阵,无令不得杀出!”李寇缓缓喝道。“高原一挥手,斥候们瞬间策马围成三角阵型,那奔跑了半夜的大汉们也在带头那人的示意下跟在斥候营后面,直将三角冲阵阵型扩大了一倍有余。

李寇双手紧攥铁矛,缓缓转动时候胸前忽然无尽杀气并发着豪情激荡,转头向同样赤红了双睛的英布道:“兄长可愿与某单骑杀敌?“

英布紧咬牙关将偃月刀对准了阳光,似乎在吸收不尽的力量,闻言道:“故所愿尔!“却那逃亡的大汉们带头那人高叫道:“将军威武,某,周勃是也,愿与将军同行!”

李寇转目看去,这大汉英气勃勃,自己也不去想那个万古流芳的“周勃”是不是就是这个人,却看他一脸渴望坚决,当下便道:“壮士也,请从军令,万古流芳,便在今日!”

周勃霍然拔剑叫道:“若能与将军同生共死,万死不辞!”

高原急忙要说话时候,却见这三人策马在一起,便似千军万马才能升起的气势,他自知能力不在冲阵杀敌,当下叫道:“将军且冲阵杀敌,弟兄们有某在,不教一人堕将军百战名头!”

斥候们一起喝道:“愿为将军掠阵,大秦万年,万年!”

那些大汉给这几十人惊天动四义无反顾的气势与视生死若无物的气概震慑,片刻便醒过来一起叫道:“大秦万年,万年!”

李寇哈哈大笑,铁矛前指匈奴人马队,厉声长喝“杀”,三骑奔腾如雷,一把刀,一把剑,一杆长矛,看似扑火飞蛾却气吞山河般,向着匈奴马队,杀!

向着匈奴人,杀!

向着匈奴王庭,杀!

向着大秦的敌人,杀!

第五十七章 血马铁寒(一)第一更

[正文]第五十七章 血马铁寒(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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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如龙腾,人胜长风,呼啸间北风倒逆,草原作色。

匈奴骑兵大吃一惊,没见过居然还有仅仅三个人便向近千勇敢无畏的匈奴勇士发起攻击的人,无论这些人是哪儿的。

接着他们便笑了,肆无忌惮地大笑,狼一般的兴奋嚎叫便从他们胸膛里流出,“嗷呵,嗷呵”声四起,更有人用匈奴话不知在叫什么,有领头的哈哈大笑间停下骑兵阵型的冲锋,在他看来,这百多有大秦骑兵有大秦普通人打扮的混合军队,根本是不值得匈奴精骑排着整齐的阵型去冲杀的。

李寇嘿嘿冷笑,双眸更加猩红,手中铁矛缓缓扬起,雪亮的矛尖厉森霍霍,转眼而过的锋芒,便似他此刻嗜杀的心情。

英布也在兴奋,数月前,自己陪着李寇两人草原西北时候,遇见的匈奴百人队莫不是这般狂妄而肆无忌惮,但他们最后都化作尘土归于大漠的风沙,没有人能在他们两人联手的一矛一刀之下活命,即便是敌人有千百人,更何况此刻身边同样战意冲天的这个周勃看上去也很是了得,骑术比之军中斥候更有胜出之象。

周勃也兴奋,他不过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虽然心怀大志,却奈何总不能有用武之地,只能沦落到与贩夫走卒一类的贩卖布匹的小商人。当下,能够与秦军中敢深入草原的精锐并肩作战,回去之后少说也能有投军的资本。他模样忠厚憨直,但心思却缜密的很,军队里面的潜规则,他是心知肚明的。这股深入草原的斥候营,看上去是与送死一般无二,但他也明白生死之中取富贵的道理。这些人能够深入草原,若北军中没有蒙恬上将军的支持,说什么也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要跟着这支军队,自己数年来行走草原对匈奴人战略部署的精熟帮助这李寇立下大功,前程自然不是现在能够想象得到的。

这般心思之下,周勃眼睛盯着的前面这些匈奴人,便直与自己的功名没有什么两样,军中只尊重勇士,斩杀数十上百匈奴人首级下来,自己不说,这缺少人手的百将也会邀自己投军去。

便在周勃炽热的眼神盯住前面不远处大声哄笑尖叫的匈奴人时候,匈奴人中那领头的千夫长挥着马鞭已调出三人来迎敌。

周勃心脏霍然急剧调动起来——杀!

最前面的李寇正要挺矛刺死迎面而来的敌人时候,忽然身后狮虎般咆哮声起,一道黑影光电般窜上前,却不知那战马何等脚力,居然红马在它爆发一瞬间也给它后来居上超越过去。

李寇不用去看便知这人是周勃,心下电转,便明白周勃争锋的邀功心理,心下大喜便也不去与这周勃争功,调转马头与存了同样心思的英布向匈奴精骑阵中直冲撞进去。

那匈奴千夫长吃了一惊,自己奉了土黄单于的意思一路追赶这秦人马队,从来只见他们纵马狂奔没有这般勇敢回马来战的样子,现下眼看便要追上,谁想反而这带头的大汉却不要命般杀过来。

那千夫长看了周勃豹子一般的敏捷与冲天的杀意,莫名心下一惊正要再派出几人去迎敌,却哪里来得及,只见这周勃手中近四尺长的长剑再三个匈奴百夫长刚挥起弯刀的瞬间霍然暴涨剑芒般,忽然间直长长了数寸,一声惨叫,最前面那百夫长便拦腰给周勃斩作两截。

不容敌人吃惊,周勃双脚夹一下马腹,战马吃痛一声嘶鸣更加一倍力气,原本便如脱弦利箭般的人马顿时便与烈烈寒风化作一道影子,眨眼已经到了左边那稍稍慢了一拍赶上的百夫长眼前。

那百夫长大惊,眼睛给那一人一马带来的强烈劲风吹得睁不开来,紧闭的双眸前一片惨白,忍不住的泪水便流了下来。

情知敌人长剑便要临身,这百夫长心下惊惧交加一片空白,慌乱中胡乱挥舞弯刀在身前飘起一团光影意图能阻挡那挟势而来敌人的必杀一剑。

这匈奴人主意打得好,却那右边的百夫长一声惊呼叽里呱啦说出几个字来,眼看临死的那百夫长闻言愈发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在他犹豫害怕的时候,脊背上剧痛传来,勉强睁眼去看时候,胸前露出一截带血的剑头——周勃纵马跃过到了这百夫长身后,从背心将长剑刺入这匈奴人的身体。

紧接着,周勃身子如大鸟般凌空扑起,手腕发力间长剑带着一大篷血花绽放在妖艳的长空,转头时候划出流星般亮点,已由已死的百夫长身子转到了右边那百夫长眼前。

那百夫长见得同伴惨死心下正大怒,催马刚启动起来时候,周勃长剑已到了眼前。这人也很是了得,眼看要抬手挡住敌人长剑已是不可能,便腰腹用力身体向后倒下,仅凭两条腿夹着马腹,身子如一根棍子般横躺在马背上。

匈奴人震天价叫出一声好,却周勃哈哈大笑,人在空中不易发力,却便似这条规则对这大汉无用,但见他双腿一蜷再用力往下一蹬,身子便似那将将落地的鹞子一般又往空中窜了一截,手中长剑却反相下落,直直斩在那得意正要起身的匈奴百夫长腰间,花花绿绿的肚肠喷涌而出,这人也忒可怜,最后一声呼叫也没发出便死了。

这时候,李寇两人正好催马跃过周勃身旁,只两三个呼吸间周勃一剑斩三将,端得十分了得!

英布赞一声道:“好武艺!”

周勃回马跟上两人向匈奴军阵冲去,微微一笑道:“微末之技,不敢当将军称赞!”

这时候的李寇全身心都在厮杀前的血腥之中,闻言回头瞪一眼周勃道:“你这大汉,本来就好武艺,总也忒得过谦!此战过后,若你愿意,可投军乎?”

周勃给李寇前两句话说的黑脸一红,却最后两句话入耳时候,直将这一个大汉激动得战栗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愿闻将军号令!”

却这时候的匈奴千夫长恼羞成怒,手下三个大奖给这秦人转瞬斩杀,再看人家气势如虹纠纠而来,当时转头看去,手下个个大怒没有退缩的颜色,当下心中稍稍好了一点想道:“我匈奴勇士,只会最强,没有害怕!”

李寇纵马挺矛,转眼到了匈奴阵前,这时候的匈奴人也再那千夫长一声令下之后奋勇而来,那白衣女子与高原等人再远处看得明白,李寇三人便似尖锐的石子,匈奴大军恰如江上巨浪,两下相撞之下,却不知最后是要石子破浪,还是浪扼石子。

便在众人焦急注视中,匈奴人的巨浪狠狠与李寇三人小石子撞在一起!

李寇马快,三人排成的三角阵型他是尖头,自然率先撞上扑面而来的匈奴人。

铁矛有丈长,自然比之匈奴人的弯刀有用。李寇膂力奇大,他双手挽住铁矛来,便在两军相距三尺时候忽然抖手,那无坚不摧的铁矛便水蛇般弯曲起来,矛尖颤动分作两股,几乎同一时刻拍在最先两个匈奴人的战马肚子上。

砰砰两声响,匈奴人大声呐喊,那两匹战马受不住李寇的巨力,同时嘶鸣起来腾空而起给李寇拍向两旁去,轰然落地时候,重重砸在同伴身上,引起一小片的恐慌。

李寇不去注意匈奴人死活,双眼凝视前方,手腕不住抖动,只听砰砰连声响起,在他前面冲杀而来的匈奴人,连任带马尽给他拍飞开去,人喊马嘶使得匈奴人乱叫纷起。

身后的周勃心下最是吃惊,这抖动长矛拍开敌人战马,他自忖能够做到,但看李寇举重若轻的神色,他心下大是佩服道:“虽然这顺势拨开敌人的招式中,有借力的巧妙,却接连拍开数十人马,这等膂力,举世无双!”

心下这么想着,他手上一点儿也没有慢,英布在右方偃月刀挥动,给李寇拍飞起来砸中的匈奴骑兵慌乱没有抵挡,正给他轻轻松松收割生命,周勃也不示弱近身靠过去弯下腰,长剑连挥之下,不及抵挡的匈奴人血肉横飞。

转眼间,李寇三人在匈奴人给先头的轻敌与后来大怒冲昏头脑情况下凿穿精骑一个通道,李寇眼前霍然一片光亮,一个敌人也没有了——原来已经杀透敌人军阵。

当下回马,匈奴人精骑果然厉害,给三人杀了一条血胡同出来,却头脑渐渐清晰,那千夫长心下惊惧之下,也眼神中慢慢凝固了沉重下来。

几声匈奴话从那千夫长口中传出,匈奴精骑迅速编队,死去的近百人全然没有令这些匈奴骑兵皱一下眉头,眼中尽是给凶残与狼异样的森森充斥,那些受伤了的,自觉便站在了队伍的前面。

李寇冷笑,果然是物竞天择没有人性的野蛮人等,从来不顾及别人生命,只要求一个结果,那便是你死我活。

“成吉思汗的前辈啊,不愧能流下那么强横的子孙!”李寇心下一叹,也不得不有些敬佩这个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斗争不尽的民族,他们是凶狠,他们是残暴,但他们的这种与敌相斗不死不休的灵魂,与这个时代大秦的人们,都是相通的!

“中原人,慢慢给安逸闲适磨平了血性的棱角,却只有这些大漠深处饮风沙餐天地的民族,从来也不曾丢下上天赐予的战斗之荣耀!”李寇心中默默念道,“今日战士相逢,不死不休,让你们以勇士的姿态死去,也算是对你们表达尊重!”

当下也不着急杀过去,等待匈奴人排好了阵型之后,李寇催马缓缓小跑着才向敌人发起攻击。

那千夫长在排列对性时候,似乎也没有担心李寇三人趁机发起攻击,他承认这三个疯子一般的秦人是勇士,他了解勇士——光明正大,生死相搏,便是用计谋,也堂堂正正绝不趁人之危!

这是勇士的,有血性的勇士的自尊,这是属于一个勇士的时代的尊严!

第五十八章 血马铁寒(二)第二更

[正文]第五十八章 血马铁寒(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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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是第二更了,看大家的给力程度了,推荐票和收藏的情况,好的话,俺继续爆发。俺可是很想第三更的哦,来吧,使劲的砸俺吧!

这,也是一个大国的自尊和骄傲,大秦帝国有这样的自尊和骄傲,没有人会去破坏亵du这种骄傲和自尊!

李寇也明白,这个时代,不需要过多的阴谋诡计,小手段不足以取得一个又一个的成功!大秦帝国,庄严森森,灭六国气势滂沱,逐匈奴金戈铁马,正是凭借着实力之下的这种可贵精神。

这不是后世那种故作大方实则无奈的笑话般气度,这是一种真正的“犯我天威虽远必诛”的泱泱气质!这种气质,敌人不敢侵犯,毛贼无心插足!

这种气质,堂堂正正用血来书写,用尸骨来储存!

“杀!”李寇暴喝一声,铁矛前指!

“杀!”匈奴人弯刀映日,战马狂飙!

白衣女子策马远望,忽然心神颤动,禁不住这沉默的肃杀忽然变为烈日般狂暴的变化,手中兵器微微颤动,一刹那,她似乎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无怨无悔的男儿血染疆场,为什么那么多明知九死一生的铁甲慷慨赴死,明白了长剑所向望风披靡的将军铁血无情!

“这是国家的荣誉,这是强者的尊严!”女子双眸迷蒙,轻语呢喃道,“此时的大秦,不需要柔情,因为有匈奴这样的敌人存在!”

小姑娘阿琪撅着嘴在白衣女子身后驻马远望,忽然心灵一阵颤动,方才他不理解李寇这样残暴的人为什么不趁着匈奴人整编的时候厮杀过去,却这时候他也朦胧似乎明白,“没有残暴冷血,便不可称之为勇士,而没有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勇士也就失去了笑傲的资格!”

血火河山,河山血火,天下,永远没有和平,勇士,正该为国家开抗从容血洒战场!强敌在侧,大好河山,若不能取之而奉图册汗青,勇士,要之何用?战争没有正义与否,也没有任何理由,一个帝国,不能开疆拓土,便是万民称颂,譬如壁上宫殿,转瞬便消失!

和平,只是对于国内百姓而言,保障他们的生命,是军人的责任,而军人,不能只是用来保障家人平安,他们的价值,在敌人身上,在任何一个敌人的身上!

大秦帝国,这时候是不需要太多柔情的,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六国旧人虎视,战士,若也都放不下敌人的痛苦在心头,几年之后,水火中原,该有几家帝王争夺?该有几多时间使这些帝王争夺?谁敢肯定这些草原民族没有拥中原九州的心思?谁又敢肯定这些草原民族到了那个时候便没有那个能力去拥九鼎而践踏中原大地?

李寇这时候便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知道后来几百年之后中原百姓的惨状!

一人身死,而可活万人,此一人当死!敌人死万人而我可有一人活,则敌人当死!

英布等众人能明白李寇心思,又身为军人,便都这样想!

隐约间,似乎能捕获到众人胡乱想法,白衣女子望着势如疯虎呼喝冲突在敌人阵中的李寇,忽然仿佛明白了这个冷血视人命如草芥的小小百将心思,却心中又想起数年来交好的匈奴人以及死在李寇手中的那些匈奴老弱孤寡,虽然理解这人,却忍不住又不能原谅他,当真矛盾之极。

“杀!“

三个浑身鲜血直往下流的汉子,又一次眼前一片光明,再一次凿穿了匈奴人的精骑大阵,身上黏黏糊糊也不知流出的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鲜血,渐渐给模糊与冲天残忍暴戾占据的心神中,只有一个“杀”指引他们。

“第七次了!”小姑娘阿琪低声惊呼道!

是的,三人在敌阵中,七出七入,雪原上敌人尸体横七竖八,没有五百也有四百九了!

匈奴人渐渐胆寒,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而敌人依旧精神如初,三件兵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有腥臭的鲜血滴滴答答似乎那铁矛刀剑便从来都是用鲜血铸就的一般。

“下一次,便这三个杀神到了我前边了罢!”匈奴骑兵都这样对自己道。

他们草原,从来没有人,即便是相同数量的草原部族骑兵,也不能将他们这般残杀,也不能令他们这般空前地恐惧骇然。

那匈奴精骑千夫长已经没有力气了,李寇的铁矛在他身上留下了不下数十条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便是体内的血液,也慢慢流失殆尽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了单于,为了匈奴征战了!”千夫长双眼空洞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铁矛,心下一片坦然。

“你是勇士,应该有勇士的死法!”李寇挑飞挡路的两个骑兵,纵马直奔这千夫长而去,渐渐凝固的血液黏住他的嘴角,说起话来也有些含糊,但奇怪的是,这千夫长似乎听懂了一般,任凭双手胡乱一抬弯刀略略阻挡一下铁矛,在透胸而过的一瞬间,拥大秦话低声念了一句“多谢”,含笑溘然而去。

李寇念这匈奴汉子悍勇力战,没有割下他首级来却暴喝道:“此人勇士也,不可侮辱,当以草原泥土,葬之于长生天!”

剩下几个百夫长原本紧跟在他身后的,眼看千夫长死去悲愤吼叫要纵马来杀,听见李寇这句话后翻身下马去向马背上面目安详千夫长以匈奴礼节拜了三拜,转过身来又向李寇拜了三拜,其中一人道:“大秦人,勇士,我们为了草原而战,应当死在你这样的勇士手上!”李寇点点头道:“你的大秦话说的很好,你们都是勇士,应当用勇士的死法!”

三人道谢,齐齐大吼一声,弯刀直奔李寇而来,从容慷慨并无半点惧色,英布挥刀杀开几个匈奴骑兵来喝道:“好汉子!”

周勃拂剑赞道:“勇士,没有国界的,应当尊重你们!”挥手击毙两个慌乱逃窜的骑兵,转首望着在李寇铁矛横扫中砰然落地的三具尸体,长长出了一口气。

李寇铁矛倒提跳下马去,一把抄起四具尸体来,大步到了路旁小丘处,锵狼常见出鞘,极快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四人放进去用泥土掩埋了,翻身上马挺矛刺死两个奔逃不及的匈奴骑兵,飞马赶到斥候营前面三个来回喝道:“敌人,也有勇士,身为敌人,我们应当尊重他们!但,我们是大秦的锐士,我们是大秦的勇士,我们的手上,不允许敌人还能活命!我们尊重敌人的勇士,最好的方法,便是痛痛快快让他们去死!敌人,没有好坏;敌人,不需要怜悯!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四海一统了,我们可以与昔日的敌人放开胸怀痛饮三日。但,现下,咱们身在战场,不允许有一丝怜悯同情存在,若果真杀人太多而有天谴,我李寇,愿一身承担这辈子的杀戮血腥,但,只要我李寇还活着,哪怕一天,便绝不允许有一个该杀的敌人还活着!”

英布纵声长啸,而后慨然叫道:“敢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布愿随主上九死一生,斧钺加身全然不惧!弟兄们,咱都是大秦锐士,有不愿随将军者,可从此退也!”

周勃伸手抹去满脸的血痂,呵呵大笑道:“将军身为主将且不避生死,某等皆愿随将军死战,幸毋疑哉!”众军一起叫道:“愿随将军死战,幸毋疑哉!”李寇仰天大笑,意甚欢畅。

小姑娘阿琪不理解这些杀人之后慷慨豪迈的汉子,皱皱清秀的眉头向白衣女子问道:“阿姐,他们发疯哦?”

女子不答,只脸色凝重道:“等一下紧跟哉我后面,不要慌乱!”

却李寇哈哈笑道:“又有送死的来了,弟兄们,这一次狼多,咱上山去!”

斥候们呼啸一声,周勃那些手下都是豪迈汉子,此时为李寇等人豪情所折,一起蜂拥跟随,百多人齐齐向阳山上纵马进去。

便在众人进山不过片刻后,东边原来那些匈奴精骑见得千夫长百夫长都死了逃窜而去的方向,忽忽拉出一条长线,雪白湛蓝天地间,只见黑压压一道绳索横扫而来,居然有数千匈奴骑兵!

第五十九章 血仇万年(一)第一更

[正文]第五十九章 血仇万年(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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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飞马上了山前高坡回目去望,小姑娘阿琪一片紧张,定定看着席卷而来的匈奴精骑骇怕不已。

李寇半眯眼睛顶住匈奴马队左右打量,忽然转身向周勃问道:“你们可是杀了匈奴那个什么王八蛋单于么,怎生这么大张旗鼓来追杀?”

周勃愕然摇摇头道:“将军,属下连那个……那个什么单于的面都没见过,哪里能做下这贪天之功呢?!”

李寇皱眉低声嘀咕道:“那可就怪了,按理来说,匈奴人不会知道咱已经深入草原了啊!”

一旁周勃也有些奇怪,赧然道:“其实……其实这些匈奴人追来,嗯,应该是,差不多,嗯……”

李寇皱眉道:“什么话要你这么吞吞吐吐的,说!”

周勃上牙咬着嘴唇,吭哧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却小姑娘阿琪似乎忘记了恐惧般笑道:“喂,黑头,莫不是你拐了人家匈奴人大姑娘,人家来追你回去拜堂成亲的罢?”

周勃老脸刹那通红,便是连脖子也一起发粗,梗声教导:“你这小丫头,怎生编排我了?匈奴娘们腰粗腿壮跟牛犊子似的,咱好歹也不能丢了这份儿啊!”

小姑娘不满嘟起小嘴叱道:“你这黑厮,干嘛在人家匈奴人后面说坏话?我告诉你,匈奴女子里面,好看的多了去了,就像……嗯,就像……”忽然她顽皮一笑,吐吐舌头翛然板起脸道,“不告诉你们!”

李寇哑然失笑,摇摇头向周勃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不用跟她较劲!”

阿琪可不敢跟李寇硬声硬气地说话,只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没见识……”眼珠子转了转又向周勃道,“不过若是匈奴人跟我阿姐比,还真没有美人儿!”

白衣女子闻言低叱道:“阿琪,不得胡说!”

阿琪委屈撅嘴道:“本来嘛,就是他们草原最有名地美貌女子雅珞姐姐也说阿姐好看嘛……”李寇一乐心道:“还你不说,这不都说出来了么!”

白衣女子俏脸晕红,暗暗向李寇眱一眼,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从马上侧身过去只要抓阿琪来解恨,阿琪一声尖叫,急忙打马便窜开去躲在一人身后,怯生生道:“阿姐不是一直要阿琪说实话么,怎么阿琪说实话了,阿姐反而不高兴!”

白衣女子见得小姑娘躲开,大恨之下跳下马来便要追过去,却抬头间忽然一愣,返身跃上马背,向着给她难得露出小女儿家娇蛮神色引得目瞪口呆地众人皱皱琼鼻,低低哼了一声,俏目波光流转,转瞬间又恢复了那冷冷清清地模样。

英布等人目瞪口呆,暗暗叫道:“这女子颠倒众生的姿态,自有一番风liu模样在骨子里面,却不知竟是谁家女儿!”

阿琪早早便领教了白衣女子大恨之下地手段,慌忙中不知躲在谁人身后缩着脑袋,半晌不见动静悄悄伸出头来看时候,只见众人瞪瞪呆呆地样子,忍不住便一一打量过去时候,忽然心下突兀一跳叫道:“怎么少了那个粗鲁地家伙?”

众人给这一声出谷黄莺般清脆打破痴呆,茫然转头向阿琪看去,严眼中均露出“谁啊?你说谁啊”地神色。

阿琪吐吐小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却更多是洋洋得意,双手便去扶住前面挡着自己地那人笑道:“就是你们那个百将大人啊!难道他不是最粗鲁最野蛮最……最不好地那厮么?”

众人闻言,面色古怪都向阿琪身前那人看来,白衣女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顿时天地又变了颜色,阿琪不解众人意思,茫然正要开口问时候,忽然觉着鼻端萦绕地气息怎么……怎么那么讨厌!

心下一跳,小姑娘阿琪赶忙闭上眼睛默念道:“不会的,绝对不会地,咱跟那家伙命里就犯冲,决然不会躲在他背后!”闭上眼睛颤巍巍伸出双手来向身前这人摸去,一边嘴里念念叨叨道:“保证不是那家伙,绝对不会是那家伙,根本不可能……”

“你鬼附身了?”长生天连匈奴人也都不会去帮助,何况秦人小姑娘阿琪,便在她心惊胆颤地祷告中,双手还没有摸上身前地人,那可恶地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阿琪一呆,众人都睁大眼睛要看这给踩住了尾巴地小猫会有怎样一个动作,便是那白衣女子,也暗笑向这边看来。

缓缓抬头,果然是那几天没洗脸又给风雪打磨多时而黑乎乎地脸,上面胡乱用白雪擦拭几下留着的红色血迹,还有那凶神恶煞地目光,阿琪心下暗暗叫苦道:“却不正是那个冷血的家伙?!”

白衣女子早已用白嫩若水中月华般地双手捂住耳朵,众人不解,便也只好跟着堵上双耳,却半晌小姑娘一动不动只仰头看着眼前一堵墙似地李寇,不要说一声尖叫,便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没想到阿琪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下一惊想道:“这丫头该不会吓傻了罢?”

催马正要过去时候,阿琪嘴角挣扎着挤出一丝笑容来,讨好般向李寇道:“还是你最给人安全地感觉,阿姐要掐我,我没想就跑你这儿来了,呵呵,呵呵,你……你不要怪我,好吧?”

说这话,却她不自禁便悄悄催马向李寇旁边移动,眼看便要到了“安全地带”,却听那半夜来从未改过凶神恶煞神色地恶人叹了口气。

阿琪一呆,心下不由自主便想道:“他为什么要叹气呢?也有很多说不出地感慨么?看他年纪也不到啊,应该是冷的,唔,对,是冷的这样了!”

当下便暗暗咽了口冷气再次憋出一句话来:“你,你很冷么?”

众人不禁扑哧便笑,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淡淡漠漠地神色,却听李寇向她道:“令妹年幼,不该在这风沙之地地,你,早点带她回去罢,你们爹娘,也应该想你们地紧了。”

白衣女子一呆,怅然不知该说什么,小姑娘阿琪却忽然哇一声哭将起来,泪水模糊冰雕玉砌般地脸颊,哽咽道:“你这坏蛋,明明我们没有娘了,你还……你还专门要我们伤心!”

李寇愕然,心头忽然无端升起不尽怜悯来,当下走过去拍拍小姑娘肩膀道:“莫哭,莫哭,我不知道你们……莫哭,小心寒风吹皴了脸。”

第六十章 血仇万年(二)第二更

[正文]第六十章 血仇万年(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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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哭声果然戛然而止,却抬起朦胧泪眼来道:“你那么坏,匈奴人跟你无冤无仇你还要赶尽杀绝,心肠坚硬到了极点,但……但这句话,却还是好地。”

李寇心下明白这两个姑娘家原来失去了母爱,又是心地善良地人,以己度人之下便也最怕见到别人凄苦无依,也便心下不会去怪这小姑娘,只摇摇头低声自语般道:“你还小,不明白地!”

“可你把人家赶尽杀绝,也太过分了些呢!”白衣女子忍不住道。

“坏人,你能不能少杀些人,他们都有家人,有孩子,最少,你放过那些草原地孤苦老人小孩,就当,就当是阿琪求你,好不好?”阿琪忽然心中从来没有过地宁静占据心神,再也没有感觉到李寇地凶神恶煞,泪光盈盈抬头向李寇道。

李寇低下头去,眼前小丫头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若在……若在那个时代,还是天真无邪的一个学生,却在这个乱世纷争地年代,已见识了那么多厮杀鲜血,没有母亲地日子里,便是有一个母亲般地姐姐在身边,也不知夜里多少次做噩梦,醒来时候,却也只能是一枕清泪版拢清辉。

心下怜惜,叹口气伸手去轻抚小姑娘头发,李寇回眼望着白雪皑皑地南方,低沉道:“丫头,你还不懂,杀人,已经不能是心慈手软便能舍弃地了。”

小姑娘挣开李寇地手,脸颊通红怒睁眼睛握着小拳头挥舞叫道:“你那么强大,要留下几个人,不过举手之劳,偏生就你会推脱!我家那个人就跟你一样,最是喜爱杀人,我娘,便是给他杀死地,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李寇嘴角抽起苦笑来,摇摇头不与怒火冲天地小姑娘计较,却转身时候白衣女子低声道:“你……你果真不能少杀一点人么?”

李寇惨然一笑,却坚定点头道:“我知道杀人便是造孽,但,我不得不杀,绝不少杀!”

白衣女子痛苦转头去,半晌呢喃道:“看来,你们心里,用尸骨堆垒起来地功业,永远是第一位,你们,果然是一样的人!”

李寇无言,他心中所知,这个时代谁人能相信半分,却他是极为重情地人,从来都以炎黄子孙为灵魂,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明知几年之后百姓流离失所,几百年后五胡乱华,却只能眼睁睁此刻看着,心下痛苦,无人能解。但他是心志坚韧的男子,这个时代需要铁血来拯救,上天安排这样一个机会给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

“便是天下人都不理解,都将我作最凶残最冷血对待,李寇,也绝不改悔!既然选择了义无反顾,那便风雨兼程;既然选择了风雨兼程,那么,便义无反顾,纵然前面是万丈悬崖,纵然前面是滚滚江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李寇心下默默对自己念道,双拳狠狠紧握间,仿佛千百年来地不朽英魂都翩跹在自己周围!可歌可泣地为着炎黄子孙,为着华夏大地而抛却大好头颅,将一腔烈烈热血洒向乾坤地无尽忠魂,也不是那么多人不理解么?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

没有给利益至上金钱经济腐蚀地华夏儿男,便是穿越了千百年地时空,即使面对着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虽不是“君子节义”作灵魂,但,九鼎江山,以微弱双肩挑起,万死不辞!

英布似能明白李寇当前地心情,催马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把剑慷慨道:“布愚鲁而主上不弃,虽卑鄙之人,从来未闻君子节义,但好男儿当心相印,主上剑指西北,属下绝不踟蹰东南,愿与主上,同将大好鲜血献给纠纠大秦!”

高原等人同叫道:“愿与将军同在,愿与将军同死!”

周勃霍然拔剑在手叫道:“好男儿,周勃当与将军分忧,九死不悔!”

李寇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弟兄们心意,李寇尽知,可惜没有美酒,不然,当与弟兄们痛饮三日!”

铁樾呵呵笑道:“将军要喝酒,人家匈奴人不答应,要不,咱邀了这帮孙子也来点?”

李寇瞠目叫道:“鸟!朋友来了有美酒,这帮***,老子只有刀枪招呼他们,爱吃不吃!”

山下呜呜号角扬声吹起,追击周勃地数千匈奴骑兵已然在山脚下扎住阵脚,却令众人奇怪地是,这帮孙子往日冲杀从来都是乱糟糟一拥而上,却近日不徐不疾竟然排开阵型来。

李寇心下惊讶,难道匈奴人这时候对中原兵法地学习,竟然已经赶上大秦了么?

却见这数千匈奴骑兵分成六部分,中间停留大队,四边却散开来五个角,每角有千人左右,前面三角骑兵手中持着弓箭,后面两角却都是森森出鞘地弯刀。

李寇暗暗皱眉,这“梅花阵”便是汉代也没有出现,却怎么这时候居然在文明荒湮的匈奴大军中居然出现?

呜呜呜又是三声号角吹起,五个梅花角围住地阵中,呼啦啦竖起三杆大旗来,当先一杆,红底黑边,斗大几个字飘忽在风中恍惚,却李寇骇得差点从马背上落下来,只见那几个大字,不是大秦新用地小篆,也不是古老地甲骨文,更不是匈奴地那几个狗爬一般字体,却是后世通用的简化汉字,只见放肆的文字飘扬间,山顶众人没有能认出来地,只李寇着魔一般喃喃念道:“又是后来人,又是后来人……”

白衣女子蹙眉苦思半晌不能明白那几个简单之极地字是什么意思,隐约听见李寇咕哝,便问道:“将军可知这是那个时期地字体?怎生跟我秦篆那么相像?”

李寇仰首望天,半晌闭目长吐一口气,心下有了计较,挣开眼睛时候冷厉寒光崩现,他一个字一个字念道:“大匈奴军师小野!”

接下来,李寇转目向左边那旗帜上看去,上面却一边是简体字“大扶桑王小野正郎”右边那旗帜上用地,却是鬼画符一般地文字,李寇明白,那是小日本地所谓“文字”!

“***小日本,老子绝不会让你活着地!”李寇刹那间乱发飘扬,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瞬间便化作一把充满血腥杀戮地兵器,胯下战马一瞬将肌肉鼓鼓暴起,人马精神都提升到了最高境界!

第六十一章 血始莽原 第一更

[正文]第六十一章 血始莽原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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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人听着,我大匈奴军师有令,我军善待俘虏,尔等最好早早投降,免受皮肉之苦。不然,乱箭齐发,早早便叫尔等转世投胎,不得超生!”便在李寇双眼怒火便要喷出时候,忽然那三杆大旗下飞马跑出一人来,嚣张昂昂在山前打马飞奔两个来回,最后在李寇正对面勒马高叫。

“无耻!”李寇暗骂一声,正要催马下山时候忽然想道:“这一回,这帮孙子这么多人护着那王八蛋,要乱军中取他性命恐不容易,暂且留下他在,看这厮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当下便大笑指着那大旗下隐约可见地一白衣人,向英布等人笑问道:“你们可知道有个叫沐猴而冠地词么?”

英布当时便明白,扬声大笑道:“沐猴而冠,用在这帮孙子身上可惜了一顶好帽子,可惜了一条好猴子!主上,属下下去会他们一会!”

李寇摆摆手道:“不急不急,看看那***还有什么话要说!”

却阿琪小姑娘在一旁呸呸呸嗔道:“果真粗鲁地紧,一句话里面便有半句粗不可耐!”

李寇只一笑不置回应,双眼直望定山下那大旗下看过去,却忽然恍然明白过来向周勃道:“这帮孙子追杀你们,可是原本要你投降过去地?”

周勃点点头道:“对,就是那个什么鸟军师,奶奶的碰见属下便拉着问认识不认识张良,认识不认识韩信,属下看这匈奴人便讨厌的紧,给他追着问了半天耐不住便骂道,鸟,那是你祖宗啊,老子作甚要认识他们?那厮功夫实在不咋样,大怒之下要抽出身上一把奇奇怪怪地兵器来火并属下,属下一脚便将这厮弄了个四脚朝天,嘿嘿,往后,这厮便带领那帮孙子追杀,后来又远远听见属下名字,却这厮一下子中风了一样,死活要给属下个什么千夫长,十多天你追我逃,就到了今天了!”

李寇微微一笑,心道果然。

却周勃惊奇道:“将军,你怎么知道那个孙子追杀我们是要我们投降他们呢?”

李寇摆摆手不作回答,却周勃等人面面相觑,均认定李寇头脑非凡,都一个个称赞起来,便是那白衣女子,也亮晶晶双目似重新认识了李寇般打量过来。

李寇微微赧然,心道:“若是你这流芳千古地骑兵大将这个孙子不知道,他绝不肯巴巴跑这么远只为你一个小小马队。”

周勃似要将疑问尽皆倒完,惊奇了一阵子之后又问道:“将军,那,张良跟韩信又是谁啊?莫不是果真这两个人有匈奴儿子匈奴孙子?”

李寇沉吟一下,转头去看看那白衣女子似着重般道:“张良,乃是我故交旧友,这人才情惊天,实乃不世之人。韩信么……我也只闻其名闻见其人,据说兵法甚是了得,举世难寻第二人出来!”

周勃勃然大怒昂扬道:“我还道这厮要寻爹找爷认祖归宗,谁想居然要将咱大秦好汉子拉到他匈奴阵营去,早知这孙子这么阴险,咱就应该刚遇见他时候一剑活劈了这***!”

李寇正暗暗观察那白衣女子地神色,见得她听了自己话之后脸色变也没有一下,心下微微一叹,明知有些事不可为,却也暗暗祈祷自己先前猜测是错误的。

却这时,匈奴精骑中有听懂英布那番嘲笑之后地,便登时大怒要冲马上山,却那中军大旗一动不动没有发出攻击地信号,便只好都暗暗憋着一股气,只待那令旗挥动之下,便要箭脱弦刀出鞘一鼓作气上山去。

那喊话地家伙看山上众人嘲笑一番之后便没了动静,气咻咻便回去向领军人汇报——其实不用他多嘴,相距这么近,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寇看那喊话的家伙回阵而去,李寇便暗暗吩咐众人凝神戒备准备冲杀出去,却周勃忽然道:“将军,属下搞到了一份匈奴人今年春季南下路线图,却也怪这些家伙怎么会想起详细绘制行军路线图来呢!”

李寇豁然而惊,脊椎骨一阵凉意崇尚脊梁骨忖道:“这***居然还真能闹腾,剽窃了我简化汉字,现在又弄出地图来,往后说不准四大发明都给他弄出来抢了我炎黄民族的骄傲,再者,此人能重视军事地图,定然有一些基本军事素养,看来,尽早要杀死这个***了!”

当下注意打定,李寇便点头道:“咱们深入草原近十日,上将军可能什么也还不知道,尽早回去,便都安全了一些。这一次匈奴人的计划应该是这个鸟军师弄出来地,绝对不会简简单单!这种人,最喜欢卑鄙无耻偷偷摸摸的勾当,但麻烦还很大的!”

周勃笑道:“只要咱们能杀出去,看看那什么鸟行军……哦,行军地图,啥就都明白了么。”

李寇皱眉想了想道:“你这份地图,从哪儿弄来地?”

周勃连忙从身上要掏出东西时候,李寇摆手制止低喝道:“不可令匈奴人直销咱们得到了他们地行军路线图!”

周勃也是难得的战将,自然能明白洞悉了敌人意图之后地好处,但他却想不通相距千步左右,那匈奴人怎么可以看得见这边两个巴掌大小地东西,但李寇既然已经说了,他也便点点头不拿出来,只挠挠头有些赧然道:“属下……属下在一处匈奴部落卖布时候,内急,就去找没人的地方解决……”

众人轰然大笑,白衣女子俏脸再红狠狠瞪了周勃一眼,那小姑娘阿琪早已闭上耳朵呸呸呸个不停。

周勃不以为忤,自顾却有些得意道:“咱从来在草原贩布都是大老粗样子,匈奴人根本没想过咱能看懂图子,可能便是大意。属下左右解决了这个……咳咳……这个内急,赶回去时候,那部落地什么鸟贤王也来要了属下几丈布,但却要求属下给送到他穹庐里面去。那时候属下也没多想抱了一捆细布就进去了,但里面女人奶奶的麻烦,唠唠叨叨说这布不好,要咱会稽那儿出产的锦绣,属下哪儿管他个老娘们聒噪,只说是他们男人要地,拿起一把长剑咔嚓咔嚓就给分了几丈布去,却收拾剩下地准备走时候,穹庐里面墙角一块羊皮给属下瞅见,寻了个机会暼过去看时候,却正是这匈奴人南下抢掠的行军图。属下寻乐机会给那匈奴娘们多送了一些细布,那娘们嘴也不牢靠,就说他们家爷们这几天收到那个鸟军师地布置,可能是心情不好……”

“娘的,叫你说哪儿来的地图,你唠唠叨叨居然能扯这么多。嗯,这一次若这图子没有错,那什么贤王没有发觉行军图已经不见了,你可就立大功了,上将军定然要给你更大的赏赐,那些损失的布匹,便当为国捐躯了罢!”李寇笑骂一声道。

周勃嘿嘿直笑,挠头道:“将军说的好,咱连布匹都能为国捐躯,咱大老爷们,还怕个啥啊!愿听将军吩咐!”

李寇亲眼见了原本是反秦大军中最是出力过的三人此时均以大秦人自居,心下恍如做梦般叹道:“不知是我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改变了我自己!”

猛然间耳旁英布炸雷般暴喝响起,他胯下骏马昂昂一声嘶鸣,如飞从山顶杀下,眨眼到了匈奴人阵前,却匈奴人手中羽箭纷纷扬扬一起射来,直要将英布连人带马葬送在箭雨丛中。

好英布,偃月刀舞起一团光华来,巨大盾牌般在马前暴起,刀光中,数千羽箭大部落空,正好在英布面前地,都给这一刀化作了齑粉。

战马没有慢下一步速度,似乎与主人相信自己般相信主人,直低头向前猛冲,便是眼前暴起一团光幕来,也没有惊慌一下。

却在一瞬间,战马眼前光华消失,战马稍稍地憋闷感觉立时消失,感受到清凉空气扑面而来,这雄骏的乌骓马兴奋短嘶两声,奋力一跃,一头撞入匈奴大军阵中。

匈奴人想不到居然世间有主办勇武人物,惊惧之下纷纷拔刀来沙影不刀长势猛,横扫之下挡路地人纷纷易辟,转眼便给他杀到一人马前,这人手中紧握着地,正是一杆长弓。

李寇等人看得清楚,便在李寇马前数步远处,一支乌黑长箭掉落雪中,蓝汪汪箭头熠熠如毒蛇獠牙,似乎在吞吐着幽幽毒芯。

原来这厮偷袭!

英布势如奔雷滚滚杀到,那人呆愣间,长刀已到眼前,不容别人解救,血光崩现,一颗大好人头已落在英布手中。

匈奴人惊惧过后便见英布如出入于无人之境,纷纷大怒大声呐喊便向英布杀来,却这个军阵,正是匈奴骑兵布成地“梅花阵”最前面一个角,这千人一时俱发,倒也声势惊人。

李寇看得明白,心下高赞一声道:“关公诛颜良,不过如此耳!”

乱军之中,英布大喝一声,胡乱将敌人首级在腰间系了,双手握住偃月刀左右直劈,呼吸间又向前推进十数步,迎面一把弯刀呼啸而来,正是这个千人队的千夫长。

英布嘿嘿冷笑,偃月刀上猛然加力下压,咔嚓一声,那千夫长可怜大好身体,便在英布这一刀之下,化作一蓬鲜血纷纷扬扬。

英布也知自己单人匹马不能对剽悍的匈奴人造成多大杀伤力,回刀挡开身后几把弯刀之后,轻叱一声乌骓马转弯撞入左边乱纷纷敌人中,兔起鹘落间,毫发无伤的英布已然回到山上。

回望敌阵,纷乱未绝;战马萧萧,双蹄腾跃,雪映长刀,日照勇士,有苍茫远山近丘渲染,匈奴人不敢抬头仰望英布雄姿。

第六十二章 血漫马蹄(一)第二更

[正文]第六十二章 血漫马蹄(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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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大秦英布是也,谁可与我一战?”英布傲然环视纷乱不已的匈奴骑兵长声喝道。

那一杆大旗之下,便在英布呼喝方了未几,走马奔出一人来,李寇凝目看去,那人或许匈奴贵族,身材不甚高大,却面色细腻洁白,头发没有如一般匈奴人那样剃秃了,反而长长扎在脑后随风飘拂,只不过刺眼一条白色带子横在额头,上面歪歪斜斜几个字,谁也不能认识。

李寇头脑热血刹那全数涌上双目,那厮别的模样与大秦人无二,只是近了时候那份气质,李寇便明白他绝非炎黄子孙,再加上额头那肚带般一根条子,不用说李寇便明白,这厮绝对是小日本!

却李寇知道这人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绝不允许自己飞马过去将那厮枭首,暗忖此时不让这厮知道自己也是后来人作用会更大,当下强自按捺了喷火般心情,李寇勉强向身后笑道:“我看见过马头上有过那样地带子,马肚子上也有这样地肚带,但就是没有见过分明自己是一个人,却硬要扮作畜生地!”

众人感受到他强压的沉闷杀气,心下均觉不解,要说与匈奴人仇恨,李寇的心情众人自然能理解,但不过一个文弱军师,却不知为什么李寇前所未有的杀气能充盈天地。

却李寇说话,高原看见他脸上肌肉不住抖动,双目都要凸出眼眶来,便沉吟一下笑道:“这人既然是匈奴人,都是一样异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都是不过分的。”

“鸟,匈奴人杀我同胞,抢我牛羊,辱我姐妹,禽兽不如,但这些人将来总归要并入我大民族的,若有一天他们投降,大可接受之;但那个人,与他的民族,便是比禽兽畜生,差之十万八千里,他日我若得天助,当于此类三不留!”

白衣女子心下暗觉不好,急忙问道:“哪三不留?”

李寇狠狠盯着那越来越近到了山脚下站住的家伙,一字一字低声如地低下遥远时空中传来呐喊声音般道:“男的不留,女的不留,活的,不留!”

众人听他沉沉说出这句话来,均觉头皮发麻双颊颤抖,心下骇然道:“灭族?!”

白衣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心下直想着这人若是大声咆哮出来,也不是很可怕,但这会儿越是低沉,自己却宁愿他能在自己眼前杀个血流成河。

李寇冷眼回扫众人,看他们脸上都露出不忍的颜色,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心下道:“那个年代的仇恨,这时候没有人能懂,没有人的,但我还是要做下去,哪怕天怒人怨,哪怕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个目标,万死也要完成!”

小姑娘阿琪已按捺不住叫道:“匈奴人里面并非都是坏人,干嘛要把他们都杀掉啊?你这个坏人,我要告诉……”

“闭嘴,老子早跟你说了,这狗东西不是匈奴人,***你再唧唧歪歪,老子第一个杀了你这小娘们!”李寇大怒,霍然回身瞪住阿琪,满脸狰狞杀意,一双已经猩红如血的眼睛,便是甘愿看了也骇然,更遑论一个小姑娘家。

当下阿琪便钻到白衣女子身后去,泪汪汪大眼睛眨啊眨委委屈屈低声道:“人家不说就是了嘛,干嘛那么凶……”

白衣女子感觉李寇心中滔天仇恨正层层飙升,那样子便与“谁再聒噪便杀谁”并无二样,急忙悄悄伸手回去便拧小姑娘一把,示意千万不要再讲话。

李寇自己没有感觉到自己怒目金刚长发根根直立的恐怖样子,只是心下想要杀人的冲动正如火焰般窜高,忽然,眼前一片血红,整个天地没有乐蓝白色赤红样,只有满眼红的山,红的天,红的人,已经红色寒风。

“竟然是英布将军,在下自幼便闻将军大名,常恨不能与将军相交,今日一见,三生有幸!”那催马到了山下的白袍人,也便是李寇认得清楚绝对是穿越来的小日本,丝毫没有感觉到李寇的威胁,可能他根本感觉不到那滔天的杀气,在山前跳下马来便向李寇一揖到地,口中朗朗叫道。

英布哈哈大笑,忽然停歇偃月刀指着这厮,大怒喝道:“看你样子,也算是三四十了,却如何这般幼稚,便是恭维我英布,也不曾见一点真心实意出来!”

那人一愣,抬起头来一瞬不眨便似看着前途般看定英布,目光中遮掩不住的兴奋闪烁不定,却闻英布大怒之言急忙道:“将军何故如此?”

“嘿嘿,老子比你还年轻,你若自幼便听见过老子大名,那老子岂不是那什么满天飞的鸟人?”英布道——他听李寇讲过西方的天使,却李寇很不屑那些明明是人的祖宗却硬要把鸟啊畜生啊啥的弄在这些身上的所谓“先圣”,从来都是用鸟人来称呼,英布自然也便记住了一个“鸟人”的用法。

那厮一惊,眼中闪过不安与慌乱来,眼珠咕噜转了几圈改口笑道:“在下糊涂了,乃是见到将军情不自禁心智慌乱,将军见谅!“

英布呵呵大笑:“老子跟你计较?他娘的你算个什么鸟,老子懒得跟你唧唧歪歪,去找个主事地,老子今天只要人头,你的那鸟玩意儿,老子看不上!”

那人眼中闪过了然神色,却更多是怒意,李寇冷笑,心下明白这人定然听说过中国古代的事情,那了然的神色,分明便是看到原来时空中英布结局的样子。

“将军,太君?”那人试探叫了英布一声,接着便又叫了一声。

李寇再也忍不住仇恨,仰天怒吼时候,红马跟着嘶鸣,铁矛寒光点点闪过凄厉与残忍的流星,雪屑给落下马蹄飞溅起来,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英布在同一时间也大怒,却偃月刀狠狠将眼前空气劈斩两截来喝道:“日你娘的,太君那是给老娘们用的,***你敢侮辱老子!”

两匹战马得得翻飞如龙,那厮大惊之下急忙连滚带爬向身后军中藏身进去,山顶上高原与周勃看得明白,长剑锵然出鞘指向山下喝道:“不许散开,杀出去!”

第六十三章 血漫马蹄(二)第三更

[正文]第六十三章 血漫马蹄(二)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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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俱发,马萧萧剑锵锵,不过数百不到千米的山坡,奔腾起来的战马只需要转眼功夫,便已经到了匈奴人眼前。

李寇怒气勃发时候,却英布一声怒喝将他差点弄岔气摔下马来:“娘的,这时候便有人叫太君称号了?”

却想起这个时候,李寇心下怒火更盛:“佘太君,窦太君,多好一个称号,小日本弄去却那么恶心,娘的,这笔帐,算来算去都是咱中国人吃亏,上辈子咱没办法大杀一方出出这口恶气,这辈子,咱好容易逮着一个,不好好拾掇他,对不起老祖宗,对不起千万惨死的同胞,对不起咱来大秦一回!”

念想间,红马飞快已到了匈奴精骑阵前,那小日本慌张正逃进中军中,却兀自盯着英布不放。

李寇嘿然吐出一口憋闷的恶气,铁矛连刺,便眼前抡起弯刀拼命抵挡过来的匈奴骑兵讶然看着眼前斗篷大小七个梅花般耀眼枪花绽放开来,砰砰砰三声,便是当前三个匈奴人胸口炸裂开来,肠肚绿油油向外面喷出,若非红马奇快,李寇身上便要溅上这恶心的东西。

匈奴人大骇,却战马已经勒不住,狠狠向红马便迎头撞来,剩余四朵枪花余事未消,噗噗便扎进四人胸腔,眼见白眼翻开,出气比进气少,死了。

英布偃月刀最是容易造成杀伤,但见他狰狞满脸都是鲜血,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有数人给他斩落马下。那偃月刀抡开来,便是一扇门板,哗啦一下落下去,啊呀一声惨叫响起来,刀光霍霍,这猛汉单人匹马,双眼喷火只向着那小日本狂突而去,沿途手上没有留下一个活人。

李寇铁矛抖开,不住将眼前敌人扎死,他没有去理会那小日本,只因他忽然之间明白,这小日本在匈奴已经扎住脚跟,眼下要偷袭咸阳,恐怕也正是他的主意,目下他离开匈奴王庭南下,恐怕过几天便能到九原城外,那时候要杀死他,虽然比现在困难很多,但目下众人一方面要突围,另一方面要尽早将匈奴人南下的行军图送到蒙恬手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一回匈奴人有数千近万人,不比刚才那波不到千人的小队伍,李寇杀了一个又杀一个,只觉眼前都是敌人,杀了杀不尽,却偶然间回头去看时候,周勃与铁樾高原三人将队伍整成一个三角冲锋阵来,但毕竟牵头的周勃武艺不能与自己英布相比,身后纷纷有斥候兄弟不住落马下去。

李寇大恨,调转马头暴喝一声“挡路者死”,返身杀入乱军之中,周勃也知道自己不能作为万人敌领着这些人马,稍稍勒马停顿一下,身后正好一人落马空出位置,便在李寇带住军头时候,周勃也站好了自己的位子。

李寇扬声叫道:“不论杀伤,只要冲出去,不要恋战,不许留下一个兄弟在敌阵!”手中铁矛却没有一时停歇,这时候他没有将敌人扎死便算,铁矛有鸭蛋粗细,又是上好钢铁炼制矛杆,千斤巨力也不能将它弄折,当下稍稍扎进敌人胸膛时候,李寇便双臂较劲吐气开声,中招的敌人便在忍痛不住惨叫声中给他挑飞起来。

一步便要杀一人,接连闯出三百步时候,李寇哈哈大笑,心胆似乎刚刚开张,有用不完的勇气与力量,轰然从各个关节齐齐涌出来,手臂似乎在不住涨粗加长,那饮了不知多少鲜血的铁矛,似乎也隐隐有高亢吟唱响起,血肉横飞,更加杀戮丈夫情怀。

英布没有回归大队,他原本看弟兄们不住有人惨死,怒目圆睁喷薄杀气涌上心头便要舍了那小日本回归,却瞥眼间李寇已怒喝连连杀到阵中,当下他便寻思这么回去的话,牵制住的守护那所谓“军师”的匈奴人便肆无忌惮能全力去围攻,还不如自己仗着本事威胁那厮,好叫众人冲出去。

当下英布忽然转头做出向李寇众人回归的样子,那紧张不已急忙喝令身边骑兵护卫自己的小日本当时大喜,却在英布奔出数十步突然回马杀回来时候,刚松了口气的匈奴人守卫不住,竟然给他一马杀到那小日本身前丈许。

大骇之下一声尖叫,那厮转马便跑,却身后留下的匈奴骑兵们吓了一跳,不要命向英布便杀来,拼着全部战死,再也不叫这凶狠勇猛的家伙千斤一步。

英布无奈只好回马向能纵马奔腾开来的地方跑去,接着便又是回马一刀,来来回回总令那小日本的护卫们不敢向李寇等人围过去一步,近千人便给这举世难寻的好汉一人一马便吸引住。

却那小日本逃到安全地点之后回马盯住英布,便似看自家人跟敌人作战般,脸上不住露出满意神色来,隐隐有微笑流出。

却这厮忽然想起还有另外一个名人周勃时候,吃惊向人群中一看,却正看见,李寇大呼酣战铁矛生辉饮血斩敌悍勇更胜一筹情景,急忙便派人要过去问姓名时候,不防英布又趁机杀来,一刀将那自恃勇猛的传令千夫长斩作两截,将这小日本又惊得逃跑了数百步站稳。

李寇杀得兴起,早忘了手中铁矛应有的招式,只兴之所至处,或者横扫或者斜砸,有时候便似手中握着一杆铁锤直捣过去,周勃紧跟在他身后,长剑挥动处,只能无可奈何将给李寇骇住心胆满身都是自己人血液的漏网之鱼砍死,扩大一下冲出去的道路。

铁矛呼啸,一往无前奋勇带着李寇双臂千钧之力此处,却噗一声,只有刺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李寇凝目去看,眼前仍然猩红一片,却只有山河天地,没有一个人阻挡了!

“杀出来了!”他淡淡道!

“弟兄们,我们杀出来了!”周勃紧跟着出来,浑身鲜血与骨头皮肉的碎块滴滴答答不住滴落,却这猛汉也没有含糊,右手长剑不肯还鞘,左手一抹脸上黏糊糊喷上的敌人血肉,张口吐出一口红色肉块,大声向不断涌出来的斥候与原来自己的手下叫道。

李寇转过头来,却掩不住悲伤流出眼睛:“咱们出来了,可还有多少兄弟长眠在这冰雪草原!李寇当日便发誓过,绝不丢下一个弟兄,现在,他们还在敌人大阵中,任由敌人作践他们的躯体!”

李寇双目更加猩红,眼前是尽皆带血的兄弟们,却他任然执拗道:“我知道弟兄们都很累了,要再杀进去,便不能再出来。但,李寇绝不能丢下弟兄,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尸体!”

有一斥候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叫道:“将军,别说了,将军不符弟兄们,弟兄们也不能相负,不过生死而已,咱在匈奴人草原上走了一个来回,便是死了,也值得!杀进去,将弟兄们背回家,咱没话说的!”

李寇点点头,似乎没有丝毫情绪般道:“好,咱们便杀回去,这一次,绝不留下一个弟兄在里面!我死了,你们背我回去;你们死了,我背你们回家!”

匈奴人见得这一百多人奋勇杀出重围,正要有千夫长整合手下追杀,却已经跑出数里地的吃后门却纷纷转头杀回来,便在他们惊讶之下,身先士卒的李寇铁矛已到了一个千夫长面前,红马借势一冲,砰的一声,那千夫长脑袋炸裂开来,红的绿的花的溅了旁边几个百夫长一身。

剩下这一百人一起呐喊,忽然几人生出老秦人横扫六国时候的威风,在转过眼前几个匈奴人时候劈手将那几人抓住脑袋来,一剑切下,腰间便挂上一颗人头。

第六十四章 血漫马蹄(三)第四更

[正文]第六十四章 血漫马蹄(三)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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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人生死搏杀,便更多人思及老祖宗的疯狂,仰天大笑中,疯狂将外衣扯开,露出虬实双臂与隆起的胸膛,钢牙咬住长剑,双腿盘马拧身,转眼便将一个匈奴人扯过来横在马上,一剑下去,热血喷洒在胸膛,更加刺激起滔天的疯狂。

“纠纠老秦,

勇赴国难;

血不流干,

死不休战!”

不知是谁,低沉唱起了这首早已给老老秦人忘怀的战歌,第二句时候,身边战友袍泽跟着唱起,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杀!”铁樾猩红着眼睛,猛然将一个匈奴人膀子剁下,伸手一捞,一把弯刀跳舞般在他手中绽放出死亡的花骨朵,便在那失去膀子的匈奴人给疼死刹那间,铁樾身前两人给他满脸疯狂骇住心神,脖子一痛,铁樾哈哈大笑:“老子这一次能回去,说什么也要上将军给老子……杀……升官!”

“你杀几个人啊才?这么……早……想着升官,不害……臊!”

身后一个什长长剑已经断裂,双手挽着一双弯刀横扫直劈,抽空向铁樾笑道。

“郑小高,你个叫驴,老子杀了……老子杀了四十……比……比你***多多了……”铁樾一句话说出口,吓坏了对阵的匈奴人,他们只看见这厮悍不畏死拼命杀人,却没数到底有多少同伴给他杀死,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便有人高叫上来要为同伴报仇,却忘了真正的绝代凶人李寇便在身边,只有胸口巨大疼痛传来时候,才艰难回头看见那一双红彤彤不似人有的眼睛。

“下马,老子看着!”简简单单一句话,但铁樾等人大叫一声,毫不犹豫便跳下马去将没有了的声息的弟兄背在身上,转头低声道:“好兄弟,咱,回家!”

李寇身上已经全部给鲜血包裹了,看不出来是自己的还是匈奴人的,只是他牢牢记着弟兄们的人数,终于有铁樾一声大叫“将军,弟兄们都在这儿了”时候,他才出言问道:“一百四十三人,可足够了?”

“一百四十三人,无一漏失!”铁樾狠狠叫道。

“好,咱回家!”

李寇返身便向着西方杀去,沿途不断有弯刀落下来,少数不能躲开的,便给他让开重要部位,只留下道道血光崩现出来。

周勃便在他身后三四步处,见得一个个敌人给他杀死,又见他满身伤痕也没有皱眉一下,失声直叫道:“好汉子,周勃从此愿相随!”这时候,英布也已杀出,眼看便到了众人眼前。

……

已经没有敌人敢阻挡这一支忘却了生死的军队,也再没有一个匈奴人敢往日那样虽然心下钦服秦人却总以为自己更是勇士而忘情厮杀,这一群血铸的汉子奔马过来,一面慑于李寇当先那铁矛,一面却也无胆再追,眼睁睁看着他们便远离了要离开去。

“坏人,救我!”忽然间,惊慌如刚出世的黄莺般一声惊叫传入李寇耳朵,皱眉去看时候,却正是乱军中那白衣女子身旁小姑娘阿琪。

李寇转头向英布叫道:“带着弟兄们先走,某去去便回!”

英布也知众人已无力再杀,便是当中最勇猛的周勃,身上也有了数十伤痕,当下深深看了李寇一眼,慨然道:“主上且去,布随后便来!”

李寇点点头,抬手打断闻言都要转马的众人道:“某虽有伤,但要万马千钧重救三两个人,却也不至于送了性命。有小红马,便是你们走出三百里,日落之前,某定然赶上,快走!”

众人咬咬牙,一斥候叫道:“将军且去,若事不可为,日落之前不见将军,属下,定然要杀回来,将军说过,绝不丢下一个好兄弟!”

李寇重重点头,拍马便杀回去,英布高喝一声,众人催马便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地的牵挂下来。

白衣女子已然全身桃花般,那高大白马虽然也精神奕奕,却已经变作了“赤兔”,她一双素手,挥洒开来便似九天仙女,玉排皓齿紧咬红唇,手上不断有想要占便宜的匈奴人给她武器刺死马下。

小姑娘阿琪这时候再也感受不到匈奴人的好,只恨不得眼前这些匈奴的人马全部死去。她知道阿姐要杀出去也不是很难,但自己武艺不济,若要解劝阿姐自己离开,那是说什么也不会的。

却她手上一把长剑越来越沉重,抽空喊了一声后,片刻见有血人一路冲杀而来,登时热泪便流下脸颊,嘴唇湿润弱弱低泣一声“坏人”,再也捏不住手中长剑了。

身子一轻,小姑娘腾空而起,却她再也没有感受过绝望,满脸泪水却欣喜道:“坏人,你是个好人呢!”

“闭嘴!”将小姑娘放在马前,李寇暴喝一声,向白衣女子叫道:“能不能支持?”

“还可以杀出去!”白衣女子见得李寇回来,嘴角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来,却见李寇脸上两道血痕——那是鲜血下面的眉头——一皱道:“你受伤了?”

“没事的,轻伤,咱出去罢!”白衣女子看着满身都是血的李寇,再也没有觉着这人那么残忍那么讨厌,自己也控制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高大暴戾的身板一眼,柔声便说出这句话来。

“坏人,不要忘了我的马!”阿琪见得李寇黏糊糊的连向西边看去,便急忙叫道。

李寇一呆,低下头看去时候,阿琪满脸都是可怜兮兮的小心,自己却奇怪不能升起责备的心情,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却见那马儿不用去牵便紧跟在小红马身后,纵马便向西方杀出去。

白衣女子跟在李寇左后方,却李寇铁矛过处,自己只需要紧跟着他奔跑,又见不住的有弯刀扫过来,而他本能闪开,却压低身子而留下伤痕时候,心下禁不住一疼想道:“原来,他果真是个好人!”

却阿琪在李寇怀中看得清楚,那一身衣甲早已破碎,遮不住敌人掷来的弯刀留下血呼呼伤口,只将小姑娘心疼用手要去捂住时候,泪水模糊双手不听使唤。

“坏人,阿姐和我,姓嬴!”不知道为什么,阿琪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小秘密对李寇保留,轻声说出来时候,却忽然感觉李寇双臂已经没有摆动,极力转头看去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敌人。

“你说什么?”李寇低头来问,方才他顾着向后去看那白衣女子跟上来没有,根本没去听小姑娘说话。

“我阿姐姓嬴!”小姑娘不知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候,又莫名其妙心下一阵不高兴。

李寇“咳咳”两声,忽然一骨碌栽倒马下去,阿琪只觉腰间给一只手一托,自己端端正正却安坐在了马背上。

骇然转头去,李寇背上一支狼牙箭,从胸口穿出来,滴滴答答掉落的,这一次却真真正正是自己的鲜血。

小姑娘心下一痛,急忙要勒马时候,白衣女子手中兵器上扬,当当两声,两支狼牙箭从小姑娘头顶飞过,直骇得小姑娘一低头,小红马便窜出了数丈去。

“别慌,走!”便在小姑娘撇嘴要哭出来时候,身后白衣女子声音传来。她惊喜回头去,果然李寇已经在白衣女子马上,只不过四肢软软随着战马颠簸晃动,不见他那生龙活虎模样。

“不要问,快走!”白衣女子给鲜血染红的双颊有些发热,却这时候不能多作计较,只好这样叫一声,三匹马奔腾起来,匈奴人再也不能追近。

“你跟他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嘛,阿姐,这个……这个坏人,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哼!”

“是不是嘛,阿姐,快说啊……”

第六十五章 血不冷骨(一)第一更

李寇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偶尔清醒过来,额头上冰凉一片,脖子上也有湿漉漉水痕,感觉甚是别扭。

“娘的,谁给老子弄水望头上泼?”咕哝着骂了一句,李寇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

“娘的,谁在掐老子?”再一次醒来,李寇只觉身上疼痛便似给人狠狠掐着,忍不住便还未张开眼睛便骂了一句。

“扑哧——”小姑娘浅笑在耳边响起,李寇只记得草原上曾经抓住过一个小姑娘,自己很是给这丫头好脸子看过,这时候刚醒来便沉脸骂道:“笑个鸟,再笑收拾你!”

几句话说完,他便张开眼睛来,眼前是眼角尽是浅浅泪痕一张小脸,三月豆荚般清嫩薄嗔,迎着耳边一轮圆日,颊边丝丝乱发飘起,直似杨柳岸春枝,又如南山头残月柔芽,直看得李寇一呆。

“怎么是你这小丫头,高原呢?高原!”看着小姑娘湿湿的眼角,李寇忍不住一阵心跳,转过头去便大声叫起来。

“你这人,刚醒来就不安分,闭嘴!”小姑娘凶巴巴嗔道。

李寇向小姑娘翻个白眼,干脆不理她索性闭上眼睛挥挥手道:“快去快去,老子看见你就烦,叫英布过来!”

“你果然粗鲁的很呢,你以为你在你家榻上啊?”小姑娘看李寇刚才那一个白眼很有趣,便学着还给他一个去,嘟起小嘴不乐道。

李寇忽然觉着嗓子眼似在烧火,忍不住要“收拾”小姑娘一句时候,却再也不能发声出来,只好睁开眼睛去怒视小姑娘,想要转身时候,浑身似乎给绑着不能动弹,登时便大怒起来。

“口渴了是不?等下哦,等下!”小姑娘气鼓鼓本不想再理这个刚醒来便和自己找茬的家伙,却见他张张嘴不能说话出来的样子,急忙问一声便跳起来向一边跑去。

李寇艰难转头向旁边要打量,却脖子也给固定了一样不能动,恼起来的他也不管究竟怎么回事,憋住一口气使劲向旁边扭头,轻微咔嚓一声响,右边情景便落入他眼中。

这应该是下午时候了,虽然看不清天边高挂着的那一轮红日是在东边还是在西边,但凭着感觉,那已经柔和不是很刺眼的太阳,却似乎能告诉他现在的大概时刻。

“水来喽,啊,你怎么乱动呢,看看,又破裂了罢?!”小姑娘提着一个牛皮水囊跑过来时候,正见李寇头极力向西边张望的样子,亮出脖子的地方,血丝正要破开皮肤滚出来般。

“你是我妈啊,怎么这么磨叽!”李寇不耐烦道,却话一出口便眉头一皱,“娘的,怎么声音这么难听!”

小姑娘放下水囊,双手捧住李寇脑袋来,狠狠但却小心一用力,嘎嘣一声清脆响,李寇的脑袋又“归位”了。

李寇感觉说话确实困难,便也不出声,只给小姑娘柔柔小手捧住脸来,心慌上来急忙长吸一口气堵住去,怒目恨恨瞪着小姑娘双眼。

“嘿嘿,看你平时那么牛气冲天的,现在还不是要给我阿琪摆布?唔,这个姿势不太好,要重新摆正一下,嘻嘻,不要生气哦,生气不是乖孩子!”小姑娘贼贼的眼睛向李寇上下一看,低笑着变咕哝边要将李寇挪动,却不料水囊便在她脚边,稍稍一碰时候,没有塞上塞子的鼓囊囊水囊便一斜,清水哗啦洒出来。

“哎呀!”小姑娘再也不顾去趁着李寇无力威胁自己欺负他,手忙脚乱将水囊扶住,一只手轻轻去拢住李寇脖子将他扶着半坐起来,水囊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哄孩子一般轻轻道:“乖哦,不准说话,要喝水!”

李寇愈发恼怒,双目更加狠狠瞪着小姑娘,紧闭牙关就是不肯松口喝水,任由水囊里面水滴洒在脸上,顺着脖子直流进胸膛,冰凉凉冷意袭来,忍不住心神大爽,刚要张口高赞一声,却小姑娘趁机将水囊口子塞进他口中,拿着囊身的小手一扬,甘甜清水便咕嘟嘟灌进李寇喉咙。

李寇对着小姑娘笑嘻嘻眼神无可奈何,只好又翻个白眼索性张嘴将水囊噙住,大口将清水一口气喝个底朝天。

小姑娘皱皱琼鼻,小脸蛋上映起两个好看的小酒窝,抽了抽空气笑道:“看你这样子,好像几天没喝过水似的,要不要再喝点?”

李寇“噗”将水囊吐开,没好气瞪了一眼小姑娘道:“你喂猪呢?”

小姑娘扑哧一笑,然后便故作思索点头道:“唔,没见过这么能喝的猪呢,牛差不多!”

李寇干脆闭上眼睛不理她,挥挥手道:“去把英布他们几个给我找来,娘的,咱睡了几天了?”

“好几天呢,我算算,昨天开始到现在,唔,整整一天呢,真个跟猪似的!”小姑娘将李寇轻缓放下来,李寇只觉身下软绵绵的,似乎是睡在榻上一样,急忙要转头去看,却小姑娘拍了一巴掌嗔道:“都要死的人了,还这么调皮不听话,不用看了,下面都是柔软的干草呢!”

李寇看小姑娘根本没有动身的打算,心想这家伙咱使不动,还是问问她算了,便道:“追上英布他们了?”

“追上了,他们跑了一点路,就又有几个人回来,咱们拼着战马上网,跑到天黑时候,那个……那个匈奴人便再也没有踪影了。”

“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阿姐他们出去上山打猎了,说以后咱们就要开始逃亡,你们抢的那点东西不够用,早早弄点,到困难时候就会好一点的。”

“……”

李寇张张嘴,似乎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小姑娘却来了兴趣,盘腿坐起来双手捏拳支住白嫩下颌,亮亮的眼睛看着李寇道:“还有啥要问的,赶紧哦!”

李寇哑然失笑,这小丫头平时有那白衣女子照料着,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随着她长大,心里面便对别人一直将她作小孩子看待有些不喜欢,这时候自己能说上话的,只有她一个,却正好满足了她当小大人的心理。

心下升起一阵柔软来,李寇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和你姐姐都在草原上生活么?”

小姑娘也叹口气,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道:“是啊,我不想回去看着咸阳那个人,他整天一副威严不容侵犯的样子,看着就讨厌。再说了,娘不在,也没有人疼阿琪,说不定那人还会将阿姐嫁出去,不如还能在阿姐身边高高兴兴,我便跑草原不会去了!”

李寇心下一惊,这小姑娘在马上对自己说他姓嬴,自己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时候再这么一说,若是自己还不能知道这姐妹俩是谁家女儿,作为一个后来人,自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要知道,这个时候,嬴姓乃是国姓,天下就只有那么一家;再加上这两个女子气度不凡,小姑娘更说那人残酷威严,想这个时候,便是李斯蒙恬等人,最多便是上位者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若论最是能一言而叫两个倔强的女子数年不回家的,他们还不能排上号。更遑论赢家的那些草包帝室之胄了。

这样算下来,这两个姓嬴的女子,父亲便只有那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了!

李寇微微叹口气,嬴政皇帝是一个好皇帝,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父亲!其实千百年来,皇帝没有一个是合格父亲的。在政治上,从儿女刚一生下来便培养他们,同时又地方他们,生成即是子又是臣的一堵墙,亲情,从来都不能将这一堵墙破开一扇门窗来。

恶秦的正文 第六十五章 血不冷骨第一更

第六十六章 血不冷骨(二)第二更

“自顾帝王无亲情啊,小丫头,你们还算幸运的拉!”李寇叹道。

小姑娘似给踩住尾巴的小猫,忽然跳起身来挥舞着小拳头叫道:“胡说,扶苏哥哥就很好,从来都不像那人一样残酷威严,阿琪从来都把他当哥哥,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娘亲生的!”

李寇好笑看着小姑娘激动的神色,忍不住便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我若要反驳,你便要对我报以老拳伺候!”

小姑娘看看自己拳头,悻悻放下来丧气道:“你就不能笨一点,让我揍你几拳出出气难道不好么?还是个大男人呢,就不会让着人家一斜么!”

李寇恶狠狠道:“娘的,等老子身体好了,定然要好好揍你个小丫头一顿,好解了今日看不惯你嚣张的大仇!”

小姑娘吓了一跳,急忙将双手藏在身后去,可怜巴巴凑过去牵着李寇胳膊摇晃道:“人家不是没人玩么,你是大男子,不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的,最多……最多阿琪以后不招惹你了,好不好?”

李寇看她满脸都是失望委屈神色,轻叹一口气道:“小丫头,我和你说笑的,你这么好一个小姑娘,谁真忍心伤害你啊!”

小姑娘眼睛一亮,欢喜直摇晃李寇道:“那你以后和阿琪玩,阿琪要你一直开开心心玩,好不好?”

李寇点点头道:“好啊,不过,刚才你说最多不招惹我,为什么没有说回去之后要你那扶苏哥哥给我赏个一官半职的呢?”

小姑娘茫然摇摇头道:“不知道哦,我只想着你这个人骄傲的很,虽然对匈奴人那么狠,但……但果真还是个好人,阿琪想也没想就……就没有说那坏的东西拉!”

李寇心下一愕,慨然叹道:“原来,你还没有把我当作坏人啊,但将来……将来总有一天,你会说我果真是个天下最坏的人呢!”

阿琪摇摇头撅嘴道:“不会的,阿姐说人最真实的时候,一是临死那一刹那,二是昏迷中的胡话,三是睡梦中的梦话。你昏迷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阿琪感觉你就是好人。”

李寇叹道:“这不算的,我真的……不能算好人,小姑娘,第一次咱们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差点伤在我手中么,怎么能算一个好人呢。”

小姑娘执拗摇头道:“不知道,那时候阿琪也好恨你的,凶巴巴总像一个杀人狂。但……但过后,阿琪心中再也没有恨过你,总是莫名其妙想着你跟我阿姐一样,虽然没有给阿琪有阿姐那样的好脸色,但……但不知为什么,你总是好人的。”

李寇呵呵一笑,勉强伸手去抚mo小姑娘头发,叹口气心下明白,这小姑娘没有父母疼爱,定然心里面向往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了。只是自己不清楚这丫头为什么总是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这女子的心思天下最是难猜,想想他也便不去管了。

“小丫头,你恨你爹么?”

小姑娘低着头,忽然抬头时候李寇讶然看见她满面都是泪水,急忙问道:“别哭,乖,别哭,有啥话你说出来,有委屈,咱给你讨公道去!”

小姑娘忽然抱住李寇放声大哭,半晌停歇下来抽抽噎噎道:“阿琪看着草原上人家小姑娘都有爹娘疼爱,心里面……心里面向往的紧,睡梦里面也想着能有人抚mo阿琪头发跟阿琪这么说话,阿姐也不知道阿琪想的这些,只是……只是今天你这坏人,你这坏人对阿琪好,阿琪心里面知道,忍不住就哭了。”

李寇给小姑娘双臂勒地胸口疼痛,憋不住一口气便大声咳嗽起来,慌得小姑娘急忙跳起来要再给他喂水喝,李寇说了半天,好容易才打消小姑娘出去找水的念头。

“坏人,你好了之后,嗯,就是回去之后,阿琪找你玩,隔三差五地你有空就跟阿琪玩儿,好不好?”小姑娘双手支着脸蛋,涌起一片霞云般粉红,蹲在李寇身边,咬着嘴唇问道。

李寇忽然看见小姑娘身上的衣裙有破损的几片,便不答反问道:“你衣裳怎么了?”

小姑娘嘻嘻一笑道:“你这坏人身上那么多伤口,阿姐撕了自己衣裙很多,最后衣摆也撕完了,但还差了很多,阿琪看自己衣裳还好,就也撕了一点啊!”

李寇心下有了主意,便笑道:“那好啊,等我伤好了,你把你撕下的衣摆拿出来拆开,看看有多少根丝线,然后,你每次找我玩的时候,都可以用一根丝线当作调动军队的虎符,我不能不听从,你看好不好?”

小姑娘闻言大喜,雀跃欢呼道:“坏人,你真的是个好人呢!”

李寇一呆——坏人是好人?好人那便是坏人了?但……怎么那么不顺?

却在他要分辨好人坏人时候,小姑娘却蹲下来有些担忧道:“不好!”

“为什么?”李寇奇道。

“那几片衣摆拆下来,少说也有千百跟丝线,天天找你玩的话,你若不耐烦,勉强也是不好的。再说,你这一次回去,定然蒙恬上将军要给你更多人呢,天天跟阿琪玩,上将军会骂你,不要!”

李寇心下感动,便抬手整理一下小姑娘耳际发丝道:“那你说呢?”

小姑娘苦苦计较了半晌,数着手指头才道:“要不,十根罢?”

李寇将她张开左右手亮出来的十根手指收回去一只手,指着另一只手笑道:“那也不好,咱们各自退让一步,五根,用五根当一次虎符,好不好?嗯,就这么定了,咱不兴耍赖的,咱可是好朋友了呢!”

小姑娘红红眼睛急忙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展颜笑道:“好啊,咱不兴耍赖的,就这么定啦!”

却李寇心下怅然道:“若回去,蒙恬知晓了你们二人的身份,不送回咸阳是不可能的,再见之日,唉,小丫头,咱们,可还能记得今日的这个小约定么?”

“我不很那人!”便在李寇出神之际,小姑娘忽然叹道。

李寇愕然去看,小姑娘满脸都是落寞与伤怀:“生在帝王家,阿姐早早就跟阿琪说过,生生死死的,都是常事了,看惯了,也就没有什么了。阿琪很想娘,也不想见到那人,但……但阿姐说过很多,他……他总归是大秦的皇帝,是阿琪的父亲,怎么也不能恨,阿琪也不恨的……”

李寇忽然觉得残忍,什么都残忍,能教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这般矛盾落寞,天地便都是残忍的。

抬手想安慰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都做不出来,长叹一声,李寇颓然闭上双目。

……

血红的残阳将余晖洒在地上,晚风带着北国的寒意重重袭来,李寇头发飞扬起来,小姑娘怔怔发呆,看着远山近壑已然半晌,一句话也再没有说出来,却给一声高叫惊起,但听英布粗豪声音远远传来道:“主上可是醒了,哈哈,布早早就感觉到啦!”

西山上人影幢幢,当先一个高大汉子,正是英布,身后高原周勃紧紧相随,众人齐叫狂奔下来,却最后一个不徐不疾的白衣丽人,便似雪山颠万年不灭的莲花,随风飘拂转将出来,晚风轻拂,血阳点染,一时,如画……

恶秦的正文 第六十六章 血不冷骨第二更

第六十七章 血儿纵死心如铁(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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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初春,却是白雪皑皑,便是有探头的小草,也零零星星点点滴滴,似天上的雨滴,不肯有大大方方一个。

李寇缓步走在缓坡上,心下甚是烦恼。已经三天了,身上的伤口差不多痊愈,却众人不听他命令马上便南归,只能在这雪谷中呆着数太阳的行踪。

“唉!”叹口气,将手脚活动开,李寇只觉有用不完的力量,但众人好说歹说就是不肯马上动身,便是小姑娘阿琪,也这几天不见踪影,每个人只要看到自己便躲开去,显然给自己黑着脸训斥要南归弄得不待见。

“主上,身子要紧,还是歇着吧!”身后英布声音传来,李寇却愈发恼怒。

“咱又不是个娘们,没那么娇贵!再说了,你们看看,啊,看看,咱现在哪儿还有毛病的样子?娘的,再给你们摁着睡几天,咱干脆以后不用上阵杀敌了,都什么事情嘛!”李寇蹦蹦跳跳了几下,显出“我很强壮”的样子,头也不回便发牢骚。

“主上,人家嬴姑娘说的对,匈奴人用的狼牙箭跟平常箭支不同,上面是淬了毒的,咱好好看几天,要果真没事,再南下也不迟啊!”英布也不以为忤,笑着好生劝慰道。

李寇也拿众人好意没有办法,只赌气不跟英布说话,返回自己醒过来之后找的山东,噗通一声躺倒在草堆上,闭目便是连好不容易高高兴兴过来打招呼的小姑娘阿琪也不理。

白衣女子袅袅娜娜走进来,看见英布好笑站在旁边,小姑娘阿琪不住逗弄李寇说话,嘴角也绽起微笑来,向英布点点头便过去将手搭在小姑娘肩头上,对装死的李寇道:“将军可容我再看一次,若果真无恙,今日便可南归!”

李寇大喜跳将起来,急忙将手伸过去催促道:“快点快点,大概看一下就好,不要噜哩啰嗦!”

白衣女子一笑,轻轻用左手将右腕长袖拈住,修长柔荑在李寇手腕上一搭,却自己现绯红了俏脸。

便在李寇眼巴巴的目光中,她虽然已经看过几次了,但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目光道:“好生怪异,按说匈奴人狼牙箭上面的毒绝不可能没有效用,但这几天将军外伤已然好了,却半点没有毒势发作的迹象,看来,恐怕将军吉星高照,已经是无碍了的!”

李寇大喜,张开双臂便要去抱住白衣女子庆贺时候,忽然感觉不妥,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壳哈哈笑道:“娘的,忘了你不是男的了!”

白衣女子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却见李寇说的粗鲁,脸颊上红色更浓,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李寇已经连蹦带跳跑出洞口去,忽然回头笑道:“那个,那啥,姑娘啊,咱身体老天爷帮忙改造过的,解剖也不能发现啥,以后若遇到这种情况,你看咱死不了,就别折腾咱啦!”

女子一呆,接着恼怒,俏脸上飞起薄薄不悦,却李寇哪里顾得上看她神色变化,飞身便到了洞外,扯开喉咙吼道:“高原,周勃,铁樾,娘的,都给老子滚出来,咱准备回家啦!”

女子忽然全身的怒气都给这一句话吼地烟消云散,抿嘴一笑摇摇头,低嗔道:“怎么这么一个人呢……”

阿琪早已惊得呆了,半晌指着洞口才叫道:“你这坏人,居然……居然想占我阿姐便宜!”

白衣女子大羞,却向英布方向瞥了一眼板起脸来。英布嘿嘿一笑,伸手摸摸鼻尖,闪身便窜出洞外去,留下洞中小姑娘阿琪咯咯小声与不住讨饶声。

“高原,周勃,你们躲起来生娃哪?再不出来老子放火烧山!”洞中姐妹俩打闹片刻正坐在草堆上歇息,却李寇暴跳如雷骂声传进来,直惹得小姑娘哈哈大笑,却忽然疑惑向白衣女子道:“阿姐,男子也能生娃?”

白衣女子气急,伸手便拍小姑娘脑袋,嗔道:“你跟那鲁男子说了几句话,便这般厚脸皮起来,再过几天,我看你连……连更不好听的话都要讲出来!”

她生性素雅淡洁,便是平常骂人也做不到,便是这一句“更不好听的话”,可能也是她心中认为最是尖利刻薄的骂人话。

小姑娘低头去不敢分辨,却眼珠咕噜噜直转,忽然跳起来叫道:“啊,阿姐不知道呢,我问问坏人去,他肯定知道男子是不是真的能生娃!”

白衣女子恼怒飞身而起将小姑娘扳住肩头低喝道:“阿琪,你再不听话,从此便不管你了,我自个儿走开,看你自生自灭去……”

小姑娘一呆,惶恐便回头来抱住女子道:“阿姐,阿琪不去了还不行么?娘不在了,阿姐要不要阿琪,阿琪……阿琪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白衣女子本想着要责备小姑娘一顿的,却手展开要落到小姑娘背上时候,却莫名便轻了七八分,只有抚mo般轻轻落下,却眼中泪水滚滚而落,不由便紧抱小姑娘泣道:“娘不在了,就剩下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你还这么不听话,我……我却不能真的不管你……”

“鸟,匈奴人这会儿恐怕已经要踏破长城了,这帮残暴的狗东西,一天不能杀尽,中原老秦人便要多少姐妹受辱,多少父老罹难?老子自己身体自己还不明白?都别吵了,决定如下,即可南归!若谁还有异议,老子认识人,长矛不认识人!”

李寇厉声怒喝穿进洞中,白衣女子皱眉只恼道:“这人,说话也不会好听一点么。”却小姑娘在她怀中闷闷道:“他是这几天闷坏了,又想着匈奴人已经南下,心里面定然急得很。阿姐,其实,他是个好人,你不是经常说,杀人随人也是无奈,但战场上不能容许仁慈么。李大哥他残暴,他也冷血无情,但,我觉着,他是对咱大秦人好呢。”

女子一愣,低头去看着小姑娘青涩小脸,忽然喜道:“阿琪,你长大啦!”

阿琪翻个白眼,女子登时便没了好心情嗔道:“你跟着那个鲁男子,好的没学到,倒是这些歪门邪道,怎么就那么下心思?!”

却阿琪忽然笑嘻嘻抬起头来,盯着白衣女子双眸道:“阿姐,你可是在抱怨李大哥没有教你这些邪门歪道的呢?”

女子一呆,阿琪小姑娘趁机滴溜溜转身,陀螺般从女子怀中溜出去,撒腿便向洞口跑去,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带,才回头来扮着鬼脸儿向女子看去,却女子怔怔目光凝固在一点上,不知心里面想什么。

小姑娘心下一跳,急忙摇摇头向女子蹑手蹑脚过来,未到身边却女子忽然不能控制自己般向后倒退几步,倒坐在草堆上,紧闭双眸,两行清泪无声无息飘落下来。

“阿姐,怎么了?”小姑娘慌忙将小手在女子眼前来回摇摆,慌乱之下便问道。

“阿琪,他……他跟阿父,真的很像,你有感觉么?”女子回过头来问道。

小姑娘小手伸过去将女子脸颊上清冽泪水拭掉,有些不满道:“怎么会,那个人……他比李大哥要坏的多,看谁不顺眼就要杀谁,娘当年不就是这么去的么。”

女子长叹一声,手抚小姑娘发梢叹道:“是啊,当年你也能记事了,想来,那些事情,你记得很清楚。”

小姑娘狠狠握着小拳头,似乎眼前的墙壁便是大仇人,但她却还是知道自己的小手不能跟坚硬石壁较量的,不过比划比划两下,悻悻又放了下去。

“阿琪,你,真的很恨阿父,是不是?”

“嗯,除非他能还娘回来,不然,阿琪一辈子都恨他!”小姑娘郑重点头,半点也没有改变数年来的恨意。

“可是,有朝一日若他要死了,想见你一面,你回去还是不回去?”女子偏过头来,看似不经意却双眼余光紧紧盯住小姑娘。

“不回去!不要说他要死了,就是他皇帝宝座要没了,也休想让我再见他,除非我能杀了他的机会到来!”

“唉,算了,你若不愿回去,那也便作罢!”女子只好潸然摇摇头,却小姑娘忽然笑道:“阿姐,刚才不是说李大哥么,你怎么老是枉顾左右而言它?”

女子低低一笑,转过头去不说话,却心里面想道:“你还小,哪里能懂得太多,当初的感觉……”

她自己沉吟,急坏了一边的小姑娘,急忙要转到女子身前去追问时候,李寇大步从洞外进来,手中持着那把铁矛,皱着眉头直叫道:“你们两个,快点,今儿要打猎去,绝不能教那厮这么好受便跑到九原!”

周勃带出来的那块地图,白衣女子也看过了,却是她也没有告诉众人姐妹俩的秘密,只是众人见她武艺出众,李寇也没有反对,便在她要看的时候给了她去。

当下的大秦与匈奴战争,在女子刚看到地图的时候便明白了,那时候李寇醒过来世间不久,却暗暗注意这女子的反应。这女子看完之后,默然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山山洞中去,再也没有表示出众人残暴冷血的样子来。

李寇也松了口气,这女子再怎么说,也是大秦的皇室公主,若人家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小小一个百将,除非真的便将人家杀了,还真没有其它办法。

“你认识那个什么军师么?”女子抬起头来叫住向外便急不可耐而去的李寇问道。

“不认识,但很讨厌他,非杀之不能解恨的那种!怎么,又要说咱残暴?”李寇这几天不能活动早给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便也不管女子果真怎么想,皱眉便讥诮了出来。

“你就不能少杀一点人么?那匈奴什么军师是最近冒出来的人物,我在草原数年也没有听过,想来极得土黄单于的信赖,若你这一次果真杀了他,大秦与匈奴,大战便在眉睫!”女子站起身来,从旁边取过自己的武器,淡淡向李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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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血儿纵死心如铁(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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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要前几天,自己绝对是认为这女子心地善良不想见到流血死人的惨状而一而再再而三反对战争,却看了那地图之后,便是一个蠢笨的跟猪似的人也能明白大战已不可避免,却这女子绝对不会是所谓秦奸,任然透露出这么明显的反对战争语气,自己便十分不解了。

当下也不管很多,只哼了一声道:“男子打仗,你一个女儿家,唧唧歪歪懂什么,想干啥干啥去,没你事儿!”说罢转身便向外出去,却女子幽幽一声叹响起,一句话只钻进李寇耳朵,惊得他站住了步伐:“没有了匈奴人,蒙恬果真便那么可信么?”

猜忌?怀疑?

这是秦始皇的意思?

李寇心下电转疾石一个念头划过,霍然转身去瞪住白衣女子低喝道:“你果真是逃避的么?”

女子也不看他,却坐下来用一块布将手中兵器擦拭不住,闪闪寒光从那尖利的尖头上流星般划过,没入石壁时候,激地李寇心神直晃动了几下。

小姑娘阿琪不解两人打什么哑谜,疑惑的目光看看李寇,又转头去看看白衣女子,忍不住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哦?”

李寇一步一步走下洞口通往洞底的斜坡,到了小姑娘身边时候抬手抚mo她头发道:“你先出去,我要问你阿姐一件事,咱们马上便要出发了!”

小姑娘“哦”了一声点点头,担心看了看白衣女子,见她只顾低头擦拭兵器没有别样反应,便向李寇道:“李大哥,不要伤害我阿姐哦,不然阿琪可恨死你啦!”

李寇拍拍她秀肩,小姑娘便一步三回头出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从来身居高位者,谁没有这点小心思呢?”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李寇,又低下头去忙着自己的手工,便轻描淡写只有这么一句话出来。

“难道,蒙恬上将军……”李寇疑惑道。

“不,上将军一家三代忠心耿耿,决然不会有其它念头,便是立时要蒙家上下死了,他也决计不会有二心!”女子摇摇头,停下手中活计,道。

“难道,要北逐匈奴,是错的么?”李寇沉默半晌,点点头忽然叹道。

女子抬起头来,凄然又有些说不清滋味的目光在李寇脸上扫了扫,摇摇头轻声道:“没错的,匈奴人,从来都是大秦的死敌,若要匈奴人活,大秦亡;若匈奴灭,大秦,或可存活一段时间。”

李寇不解,坐下来在女子对面道:“此话怎讲?”

女子将兵器横在膝头,沉吟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直视李寇双目不答反问道:“虽然你有时间很……粗鲁……很不好,但,凭感觉,你是很清楚,对什么事情都很清楚的一个人,便是我阿父他们,有时间也不能与你相比。但,政治,永远不是单凭聪明便能理解的。现在的大秦,看上去风光无限,四邻没有能威胁其生存安全的。但是,不说北方匈奴与东胡,不说西边羌氐,大秦内部,果真已经到了坚固若表面看上去那般么?”

李寇点点头道:“绝不是!六国余孽从来没有停止过策划复国的阴谋,便是百姓,除了关中的人们,还能有哪里果真便慑服律法?周礼教导天下良久,根深蒂固,便是世间号称最为睿智者,也不过是遵从周王朝那一套,皇帝陛下废除分封,在- 情 人 阁 -来便是‘逆天’,便是‘毁名城’,大秦朝廷,不知多少人从来都已‘暴秦’而论,内部矛盾,已然到了即将爆发的时刻!”

女子眼中欣喜连连,点头直赞道:“你果真厉害的很,大秦弊病,便给你看透彻啦!”

却不知,李寇心下惊骇更是比女子厉害的多:“这女子在这个时代便能认识到大秦的内忧外患,实在了不起!”

却听女子低沉道:“既然你能看到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急着与匈奴人开战呢?若你想做成开疆拓土浴血沙场的不世之功,凭你的目光,去咸阳定然能有头角峥嵘的一天。将来大权在握,那时候大秦内忧解除,何愁没有男儿绽放光彩的地方?!”

李寇摇摇头,心道秦始皇马上便要薨了,大秦帝国,果真能提供一个男儿的舞台么?

女子见李寇摇头,有些不解道:“难道,你认为一时的杀戮,比之能够千古留名更加痛快么?“

李寇抬起头来,看着女子有些焦灼有些怨怒的目光,忽然明白了这个聪明如冰雕霞妆般女子的心思,原来,她隐忍塞外,绝非仅仅是心里面不愿意见到四处杀戮的惨景,很大程度上,却也是为了站在高出看着这个庞大的家国,用局外人的目光去探索大秦的前途。

当下李寇心中便对这个白衣若天外仙子般女子敬重三分,郑重便问道:“那么,你可知大秦帝国,目下还能在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挺立多长时间?或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认为皇帝陛下,还能作大秦这艘巨大舰船的舵手多长时间?“

女子霍然一惊,急忙问道:“可是……可是我阿父有什么事情了么?”

李寇潸然摇摇头,苦涩道:“皇帝,也老啦!”

是啊,千古一帝秦始皇,也有老了的一天,岁月,从来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啊!

若能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宁愿自己不要,我宁愿再搭上自己的数十年光景,让荏苒的岁月走地慢些,给秦皇,给汉武,给唐宗,给开创一个崭新中国的可敬伟人,让他们活着,我宁愿死去!

岁月无声,留下了什么?只是一卷黄纸……

“可是,便是阿父……还有扶苏大哥的,他稳重而勤苦,阿父留下来不能解决的事情,扶苏大哥,定然是能解决的!”女子呆了呆,却明白滔滔光影不能留下垂怜的道理,只嗫嚅了这么一句,却也有些期望向李寇看过来。

李寇怅然叹气,半晌道:“扶苏王子么,他能作一个守成的君王,但……权势,却不容他的啊……”

女子好看的没有蹙起,不明所以正要再问时候,洞外小姑娘叫道:“李大哥,阿姐,要走啦!”

李寇长身而起,伸手拿过铁矛来,长长呼吸一口气哈哈笑道:“不管他怎么着,生生死死,又能有什么值得让大好男儿畏畏缩缩的呢?不管啦,要说阴谋杨某的,老子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天赋,但,匈奴人此次入侵我中华,杀戮我同胞,抢占我财产,若不能浴血奋战,男儿不如就此碰死!”

转头来向女子笑道:“这一次,要不要战争,皇帝说了不算,蒙恬上将军说了不算,匈奴那个什么王八蛋单于说了也不算,咱就实力说了算,杀他娘的!”

说罢哈哈大笑踏步而去,女子看着他高大身影,忽然轻笑出声,心头掩不住竟然升起欢喜来,却听李寇吟唱般道:“男儿纵死心如铁,勤将功名换酒爵;平生杀敌无双算,自有后辈画图学!”

女子微笑摇头,心下嗔道:“这么难听,又不通顺,居然还敢卖弄,果真是最聪明的疯子!”却也再不多说,只闭目低声呢喃道,“不管那么多了,且陪他疯上一场罢!”举步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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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血骑,千里突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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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春guang洒在草原上,阳光到处,雪层开始融化,只山阴处,积雪厚厚,便与山巅白头相应,小草悄悄冒头出来,白绿点染,却也好看的很。

一队匈奴骑兵,个个满头大汗,催着胯下战马狂飙向西,马蹄踏起飞扬的泥土草屑,只留下片刻轰隆蹄声。

他们是土黄单于军令之下向西南而去要攻打大秦九原那一段长城的勇士,自从离家开始到现在,每个人脑袋中都充满着打下大秦之后肆意抢劫掠夺的幻想,便在这种美好前景的催促下,虽与战马一起大汗淋漓,却也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歇一歇。

但终究是肉身凡胎,没有人能禁受得住千百里路程上战马颠簸的劳顿,领头那百夫长忽然勒马停下,向后高叫道:“停下,咱们歇歇再走,娘的,最多少抢几匹好看的粗布,少抢两个大秦水嫩的娘们,不用这么急赶着去送命!”

骑兵们纷纷勒马停步,跃下马背来便解开腰间的肉囊水囊,随便找个干净处一屁股坐下来,随战马啃着刚露头的绿草,关系好的人们便在一起说话。

却那百夫长也还算个人物,见得骑兵们都坐下了去没有人放哨,提着马鞭便向几人抽过去喝道:“秦人已经进入草原了,虽然前面有军师他们一路赶着过去,但也不应该掉了匈奴人该有的警惕,去,看着马匹去!”

几个骑兵嘟嘟囔囔着,却不敢不停百夫长的命令,挪动步伐便到了马群旁边,几人坐下来,指着最是年轻的一个半大孩子叫道:“你,去找个高处,给看着动静去!”

那孩子也不说话,默默点头便找了一处高丘,抱着弯刀站在了上面。

“百夫长真麻烦,那几个秦人在军师手上还能得了好处去?要是不傻,早该兔子一样跑回他们长城里边去了,这么辛苦,还要不要人歇歇了。”那几个在马群旁边的匈奴人一边往嘴里塞着牛肉干,一人便嘟囔道。

“就是,他们那么多人,难道连几十个人也不能杀光么?那个苏勒延部真没用,几千口人居然给一百人杀了那么多去!”旁边一人也低声赞同道。

“别说,小心给苏勒延部的人听见了,现在的他们,可都是疯子!”又一人低喝道。

匈奴人休息吃饭,从来都是眨眼而过的,便片刻,那放哨的半大孩子给百夫长吆喝了下来,众人纷纷返身上马,一路又疾驰向西南去了。

却这一次,他们人也稍微精神了些,战马跑起来也似乎要将徐徐划过脸庞的轻风踏在足下,匈奴人粗狂性子给激起来,当下有人放声歌唱,其余人有的听着,有的也跟着高歌起来,那百夫长没有阻止,只稍稍缓了一下战马奔驰的速度,闪身到了众人后面去防止有人掉队。

“有人在前面山上!”当前领头一人忽然大声叫道,却众人不甚在意,便是那百夫长也喝道:“可能是匈奴牧马人,你叫什么!”

却那人急忙吼道:“不是,他们有好几十呢,快看,他们过来了!”

得得蹄声清脆敲响前方凝固的空气,那百夫长心下一紧,催马便上前手搭凉棚遮住耀眼的阳光与雪层反光细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惊得他大声吼道:“快,是秦人!”

却原本是不用他吼叫的,骑兵们见得有人纵马冲来,纷纷拔刀都准备格杀,那百夫长不过是行使一次自己的职权而已。

两军相距不过几十丈远近了,百夫长惊恐的目光挣开,手中冰冷的弯刀似乎要将锋利刺入自己的骨髓般,却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驱散心中不好的感觉,大吼一声“杀”,带着九十九个手下便冲了过去。

黑衣黑甲手上都拿了匈奴人弯刀的这几十个骑兵,正是李寇他们。出山以来,他们便一路向西挺进,一日来遇见了好几拨匈奴骑兵,却前面那些都是数千人至少数百人的队伍,李寇没有想着真正要跟匈奴人在草原上展开惨烈的追逐战,便也没有去偷袭他们。

但这一次,李寇等人在山腰上看得明白,百人队的小队伍,正好给李寇等人一口吃掉了,正好给四处调兵遣将的匈奴单于一个提醒,你老家还有大秦人存在的,不要太嚣张。

这却是无奈的办法,匈奴人几十万人马聚集在长城外虎视九原威胁咸阳,李寇等人不得不快马赶回去报告蒙恬,但仅凭这几十个人要杀回九原城,无疑沿途不说要给多少获悉了他们行踪的匈奴人堵截,便是迎头撞上的匈奴骑兵,也足够众人喝一壶的。为了有效调动,或者说是激怒匈奴人,李寇他们不得不在短时间内一路从西向东杀过去,给匈奴人造成这帮人嚣张要再次杀入大草原深处的假象,然后找机会偷偷一路狂奔回九原城去。

匈奴人便在眼前,李寇好几天没有见血的铁矛也露出兴奋的寒芒,獠牙般盯住了那百夫长,夺目光华不住从矛尖流过。

“噗嗤”,铁矛穿透了当先那匈奴人的胸膛,仗着红马高大,李寇轻抬胳膊,矛杆悠然上扬,正磕在迎面而来那匈奴人弯刀上,哐当一声脆响,弯刀便飞上天去。

红马狂飙突进,杀死一人之后,李寇全身血液便再一次沸腾开来,他享受杀死敌人之后的那种感觉,便似浑身热血给放在锅里面熊熊豁然煮着沸腾般的感觉,,全身毛孔尽皆张开,天地的呼吸,便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英布战马慢了一大截,虽然总是在其他门前面,却总跑不过李寇的红马。他眯着眼睛一边在眼前一百个“死人”群中寻找好马,一边挥动偃月刀,大喝一声迎头向面前一人劈下,这时候,李寇手上已经有了三条匈奴人的性命。

剩下的斥候,与周勃的马队会和起来,近百人似乎用三角阵型上瘾了,有英布打头,周勃与高原在下面两个角上,众人如狼一般呼喝有声挥舞着弯刀,便似自己才是笑傲草原的真正强者,跟着英布凿开的缺口,蜂拥便锥子一样扎进匈奴人的马队,溅起了一阵痛苦哀嚎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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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血骑,千里突围!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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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不测,白衣女子与阿琪小姑娘给众人包在三角阵型的里层——这三角阵型,第一排一人,第二排二人,第三排三人,依次类推,不是空心的三角,却真正是实心的。这种三角阵型,凿穿了敌阵之后,有边上伤亡了的袍泽空缺,后面紧跟的人便接上来;若边上的袍泽力尽,里面的人便趁着战马跑动刻意拉开的缝隙,钢针般瞬间插进来,源源不断正好保证了有休息的有战斗的,最重要是三角三个镇守大将武力超群,保证大阵时刻不变形,便可随时形成巨大的杀伤力。

李寇身为主将,本来是要居中挥动大纛策应的,但这厮武艺太好,勇力在军中数一数二,从来都不肯安享成果,每逢战事,则奋勇向前身先士卒,自己在最前方便是最直接最明显的旗帜,后面英布作箭头,不用担心部下跟不上来,便也省下了作大纛的布料。

一百人对上这个三角阵,李寇等人战马也没有停顿一下便凿穿了过去,一转马头回身来时候,边上几人身上带伤,却没有一个人落马战死,反观匈奴人,死伤大半剩下了也给这奔腾如虎的大秦军阵吓破了胆,便是逃跑,也都忘记了。

那百夫长狠狠瞪着这些黑衣黑甲的大秦锐士,心下却一片凄凉。对这样自己很不熟悉的战阵,他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军师定然已经有破解之法了,可惜,恐怕我是不能看见的!”他如是想道。

“杀!”明知逃命无望,这匈奴汉子倒也痛快,干脆集合起来手下,也排成三角阵来,要用秦人的大阵来对秦人的大阵,便是舍上自己性命不在,也立誓要拉上几个敌人垫背。

却英布嘿嘿笑了,这三角阵,乃是李寇自己设计出来的,最重要是全部组成锐士的默契与团结,还有另外一条不为人知的要素便是这大阵至少需要四个勇力非凡的好手分别镇守三角与带领大队指挥方向。匈奴人仓促组阵而没有四散逃跑,实在是愚蠢之极的举动,而且自己方才掂量过了,这些匈奴人里面,根本没有一个能够作为三角大将存在的勇士,这样两个必要因素都不能有,他们集合起来正好给了自己等人屠杀的最好靶子。

“杀!”李寇自然也看得明白,嘴角绽起讥诮的笑容来,却在看到匈奴人当中那一头乌黑头发黄皮肤的半大孩子时候一呆,这明显是中原人特有的脸庞。但这时候不是追究究竟这少年是谁的时候,再说李寇也认为他可能还是秦奸,便断喝一声铁矛前指敌阵,纵马咆哮杀了过去。

“杀!”英布随声附和断喝,身后两人在他语音未落时候跟着断喝,接着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一层层人一声接一声断喝,到了周勃高原两人那里时候,伤员已给战意飚发的精锐锐士替换进阵中,全阵人马精神达到最高点,马蹄击鼓般刨动泥土,若一个人一匹马般,利箭离弦似带起劲风,迎面向似模似样也杀过来的匈奴三角阵杀过去。

两个古老民族的对撞中,中原文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草原民族,不能直撄其锋芒。这个时候,中原人血性未消,正是开疆拓土将一腔热血抛洒在碧空而无怨无悔的时候。六国征战,数百年来将百姓骨子里的血性与活性带动如潺潺溪流般永不停息,文化差异的碰撞,好战与勇敢是时代的主题。在文明程度上,匈奴人根本不能占据优势;在血性与勇敢的较量中,匈奴人也不能占据优势,反而在某些方面比之中原人还要略略不如,这样的实力综合之下,匈奴草原与大秦帝国,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第三次回头来冲杀,李寇哈哈大笑,画虎不成反成犬类,匈奴人最擅长的,便是游骑狼群战术,可惜这个时代匈奴人正处在蒙昧状态,没有人总结出这个天然但又最是残酷的战法,他们一味的学习中原文明,便是在战场上,也有模学样,但不能了解已经初具规模的华夏文明,便不能得到其中精髓,胡乱学一个大概样子,要一旦与真正的华夏文明相碰撞,匈奴人,自然是头破血流。

李寇大笑中,忽然心下升起无尽的悲哀,前世中,不正是这样的么?这个*,那个研究,翻译的外来文化,只能留下大部的糟粕,反而自己应该继承发扬的东西,已经随着云烟,消失了。

苦苦地探索,艰辛和血泪,只有自己知道,头破血流,只能是最终的结果。李寇心下对这个磕磕绊绊学习中原文明的民族,忽然升起一丝敬重,还有……似曾相识的同情。

但,正如一句话所说,我很同情敌人现在所处的境地,我很想人道地对待他们,然而,我永远不能忘记,目下,我们是敌人,他是我的敌人,只有杀死他,才是我作为一个战士的责任和义务。

李寇同情这个探索自己文明的草原民族,也从来不会将草原人当作毕生大仇看待,因为他知道,殊途同归这是一个大民族家庭的最后结局。他也怜悯这个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探索到自己文明的民族,马背上游荡的部落联盟,永远不可能寻找到自己文明的源头,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文明枝头去栖息。

但目下,李寇心中的杀意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过。结局是结局,我要做的,是目下应该做的事情。千百年中,咱们不可能有彼此怜悯心慈手软的时候出现,那么,便杀罢,谁力量强横,便谁主导说话权。

铁矛刺激起阵阵血雨腥风,李寇双眸没有变动颜色——一边倒的屠杀,若还能令一个人全身血液温度达到将眼睛煮红的程度,那便是怪事了。

战马再一次踏过满地的匈奴人尸体,只有那百夫长一人孤零零驻马对面——如果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脸色,甚至根本就没有参与到厮杀中来的孩子还算正常人的话,他还有一个同伴。

但接下来李寇等人便一愣,那孩子忽然抽出根本没有拔出来过的弯刀,在那百夫长狠狠瞪着李寇的时候,一声嘶哑如受伤小虎般的怒吼,他用尽全身力气,直将一把弯刀,从那百夫长头顶上贯了下去,那弯弯的刀身,直从里面割破了百夫长的脖子,露出森森利刃来。

众人看这孩子双目似要凸出来,却他跳上那百夫长的马背,不管那百夫长已经没了力气的双手慢慢艰难抬起要来扼住自己喉咙,直从腰上拔出一把小号弯刀,一挥手见插进那百夫长喉咙,李寇等人看得清楚,这孩子便是湿热的鲜血喷了一脸也没有眨眼睛,只认真将那百夫长人头割下来,却忽然啊呀大叫一声掉落地上,嘶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来,仰头便摔倒在地上。

“是咱大秦人!”小姑娘阿琪瞪着恐惧的目光忽然叫道,众人自然清楚,方才这孩子一句话叫出来,分明便是大秦“阿爹,阿娘”。

众人恻然,李寇挥手便有两个斥候奔过去将这孩子背在马上,转马奔了回来。

李寇回头望向平静如湖水的大草原西方,咬咬牙转向东方铁矛直指暴喝道:“东进三百里之后,转头西归,血骑,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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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血涌南山,死战不休(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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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本该是恋人眼神般的季节,眷恋而温情;春天本该是诗人的秀口,隽永而温润。

但这个时代是属于勇士的时代,是属于血肉横飞金戈铁马的时代,征掠天下而席卷浮云,大秦帝国鼎盛将四方尽皆纳入版图之中。

血气方刚,一言不和拔剑相向,不只是平民如此,国家也是同样。

秦始皇三十六年的三月,是用血和剑开书写的。

古老而年轻的帝国,强壮但贫弱的部族,大秦与匈奴,两个不死不休的对头,在长城内外拉开从未有过的战争,却天边云彩也似乎受不了南北雄浑的杀气碰撞,将天空让出千里的湛蓝。

这个时候,李寇是丝毫也感觉不到西南方向已经漫天杀意横冲直撞的,他半眯着眼睛纵马在平坦的高山下平原上飞驰,温和而又带着丝丝寒冷的风强劲地打在他脸上,长发乱蓬蓬在脑后飞起,拉下了不知多少簇金色阳光。

忽然勒马,一声长嘶过后,李寇轻拍红马脖子,转过头去向后面探看,嘴角抽起残忍的笑容:“来吧,有好东西给你们准备着呢!”

嗷呜嗷呜的狼嚎,在后面山丘脚下响起,渐渐向李寇清晰传来。片刻不到,人影幢幢,马蹄声四起,阳光照耀下雪亮的弯刀闪闪发光,数百匈奴人沿着李寇战马踏出的痕迹,一路直追了过来,当他们看见李寇驻马等待时候,没有人想过李寇有什么把戏,都以为他人困马乏——是啊,跑了半天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便是铁人也渐渐耐不住奔波的劳累。

却李寇心下暗叫侥幸,这时候的匈奴人,虽然由于那小日本的原因有了很多懂得中原文明中兵法的,但一方面那毕竟还只是少数人,二来那小日本看上去也只是会照本宣科,教出来的“学生”能有多大成就?

中华文明,在秦朝时候便已经千百年,积淀在中原人骨子里的文明精髓,便是别人想要偷窃了去,也绝难学成什么大样,这是属于一个伟大民族的灵魂,剽窃和偷盗,只能徒增笑料!

“嘿嘿,小日本等着罢,若凭你在匈奴人面前那点小聪明便自以为可以纵横中华,怎么死的你都不会知道!”李寇低声一笑,诡异眼神飘向西南方,“那什么正郎的,应该此时已经到了长城外面了罢?高原他们,也应该已经到了九原!”

匈奴人看看敌人便近在眼前,尽皆不顾惜马力催马飞奔而来,眼看便要到了李寇跟前,李寇已经能看见他们眼睛里面透射出来狼一样的光芒。

却匈奴人接下来便又惊又喜,只见李寇暴声大喝,没有再“逃走”的意图而返身向众人杀来,甚至有匈奴人回头瞅瞅自己这边的数百人马,心下直怀疑这秦人是不是给吓破了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却匈奴人更多的是喜悦,这可恶的秦人,应该便是前几天洗劫了苏勒延部的那一伙当中一人。这高大魁梧的秦人,在这个早晨,嚣张地大摇大摆冲进自己的部落,趁着自己等人准备南下而收拾东西的当儿,忽然破开外围放哨的骑兵杀入穹庐营中,四下里纷纷放起火来,那铁矛下也不知杀死了多少族人。这也不消说,便是他唿哨而来杀死很多人之后,眼看自己这些人聚合起来上马交战过来,狡猾的他便纵马向西逃跑,一路上不时回头来射几枝箭,冲一个来回,让自己这些匈奴勇士吃尽了苦头。

“这一下,看你还往哪儿跑!”所有匈奴人咬着牙都这样对自己叫道。

“谁说老子要跑了,老子是来杀人的!”李寇嘿嘿冷笑,铁矛平端起来,红马突然加力突刺,尖锐的矛头狠狠扎进最前方一个匈奴人胸膛,接着这匈奴人身体便似炸裂开来般四散飞扬,在漫天血雾中,那铁矛便似草丛中久候猎物的猎豹,霍然从四面八方射出千万条憧憧枪影,但听“噗嗤,啪,噗嗤,啪”连着几声响动,那血雾散尽时候,愕然的匈奴人都发现,紧跟在那最前面同伴旁边的几人,已经不能见了他们在马上的踪迹,从这秦人半日来杀人手段开来,恐怕又是将这些同伴碎尸了。

匈奴人掩不住的怒吼从胸膛流出,弯刀纷纷扬起,后面的更加一把马力,从前面同伴左右冲出去,要将李寇四面围起来。

李寇杀了数人之后,偷眼一看那跑的最快已经转马从自己身后杀来的匈奴人,嘿地一声吐气开声,身子在马背上忽然横躺下去,双脚加注马腹,铁矛从眼前转到了身后,矛尖便在那匈奴人瞪大眼睛不能相信的“观看”中,又将一人杀死。

匈奴人同仇敌忾,这么多同伴惨死也没有给他们造成慌乱,反而俱都呼喝连声,用尽全部的人力马力,要将李寇杀死在草原上。

却再一次令他们大吃一旋即又升起熊熊怒火的是,李寇狡猾低头勒马,滴溜溜转开挡路的匈奴人,再一次作出了匈奴人认为不是勇士所为的动作——逃跑!

红马雄骏,匈奴人只能在弯刀纷纷落空的时候看着它驮着那可恶的大秦人绝尘而去,看看自己胯下的战马,众人只能苦着心思叹气。

“怎么办?”有人问道。

“追!”领队那几个百夫长怒不可歇,怒视李寇背影吼道。

却得得马蹄声又起的匈奴人没有看到,便在这个越过山丘之后便要跨过去的山坡上,已经有了一行明显的马蹄印。匈奴人更不会看到,便在这山坡顶上,正数十双炯炯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奔驰的李寇与发狂来追的匈奴人自己。

李寇自然知道,这些人有英布与周勃带队,正是自己突进三百里向东之后准备下给这一带匈奴部族的埋伏大礼。那天,打了一个胜仗之后,李寇想着现在近百人还不是回九原的时候,若能真正发挥这白人的力量,牵制住的匈奴人绝不是回去在长城上作战缩能有的效果。再说,自己这些人是斥候,真正作战还轮不到自己等人,大战开始之后,一般的巡逻任务,有留下的那些斥候便足够,自己这些人在草原上的作用,却可作为蒙恬手中上万人来使用。

当下他便令高原与铁樾几个人将周勃获得的那图子贴身带着,又带了李寇的作战意图与暂时不能回去的交代,一行数人便先踏上回家的小路。有高原的小心在,加上铁樾行走草原数年的经验,李寇自然不会担心他们不能顺利赶回九原,只是能不能在匈奴人发动攻势之前回去,却李寇也只能暗自祝福了。

他也没有办法,近百人在草原上,走小路绝对是不可能的,和在一处行军,匈奴人不是傻子,他们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越到西南,定然越是难以行军,但若拆开来行走的话,却不知能不能全部返回——铁樾只有一个,向导再也没有,再说李寇心中更情愿的是留在草原上捣乱,给匈奴人今天一把火明天杀个人添堵,若能找出一个些微便可不南归的接口,他便不会真心南下。

当下众人分头行动,送走了高原铁樾几个人,李寇便与英布等人散开侦查了这里一片草原上匈奴部落的讯息,找到了这一个大路边上的“肥肉”,正安排好了一场埋伏战给他们,顺便为全体西归作这一次游荡草原的最后总结。

“将军回来啦!”有人低声喜道。

“娘的,不要惊动这帮匈奴傻鸟!”英布回头便对那人头上一个爆栗,虽然他心下也笃定这些匈奴人绝对不会想道中原人惯用的埋伏招数,但匈奴人从来都是鼻子灵敏的家伙,若不小心给他们看出甚至嗅到一点不好的端倪来,这最后的收尾大战便要留下一个重重的缺憾,说不定这一次吓走了这点匈奴人,后面匈奴人会变得精明起来。

“弓箭准备好了没?”周勃矮着身子在趴在地上的斥候们身边跑过,一边检查专门作为弓箭手攒射的一列斥候,拍拍他们给地上积雪冻得僵硬的胳膊问道。

弓箭手们也只有二三十个人,他们处在整个埋伏队伍的最后列。他们前面是推着滚石的线头队,第二列是准备滚石之后匈奴人大乱起来扑下去贴身厮杀的短斗士,第三列是准备策马扑下去追杀溃兵的数十马上好手。

但弓箭手其实是要算作第二波攻击时候的队伍,但他们身在最后,却是有其它作用的——但见他们个个低伏在雪地上,肩头都顶着巨大石头,这却是给第一列滚石手们准备的,现在的滚石手,却担任着寮望手的职位。

人悄悄等待着,要作为追击手坐骑的战马,也在山坡上静静伫立,半分响动也不能发出——李寇教了众人折下寸长树棍儿别在马嘴里面,缰绳又有骑手拉着,战马想要发声出来,却也是很难的。

“低头!”坡前马蹄声骤然加剧了敲击地面的节奏,英布明白那是李寇急速战马奔上坡顶的征兆,低声疾呼将身边一个刚要抬起脖子转动一下活动起来的斥候按住在地,便听破空声嗖嗖响起,接着众人头顶有黑影掠过,李寇那大喜的声音传下来道:“小红马,好样的!”

悄悄用雪盖住头顶留下一双眼睛观察着的观察手们看得清楚,李寇快马疾驰到坡下时候,快马加鞭又快了三分,待到红马奔上距离坡顶不过丈许时候,李寇忽然一提缰绳,红马奋力一跃,便如飞鸟猎鹰般直扑山头而来,红马四肢见状,一跃之间,匈奴人也不自禁目瞪口呆看到,它居然驮着人便翻越了一个山头。

却下面便是最后面已经站起来的追击骑兵们看的好,李寇与红马身在空中最高点上,尚未有下坠趋势时候,李寇忽然扭身,右手手指扯住左手正好送过来的弓弦上,不知什么时候夹起的数枝羽箭,便在这一扭身时候嗖嗖嗖连发出去,不用想,目标自然是匈奴人。

骑兵们目瞪口呆,那身在空中的李寇与小红马,便似在瞬间定格凝固于空气中一般,头顶金阳浅笑,却也似目瞪口呆了一样,下面茫茫白雪作衬,三支羽箭惊鸿若浮光掠影,又似惊雷闪电,这一刻,直在众人眼中化作了永恒。

“哗啦”,战马落地,李寇俯身弯腰,双腿紧夹马腹,上半身与地面成平行状态,左手探出如电闪雷鸣,一抓之间,一名斥候腰间的箭囊已落在他手中。

登时便有骑兵强压激动心下高叫一声彩,却李寇直起身来奔马扑下时候眼睛一瞪,众人想起各自的人物,急忙便滚石手噌噌退下两部,弓箭手嘿呀一声吐气出来,肩上顶住的数块巨石便向上一跃,滚石手见状双臂向下一垂便轻轻带住,观察手跃身而起大吼一声“放”,从一面滚到另一面的滚石,便挟着千钧力量,轰隆隆向虽然给李寇惊天一跃骇住但却仍然咬牙扑上来的匈奴人马滚下去。

惨叫声自然响起,弓箭手兴奋跳起来张弓便要射箭,却李寇忽然叫道:“娘的,这下可有咱好看的了!”

英布正准备着擎刀扑下去,听见李寇这一声叫时候急忙回头,却见西面雪尘扬起,地平线上黑压压一片人头冒出来,接着便是号角呜呜吹响,居然是匈奴人从西面而来了!

这山坡也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李寇带着挟怒而来的匈奴骑兵,沿着这里直奔,匈奴人自然跟着他马屁股追杀过来,半点不肯从山下拐了一个大弯的大路追击,却这山坡向东面对的是山丘,向西却直出而去便是千里茫茫大草原,半点也没有冒出丘陵山峰的地点。也是众人胆大,再加上匈奴人想不到英布等人埋伏,若有派出斥候从大路弯过去查看一下的话,埋伏的众人便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但愤怒的匈奴人没有这么做,李寇等人自然大喜,却此时忽然不声不响从西面冒出数千黑压压越来越近的匈奴骑兵,谁也没有想到,一时间斥候们没有得到李寇停止向追击而来匈奴人进攻的命令,也只有李寇与英布面面相觑,心下都叫道:“这些果真糟了!”

这时候,那原本坐在山腰处直与大地化为一体的白衣女子却奔上来叫道:“这应该是那个匈奴军师搞出来的,还是先将东面敌人扑灭了,再计较突围情况!”

李寇一惊,点点头便转马又要从山顶跃出去时候,南面,北面,号角声也呜呜响起,便是李寇来时的东面,也马蹄声敲碎了山丘间的空气,数千人马从留下不少匈奴人尸体的山丘拐角处,黑压压明晃晃冒了出来。

李寇倒吸一口冷气失声叫道:“娘的,咱中计了,那***小日本给咱摆了一道四面秦歌!”

却小姑娘阿琪此时笑道:“有李大哥英布大哥在,匈奴人再多,又能有什么好怕的?!”

白衣女子转睇瞥了一眼小姑娘,却心下叹道:“这一次,四面都有敌人,合起来恐怕不下万人,又能如何呢?!”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左近埋伏,右方掩杀,只留下数十人的一片空间,却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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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血涌南山,死战不休(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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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当如何?

李寇也在问自己!

却他手下不慢,纵马便要越过丘顶去将自己诱来的匈奴人杀尽之时,白衣女子忽然道:“将军日后定要挥斥千军万马,当此危急之时,整改细想大军出路,拼命自有儿郎在,何必为小事躬亲而丧把握大局之理智?”

李寇一惊,回头深深看了白衣女子一眼,那白衣女子带着浅笑一瞬不眨也与他对视,却那漆亮双眸中,冰雪一片哪里能看到她的笑意一丝来。

半眯起眼睛,李寇向越来越近一惊能看清楚面目的西面匈奴骑兵凝视片刻,忽然一笑向女子道:“世上若有你这般女子几个,男子却要来何用?!”

女子也回笑道:“世间有将军在,便是男子,也要那么多何用?!”

两人相视而笑,李寇向女子道:“如此,此间斥候可有姑娘代为稍管,某去去便回!”再次回马向西,面对数千精锐的匈奴骑兵,他左手中铁矛忽然砰的一声扎进雪地中,细长有力的左手挽起一面大弓,却那是英布从匈奴人手中夺来的那张。

右手翻飞如电,眨眼间便搭上三支长箭,弓弦响处,迎面而来三个匈奴百夫长应声而倒,乱码践踏而过,瞬间化为齑粉。

匈奴人未见慌乱,视同伴尸体如雪泥,一刻也不曾停下,急需催马向前直奔,便是那死了百夫长的三个百人队,也骑兵们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鼻孔中喷出粗壮的气息,战马奔腾不停。

李寇面沉如水,红马傲立当地纹丝不动,只任由背上主人出箭如风,转瞬便射出二三十支雕翎。

不断有人落马,接着便是惨叫声也没有一个的血花溅起。匈奴人无声前冲,草原上只有轰隆马蹄声,骤然间死亡之前如从脚底下大地上冒出来的诡异,彻底笼罩了山丘。

“唒!”李寇忽然停箭不发,脚尖轻磕红马,红马会意摇头向前一窜,白衣女子带着小姑娘阿琪向旁边一让,李寇拔起的铁矛带动的劲风,正掠过两人额头,单枪匹马向数千西来的匈奴骑兵杀过去。

清清冷冷的疯,偏疾电鸣雷般有李寇与红马突动。女子与小姑娘阿琪在半山腰间看得清楚,李寇单人独骑狂飙突进,便如天边一道闪亮的电光,狠狠向着宽阔的大地扑去。

匈奴人早已心中怀着仇恨,李寇连珠箭雨点般射过来,少说也有十数百夫长丧命,另加数十普通骑兵也与大地一起化作了尘埃。

然而,李寇并不是要与这近万骑兵决斗,他在距离最先的匈奴人只有数丈时候,忽然拨转战马向北方略上去,那里是一片低矮的山丘,更北面却是高高只能看见云中熠熠生辉的山头。

匈奴人大怒,有百夫长大声呼喝,大队人马立时分出一小半转头,马队在草原上滑出一个圆润的弧,紧跟李寇,纷纷向北方追去,另外人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继续向着山丘处英布等众人狂奔而来。

原来这斥候们作战要面对的,莫不是最多数千人样子,那时候众人却还是心里面充满了踏上匈奴草原豪迈情怀而舍却生死的,但眼下,大地在颤动,马蹄声直似要将众人双耳震聋,单看匈奴人汹汹气势,便足以将众人的一切侥幸湮灭。

南方号角声再次吹起来,白衣女子脸上神色复杂,美目向南方山丘掩映不能看见的地方望了一眼,贝齿紧咬着嘴唇,忽然低头向小姑娘阿琪道:“阿琪,若待会儿实在不能突围,你……你便看到机会,便向南投了雅珞去罢……”

小姑娘见过匈奴大军的阵势,但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些匈奴人满身杀气数万人聚集起来冲杀而来的气势,早已看得呆了,忽然听见白衣女子这般说话,一呆之下明白过来,却再也没有将不断接近的匈奴骑兵放在欣赏,急忙便攀住白衣女子衣袖道:“那……那阿姐你呢?李大哥他们呢?”

女子向李寇纵马北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幽幽叹道:“我么……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要去证明呢……”

小姑娘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却泣道:“阿姐不要阿琪了么?”

“丫头,找机会能逃走,就尽量逃走,不要浪费机会!”英布忽然道,现在有周勃领着众人翻越丘顶去解决李寇引来的那些匈奴人,他便站在两个女子身边,双眼却紧紧盯着李寇方向,手中长刀也作起随时准备策马杀出去的准备。

小姑娘转过头来,看看英布毫不带颜色的面孔,又转头去看看白衣女子愈发苍白起来的脸色,轻轻摇头道:“那个人……他虽然不好,但李大哥跟他有相像的地方,那便是大秦人的骄傲与尊严,绝不容许任何玷污。阿琪也是大人了,不能给……不能给李大哥他们丢脸!”

女子一愣,有些不能认识仔细端详小姑娘,却见小姑娘有些迷乱捏紧小拳头道:“这几年在苏勒延部,阿琪也能感觉得到,匈奴人看不起咱们,咱们老秦人,便是要死,也要死的慷慨从容。回家的路上,或许便是阿琪最后的埋骨之地,但阿琪绝不丢下阿姐你们独自逃生,尽管……尽管南面的是雅珞,她虽然还好,但……她是匈奴人!”

英布不自禁便赞道:“好丫头,没有给咱大秦人丢脸,天下不少英雄好汉,那也是不能比得上你这丫头的!”

小姑娘泪光盈盈惨然一笑,呢喃道:“咱秦人,若果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堂堂正正昂然挺立天地间,那人……那人不是那些年就这么教阿姐你们的么?李大哥也说了,大秦人,只有战死鬼,没有屈膝人!”

白衣女子知道这小姑娘虽然平日里最是没有主见的,但性子倔强不比烈烈男儿低半分,现下又是刚开窍懂得崇拜英雄的年龄,既然她这么说了,定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女子禁不住珠泪滚滚,一把抱住小姑娘道:“可怜阿琪,未能回去祭拜娘亲,未能吃上咱大秦一粒粶粮,反而……反而要先吃那一刀之苦,便是与娘相会地下,也……也生生提前了百年。”

小姑娘摇摇头道:“阿姐不比哭哭啼啼的,阿琪这些天来,看着咱大秦的勇士一个个在眼前倒下,看着匈奴人从来将咱们视为毕生仇敌,便也明白了李大哥的心思。男儿既然能慷慨从容引颈就戮,咱们女儿家,也不能教他们专美于前。阿姐,阿琪依稀记得,娘便最爱那个人的样子,说他身上流淌的是英雄豪杰的血液,咱们身为他们的女儿,又有什么好贪生怕死的呢?!”

白衣女子俏目忽然森森瞪着越来越近的匈奴人,半晌点点头道:“好阿琪,天上地下,必有你英明传说,有阿姐在,便是要死,也有阿姐给你探路!”

阿琪忽然一笑道:“可保不准谁死谁活呢,有李大哥在,便是千军万马过来,咱们也能平平安安回家去!”

英布看得心下直叹:“这几日来,看惯了秦匈生死作战不死不休,这小小丫头,也渐渐懂事啦!唉,毕竟都是大秦人血脉,慷慨赴难,都是英雄儿女!”

“上马,备战!”白衣女子忽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俏脸沉沉凤目不住闪过骇人寒芒,自从跟着大队人马之后那淡淡漠漠甚至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消失不见,转眼间一个杀伐果断的女将横空出世,英布一呆,但他却也非常人,大喝一声纵马便听令。

女子将小姑娘拽上马背,转头道:“占据半坡,准备稍后一时俱发杀奔南边,须召回追杀溃兵锐士,以待将军回来计较安排!”

英布肃容飞马上坡,立在坡顶叫道:“不可追击,全数退回来!”

周勃带着斥候们,在没有得到李寇下一步打算指示牵,便按照原来布置追杀给箭矢滚石打得向坡下退回去的匈奴人,但这些匈奴人在听到四方号角吹起时候,个个兴奋吼叫,悍不畏死挥动弯刀都向坡上冲下来的周勃等人杀去,半点也没有自己作为诱饵却蒙在鼓里的怨恨。

周勃的确便是原来那个时空中神威大将军,他见事不可为,而自身又处在敌人埋伏圈中,便也没有拆开众人去追击敌人溃兵,反而将拔腿杀下来的众人按照步兵在里面骑兵作两翼的布阵方法调开,形成一个不小的“螃蟹阵型”,最前面作蟹鳌的弓箭手半跪地上,瞄准了狭窄而又颇是湿滑的山路上不得不排列成密集骑兵阵的匈奴人进行三次精确射击,而后两翼骑兵快速扑出将混乱的匈奴骑兵外层溃兵杀死,接着便又进行第二波弓箭射击。

如是再三,便似剥洋葱一样,渐渐将围上来却不能真正有所作为的匈奴人慢慢消耗掉,而到了这些匈奴人只剩下最中心的“洋葱芯子”时候,没有动弹过的其它斥候们拔腿杀过去,在骑兵与弓箭手掩护下,直将剩余匈奴骑兵歼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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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血涌南山,死战不休(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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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消灭的,只是匈奴骑兵的一部分,便是李寇引诱来的那些家伙,有很多原本因为落在后面而便没有冲过来,后面又给逃走了一些,却留下了大半在众人面前对峙,只待他们援军杀来。

这时候,北边山脚处,匈奴骑兵也露出身形来,黑压压一片便似倾巢而出的蚂蚁,当先一人打出大旗,浅白色里子用红布包裹外面一圈作项围,上面却是什么也没有,那便是匈奴人常用的部族中联系联军然后作为大纛的狼旗。

便在匈奴人最前面狼旗出现时候,李寇红马箭一般也到了那山脚处,乍转过来的匈奴人没想到有敌人便迎面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李寇手起矛落,喀嚓一声连着喀嚓一声,却是铁矛先刺断了那狼旗旗杆之后余势不止,又狠狠扎进那旗手的胸膛。

于是,便在一照面的当儿,李寇斩旗戮将,将北面伏军的军心破了。

匈奴人立时聒噪呐喊,那擎旗之人,乃是一个万夫长,这不说,狼旗倒了,匈奴人引以为生命般珍惜的狼旗在刚碰头敌人时候便倒了,军心何堪?

李寇抬手杀了万夫长斩断旗杆,那敌人满腔未能发出来的热血直喷了他一头一脸,他也没有在意分毫,只趁着紧跟上来的匈奴人北边伏军一呆之间,纵马杀入军中,却也是匈奴人从路上涌过来的人马太多,密集是红马奔腾起来的空间太过狭小,便在他杀了数十人而匈奴人愤怒尖叫起来时候,已不能再快速若飞箭闪电般前进了。

却这个时候,后面追杀的匈奴人也赶到北边伏军阵前,领头的百夫长大声呼喝,要手下赶紧勒马停下以防止自己人冲撞了自己人。

但他们的马怎能比得上李寇雄骏之极的小红马,他们有所顾忌之下又怎能比得上李寇毫无顾忌,砰然做声,匈奴人南北而来的两股人马,止不住便碰在一起,哗啦啦不少人便落下马,给惊慌的战马瞬间践踏成与雪泥同在的永恒。

李寇身在乱军当中,耳朵却灵敏的很,听见身后大乱起时便心下大叫一声好,抡开铁矛一个横扫八荒,迫开紧身的匈奴骑兵,小红马不需要提点便短嘶两声决然转头,健壮的后退蹬起一簇雪花,几欲将刚刚从扑面而至差点令自己窒息中缓过来一口气的匈奴骑兵迷蒙了双眼。

白衣女子看得清楚,李寇转马之后,没有作丝毫停留,铁矛在马头前左右晃动,直如盘踞起来左右晃动蛇头的灵蛇,挡住来路的匈奴人莫不纷纷中矛,便在李寇来如风却又犹如收回天空的闪电般返回的战术打击下,给他单人独骑杀了一个来回,却将匈奴人杀成了一团糟。

但匈奴人毕竟人多,前面的慌乱起来堵住前进的道路,后面涌出来几个百夫长便挥动弯刀将挡路的骑兵砍落马下,用同伴的鲜血给后续部队打开了一条通道,尽管这个血路是原本不需要的。

但,这个时候,西边席卷而来的匈奴骑兵主力,已经到了山丘下勒马停住,李寇一边纵马奔驰而去,心下却疑惑道:“这些人停下来做什么?”

山顶的白衣女子却明白了,但见她幽幽叹道:“终于,还是要与他们决对了,毕竟,仇雠的两个国家,没有什么能比鲜血更容易解不开了。”

小姑娘阿琪端坐马上,睥睨顺着白衣女子目光向南方望去,那里,黑压压一片的匈奴骑兵也出现了,只是当先一个强健汉子,手中一面大纛,上面绣着一头作势欲扑的野狼,那嘴角露出的森森獠牙,正滴出三滴鲜红的血滴子来。

“是雅珞的苏勒延部骑兵,果然是她!”小姑娘便在这半日当中,似已果然长大成熟,但见她也一叹,闭上美眸脸上闪过潸然神色,但接着张开双目时候,便取而代之是满身的决然。

呼啦一声响,那原本没有任何旗帜大纛的西边来的匈奴骑兵大阵中,忽然竖起一杆比之寻常大纛更高大旗帜,浅白而没有绣边的旗面上,同样一头滴血獠牙野狼,只是那野狼的毛皮,却是与阳光同样的金色。

李寇这一次没有去斩旗杀将,斜斜掠过这个莫名其妙停下来的匈奴大阵,红马过处劲风带起,有人想要拦截,哪里能拦得住,李寇反手刺死数人之后,红马便从大阵边沿奔回丘顶了去。

“他们搞什么鬼?”刚到英布三人面前,李寇便皱眉向白衣女子问道,便在他归来同时,周勃眼看东边匈奴人援军已经近在咫尺,便也收拢了斥候们回到了丘顶。

白衣女子忽然俏脸一红,低头暗暗向李寇看了两眼,半句话也不肯说出来,倒是小姑娘阿琪冷笑道:“阿姐只有李大哥这样的人……哼哼,雅珞贤王,雅珣贤王,除非天地倒转过来!”

李寇越发不解,却白衣女子忽然抬起头来,似在鼓勇气道:“人家……人家……哎呀,没什么的呢,只是闲话而已,你可不要相信。”

李寇不知所谓撇了撇嘴道:“真怀疑你的语言表达能力!”

却白衣女子耳尖,正听见这一句时候呆了一呆,接着勃然大怒嗔道:“你……你真是一头蠢笨的……”却她素来不会骂人,倒是这一句将自己难住了。

“美丽的大秦公主,难道,你真的要离开我么?”西边匈奴骑兵忽然齐齐一声低喝,让开一条大道来,一匹五花马驮着一个壮硕但看着很匀称的青年缓步向山丘而来,那青年停马丘下之后大声问道,说的却是一口很正宗的关中话。

白衣女子峨眉一皱,但接着便恢复了淡淡漠漠的常态,平声只道:“雅珞贤王,我乃秦人,你是匈奴人,仇雠势不两立者;另,我秦人重名节,休要辱我清明,小心狼牙箭无情!”

那青年听得“狼牙箭”三个字之后,面色大变急忙便有周围护卫围上来将他圈在中央,却那南边匈奴大军到了丘下时候也扎住阵脚,哒哒马蹄声响起,那狼旗移动,旗下一匹黑**除上面却端坐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女子,虽不能与白衣女子那种天香国色媲美,但骨骼分明的匈奴血统脸上,却分外有另外一种风情。

但见她也便只有十七八岁年纪,腰间一柄金色弯刀,快马转弯由南边拐到西边那青年男子身边站定,扬起头向丘顶看来,同样一口关中大秦话道:“小阿姐,难道作我苏勒延部贤王閼氏不好么?难道作我雅珞的好姐妹不好么?你的美丽,便是大秦的公主也不能比得上,试问大秦能有配得上你的男子么?”

白衣女子嘴角绽起梨花般笑容来,便似要将天地都融化,却她一言不发反转头去看向李寇,倒是小姑娘阿琪嬉笑道:“李大哥,人家没有将你这大英雄放在眼里呢!”

李寇哈哈一笑,撇撇嘴道:“匈奴人都这德行,男的女的尽是满嘴跑骆驼的家伙,要在他们看来,便全天下只有那个什么鸟单于算个人物了,这些鸟人的话,难道还用放在心上么?”

那青年男子大怒,却那女子笑道:“你便是深入我苏勒延部残杀我族人的秦将么?很好,很好,你,是我的!”

李寇哈哈笑道:“不错,你们那些公的母的,都老子杀的,不过,老子对匈奴娘们没啥感觉,如果你要找能帮你下崽儿的,我大秦马厩里面倒是多得很,老子就看着很适合你这匹匈奴小母马!”

英布也跟着笑道:“一匹可能不行,得弄多一点!”

那女子脸上杀意转瞬流过,却娇笑向白衣女子道:“小阿姐,你若留下作我苏勒延部的閼氏,小妹便做主放了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如何?”

英布呸一声骂道:“你这老娘们,当真是那……”李寇接口道:“做了婊子立贞洁牌坊!”

“对,当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母马,若论残忍,你匈奴人残杀我大秦百姓,畜生也比你们仁慈;若论胆大妄为,敢犯我大秦国威,你匈奴堪比吞天蛤蟆,主上说的对啊,老子今儿才发现,这句话完全就是对你这娘们的!”

那女子再次按住潮红上脸的怒气,却转头向小姑娘阿琪道:“阿琪小妹子,你难道也要陪着这些家伙看着你阿姐香消玉殒么?你劝劝她罢!”

小姑娘淡淡瞥了一眼匈奴人,转头去看着身边众人道:“我大秦人,有死而已,阿姐高贵,天下英雄中,也只有李大哥才最好。今日,我大秦英雄尽皆在此,往日交情,你活我姐妹数年,我阿姐救你苏勒延部匈奴人千万,也算互不相欠,若我们杀你,你也不比怨恨;若你能伤我们分毫,我们,来生若能同为秦人,那便还是好姐妹。但,此生,你我仇雠,唯刀兵相见,无它耳!”

小姑娘年龄小,但这番话说出来时候,便是英布等大汉也肃然起敬,李寇大笑策马过去,拍拍她肩膀道:“阿琪果真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便是天下男子,你超过的也甚多!”

却阿琪忽然低声嗔道:“李大哥,你果真是个……是个木头!”

李寇一呆,正要再问时候,山下那青年匈奴男女又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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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血涌南山,死战不休(四)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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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是十月一号,祝福祖国,祝大家国庆快乐!

“阿琪妹子慷慨豪迈,便是整个大秦的男子,也为你折了下去。但你不为你身后袍泽计较么?他们都有家人,都还要活下去,若我大军一时俱发,他们还能有活命在么?小阿姐,你素来便不肯叫别人吃亏,宁肯自己委屈,今日于你同乡人,怎便舍了一贯坚持呢?”那匈奴女子雅珞先向小姑娘阿琪说了几句,转头来向白衣女子又道。

身边那匈奴青年在女子话音落地时候,举手向下一挥,匈奴骑兵哗啦抽刀在手,高举向天嗷呜三声嚎叫,骑兵们缓缓向前迈进了三步。

“哼哼,还会心理战了,看来那个小日本教你们不少啊,小母马,是不是你去给那厮侍寝,那厮教了你们这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李寇嘿嘿冷笑,向那女子道。

那青年大怒,霍然抽刀便要向山上杀来,李寇摇摇头铁矛直指道:“你还没跟老子单挑的能耐,让你妹子问那小鬼子多换一点东西回来再说!”

那女子也愤怒到了极点,原本苏勒延部族人在受到李寇屠杀时候,便派人去给远在阳山的她报了信,她当时便大怒,问土黄单于问了数万大军要回来报仇,却正联系上了自东向西而来的各部大军,当下便借了半日,言明最多几个时辰便还回去。在她看来,不过几十人上百人而已,即便再骁勇善战,几万大军杀过去,还能给它逃掉一人?却也合该李寇等人失算,没想到自己这百人居然引起了匈奴高层的注意,人家居然能舍得百多人作诱饵,来换取作那捉捕螳螂的黄雀。

眼下,李寇一席话直将女子向那匈奴军师小野正郎的“入幕之宾”上面推,即便是匈奴女子,即便是这个时代,却还是令女子气昏了头几乎要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难道你们大秦的男子,只会缩头在女人背后嚼舌头么?最后一遍,小阿姐,你答应留下来作我苏勒延部閼氏,你的族人,便是杀我苏勒延部百千族人大仇,雅珞也可暂时不计;若不然,小妹倒要看看,你一人身手再好,能护得他们几时!”雅珞不想与李寇打嘴仗,不耐烦便叫道。

白衣女子转头去从斥候们脸上一个挨一个看过,便淡淡向雅珞道:“雅珞,苏勒延部小贤王,你可知道,我大秦男儿,烈烈丈夫,从来有向仇人低头的么?”

那青年男子雅珣皱皱眉头,不知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雅珞不悦呵斥几声,用的却是匈奴话,李寇半眯眼睛冷然相对,忽然双脚一磕马腹,小红马哧溜溜长嘶,旋风般从山上杀下,数百丈巨力便似在眼前身后,眨眼便到了刚刚整好队形奔到小丘北面驻扎好的匈奴人骑兵阵中,暴喝一声“杀”,无奈举起半截旗杆的最先又一个千夫长大惊不及躲避,又一次给李寇铁矛捅进胸膛。

李寇哈哈大笑,呸一口吐出喷进口中的血水,劈手夺过那半截旗杆的大纛,索性将铁矛挂在旁边,双手执着这大纛便挥舞开来,那沉重不知什么木料的旗杆头上正有碗口大小一块铁疙瘩,迎面砸在两个抢上来护旗的匈奴骑兵脑袋上,砰的一声,脑花四溅,两具尸体倒撞下马,已然死地不能再死了。

李寇嘿嘿再笑,小红马忽然止步,前踢冲气雪舞飚起丈许,直冲数人眼睛而去,瞬间便击毁了他们双目,直痛得这几人哇哇乱叫,手中弯刀泼风一般撒开,身边几人猝不及防之下,给自己人弯刀绞杀粉碎。

却在这时,李寇将大旗交到左手,右手悄无声息将腿边铁矛已绰起,矛尖诡异,本是向前的,却在落入李寇手中时候不知怎么便变向后方。但见李寇右手山巅般后推,丈长的铁矛,毫无阻塞便噗嗤噗嗤直扎透了三个回身向李寇挟怒而来匈奴骑兵的柔软肚腹,花花绿绿的肠肚决堤洪水一样流出,啊呀大叫响起三声,匈奴人目眦欲裂,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

小红马似乎已经摸透了李寇诡异的杀戮,匈奴人已经吃了一回李寇迅雷一击千里远遁的大亏,这一次,眼看李寇又耀武扬威斩将夺旗,便有前面骑兵悄悄拐弯绕到李寇的归路上,霍霍弯刀映照当空明日,只等李寇回身一刹那便剁下。

却小红马这一次稍稍做出向后转身的样子来,匈奴人大喜眼中压不住的得意展现出来,哪知小红马大眼睛中也露出狡黠的神色,忽然停顿住急转的身子,后蹄发力一蹬,却向着北方直愣愣冲过去。

李寇大喜,百忙中不忘双脚轻磕小红马赞道:“小红马,好!”

匈奴人哪里想得到一匹马居然也这么诡诈,本已前冲要与同伴形成夹击的匈奴骑兵,收不住一头撞上一口前伸的大纛与不知何时调转过来面向北方的铁矛尖儿,殷红鲜血三月桃花般开放,当先两人,便给李寇穿在了一矛一旗上面。

“开!”李寇一声大喝,双臂较劲时候,结实的小臂肌肉团团虬起,几乎要涨裂那紧贴肌肉的衣衫袖子,两声痛彻心扉也不能叫出来的惨叫,空中莫名现出两个人来。

原来李寇生生将两个匈奴人用铁矛旗杆挑起在了空中!

但见明日忽然惨淡,只是光芒不能减去,依旧照耀下来,却众人双目似乎都要给两个在空中无力抽搐口角鲜血滴滴答答流出来的同伴吸引去。

李寇哈哈大笑,双臂一振将两具尸体石头猪牛一样向两边丢开,却小红马已经行进三步,正是到了速度最快的时候,两具尸体给李寇向外一甩,便有四面八方数股力道拉扯,登时两人在空中滑出漂亮的螺旋,上面带着的千钧巨力,狠狠砸中数人,轰然一响,猛烈碰撞之下两具尸体无端炸裂开来,这两人便尸骨也不能找寻见,给他们砸中的匈奴人,自然也是胸骨破裂重者死亡轻者失去战斗力。

“将军向北,我等在南;血涌南山,死不休战!”忽然间,山顶上斥候们大声呼喝,有人高叫一声,和者云从,虽只有数十人,却这声音浪涛般惊天动地,一直淡淡不改颜色的白雪,也悄悄似已变了皮肤,匈奴人脸色大动,不自禁胯下战马也微微骚动起来。

李寇纵声长笑,战意正浓,左手旗杆右手铁矛,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只要面前有挡住去路的东西存在,便给舞起成一团光华的两种沉重武器搅碎成泥。

喀嚓一声,那旗杆终究只是木头的,禁不住李寇大开大合当作大锤钢刀之下不住催动的巨力,忽然折折两截,只是那一面白色旗面,早已给匈奴人自己的鲜血沾染的血红,并有抵挡挥刀的匈奴人不小心斩开的口子,明显这狼旗已经不能用了。

李寇毫不在意,随手一抛手中剩余的四分之一旗杆便化作标枪,闪电流星般向前破开空气,呜呜风声之前冲进匈奴人胸膛,但匈奴人宽厚的胸膛却此时仿佛不够敦厚,布帛一样给这旗杆撕开来,从那人后背飞出,又插入这人身后同伴的胸膛。

如是再三,直到这旗杆桶穿了第三人肚腹之后,由于向下坠落,它在那第三人战马痛嘶中扎穿骏马肚子扎进大地,才失去了恐怖的杀伤。

却回顾这旗杆飞行路途,但见三人横尸,胸口炸开碗口大小的血洞,这三人中后面两人一时未死而痛苦嚎叫,凄厉声音划破千军万马形成的威慑,似在宣告草原的沉沦。再看那战马,肠肚给旗杆拉下来扎进泥土中,鲜血淋淋却不能便似,四蹄乱蹦中,血雾弥漫,自己尖利沉重的蹄子将自己的肠肚揪断不少不算,却将肚子上的伤口弄得越来越大,马腹中藏着的所有内脏,一股脑儿都哗啦摔在地上。

匈奴人尽皆失色,这等膂力,这等血腥,何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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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血涌南山,死战不休(五)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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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匈奴人不忍看着乱蹦的战马痛苦模样,他们不敢再去阻拦狂飙突进的李寇,便极快地纵马前窜一刀将战马彻底解决痛苦,接着便给猎鹰盯住的图子一般迅速窜开,绝不留在眼看李寇便杀到的路上。

当一些人将你的东西,你的同伴残忍玩弄残酷杀死,他们便很是冷血;但若你更加甚至只要有他们一样的残忍,当着他们的面弄死他们的同伴时候,他们便从此记忆中烙下一个深深的词,那便是怕!

匈奴人残忍好杀,从来没有将大秦百姓当生命看待。不需要如这帮畜生一样食人肉喝人汤,你只要当着他们的面,或者肢解匈奴人,或者将匈奴人搅碎不能照见一块完整的血肉,震慑他们使他们明白什么叫杀人,什么叫怕,你便成功了!

李寇没有失去理智,他此刻清醒的很,到了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他头脑无比清晰!最开始杀人之后,他没有感觉过恶心,没有感觉过残忍,因为那都是匈奴人,几百年后弄出五胡乱华的外族人。尽管千百年后,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要无中原人一起组成中华民族,尽管这些人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但当他面对残暴直将秦人当粮食对待的匈奴人,便再也没有了平心静气的所谓“仁慈”!

“这个时代,不需要怜悯;这个时代,不需要仁慈。这是疯狂杀人的时代,好男儿,当提钢刀,上马杀敌,下马斩首!这时候,不需要守护中华大民族,只需要守护我中原秦人!杀此时外族一人,便可活中原十人,难道,作为后来人,就要眼睁睁看着中原秦人流血丧命,而任由胡人猖狂,只一句‘都是同族人,不能手足相残’便使得自己安心么?同族人?匈奴人从来没有将大秦百姓当作族人,从来都没有哪个外族这时候便认为自己杀秦人是伤天害理!你杀我秦人一个,我便灭你一个种族,大秦天威,大秦百姓,不容其他人侵害!手足么?千百年之后,一个锅里吃饭的时候,子孙后代去作罢,我只需要杀戮,若能使所谓‘民族融合’在杀戮中提前到来,那便疯狂罢!为什么所谓民族融合要在中原百姓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惨景中取得?一心只要融合,一心只想着团结,忽视千千万万的中原百姓血泪史,国贼也!千万骂名,便我一人承担,谴责与谩骂,都见鬼去吧!”李寇心中,一直便是这般认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愿世无骂我人!”奋力一矛,将慌乱中一人捅下马来,李寇杀得兴起,顺手扯过一不及逃跑的匈奴人,将铁矛夹在臂下,将那人向天空一抛,探出双手捉住那人脚踝,哈哈大笑中双臂开展,嘶啦一个裂帛声响起,那人生生,居然给李寇从跨间至头顶,扯开成了两半,小红马爆裂戛然停止前进脚步,前蹄腾空长声嘶鸣,满头满脸都是血水的李寇纵声长吟,一时间匈奴人骇然至极,不敢有一人再近李寇身边三丈周围。

吧嗒,一口双手松开,两片尸体坠落马下,匈奴人纷纷后退,惊恐张开眼睛向李寇不敢正视,暖日当头,却匈奴人直觉出身冰窖,寒冷直将他们汗毛激得直起,便是头发,也直欲向天冲开头皮。

“大秦李寇在此,谁来送死?”李寇持矛四顾,扬声长喝,随着话音颤颤的脸,正给日头照耀出无边的狰狞。

匈奴人再次后退,不说他已经杀了多少人,便是方才生裂一人的惨烈,谁敢去作那无辜的当车螳臂?!

却李寇杀气凛然,激怒了一人,正是那苏勒延部小贤王雅珞!

但见她双眉倒竖而起,锵啷弯刀出鞘,再也不去想其它,只转头喝道:“巴图鲁,冲上山顶去,随便谁人,带头回来!”

那雅珣一惊急忙要说话,却雅珞手中黄金把柄的弯刀霍然劈落,她厉声喝道:“谁敢不从,立时斩首,幸毋多言!”

雅珣潸然向山顶那一袭白衣深深望了一眼,但见她天外人物一般,神情淡漠没有半分外露情绪,一叹便后退去,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那匈奴大军中闪出一人来,身材高大肌肉虬起,壮硕远比李寇很多。但见这人,胯下一匹高大黑马,手中一杆百斤狼牙棒,却这乍暖还寒的季节,只有两件不能包裹四肢的粗麻衣衫,面相凶恶,虬须钢针一般,正是匈奴军中有名的勇士巴图鲁!

巴图鲁在雅珞一声令下时候,便催马而出,砰砰左手重重擂胸,叽里咕噜说个一句匈奴话,那雅珞轻轻点头,他便转头来用凶睛瞪住山顶众人。

“这个巴图鲁,在匈奴草原上,乃是一等一的勇士,力大无穷又武艺诡异多变,谁可应敌?”白衣女子见得这人出阵,向李寇方向看了一眼,蹙眉问道。

英布傲然持刀道:“姑娘休得高赞这厮,英布视之,土鸡瓦狗,不过插标卖首之徒耳!哼哼,此等蠢材,不劳主上出手,布,可杀之!”

白衣女子不了解英布手段,有些疑惑道:“将军若有李将军六七分手段,斩巴图鲁可。若不成,可待李将军回来!”

英布哈哈大笑道:“布自主上赐刀以来,便是主上,也常赞手段了得,曾言某天下豪杰皆可等闲视之。姑娘休得小瞧某,且稍带,某斩此僚以作突围首礼!”

却便在此时,那雅珞又摇动金刀,匈奴骑兵除了北面前阵给李寇杀得心惊胆颤不敢回应外,东南两方在西边号角响起时候,也呼应有呜呜声动,大军,慢慢合围了起来,惨烈的突围战,前奏已明白到来。

英布神色一凝,勒住战马道:“事不宜迟,某三招之内,定将那厮斩杀,彼时,不论主上,大伙儿一起向西边杀去,不得疑迟!”

白衣女子眼睛一亮,露出微笑来点头道:“将军但去,李将军手段,千军万马无可抵挡,我等,只需杀奔西边敌阵,若可杀出,大幸!”

英布点点头,转头向小姑娘阿琪道:“丫头,呆在三角阵中,不可妄自乱动!”说罢一抖缰绳,胯下战马狂飙下山,正是那巴图鲁到了山前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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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血丘幕开(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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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阿琪自然明白英布的交代是要待会儿突围时候她躲在阵中,只是小姑娘很不忿,心道我就那么差劲一直要你们护着么,却她也只是心里面腹诽一番,明知自己的本事,便也不再多说,只向白衣女子吐吐小舌头,转头向山下看去。

英布纵马如飞,虽然山上积雪覆盖战马难以驾驭,却他双腿紧夹马腹,战马也甚是平稳,一跃间四蹄攒起,落地时候后蹄轻轻在地上一蹬,不用停留便向下接着跃去。

那巴图鲁本飞马赶到山下,心道秦人能出一两个强横如李寇般人物便最多,也不可能全部来到草原上,便都将山上众人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却暗暗向白衣女子多看了两眼,只是他心里面全是钦慕,半点不能升起淫邪的心思来。

眼看英布下山,巴图鲁不屑撇嘴,狼牙棒也不举起便急需纵马飞奔,心中只想着这一次是要按照雅珞的潜意思伤害了白衣女子呢,还是本着自己的意愿只擒获便是。

英布身在马上,双眼却已将巴图鲁神态看了个仔细,便距离这厮只有两三丈时候,他嘴角噙起一丝笑容,偃月刀唰一声从原本低伏在手中的状态变为爆裂如压顶泰山,无尽杀气便如孤注一掷的赌徒,毫不保留直向巴图鲁头顶涌上去。

巴图鲁离英布最近,最先感觉到这比自己高了半头的秦人四溢杀意,心下一惊便双臂已将狼牙棒横在头顶。

却便在他堪堪将狼牙棒横起时候,英布无坚不摧的钢刀已经到了他头上,此事后,那雅珞也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巴图鲁当心!”

他们身在战阵圈外,自然看得清楚,英布催马下山时候,右手偃月刀是倒提着的,猛然间绚丽阳光照耀不及,只见一团光华从雪地上奔起一般,爆裂如惊雷迅疾若闪电,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敌人头顶。

那雅珞目力非凡,便是隔着数十丈近百丈的距离,也看出来那英俊的秦人汉子霹雳般武艺,又是挟奔下之势,巴图鲁是决计抵挡不住的。

巴图鲁不愧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偃月刀尚未与狼牙棒相交时候,他从扑顶而来的刀锋罡气便判断英布武艺力量远在他之上,登时心慌中也没有丧失了从尸山血海中得来的逃生本领,奋力将狼牙棒向头顶抛上去,身子一斜,尽管万分不情愿,却还是从马背上跃了开去,直向雪地上扑落。

英布哈哈一笑,手腕一翻收住偃月刀,却他胯下战马在尚未走完的山坡上一个趔趄打滑,正将全身力气都用在上半身的英布便给低头栽倒的战马抛飞起来。

巴图鲁落地时候就势一滚,翻身站起来猫着腰便要再次躲开有可能的一击时候,瞥眼正看见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英布,大喜之下他哈哈大笑,抽出腰间的弯刀来,大步便向英布的落点先过去,只要等英布下落正要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占一个天大便宜。

原本英布挟势而来巴图鲁亡魂丧胆,山顶上众人欢喜便要高呼,匈奴人失色正在咒骂,却兔起鹘落这一下变故,直将山上众人骇得面如土色,匈奴人眼睛一亮,大声便喝彩起来。

“嗖,啪”一声破空响,北边斜刺里飞来一杆羽箭,巴图鲁大喜之下得意忘形没能料想,正给这一箭插入右臂,强劲的羽箭飞越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只扑入巴图鲁胳膊,若是稍微近一点,便要能从他胁下插入他内脏去。

不及看射箭的人是谁,众人再见异变突起。

那巴图鲁猝不及防给箭伤了,大痛之下张口便惨叫,却他也是沙场上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虽然受伤却也没有忘记不远处还有一个敌人,当下心慌不敢再向前一步,反而收足便要后退去。

却眼前光华暴开,似有实质般东西侵入他双眼,他明白,那是那个大秦人的武器在阳光下绚丽的颜色。

但双眼刺痛,他无可奈何,从来都没有过的眼部伤害,使得他理智模糊起来,不由自主的反应便要抬起双臂用弯刀去挡住眼前越来越近的敌人兵器。

然而,他的这个动作也是徒劳无功的,便在他闭上眼睛挤出泪水的一刹那,耳边轻哼传来,应该出现的金铁交鸣没有听到,却腰眼突然有感觉般战栗起来。

雅珞看得明白,英布身在空中时候,眼看他也是骤然变故弄得手脚一滞,但这人也太厉害,便只有眨眼间的功夫,他便明白自己遭遇,当下掌握好身体飞翔的角度,腰板用力前后极快地弯曲数下,硬生生便将长空当作大地,调整好了自己杀敌的状态。

偃月刀再次调整,双手加上力气,全身八分力量便一起灌注在刀柄上,英布双目鹰隼般盯上了巴图鲁,见得他脚步移动,心下电转疾石便算出他下一刻的踏足地点。

看着这匈奴人满面掩不住的喜色,英布心下冷笑,双睛暴睁便要击杀此僚时候,斜刺里飞来一杆羽箭,带出一片血花在那巴图鲁臂上绽开。

英布心下大喜,他明白这一箭决计是李寇射出来的,只有自己掠夺来的那一张硬弓,才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当下便不再发声,只是偃月刀便也不作犹豫按照原来制定的计划兜头向巴图鲁罩下,便要在这一时刻击杀这个自大的家伙。

结局是不用说的,斗大人头冲天而起,身在空中无法躲避的英布,噗一声吐出一口气来,吹开即将迷蒙面目的斗大血雾花,双膝摆开前伸,重重撞击在虽然主人身体力量快速消失但却凭着一股狠劲而不停速度不散力量的弯刀刀背上,那一双手便不能把握两柄弯刀,呜呜两声,弯刀溅开,复又撞进巴图鲁的身体。

英布落地时候,正是那巴图鲁壮硕的身体倒下时机,庞然砸起一地雪花飞舞,却粉红似三月飞红,纷纷扬扬半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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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血丘幕开(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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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转头去向北而望,李寇铁矛翻飞,正杀开血路向这边回来。却再次看向自己战马时候,英布皱起了眉头——毕竟不是宝马良驹,一闪之下,便栽倒在雪地中,挣扎起来时候,明显已经比不上其巅峰时期了。

英布明白,在此时众敌环伺时刻,绝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战马便是稍稍有些不能跟得上平时状态,便免不了有与主人一同陷落敌阵的危险,更何况这马儿虽然没有伤到哪里,却明显这一跌之下不能适合作突围的坐骑了。

但接下来,英布便双目发亮欣喜不已,那巴图鲁虽然死了,但他战马还在,这巴图鲁块头太大,骑的战马远比一般骏马还要雄骏,高大堪比李寇的小红马,绝对是战将理想的老伙伴。

当下飞身跨上见得主人到底而茫然不知该怎么办的黑马,英布双腿紧夹马腹小跑几步,大喜笑道:“娘的,果真是一匹好马,合该咱得到!”

却匈奴人见得巴图鲁死亡,纷纷交头接耳聒噪起来,便是雅珞与已经退回人群中潸然伤神的雅珣,也止不住惊讶向英布看来,他们料不到这次深入草原的秦人中,居然能还有这样的好汉。

英布适应了战马之后,向山顶上众人做个稍等的收拾,擎刀扭头,看准雅珞立足的地方,飞奔便杀了过去。黑马在他双腿间千钧力道的挟裹下,不得不短时间内便乖乖听话,英布一扯缰绳,它便跟着英布的意思向原来主人的阵中杀去。

百丈距离,黑马撒开四蹄,不消两个呼吸便赶到,雅珞身边的护卫急忙抽刀上来抵挡,却英布手中长刀这个时代厮杀军阵中谁也没有见过,都以为这兵器不过劈砍而已,却英布冷笑将刀转了一个方向,刀背向下刀刃朝上狠狠一挑,锋利的偃月便自下而上斩开最先迎上来那人的战马脖子,从裆下将那人破开成两片。

后面匈奴人骇了一惊,没见过这样杀人的,俱个双腿间一片冰凉,不由自主紧夹了臀部,却似乎老天也跟他们作怪,忽然一阵凉风带着轻飘飘几片雪花灌进他们裤裆中,寒意便从内而外又从外向内两边夹击了一次。

战场上厮杀,分身从来都是要置自己于丧命之地的,便是李寇身手,初来乍到时候愣神之时便在身上留下永难消除的痕迹,何况这时候敌人是英布,而走神的是只会蛮横厮杀的匈奴人。

英布手腕再转,平端偃月迅速摆开向左边横切,在他快若闪电动作下便呆头鹅一样的那匈奴人,拦腰给英布斩作两截。

右边那人也不能幸免,英布转腕不过呼吸只见,杀人便似吃饭喝水般容易,刚杀了左边那人,接下来偃月刀便已经到了右边那人的腰前。

那人下意识将弯刀竖起挡住雪花点缀般偃月刀的来路,却手腕剧痛不能自已,喀嚓一声弯刀断成两截,腰眼冰凉传来,接着整个人便从此陷入昏迷。

亏得后面骑兵眼快,看得英布杀来,在雅珞身边最近的几人首先不是去迎敌,而是抓住雅珞战马的缰绳将她向人群中送回去,若非这样,英布连杀四人之后,接下来一刀便可将雅珞连人带马砍作肉泥。

但见偃月刀雪花般刀头忽然之间似是矛槊,英布双臂抖动间,颤抖开来分出数朵门板大小花,透开遮挡在雅珞原来驻足的地方,这一下,英布自然是扑了个空。

抬头看,那女子已走远,英布回刀时候,面前已空无一人,遮挡住他去路的,都给那鬼斧一刀送到了泥土中去。

大喝一声,英布头也不回偃月刀前指,做出突围出去的信号,自己便紧追那还没有进入匈奴骑兵阵中的雅珞,要率先搅乱了敌营。

那雅珣见得情势不妙,急忙便挥手,有骑兵将角号呜呜吹响,四方骑兵,便是给李寇一通好杀搅乱前阵的北面大军,也极快整好冲锋阵型,缓缓向着山丘压来。

英布一惊,白忙中回头向后要去看一眼,却听李寇暴喝传来:“向南杀出去!”

正要下山的众人听李寇一声暴喝,虽不明所以,白衣女子也皱起了眉头,却不得不随着他号令,转马向着南边匈奴骑兵群杀下去。

数十人马,一时俱发,却也是占据了高处的优势,马蹄翻飞间雪浪滚滚而起,匈奴人远远望去,却也感觉大秦这些骑兵好生了得。

南边这万数匈奴骑兵,本来是雅珞亲自率领的,现下雅珞身在西边,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人来指挥,反而汹涌分出一半人马来向西边大纛方向,转过山丘而去。

周勃一马当先,带领众人向南杀下山去,却匈奴人谁也是没有想到的,那雅珞愣了一愣,忽然嘿嘿笑道:“正要你们去向南呢,不料你们还真自个儿过去了。小阿姐啊,看来,你的大秦袍泽,也不相信你呢!”

身边雅珣淡淡看了雅珞一眼道:“你自幼好胜争强,但,这一次,我有一个感觉,你要彻底失败在那大秦将领手上了!”

雅珞瞥了一眼这个哥哥,不屑神色在眼中流过,也淡淡道:“军师是百年不出的人物,这一次偷袭大秦咸阳的计划,却他也佩服的很呢,你也只适合作个太平贤王,苏勒延部,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实力比不过大秦,唉,你看着办罢,希望老单于没有看走眼……”雅珣转过身去,却谁也没有发现他此时的眼睛,一闪而过的是森森寒芒与火热期望交织在一起,矛盾之极的一缕光芒。

李寇等待英布转回来汇合后,便两人仗着战马雄骏,跃身翻过山丘追向周勃等人,却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便在他们开始突围的同时,匈奴人向九原外长城的攻击,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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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血言铭心(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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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军情,无关人等速速闪避!”

暖暖有了春意的九原,南边的北军大营依然喊杀声震天,百姓们难得一年中有这几日的空闲,纷纷走上街头,或者溜达散心,或者会见故友,或者,只是纯粹想去看看一个冬天过后这个北方重镇的变化。

几个老头儿筒着袖子,呼噜噜在墙角背靠墙壁勼着,不时抬起袖子在鼻子上呼噜噜抹一下,扬起满是沟壑填满黄土的老脸,向身边同样扯淡的老伙伴哧溜憨笑。

得得马蹄声打乱了安详的九原,城门口锐士们哗啦啦向两边闪开,屯长百将不忘回头向长街上纷纷攘攘的百姓吼一嗓子,然后便闪在一边望着疾奔向军营的几个斥候,直嘀咕道:“他们不是消失了一个月的斥候营那帮家伙么,怎么今天只冒出来这几个?”

长街上散漫晒太阳悠闲散步的百姓,见得奔马势如奔雷而来,却也没有惊慌,依然是那散散的步子,只向接到两旁一让,便肃容凝立看着浑身都是泥土与汗水味道的斥候经过,几个老头看得斥候走远了,凑在一起低声便嘀咕道:“这是斥候营那帮兔崽子,不知这一次,他们带回来是啥事?!”

“我家那崽子就在斥候营,这些天他老念叨他们的百将屯长,可能这几个就是了罢!”

“看样子是千里加急的飞报,唔,可能,匈奴人又出动了……”

“娘的,几个老东西当年在斥候营就他娘的不安分,老了老了还勼一搭胡弄,啥事都有上将军闹,该干啥干啥去!”老头们脸色凝重嘀咕时候,背后墙角处转出一个矍铄老头儿,手上一根擦地锃亮芒杖,直点着几人骂道。

几个老头脸色一变,当中一人急忙便笑呵呵迎上去道:“哎呦,咱的什长啊,今儿吹啥风,咋你老人家也跑出来取暖暖来啦?!快勼快勼,娘的,老亮头,让开撒,个没眼色的老东西!”

那“什长”脸色一板芒杖伸出在那老头儿屁股上敲了一下骂道:“个小猴儿,老了老了老子就拿你没啥办法?咱都是当年上将军手下斥候营的,军法自然都知道,这乱嚼舌头根的下场你们不是不知道,若给军法营那帮小崽子听到,最少免不了一顿军棍!”

老头儿们脸色一整,霍然跃起站得端正笔直,齐声道:“不敢再犯!”

“什长”满意点点头,小心将那芒杖横在膝头,慢慢便坐了下去,仰头眯眼望着当空的日头,半晌才道:“咱都是老兵了,啥也别藏着掖着,你们说说,这几个小崽子,近一个月没见人了,今天猛然出现在大街上,看样子绝对是没日没夜奔驰千里才有的难堪模样,是从哪儿来的?”

“咸阳?”

“娘的,你个老东西,当年就没心没肺一傻瓜,咋老了老了还没上进?咸阳要是有诏书下来,用得着斥候营一个月时间来回跑么?再说,扶苏王子在上郡,有啥事他自然会第一个知道,看那几个崽子的模样,明显是了不得的大事,若真有啥大事发生,扶苏王子定然会亲自来这儿!”那“什长”眼睛一瞪喝道。

“那就是匈奴?娘的,这几个***不会跑匈奴草原去罢?”一个老头儿沉思半晌霍然叫道,却接下来便浑身淋水了一般激灵一个寒颤,失声直叫道。

老什长眯起眼睛点点头:“差不了,开春以来,匈奴人往年早已南下,咱九原军营中娃儿们,也该在当年咱流血的地儿上去了,可今年呢,啥也没有过,事有反常即为怪啊!”

一老头儿转头看着几个斥候消失的地方,满脸都是羡慕的样子,半晌咂咂嘴遗憾道:“当年咱自来到九原,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匈奴***老窝看一看去,咱当年就想啊,要老子能在那帮***地儿上去洒泡尿,就是立时战死,那咱也高兴的紧哪……嗨,可惜了,这好事儿,给这帮小崽子了……”

老什长笑骂道:“你他娘的少牢骚,当年你那骑术,啧啧,吓死个人咧!我家虎子前些天回过一趟家,跟我说起他们斥候营第一百人队的事儿,嘿,你们还不知道,刚来那百将,活生生就一个惹事精,刚来就斩了一人,顺带,连中军大帐他也闯了,那一把剑哪,连杀数百人,后来涉将军出来,按照军法办事,这家伙,啧啧,五十军棍下去皮开肉绽,他居然睡了三天就跑出来,带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还有啥说的,肯定是跑……”却这老头儿给老什长一瞪,慌忙盖住嘴不敢再说,却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子,直向北方瞄去。

“什长,咱……咱能不能再上一次战场啊,当年那么多老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就咱几个完整的,去长城看看老伙伴,那也好哇!”老头儿们一起点头,齐齐将期冀的目光投向老什长,有人道:“什长,你老人家有皇帝赐的芒杖,又是咱里长,不如,求求上将军,咱也快进土了,与其老死,咱不如痛痛快快跟匈奴人拼一场,哪怕不能回来看看小孙子,咱也乐和啊!”

“纠纠老秦,勇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老什长喃喃念了四句当年老秦人崛起的军歌,忍不住心潮澎湃,两行老泪顺着满是丘壑的老脸缓缓流下,哽咽直道:“当年老子当屯长,狗子,大虎,他们都比咱年轻,能当咱儿子,这些年,他们睡在冰冷北边,老子也没去看过他们一回,他们是勇士,他们,才是咱老秦人的种哪!”

“唉,大虎那小崽子要是还活着,也怕现在也领兵了罢,可惜呀,多好一娃儿呢……”看上去颇是有些瘦弱的老头儿低头叹道,却忽然跃起叫道,“什长,这一次,怕是真的没小事儿了,咱跟着大军,去北边,要是能杀几个匈奴人,那也好;若不能杀敌,咱瞅瞅老兄弟们的坟谷堆,给他们带点老酒去,也是好的哇!”

老什长目光从齐齐向自己看来的老头儿们脸上滑过,重重点头道:“好,咱马上回家,收拾好东西,跟娃儿们说一声,一会儿,咱就在这儿见,老子好歹有皇帝赐的芒杖,说不得,怎么求上将军,咱也要跟着这些娃儿们上北边看一回去!”

老头儿们急不可耐便奋力跃起,半点也没有颤巍巍的老态,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惯性,十数老头儿整整齐齐在老什长面前站直了,轰然左手擂胸,便都散开向各自家里面去了。

老什长坐在墙角下,眷恋目光从街道上各色行人身上一一滑过,蓦然牙齿格格作响,他鼻孔张大下决心般大手在大腿上一拍,低声慨然道:“娘的,生死有天,老子拼着一把老骨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不能干看着小崽子们做事!虎子他娘,老子这一次不管你咋说,可要真的……离开你啦!”

日光温润,半点看不出变化,暖洋洋洒在行人身上,却老头儿忽然间眼前似乎升起无数尸体,脚下阳光铺洒的大地,忽然仿佛血海横流,便是近处那招展酒旗,也如军中大纛般烈烈生风,一时间,竟他看得痴了……

“老叔……老叔……老叔?”猛然间,老什长耳旁呼唤将他卷回现实中,他有些不悦抬头去看,原来一员好汉站在他面前。

但见这汉子,绝不过二十五六年龄,虬髯方面,长身大手,脊背厚实身量宽阔,举手间英气勃发,便是在自己面前站着,也似乎有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来的力量在全身流转。

“好汉子,你哪儿的人?”老什长情不自禁便赞一声道。

“老叔,某灌婴,世居睢阳,贩布为生,今来九原送布,不想见斥候飞奔,正要请教!”那大汉躬身答道。

“哦,你是六国古人啊……”老头儿升起些许失望来,淡淡道。

“呵呵,老叔说笑了,咱斗升小民,先人是为六国旧人,然某生于秦长于秦,自是大秦男儿!”灌婴自然知道,面前这个方脸粗壮的老者,一眼便能看出是老秦人,心下存了对旧六国人的意见,那是不足为怪的。

见得灌婴会说话,老什长脸上好看了一些,却皱眉道:“你这般好汉,当奋勇对阵匈奴,为国征战!大好男儿,马背上取万世功名,便是吃吃喝喝平淡些,但却实乃我男儿气概,蜗居走卒商贩之中,糟蹋喽,可惜,可惜呀!”

灌婴正容道:“老叔说教的是,某自幼喜好弓马战事,奈何家父……嗨,不说也罢!老叔这般风采,想来是咱大秦骁勇勇士,今日事,老叔可有教我!?”

老什长淡淡道:“当年不过上将军马前老卒,少年人,高赞啦!”

灌婴指着老什长膝上芒杖笑道:“老叔有皇帝赐杖,何言老卒,某却未说错也!实不相瞒,某贩布为生,最讲这行情,今出门便见斥候飞奔,却愚鲁不能解将有何事,请教老叔,虽冒昧,但请见谅!”

老什长看这少年人能认识自己膝上芒杖,便复又对这灌婴多了一些好感,有些得意双手捧起芒杖道:“夸功老夫不敢,只是皇帝大恩,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些厚赏,聊以自娱而已!”

灌婴嘿嘿一笑,伸出双手去搀扶老什长,道:“某不敢固请老叔明言,只求老叔指点某九原可乎久居,愿以老酒向谢!”

老师长眼睛一亮,便道:“可有老秦酒?”

灌婴哈哈大笑:“老秦酒辛辣慷慨,便如烈烈秋风,男儿如不能饮老秦酒,如不喜老秦酒,何言男儿!某生平走动江湖,各处老酒皆有品尝,唯喜秦酒甘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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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血言铭心(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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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后生,嘿嘿,倒是会说话的很!这九原么,有上将军在,便可久居,不必多虑!再说,大秦男儿,千千万万,匈奴人悍勇,却也不能奈我何,后生啊,布匹,正是此换装时候可大卖,若有心,便留下在九原,说不得,战事紧急时候,凭你大好男儿,上阵杀敌,建功便在今日!”

灌婴苦笑,摇摇头道:“家父以余财捐当地县长县尉,某,有心杀敌,奈何不得入门!再者,某非老秦人,虽一心向秦,可这战事吃紧时候,蒙恬上将军,恐怕越发不会要一个只有路引关文而再无其它证明的陌生人补充大军!”

却他从这老者处得到一些规劝,也思量问了好多处老人,这些眼光老练的老头儿都说九原无碍,便也放下心来,伸手去扶老者道:“老叔既然已履约,某自不能失信,走,前方酒家,上好秦酒西凤,定然要一饱老叔才好!”

老什长也不推辞,只笑道:“你这后生!嘿嘿,若是你定意要打探军情,一个字咱也不会多说,不过你问的只是担忧,告诉你也无妨。嗯,西凤老酒啊,好久没有吃过了,好多年啊!嘿嘿,今日可要占你光喽!”说着,两人举步便向前方酒家要去。

却北门忽然再次响起凄厉的叫声:“斥候紧急,速速闪避!”

这一次,只有一匹马飞奔进城,马上骑兵不等守城门的锐士们搬开障碍,纵马一跃,流矢般便从那高高的木栅上面翻过,锐士们大声喝彩时候却还是喝道:“令箭虎符!”

那骑兵也不停马,骏马越过栅栏落地瞬间,黑色斗篷翻起,那骑兵单手一扬,尺许长的黑色牌子便闪在他手中,加上马背上插着的一面黑旗,锐士们自然便确信他是斥候,那什长便喝道:“下箭,放行!”

他身后面,锐士们虽然在看到这骑兵满头大汗战马浑身似水泡过一般,心下认定他便是大秦斥候,却没有见到令箭虎符,都将利箭上弦长剑出鞘,随时准备拦截这人。这时候,确认了对方身份,他们便哗啦一声,都将兵器收了起来,做出的最利于扑杀的姿势,也退回了凝立的状态。

灌婴双睛发亮,忍不住赞道:“我大秦有这般儿郎,谁人敢犯天颜!”

老者看看灌婴,也忍不住道:“后生,若你果真愿意入军,咱可介绍你去斥候营,我们家娃儿,便在北军斥候营当差!”

灌婴边向酒家过去,紧走两步跟上老什长却道:“某喜好弓马,然这斥候营,却又能如何?还是作那短兵相接贴身厮杀的锐士,最是痛快!”

老什长忽然想起自家娃儿前些日子回家后自己看到的那惨样儿,忍不住打个寒战向灌婴古怪瞄了两眼直道:“若你能进去,嘿嘿……咱斥候营第一百人队,现在可真实壮士该去的好地方呢!”

灌婴疑惑向老什长看了两眼,摇摇头道:“若果真有机会,进去了再说!哈哈,老叔,到了,咱赶紧进去,店家,上好老秦凤酒,大碗只管上来!”

……

便在这时,北军军营大帐中,蒙恬沉着脸,手中一张牛皮图子颤颤巍巍,他双眼牢牢盯在一个地方,半晌狠狠将那图子砸在案上怒道:“咸阳!”

他下手两旁,王离董翳司马欣,当然离不了白发苍苍的老将涉间,这些人,原本便是在大帐中的,自然明白蒙恬的愤怒与那一张图子的价值。

“李寇怎么说的当时?”蒙恬狠狠在案上图子上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向帐中央风尘仆仆的几个斥候问道。

这几人赫然便是高原铁樾等人,他们与李寇分别之后,便沿着铁樾数年行走匈奴踩出来的小道狂奔疾驰,也多亏了李寇给了他们一人三匹马,途中累死了两匹,最后一匹也在赶到长城卫所时候倒地死亡,却终于在三天过后,他们将那一张紧紧护在胸前的匈奴作战策划地图,完完整整送到了蒙恬眼前。

高原直挺挺站着,却他也感觉双腿发软,大腿根底下火烧的痛疼一阵一阵袭上心头——那里,早已磨破大片皮肉,汗水淋漓而下,疼痛必不可免。但此时上将军问话,不容他半点疏忽,便道:“报上将军,百将送末将等归来时候,草原上匈奴人正疯狂追杀我等,百人已不足八十人,但有我大秦壮士周勃,从匈奴人那里得来图子之后,便与我斥候营汇合一起,现今也不足百人。百将要末将等归来时候,叮嘱末将三件事。其一,此图子急送上将军处;其二,百将领百人与草原征战,匈奴人自然不能全力南下,百人,可拖住万人,斥候营,可有末将等再挑出百人充第一百人队,为将军打探情况;其三,百将判断,匈奴人此次南下,目标直指咸阳,然他们不善攻城,要全数越过长城定然不可能,那么,要进入咸阳的通道,便只有陇西,百将嘱咐末将禀告上将军,须提防羌氐两族,令,应请扶苏王子与上将军以战时为重,联合发令,使整个西北百姓,尤其河水两岸百姓,组织起武装来,进入山林等低,伺匈奴骑兵深入我腹地时候,军民联合,百万匈奴人也不为惧!”

“笑话,打仗是我等大军事,难道黔首还能比得上我们?李寇不尊军令便罢了,这等幼稚愚蠢主意,他也敢拿出来?”董翳冷笑嗤道。

蒙恬皱眉不悦道:“董校尉,这里还没有你先插嘴的地方!李百将这番打算,确也是难得。能看得出来,他们留在草原,一是迫不得已,百人,不是个小数目,要避开匈奴人耳目,很难,二来,恐怕他们都抱定战死沙场的心思了罢。此等锐士,大秦之福!前些日子,咱也抓住了几个匈奴人探子,哼哼,他们还道骗过了李寇,却不知,这厮居然给我送了来。”

高原勉力睁大眼睛,任由不住的汗水从额头滚落,瞥了董翳一眼郑重道:“百将他们,此刻在草原实乃九死一生!我等男儿,精忠报国,唯一死而已!壮士,马革裹尸,醉卧沙场,便是烈烈赤阳,为我等坟墓!”

董翳大怒,却再也不敢叫出来,只双目狠狠盯着高原几人,这几人哪里会理会他,铁樾沉声道:“上将军,某等舍开百将归来,已是迫不得已,还请将军容我等速速立起斥候营第一百人队大旗,战死沙场,当与百将相望!”

“你们这般劳累,若马上便上战场,便是找死!”王离突然抬起头来淡淡道。

“纠纠老秦,勇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高原几人抬头,凝视蒙恬只这一首战歌轻声吟道。

蒙恬豁然动容,喟然叹道:“纠纠老秦……这大歌,多少年没有听见啦……你们好,你们很好,大好男儿,正该如此!容你们歇息半日,黄昏时分,某亲自为你们竖旗!”

高原一急正要说话,帐外呐喊声传来,一人纵马奔驰而至,人未到,声先至,但听他吼道:“报——匈奴人南下起兵,长城危急!”

大秦与匈奴的厮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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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血沃烽火(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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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的号角吹起来时候,长城上便也烽火乍起,自东向西,一堆一堆迅速传递,片刻便到了阳山卫所。

蒙成脸色严峻,手按剑柄目光灼灼盯住山下城外蜂拥而来的匈奴骑兵,身边是忙碌着将滚木礌石送到城头上的锐士,不听半声嘈杂叫声,只有脚步声上下城梯时候的咚咚闷响。

“将军,该怎么办?”身边副将陈则问道。

“速往九原送信,匈奴人这一次大举南下,其志不小,恐怕,咱们的卫所,是守不了半日的,快请援兵!”蒙成与蒙恬蒙毅一样,都有老秦人同样宽厚的额头与狭长的眼睛,满脸都是西北风吹成的沟壑,不过三十许年纪,看上去却如四十岁人一般。

陈则应诺,便挥手令传令兵招呼斥候南下,自己站在蒙成身边看着黑压压只看见山下人头,不能数得清究竟多少的敌人,担忧道:“这一次,在咱阳山卫所周围的匈奴人,少说也有数万上十万,恐怕,半日也……”

“大秦锐士,死战而已,不比担忧!再说,哼哼,我方守势,占据天时地利,有三万人马在,休说只是十万匈奴人,便是百万,也休想在我阳山卫所取得便宜去!”蒙成断然打断陈则的担忧,抬手止住他说话,双眼紧盯越来越近的匈奴骑兵,口中淡淡只道。

陈则不敢再说,正好有斥候过来请令,便他转身去道:“速去禀报上将军,匈奴人,最少十万,再多不详,已大举进攻阳山卫所开始,我等死战不退,静待上将军援兵!”

斥候应诺,躬身接过黑色小旗与铸成令箭大概样子的虎符在手,蹬蹬蹬下了城梯,翻身上马绝尘南去了。

蒙成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斥候,似乎他的御敌决心根本没有放在援兵身上,只双目紧紧盯着打马死命向山上蜂拥上来的匈奴骑兵。

缓缓扬起手,锐士们各就各位,那从未熄灭过大火的油锅,上面已冒出青色蓝烟来,羽箭尖利的三角头在烟雾中恍恍惚惚,似将镰刀收在宽大衣袍下的死神,悄无痕迹便将某一个必死的敌人笼罩在死亡之下。

“去,叫左右两军的将士给老子好好睡觉,今晚上他们上城头,若老子发现那时候谁萎靡不振,老子第一个斩了他!”蒙成目测了匈奴人的人数,见得山下数万人马居然全部向山上上来,却转头向传令兵叫道。

“将军,咱只有三万人马,这么长一截长城,只留下一半是不是……”陈则急忙道。

蒙成回头瞪了一眼这个副将,向匈奴人努嘴道:“骑着马攻打城墙,老子是只能在匈奴人这儿看得见。他们的目的,便是城门,城头上不要太多人,晚上说不准这帮***要偷袭,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晚上!”

陈则皱皱眉头再道:“可晚上咱们的援兵……”

“没有援兵,至少明日午间之前,不会有援兵!”蒙成挥手打断陈则,颇有些云淡风清道。

却陈则一愣,不自觉问道:“为什么?”

“匈奴人这一次出动这么多人,明知长城不可能拿下还要来送死,他们难道就没那点脑子?哼哼,可能,在其他地方,也出错了,上将军手中兵马,一时间不可能给咱们调来,因为……”他长吸一口气,忽然从城垛下立着的长矛上抓起一把长弓来,猿臂轻舒鹰眼流光,嗖嗖嗖三声破空惊鸿般闪过,陈则暂时也忘记了担忧,抱着双臂欣赏已经冲到城下百步之内的三个匈奴骑兵便给蒙成这三箭射下马来。

“将军神射,属下见一遍,还想再见第二遍呢!”陈则看着那颤巍巍弓弦只动个不停的长弓,有些羡慕道。

“……因为咱们这儿的厮杀,还不够格!”蒙成没有理会陈则的赞美,又搭上三支箭在弓弦上,双手犹如抱月,直将一张大弓吱嘎嘎拉了一个圆满,流矢飞度,便又是三个匈奴人翻身落马。

陈则早给蒙成一句话惊得呆了,这时候,他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将他摁倒下去,便在此时,陈则头顶凄厉划破空气狼牙箭飞过,堪堪正错着他的头皮。

回头视之,正是一老卒,苍老脸上刻骨仇恨正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匈奴人身上,似乎他能感觉到陈则转过来的目光,沉沉只说了一句话:“战场上,失神便意味着丧命!”

陈则赶紧低伏着身子向这老卒拱手谢道:“老屯长说的是,某铭记在心!”

便是蒙成,这时候也回过头来迅速向老卒打个招呼,转过头又去弯弓射箭去了。

这老卒,阳山卫所的锐士们大都认识,本是居住在阳山中的猎户,却匈奴人南下时候,那会儿始皇帝还没有派遣蒙恬坐镇九原,这老卒全家老小,便给匈奴骑兵杀个干干净净。这老卒好身手,怀着满身的仇恨,在蒙恬九原练兵时候便加入斥候营,凭着手中一把剑背上一张弓,军功在数十年间积累到五百人主,爵位也晋升至大夫,却他满心透视对匈奴人的仇恨,怎么说都不肯离开阳山卫所,于是老了时候便从五百人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只是这老人为人好,蒙成陈则这两个卫所守将,也是当年他当屯长时候的小兵,若有战事,定然战场上能出现他的影子,众人虽知这样不合规矩,却也都没有人去指责——国仇家恨,哪儿男儿不想在战场上为逝去的亲人报仇,哪个男儿会忘记血海深仇安坐家中看着仇人横虐门前?!

“弓箭手,散射!”蒙成一边蹲在城垛缺口处瞄准敌人射箭,看着敌人近了时候,便喝道。

有掌旗锐士将手中号令大纛摇动发出命令,半蹲在城垛后面避箭的弓箭手,闻令便迅速窜出,依托城垛看准匈奴人密集的地方,也不去瞄准便将箭囊中的羽箭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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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血沃烽火(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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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手身边,便是双手握着巨大勺子的锐士,他们主管在敌人临近城下的时候,将锅里面滚烫的桐油浇下去,这时候,还不是他们劳动的时候,却他们蹲在弓箭手旁边,迅速向垛口下面一瞄,便向弓箭手提示匈奴人密集的位置,两下配合甚是紧凑——弓箭手都是用箭支喂出来的神射手,城下的地带都是他们平常熟悉了的,只要能知道大概地点,闭着眼睛也能将羽箭送到敌人身上。

城梯上,两列锐士手执盾牌,左上右下互不干涉,上来的是将箭捆送到弓箭手身边,下去便将受了箭伤的袍泽抬下去。

“桐油,倒!”蒙成这时候也不能去射箭,他身为卫所主将,要观察敌人阵型变化思索敌人意图,厮杀,便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哗啦,桐油出锅,锐士们掌握勺子绝对是一种享受——但见他们也不将桐油满勺了,只大半便好,出锅一瞬间,手腕一抖,滚热的桐油便沾染上火苗,呼啦燃烧起来,从空中看去,只见一勺又一勺的火线从城头上倾泻直下,便如吞吐大火的火龙,直两城头城下连接起来。

皮焦肉熟的味道,一时间弥漫在阳山之上,匈奴人连人带马,不住的惨叫嘶鸣响彻阳山沟壑,避不开那火神夺命的匈奴人,你只见他们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下来,一路滚木一样在雪地上画出黑溜溜的痕迹,却那大火无情,沾上便死,碰着便亡,饶是匈奴人有经验,十个里面也死了八个去!

城头上的掌勺锐士自然是看不见城下匈奴人惨状的,但他们有耳朵,有鼻子,听见匈奴人惨叫此起彼伏,闻者那令普通人作呕的焦糊味道,直令他们心怀打开,嘿嘿笑着,将手中燃烧一样勺子,转头便伸进油锅旁边的水锅——那水锅里面也是煮沸的开水啊,却不管温度多高的水,总是能灭火的,但见慢慢一勺开水,白花花从城头上浇下去,嘿嘿,匈奴人你大可以站在城下等着咱们开水来给你灭火呀,若是你能承受烧焦了半个身子之后又来一个皮开肉绽的感觉,淋浴也便是一种享受!

“娘的,匈奴人要站在下面给咱们火烤水琳,那该又多好!”一个锐士低着头不住移动将勺子在说过与油锅之间摆动,却嘴里嘟囔道。

便在他要转头去将一勺燃烧的桐油浇下城头去时候,忽然旁边撞来一团黑影,面前也有旋转将空气拉得嘶嘶作响声音——那是匈奴人狼牙箭!

便在那狼牙箭扑面要扎入锐士面目时候,那一团黑影了恰恰赶到,噗一声,掌勺锐士斜地里向一旁跃开,却那撞开他的黑影痛苦一声高呼,直将掌勺锐士的心脏都要掉落下来。

“兄弟!”掌勺锐士一声凄厉大叫,却不敢忘记他的职责,,奋力扑过去在油锅旁边,扬手便将七八勺油水泼下去,接着回头来向撞开他而令自己中箭的那锐士,陌生面孔,但方才自己看到他便是与自己搭配的那弓箭手。

“兄弟,你撑住,这里有伤者,这里有伤者!”他大声嘶吼,却那地上锐士没有半点声息,掌勺锐士回头去看时候,那年轻的脸上绽开一丝微笑,嘴角还没有退去的黄毛,也映着头顶的日头,发出柔和的光芒,但他的面容,却早已定格了——胸口一支漆黑的狼牙箭,只从他后背透出来!

“兄弟,兄弟!”掌勺锐士一边双手不停将油水泼下城去,一边用脚轻轻拨动袍泽,却这年轻的生命,再也不能与他搭配了。

“你他娘的做啥呢?现在是战场!”猫着腰在城头上不断来回奔走的陈则看到掌勺锐士双手也停下也向下泼油水,扭过头来双眼直盯着那一张年轻的笑脸不能有动作。

那锐士双目蓦地通红,眼角撕裂了一半血滴直流下两滴,他一把将那年轻锐士拽过去扶着半靠在墙头,右手一拉从他手上取过弓箭来,却暂时没有用,只拍拍兄弟的肩膀,低声在耳边道:“好兄弟,哥哥便给你报仇!”

陈则见这锐士取过弓箭时候眉头一皱便要怒叱,却接下来他便睁大眼睛,这锐士蓦然一声凄厉大呼,忽然长身站起,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剑,但见那短剑似在撒豆子,人还未站起来,却剑芒已经迎上挑飞数支匈奴人的狼牙箭,便在这锐士站起身来之后,不能有狼牙箭近了他眼前数尺方圆之内。

这锐士当真好汉子!

他左手短剑给自己造出一片安全地带,右手大勺翻飞间,桐油滚滚,沾上半滴火星,他便扬手向城下泼下,陈则本以为他泼出的桐油没有着火烧伤力不大,却那锐士右方同样掌勺的锐士大呼道:“兄弟,好本事!”

陈则急忙跃到转弯处的城垛向那掌勺锐士主司的方寸看去,但见他手中大勺移出城垛不足一尺处便翻身,那桐油,黄黄的黏黏的在空中凝而不散,却扑落在城下匈奴骑兵头顶三四尺的时候,噗轰一声,炸裂一半燃烧便开始了。

“好手段!”陈则禁不住张口赞道,却接着便又高呼,“他娘的,你把匈奴人放上来啦!”却不知今年是怎么回事,匈奴人南下时候,居然还带着能攻城的梯子,但见那掌勺锐士的桐油将城下骑兵烧得狂奔乱叫时候,便在他左边不远处,一队弃了战马口中叼着弯刀攀援住长梯,眼看便要到了城垛的匈奴人,露出了狰狞的嘴脸来。

陈则心下大骂,抽出长剑便向那锐士方向奔过去,有旁边弓箭手便在垛口的掩护下,向那梯子上的匈奴人射箭。

但这队匈奴人身手非凡,便似猿猴一般在梯子上快速移动,羽箭飞行一段距离之后,他们早已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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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血夜伊始(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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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众人大惊失色,陈则已经呼喝预备队冲过去救急时候,那锐士哈哈大笑,但见他怒喝道:“***,都死!”

哗啦,这是开水的翻动味道!

这锐士舍开滚油不去再浇,翻身处,大勺已进入开水锅,接着便见匹练般白色一道光芒冲天而起,他一柄铁勺,似仙人手中法器,开水便将大锅与勺子联成一道,那垛口最先的匈奴人狞笑一张脸刚露出时候,迎面而来的开水也到了。

“啊——”

陈则等人目瞪口呆,那锐士好生厉害,他的一勺开水,不偏不歪正好扑在那匈奴人的脸上,那匈奴人似乎一张脸给寒风冻得,在开水泼在脸上时候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下意识呆了一呆。

但接下来,众人便肉眼几乎都能看清楚,那一张冻住的脸,飞速在开水的作用下,似乎众人耳边能响起春天到了冰雪融化的噼里啪啦声音,苍白一张脸快速通红,急速血红,最后,两颗圆圆的东西便从上面掉落下来。

陈则下意识便双手去堵住自己的眼睛——是的,那两颗圆圆的东西,便是那匈奴人的眼珠子!

匈奴人刚好立足在城垛缺口上,却一声惊天动地惨叫之后,当啷丢下刚拿到手中的弯刀,双手城爪在脸上胡乱抓了起来。

一丝丝一片片血乎乎的东西飞舞而起,那锐士此刻狞笑了:“***,咋样?”却他手中不慢啊,紧接着那匈奴人将脸上肌肉全部抠下时候,他的第二勺开水便正扑在第二个攀上城头却给同伴忽然间疯狂动作弄刹那糊涂的匈奴人脸上。

“砰砰”两声,两个不成人样的匈奴人翻身便向城下栽倒,身后第三个匈奴人不及躲避,给同伴沉重的身体一砸,跟着便叽里咕噜滚下去,砰然雪花飞起,三个脑袋都撞进胸腔的匈奴人,便再也不能吭声了。

那锐士大步向前,忽然发起狠来,虬壮手臂点出,双手便抓在开水锅的两个耳朵上,嘿然吐气开声,那少说也有数百斤的铁锅,便给这大汉高高举在头顶。

这时候,其余匈奴人正好从城垛上探出头来,劈头盖脸迎接他们的,是满满一锅滚烫的开水,千百勺白龙滚滚而下,休说数十人,便是百人,也要给这一锅开水笼罩在杀伤范围之内。

果然,那木梯上面滚滚热气腾空而起,城上城下秦人匈奴人都看到,那数十刚攀上城头要拿下攻城第一功的匈奴好汉,便似流星坠地,又如熟透了的果子从树上掉落下来——其实他们在开水的淋浴之下也便果真熟透了——这一次,人数众多,城下燃烧着的桐油,给他们一股脑砰然落地溅起来,火星四射。

“他娘的,猛人啊!”陈则亲眼看着这锐士一人将数十匈奴人赶下城头,忍不住便吼道。

却那锐士给他的惊喜还没完成,他将那铁锅开水全部泼出之后,随手一抛,那铁锅当啷啷便正落在大火燃烧的原来架子上去,他也不管已经给烫的皮开肉绽的双手,弯腰一捞,那已经逝去的年轻锐士弓箭便落在他手中。

三箭连发!

这锐士居然三箭连发!

蒙成在远处听见这边锐士们震天大呼转眼看来时候,正看见那锐士双手如飞翻动,不断游走在城头他自己守卫的那一段里面,左右上下跑动间,一出手一拉弓便是三支羽箭划破长空。

这家伙,居然箭术比蒙将军还要厉害!

陈则与左右锐士们,都是这样想的!

“娘的,匈奴人发怒了,都看个鸟,守城!“那锐士一囊羽箭射完,转头要去拿箭捆时候,见众人大部分都看着自己,张口便喝道。

陈则心下一哆嗦,只腹诽道:“娘的,你比老子还大?“却他哈哈一笑也不顾旁边惊讶锐士向自己看过来的目光,挥挥手便忙自己的去了。

那锐士拿过箭捆来,堪堪匈奴人距离自己这边还远,那开水锅也有人提着冷水向里面灌注,便蹲下身去轻轻抚mo靠着城垛闭目安详含笑的小锐士,低低道:“好兄弟,你先去罢,哥哥,过些天便来了!”

有锐士过来要抬走伤亡的袍泽了,却方才这锐士神勇人人钦佩,便都绕过了他,半晌才有他自己道:“弟兄们,把小弟,也抬下去吧,这里,不适合他睡觉的……”

担架慢慢走远了,最后那抬着杆子的锐士向掌勺锐士低声道:“兄弟放心,这小弟,咱给安排留着在明显的地方!”

“不用拉,几下他的家乡便好。他,是属于咱大秦的,是属于咱六十万北军弟兄的,和弟兄们在一起,他……他也便还有人能照顾一下……”偌大一个汉子,忍不住热泪盈眶,抬着杆子的锐士拍拍他肩膀,便走了。

回过头去,是似乎不怕死亡继续蜂拥而来的匈奴人,锐士擦擦眼睛,长箭上弓从垛口探出头去,紧紧咬住一个骑着白马的匈奴头领模样人,那弓箭后面锐士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凭感觉,方才那一支强劲的狼牙箭,便是这厮射出来的!

不愧是草原人,天生便有着狼一样的野兽直觉。

便在锐士利剑瞄准那人,正要丢手时候,那厮居然抬头直向这边城头上看来,身子也在同一时间跃下马背,就地一个滚动,避开身后蜂拥而至的匈奴人马蹄,从空地里站了起来。

恨恨砸了一拳墙头,锐士嘿然沮丧,却转眼间便将羽箭向临近城下的一个匈奴人射过去。

这一年,匈奴人聪明了很多,不会再闹出骑着战马攻城墙的闹剧,他们手中,有了可以攀登城墙的攻城梯,有了可以推动跑起来撞击城门的木驴,那尖尖的木驴头上,寒光闪烁乃是精铁铸成,上面蒙着牛皮,很是难以令火使其燃烧起来。

出入的城门,蒙成早令人堵了起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匈奴人大举南下的时候,不用多想,主管在开春季节用石块封死城门便是,这时候,没有秦人会愿意去北方的。

阳山本是草木葱茏的地带,但为了防守匈奴人,北军数十年时间里,早将山上包括山下数里之内的树木全部砍伐掉,露出的仅是刚能没膝的小苗。

极目处,匈奴人从北边树林里不断转出来,他们先骑马上山,在开阔处停下战马,然后后面用战马拽上来的梯子木驴,便在他们齐心合力拉动间,一起向城墙而来。

俗话说人一过万密密麻麻,人过十万无边无涯,山下山上十万匈奴人,少说也有十二三万战马,并上简单但庞大的攻城器械,当真黑压压便似蚂蚁一般。

秦军在城头上,又在高山最顶,一目自然了然。在他们看来,这些匈奴人便似蚂蚁,又如黄蜂,不能用个来计算,只能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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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血夜伊始(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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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今年有些不一样!

所有秦军都这样想,蒙成与陈则也一样这样想。

不说在阳山卫所便有十万人,便是他们这么不要命明知不能攻打下长城还飞蛾扑火般蜂拥而来,便足以令众人心生疑惑!

“将军,是不是再派出斥候禀报上将军这里的情况?”陈则将军法锐士派出去在城头上督战协助,自己来到烽火台上凝立观察匈奴人的蒙成身边问道。

“不用,目下还用不着!咱们没有判断出匈奴人的动向,这便去报告上将军,可能会令他更难判断。咱们耗得起,耗上三两天再看!”蒙成将目光不住在纷纷攘攘的匈奴人群中来回打量,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出一点什么来,却失望是注定的,他只能看出匈奴人的疯狂,别的,什么都不能见到。

蒙成心里面有一股冲动,他向杀出去在山下北边那茂盛的树林里看看,最好……最好能去匈奴草原看看,看看究竟匈奴人今年是怎么了!

“那个斥候屯长真他娘的鬼,也不跟咱说匈奴草原咋回事了,就问咱要了一匹马,啥话不能给咱透露一点啊!”陈则想起半日前从这里过去的高原几个人,忍不住抱怨道。

“他们叫咱们赶紧做好迎战准备,已经是能给咱们的最大情报啦。不看他们是从东边山头上过来的么,这一个动作,便告诉咱们门口有敌人存在了,要知道更多,那便咱们没有那个权限了。嗯,不管那么多了,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上将军,咱们守好阳山卫所,再沿着长城一线问问其他卫所情况,我有预感,今晚,最迟今晚,匈奴人便要疯狂攻城了,野战,咱更不用怕他!”蒙成拍拍陈则肩膀,便转身要从烽火台下去。

却东西两边同时有斥候如飞赶到,老远便叫道:“报将军,东边卫所,均无敌袭动静!”“西边卫所,也无敌袭发生!”

“哦?”蒙正粗长的眉头又一次拧了起来,他不自禁便转头去看看便在脚下的匈奴人,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段最难攻打的阳山段卫所来攻打,难道……

“他们的目的,绝不是咱们这儿!”不约而同,三个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是蒙成,一个是陈则,另一个,两人相视点头急忙去看时候,正是那老卒,他目光炯炯盯住脚下的匈奴人,一边用脚边拳头大小的石头看准匈奴人脑袋砸下去,一边抽空说了一句。

“老屯长,那您怎么看?”蒙成急忙问道。

“没别的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咱只要守好阳山卫所,通告左右邻居卫所,要他们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大战,别无他法!毕竟,即便匈奴人的目的不在咱们这儿,但现下甚至将来几天最惨烈的厮杀,还在咱阳山之上啊!”老卒甩下一颗石头击破一个匈奴人脑袋,便拍拍手丝毫没有将脚下呐喊着将羽箭向城头上射来的匈奴人——这里是整个阳山中铸造了长城的最高地点,不说这一个烽火台比别的要高大数丈,便是脚下的山头,匈奴人也是上来一个死一个,躲避城头上飞蝗般石块还来不及,哪里能腾出手来射箭。

“是啊,老屯长说的对,咱们眼下的兵力,守卫阳山,面对十万匈奴人以及很可能还没有出来完的不知数量敌人,那也是很不足,更遑论支援其他卫所。”陈则点点头,自然也不想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将阳山兵力分出去。

“那便等吧,今晚,咱顺手杀匈奴人,一边等着看他们能弄出什么花招来!”蒙成也知道,阳山山脉虽然不是很长,但山势跌宕起伏严重,很多地方弯弯曲曲便占据了空间。这些地方,不能不将锐士派着在上面防守——天知道这些匈奴人敢不敢从悬崖下面爬上来忽然在长城上出现。

日头慢慢倾斜向西了,匈奴人大规模的上山和小规模的攻城,没有意料之中的效果,却匈奴人似乎也没有气馁,一点也没有看到往年那种没有占上便宜之后便暴跳如雷的样子,反而慢慢他们将兵力分散开来,稳稳在山腰上平坦地带摆开了阵势。

前锋进攻,仍然没有停下来,虽然有数的几次攀上城头的行动,都无一例外给秦军杀下去,却他们还在不徐不疾漫步一样悠闲突进,若非遍地血火,直要使蒙成等人以为匈奴人是来作买卖的。

匈奴人越是显得与往日不同的镇静,蒙成眉头越是锁得紧,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这些只知道烧杀抢掠的家伙,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镇定功夫?在他们镇静的表层掩护下,抹不去他们森森野狼一样的贪婪目光,若他们果真能镇静下来,从心里面消去贪婪嗜杀的性子,那也应该坐在家中,买上两头牛,打理好自家的田地啊。

“娘的,狗披上人皮,还是免不了汪汪乱叫的本性,老子就不信了,你还真能跟咱老秦人比镇定!”

蒙成甩甩头,恨恨撂下这样一句话,大步向城下去了,随风只“娘的,再给老子撤下来一半人,都去吃饭,晚上,把这些***匈奴人本性,咱给他捋出来放在火把下面好好看看”,陈则苦笑摇头奈何不得,却也他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便收在烽火台上寮望去了。

半日来,只有开始时候匈奴人疯狂攻城,秦军也疯狂反击,到了黄昏时候,却两边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城头上捧着干粮水囊的秦军双眼瞪着城下的匈奴人,匈奴人也弯刀割着干肉狠狠盯住城头,两相对望,直到晚霞给阳山披上了璀璨的晚装。

带着冬天未尽的寒意,捎着初春些许的媚惑,落日将天边云彩染红,散出七彩的霞光,却云彩似不能承受太多颜色重量,将些许五光十色化成一件紫红色诡异七彩霞衣,缓缓抖落在阳山的身躯上,不能遮盖零落死尸,却更将田地揪出说不明白的味道,便似一直跟在人身后的影子,看不见,逮不住,却无时无刻不在给人恐惧的存在。

城头上,蒙成大步上去,便他还没有下令换防时候,城下匈奴人的进攻号角呜呜响起,这一次,却似乎是百十个号角一起吹响,匈奴人呜啊大叫,骤然拉开了傍晚的厮杀。

蒙恬眉梢一跳,忽然那老卒失声叫道:“烽火!”

秦军转头向东西两面的烽火台看去时候,东边的天空,数道浓烟直上晴空,近的粗壮,远的飘渺,却无不展示出一种骤然紧凑起来的气氛;西边同样,远处浓烟将尽,近处正是粗壮时候,伴随着凄厉的号角,居然东西两面都受到了敌袭!

“究竟是哪里最先开始战争的?难道……”蒙正心中火光疾石一个念头掠过,不容多想,他已满头都是冷汗流下,张口便叫:“斥候队,准备九原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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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血淬军魂(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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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这一次,匈奴人可真学会咱的计谋了!”蒙成一边呼喝锐士们上城头御敌,一边搓着双手在城梯上下走动不停。

“将军,咋了?”陈则急忙忙从城下丢下饭碗跑上来,一见面便问道。

“这一次,匈奴人可真会用咱的计谋了,四面开花!”蒙成恨恨道。

陈则能作到副将的职位,自然不是简单任务,闻言稍加分析便明白,面色凝重点头不语,蒙成已拽过赶来听令的斥候急促道:“给你三匹马,即就是死了,也要连夜给我赶到九原去,便说我阳山三万锐士上下人等,誓与长城共存亡,不需九原一兵一卒支援。另,请上将军注意西边氐羌,深入草原斥候百人队的消息,绝非虚言!”

他知道蒙恬对自己的稳重与敏锐很是相信,尽管此时九原可能已经派出了人马去支援四方传檄陇西北平,但为防万一,自己不得不再将自己根据狼烟烽火传来的消息加以分析报告上去。

斥候应诺,身边便有锐士牵马过来,他一手抓住自己胯下战马的降生,一手接过陈则送过来的令旗虎符,小心放在块中,又抓过两匹战马缰绳拉在手中,便趁着黄昏向南方奔去了。

蒙成叹了一口气,默默向天轻声念叨一句道:“看来,深入草原,果然鼻子也能灵敏很多的!”却说完之后,便脸上给肃然决绝代替一切表情,噔噔跨上城头去,奔到城垛上向下探看一番,转头来大声叫道:“匈奴人便在脚下,诸公请死命力战,蒙成,愿与阳山共存亡!”

陈则在一旁,蒙成话音方落便叫道:“今日事急,我等不可惜身也!愿与诸公,共担军令:有退后者,斩!有言弃城者,斩!有不愿死战者,斩!左右都是一死,匈奴人也好,东胡人也罢,不过蝼蚁一群,纠纠老秦,死战不休!”

锐士们都是大秦的勇士,谁没有与匈奴人的血海深仇背在背上,不用鼓动,便都同仇敌忾,此时有陈则宣布军令,俱都沉默以对,只是手中兵器,直将一双手都暴起了青筋来。

轰,轰,轰——

木驴撞击在城门上的响动传上城头,锐士们脚下城墙岿然不动,只有城门上面的锐士们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便有人低声骂道:“娘的,匈奴人啥时候也学会咱的攻城方法了?!看他们的木驴,比咱们的还要精锐!”

“鸟,不过头上顶了一个疙瘩子,披了一层牛皮,老子就不信,咱的利箭连匈奴人的硬骨头都能刺穿,还奈何不了小小一块木头!”

“就是,咱大秦的器械……”轰,脚下惊动持续传来,这锐士张口向城头下吐出一口口水来,虽然凝重却继续笑骂道,“咱大秦的器械……呃……”一支天空跌落下来的狼牙箭,便在他一句话没说完时候,端端正正插进他的后心,直一箭,他便一下子丧失了说话的力气。

战场上厮杀,死人见得多了,刚才还言笑晏晏的袍泽眨眼间便不能再说话,这已经是平常不过的事情,锐士们悲伤,却更多仇恨,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先走一步的同伴,便静待蒙成反击的军令下来。

嗵嗵嗵三声大鼓响起,锐士们奋然跃身便到了城垛缺口处,扫眼向城下匈奴人看去。血红色的大地上,白色雪地如羊毛毡一半、、一般干净,却上面无数黑色脚印不断错落踏过,无数挥舞着弯刀嗷嗷嚎叫向长城杀来的匈奴人,面目渐渐清晰,正展现在众人眼下。

“放!”蒙成挥手,掌旗锐士摇动大旗,黑旗映日,呼呼生风,弓箭手们在将领的带领下,直扑城垛而去,一把推开霸占着垛口的别人,他们手中早已挽好的羽箭,便呼啸着从弓弦脱离,向着脚下蚂蚁一样扑过来的敌人丢过去。

呜呜的箭支,在空中来回穿梭,形成连空气也不能幸免于难的死亡空间。那带着怪啸的利箭,是匈奴人的狼牙箭,大秦锐士射出去的,却是三棱黑幽幽悄无声息的长箭。

这种三棱箭,乃是从咸阳造运来的大秦统一箭支,三个相交的平面,后面带着倒钩,看上去便极为骇人,虽在发射出去的时候声势不能与匈奴人呜呜尖叫的狼牙箭相比,却胜在悄无声息上面,且这种三棱箭,在破开人体之后,便有倒钩咬住体内骨骼,不说大面积长距离的杀伤力无与伦比,便是受伤不死的人,要取出那三棱箭来,也足以将他疼死。

这种三棱箭,在这个时代是无法仿制的。天下谁都知道秦弩和三棱箭的厉害,只要是敌人,定然也捡到不少这种三棱箭,但除了大秦,谁也不能制造出来——三棱型的箭头,难以把握制作不说,便是其工序流程,谁也没有掌握,耗时耗力耗材料,便除了一个大秦帝国以外,谁也负担不起。

蒙成老茧遍布的手掌忽然伸出在空中一抓,一支狼牙箭便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看手中的利箭,冷笑便向左右道:“我还道匈奴人果然将我大秦的好东西都学了去,却不过还是在那个无能的状态!哼哼,不过几样小东西,在真正的实力对比中,他们能有我大秦十之一二,那也算他们能有一点胜算了!”

匈奴人将木梯搭上了城头,他们果真学了一回乖,知道城头有滚热的桐油,便在砍伐数目做长梯的时候,只在这半日来攻城之机。长梯上的绿芽还没有削去,湿漉漉增加了数倍沉重感觉,匈奴人也不在意了,他们人多,便是千斤的重量,他们也能一点一点蹭上高大坚固的城墙来。

锐士们一看这种梯子,便心下有了主意,有钩铙手手持数丈长短的木杆,前头用青铜铸成的凹型架子,轻轻搭住木梯向外一送,便刚爬上半中腰的匈奴人,惊叫着在空中做出手舞足蹈的动作,与梯子一起重重甩落在雪地里。

但梯子却由于没有干燥的原因,压死几个匈奴人之后,安然无恙在不断涌上来匈奴人的连推戴桑之下,颤巍巍又搭上了阳山卫所的城头。锐士们也没有办法,也只好匈奴人搭上一次,他们便推下去一次,那颤悠悠的木梯,一次又一次倔强倒下,又一次又一次挣扎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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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血淬军魂(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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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要不,咱用硬弩摧毁罢,好几百梯子呢,一直这么下去,恐怕锐士们烦躁起来,正好给了匈奴人可趁之机!”陈则皱眉直看着那根本不是很坚固随时都有可能要散架,但就是不肯罢休一直在城上与地下做着纠缠的木梯,忍不住便叫道。

“笨!匈奴人就等着咱们用硬弩呢,你堪堪他们那些给人群围住的地方,那里一定准备了摧毁咱们硬弩的东西,虽然咱们也不清楚那是什么!”蒙成抬手就要给陈则一个爆栗,却想了想放下手来——好歹陈则也是阳山卫所的副将,不能不给他留着面子。

“可是,啥东西能给咱硬弩造成伤害?没有罢!”也不是陈则骄傲,这硬弩……委实也太恐怖了,千步的距离,没有什么能够将可以伤害它的东西送到面前来。

蒙成摇摇头道:“就怕万一有比这硬弩更恐怖的东西存在!要知道,天地间,从来没有一种东西能永恒称霸称王,上天造就一个传奇时候,便也造就了足以毁灭这个传奇的克星。匈奴人引以为傲的骑兵,不是给上将军的步兵大阵打得大败么。”

陈则脸色一变,左右看了一眼,贴近蒙成身边低声道:“将军噤声,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蒙成也脸色大变,双肩微不可察松动两下,也低声道:“咱这里……应该没有中车府士的罢?!”

陈则摇摇头,警觉向左右的卫士看了两边,鹰隼般目光映照着淡淡余晖,森然而戒备,却周围护卫们毫无半点异色浮现在脸上,便是两人说话,他们也似没有听见一般,直挺挺站立在那里,却不着痕迹将两人周围包起一个圈,外面人定然没有能近身来的。

“算了,便是有人听见,我等都是大秦锐士,都是好兄弟,谁还能做出……做出那事儿呢!”蒙成这般说话,却与陈则似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心思,每人两个方向便移动目光打量,半晌四道目光聚合时候,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大松一口气的侥幸。

当下陈则便不再坚持道:“那也好,硬弩,咱留着到必不可少要用的时候再用上,这些梯子,也应该要散架了的!”

两人说话之间,匈奴人全面攻击开始了。这一次,不再是搭梯子攻城的只搭梯子攻城,推着木驴车撞门的撞门,他们互相配合起来,一辆木驴车配一条木梯,旁边跟着数百推车抬梯的下了马充作步兵的匈奴人,后面紧跟策马威胁可能出城秦军的骑兵,在后面,便是大量挽着弓箭向城头上将狼牙箭密密麻麻不问青红皂白便抛射的弓箭手,这样子,果真有了几分大秦军分工与配合的模样。

嗤嗤的狼牙箭破空声一直响个不停,匈奴人也不知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的箭支,大秦军队可以一息之*出三万利箭,却这十万匈奴人全部出动,便一息之内也射出了十万支来。

城下地势宽广,匈奴人却多,秦军射出的箭支,两三支里面便能有一两支是在匈奴人身子周围晃悠的;城头上只有狭长但窄小的地带,但秦军人少,匈奴人射上来的狼牙箭,有盾牌遮挡,下面的锐士直觉头顶便在下雨叮叮当当不停,便是偶尔狼牙箭射中袍泽,却禁不住这偶尔实在太多,穿花蝴蝶般在城头上奔走的后备队,不断将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的袍泽抬下去。

渐渐地,死亡驱散了黑夜临近时候的寒冷,城头上锐士们有条不紊跟城下匈奴人对攻了一会儿,他们便受不住这种憋屈,有人跳起来时候正装上头顶的盾牌,龇牙咧嘴一番,他们狠狠咒骂一句,却猫着腰将长剑叼在口中,左右看看有滚木礌石,便奋起力量赤脖上去抱起,或者两三人合作两沉重的这玩意儿抬着,快步闪到城垛口处,凭感觉向脚下颤抖最厉害的地方,嘿然吐气一抛,片刻便听下面轰的一声,那不停撞击着城门的木驴,便没有了声息。

却在这一过程中,盾牌免不了要倾斜甚至移动开来,匈奴人从来没有停歇过的箭雨,便钻空子抽冷子从缝隙钻下,将后背完全卖给天空的抱石锐士,扑通一声栽倒在坚硬冰冷的城头上,鲜血潺潺溢出直染红了怀中的石头滚木,却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身旁的锐士,轻轻便将袍泽移开,小心似恐怕惊恐他们安睡一样,将他们交给来抬人的后备队,自己咬咬牙将侵染了袍泽鲜血,镌刻了同伴生命的石头滚木抱起,奋力便向城下扔下去,却毫不犹豫自己是否便是下一个与袍泽同样要给人抬着下去的永恒。

世间,有一种人,他们从不盘算自己的归宿,绝不会以自己的生死作为进退的依据。国家,需要用鲜血,甚至生命去保护,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流血牺牲的,但这种人,天生便是为了将一腔鲜血洒在深爱的土地上,这种人,他们为了国家的安全和不受侵染而存在,他们的生命里,祖先深深刻在血液中的烙印,便从来都只有一句话——你的价值与荣耀,只在你与敌人生死之间。这种人,散发赤足,上马击贼,他们或许可以没有名字,但他们不能没有共同的代号。

或许他们也不自知,或许他们也不明白有人会笑,但,他们的墓志铭上,后人不能不写下两个大字,勇士!

真的勇士,只在国家存亡,人们生死的一刹那,才会绽放出怒吼的鲜花般嘶鸣!

国家要强大,国人要活命,譬如大树要茁壮,这便需要鲜血,只有用鲜血来浇灌,参天大树才可长成!

勇士的鲜血,没有尊卑贵贱,没有清浊脏净,男儿血,烈烈如酒,壮怀激烈!

自古以来,勇士的集中之地,便是军旗之下。

军旗之下,勇士成群,坟墓成堆。

民族,便在这些傻傻痴痴的男儿,这些舍生忘死的勇士振臂一挥当中,挺起了脊梁,他们的风骨,不是吟诗作曲便能写出来,这种生死至少鲜血铸就的灵魂深处的呐喊,或者说是嘶吼,只有大漠的金戈铁马,只有关山的秋风清月,只有男儿,只有烈烈如桀骜昆仑沉默胜万里长城的男儿,才能从血液中沸腾出那一种灵魂实质般的调子!

有一群人,叫军人!

有一首歌,叫男儿行!

有一千年一万年世世代代也不能说得完道得尽的一个故事,千百年来传颂吟唱不休,其实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平常看来虚无缥缈的影子,这个影子,它叫军人的灵魂!

军魂,军魂是一把刀,是一把剑,这把刀剑是否锋利,那便看看上面有多少鲜血吧,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谁也不要忘记,有一种传承不休的铸造淬炼技术,它叫做血淬!这种技术,它的对象只属于军魂,因为世间从来没有哪一样东西能够比得上军魂的坚硬,没有!

过去没有!

现在没有!

将来,也绝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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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血火燎原(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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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蒙恬醋钵一般的拳头狠狠砸在案几上,边角放着虎符令牌的竹筒玉盘,直跳了起来,颤巍巍在那儿摇曳不已,便是帐内高燃的牛油火炬,也似乎禁受不住蒙恬的怒气,恍惚颤抖起来。

“东胡……”但见蒙恬满脸都是杀气,眼睛盯着案前地上巨大的一张图子,利剑般双睛只在“大秦”几近方形的东北角上落定,那模样,便似要将那一块不算小的“东胡”地带吞下肚去。

图子周围站着王离涉间等人,王离眯着眼睛,一手在颌下黑须上抚mo不定,似乎目下大秦的情况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涉间却牢牢盯着“东胡”那一块给锐士用青草染绿的地带,半晌慨然道:“上将军,不如,属下去右北平罢,东胡小儿这般猖獗,末将请望杀此恶僚!”

蒙恬眼睛根本没有从图子上移开,闻言只摇摇头道:“不行,东胡人不过是响应匈奴不足为虑,虽然在东北没有上将坐镇,却几个后生镇住这些痴心妄想的异族,绰绰有余!我只担心西北啊,陇西郡守攻守皆不足,匈奴人这一次能拉拢了东胡,西北的烽火,定然便是氐羌两族,涉将军,这陇西,恐怕要看你的啦!”

涉间花白胡须抖动数下,点点头抱拳应诺道:“但请上将军安心,定要保陇西成咸阳大门,匈奴人也好,氐羌也罢,总不会放他们一人一马进我大秦!”

王离微微张开眼睛斜睨涉间皱眉道:“涉将军威武,自然军中无不听号令者!然终究老将军年迈,还是调副将跟着才好!”

蒙恬眼珠子一斜,暗暗从王离身上滑过,脸上不见半点颜色,却思忖一下点头道:“也好,总要有随时听从老将军调遣的副将,才可使老将军全盘主持陇西战况!司马欣,便由你与涉将军一道去罢!”

王离脸色一变,微不可察向一边也同样一呆的董翳使个眼色,细长的眼睛看着蒙恬的位子停顿了片刻,便也不再说话,坐在了自己的地方去了。

董翳很是不忿,却不敢开口反驳蒙恬的军令,只好狠狠瞪了司马欣一眼,反身去自己的位子上坐了。

“涉间,司马欣,可接虎符!”蒙恬坐直身子,从玉盘上取过黑色虎符来,便喝道。

老将踏前一步,身后面白身长的司马欣也不敢再将目光投向不动神色的王离,也深深躬下身去,两人道:“愿遵号令!”

“陇西兵马,自今日始,涉间节制,令司马欣副之,命立时出发西向,不得有误!沿途,可持虎符调遣各郡县兵马,若有不服,斩之不必上报!”

两人应诺,蒙恬又道:“涉老将军军中大将,不得不防匈奴人派出奸细沿途加害,可与大营中则三千人,与属军护卫回合,司马欣可领二百甲士,蓝田大营中可选锐士,随你们挑!”

涉间惊喜,急忙谢过,司马欣也没想到自己也能从蓝田大营中挑选甲士,登时满脸便是掩不住的喜悦,急忙便深深拜谢下去。

王离眉头一皱,忽然似感觉蒙恬似笑非笑的眼光瞥在自己身上,登时将他激出满脊背的冷汗,不自觉将头稍稍低了下去。

却董翳惊得直站了起来,若非身边一个偏将拉了他一把,便他早已大叫起来——蓝田大营中的锐士,那是所有人都是老秦根苗的军中勇士组成,个个骁勇善战,无不是以一当十之辈,便是次一等的甲士,那也是寻常军中可遇不可求的勇猛家伙,作战非常厉害,若能有蓝田大营出来的三千人马守护,便是匈奴人百万人,也绝对能护着要守卫的人逃出来。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王离身为上将军北军副将,帐下虽没有蓝田大营那般能弄出成千上万的无敌勇士,但四五百人却还是有的,虽然平**不能见,董翳却是知道的。对于这件事情,董翳最大的感觉便是嫉妒,是的,是嫉妒。

司马欣是军中司马,便是与他差不了几个等级的军官,甚至在爵位上,他董翳还要高一些。但蒙恬这一次明令要给他选蓝田大营出来的勇士作护卫,这样的荣耀,无不显示出蒙恬对司马欣的器重。

“凭什么他能得上将军器重?只因为他家族高我一等么?”董翳看着司马欣手中的一方黑玉做成的虎符,直觉自己便有杀了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同岁的家伙。

蓝田大营的锐士甲士,现在的最高将军是蒙恬,始皇帝相信蒙家兄弟,便是蒙恬作了北军主将,也将蓝田大营该给他掌握,这是正规大军里面最精锐的部队。整个大秦最精锐最善战的军队里面,飞鹰铁骑是皇帝亲自掌握的骑兵,从来不会离开咸阳皇帝身边半步,除非皇帝特别宠信而赐下几个象征意义上的铁骑作护卫,否则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中车府士,这是内宫掌握的一支近乎疯狂的监控领军将士的精锐,从来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儿,也从来没有人能相信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便不是中车府士,他们几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却这个部队里面,也有骁勇的家伙给皇帝赐给特别欣赏的大将作护卫。

三支精锐军队,三个无上荣耀的花环,若能得其中一个系统的几个锐士作身边的人,尽管蒙恬这样借给属下的蓝田大营锐士甲士到左后还是要还回来,却一生也不能有人能忘记这样的一件荣耀事情。

涉间是军中宿将,德高望重,前面便有过给蓝田大营锐士护卫的记录,便是他家中,也有始皇帝赐的一些飞鹰铁骑甚至中车府士,这一次要去陇西坐镇,分他三千锐士也无可厚非,但司马欣却不能不令众人羡慕直至侧目……

涉间没有看到王离陡然睁大的眼睛和其中闪过的复杂神色,也不会去理会董翳滴溜溜将目光在他与司马欣之间来回转动的眼珠子,先谢过了蒙恬之后,又瞥了一眼王离,才向蒙恬道:“这一去,不少末将不能处理的事情还要报上将军,没有精锐斥候是不行的,末将看,上将军调拨一个斥候百人队归末将,也可以减少蓝田大营锐士的数量!”

蒙恬微微一愣,不由自主便暗暗向王离看过去,却王离也一愣,急忙便要说话时候,涉间已抢先道:“李寇的百人队,目下他们百将也没有回来,不如末将便带上他们,沿途也正好给那小子代为训练!”

王离冷哼一声道:“老将军对李百将,可真欣赏的很哪!”

涉间一笑淡淡道:“上将军不是午间高原挑人的时候便亲自去关照了么?!”

王离脸色霎时通红,恼怒便道:“本将身为北军副将,上将军自然不可能有功夫去理会这些小事,本将不得不代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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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血火燎原(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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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间嘿嘿冷笑,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只固执向蒙恬道:“若不然,请以蓝田大营锐士一千人,换高原百人队跟末将前去陇西!”

蒙恬神色有些复杂,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将军这般护着李寇,却不知与这家伙有什么关系?”

涉间摇摇头道:“那日大帐之外,末将与这小家伙初次相见,并无瓜葛!”

王离叫道:“不行,坚决不行!斥候营第一百人队刚开始补充完整,断然不能作老将军亲随去,何况他们百将没有回来,这也不合规矩!”

蒙恬摇手打断道:“不用说了,老将军能看得上这个还没有成军的斥候队,也是他们福气,便带去罢!若老将军有话要带回来,便叫他们直接找我,不用别人带传!”

涉间大喜,哈哈大笑谢过蒙恬,转身来才向众人道:“这李寇,一看便是我老秦人,很对老夫性子,老夫便是喜欢这个后生,但有人一定要打压他,老夫看不下去,捎带看着这小子,免得他狂性大发造成咱北军不必要的损失!”

司马欣站在他身后,有些佩服心下只好笑道:“这老将军,老了老了,还是这么个性子,这话说得,不如直接说老子看李寇顺眼,不准你们欺负他……那家伙,有人敢欺负他么?”却忽然他心头一阵悸动,火光电转霹雳般一个念头直冲上他脑袋道,“蒙上将军今日这般不给王离上将军台阶下,数次驳斥他的脸子,难道,这是始皇帝的意思?”

想到这个,作为老秦人,司马欣心中便一个战栗,数年前长达六年的大清洗,王贲等军功世家的悄然消退以及许多大族的灭亡,使得年轻的司马欣见识了始皇帝残酷的手段,这蒙恬,与兄弟蒙毅乃是始皇帝最信任的人,他露出一点苗头来,便能看到整个大秦的风向,今日对王离的态度,很可能便是始皇帝最近又有什么心思变化了。

“得离王离他们远一点……”司马欣这么想着,便脚下有了动作,不着痕迹稍稍向左边移动半步,看上去便似要躲开涉江的口水,却离王离与董翳他们偏远了一些。

王离此刻也没有去与涉江顶撞,脸色便与司马欣一般苍白,显然他也想起了一些东西,那悄悄缩进长袖中的双手,也不能给宽大的不料焉住颤抖。

始皇帝二十八年到三十四年的六年时间里,是大秦朝廷中谁也不敢,谁也不能忘记的一段日子,便在这段时间里,大秦灭六国而一天下,正式将大秦版图扩展到了该是它能扩展到的地方。六国君主脖系长缨而入函谷,嬴政奋六世余烈威震寰宇,天下,从此便进入一人一姓的天下,开创了第一个君主无上的时代。

在灭六国之后,始皇帝没有停止对潜在敌人的继续剿灭,彼时六国余孽犹存,散落整个天下,正式应当趁势追击的时候。却这时候,新兴的皇帝集权制度与古老的奴隶制制度严重碰撞起来。各自的利益,在六国犹存时候,尚能面对共同敌人而合力东向,但囊括天下至分所得利益之时,古老制度与这些制度的代表人,便站在了始皇帝的对立面,皇权与分封的冲突,将六国余孽与大秦帝国的矛盾也暂时压了下去。

始皇帝,鹰隼一样的人物,长期以来便为了自己一统天下的理想而不得不与各个以周礼为表面经典的势力不断妥协,不断退让。一统天下之后,始皇帝的心胸开阔到了前无古人后鲜来者空前绝后状态,天下,在他的眼中不再是一张版图,一副好看的图画,而是自己站在高山之巅主宰的只属于自己的不容别人一丝一毫侵犯的领地。

于是他废分封,于是他称号皇帝,于是书同文车同轨,于是天下便是他一个人的不容分裂的影子一般的存在。

但这个时候,先是儒生闹腾,后面各个世家也跳出来对新的制度横加指责,最后,竟然王室嬴氏子孙始皇帝的族人,也高高举起了旗帜要求皇帝“平”“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既然你不能跟我同步,那便去死罢!

始皇帝的定秦剑,这一次高高举起,六年未曾放下来过,却倒在血泊中的,都是关中大秦“自己人”,那尸横遍野的咸阳城外,哀嚎的野鬼孤魂,三两声中便有一声,还是始皇帝自己的弟兄,始皇帝自己的骨肉。

皇帝一怒,尸横遍野!

代表着老秦根深蒂固世家力量的王家,一夜之间便没有了往日的煊赫荣耀,王贲这个横扫六国时候始皇帝的得力大将,也在潸然伤神中躲入了缠mian疾病中。

“难道,皇帝还不放过王家么?”苍白的脸色,不能掩住心头的惊慌,经历过六年血腥杀戮的王离,平日里可以镇静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但面对始皇帝,他明白,自己只有闭目等死的份儿。

“王上将军可是有不适?”蒙恬的笑声忽然在前面传来。

王离再惊,急忙抬手擦去虚汗,强笑一声道:“昨日偶感风寒,确有些不适,上将军见谅,诸位将军见谅!”

众将一呆,从来没有见过王离有这么“和蔼”态度的,这人虽然很是低调,却从来都是一副世家子弟功勋将军的样子,虽不高傲,却生人勿近,今日向蒙恬告罪还好说,却向属下们一副赔罪的样子,众将便受宠若加者有之,大惑不解者却占了大部。

涉间却是能明白的,皱皱眉头便转眼向蒙恬看去,蒙恬目光正好对上来,两人忽然相视一笑,蒙恬摇摇头,涉间便明白了。

当下他洪亮嗓门亮起道:“上将军可有决议?不然,末将去带人走啦!”

蒙恬笑笑,摇手道:“老将军能提挈后生们,那是他们福气,我也不能拦着。这样罢,李寇这一次虽然来人带回来的消息有些迟延,却难掩将士们功劳,这小子,去一趟草原定然杀人不少,用人头算功劳,升他职位也是肯定的。斥候营,看来不适合这家伙呆,他就以专门杀人的存在,还是调出斥候营的好。唔,便升职五百人主罢,若再能立功劳,再升他不迟。另有原第一百人队屯长高原,这小子也是一把打仗好手,升百将,下辖斥候队,便归李寇管辖,我给他二十大车,一百斥候,另三百勇士,待这小子回来,便作帐下左卫部曲下罢。至于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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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血火燎原(三)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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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间笑道:“爵位这小子已经是不更啦,再升便要上卿府评议,暂且不必管他!反正这小子光棍一条,要那么多俸禄也吃不完,不如给咱省着!”

蒙恬点点头,沉吟一下便也不再多说,起身来沉声道:“事不宜迟,老将军与司马将军,马上挑选了锐士甲士,另点起骑兵来,便连夜启程罢!”

王离见得蒙恬站起身来,也便跟着跳一半从地上蹦起,却忽然一个趔趄,差点不能站稳身子,若非退开来又靠近了他的司马欣扶住,定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丑。

王离感激向司马欣投去一个眼神,司马欣却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半点没有看到他丢过去的目光。

董翳已经给妒忌和扭曲占据了心神,哪里想到过帐内有些压抑的气氛,王离扭头去看时候,正见他双目炯炯盯住司马欣后背。

黯然摇摇头,王离古井不波的脸上也露出一些往日从未有过的神色,勉强打起精神来跟在蒙恬身后,众人一起将涉间司马欣两将送出中军大帐去。

这时候的九原军营,远没有往日那般夜晚便宁静下来的样子,巨大的牛油火炬噼里啪啦不住爆出火花,强壮的火焰便是晚间寒风不能拂动,恍恍惚惚,将一个方圆百里的校场照的通明。

“这便先去找高原那小子罢,这崽子本来便是末将手下将领,性子不好给军法官处置了几次,但那是咱老秦人,性子里面便有一股子悍勇气息,这个时候,若他没有出现在校场上,那可就是怪事喽!”涉间走在蒙恬的左后方,也暗暗落后也王离半步——他是军中宿将,又是军法官,最注重便是尊卑纪律,王离军爵职位均在他之上,虽然他心下很与这个老是板着脸沉浮很深的副将大人很不对头,却也不会违了等级。

“也好,左右无事,想来蒙成他们那里的斥候,今夜要赶到九原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便去斥候营看看!”蒙恬一笑,旁边有锐士牵马过来,众人翻身上马,前面自有骑兵持了火把照路,一行数十人,在整个大营中连夜训练呼喝声震天响中,向东面斥候营训练场便去了。

“后日,该是军中演武之日,老将军是不能留下来观看,李寇那小子也不在,这一次,便也没他啥事,不知却这次能有谁能勇冠三军!”四处都是手执长矛挥舞短剑乒乒乓乓厮杀的锐士,间杂车士调动部曲训练阵型的碌碌车轱辘响动,空气中有些腥臭的牛油燃烧味道,却正是将军们最喜欢闻到的味道,蒙恬随手抓住眼前飘飞而过的草屑,转头来向涉间笑道。

“咱们本来就是打算与匈奴人大战的,上将军前些年与匈奴人交战便下令筑城建仓,这一次,便也没有啥难事罢!不过,今日晚间,明日一早,定然四处求援与斥候探马便都来到九原,这一次的演武,可还有必要么?再说精锐恐怕便都要奔赴四处了,这些新兵,演武没有了老兵带着,可还能行得通?”涉间白眉皱起,眼睛四下在一掠而过的训练场上不住打量,有些疑虑便说出来。

“正因为是新兵,正因为大战在即,所以,更加需要演武啊!若果真匈奴人联合东胡氐羌全力来犯,仅凭四十万老兵,捉襟见肘啊!这一次,皇帝必然要诏令我北军全力北上与匈奴人决战,以匈奴人马背上来如风去无踪的特性,恐怕……”眼前便是斥候营训练场地,蒙恬长叹一声勒马跳下来,将缰绳扔给随从,搓了搓双手道。

“见过上将军,涉将军!”斥候营五百人主见得这边蹄声大作,急忙过来要看时候,正见一群将军下马,急忙过来便轰然行礼,一个一个问候过去。

“高原他们在哪儿?”蒙恬直接便问道。

“请随末将来!”那五百人主将手中火把交给旁边锐士,走在蒙恬前侧向里面而去,一路只见空阔的场地上斥候们走马如飞苦练骑术,见得有人过来,也没有人停马下来。

蒙恬挥挥手止住百人主要下令参见的声音,摆摆手道:“锐士们正是兴头上,不用打断,只管去高原他们训练场地便是!”

那五百人主应了,却面色古怪,仿佛在下决心般,半晌作出赴难的模样,由原来犹犹豫豫的步伐转为大步前进。蒙恬等人疑惑,司马欣便要发问,涉间已道:“他们难道没有训练?”

五百人主急忙道:“不是不是,他们……他们是在训练……”

涉间不悦道:“那你吞吞吐吐好不痛快的,难道他们训练还能跟你们不同?”

却这句话说完时候,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在老将耳边响起,那五百人主脸上露出不忍去看的神色,转头向旁边看去。涉间疑惑抬头,登时也便惊出一身汗来。

但见火把围住的训练场一角,一百个**着上身的汉子,静静趴在似乎是特意找来的雪堆上面,他们的战马,便悄悄似死了一般便蜷缩在各自主人的脚下,一动也没有动。

嗖——

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忽然冒出一杆羽箭来,直向着最先那汉子脸上落去,司马欣大惊,急忙便从身旁锐士手中取过弓箭,看也不看直向那暗箭来处,抬手一箭射过去,蒙恬似乎看出点苗头,要制止时候已经来不及。

但听嗖——,嗖——,当——几乎分不清先后的三声响动传出,黑暗中一溜火花爆出,吧嗒便接着是有物体坠地的声音。

“住手!”蒙恬一声低喝,将司马欣第二支羽箭按在他手中,目光一瞬不眨向着浑身已经通红的斥候们身上看去,却一边也在侧耳倾听黑暗中微微的几声窸窣响动。

司马欣大急正要说话时候,愕然他发现,那原本直奔斥候脸上而去的羽箭,哚地一声,却扎进了他耳朵旁边的雪堆中,原来那雪堆,却下面是木头。

蒙恬鹰眼在斥候们脸上游走,终于发现了一个区别——前面一排的斥候,在那羽箭向同伴飞来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仍然努力睁大瞪着眼前的火把;第二排的斥候,却身躯微微哆嗦一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音;第三排的十个人,却脸色也都变了,那原本紧紧拽住战马缰绳的左手一抖,按住腰间剑柄的右手便滑开了一些;至于第三排以致第九排的斥候,反应各自有不同,最镇静的也低头收起双脚弄出响动,最不堪的,却已经跳了起来,带动战马嘶鸣,黑暗之中,便抢出几个人来,手指一点这几人,示意他们起身走开,自己转身又钻入黑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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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血火燎原(四)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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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点点头,又微微摇头,轻轻叹息一声道:“太残酷了……”

却便在他话音未落时候,剩下不到六排的斥候们刚卧倒在雪地上时候,骤然马蹄声起,黑暗中数匹骏马,暴烈如雄风大火般席卷而来,转眼间到了斥候们静卧的“冰雪地面”上。

蒙恬大吃一惊,这一下可别人还没有动作,他便要张口大喝“闪开”,他看得清楚,那奔腾的骏马身上空无一人,竟然是无主的烈马!

却接下来再教他惊喜,群马奔腾到了斥候们阵地,前面看似杂乱没有队形的战马上,忽然从马腹下翻身钻上一人,接着,数匹战马身上便似幽灵的影子,接二连三现出骑士的身姿——原来他们竟然躲藏在马肚子地下,这一招可是匈奴人也难掌握的绝技啊!

说是迟那时快,奔马已冲进静卧的斥候阵地,后面那些斥候们脸色无不惊骇欲绝,有几人身手确实厉害无比,就地一个打滚,双脚一点闪身便离开原来地方,到了安全的地带站起身来,蒙恬等人情不自禁便大喝一声“彩”!

这时候,奔腾战马已全部钻入斥候们静卧的阵地,没有起身的斥候,前面那十人脸色镇定不动分毫,还使出双脚紧紧夹住自己战马的脖子,使得战马一动不能动,任由随时都可能将自己脑袋踩爆的奔马在眼前经过,司马欣骇然间却更看到,这十人没有一个人眨一下眼睛,纵然他们眼前都是飞腾而起的雪花!

“真勇士也!”不知谁忍不住赞了一声,虽然声音很低,不能与方才震天价较好相比,却静静只有眼前战马本国和粗重呼吸声的校场上,更是来得心惊胆战!

奔马转瞬便过,六十个斥候,有近十人不敢任由烈马从身上眼前奔过,不顾自己战马便自己逃了开去,剩下的斥候,前一排十人面不改色在弥漫笼罩住全身的雪花落地之后,还静静如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般横卧地上,战马也乖乖在脚下安卧,剩下的也都没有起身,却可能没有控制好战马,使得它们骚动给奔腾而过的烈马践踏死伤,也有起身时候给烈马撞击而起的斥候,人马喷涌而出的鲜血,直将一片白色空地染成红色。

“起来!”黑暗中奔出几人,当先那汉子,正是高原,他身边紧跟着的便是铁樾。这厮没有高原那么好忍耐,高原虽然脸上流露出不慢与直欲择人而噬的目光但没有发作,却铁樾手中一根皮鞭,劈头盖脸便向惊慌跳起来避开的斥候们便打过去,一边喝道:“娘的,谁叫你们起来的?谁叫你们丢下战马的?谁叫你们不相信自己的?”

他骂一声便抽一鞭子,三鞭子下去,上身**的斥候们便多了三道血痕,司马欣忍不住便喝道:“够了!你们这简直是胡闹!”

高原与铁樾早看见这一行人了,却这时候高原站在静卧冰雪上斥候们面前,将手中大旗摇动三峡,五十几个没有起身的斥候们,与原先纵马奔驰而过的骑士纷纷聚拢一起时候,他才转向蒙恬行礼道:“斥候营第一百人队,暂补斥候权百将高原,见过上将军!”

蒙恬似刚从惊心动魄中回过魂来,深吸一口气向高原问道:“不是教你挑选斥候补充第一百人队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高原正容道:“斥候,最重要便是打探敌情,百将说过,在战场上保存好自己,才是对敌人最大的杀伤!那么,斥候队,最重要便是随时藏匿自己,不论在藏匿的时候最好的地方上是冰雪还是毒蛇,都要静静卧倒在那里!今晚的训练,只是百将告诉属下方法中最平淡一部分,这样的训练,不但慢慢积累起锐士们避开敌人耳目的本能,也同时训练起锐士们信任袍泽,将自己姓名交给袍泽的袍泽之情!”

蒙恬想了想,点头赞许道:“不错,这个主意不错!那么,你们几个,能在奔马奔腾过自己眼前不足尺寸之地时候,像第一排锐士那般镇定自若么?”

高原回头去看看第一排的锐士们,转过头来道:“属下等人,正是午间给弟兄们过眼时候,这几个训练都过了的!”

蒙恬越发满意,他最喜欢的便是身先士卒的将军,若这样残酷稍有不慎便是伤亡加身的训练中,领军的将领都不能体验过,那么这样的训练,也就不能令锐士们心服。

当下拍拍高原肩膀,蒙恬笑道:“你的这个百将,也不必权了,从此,这个百人队,便归你罢,屯长你自己看着挑,完了报上来便是!”

高原一惊,忽然又反应过来笑道:“看来,我们百将有高升呢!”

蒙恬对他的这个反应更加满意,心道这小子果然还是那么稳重那么伶俐,便也笑道:“是啊,李寇这个小崽子,这一次能深入草原,实乃我大秦千百年来踏上匈奴地方的第一人,不升他官,你们也不会答应!对了,你的这个百人队,便从斥候营分离出来,以后还归李寇管,看你们的训练,以后有别人不能解决的问题,李寇可就有得忙喽!”

高原连连点头,欢喜笑道:“这些弟兄,都是咱北军中最骁勇的家伙,百将……啊不,是五百人主回来再训练一下,绝对可以胜任上将军的任何调遣!”

蒙恬脸色一变,挤出一丝笑容来道:“还要加训练啊?”

高原点点头,很是理所应当道:“是啊,这点小把戏,在李将军看来,完全是不够看的。属下等走的时候,将军便安排了一些训练,许胡子,出阵!”

那年轻的许虎子大声应诺,从阵中转出来便趴在地上极快起落,做的正是李寇叫他的俯卧撑!

众人大奇,董翳撇撇嘴不屑道:“这个训练,简直就是玩耍,李寇的心里,尽是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高原似笑非笑看看董翳,忽然向蒙恬道:“末将恳请上将军准许董校尉将这个玩耍的活计做三百个!”

董翳大怒,拔步便要来扭打高原,蒙恬已笑道:“也好,董翳,你来试试看!”

董翳无奈,只好学着许虎子的样子,正要弯曲胳膊时候,高原已道:“董校尉,臀部不能撅起,全身要如一根棍子不能弯曲!”

董翳大恨,却在蒙恬的注视下无奈照办只用两只胳膊,与许虎子一样起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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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血火燎原(五)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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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本笑眯眯看着的,却在董翳作了数十个之后,脸色便变了,那许虎子呼哧呼哧不住起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却他速度绝不降下来,咬着牙只将数字一个一个往下数,已经在叫着两百六了。却董翳,早已面目通红双臂颤颤支持不住,一个起落,便是许虎子用时的三倍。

蒙恬知道,这样的情况,绝不是说许虎子的武艺便要比董翳好,但要说此刻的许虎子和董翳在战场上生死搏杀,活着的绝对会是许虎子——杀人看的不仅仅是武艺,最重要,却是身体素质!

“好了,董校尉,起来罢!”淡淡一句吩咐,董翳如闻大赦,便双臂一松劲,扑通栽倒在地上。但见他气喘吁吁,双目也通红一片,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总归是不肯起来,有锐士在王离示意下将他扶起来,却他双臂软绵绵不能挪动半分。

“老将军,便请亲自向高原交代罢,我先回去啦,蓝田大营的锐士甲士,马上便来与两位会合,半个时辰过后,便请上路罢!“蒙恬告辞了涉间,漫步向大帐走去,心中却在想,“李寇啊,你小子,现在在哪儿折腾呢?”

……

李寇是在折腾,也是同样如斥候营锐士一样卧在雪地里,但他身下,可实实在在是不知有多少厚度的雪层,而他在黑暗处,明地里打量着的,是匈奴人扎起来的临时营帐。

晌午时候的大突围,近百勇士最后只剩下十九人,便是这十九个人,也是人人带伤,便是给众人舍命保着的小姑娘阿琪,双臂也给匈奴人的弯刀划出数道口子,那白衣女子,一身欺雪压霜的衣裳,也似在血海中浸染过,整个人由洁白的天鹅化身成浴血的火凤凰。

眼前是稍稍凸起的雪堆,周围是一眼不能看到头的树林,外面千步左右的距离处,匈奴人扎起的营帐外面,来回有哨兵走动,不愧是保卫着苏勒延部小贤王的匈奴精骑,半天的厮杀之后,居然还能随时保持着极高的警戒力度。

“唉,要抢回袍泽的尸体,也是一种奢望啊!“李寇无奈在心中升起叹息。这帮匈奴人真的很狡猾,自己等人突围出去以后,不能有空收回所有袍泽的尸体,他们看自己等人很在意这些死尸,便将没能来得及带走的秦人尸首全部收起来挂在营帐外面大树上,风中晃动一阵阵揪起李寇的心。

转头看去,包裹着伤口静静安坐的众人,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困顿,小姑娘阿琪在白衣女子怀中早已如梦,却手中两把弯刀还在紧紧攥住——着小丫头,危急时刻还真跟一只小雌豹没什么两样,抢过匈奴人的弯刀,泼风一般撒开来,一下午死在她手上的匈奴人,少说也有十几个。

英布便在李寇身边,这个汉子,永远给人安全的感觉,在他身边便是周勃——李寇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两个注定便要名垂千古的同伴,一个骁勇而有谋,一个勇武也细心,两种风格,却一样的好汉情怀!

“主上,看来,匈奴人是吃定咱们要抢回弟兄们的身体了,今夜,说不准这数万骑兵便都不会睡觉的!”英布看了看匈奴人的营帐,再看看风中如晶莹魂魄的袍泽尸体,扭头来向李寇低声道。

“要不,咱杀进去,多抢几次,总不能让他们糟蹋弟兄们的尸体!”周勃也道。

白衣女子扭过头来,黑暗中晶晶亮亮的眸子,清水般看着李寇,只等他说出一个主意来。

“不行,弟兄们不能给这些***糟蹋,但,咱们活着的弟兄们,一样也很珍贵,不能白白送上去给匈奴人!”李寇断然摇头道。

白衣女子满眼都是笑容,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她自己也一度想着李寇可能要灰心丧气,却在休息时候,李寇闭目睡了一般半天,夜幕拉下时候,他一跃而起时候哪里能找出半分沮丧在他身上?!虽然白衣女子也赌气心里面埋怨了李寇好一阵子,只怪这家伙不给自己去安慰他的接口,却更多是欣慰,不止一遍她望着李寇依然挺拔的背影,心下不由自主直念一句话:“永不消沉,永不沮丧,永不会给强大的敌人与巨大的困难打败,这才是他!这才是疯子一样疯狂但又狐狸一样狡猾的他!”虽然相识不过数天,她心里面却肯定,“他,就是这样的人!”

“咱不能给这帮鸟人牵着鼻子走,咱要作老牛的鼻环,不,咱要作前者牛鼻子的那个牧童!”李寇想了半天,点点头对身边三人这样说。

“鼻环?”

三人一呆,李寇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牛是没有鼻孔鼻环那玩意儿的!嗨,那个时代,不要说牛,连人都钻了鼻孔带上鼻环的……”

李寇忽然失笑,转过头来看看匈奴人的营帐,决然低声道:“走,咱今晚休息一夜,明天一早,便向西去,匈奴人也会有东西制造尸体的……”

十九人悄然无声牵马遛向树林深处,却白衣女子潸然一叹:“这家伙,又要屠杀人了!”

英布与周勃走在最前头,李寇跟在白衣女子身后压阵,钻进树林深处时候,他仰望天空想道:“蒙恬上将军,嬴政始皇帝,你们现在在干啥?”

……

蒙恬在看图子,深夜了他还没有休息,刚送走涉间与司马欣之后,他拍了拍王离的肩膀,转头走进大帐里去,留下呆住了的王离仰天去数星星。

“匈奴人……东胡人……氐……羌……”他俯下身子,手中端着一盏油灯,手指在牛皮上将几个部族一一指过,又将手指在一道黑线上来回敲击,“长城……陇西,陇西……”

“咸阳特使,上郡扶苏王子特使到,蒙恬上将军奉召!”忽然间,校场门外数十人一起呐喊的声音传了进来,静夜里直将全营将士都惊得爬了起来,纷纷侧耳要听什么事情居然深更半夜要两个层次的特使一起出动到来!

蒙恬急忙整理好衣甲,揭开大帐帘子大步走向黑凤旗下纵马直奔大帐而来的两人,口中叫道:“臣,蒙恬奉召!”

“诏令蒙恬,自受诏之日起,三军整备,定要屠匈奴人与长城之外,日内,可征召大军,不可有丝毫侥幸!”捧着黑色绣上飞舞金色凤鸟与白色水花一张布帛的白皙中年人,见得蒙恬拜倒下去便展开来大声念出,而后双手将诏书捧上送给蒙恬手中,退后一步去便将另外一人让出来。

“上将军,扶苏王子有书,只要末将交给上将军,上将军但请自观!”那人双手捧着一个黑色长筒,疾走两部到了蒙恬面前便躬身下去。

蒙恬恭敬将皇帝诏书捧过头顶供在帐内,这才转身来接过那一个黑木长筒,却先向来传诏书与书信的两人道:“两位远道而来,便请早些安歇,军中苦寒,尚请见谅!”

两人连道不敢,在蒙恬亲随将军的相送下,便拐过找大帐歇息,他们带来代表皇帝的旗手,自有锐士招呼安排睡觉,平静湖水中投下一粒小石子般乍起阵阵涟漪的大营,片刻便又在上空飘满人们各种猜测的空气中,宁静下来了。

明亮火光中,蒙恬披衣坐在案几旁边,缓缓展开扶苏王子送来的那一卷布帛,上面密密麻麻篆字,只蒙恬看了两边,最后的目光,却留在最当中一行四个字上:“灭秦者胡!”

灭秦者胡!

一声惊雷,鲜血与火光,从这一刻起,便又一次要燎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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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血熏校场起苍黄(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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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谶言,大秦这个庞大的机器,便开始运转了起来,难免战事早已停歇,北边却狼烟正起,一夜之间,上将军蒙恬征召令下,不计其数青壮男子,不管愿不愿意,都舍弃了家小,告别了新婚的妻子,踏步向着九原云中两个地区集结。

百万大军,自从六国灭亡以后,始皇帝就没有下过诏书弄出这么多大军在一个地方,匈奴人联合羌氐东胡三面围攻大秦的消息传出之后,天下震动。

有群情愤慨激昂卷起铺盖便昂然从军者,有惊慌从北地迁往南边以避战火骚乱者,也有暗地里密谋所谓“大事”者,大乱方起,天下便乱成一锅糟。

始皇帝雄才大略一统天下,却在最短时间内没有将六国余孽一网打尽,心里面始终以“恢复周礼”“平分列国”的人,始终是潜藏在大秦帝国内部的。

便在每个人心中暗自计较得失,每股势力冷眼淡看的当头,云中九原两地集结的大军,终于宣告完成成军。

五月份,正是北方遍地芬芳将要迎接丰收的时候,却九原郡大营中,战马萧萧兵车粼粼,黑色大旗三步一杆,正迎风抖擞出大秦即便是在三面受敌的罐头也没有堕了泱泱大国的气度。

方圆百里的大校场,黑压压都是黑色甲衣的锐士,但若细看,便能发现里面衣衫破旧兵戈修明的老兵,只是大海中一朵小浪花一般,浑身的皮甲衣裳浑然还没有经过缝补的新兵,从他们双目炯炯望着坐北朝南那大台子的神情,便可看出来。

蒙恬上将军,可该是多大的官儿啊,今天能亲眼见到他,不管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的锐士,都在渴望着蒙恬登上那点将台的时刻到来。

旭日冉冉,将校场铺上玫瑰般的彩光,万里无云,正是点将的好日子!

嗵嗵牛皮打鼓疯狂擂响,三十万大军一起动容肃立,战马蹄声得得从营外传进来,数十大将策马狂奔直入营门,簇拥黑色凤鸾大旗下略显清瘦的蒙恬,在三十万双转动过来凝看锐士的目光下,戛然停止在点将台前。

蒙恬跳下马背,却没有立刻便上点将台,他将缰绳丢给身边随从锐士,在掌旗锐士大步奔上台子的时间里,回过头来从这些大部分只经过两三天训练的面孔上扫过去。

锐士们绝大部分看不见蒙恬的目光,甚至连他面目都不能看见,却在蒙恬转身的一刹那,所有有所思或者崇敬的面容,一起换上军中锐士应该有的模样。

沙沙一阵皮甲摩擦发起的响动,如风吹过蒙恬耳朵,他这些天来一日也没有空闲在关注着东西北三个方面的军情,东边东胡已经突破右北平的第一道长城防线,大秦军队死战之下伤亡惨重,一日三次请求援军甚至只求一员大将坐镇的急报,雪花般只往他案前堆积;西边涉间与司马欣已经赶到陇西多日,果然羌氐与匈奴人联合了,他们在匈奴人发动阳山战役的几乎同一时刻,疯狂集合起六十万骑兵,沿着长城不断骚扰,在不少缺口处,已经给他们突破进来,若非涉间老成持重在赶到时候强令各处不分昼夜巡视,说不定整个陇西已经落入异族手中。

最令他安心的是北边,但却便是北边阳山周围的战争,最令他放不下心来。蒙成,这个本家子弟,他是了解的,自己没有派人去援助,定然他以三万人面对越来越多在五月初已经达到二十万人的匈奴攻击,已经只是凭借勇气在支撑了。

大堤决口啊!

暗叹一声,蒙恬摇摇头抛却一切心思,转头去一跃从台前跃上点将台,却他后面的王离等人不敢学他的样子,规规矩矩从侧面台阶上鱼贯而上。

站在台上,蒙恬也没有说话,只向旁边的传令兵点点头,那传令兵便喝道:“上将军令,明日尔等便要奔赴战场,然勇士必有前后,大军焉能无名。今日,九原郡三十万锐士,公推四曲人马对阵,不论手段,不论方法,击败三曲对手者,赏酒肉老币无数,有作战勇猛谋略出众者,升军爵三级,升职一级!”

台下锐士为军法规矩,没有人敢大声高呼出来,却便是老兵,也脸上露出潮红的颜色——不说酒肉老币,那军爵三级,便足够引起每个人的争胜之心。

秦法规定,每升爵一级,便可增加天地一倾,宅地一亩可蓄养努力数量,也依照军爵的上升而增多。这样下来,只要自己凭着一己之力挣下足够的田地之后,家小的生活便有了保障。另外,军爵可以由后辈继承,也就是说,一个人挣下了功劳,子孙都可以惠及。这样的军爵制度下,征召入军的锐士,便能够在战场上勇猛厮杀拼命,因为他们相信,一方面自己挣下更多的田地财产,就意味着自己家小能够更好生活,即便是自己战死了,家里也有足够的田地支撑生活;另一方面,军中不少锐士是奴隶出身,他们作战的渴望最强烈,得到军爵的升迁对他们来说,便意味着能够摆脱奴隶身份,而越高的军爵,便意味着更多的家人也可以摆脱奴隶加入平民的阶层。

蒙恬一笑,他能明白锐士们对军功的渴望,眼看着锐士们虽然更多的人不能得到今日的赏赐,却求战的心情给调动起来,便站起身,传令兵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尔等须谨记,今日演武较量,虽我军人不可作假,然对手仅是袍泽,说不得明日战场上便可救你一命,不可妄图军爵而忘记袍泽之情,若有故意伤害同袍者,斩立决!”

说罢,他便倒退一步回去坐在主位上,示意演武开始,在他的面前案几上,自有锐士奉上酒食。

传令兵将大纛擎在手中,左右分开两摇之后,没有参加演武的各部曲,便纷纷向两边让开,校场中箭开出大片空白地带,四支参加演武的曲队,昂昂便大步进了校场中央。

有负责演武的将领与军法官,策马在场中围出一个大圈子来,四支曲队,有各自军侯于蒙恬眼前取了虎符,猜枚算出先开始的两支,剩下两支,便又退回场外去了。

这一次,由于是新兵训练时间短,演武中便进入了两支老兵部队,一曲五百人,由一百车士一百骑兵并三百骁战锐士组成。

大秦军队,骁战锐士中最低一伍,伍长一名,弓箭手一名,戈手一名,加剑手一名,两伍成一什,再设什长一名,往上便是屯,五百人营,也就是所谓曲,却上面十二曲一部,三到五部便是一军,一军将领,成为偏将或者裨将,这才算是真正作到了将军一职。再往上,便又是将军与上将军,那都是军队里面战功卓著或者势力强横的人才能得到。

车士,是曲以上部队参能有的又一个兵种,虽然一车只有两人,但这两人要有军爵才可担任,另外还要经过考核,考核得到一部的将领,也就是校尉的认可,这样才能得到承认。车士不多,一车上面就两个人,一个主驾驶,名称公乘,一个副之,管冲突起来战车奔入敌阵时候刺杀敌人,名称参乘,这两个人,一般都是一屯中屯长左右的军官,屯长左右的一百车士,便是二十个两人一车的他们。打起仗来时候,战车冲锋,一屯中十个弓箭手远程掩护,战车后面跟着一什或者一伍的锐士逼近敌人,由车士担任伍长什长,典型的后代坦克打法。

当然,这样的配置只是在平常部曲中,斥候营工程营和辎重营里面,都是不需要的,行军过程中,除了斥候营以外,其他营队是需要各部曲派出重兵保护的。

今日演武,自然没有辎重营工程营啥事,斥候营也早给蒙恬派出去了,所以参演的便是正规的车步骑军。

大鼓敲起,演武正式开始,前两场较量,都是幸运的老兵曲队与新兵曲队的碰撞,虽然新兵曲队中有勇猛过人嗷嗷大叫着在“敌阵”中冲突的壮士,但配合比不上老兵熟稔,三拳两脚,便两个新兵部曲无可奈何给老兵曲队淘汰了去。

接下来便是两个老兵曲队的较量,蒙恬叫过传令兵吩咐两句,传令兵奔下点将台去,向军法官将领耳语几句,那将领点点头挥手止住摩拳擦掌已经两只公鸡一样对上眼的老兵曲队,大旗挥动处,军法官们转身撤出场外,在满场锐士不解中,那军法官喝道:“上将军有令!”

哗啦一声,所有锐士肃容凝立,手中兵器也横在胸前,但听那军法官喝道:“上将军有言,今日演武,最后只剩下这两个老兵曲队,所有新兵部曲,全数围在场边观看,不得哗动,不得冲突,不得心有旁骛!”

老兵们明白,这是蒙恬在给新兵现场手把手教经验呢,虽然也很是浅薄——他们这两个老兵曲队,本来已经接到军令悲伤阳山支援,却昨夜时候给蒙恬下令留了下来,今日一早来到校场时候,他们便明白了蒙恬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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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血熏校场起苍黄(二)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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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两曲曲长便凝重起来,锐士们也收起原来要只为了那军爵而拼命的心情——蒙恬的心思既然已经明了了,那么作属下的便要全力配合,不用太惨烈,但一定要让新兵触目惊心!

“杀——杀——杀——”

“杀——杀——杀——”

军法官将领大旗挥动三下,东西两边对峙着的老兵曲队,忽然便似闻见血腥的野狼,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狰狞的神色,吐气开声一声呐喊,便是刚刚开始温热起来的尘土,也猛然抖动起来一般。

新兵们站在四面,忽然间骇然发觉,刚才较量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多么的幼稚,这些老兵,这时候不用多说只踏着缓缓步伐正起千斤带起来咔嚓咔嚓的落地声音,便无言诉说着逢山开山遇水填水将一切阻挡都视为无物的惨烈气息。

“杀!”

“杀!”

不约而同,两个站在车上的曲长同时剑指越来越近便只有百步距离的“敌人”一声沉闷命令,车士首先轻呼拉车两匹战马前进,分列在全曲两边的骑兵,也放弃了马蹄匀速缓缓踏地的优雅小步前进,锵啷长剑出鞘,双腿紧夹马腹,哧溜溜战马吃痛狂奔,两股潮水一般便两曲人马碰撞在了一起。

新兵们骇然便在一旁观战,在两曲人马接触一起的片刻,便有人啊地轻呼,睁大眼睛要看这种比之真实战场不如的演武究竟是怎样一个情景。

“哗——”

便似浪潮两股撞在一起,没有那种金铁争鸣的声音,首先只是轻微响动,两曲的骑兵率先碰撞在一起。

新兵们目不转睛看着,但见两军接触刹那,轻微响动过后,紧接着便是掩不住的痛苦大叫响起,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老兵给敌人的战马狠狠撞上去,飘萍一般便从战马后面飘向长空,拉下老长一股鲜血痕迹。

便如同两支利箭,互相碰撞之下,没有哪一个完好无损,不断有人落马下去,却老兵们知道落马之后若不能及时躲开的后果,不及嚎叫,便见他们就地向两旁滚开,然后奋力跃起到了安全地带时候,双腿便软绵绵不能支撑身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接着身下的土地便变成了殷红色。

两百骑兵互相碰撞,落下马去但却暂时没有危险的——老兵自己能看出来却新兵也不知道——不顾自己伤势奋力跃起,狠狠抱住“敌人”来,两人一起落马,在地上便看见他们互相用手中长剑——没有开封的——在那里对砍,不时有清脆的骨头折断声音,新兵耳中听见,只觉牙关便一阵发酸。

“娘的,都好好看着,他们今日用鲜血教给你们什么叫做战场,不能白白浪费了!”便在许多新兵受不住鲜血的刺激扭头时候,他们的伍长什长便调转剑柄劈头盖脸敲下来——这些家伙,是老兵,他们专门来负责新兵的带动,自然能明白老伙伴们现在拼着手上的意思。

咕噜噜,咕噜噜,战车相互碰撞了!

车上公乘与参乘,在两车相撞时候便一踏车厢木板高高跃起,凌空直向对面疾驰而来的战车上面扑去——真正战场上不能是这样,要躲避,要带着徒(步军)冲击,不能放弃战车,若违反,要斩首的,只是今日上将军的心思他们都明白了,便尽全力给新兵看看什么叫做生死搏杀。

“呃——啊——噗嗤——”惨呼声音不绝于耳,新兵们两股颤颤,在上官的胁迫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几乎“血肉横飞”的惨状,便是心志坚强者,也不由便想起自己即将面对的生死战场。

蒙恬已经站了起来,锐士们流血厮杀,自己倘若还能安坐饮酒,那便不是真正的上将军蒙恬!看着自己的锐士们在流血,蒙恬恨不能亲自下场去用自己的鲜血给新兵们看看,但他不能,他是上将军。所以他能做的,只是面无表情却双拳紧握凝立在台上,对自己属下的好锐士表达出锐士对锐士的尊敬!

“报——”便在战场上如火如荼厮杀的时候,一骑如飞赶到台前,蒙恬皱眉不悦正要呵斥,却那明显奔驰了多时的斥候翻身下马,不能站住身子一屁股倒在地上,只一句“报上将军,右北平……”

蒙恬一惊,顾不得再看演武纵身跳下台子来,双手揪住那斥候衣甲低声便急促问道:“右北平怎么了?失陷了么?”

那斥候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潮红便似鲜血要流出,艰难摇摇头时候,蒙恬才发现自己双手用力过大,几乎要将这原本便十分虚弱了的斥候掐断了气息。

当下他站起身来,身后两个锐士上前扶住斥候,一人手中取了水囊给他喂了一气,片刻那斥候才回过气来,双目渐渐有了神采,急忙跃起向蒙恬便告罪。

蒙恬皱皱眉,身后王离便喝道:“有话便说,上将军恕你无罪!”

斥候谢过,从胸口摸出一块虎符来,蒙恬接过来一看,正是右北平守将的印记,便点点头道:“收到右北平斥候报信,你可详说右北平如何了!”

那斥候面色古怪,嗫嚅片刻直看到蒙恬不耐时候才道:“苏将军使属下敢问上将军,九原军中可有李寇这么一个百将?”

蒙恬一怔点头道:“是有李寇,他在草原啊,怎么了?”

斥候也似松了一口气道:“他……他到了右北平了!”

蒙恬一喜转头去笑道:“这崽子,终于肯回来了!”片刻觉着斥候面色古怪,霍然回头喝道:“说,那小子咋回事了?”

斥候一惊,转眼便明白蒙恬突然的愤怒,便摇手急忙道:“李百将很好,帮苏将军对抗东胡人呢,只是……”

蒙恬心下一松:“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背叛咱大秦的!”斥候的一句话没有说下去,他便也能明白,右北平现在的守将是苏角,这个人一贯便擅长疑神疑鬼,说不准李寇没有印信在色还能上,还正给那老家伙当作匈奴的奸细呢。

当下一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过现在那小子不是百将,是军侯了,唔,你歇息半天,便返回右北平罢,告诉苏角,李寇李军侯,我大秦勇士,乃是奉军令深入草原的,不必怀疑!另,告诉李寇,在苏将军帐下好好抗击东胡,若回来时候没有看见苏将军给他请功的奏对,就叫他哪儿人多那人玩耍去!”

斥候谨记,却又道:“不过,李……军侯,他手下连自己就只有十九人了,其余的弟兄……都,都化作骨灰给他们一直背着!”

蒙恬默然不语,半晌叹道:“他们……都很好……都很好……”挥挥手,让左右带着那斥候下去,却那斥候又道:“不过李军侯从匈奴席卷了三千人回来了,说那是匈奴人掠夺去的我大秦工匠!”

“什么?”蒙恬闻言便叫出声来,疾走两步去向王离道:“这小子,这下可立下大功了,赶紧给咸阳……不,待大战结束之后,我亲自给他向皇帝请功去!”

王离微笑,挥手令左右带了那斥候下去,转头向蒙恬笑道:“那件事,皇帝一直在挂念呢,这一下,可果真给这小子立功喽!”

蒙恬转头向东方望去,渐渐眼神湿润哈哈大笑,半晌呢喃念道:“天命,还是在咱大秦啊!”

众人不解,校场中演武已接近尾声,两败俱伤的结局是明显了的,却不知蒙恬为什么忽然这般高兴起来,只有王离目光熠熠,似有高兴,还有缅怀,却不经意间也有矛盾与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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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血色狙击(一)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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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刁斗声响起,刺破深夜中只有不住脚步声带动的沉闷,右北平,整个城池都在一种无言的宁静中带着压抑的感觉,那不间断响起的军官喝令锐士声音,无形中给火把吡噃的夜空平添恐慌。

“娘的,这个苏角还真是个鸟人!”李寇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冲天而起的火光,闻着有些刺鼻但感觉很好的火把燃烧气息,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

他带着十八个生还者,从东向西看着小的部族便杀戮过去,回头又从西往东劫掠了两个来回,三天下来,雅珞小贤王的数万人马愣是不能逮住他们的踪迹,却还给他们这十九人趁着有些匈奴骑兵放单的机会,狠狠咬了几口。

到了第三天时候,李寇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们交换还我们弟兄的尸体,我们也不再找你们麻烦。

雅珞小贤王可能气的要发狂了,她是有办法,最笨的便是将数万人马散出去地毯式搜索这十九个人,但南边的战争绝对已经开始了,若为了这十九个人而滞后许多天,纵然最后能杀死这令自己切齿痛恨的秦人,也决计是顾小失大的买卖,迫不得已,她将数十在风中冻得硬帮帮的秦人尸体放下来在原来李寇等人置身的小丘上,自己带着大军缓缓便撤退了——她是想过要将这几十个秦人的尸体挫骨扬灰,但想象以李寇的狡猾,决计不会怒火攻心便单枪匹马杀进重围来,最可能的便是他悄悄藏匿下来,等待自己找不见而南下时候,便又去苏勒延部大肆烧杀一番。

苏勒延部,那是她雅珞的老窝啊,今天给人杀一人,明日给人烧一处穹庐,还要过日子不了?!

当下李寇便带着十九人,侦查好雅珞大军的去向之后,便将弟兄们的尸骨取回火焚,想想这时候只有十九个人,便往匈奴草原深处再进一些,当下众人也无异议,原本准备南归而且此时只有十九人绝对可以沿着小路回到九原的计划,便被李寇轻轻打消——只有十九个人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便在这时候找到匈奴王帐,没有了恐怖的数十万大军在家里,李寇也确定自己等人可全身而返。

但这也只是一个想法,李寇知道,匈奴人这会儿虽然大部分壮年男子南下了,但留守在不知藏在哪儿的王帐左右,绝对不下十万精锐骑兵在守卫,自己这十九个人去了,那是白白送死。

一路狂飙突进,到了匈奴与东胡相交的地带时候,众人手下不知又多了几多亡魂,却这还是白衣女子偶尔目光向李寇投过去时候李寇让过了几个部落。

然而,李寇他们也低估了匈奴人的反应,倾其部族所有男子出征之后,居然一群女人组成了骑兵,她们根本不与李寇等人作纠缠,远远看见时候便吹响号角,数千上万的匈奴女人,手持弓箭便在数百步之外乱箭射来,待得李寇等人要杀上去时候,她们呼哨一声便远遁而去。

就这样,在草原上晃晃悠悠间一个多月过去,李寇等人莫不给时时都可能冒出来的匈奴女骑兵弄得火起,索性一路紧咬着一支匈奴女骑兵向东直追而来,却在五月初时候碰上了原本居住在匈奴境内的数千秦人。这些秦人,都是当年秦始皇下令修筑长城时候充边的百姓,他们不堪忍受大秦劳役之苦,居家逃亡东胡境内去。原来在东胡境内,大秦赫赫威名震慑着,众人子然活得好能下去。却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东胡人忽然一反常态,烧杀抢掠不能使秦人生活得了,当下便有群中勇士,奋勇组织起百姓来绵延向大秦右北平迁回去。

然而,便在此刻,李寇也心下疑惑,这些百姓见了他们,自有纷纷要求解救者,但其中有数人,似乎刻意在躲避他投过去巡查的目光,却这几人又似乎在保护着一样东西,便是他身边的百姓,也对这几个彪形大汉敬畏有加,几天下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什么身份,到底是哪儿的人。

李寇暗中问过几个百姓中领头的汉子,却这几人也都纷纷说这几个人是从西面潜逃过来的,东湖人与匈奴人不住追杀,想来,可能是大秦朝廷里面派过来的暗探。

当下李寇便不再问,似乎那白衣女子曾有过制止这几人拜倒下去的眼神,只是那会儿李寇忙着查点人数收拢勇士,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看来,定然那几人是常出入咸阳的,至少前几年是在咸阳宫廷中走动的。

一路艰辛,躲避东胡人疯狂追杀,劳累自不提,到了长城外时候,东胡人已层层围住一处卫所拼命攻打,眼见不能由此处入城,而身后东胡骑兵又堪堪迫近,李寇急转心思之下,却哈哈一笑找人弄来一块大布,命人中女子拿了阵线,上面描画大秦黑鸾旗的大概模样,半夜十分聚齐逃亡人群中好汉一千,自领三百绕过大山逶迤向卫所而来,后面英布领着其他七百人压阵,所有百姓不分老幼一起整起所有战马,拖动柳枝飞扬,数十步一人,七百“大军”便绵延百里,那卫所上将军听得城外东胡人大喊,急忙登上城头细看之时,黑夜中远处火光冲天,弥漫滚滚烟尘,人喊马嘶,再看时候城外东胡大营忽然乱起,斜刺里一条好汉,手提铁矛后跟大纛,扬声长呼只道蒙恬上将军帅十万大军便要出山而来,请城内锐士奋勇杀出迎迓。

那守城将军自然大喜,点起部下五千人马来,搬开堵住城门的石头木块,趁着东胡人大乱之时飞马杀出,便在混乱中将士们都想在上将军面前表现一番,莫不呼喝有声纵横间以一当十,正冲开一条口子将“大军引入”长城中。

然后的事情,自然是李寇被“押解”到了右北平,手下十九人——白衣女子姐妹俩也女扮男装,慌乱间谁也没有刻意去看,便都一起送到将军苏角这儿来了。

苏角,是个糟老头儿,但在右北平下辖的上谷渔阳,辽东辽西四个大郡中,没有人敢去触犯这老头儿的,便是长城外的东胡人,听见苏角的大名,也便将他直作蒙恬之下第二个异族人的克星。

但这一次,苏角也没有想到东胡人怎么就不惧自己的赫赫威名公然南犯。那一天,他在大营中调拨兵马正要往辽西以北的长城上布置救援兵力时候,有给“押解”着的李寇等人送到,听说这家伙拉着蒙恬上将军的大旗骗出守将出门迎接的事情,白发飘扬的老将也不禁目瞪口呆。

接下来,也不知那白衣女子与苏角这“东北王”见面了没有,自从将自己扔到这宽大但门外便有近百锐士“贴身保护”的屋里,一等便是数天。

“想来,英布他们应该也是这般待遇罢!”李寇忽然失笑想道。

那一天,将自己等人送来的时候,那“押送”的将军便对苏角极力夸奖自己这十九人的身手——笑话,当时骗进关来时候,差点给紧跟而来的东胡人杀入长城,若不是自己与英布返身带着手下杀出门去直斩杀了带头的两个万夫长,长城,恐怕果真便要不在了。

当时,自己纵马直奔那狼旗下的万夫长而去,东北平原正好给小红马纵横驰骋,便在呼吸之间,大怒而倾巢杀来没几个人保护将领的大后方,摘取一个人的脑袋便果真探囊取物一般。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在他口中叼着,手中带血的铁矛一划便是数人死亡——自然用的是杀人不留尸体的手段,厮杀半夜十分,东胡人眼看两个万夫长数个千夫长丧命,大骇之下又间城内将士殊死拼杀不让出城门半步,只好收兵在黎明前退回去休息。

不过,那时候还真多亏东胡人杀来,若不然,那勃然大怒几乎要暴跳如雷的守将,绝对便要马上将自己等人拿下。

“嘿嘿,看老子能打仗,便又恋恋不舍要问苏角要人啦?每门!老子没带证明,难道你还只检查一下咱身份证就完事啦?!”无聊之中,李寇仰面躺在地上,便玩起自言自语的游戏。

“将军,啥叫身份,呃,那个啥啊?”头顶忽然冒出一个憨憨的脑袋——这厮是奉命“保护”自己的锐士屯长中一个——没有从蒙恬处带回来确认他们这些人身份的军令,苏角便只好暂时软禁起来——虽然苏角也相信这些人是大秦的锐士,自己这几天无聊起来便教了他们几招搏杀之术,当下他们看自己武艺出众,便都心服口服,一个个只要自己不出门,让他们进来陪着聊聊天吹点牛,他们也是满心欢喜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要你有能力,谁都会服你,哪怕你没有权势。这就是属于勇士和大秦的时代,这种只看本领能力不问出身高低的煌煌天朝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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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血色狙击(二)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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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娘的,老子都要无聊死了,这蹲黑屋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李寇有气无力摇摇手,没好气拨开这憨憨的汉子笑脸来,偏过头直往脸旁的地上吹气。

“嘿嘿,将军,去九原的斥候回来了,想来苏将军便要马上找你啦!嗯,咱找将军,是有点事儿的,看将军不顺心,那就不说了。”汉子挠挠头,呵呵笑着便要转出门去。

李寇心下一阵感动,这些刚认识没几天的汉子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却时时注意着自己的心情,这巴巴去门外守着看斥候回来没有的动作,虽然不是很艰难,但这些张口闭口只会骂娘,一个劲实心眼对待有本事的汉子,可……可果真是费了心啦!

当下李寇腰间用力,突地跳起来叫道:“老庄,噔噔,你说,有啥事你说,咱不能给办到也要办到。”

老庄转过头来,嘿嘿憨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将军正烦心着呢,咱还是有空再看,呵呵,有空再看。”

李寇跨步过去拉住他便要出门的脚步,沉下脸道:“你个老庄,啥时候这么不爷们了,啥话还不能今儿说。”

老庄有些赧然,吞了几口口水身手挠挠头,犹豫了好久才抬起头来道:“将军,你是有本事的人,咱……咱弟兄们商量说了,要是将军肯收留咱,咱便跟着将军去打东胡人,打匈奴人去。”

李寇一愣,有些不解道:“这当然是好事啊,咱自然欢迎弟兄们。不过,你们都是苏将军麾下的锐士,跟着咱去打仗,有些不妥罢?”

老庄又要挠头,李寇不耐拉着他盘腿坐在门前台阶上道:“你好好说说,要是在原来军营不给待见,咱说啥也要给老苏说说去,咱这一屯可都是好汉子啊,不能让弟兄们没有功劳挣!”

老庄低下头去揪着手中一片树叶欲言又止,半晌下定决心般才抬起头来看着李寇眼睛道:“将军,咱……咱这个屯里的弟兄,原来……都是逃兵……”

李寇吃了一惊,却伸臂揽住老庄颤抖起来的肩膀道:“谁没有个妻子儿女的,当逃兵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咱弟兄们个个都是好汉,死都不怕,还怕去打东胡人匈奴人?莫哭莫哭,老爷们哭个巯……”

老庄哽咽直连声道:“将军说得……正是咱弟兄们心里话啊。当年……当年咱刚进来,从九原到这没啥人烟的地方上,心里面憋屈的很,家里面,又弟兄们不少是刚讨了婆娘,生了娃娃,心里面想,就要收拾逃跑。”

“那后来呢?都回来了么?”

老庄含泪点点头道:“嗯,咱刚要跑时候,***东胡人就来了,咱……咱那时候看着这些***杀咱刚迁到辽东北平这儿的百姓,心里面就不想婆娘娃娃,拿起弓箭就冲了上去。后来……后来不知道苏将军咋知道咱们要逃走的事情,看着咱在战场上立了功劳,就每个人脸上刺了字,咱……咱五六十人,就再也不敢见人。”

李寇看了看老庄的脸,这厮脸虽然黝黑,却似乎没有给寒风吹皴过,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东西——想来是后来这些人又立功,苏角便寻人将他们脸上的刺金给消了。

但这件事,想来整个大军没有不知道的了,一群大男人,整天活在别人的白眼与懦夫的戳脊梁骨当中,心里面不难受,那才是怪事呢。

“哦,这样啊,我就说你这家伙本事不低呢,应该作到军侯一类的将军,却怎么还带着五十个弟兄给咱看门。嗨,没事,咱要给老苏开眼放出去了,定然要去将东胡人杀个人仰马翻,弟兄们若能给老苏同意,咱就一起去罢。”

老庄心里面想过,自己这几十个人作战勇猛,几年下来都是军中的绝对锐士了,但就是因为那件事,没有那个将军肯带领他们,即便是应急时候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但在平时,只是一屯看门的守卒一样的锐士,总归永远不能叫人真正看得起。

这一回,李寇跟他们聊天比武,他虽然性子憨实,却也不笨,看李寇能力在军中是绝对的强者,便拉下脸皮来求李寇带着自己这五十几个人,好能真正在战场上,给同袍真心赞一声“壮士”。

当下李寇便道:“这事咱不用说,那家伙要给咱放行,咱就带上弟兄们去杀敌立功;那家伙若不放行,娘的,咱……”

“咋样?”老庄一瞪眼问道。

“咱就……等!”

“……”

“对了,我出去一下!”李寇忽然起身便向门外要出去。

“干啥去?将军,定然马上便有人持苏将军军令来,你要找谁啊?咱给找来去!”

“找不来呢?”李寇停下脚步,忽然嘴角浮起一个狡猾的浅笑来。

“咱给绑来,要找谁?”

“老苏!”

“嗯,这就去,弟兄们,抄家……呃,找谁?”

“找我!”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接着呼啦啦便涌入数人,当先老将,面色威严,却不正是将军苏角?

“李军侯,拾掇一下,马上到我大帐来听令!”苏角个子不是很高,大概只能达到李寇的肩头,比老庄也要低上一奓,却一双深藏眼窝里的眼睛,最是出神。

“遵将军令!呃……军侯?”这里只有李寇一个姓李的,自然不可能是叫别人,却李寇肃容应声之后才反应过来。

“上将军军令,李寇探敌有功,升曲长,可称军侯,原属下高原接任,英布升百将,周勃虽新入军,然亦有大功,升百将,于李军侯帐下听令!”

“可我……属下没人!”李寇一愣,升官了?好事!可咱没人啊,顺势,把老庄他们拉进来。

“庄山虎可归你帐下,其他的,来我大帐再议!”苏角一句话说完,似对这家伙刚才叫自己“老苏”不慢,哼了一声便大步出门去。

李寇嘿嘿一笑,门口涌进英布等人,满面欢喜直迎上来,周勃呵呵笑道:“将军,咱也是锐士啦,嘿嘿,今后跟着将军,咱看谁不顺眼,咱就杀他娘的……”

李寇深深望着眼前十六个生死与共两个月的弟兄们,长长呼吸一口夜晚的凉气,蓦然大笑道:“娘的,都做官啦!”

转身正要出门去找苏角大帐时候,一旁老庄……庄山虎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弟兄们……咱……咱有人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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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血色狙击(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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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北平,治所平刚,不过也只是一个军屯小城,方圆不过百里却也里面士农工商卒齐全,城墙高大,颇也有几分一郡治所的样子。

李寇等人给看管起来的院落,在城内偏西方向上,原是大族一户的庄园,现下不知何故,那户人家年前搬回中原去了,这院子他倒没有在意,禀告了苏角之后,苏角便将这里派人看管,庄山虎这一屯与另外几屯同为“有过犯罪嫌疑”的锐士便搬到这儿,负责起看管嫌疑人员的任务。

苏角的大帐,却不是他军中的中军大帐,在军营外专门修起来的郡守府,这老头儿嫌那府啊院啊的没有锐士气概,便大笔一挥在门口挂上了“中军大帐”的牌子,平时军中各级将领如果不在军营中,有事便来这儿找他。

今夜,这大帐又一次聚齐了右北平还没有出征去的大小将领,最低的曲长军侯,最高的偏师一军之将,纷纷芸芸有四五十人聚拢在中军幕府大院里,看看苏角还没有到,便各自与相熟的同袍聊天吹牛。

牛油火炬一刻不停在燃烧,一个不小的院落照的白天似的,众人左右看看手下与上司都来了,便明白苏角即将到来,有人咳嗽几下,便都进了屋里寻了各自的位子站住去了。

脚步声咚咚响起,众人一愣,这平稳却有力的脚步,不是那一直幽灵一般苏将军的声音啊,难道今日要多添一个同僚?

举目向外望去,李寇高大的身影便显出来,腰间一把长剑,身上盔甲严明,那满脸掩不住的杀气与毫不将面前这些至少与自己是同级的同袍异样眼神当作别扭,略略点点头,找了角落里一个不为人注意的柱子,靠在上面便假寐起来。

登时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数人不认识这大剌剌的家伙,却有人是在他们刚回来时候便见过的,也听从北边卫所回来的锐士说过这厮的勇猛,便有人绘声绘色低声将这厮的来历说起来。

“不会是真的罢?这家伙个子是比咱高,但要一人去厮杀那么多人,那绝对不可能的……”

“他敢冒充上将军?不要命了罢?啊?上将军没计较?”

“这家伙,来咱右北平干啥?看来是要给送回九原去了……”

“就是,这么一个爱闯祸的家伙,苏将军定然头疼的很,送回上将军身边,他还能整出个鸟……”

“……”

“娘的,一群鸭子!”李寇双手拄着剑背靠柱子上,闭着眼睛将庄山虎描述的右北平大概地形与各县分布地图慢慢在心中画出一个大略的立体图形,正将一个个小道大道从地图上寻找时候,声音渐渐大起来的议论声,将他恼地皱起了眉头。

“咳——”便在李寇不耐众人时候,忽然门口一声干咳传来,众人急忙站好,苏大将军迈着步伐便直直走上了主位坐下。

众人参见过了,苏角也不废话,手扶在黑色虎符匣子上面摩挲,眼睛却在众将身上来回打量。

“东胡人南下了,谁都知道,但你们在平刚,没有去战场,所以,啥话也不必要说,本将奉上将军令,受虎符镇守四郡,现有军令如下!”

众将不敢怠慢急忙肃容站好,但听苏角喝道:“章平,左军可曾整齐?”

“左军之中,五部六十曲三百六十百人队,无一差迟。”章平有些错愕,在军中,从来右军为大,却不知今日这老头儿第一个点自己的左军是为什么原因。

“唔,三万六,西进渔阳,应该足够。令,章平左军,进军渔阳,分渔阳郡守治下一军,三日之后,猛扑无终,从左边掐死东胡人北归路线,不许放东胡人突进西去!”

“嗨!”

“赵无咎,右军如何?”

“右军七部八十四曲,无一差迟!”

“唔,你的五万人,不用补充,又是车骑步军混合,弓弩兵也占了很多,便你悄然东进,于渤海之滨暗藏,三日之后,探马飞报,等我号令出时,挥军配合辽西大军,堵住东胡人东逃路线,不许放一人一骑遁去,若有差迟,军法无情!”

“嗨!”

“前军校尉,后军校尉,易玉,梅老竹!”

李寇忽然听见这么一个人名字,扑哧一声差点笑喷,却左右有军侯将领怒目瞪来,急忙他便作出肃容恭听的样子,现在和人家搭配作战呢,可不能到了危急时候由于得罪了这帮家伙而吃了大亏。

“你们两军,合起来也有四万步军,乃是守城最好部队,本将留在这平刚,生死全托你二人身上!”

“嗨!定不负将军厚望!”这易玉,乃是一个白脸帅哥,颌下三缕清须,若非满身拔城掠寨的剽悍气质,李寇定然将他当作山林间放鹤养梅的隐士来;却那梅老竹面相凶神恶煞,神采粗壮有力,一身盔甲不能掩盖他隆起的满身腱子肉,端得是个打仗的好手。

这四人接过虎符,抱拳向众人告辞,带着各自的手下部曲将领便迈步出门去,却那易玉看见李寇瞪着他旁边的梅老竹看个不停,微微一笑颔首示意,拉住怒目瞪过来的梅老竹,便出门去了。

“这家伙,莫非又是个穿越者?”也不怪李寇多想,那小日本已经让他有些皱眉了,这易玉又完全没有大秦时代那种上位者的样子,由不得他心下便惴惴不安。

“陷阵营李寇!”

便在他皱着眉头望着易玉的背影想要不要找这家伙问问的当儿,苏角的声音又响起了。

“有人跟我一个名字?”李寇心下纳闷,从柱子后面伸出脑袋去,要看看这个也叫李寇的家伙长啥样。

却半天没有人出列,却剩下的众人都纷纷将目光向柱子后的李寇看过来——原来右北平的将领们,互相谁不认识谁啊,没有停过谁叫李寇,那么,这个新来的家伙定然就是了,只是众人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自己的旗号大纛,忍不住便人人眼中的光芒,便有些炽热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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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血色狙击(四)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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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苏角只见柱子后面李寇的脑袋探出来东张西望,心下好笑却更恼怒喝道:“李寇李军侯!”

李寇听懂了这老头儿口气中的恼怒,却这一下他明白这老头儿是在叫自己了,便整整盔甲大步迈上前行礼道:“末将在此!”

苏角点点头,却不说要给他什么任务,只从案几上探出身子来盯住李寇忽然喝道:“为什么刚才不应诺出列?”

“啊?”李寇这才明白,那个什么营叫的就是自己,却他更委屈道,“末将不是那啥营的啊,怎知将军叫的便是!”

苏角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似乎刚想起来一般点头道:“哦,忘了说,上将军军令当中,赞誉你作战勇猛,入匈奴草原两月,可谓之陷敌阵忘生死之锐士,于北军中,可令你挂起大纛,号称陷阵营!”

李寇听得这样一句话之后,登时便将这几天给闲散憋屈出来的有些捉黠心思全部散去,随之而来是全副精力的锐士心态,心下直大喜道:“陷阵,陷阵,高顺的陷阵营,想不到在这古老的时代便给咱用了!”

当下他正色左手擂胸慨然道:“陷阵锐士,有我无敌;呼号大风,烈烈无匹!”

苏角见得李寇正容,也似乎受到他气度影响,庄重站起向门外喝道:“起纛!”

众人呼啦啦便全部向门外涌出去,早有两个好汉,共同将一面玄色大纛高举而起,数丈高的旗杆上面,黑红似给鲜血染成的大旗底子,外面一圈以金色丝线镶出三寸的边子,斗大两个墨黑小篆“陷阵”大字,简简单单,却似有千钧力量压在上面,大风吹来,将一面丈余长七尺宽的大纛吹动,天边已微微露出光亮的晨曦中,院里众人莫不感觉此大纛烈烈雄风。

“李寇,上将军恩宠,你可能明白?”

苏角忽然转头处,正见李寇仰头望着那一面血色大旗怔怔出神,那迷离的目光中,隐隐有忍不住的泪花直流下来。

“壮士,悍不畏死,当国难之时,披发赤足,上马大呼杀敌,纵然身随兵死,纵然清贫无名,永不悔也!”李寇仰头直看着大纛伴随东方的光芒冲天而起,紧闭眼睛忽然张开时候,所有的潸然都不见了影踪,却他还是仰头望着那一面大纛,口气郑重无比应道。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苏角身手去拍拍李寇的肩膀,目光一扫见左右距离不远,便低声向李寇道:“这陷阵营,乃是我老友涉间争取到的。他听你派回去的部下说起草原上你们百多人壮烈慷慨从容赴难的事情,便给上将军回书,给你要了这么一个大纛来!”

李寇闻言,肃容向西方拱手拜了三拜,心下念起那个豪迈的老将,转头向苏角道:“涉将军知我等心思!弟兄们在草原上,高唱老秦战歌慷慨激昂从容赴死,只有这一面大旗,正是他们短暂一生的凝聚!李寇不才,愿将所有弟兄遗志继承,北击胡奴,纵死不辞!”

说罢,他大步上前去,将大纛擎在手中,左右摇动间,这少说也承载了千钧力量的大纛,便似他手中的铁矛,在院中便给他挥舞起来。

众人尽皆骇然,便是苏角也眼睛更放光芒,待李寇将大纛摇动三次之后,他肃然喝道:“陷阵营李寇听令!”

“愿遵将军号令!”李寇大声应诺。

“令:陷阵营李寇,与右北平择勇士八百,骑军三百,步军五百,含弓弩手二百,轻兵锐士一百,一日之后,便要成军!记住,整个北军右北平平刚二十万大军中,你可随意选择!”

“嗨!”

“便去准备罢,只有一天时间,此刻正是旭日东升,昏鸦落巢十分,本将便要看到一支高歌陷阵长风锐士站在面前!”

“事若不成,愿斩我头!”李寇厉声应诺,将大纛单手执着,大步便出了院落去。

“真狮虎儿也!”苏角慨然一叹,转身向神色不属的一众手下喝道:“陷阵营,奶锐士以血肉得来,那大纛上飘扬的,乃是我纠纠老秦不屈的灵魂,乃是勇士血脉中一支支杀敌死不休战的高歌,能入陷阵,勇士也!今日李寇挑选锐士,尔等若有阻拦者,杀!”

众将一凛齐齐擂胸保证不敢,便都随着苏角去屋里商议别的事情去了。

……

李寇出门,飞身跃上小红马,胸中澎湃若有热血翻腾,那大纛上的黑红,便似弟兄们的血液,直烫的他仰天咆哮,小红马应声长嘶,声震百里,来往匆忙锐士个个惊惧,一起侧目直视李寇,都道这将军好生威猛。

一声咆哮完毕,在院中等待的英布等人闻声,俱个都似乎能感应到李寇的心情,十六人一起样条咆哮,庄山虎等人尽皆愕然,不晓其中真意。

“上马,迎将军回来!”英布咆哮中,不知李寇这般激动是为何因,以为是苏角为难,当下霍然众人大怒,出门去翻身跃上自己战马,抄起兵器便要向李寇发声处赶去。

庄山虎神色复杂,沉吟半晌慨然叫道:“娘的,咱以后也是军侯部下,是好汉的,跟老子去找将军!”

屯中好汉这几年憋屈已久,今日听庄山虎说李寇理解他们,又应诺带着他们去证明自己的血气,当下无一人反对,奋然出门上马,高举兵器紧跟英布等人,不到一百好汉,却马蹄翻飞间,平刚城都在他们脚下,大风唱颂,好汉慨然,街道上行进巡逻的锐士,闻声莫不退避让路,这群好汉,便厉声咆哮,如雷向李寇方向赶去。

李寇纵马如飞,转眼间便要赶回原处,却前面马蹄声大作,长街尽头涌出一群好汉来,当先三人,英布剧居中,周勃庄山虎左右随之,身后跟着尸山血海中也不会抛弃袍泽的好汉子,气势如虹狂飙突来。

李寇一呆,接着哈哈大笑,霍然拔剑指天螵蛸道:“有这般好汉子,便是逆天,老子也不皱眉头!”

众人相会起来,相视忽然大笑,庄山虎忽然大笑间泪水滚滚直落,忍不住跃身再上马,纵横三个来回才跳下马,向李寇纳头便拜,只叫道:“愿随将军,死战不休!”

那一屯的锐士们一起翻身喝道:“死战不休,死战不休!”

李寇将众人一个个扶起,指着大纛向众人喝道:“这大纛,第一拨兄弟的英雄血已经洒上去,往后,不管岁月更迭,不管人员流逝,这一面大旗,我弟兄魂魄,陷阵英明,誓要万古流芳!”

六十七个好汉,便在长街上轰然应诺,俱都喝道:“陷阵英名,不容玷污;将军教诲,或不敢忘!”

长街上行人纷纷凝声远望,不觉间,便在历史长河中见证了这样一幕:这一天,红日初升,六十八热血好汉,在烈烈晨风中,与弟兄魂魄下,慷慨说出了用热血去见证,用生命去证明的誓言。

忽然间,又蹄声响起,众人急视之,却是那白衣飘飘恍若仙子的女子,身边弯刀破风英姿飒爽,正是少女阿琪,两人赶到李寇身边时候,看见那一面大纛,又见李寇无碍,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英布忽然大笑,接着众人大笑,继而长街之上锐士们大笑,红光漫天中,女子脸烧霞光,明眸皓齿不知谋杀了后世多少绝代戏子,却只在这时候,整个平刚县城,都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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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血色狙击(五)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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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苏将军唤将军作甚安排?”周勃性急,李寇安然回来,手中又擎着一杆大纛,便知可能有任务交下来,众人见过了,便向李寇问道。

“补充人马,骑兵三百,弓弩手两百,轻兵锐士一百,其它两百,令今日晌午成军,号曰陷阵,可能,是有大仗要开始了!”李寇将成军的日期又缩短半天,淡淡道。

“娘的,这老苏不叫咱过活啊,半天就要成军?”周勃闻言,登时表跳脚起来。

“半日光景,使足够了的。东胡人猖獗肆虐,号称五十万大军南下,三日之后,便腰与我军展开决战,不能又很多时间给咱们啦!走,校场找人去!”李寇也觉时间太过紧迫,但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便这般去了。

“嗯,想必咱们陷阵营成立第一天便要大战来临,苏将军使咱们这么短时间内成军,定然拨过来的,使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使大家相识了,也不难成为军中骁骑。真正的勇士,只能在战场上去锤炼,根底好坏,却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英布经过黄石公兵法的补充,再也不是原来历史上那个勇猛却无谋的猛将,他皱皱眉头便霍然不去管其它向李寇道。

“嗯,使咱们在平钢所有部曲中挑选,只要能看上眼的,都可以召唤过来!”李寇很是欣慰英布能够思考。

“将军,问各部曲要人,恐怕一两个月也不能成军,苏将军能给这么好条件,想来陷阵营三日之后要担当的,不是一般部曲可以去承受的任务,若将军执意要在别的部曲挑人,于三日之后的右北平整体大局有碍!”白衣女子忽然道。

“嗯,是啊,右北平的这些将军,大都有些门户之见,将军从九原而来,本就为他们心内排斥,若再要从他们手下挑人,可能更不妥!”庄山虎也在一旁道。

李寇嘿嘿直笑,向庄山虎道:“老庄,整个右北平,咱不敢说大话,但在平钢几十万大军里面,恐怕没有你不知道的东西罢?说说,咱要从那儿弄人回来?”

庄山虎嘿嘿回笑,宽大的手掌在脑门上拍地砰砰直响,有些不好意思道:“要属下找骑兵,不难;要属下找轻兵锐士,也不难,不说千万个,百十个还是很容易的。但弓弩兵和辎重兵工程兵,这个……这个很难啊,那车士便几户没有找到拉出来的可能!”

李寇大手一挥:“不要车士,不要辎重工程兵,只要骑兵轻兵,弓弩兵也断不可少!哼哼,辎重工程,咱不是去跟东胡人挖墙掘沟的,咱是去……嗯,这个难说,反正现在情况紧急,咱只要能打仗的,还要能跑得快,别的,回到九原再说!”

“那……那还有两百空缺,咱……不要啦?”庄山虎挠挠头有些不解问道。

“鸟!老苏给咱的,还想咱给吐出来?没门!”李寇瞪起眼睛道,转瞬又嘿嘿一笑,“咱不要辎重不要工程,别人修好的地儿,咱就去睡;东胡人带来的肉,咱抢了吃。这么艰苦的陷阵营,老苏心里面一定过意不去的,补充两百骑兵也没啥,也没有逾制!嗯,咱陷阵营,不要步兵了,八百人,全部要骑马,来如电,去如风,静如山,动如雷,忽焉而来,远扬而去,讲的就是个机动,骑兵正好!”

众人一起惊呆,这陷阵营,没有给出究竟算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部队,但按照规矩,那应该使所有兵种都存在的混合啊,李寇这么一闹……那就是纯粹的骑兵了?

“将军,这个……有些不好罢?”庄山虎想了想,却不由吞了口口水,嗫嚅问道。

“鸟!始皇帝没有说咱陷阵营就不能是骑兵了,上将军也没有说咱一定不能全部使骑兵,老苏……老苏也只说了兵种,没说不准全部骑马啊!老子要的就是理想中的骑兵,步兵杀伤力是很厉害,但咱八百人,老子又是斥候出身,干的,就是一个快!不要啰嗦,能不能找到人?”

庄山虎一想也是啊,没人一定要咱不能全部是骑兵了,咱的陷阵营,原来就是斥候百人队嘛,搞个全部都是骑兵的曲队,有啥不可以的?

当下他嘿嘿笑道:“将军,咱剩下的那些人数,能不能……都给属下?”

李寇一愣:“好啊,你个老庄,还想全部给吃下去?也行,都给你,八百人马,咱这儿的除外,剩下的你看着办。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头,只要好汉子,不要懦夫,不要软蛋!只有半天时间便要成军,最好,弄些百战老兵来!”

庄山虎点点头:“这个将军便放心罢,百战不敢说,那些弟兄,没有一个不是战场上杀过几个十几个胡人的,咱平钢的兄弟,别的不会,就两样不让别人,一是骑马,二是杀人!”

“加一个,三是听命令!不听话的,上了战场来自第一个先斩了他!”

“将军就安心等着罢,咱马上找,那帮崽子,都跟老庄一样闲得发慌,带领他们的,不是软蛋军候就是常败将军,若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嘿嘿,老庄的二斤老秦酒,可就有下落啦!”庄山虎向李寇英布等人告辞,扭头向一屯锐士喝道:“娘的,这下咱扬眉吐气了,都精神点,老子要去点这帮崽子出来,有人但若阻拦,你们就给老子抽他娘的!”

“嗨!”锐士们齐声应诺,翻身上马便向军营方向去了,李寇上马,将大纛交给英布道:“咱这个大纛,太沉!要上战场的话,定然给旗手造成麻烦,咱找物造所去,三两下便要弄成一个小一点的大旗出来。”

“坏人,不用找别人啦,我和阿姐,好赖也是在你手下呆过一点时间,这陷阵营,应该也要我们出一点力量啦!”娇憨的阿琪,也只有她才将“坏人”两个字当作李寇的名称。

李寇也不计较,只是扭头看着白衣女子,女子点点头,脸色一红也有些惆怅道:“这一次回来,苏将军说什么也要让我们回咸阳去,若能给大伙儿绣成大旗,也算日后能有个念想。”

李寇一呆:“要回咸阳啦?”

“嗯。”

……

“走吧,早点绣成,咱也腾出时间给你们送行。”

听着李寇有些闷闷的声音,白衣女子脸色更红,偏过头去作掠乱发的动作,小姑娘阿琪也嘟着小嘴不悦,英布心下好笑,向旁边人使个眼色,众人便带头向长街尽头去了。

李寇皱着眉头策马有些恍惚与两个女子走在后面,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很不高兴,三人便都不说话,一路到了“关押”他们的地方去。

不过片刻,英布带人去问物造所要了布匹丝线回来,正见三人闷闷不乐都低头坐在院中石墩上出神,便吩咐众人退出去,自己捧着东西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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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血色狙击(六)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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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苏将军唤将军作甚安排?”周勃性急,李寇安然回来,手中又擎着一杆大纛,便知可能有任务交下来,众人见过了,便向李寇问道。

“补充人马,骑兵三百,弓弩手两百,轻兵锐士一百,其它两百,令今日晌午成军,号曰陷阵,可能,是有大仗要开始了!”李寇将成军的日期又缩短半天,淡淡道。

“娘的,这老苏不叫咱过活啊,半天就要成军?”周勃闻言,登时表跳脚起来。

“半日光景,使足够了的。东胡人猖獗肆虐,号称五十万大军南下,三日之后,便腰与我军展开决战,不能又很多时间给咱们啦!走,校场找人去!”李寇也觉时间太过紧迫,但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便这般去了。

“嗯,想必咱们陷阵营成立第一天便要大战来临,苏将军使咱们这么短时间内成军,定然拨过来的,使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使大家相识了,也不难成为军中骁骑。真正的勇士,只能在战场上去锤炼,根底好坏,却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英布经过黄石公兵法的补充,再也不是原来历史上那个勇猛却无谋的猛将,他皱皱眉头便霍然不去管其它向李寇道。

“嗯,使咱们在平钢所有部曲中挑选,只要能看上眼的,都可以召唤过来!”李寇很是欣慰英布能够思考。

“将军,问各部曲要人,恐怕一两个月也不能成军,苏将军能给这么好条件,想来陷阵营三日之后要担当的,不是一般部曲可以去承受的任务,若将军执意要在别的部曲挑人,于三日之后的右北平整体大局有碍!”白衣女子忽然道。

“嗯,是啊,右北平的这些将军,大都有些门户之见,将军从九原而来,本就为他们心内排斥,若再要从他们手下挑人,可能更不妥!”庄山虎也在一旁道。

李寇嘿嘿直笑,向庄山虎道:“老庄,整个右北平,咱不敢说大话,但在平钢几十万大军里面,恐怕没有你不知道的东西罢?说说,咱要从那儿弄人回来?”

庄山虎嘿嘿回笑,宽大的手掌在脑门上拍地砰砰直响,有些不好意思道:“要属下找骑兵,不难;要属下找轻兵锐士,也不难,不说千万个,百十个还是很容易的。但弓弩兵和辎重兵工程兵,这个……这个很难啊,那车士便几户没有找到拉出来的可能!”

李寇大手一挥:“不要车士,不要辎重工程兵,只要骑兵轻兵,弓弩兵也断不可少!哼哼,辎重工程,咱不是去跟东胡人挖墙掘沟的,咱是去……嗯,这个难说,反正现在情况紧急,咱只要能打仗的,还要能跑得快,别的,回到九原再说!”

“那……那还有两百空缺,咱……不要啦?”庄山虎挠挠头有些不解问道。

“鸟!老苏给咱的,还想咱给吐出来?没门!”李寇瞪起眼睛道,转瞬又嘿嘿一笑,“咱不要辎重不要工程,别人修好的地儿,咱就去睡;东胡人带来的肉,咱抢了吃。这么艰苦的陷阵营,老苏心里面一定过意不去的,补充两百骑兵也没啥,也没有逾制!嗯,咱陷阵营,不要步兵了,八百人,全部要骑马,来如电,去如风,静如山,动如雷,忽焉而来,远扬而去,讲的就是个机动,骑兵正好!”

众人一起惊呆,这陷阵营,没有给出究竟算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部队,但按照规矩,那应该使所有兵种都存在的混合啊,李寇这么一闹……那就是纯粹的骑兵了?

“将军,这个……有些不好罢?”庄山虎想了想,却不由吞了口口水,嗫嚅问道。

“鸟!始皇帝没有说咱陷阵营就不能是骑兵了,上将军也没有说咱一定不能全部使骑兵,老苏……老苏也只说了兵种,没说不准全部骑马啊!老子要的就是理想中的骑兵,步兵杀伤力是很厉害,但咱八百人,老子又是斥候出身,干的,就是一个快!不要啰嗦,能不能找到人?”

庄山虎一想也是啊,没人一定要咱不能全部是骑兵了,咱的陷阵营,原来就是斥候百人队嘛,搞个全部都是骑兵的曲队,有啥不可以的?

当下他嘿嘿笑道:“将军,咱剩下的那些人数,能不能……都给属下?”

李寇一愣:“好啊,你个老庄,还想全部给吃下去?也行,都给你,八百人马,咱这儿的除外,剩下的你看着办。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头,只要好汉子,不要懦夫,不要软蛋!只有半天时间便要成军,最好,弄些百战老兵来!”

庄山虎点点头:“这个将军便放心罢,百战不敢说,那些弟兄,没有一个不是战场上杀过几个十几个胡人的,咱平钢的兄弟,别的不会,就两样不让别人,一是骑马,二是杀人!”

“加一个,三是听命令!不听话的,上了战场来自第一个先斩了他!”

“将军就安心等着罢,咱马上找,那帮崽子,都跟老庄一样闲得发慌,带领他们的,不是软蛋军候就是常败将军,若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嘿嘿,老庄的二斤老秦酒,可就有下落啦!”庄山虎向李寇英布等人告辞,扭头向一屯锐士喝道:“娘的,这下咱扬眉吐气了,都精神点,老子要去点这帮崽子出来,有人但若阻拦,你们就给老子抽他娘的!”

“嗨!”锐士们齐声应诺,翻身上马便向军营方向去了,李寇上马,将大纛交给英布道:“咱这个大纛,太沉!要上战场的话,定然给旗手造成麻烦,咱找物造所去,三两下便要弄成一个小一点的大旗出来。”

“坏人,不用找别人啦,我和阿姐,好赖也是在你手下呆过一点时间,这陷阵营,应该也要我们出一点力量啦!”娇憨的阿琪,也只有她才将“坏人”两个字当作李寇的名称。

李寇也不计较,只是扭头看着白衣女子,女子点点头,脸色一红也有些惆怅道:“这一次回来,苏将军说什么也要让我们回咸阳去,若能给大伙儿绣成大旗,也算日后能有个念想。”

李寇一呆:“要回咸阳啦?”

“嗯。”

……

“走吧,早点绣成,咱也腾出时间给你们送行。”

听着李寇有些闷闷的声音,白衣女子脸色更红,偏过头去作掠乱发的动作,小姑娘阿琪也嘟着小嘴不悦,英布心下好笑,向旁边人使个眼色,众人便带头向长街尽头去了。

李寇皱着眉头策马有些恍惚与两个女子走在后面,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很不高兴,三人便都不说话,一路到了“关押”他们的地方去。

不过片刻,英布带人去问物造所要了布匹丝线回来,正见三人闷闷不乐都低头坐在院中石墩上出神,便吩咐众人退出去,自己捧着东西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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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血色狙击(七)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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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有些烦乱,自己也说不清楚,却忽然感觉似乎这时候的心情与当初会稽郡分别虞姬时候差不多,恍然一惊忙摇摇头,暗暗埋怨自己道:“大战在即,想什么呢这都是,监督她们完成任务重要!”

当下转身来便要板脸时候,白衣女子却低头盈盈,一手扯着布匹,一手捏着一根有后世钢针样子的针,金线飞舞间,那黑红色的布料边子上已经有一角绣成了金延。

正是红日喷薄从东方跃上山头时候,燕山红妆,晨晖熠熠,映照女子清水般俏脸,正是低头间无边清秀,怎一个美字形容。

李寇呆呆便看着女子穿针引线,似一位艺术大匠泼墨挥毫,又似三月西子湖上濯水莲女,那一刻的风情,只有天地懂得,也只有李寇自知。

“看什么哪……”便在李寇呆呆不知院里众人都走尽了时候,女子忽然俏脸似血般鲜红起来,忍不住哪灼灼目光,扭头低嗔一句。

“你……你头发乱了……”李寇一惊,急忙指着她额头上散乱的发丝,吃吃说了这么一句。

“扑哧”,女子忍不住轻笑,却扭过头去,用柔唇抿住丝线一端,又将一根丝线汆上银针,却不知她这一刻的芳华,李寇心神都腰迷蒙了。

“还看……”女子扭过头,只将侧身让给李寇,却仍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眉目都绯红起来,直欲使李寇感觉那一张素面乃是天边的锦霞,却她受不了低低又一声低嗔。

“啪!”清脆一声响,女子只看到一条淡淡的影子飞快从李寇手边挥起,落下时便在他脸上溅出响声来。

“你干什么打自己?!”女子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疼,直转过身来蹙眉嗔怪,那翕合间蝴蝶粉翅一般容颜,直将李寇看的又是一呆。

“我……我冷,活动一下不成啊?”却这时候李寇回过神来,强自犟嘴梗起脖子道。

“哧——”女子又使忍俊不禁,扭头不理李寇,只低低说了一句“傻样儿”,李寇心下一酥,身在何处也似不能感觉到了。

却女子此刻恨不能使这早晨有闰,心下淡淡有些怨恨道:“老天也忒无理,为什么有闰年,有闰月,却不能将这早晨,也闰将一闰……”

渐渐日光灼热起来,女子细细香汗淋漓,忽然那比日光还灼热的目光忽然消失,她心下便生气怨恼失落无数,正要扭头去看时候,阵阵凉风侵袭,从心里升起的凉快,便将夏天烈日的威风,都摇去了不知多少。

盈盈抬头,李寇手中一扇牛皮铠甲,但见他好似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邀功似向自己傻笑,双手却将摇动的那“风扇”,一刻也不停下来。

门外凝立的李寇,半晌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墙角阿琪笑嘻嘻探出头来向里面一看,差点没忍住大笑,小姑娘掩住口跑出老远,才扭头来向院门看过来,指指敞开的大门,向英布做出可爱的鬼脸。

……

苏角目瞪口呆,手指着眼前一片威武的骑兵,回过头来向肃容站在旁边的李寇问道:“你……你咋全弄成骑兵了?”

“禀将军,属下斥候出身,又寻思这这一次将军要用陷阵营定然不会是作阵地战,当时也没有规定属下必须要有步兵配置,于是,属下就遵照将军的意思,全部弄成骑兵给锐士们了!”李寇一本正经回答道,却他也心下惴惴,生怕这老头儿一怒之下将自己的陷阵营大纛也收缴上去。

但他心下却乐呵的很,这庄山虎是个人才,出去半早上,便拉了七百多能骑马能拼杀的好汉回来。李寇细细一问时候,却这七百人中,大多使老秦旧地的汉子,他们骁勇而好战,却现在的右北平军中,中级军官大部分是六国地方人,还有很多使朝中大臣派下来“镀金”的家伙,贪生怕死者多的很,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却将这些血液里面从来便是将浴血沙场博得军功当作最好的理想归宿的好汉们憋屈坏了,庄山虎将陷阵营的前身——一百多驰骋草原两个月,杀敌数千的往事说出来,又得意洋洋将自己这一屯人现今的遭遇都说了,那些正“走投无路”的汉子们,便二话不说跟着这些“人口贩子”走了。

至于他们的上官,却正为这些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老秦好汉头疼呢,此刻苏角军令在前,自己想将这些“瘟神”送走的心思在后,两下合拍,一桩交易便完美达成,便是庄山虎趁机要求这些他们急忙要送走的汉子每人再配一匹马,既然“苏将军有令在先”,那么一切便“顺利成交”。

苏角满心的郁闷,却这个敢凭借一百人便深入匈奴草原去的好汉子,很是给他心下赞赏,再说这家伙也没有逾制,现在右北平的战况,确实也不差一支刚成军的混合曲队。

“嗯,那就这样罢,你的骑兵陷阵营,也是能够完成这一次狙击任务的,想来,以你这些天在草原奔波对匈奴人的了解,对付东胡人也不会有差错的。”苏角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这个二愣子敢公然组织骑兵曲队的震惊压下去,索性大大方方便承认了这个编制,却转头郑重向李寇提出任务来。

“敢不效死命耳!”

“嗯,今夜,你部歇息一晚,明日清晨,不用对别人说了,便持令北上,沿灞河(今滦河)上北,路上应担起千人以下东胡骑兵的狙击任务,行军至白狼城时候,那里有事先埋伏一军,将我军令传上,便随他们直扑南下,汇合石成、廷陵、俊靡、徐无一带大军,将东胡主力骑兵包围在右北平,一网可成擒。”

李寇一皱眉:“将军,北方长城外的继续南下之东胡人,可已有安排?”

苏角点头,有些赞赏道:“想来你原本便已猜到我的布置,今次又有这般疑问,很好。不过,关系军令,不能为你所知,不便告诉你,你到了白狼时候,便能知分晓。”

想了想,苏角有些忧虑向李寇低声提醒道:“你也使全部骑兵,可能……会有些麻烦,记住,不可冲动,但也不用怕事,有上将军,涉老将军与我在这儿,只要没有闹出人命,你便放手去作。白狼城主将,乃是上将军家虎儿,若有些事儿不能抵抗,便去寻他,多则五日,少则三日,我定上来,有老夫在,便无事!”

李寇愈加疑惑,却深深向苏角施礼感谢过,伸手接过旁边的虎符和装着军令的匣子,上马带着手下去了。

“傻小子,若非老夫安排,哪儿这么容易给你成军啊!”苏角看着李寇离开军营奔驰出去,手拂白须呵呵一笑,摇摇头便也离开了。

李寇满脑子都是苏角的叮嘱,心下有些不解,却想起自己刚说出腰建骑兵时候庄山虎的反常反应,但他没有去问,事情不管是不是明白,都是腰到来的,步入便现在放开怀抱,把应该做的以及最迫切要去做的事情做好。

“驾!”快马加鞭,军旗猎猎,平钢城四处忙碌走动甚至开赴出城去的大军,刹那间多了起来。

……

又是一日清晨,平钢城城头上,白衣女子俏立风中,晨风拂动飘飘白衣,却她眼望北方渐行渐远的骑兵与那一面“陷阵”大旗,旁边小姑娘阿琪不解问道:“阿姐,明明苏伯伯说咱们不要回咸阳,你为什么要哄坏人哦?”

白衣女子怔怔远望,半晌才轻声道:“他现在是属于大秦的,是属于战场的,是勇士,也是锐士,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心里面,便……便不能有太多牵挂的……”

阿琪年少,不能得解很多,只是她撅嘴有些潸然道:“可……可咱们下一次要见坏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很快的,不会太远了……”白衣女子轻声呢喃,晨风吹地她眼眸发酸,却她倔强抬头不避,微笑向北方低声道:“会很快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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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血浪喷涌吻大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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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角对新成的陷阵营不是很满意,李寇能看出来,因为他更不满意。

在他的血液记忆中,陷阵,呼号大风,出则如雷霆暴雨狂放而势不可挡,退便似春水绵绵柔和却不可遏止,攻必克,守必坚,便是静静站在那里不动,也犹如山岳耸峙汪洋淄博,远远不是刚成立只是凭着一股气和大秦森严军纪支撑下来的这样一支沉闷大军。

但李寇也知道,现在要将陷阵营打造成高顺那悍不畏死之下又狂暴却沉稳的,那使痴心妄想的,没有经过严格的用血泪浇筑将日月泥尘灌进这些悍勇士兵骨子里的生死训练,便是在战场上走几个来回下来,也只能算是大秦精锐中的一支精锐,永远不能比得上那令山河作色使历史神往的陷阵大营。

苏角自然也理解这样一支刚成立一天的新军,底子很厚,八百骑兵,个个都是从各部曲挑选出来历经战火磨练的好汉子,也都熟稔军中纪律,无一不是以一当十之辈,但由于是从大军中挑选出来的,没有经过默契和配合训练的军队,只能算乌合之众。虽然陷阵营比一般的军中部曲腰厉害的多,但李寇手下这八百汉子,集合的使整个右北平大军的精锐,若只能发挥出一般精锐的实力,注定使对人才的浪费。

那么,接下来,便要看李寇的能力与统帅了。

李寇也不知道蒙恬,涉间,现在又有苏角,对他不是一般的好,为的是什么,若说只是看他勇力,那么最多使将他调进轻兵锐士大营去,带着一帮好勇斗狠无法无天的家伙临阵杀敌,绝不会将建立一支集合北军四分之一最精锐曲队的重任交给他。

“他们,究竟为的使什么呢?”李寇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问自己。

“主上,他们,使为什么这么做呢?”英布策着那从匈奴人手中夺来的雄骏乌骓马,在李寇问自己的同时,也皱眉问道。

李寇愕然回头,英布的目光正对了上来,脸上表情也有些僵硬,李寇心下感动,方才派出斥候侦查前路的时候,英布默不作声,一路上他也少有说话,原来他在想这个问题。

伸手过去,拍拍那结实浑厚的肩膀,李寇忽然感觉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什么问题也不用去担心了,当下哈哈一笑,便向英布道:“兄长也想到这个啦,不用多想了,管他别人怎么着,咱不犯法,手上也有弟兄,有什么事情,那别人要算计咱也得掂量掂量。我有一种感觉,咱的第一场战斗,便要在今晚开始,而且我敢肯定,若是咱的第一场战斗若开始了,接下来的一夜时间里,第二场第三场战斗,也都要接踵而来,好好考虑怎么能给东胡人一种大秦军队北上了,数量不多,目的只是探看东胡大军动向的假象,绝然不能给他们看出咱北上是要去汇合埋伏人马的目的来。”

英布呵呵一笑:“主上,东胡人,在咱大秦的身后,可也在匈奴人的身后,东胡,匈奴,这些部族联合南下,却家里面定然要留下暗藏骑兵提防相互的盟友。现下,匈奴人狡猾了很多,可能有咱大秦的败类跑出去了,但这些天来看东胡,一点不能有显现谋略的地方,而这些胡人,最不善于的便是这么多天看着伤亡而不将最后的手段始出来。由此可见,东胡没有出谋划策的人,匈奴人为了目前利益,可能会教东胡人一点东西,但谋略方面,他们却还是敌人的,东胡人,绝然不会。咱们这一次只有八百人,主上勇猛难敌,又属下等都是骑兵,呵呵,只要稍作假象,咱们明日便开始全力北上,沿着图子上的路线,不过半日便可赶到白狼,咱们歇息半日,正好赶上夜半开始的大反攻。”

李寇点点头笑道:“也是,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别的不说,明日开始,长城卫所上我大军放开关卡之后,定然有前批的东胡三十万大军大部分给放进来,这右北平背面,渔阳全境,便是算上代郡与上谷,也没有很宽广的地带给整整五六十万大军多余空间,咱们腰穿过东胡人的大军阵线,不但要快,而且还要小心计算人家的行军速度,那可都是骑兵啊。”

“嗯,周勃现在快速行进,应该已经将斥候带出百里之外了,若东胡人稍有动静,咱们便可知道,将军不用太担心了。”庄山虎也升成百将了,现在在李寇曲队中,英布带两百骑兵,兼作两个百将,他跟随李寇时日最久,又军功多军爵高,本身能力也是人人佩服,自然没有人反对。下面便是周勃的一个百人队,庄山虎的一个百人队,李寇自己从锐士里面挑出来的两个原本只是什长伍长的四个好汉,也各领一个百人队。

这四个好汉,一个叫做成皋,一个名叫季心,另外两个,却令李寇大吃一惊,后世中“千金一诺”的好汉季布,脸上给刺了字的原彭泽水匪彭越,这么两个好汉,虽然李寇不知道自己来到的这个时候与原来的那个时空有什么差别而使季家兄弟参军,彭越给秦军逮住时候正好蒙恬征兵军令下来,这厮便给脸上刺上了黑字送到军营来,却他听这四个人里面只有成皋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农家孩子闻听要升自己作百将而热泪盈眶,那季家兄弟季心眼睛里面露出了感激神色,却季布的脸上一点神色变化都没有,彭越恶狠狠的眼睛里,反而将李寇瞪了半晌。

“呵呵,还是身边有一个好兄弟舒服啊!”李寇想到昨天校场上的事情,便向英布投过去笑容。

昨天,这彭越甚是无礼,自己要升他作百将,这厮原本只是正卒里面的一个小伍长,却根本没有领情,反而破口便叫自己是反贼,不能领大秦军功。李寇倒是没有说什么,英布早已大怒,他从彭越眼睛里面看出了讥诮和不屑,当下飞身上马,绰起偃月刀来,戟指彭越便要单挑,那彭越是个兵器行家,一眼便看准了英布的偃月,当时便道:“打架可以,但不能没有彩头,这样罢,你若打败了我,我便替你卖命,但我若打败了你,你那兵器归我!”

英布不怒反笑,努努嘴不屑向彭越道:“若非我家将军看得上你一身本事,老子要你作甚?”

彭越果然也大怒,戟指英布便叫道:“彭越一生,只服能打败自己的人!你们那草包将军,有什么值得老子去跟随的?”

英布摇头一笑,向众人直道:“我家将军,百万军中纵横便如出入于无人之地,英布不能及!”

彭越哪里能信,撇了撇嘴做出不相信的样子,绰起长戈翻身上马便向应补冲去,李寇倒也没有生气,汉初三杰啊,这番龙争虎斗可不是那么容易看见的,当下他便令众人集合起来坐下看两人单挑,那季心毕竟年少,又给李寇看好勇力提拔为百将,心下正高兴,便悄悄向李寇说出自己的担心,原来他见过彭越的武艺,很是为李寇的人担心。

李寇笑笑拍拍季心肩膀,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观看,却不知,他此时的军爵虽然苏角没有说,却军候最低也是大夫级别,季心不过刚凭借几个敌人首级升为簪枭,在大秦这个登记森严的时代,给上官拉着坐在身边,便是一种殊荣,不过十六七岁的季心,登时便又对李寇多了一层好感,只是季布还是那样一副什么事情也不能令他动容的样子,只行使了自己百将的权责,带领手下锐士席地坐下,沉默向场内交战的两人看去。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彭越武艺,差距应补很有一段距离,按李寇的想法,便是关公和颜良文丑的差别,不到一百回合,彭越便在英布一声大喝偃月刀背重重拍在他背上的时候,从马上一头栽倒下来。

意外的是,季布这个泰山崩于面前神色不亏的汉子,在彭越落地的一刹那,沉静如水的眼睛里面忽然暴出那个历史上勇力非凡楚汉大将应有的精光,后来在带领锐士的时候,也明显用上了心思,便是与英布碰面,也会微笑点头,对弟弟季心黏糊李寇的行为,也多了一些欣慰。

想到这儿,李寇转头去向身后紧跟的季布与彭越看去,两人本就是军中的勇士,前些日子与东胡人交战过后,他们的大名在营中传扬开来,当下两人也都不会怀疑从生死场上东胡骑兵手中一两天时间便能取得军爵职位对方的手段,惺惺相惜之下,这一路来两人的低声交流是少不了的。

季心毕竟年轻,李寇看到他本事之后,二话不说便问苏角讨了这个“百将”与“不更”的职位军爵,在他心里李寇便是军中最好的将军,但这个憨憨的少年不会有太多话,这一路上,便只有他忙前忙后策马不住将八百骑兵的速度随着李寇小红马的快慢而调整着,现下,他便在大军最后押队,不时的笑声从他那里传来,想是有相熟的同袍跟这个腼腆的少年开玩笑,引起别人的笑声来。

“若是有人能知道这几个大将过几年之后的杰出,恐怕第一个便要有人来杀我罢!”李寇心下发出一句满足的感叹,不能自禁嘿嘿发笑,英布愕然看来,却见李寇满脸成就非常的享受,忽然铁铁矛前指喝道:“咱们快马加鞭,向前再走几十里,周勃他们也该回来啦,大战,即将开始。”

季布应诺一声,回头便向自己的百人队去了,彭越先眯着眼睛看了李寇一眼,然后挑衅向英布哼一声,转头也自去了,却英布不屑低声道:“这厮还敢不服气,下一次,定要将他鸟蛋都要打出来。”

李寇嘿嘿一笑,却不去劝解,武将嘛,争强斗胜才能保持不断进步,意气之争,只要不时出现在战场上,那便由得他们去了。再说英布武艺要高出彭越很多,但也绝非是三招两式便能将对手解决的,到了英布这样武艺的地步,只有通过与彭越这样拼命起来忘却一切的天生强者较量,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两人互相看不惯,却都明白对方是难得一见的好手,彭越伤害不了英布,英布也知道李寇现下正是收揽人才的时候,更不可能伤到彭越,“由得他们去罢!”李寇这样想。

大军骤然加快了行进速度,中速前进之下,大道上便暴风骤雨敲落大地一样,坚硬的地面上溅不起半分尘土,黑色人潮清清楚楚向北去了。

只是前进不到百里,前面蹄声大起,李寇眼力锐利,一眼便看出前面数十2骑兵中,当先一人正是周勃,再看看旁边众人人数,李寇心下便明了,这些斥候遇上东胡骑兵了,可能还没有给他们发现。

果然,周勃策马奔近李寇身边便道:“将军,东胡人果真有小规模骑兵突破卫所南下了,属下迎头便遇上一拨树林里休整的东胡人,有近两千,四下数十里之内再没有可能出现的援兵,看来,这些骑兵只是东胡人的先头斥候,属下留了几个弟兄暗暗盯着,要不要将他们吃掉?”

停住前进步伐的骑兵们,闻言都欣喜起来,这些大部分是老秦人的汉子,从来不怕打以少击多的恶战,况且现下那些东胡人又没有援兵,再他们看来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功劳,怎能舍弃不要。

季心早已奔马来到李寇身边,听得身后骑兵们议论,扭头便要向李寇请战时候,却发现李寇眉毛都已拧起来,季布早喝道:“闭嘴!打不打有将军决断,陷阵营,闻令则前,无令便要无声,不动如山,沉寂如林,便是有天大的战意,将军未决断之前,便都不许说话!”

李寇点点头,向闻言都闭嘴却将目光向他投来的锐士们道:“季布说的对,陷阵营的要诀,便是以山林作养气,以雷火为精神,讲的就是一个不动如山沉寂如林。有多少战意,战场上尽管去拿。然而,我陷阵营,乃是一块铁板,号令前进,全军举步;号令撤退,死不回头;在战前时候,未得军令而肆意喧哗,可于大纛下斩之!这一次,便作罢,今明两日赶到白狼城之后,便要宣布军令,到时候,不想因为有违反军纪的弟兄们,跟咱半道便作别!”

李寇这时候对于陷阵营的理解,很是明确的,那便是八百人便是一个人,沉默寡言而举止沉稳,得令则呼号前行,无令便要沉默下来,但至于其中细节,他一时半会是不能想详细的,便也只好努力在这一天的时间里,要整出一个军纪出来。

“将军,咱……吃还是不吃?”季心有些着急,这一仗是他升为百将之后的第一场厮杀,若漏过了,在他心里便也很不是味道的。

“打,咱八百人是处于劣势的,但东胡人也不是咱大秦锐士,他们能给放进长城来,现在心里面定然骄傲自满,虽然他们一定会提防,但绝不会很严谨,咱骑兵对骑兵,他们远道而来又步步小心,精力不能与休息着赶路的咱们相比,便在今日傍晚,吃掉这一股东胡骑兵,然后转头向西,再突然回马向东,从现在东胡骑兵休息的那片树林,咱们明日早上便开始背上。”李寇想了想,大概也只能定下这么一个计划,转头向众人说起。

几个百将没有反对的,只有季心不解为什么来来回回要折腾,明明转折向西的步骤便可以不要,还能省下人马的精力跟很可能还要遭遇的东胡人厮杀,却李寇要舍弃省事不做偏去作那许多无用功。但他也没有反对,只记下来暗暗在心中思索,片刻便给身边手下挟裹着,在周勃的带领下向那片树林去了。

昨天喝多了,现在头还晕晕乎乎的,这一章写得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朋友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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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血浪喷涌吻大旗(二)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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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右北平,沉寂中带着无边的压抑,便似天边沉沉的温度都集聚在地上,惨白而令人心悸的光影中,骑兵纵马飞驰而过,偶尔有几匹马冲出驰道,马蹄溅起的呛人尘土,也清清淡淡而又黏黏糊糊粘贴在空气中,半晌不见落下抑或上升。

“娘的,这老天,今年开春以来就不曾下过一场雨,不让咱活啦!”周勃低头策马在前面带路,却似乎扑面而来他第一个便感受到的稍稍有些凉意的微风,还不能压下他满心的烦躁,嘟囔着便骂了一句。

“你个老周,好嘛,把咱的风都挡住了,还兀自抱怨不够!”彭越不知为什么,跟周勃的关系很好,见得周勃埋怨,他便催马快走两步跟上来,挥手拭去额头上的热汗,嘿嘿笑道。

“还不是一样,中间的人有四面大伙儿马蹄带起的风,岂不是凉快至极?你这厮,怎生跑我这儿来?”周勃没好气瞪了一眼这个虬髯黑脸的大汉,那脸颊上的黑字,在彭越浑身血气涌上头的时候,便直欲微不可见。

李寇心下惊奇,原来历史上,英布是脸上受了黥刑而改名较黥布的,这个时空中,由于李寇的出现,他没有给地方官逮住黥面,却彭越这厮居然代替英布遭受了这刑罚。

“莫非彭越看英布不爽,就是潜意识里认为他脸上那几个字本来应该是英布带受的?”李寇忽然心里升起这个奇怪的想法,忍不住向英布和彭越多看了两眼,哈哈一笑催动小红马快奔,眨眼间便超过彭越与周勃两人,英布一步也不肯落后,跟着李寇催马奔出,周勃胯下也是从东胡一个万夫长手中夺得的骏马,勉强能跟得上去——他是领路的,不能落后了去——却彭越骑的只是普通战马,当下没好气狠狠瞪了英布背影一眼,低声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老子马上给抢一批宝马良驹回来!”

季布眼中有了戏谑的神采,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却季心嘿嘿一笑,双眼神采奕奕,想来也是羡慕前面三人的坐骑而赞同彭越的想法,只有成皋这个憨厚的汉子跟庄山虎很对路,默不作声只看着锐士们前进,一点掺和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奔走不过小半日,周勃神色忽然凝重下来,回头向李寇和英布道:“前边不远,便是东胡人驻扎的树林,这些***,一个个都是狗鼻子狗耳朵,相距十数里远近,有咱们这么多骑兵奔跑他们便能听清楚,后面的行军,要分散而且缓慢了,属下与英布将军先去探看一番,这些东胡人,属下走的时候他们看样子是要在这树林里休整,看他们砍伐树木的样子,可能是在给今晚可能要抵达的后续部队作地盘,嘿,他们还真敢想,莫非在我大秦境内,他们便当我们都不存在么?!”

李寇一凛,马上便回味过来,郑重道:“不,他们为的就是我大秦大军为了这一批以及今晚可能到达的东胡后续部队而从埋伏处杀出来,从而将渔阳代郡甚至右北平辽西辽东的整个埋伏大军带出来,正好他们希望那个时候咱们忌惮在咱家里打仗而不能放开手脚,他三十万骑兵对阵咱哪怕六十万步军骑兵加上车士混合兵,也绝对占据着优势。不要忘了,前些年上将军北逐匈奴,那也是六十万大军对阵四十万匈奴人,而且那时候的大秦,也还是步步为营的战法!”

英布点头,周勃一凛,显然他还没有想过这么多问题,愣了一下急忙便问道:“那……将军,咱揍这两千***不了?”

李寇哈哈一笑:“揍他***,为啥嘴边的肥肉就不吃?!他要引出咱大军来,咱偏不让他如意。嘿嘿,他东胡人这一次设下这个不甚高明只要实地来看一下便能明白的小把戏,少说,也要有两三万精锐骑兵作诱饵罢?咱八百人,趁着他们分批到来的时间差,吃一口算一口,小的肥肉块儿,咱吃;大的肥肉团,咱吃不下,会给噎着,咱就放弃。嗯,现在还算早,咱靠近这帮***五里,找一个好地方休息一下,日头偏西咱开始突然袭击,两波冲杀,不管能弄死多少东胡人,咱就开始跑,向东跑,然后傍晚时候南下五里路,折头返回这篇树林,吃一口剩下驻守的,或者看驻守人多,咱扭头去吃一口追击咱的,然后,这一夜咱可就有得忙喽!”

英布补充道:“对树林里这些东胡人的攻击发动之后,大伙儿要抽空每个人带上最少一匹东胡战马,这样跑起来便能将自以为得逞的而追击的东胡人甩开!”

周勃兴奋摩拳擦掌,嘿嘿笑道:“将军妙计,咱这么一闹,东胡人的圈套便能破开,给老苏留下来埋伏的将领,想来没有猪头,见势不妙决计不会有还跑出来暴露自己的家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个主意好,咱人少,隐藏的话也好办,这里树林茂密又有山脉纵横,休说东胡人要一时半会找到,便是咱藏起来诚心要躲开追兵,便是他三五万人马花上一夜,也是很难的!”

李寇点点头,心下直道:“后世这个游击运动战,那可是个好东西啊,这一回,咱先给东胡人用喽!”

当下便向两人道:“那好,咱商定了的事情,若那些东胡人没有从树林里撤走,也没有想到咱们这么快便能碰上他们,便不用作改动了,你们两个,小心一点,先去查看一下树林里的情况,顺便,给咱找一个好地方作休息,我便带着大伙儿,慢慢走着沿你们的去路后来。”

英布周勃应诺,却英布问道:“主上,你说的那个时间差,是什么意思啊?”

李寇一叹,只好向两人解释一番,两人一脸赞叹的神色,催动战马小跑着便去了。

却说后面众人,给前面李寇三人拉出好一段距离,他们却也都是老兵,越往北便越是小心,虽然心想着要快一点,却还只是中速前进,马蹄震动地面的波动,有前面充当斥候的骑兵讲说,也不会传到东胡人驻扎的树林里去,待得他们赶上来时候,李寇正无聊坐在马背上四面眺望,嘴里一根草茎,也已经给他快要叼烂了。

“将军,可是要在这里稍作休整?”英布与周勃不在,便庄山虎与李寇最是相熟,见李寇在这里等待,英布两人没有踪影,便明白定然这里已接近那片小树林,急忙约束众人停下战马,跳下地去向李寇问道。

“不,咱们慢慢走着,不用太快,周勃说距离东胡人现在的位置,这里不过十数里,小心为上。”

当下众人便似踏青游山一般,胯下战马慢悠悠向前走着,却李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便向彭越道:“若咱们到了树林左近时候,战马忽然嘶鸣,你却有办法止住?”

彭越一呆:“老……属下最熟悉水中作战,这战马么……”说着他抬头看看李寇,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属下还真没办法!”

李寇看得清楚,自己昨日将这家伙拉近陷阵营时候,他是桀骜,却自己一天没有跟他说过话,这时候英布两人不在便问他的主意,便是这粗豪的汉子,眼中也闪过感激的神色。

“唉,草莽豪杰啊,不堪一击的自尊心,却永远不能掩藏住你们需要人尊重需要人当人看的渴望!”李寇心下暗叹,这个时代,是贵族阶层还没有完全退出上层领导层的时代,秦始皇虽然一统**横扫八荒,这时期也大概完成了对贵族宗族朝廷向封建朝廷过渡,但对于传承近千年的社会来说,拔擢和当官对于底层民众,至少对于彭越这样既是六国旧人又是给逮捕起来正赶上“好时候”才参军的人来说,起码新旧变革中人们应接不暇的观念在这样那样的冲击下混沌一片,对这些“素有恶名”的家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长此以往,便是英雄豪杰,也心理便有些脆弱了。

“水战?呵呵,可惜今天这儿没有大的河水啊,不然,咱们定然要让东胡人吃你一顿好招待!”李寇呵呵一笑,便将两人关系拉近了一些。

彭越赧然不肯多说,挠挠头心下却奇怪道:“他明明比咱小,为啥咱跟他说话就觉着咱要比他小?”

李寇微笑不再多说,沉声道:“季布彭越!”

两人神色一整,策马奔出季布回马抱拳道:“嗨!”

“接下来的厮杀,乃是我陷阵营第一场战斗,只能胜利,不许失败!战马随时的响动,将来都有可能将我军暴露出来,因此,命你二人领十人,快马奔近五里,寻树枝折了,制作八百短哨样子树棍回来,不容疏忽!”

“嗨!”

两人应诺,季布疑惑道:“将军,木棍要长短如何?要何木质?”

李寇笑道:“此乃我无聊之时想到的一个小玩意儿,粗细与中指等同,长短嘛,便能叉住马嘴便可!”

季布明显是能理解要这东西是做什么用,想了想又跳下马在自己战马嘴上一比,眼睛一亮赞道:“将军提出的这个小玩意儿,可是用作塞进马嘴里面,压住马舌头不使其发声用?”

“然也!我看咱大秦现在的战马,缰绳也不过是栓在马鼻子上,若再加一根铁棍,将马缰绳延长一些,便可作为轻松勒住战马以及防止战马出声的小诀窍存在!”这便是后世马嚼子的雏形,这个时候,还不是拿出来大规模装备其他部队的时候,李寇自然不会献给即将崩溃的大秦王朝。

季布眼睛一眯,闪过不易察觉的凛然来,却他装作低头沉思的空间不给别人发现他神色的异样,一边彭越有些掩不住的兴高采烈点起十个人来,便他拱手向李寇拜别,十二人策马也先行一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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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血浪喷涌吻大旗(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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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压抑,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李寇微眯眼睛抬头向天空刺眼的太阳一望,轻声嘀咕一句,却身边眼巴巴要等着李寇再“想出一个小玩意儿”让他去做的季心一个寒颤,本能向后面便落了几步。

“收起大纛,成皋,你带一百人马,前前后后五里之内,不许有一人一骑从咱们眼皮子地下走过去,便是看着像大秦斥候的家伙,也给我抓回来!”这时候,厮杀已是一步步降临的时候,李寇不想有什么差错,再说东胡人能想出“诱敌出击”的招数来,谁敢确定就这招数后面便没有连环?小心一点,在兵家交战中便会吃少一些的亏,李寇明白。

“嗨!”成皋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是齐鲁后人,身高力大,扛旗的任务便落在他的肩上,却这大汉也了得,这一杆大旗虽然不比那真正的陷阵营大纛沉重,但少说也有百斤重量,一路走来,只见他额头给太阳烤出的汗水滴落,却竖直的旗杆半刻也没有倾斜。这汉子憨厚,却不比庄山虎那厮还有“中国农民式的狡黠”,便是季心看他辛苦去接替大旗,他也一笑摇摇头不肯交出。

“这是一个能令人放心的将领啊!”李寇看着那坚实高大的背影在将大旗交给兴高采烈上前接过的季心之后,便眼睛滑过自己的那一个百人队,“你,你,两什正北;你,东北;你,西北……”南北四什,其余散开在其余六个方位上,不过呼吸之间,便任务清楚分配下去,不由得心下便叹道。

再看那边,季心虽然得了不能高举的大旗,却他扛在肩上乐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左瞧右看,那样子便似刚得了奖赏的小孩向同伴炫耀。

“这家伙!”这时候,李寇身边便没有一个将领,却他这时候心下闲适,有能干的手下工作,他这个上司,自然便可以偷懒了。

……

斥候猫着腰,不断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将李寇的命令与树林中东胡人的状况向同伴们交代,这里已经属于那一片树林的边缘地带,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便是战马,也给木枚——就李寇“发明”出来的那小棍子——叉住嘴不能有一丝动静,两军相距不过千步距离,林中东胡人肆意的打闹声与根本不去掩饰的哄笑声,连着空气中飘香的马奶酒味道,使众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洞察了他们的意图——果真是引诱大秦伏兵杀出来的打算。

“嘿,这帮傻鸟!”李寇整个人都潜伏在茂密的草丛中,这些东胡人也果真是小看了中原人的智慧,他们在树林外围根本没有放一个哨兵,只有在树林里面距离将战马栓在书上喝水吃肉大部分东胡骑兵四五百步的地方,象征性的安置了两个直挺挺便似树状子异样站在林荫处的放风者。

“嗯啊,难道他们就那么想当然认为咱们大秦见得他们没有多派出放哨人,便会果真让人来袭击么?!”季心不屑将嘴里的草根吐出,低声骂了一句道。

“呵呵,他们也有聪明人的,这一条道,不是大秦斥候走的道路,即便是他们这么肆无忌惮意图表示出一种‘不小心给大秦斥候看见’的样子,平钢老苏要知道再发布伏兵杀出的军令,也需要到今夜入更时候才可。咱们这么碰巧便侦察到他们,也是一种运气,若你不信,咱们打赌,便等会儿不用杀出去了,看傍晚时候这些东胡人是不是果真派出斥候和探子来!”李寇分析一遍,却回头向季心打趣,季心嘿嘿一笑,缩缩脑袋不说话了——笑话,厮杀都来不及呢,再说这个军候大人本事很好,自己可犯不着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再过一会儿便要到傍晚时候了,回去,该是吃掉这些狂妄而愚蠢的家伙了!”李寇狠狠盯了眼前不足一千米远近毫无防备的东胡骑兵一眼,再看看给他们砍伐出掉树木而现出来的通道,心下冷笑不止,“原本老子还担心树林之中马匹奔跑不便呢,你们居然给老子腾开了道路,嘿嘿,好嘛!”

“主上,会不会他们还会有什么暗着?难道……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就这么自负?”英布有些担忧,皱着眉头将四面地形又看了看,向李寇低声道。

李寇呵呵一笑,这片树林正处在北高南低东西两面是缓坡的位置上,自己与英布两人在数里之外便仗着藏匿功夫骗过树林里的南面两个哨兵潜伏过来,解决了这两个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家伙之后,周勃与彭越也悄悄从草丛中爬过来,东西两面的哨兵,也给季心这家伙搞掉,这时候那两个方位上的哨兵,已经由季心带着三个弟兄接管,这缓坡上东胡人砍掉树木之后露出来的宽阔通道,按照尺寸正说明了他们果然设下的是一个陷阱,一个李寇已经看出来的陷阱。

“树林里咱俩也进去看过了,除了这两千骑兵外没有任何动静,便是咱们不能看得见树林北面的情况,想来便应该十里左右驻扎了后续部队。至于东西南三个方面,有成皋在,绝不会漏过什么的。咱们悄悄靠近,到坡下三百步处,便才暴露在敌人的眼下,那时候,咱们快马加鞭,一息之内便能赶到还来不及上马的东胡人面前,三息左右,咱不管成绩只管牵了东胡战马,跑他娘的便是!”李寇一遍仔细向坡下滑出,一遍对英布又分析了一次,“这家伙,原来历史上可是一个狠人呢,这辈子,倒是学了兵法之后谨慎的不行,哎,不知这事儿是好还是坏……”

“你若不敢,便不用厮杀便了,啰啰嗦嗦作甚么?”彭越便在李寇左边,一边羡慕李寇两人的藏匿技术,学着他们两人尽量向草丛稀疏但坑坑洼洼很容易藏身的地方溜滑,一边却忍不住向英布挑衅道。

英布懒得理他,撇撇嘴不说话,却李寇偷笑,因为他发现英布眼中的怒色一闪而过,终于原来历史上那个杀人王狂徒暴徒英布,又回来了。

三人潜回原来深草丛中时候,天边正是显出一抹玫瑰色晚霞的时候,李寇一挥手,季心四个扮作东胡哨兵的家伙与周勃等留下作步兵的百人除外,其余人神色都振奋起来,便是沉默如山的成皋,也将手中大旗平端起来。

“走!”

战马呼喇从卧倒草丛的状态,给骑兵们轻轻一带便跃身而起,三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简直便可以无视,李寇在小红马起身的一刹那,双脚一点,弹簧似便跃上马背,再次大吼一声走,休息好的战马便狂飙向山坡树林中突进。

东胡人显然没想到便在他们刚要分派探马斥候时候,大秦锐士便已到了眼前,登时他们吃了一惊,有千夫长大声怒喝问罪哨兵时候,树林里原本是东胡哨兵的地方上,嗖嗖羽箭破空而来,两个头上顶着雉尾象征权力的千夫长,便与身边手忙脚乱要去树上解开马缰绳的家伙惨叫丧命。

南边坡下草丛中潜伏的周勃,在李寇暴喝出声同时便跃身冲上坡顶树林中去,却季心要比他快多,在周勃一剑刺死两个要来阻拦自己的匈奴人时候,这家伙已经快步冲进多时,胯下不知什么时候抢的东胡人战马,纵横间但见这年轻的锐士长剑如虹,一路经过处,东胡骑兵人仰马翻。

便在东胡骑兵好不容易有几个人爬上战马的时候,树叶簌簌飒飒,连连暴喝中,李寇一马当先已杀到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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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血浪喷涌吻大旗(四)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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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如狮,狡如狼,盘踞若虎跃山岗,出动胜龙腾巨浪,这应该是一支上了规模军队的作战方式,或者可称之为性格,这种性格,是由这支军队的将领领导,由全军将士奋死血战而形成,由敌人的累累白骨,还要自己的斑斑血肉凝聚而成。

陷阵营,前身是李寇深入草原百战余生的十七锐士,后面加入的,又都是右北平军中的出名勇士,个个奋不顾身能竭力死战不休,虽然距离李寇心目中那呼号大风所向披靡的陷阵营不能相比,却若论捉对儿厮杀,尽管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东胡人,也突袭加之有李寇英布等人骁勇在前,无不纵马或跟随众将身后捡便宜,或三三两两组成大秦专用的小阵,互相帮衬着乱马踏过。

有人说,草原民族如果下了马背,就什么都不是,那也却是相对的。地处贫寒之地的匈奴人,东胡人,这些民族的人们生存在恶劣的环境之中,个个养成了悍不畏死好勇斗狠的性子,加之每天要面对生存的压力,跟成群野兽的较量中,他们的身体素质绝不是仅仅能容忍他们在马背上才能笑傲苍穹。

目下,李寇心里面便对这个说法很是怀疑。东胡人突然之间给季心与周勃两人百人队乱箭攒射了一个没头没脑,自己带骑兵冲上山坡树林时候,他们也慌乱了一下,但便在自己从南杀到北转身来时候,东胡人已觉醒过来,明白他们遇到突然袭击了,可能也有人明白己方的那个诱敌出击的“计策”很愚笨而给大秦人察觉,却但见他们中间有千伏长百夫长吼了几嗓子之后,眼见不能急忙中去解开马缰绳的东胡人,索性舍弃了战马怒吼着挥动弯刀抢上前来与陷阵营锐士步战对骑兵。

树林茂密,却这些东胡人也许是打着援兵到来时候方便冲击,或者自己这两千人不能抵挡时候挥军突围,东南西北中三个方面都砍伐掉了大量树木去,三条通往东西南方向的大道,交汇处也就是这些东胡人拴马休息的地方,更是宽阔一片,近三千人在这儿厮杀,一点也不显出拥挤来。

趁着东胡人发懵的机会,陷阵营已杀了一个通穿,便是周勃手下百人队,也趁乱抢了马匹翻身上去,李寇回头时候,八百人马齐齐整整便都到了他身边。

“列阵,长矛骑士在前,长剑骑士紧随,杀!”

哗啦,皮甲上面零星铁叶互相碰撞发出金铁交鸣的颤动,仿佛两支数十万大军交战前的金鼓隆隆。

长矛平端在手,滴血的长剑骑兵迅速退后,八百双眼睛,无声笼罩住对面几十步开外终于反应过来叫嚷着向一块儿聚拢的东胡人。

马蹄轻轻敲在地面上,偶尔有战马正踩在伐倒的木桩上,敲出沉闷的响声,李寇长矛略略下指朝向地面,小红马打出几个响鼻,在森森如林的铁矛丛中突出半个身子,却也不甩开身边的骑兵,左右满脸兴奋的季心和英布,一刀一矛相映生辉,牢牢将李寇护在中央。

“哈——”前面的长矛骑兵一声大吼,东胡人从来与大秦锐士交战都是骑兵对步兵,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要以失去战马不得不凭着双腿来面对大秦这样阵势的骑兵,胡乱将弯刀在面前挥动成一片雪花,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塔一般大秦骑兵黑幽幽的面孔在眼前放大,那手中罪恶的长矛瞬间击碎了弯刀的花团,狠狠撞进自己的胸口。

噗——

沉闷的嗓音,带着涌起的血气,一起从喉咙里冒出来,前排的几百东胡人,便在铁矛森林面前,不能置信看着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耳边的树木不断倒退,而同伴的鲜血,却喷了自己一身。

“杀——”

铁矛齐动,甩脱挂在矛尖上的敌人尸体——有冲击地狠的,目标的尸体给长矛洞穿之后直直穿过矛身向马头扑来,见血之后,每个人的神经都激动起来,但见这些大秦的锐士,凶性大起不管扑面而来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单手持矛嘿呀一声吼叫,另一只手从腰间拽出长剑,劈头向尸体便劈下去,嘶啦声响,东胡人的死尸已成为了两半。

呸——

长剑顾不得回鞘,顺手往地上一扔,锐士吐出喷进嘴里的鲜血,长矛再次平端,喀喇正撞上第二排东胡人。

骨头碎裂的响声不断在林间响起,长埋骑兵嘿然奋进,战马连行三步,带着千钧力量击破三层东胡人群。

“真他娘的残忍!”彭越没有长矛,所以只好与周勃季布等人策马跟在第二波长剑骑兵群中,却这厮耳听骨头断裂的脆响,眼见猩红的鲜血飞溅,却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动手,心下郁结便挥剑将一个前面骑兵正好遗落过来的完整东胡人尸体劈为两半,愤愤低声骂道。

季布莞尔,他擅长的正是铁矛,却自己临行前没有带一支来,同样给激起血气的他只能近乎无聊紧握手中长剑寻找漏网之鱼。

“长剑骑兵,向前!长矛骑兵,散开后撤!”李寇忽然向后叫道,登时彭越几人的血液便沸腾起来。

长矛兵这时候已经给东胡人层层的死尸和拼死拦截的弯刀阻住了前进步伐,李寇知道,长矛骑兵的最佳冲杀方式,便是借助战马奔腾起来的惯性凭借长矛的长度洞穿敌人胸膛,一旦马速降下来甚至不能奔腾起来,便是该收手的时候了,现在面前层层相抵密密麻麻的东胡人,便似洋葱,要一层层剥开才可以的,这正是长剑兵的优势。

吼——

眼看着同伴浑身浴血,而自己却只能郁闷跟在后面收尾,长剑兵早憋了一肚子气,李寇军令发出,长矛兵也不敢怠慢违抗,呼啸一声挥动长矛荡开眼前的弯刀,向后一退时候,长剑兵狼嚎声音正响起,空挡中未见人马,但见霍霍森森的长剑划破林间傍晚瑰丽的颜色,正掩护了长矛兵的撤退。

“哈哈,老子可给憋坏了!杀!”大秦的长剑,是青铜混合精铁铸造而成的,不但沉重而且长宽,彭越这厮胜任百将之后,便不知去了哪儿寻了一把更加沉重更加粗长的长剑,这时候正是他凶性大起当儿,眼瞅两个长矛兵刚退后一步漏出空位,便大叫一声策马从那空挡中挤上前去,两个看着长矛兵退后正露出后背大喜抢上前的东胡人,便给这厮一剑拦腰斩作四截。

要说长矛兵突进杀敌,站在高空去看便会发现他们像是野牛撞墙,猛烈冲击出来,猛烈碰撞敌人阵型,猛烈将敌人洞穿甚至撕碎,气势凶猛而惨烈;但要看随后而上的长剑兵,却似乎是看着农田里面挥动镰刀收割稻麦的人群,一起一落整整齐齐,寒光一闪,便是一层敌人倒地,他们不在乎战马时候在奔腾,不在乎前面还会有多少敌人,低着头,就是面前这一层敌人,李寇带领长矛兵返身回到百步之外回头时候,便见东胡人似给风吹动的麦浪,遇到“镰刀阵”的,便要顺势倒下,层层不绝。

“呵,排枪阵,镰刀阵,应该叫什么好呢。”李寇摸摸下巴,欣赏着自己根据后世诸兵种配合而运用在古老年代的剑矛配合阵型,看见威力时候便有些喜悦想道。

“长矛突刺,长剑滚进,主上得兵法甚矣!”英布厮杀中没有功夫去看效果,这时候站在圈外观战,便给这确威力非凡的小小阵型骇了一愣,转而向李寇笑道。

“这种阵型,若千军万马对战时候,骇要作出一些变动,关键在于配合默契,但在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应付骇没有进化完全的胡人,却也是够了!”李寇也有些欣喜,认真看了一会儿彭越激情澎湃的“表演”,又观察了一会儿长剑兵的战斗效果,有些满意点点头。

“呵呵,要配合默契,还是往后有时间训练了再说。不过,主上说的那个什么……进化,是啥意思?”

“嘿嘿,就是从不是人到人的一个过程。”

“哦……”

“嘿嘿,不必多想,咱没多少时间了,还要接着杀!”

英布皱眉,偃月血淋淋倒拖手中,却忽然笑道:“这帮蠢蛋,才想起吹号角求援!”

李寇半眯眼睛,也不去管几个已经呜嘟嘟将号角吹响的东胡人,跳下马趴在地上细细倾听一下抬头道:“有马蹄声,应该在十里开外,咱们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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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血浪喷涌吻大旗(五)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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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眼中闪过惊奇光芒,他没想到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便能听敌人动静的技术,当下暗暗记在心里,决心要找机会向李寇请教,却他哪里知道,李寇在这方面也是一个半吊子,只是看过的一本书上这么说过,也仅仅勉强能懂一点而已。

翻身上马,李寇高喝一声杀,长矛森林再一次形成,战马唏哕哕嘶鸣,骑兵们脸色再一次从欣赏同伴厮杀状态转为临战的凝重,齐齐暴喝一声,便再一次两马相距四尺留下长剑兵从容撤退的空间,狂飙又一次向东胡人冲杀过去。

噗——

噗——

长矛兵来了,却长剑兵此时也挥动长剑的手臂有些酸麻,但他们也不肯见得同伴到来便撂下挑子,在长矛兵怒喝声中铁矛捅进东胡人胸膛同时,他们奋力也将第一次杀敌的最后一剑横斩过去,将慌乱抵挡长矛不及防备长剑的敌人斩杀两截。

“娘的,咋都喜欢把人砍成两半啊!”庄山虎也是长剑兵,他只顾着自己爽快,没想到别人心里的感受,破口便埋怨手下的“残忍”。

“这些胡人,侵入我大秦这一次,不知有多少兄弟父老惨死在他们手中,不碎尸万段,便是很给他们好处了!”季布吐出一口混合了血水的浊气,恨恨不已向后退出,听见庄山虎声音时候扭头说道。

“长剑兵,不必后退,注意与长矛兵配合,这一次,咱要凿穿出去!”李寇方才看见长矛兵第二波冲击的第一矛与长剑兵后撤的最后一矛配合,心下一动大声叫道。

“嘿嘿,这好,咱谁也不会眼馋喽!”彭越正闷闷要退回,听见李寇大喝之后,立马便大喜,双脚轻磕马腹,再一次扑进长矛森林空间中露出来的东胡人群中。

“娘的,谁抢老子生意?”却在他一剑挥出要将迎面两人斩作两截时候,冷不防左边一把长兵器带起呼呼风声,抢在他牵头将那两人杀死,当下不及去看是谁,彭越便怒声大骂。

“再啰嗦,老子一刀斩了你!”冰冷而血腥的回答,在他身后头顶响起。

彭越越发大怒,却这人也是好汉,眼前有敌人便不再拌嘴,挥剑斩杀两个靠近的敌人之后,抽空扭头去看,正是满脸鲜血狰狞若厉鬼的英布。

“娘的,晦气!”彭越缩缩脑袋,低声嘀咕一句,却他也只是不服英布,两人没有深仇大恨,又想着今后在李寇帐下听令,不必关系搞得很僵硬,便他再也不多说,扭头将一腔郁结之气向敌人泼出。

却说来也怪,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却这时候在厮杀中,英布偃月刀横扫之后,由于刀身太长而空白出来的空挡,彭越的长剑便适时赶到那空挡之中,却彭越长剑相对较短,不能横扫出大片空间,便在他长剑回手时候,英布的偃月正好赶到,正给他荡开足够厮杀的空白。

数次配合下来,两人心头忽然都升起奇怪的感觉来,英布偃月刀荡开敌人弯刀之后,不能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回手抵挡突进来的东胡人弯刀,却他一点儿也不劳神,品位呢个月的长剑,随时都会出现在给自己补档的地点;彭越也全然不会去担心敌人许多人围拢上来的贴身厮杀,有英布偃月刀在前面,一个可能威胁自己的敌人都不可能放进来。

瞅着一个空挡,两人相视而笑,一切不快,都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随着这一笑泯去无踪。

李寇与季心搭档,季心直觉自己便是处身在李寇铁矛翻滚圈起来的影子空间里,自己杀到哪儿,李寇的铁矛便能前一步赶到那儿将可能威胁到他前进步伐的敌人都扫荡开来。李寇却也心下惊讶,这季心不愧是霸王项羽都赞扬勇力的好汉,自己的铁矛,卷起一团黑色光影,却远距离上能够造成巨大无比的杀伤,但近距离有漏过而突进到自己马前的敌人,他却不得不收大开大合之势而缩小攻击圈子。现在,有季心在马前,但见他低俯身子在马背上,左右开弓一把剑一把刀,纷纷扬扬将自己近距离上的敌人都包圆了。

百战老兵,最刁毒的不仅仅是身手,观察战场空间分析敌我优劣的能力,每一个百战老兵都已将这个能力形成本能。

眼下,他们是第一次形成长矛兵与长剑兵的配合,但效果便是李寇也称赞不已。一个长矛兵,三个长剑兵,长矛扫荡出空间,长剑补进前行,战马中速前进中,不过片刻便又一次凿穿东胡人的阵型,杀到了南边树林与缓坡的交界处。

“痛快,真痛快!”彭越倒提长剑,坐在马上放声大笑,却李寇笑道,“这一次不过是开始,更痛快的,便在今夜!”

“还有时间,在凿穿一次?”季心呼呼喘出一口浊气,狠狠擦去一脸的鲜血,扭头向李寇兴奋问道。

“不,抢马!”李寇摇摇头,努嘴向东胡人阵型道。

众人抬头去看,东胡人给两波致命冲杀,少说也折去了一半人来,剩下的骑兵,忽然在两个百夫长模样人的带领下,迅速划开成两队,一队拼命撒腿向树上拴着嘶鸣不知的战马方向冲去,一队却凄厉大叫着向陷阵营杀来。

“壮士断腕,不得不说,胡人,也是好汉子!“李寇慨然一叹,却双眼射出冰冷的光芒,铁矛缓缓抬起,一言不发率先向杀过来的东胡人阵中冲去,英布喝道,“季布,成皋,庄山虎,带长矛兵抢马,要多不要少,其他人,跟我杀!”

“嗨!”

“嗨!”

成皋与季布大声应诺便带人要走,庄山虎早已一马当先绕过杀过来的东胡人向冲向战马的那一队杀去。

“壮士不惧死,勇士不避战,我等大秦锐士也,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困顿何所惧,生死何足惜?杀将过去,马踏东胡王帐,生擒匈奴单于!”英布偃月挥杀,只似书法中撇捺娘个动作,却胜在快速而力沉,无人能逃过他刀下亡魂的结局,彭越紧随他身后,忽然季心在乱军中厮杀正奋烈,一剑一个东胡人倒下,眼看到了敌阵中央时候,他双臂给两把临死前东胡人掷出来的弯刀划破,血流如注正有骑兵要去帮助时候,他大声便叫道。

“杀将过去,杀将过去,杀将过去!”彭越纵声怒吼。

“马踏东胡王帐,生擒匈奴单于!”锐士们慷慨大笑,相互和声如雷,有人杀地兴起,便在高声呼号声中,无视扑向自己的飞刀,让开重要部位,在自己受伤时候也将敌人斩落尘埃。

“八百好汉,可纵横东胡草原也!”李寇哈哈大笑,长矛接连将敌人挑起,双臂较劲奋力一扬,便见树林中,残阳下,乱军里,空中惨叫声伴随着东胡人横飞的尸体,血肉模糊。

呜——呜——呜——

北边如天边雷声滚动般,马蹄声轰隆隆而来,号角连起时候,树林里剩下不到五六百人的东胡人,放声大叫拼死来要将陷阵营将士缠住。

“哈哈,走!”李寇横扫铁矛,一马当先清理出马前的空间,身后英布驻马断后,八百骑兵,汇合抢了战马唿哨来而来的周勃等人,狂飙突出树林时候,东胡人不能抵挡,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飞跃下坡,向着东方,一溜烟去了,东胡援兵到来时候,只能见残阳斜照处,天边一支血色大旗,渐渐掩隐在地平线上。

“追!”带队的东胡万夫长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来,留下大队人马驻守,自己亲自带着两千精锐,向东方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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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血火狼烟,八百陷阵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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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野小城,右北平一个小小的军屯地点,用镇来表示它的面积,也是很给规格了,里面原本有五千大秦步军的,并无百姓居住,严格算来,只是一个军营而已。

现在的平野小城,里面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宁静与夏夜闷闷的空气搅和在一起,形成窒息的风。

呼——

呼——

偶尔点点磷火,森森似野狼的眼睛,有枯树窟窿给热风灌进,呜呜,呜呜,深夜嫠妇一般使人毛骨悚然。

却入夜时候,远处轰隆雷鸣般声音响起,天边刮来剧烈的阵风一般,孤魂野鬼的嚎叫戛然而止,有夜出觅食的野兽,睁着惊恐而警惕的眼睛,向西面凝神望去。

夜光中,率先闪出山坳拐角处的,是一面大旗,也只能音乐看清是一面大旗,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番号是谁,根本不能看得清。

却旗下人们,正是李寇陷阵营。

马蹄踏碎一地的夜色,得得隆隆溅起弥漫獠牙狰狞夜空恶鬼的尘土,这八百人,突然近乎歼灭树林中东胡人之后,伤者有,却无一人阵亡,周勃等两百人抢来的战马,数量很多且雄健非常,人均两匹,换马不换人地行军小半夜,已将敌人远远抛在后面。

“停!”一千六百战马奔驰到小城西门外面时候,李寇皱眉抬手,英布勒马喝令下去,八百人一起止步。

“这应该是平野小城,难道这里驻守的五千步军,都已经埋伏下去了?”李寇有些惊讶,好歹应该与东胡人交战几场下来,假作败退才能更好引得东胡人南下,这么正大光明近乎无赖地将一座小城丢给敌人,若不能引起敌人警觉,那敌人就应该是一群傻子——东胡人莽撞,但绝非傻子!

嗷呜——

嗷呜——

绿油油的眼睛,黑夜中便似两盏灯笼,森森在城门口傲然凝里忽然出声时候,陷阵营锐士胯下战马也惊慌起来。

“畜生,这么胆大!”彭越大怒,绰起长剑便要冲杀过去,却李寇忽然拍手笑道,“不用找这些畜生麻烦,咱们接下来的休息时间,正要看它们了!”

众人愕然,季心急忙道:“将军,咱不是说要南下再拐回去偷袭树林里的东胡人么,咋要休息啦?”

李寇嘿嘿一笑,纵马要前奔向狼群冲过去,却留下一句话道:“你们不用顾及,待会儿直接进城去,先休息一下,东胡追兵过去之后,你们估计他们能走出三里地时候,便快马杀下来,咱先吃掉这一股再说。”

英布急忙道:“若要作诱饵,主上一人恐怕不行,属下便跟着罢!”

李寇嘿嘿笑道:“谁说我要作诱饵?真正的诱饵,就在城门口!”

众人更加茫然,季心索性便腆着脸道:“将军,一群畜生能作甚,便带属下去罢,保管要东胡人追上来而不打扰弟兄们休息。”

“不用不用,一个人,这些畜生便不怕有诈回跟上来,若你跟上,浑身那么重的血腥气味儿,不成!英布暂代陷阵营统领,瞅准时机,你们便跟上来罢。记住,把战马留下一半在城里,咱要全歼追击的这些家伙,再浑水摸鱼回去踹了小树林里的东胡人,不容有丝毫马虎。嗯,三角阵型,英布跟周勃你们见过,给大伙儿好好讲一下,我先去了。”

“嗨!”

“嗨!”

众人只好应诺,李寇轻磕小红马,小红马却是不怕群狼,欢呼一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便直愣愣向狼群冲过去。

眨眼间,小红马飞跃过数丈的距离,趁着群狼一愣的功夫,咔嚓一声脆响,便踏断了一匹狼的脊椎骨,鲜血飚突,那野狼一声惨烈而愤怒的嗥叫,一头扎倒地上,死了。

群狼大怒,从来都是狼欺负马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敢目中无狼的马,森森的绿光眼睛更幽幽如鬼魅,当中可能是狼王的一匹狼仰天长嗥,却狡猾的眼睛余光打量了一番旁边窥伺的陷阵营将士。

英布约束众人,捏着一把冷汗看向城门口接下来的大战——李寇纵马杀入狼群时候,没有立马便又跑开,反而有些懒散的样子倒提铁矛在集结成三角阵型的狼群周围转悠起来。

嗷呜——

嗷呜,嗷呜——

狼王见得众人没有动静,却也是这时候的人们与狼群搏斗不比后世那种惨烈,野狼也还没有后世那种警觉和至极的狡猾,这时候先是给李寇战马踏死一狼,而凶手却悠哉游哉在狼群周围晃悠,当下这比别的狼高大粗壮的狼王仰头长嗥,群狼悲愤呼应,一时间,旋风一般便都跃起向李寇飞奔而去。

小红马似乎很得意,嚣张又是两声嘶鸣,却不与狼群较量,李寇带动缰绳时候,小红马会意向南方撒开四蹄又跑了。

群狼更怒,不过一个人一匹马,居然敢这么不把咱们放在心上,娘的,追!

狼王一声令下,仿佛向英布等人打招呼一般,那意思分明是说:“小子,注意点,咱不想跟你纠缠,该干啥干啥去!”然后,忽然城门里呼啦啦钻出数十双绿油油的眼睛来,狼王带头,群狼形成一股更大的旋风,便向着李寇方向追去了。

“进城再说,东胡人追上来了!”英布目送李寇远去了,无奈便只好带领众人进城,却李寇不在时候,他便要开动脑筋,季心看得众人都进城之后便要关上城门时候,英布忽然道,“不用关门,找几根火把点燃了丢在门洞里,咱就在城墙上休息。记住,将枚塞进马嘴里面去。”

众人有些不解,季布笑道:“英布将军计谋,可令东胡人明知咱们有人留在城里而不敢进去。”

说话间,便有锐士已找到几根燃烧过的火把,他们将火把点燃,勉强能照出一些光亮来时候,便随手丢在门洞里,彭越早带着锐士将其它三个门都堵死了。

“追上来了!”英布登上低矮的城头,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

噔噔噔,彭越奔下城头去,急忙检查锐士们战马的藏匿情况,这时候,谁要说没有人安然不惧,那是假的。他们都是战场上见识过胡人疯狂的,自己这八百人能杀死东胡千多人,追击的也绝不下与两千精锐,若要在这狭小的城里与东胡人交战,人多的一方绝对是占便宜的。

但锐士们没有人害怕,这么多年的沙场征战,早已见惯了生死,再说军侯大人肯定地说了东胡人不会进城,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野狼都大笑而去全然无惧,咱八百人,还怕个鸟啊!

山脚处黑影幢幢,马蹄声大作起来,东胡的追兵,赶到了!

山脚与小城,相距最多千步距离,在狂飙突进的战马蹄下,不过三息便到了。

人们尽管在黑暗中藏着,却随着东胡人如雷的马蹄声在城门口戛然而止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哒哒,哒哒——

城门洞里一匹马一个人缓缓走进来,那人头上一根雉尾在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下,在洞壁的墙上投下老长的影子,他一步步走向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便似一步步在靠近死亡。

彭越便在英布旁边,与周勃季布等人一起俯身贴在城垛上,只用一只眼睛冷冷盯住城下重重黑影,双耳直竖起来静听脚下的马蹄声。

格格——

彭越双拳紧握而引起轻微的脆响,在越发静谧的夜空中,那么清晰。

锵啷,锵啷——

东胡人也紧张不已,虽然彭越这几声轻微的脆响传到他们耳朵里面时候,早已变质成为风吹过城头溅起小石子的声音,却此起彼伏的拔刀声音,凄厉而慌张传进城内众人耳朵。

城内死寂如水,风声打动天边凉意忽然降落,却无法卷动满城碰碰跳动的心,英布武艺最好,彭越等人又杀人无算,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弟兄们压抑不住的喷薄杀意冲天而起,彭越一急,偏头便向英布看来。

英布微微摇头,却悄悄从背后拽出一张大弓来,黑暗中,黑沉沉的弓没有半点影子,便是彭越在他身边,若非闻见那弓弦给风撩拨微微震动而弹落的血腥气味,也决计不会料到英布居然能若幽灵这般娴静而杀机充沛。

心下突地一跳,彭越徐徐吐出一口气:“我……不如他啊!”

城下黑暗中有人大声问话,东胡语季布能听懂,周勃也能听懂,却他们不敢去向众人解说,直悄悄摇动脑袋简单示意敌人是要冲杀进来还是不杀进来。

猛然间,东胡骑兵中有人高声叫一声,门洞里那人迅速退出去飞马跃入同伴群中,与此同时那大叫的东胡人也没有停下来,叽里咕噜一直叫个不停,片刻,东胡骑兵一起聒噪起来。

城头上英布等人能明白这恐怕是东胡人不能确定城内有没有伏兵而故作喧哗的动作,他们安如磐石静静用眼睛瞪住城下的东胡人,英布稳健有力的双手静静将大弓拉开,上面三支只能看见淡淡影子的羽箭,给他修长的右手手指夹住,不用说,那箭头瞄准的地方,定然是方才那高声叫喊的东胡人方向。

却季布此时的心里,根本没有将城下的动静与城头众人的举动想去,暗暗直佩服李寇道:“这个人,古怪……勇力……重义……若这一次东胡人果真能去追击他,计谋不能猜测,将来么……”

彭越却一边骇然英布石雕一般端坐那里将羽箭向城下瞄准,一边暗暗佩服城内下面安抚着锐士们的成皋与庄山虎。这两个人,勇武绝对不能跟英布自己还有季家兄弟比,但他们的沉稳,却谁也不能比得上,便在现下,他们绝然不会听懂近在咫尺的东胡人在叫嚷什么,可能是故弄玄虚,可能是果真要调动起来发起进攻,但这两人人不但自己没有任何异动,而且将锐士们牢牢摁在黑暗中不动,大将之才,这稳重之道,自己却还是欠缺的很呢。

“不可只用勇力来判断英雄!军侯,又教会了我一个道理!”他暗暗向自己告诫道。有英布等人的勇武比他好,庄山虎成皋两人稳重比他强,饶是骄傲的彭越,也在这一个时间里暗暗下定了向众人学习的决心。

气氛,越来越压抑了,城内粗重但绵长的呼吸,形成排挤了空气之后凝聚的一个实质般罩子,压抑和凝重心情之下,锐士们血液直向头上冲上去,恨不能跳起来大声呼号策马杀出去与敌人决一死战。

城外,聒噪声一刻也没有停息,却那杂乱的声音,不能掩饰住东胡人深入大秦境内又亲眼见了两千同伴惨死之后的焦躁与慌张。他们宁肯现在城内有数千上万大秦锐士明火执仗站在头顶,那样至少还能有一些松弛的空气供自己呼吸。

忽然,东胡人的聒噪声中响起了呜呜号角,城头上众人变色,这号角,谁都能听明白,那是东胡人发起攻击前的号令。

“别慌!等等!”英布沉声低叫道。

他相信李寇,相信李寇决计不会没有将东胡人引开的本事。

英布没有发令,彭越等人便也不动,庄山虎成皋自然也不会动,锐士们有上官没有动,他们也没有骚动。

哒哒,哒哒,哒哒——

有人策马靠近城门了。

呼噜噜,呼噜噜——

更多的东胡骑兵向狭小的城门靠近。

一滴汗,从英布面颊滑落,哒——

陡然,嗷呜,嗷呜,南面,狼嗥声传来。

瞬间,几乎要凝固的空气,被这几声痛苦而悲愤,悲愤近乎愤怒的狼嗥打破。

哗啦——

东胡骑兵戛然停下了向城门逼近的脚步,霍然有人欣喜向南边叫出声来。

英布紧绷的双臂,悄然下垂,彭越徐徐呼出一口气,紧握剑柄的右手,也松了下去。

有人高叫出声,接着便又有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后面接二连三几个东胡人吵嚷起来,最后是一个粗豪的嗓音大怒呵斥。

接着,便那人说了几句,东胡骑兵催动战马,哗啦向南边去了。

“还有人,他们要放火!”季布低声道。

“杀出去?”季心低声向英布问道。

“不,等一下,骑兵狂奔三里地的路程,大火也烧不起来!”英布将大弓重新背在身上,将偃月捞起来放在身边,靠在城垛上闭目假寐起来。

“那……那什么三角阵型?”季布忽然问道。

“不急,杀出去时候,三里路足够排出阵型了,咱们弓箭没有损失,这一次,匈奴人吃上的大亏,定然要东胡人再一次吃进嘴里!”周勃低声道。

“哦……”季布若有所思,向英布周勃看了一眼,便也不管下面燃烧起来的城门,闭上眼睛默默听着隆隆越来越远的东胡骑兵,暗暗计算他们奔出的距离。

……

“嘘——这是哪个曲队,好生大胆,好生勇气!”便在东胡人策马向南奔进的当儿,南边不远处的山头上,忽然冒起几个黑影来,当先一个,粗壮高大,但听他叹道。

“不管那么多,将军,咱要不要杀下去?那家伙可真胆大,搏杀野狼,孤身诱敌,当真了得呢!”左边一个影子问道。

“嗯,看样子,城里的那几百人待会儿也要杀出来,等东胡人杀到咱们山下时候,咱们便一起杀下,不许鸣金敲鼓,闭上嘴只管杀人,老子有一个感觉,这个曲队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军侯,还有一个大手笔,咱不能错过了!”

“可是,苏将军军令说……”

“嘿嘿,老子自有主意,这一次,苏将军不赏咱老秦酒喝,那才是怪事呢!去罢,吩咐弟兄们,人家胆大包天,咱也不能不有包天大胆,老子的锋卫军,不能在别人面前丢了脸子!”

“嗨!”

“嘿嘿,娘的,有功劳,在老子面前你还想独吞?”黑影再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东胡人,又向山下带着几匹狼转悠的李寇看了一眼,猫着腰便哧溜从土包山上溜下去了。

夜,越来越深,右北平的杀气,却越来越浓,李寇陷阵营的八百锐士,似是点燃他们北上路上厮杀熊熊大火的火把,在平野这小城外的荒山野岭上,即将要闪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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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血捐荒野,火葬小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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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城门洞里东胡人留下来的几百骑兵忙乎地正紧,英布倾听的双耳忽然一颤,季布也在这一时刻睁开眼睛,但听一声低喝,青烟般影子从城头上消失,下一刻便到了阶梯中间。

唏哕哕,唏哕哕,战马刚从莫名沉闷的压力中缓过来没多久,嘴里的枚甫一取出,便禁不住众多马匹短嘶几声。

“里面有人!”东胡骑兵发出尖利的惊叫,几个在城门洞中还要冲进来的骑兵,登时大惊便掉头向外面跑出去。

嗖嗖嗖——

三支羽箭,并排而发,可怜东胡骑兵只有牛皮护着的后心,哪里能禁受得住英布那强弓的力道,扑扑扑三声响,但闻无主的战马悲鸣,马背上已失去主人的重量。

东胡人原以为城中是有人的,但他们看来大秦锐士留在城内的也只是原来守成的将士,其它三个门都堵死了,那么自己等人在西门放起火来,不能燃烧进城内的火光也只能叫他们潜藏地更深——在东胡人看来,这城内的大秦军队,定然是属于埋伏而绝不会轻易现身出来的。

却同伴惊叫起来时候,策马在城门口悠哉游哉游走的东胡骑兵,登时便回神过来,眼见又是同伴丧命,止不住怒意喷薄而起,也不管狭小的城门是否能容几百人一起冲进,便他们都一股脑向城内要涌进来。

“弓箭射击,听令!”这时候,看见英布等人下城来的成皋与庄山虎,早已将锐士们喝起来排成翻身上马,英布下令处,他们迅速策马站成四排,扇形将城门围上去。

东胡人战马刚好提速到冲击状态,木质城门熊熊燃烧,炽热的火焰将一个狭小的城门洞填的满满,却这些矢志要为同伴报仇的东胡人,不管不顾一头便扎进火丛中,凭着悍勇要杀进城来。

“放!”英布半眯眼睛盯住火光包围了的洞门,人影闪现处,他断然单手挥落喝令道。

咻——

咻咻——

火光,已令东胡人头晕眼花,乱箭,更教他们手忙脚乱,最前面两个并排的骑兵,仗着悍勇第一个冲进城,却不想迎面便是一阵箭雨,惊叫他们便急忙回头要大喊,却哪里能来得及,强劲的硬弓长箭,呼啸着扑扑扎入人体的沉闷响声,一时间这两人身上不知已扎进多少铁蔟。

两人身后,紧跟着两个东胡骑兵,在前面两个同伴转头来的时候,他们突然从火光中看见数支淡淡细细的黑影扑过来,立时便他们明白那是暗箭,凄厉又一声尖叫,这两人清楚看到,前面两个同伴的胸口面目上,天外石子飞溅在平静湖面一般,喷泉一扬数股暗褐色的血箭,嗤嗤便冒了出来。

便在这两人叫声未停之际,空挡处越过最先两人的羽箭,便扑上他们的身躯,两人茫然挥舞弯刀,却哪里能在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上硬弓射出的羽箭下讨得好处,这两人面临死亡的恐惧时候,双耳轰鸣什么都不能听见,只有眼前越来越殷红的火焰渐渐迫近,直吞噬了他们最后的意识。

转眼间,东胡四人丧命,眼看着前面同伴身子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后面的骑兵哪里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领头的一人大声怒斥,似是在喝令手下,又似在骂城内大秦锐士暗箭伤人,但迎接他催着快速上前进城去送命骑兵的,只有火焰的噼啪燃烧声和箭支呼啸而来带动的死亡叹息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东胡人给箭支射落马下,谁也不知道那滋滋燃烧散发出腥臭味道的尸体,究竟是东胡人中的哪一个,只有英布等人冷眼淡看东胡人一双又一双前赴后继地在城门洞里来送死,心下暗暗计较着追击李寇的东胡追兵主力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三里左右。

“差不多了,他们也应该看见这边的火光和喊杀声,准备冲出去!”英布轻轻抖动手中黑马的缰绳,缓缓提起偃月来,在锐士们第五支羽箭射出的一刹那,低声嘶吼“杀”,一马当先便向城门杀出去。

这一次,两个东胡骑兵是幸运的,他们凝神持刀格开燃烧而掉落下来的木头,扑面而来的烈焰是他们不由闭上眼睛,便在这时,他们奋力高喝,跃马向火焰的最尽头要扑进去,手中两把弯刀舞成两团寒光罩住自己和战马的身子,却在迎面炽热消散而清凉扑面而来的时候,没有意料之中的弯刀碰上羽箭当当声响起。

“不好!”两人同时心下闪出这么两个字来,骇然开眼要看时候,黑暗中一骑如飞,空中一点寒光兜头扑落,在两人最后的意识中,一个英俊又狰狞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接着便是两人胸口一凉,什么事情都不能再见了。

轰——

轰——

火光散开,火星四溅,偃月刀下,两扇垂垂城门飞射而出,燃烧的木屑击打在后面紧跟而上的东胡骑兵脸上,惨叫顿起,城门外作势要跟上的东胡骑兵骇然发现,一团烈火包裹着一匹骏马一个大汉,坎瓜削果一般将堵在门口要冲进去的同伴瞬间化作粉末,如雷咆哮过后,那一人一骑已杀到自己面前。

“杀啊!”见得英布清理了门口阻塞的大火,彭越长剑前指,风一般挟裹着无边杀意,与季心并排冲出了城门,锐士一呼百诺,成皋平端大旗第四个出城,流水怒涛,大秦雄风,无可匹当。

冲出城门的英布,譬如一头巨大的螳螂,偃月刀是他的有力双剪,战马化作蟑螂有力的爪牙,迎面没有能稍稍阻碍他前进一人,血肉纷飞处,东胡人骇然闪避不迭。

彭越好生恼怒,英布一人便将城外残留的百多东胡骑兵杀得四散,他长剑带着无尽力量要寻人砍杀时候,却一个人也不能找到。

“娘的,给老子滚过来!”杀机大起,这厮便什么也不顾了,纵马便要去追杀四散而逃的东胡人时候,周勃赶上来喝止住了他。

“将军还在前方,不可与溃兵恋战,排阵歼灭!”

彭越霍然惊醒:“娘的,可恼,可恼!”

虽然咆哮,却他也还是回归已经给从匈奴草原回来的十六好汉约束排成三角阵型的队伍里面,抢在周勃前面与季心跟在英布后面,要作这大阵的先锋。

“成皋擎旗居中策应,周勃季布其余两个角点,庄山虎阵后居中,不可逞强,大旗挥动,便要换人,杀!”不劳英布吩咐,那十五个了解三角阵型的好汉早已散开在每一层中以备随时指导,周勃略略向成皋说明三角阵的变形与换人,当下呼啦啦马蹄移动,片刻三角阵便成。

“咦,不对劲!”季心忽然叫道,手指南方向英布报告,“将军去路上,喊杀声震天,居然还能有咱们援军?”

众人明白,南边陷阵营只有李寇一人,大秦话喊出来的杀声,他一人不能,东胡人自然不可能,那么,就只能归结在那边“碰巧”出现了援兵的情况。

“走,杀过去看看!”英布一皱眉,断然无视这边四散奔逃的东胡溃兵,策马便要向黑暗中不知多少人马交战在一起的南边山谷中杀过去。

“那这些人呢?会不会坏了将军下一次的偷袭大计?”彭越指指四散的溃兵,向英布担忧道。

“没办法了,主上安危最是要紧,这一次的交战,本来便已出乎意料,若果真不能继续,舍了也没什么打紧。”

“嗨!”

这一次,陷阵营作了东胡骑兵的追兵,便在李寇引狼群先走,东胡追兵主力紧随的路上,再一次大地颤抖,八百陷阵营骑兵,轰隆向南边开去。

溃逃的东胡骑兵,见得英布等人向南杀去,便都松了一口气停下没命逃亡的马蹄,渐渐聚拢起来向两个百夫长中仅存的那一人便有人问怎么办。

那百夫长惊魂未定,重重喘了几口气,向南方山谷中渐渐凉起来直欲冲天的火光上头看了半晌,才咬牙道:“莫要忘记主将是谁,看那边情况,秦人明显果真埋伏,却不成想他们派人出去偷袭的,竟然只有不到一千人,还充当了引诱咱们向这个埋伏圈一头扎进来的诱饵。哼哼,咱们这么回去,赤敕不杀了咱们才怪。”

“那……咱们还是跟过去?”

“跟过去!不过,咱过去之后,王子也应该给秦人打地怕了,咱们奋力抢了他回来,牛羊,女人,帐篷,都会有了!”

骑兵们黑夜中也绿油油如狼的眼睛,霎时间更亮了,他们都是一般牧民,养活一家人已经很困难,这次深入大秦,便是打着打劫掳掠的心思而来,若能“在打败之时抢回王子”……

当下骑兵们似乎忘记了方才在英布面前的溃败丧胆,个个叫着要去抢回王子,士气渐渐有了起色,却没人发觉那百夫长嘴角轻轻勾起的狡猾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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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血捐荒野,火葬小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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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图很不理解,很不能理解!

对于大秦,他是畏惧的,也是很垂涎的,在他心里,不止一次向往过占据大秦,将匈奴作为东胡人的牧场,让全天下的秦人都作他的奴隶。

这一次,他认为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匈奴人邀请东胡共同南下攻打大秦,“若能打下咸阳,匈奴占关中,其余地方尽归东胡。”那个匈奴年轻的中郎将军师,曾经在东胡王帐中这样说。“哼哼,我东胡若能近居右北平,还会让你匈奴人分一杯羹么?”他那会儿这样想。

他是东胡的大王子,没有见识过大秦的雄风,只固执地认为,东胡,只有东胡,才是天下的王者,便是嚣张的匈奴人,也不能与拥骑兵五十万的东胡相比。

于是,他这一次没有再留下守卫王帐,而是跟着东胡的老单于,他的父亲,壮年的哈乜尔,并且将这一次的诱敌大战领军任务纳入自己怀中,满怀信心南下了。

在他的理解中,大秦不过是刚统一了中原的一个王朝,富庶是肯定的,但战斗力,却不能跟传言中那样一样强大,“秦人很狡猾,但不勇武”,他常这样说。但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稍稍理解了大秦人不但骁勇,而且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浅薄的“狡猾”。

两千骑兵啊,虽然不能跟自己身边的两千精骑相比,但也是东胡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勇士组成的,怎么就给人家几百人一口吃掉了呢?

提起这几百秦人,果图更加恼怒,“他们,太狡猾,不是勇士!”他到现在也是这样想。一路追击,到了那个城池时候,自己坚决认为他们是进了城的,那会儿自己主张一举杀进去,却手下总有自认为跟随老单于征战半生经验丰富的家伙,说什么秦人虚虚实实城内看似无人,可能里面埋伏着东胡人想不到的伏兵,恰好自己坚持要进城的时候,狼嗥声从南边传来。好嘛,这下这帮老东西就更猖狂了,却自己刚到军中,不得不尊尊敬敬听他们的,于是只留下两百人在那里放火,这一千八百人追了下来。

可是,这时候,自己最大的不理解就来了。

“不是说秦人的伏兵不可能随便就路面的么?只有两百骑兵,他们怎么跑出来了?”在平野城外面喊杀声响起时候,果图就这么大怒向手下几个壮年甚至老年的家伙怒叱问道。

却这几个老家伙没有来得及说出苦思冥想“编造”的理由时候,大军刚拐过山脚,对面千步开外,一个骑着高大骏马,身边躺着数匹野狼尸体的秦人,哈哈向自己这边大笑。

只有一个人,居然只有一个人,只有这一个人,带领狼群将自己一千八百人引诱追击了三四里,“那边的几百秦人,恐怕这时候又跑了罢?”果图怒声向那几个老家伙挥舞弯刀。

“杀——”

“杀——

“嗖嗖——”

“嗖嗖——”

突然之间,异变突起,山上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响起,似乎……有好几千人罢……

利箭飞舞,黑暗中谁也不能看得清敌人羽箭的轨迹,果图多亏了身子利索,翻身跃下战马便藏身马后,有忠心的护卫亲兵急忙便来将他围在圈内,却果图早已将这辈子最大的怒火都喷发出来。

“你们不是说秦人埋伏了不容易出来么?你们不是说几千人甚至几万人作诱饵也不会让人家动心么?你们不是一路南下唠唠叨叨说仗着秦人谨慎小心的习惯,用引诱他们伏兵出击却他们不会出击的缺点来大摇大摆南下么?”一张口,果图便冲着同样跳下马躲藏起来的几个将领一连串东胡的“族骂”奉送上去。

……

不管东胡人如何气急败坏,李寇却也同样吃了一惊,他将野狼全数杀死在山谷中时候,便立马横矛等待要看东胡人恼羞成怒的样子,却东胡人到来时候自己刚大笑完毕,山野上人影幢幢,利箭破空声四散响起,一波又一波大秦军令在山谷中回荡,这山谷四面都是略有些陡峭的山壁,在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的喊杀声一起吼出,当真回音袅袅不绝于耳。

“难道是平野城里原来的驻军么?嘿嘿,他们还真能看准时机,老子眼巴巴给你们送了功劳,到头来还要落下你们的人情!”转眼一想,李寇便愤愤有些郁闷骂道。

轰——

山头上忽然冒起火光,这是北面的山头!

杀啊——

山坡上也同样升起火光,无数火把燃烧,山林中钻出黑压压一片又一片的大秦锐士,汹涌从东西两个方向杀过,从东胡人来时的路口上,堵住了这一千八百人的退路。

杀啊——

南方前路李寇身后不远处的密林中,火把又起,霎时间涌出千百黑色甲胄的将士,两条腿风车一般转动,“嘿,娘的,都踩上风火轮啦!”便在李寇一愣之间,身边无视他的存在冲过去的锐士,顺便给李寇激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大秦,大秦,大秦——

山呼海啸三声呼喝,东西两边的山上,堵截北面山口的锐士蜂拥而过之后,火把通明耀眼,山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锐士无视陡峭的山坡,一跃而下兔子一般从山上窜了下来。

“他娘的,老子作饵,倒给你们来包饺子?”李寇越看越是不爽,身边一个步军将领刚要窜过去时候,给他一把逮住劈头盖脸便骂道。

“呃……你说啥?”那将领清清秀秀的,却看见东胡人便似看到功劳一般两眼正放光,却给李寇一把从地上揪起来,双腿在空中直蹬一边问道。

“哈哈,军侯不必动怒,这份功劳,咱两家平摊了,平摊了咋样?”便在李寇怒目要拷问这个给自己揪起来在空中还不忘焦急向东胡人那边看去的家伙时候,身后一人哈哈大笑钻出林子奔过来。

扑通,李寇一松手,那厮便顾不上跟他计较,颠儿颠儿向已经厮杀在一起了的战场窜过去,那模样,便似自己家着火了要去救火,又似自己媳妇儿正给人调戏要去解围,小红马瞪大眼睛直喷响鼻,可能在赞叹道:“娘的,这速度,比我还快啊!”

“哈哈,军侯不必动怒,哈哈!”李寇直视后面窜出来那人,满脸虬髯粗手大脚,看身上的穿戴,上身披膊和身甲腿,腿部裹着胫缴(套裤),缠着行膝(裹腿),脚登紧绦的勾履(前尖翘起的鞋子),头顶一块兽皮裹着的略略有些弯曲的长形板,正是一部将领的打扮。

当下李寇不敢怠慢,跳下马来行礼道:“陷阵营曲长李寇,见过将军!”

那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守株待兔抢了李寇的功劳而有些歉意,或许这厮就是一个粗货,毫不在意上下级关系,过来便直拍李寇肩膀道:“那啥,有些那啥啊,咱抢了你功劳了,要不,咱功劳三七分?”

李寇嘿嘿一笑,也不再拘泥上下关系笑道:“反正我们只有八百人,这么多东胡骑兵,还真一口吞不下,咱平摊,平摊最好!”

“嘿嘿,那咱就不跟你客气了啊。去,叫这帮崽子好好干活,老子要把那个果图王子生擒活捉!”这厮向旁边一个传令兵吆喝一声,转头来便向有些呆愣的李寇道,“你是不知道啊,咱昨天就打听好了,这一次这东胡人先锋,是那个哈鸟儿单于的老大儿子,当时咱就想啊,娘的,这一回咱乐子大了,但怎么也想不出能去把这厮引到这个山谷里来。你从平钢来的是不?老苏……苏将军军令在上,不准咱伏兵杀出去,只好干瞪眼。哈哈,你来的正好,咱这一次,功劳不小啊!对了,咱李弓,平野军统领,你叫咱老李就好!”

嘿嘿,本家啊!

李寇也笑道:“那这一次咱的功劳可真小不了呢。我跟你一个姓,你叫我李寇便是!”

那厮一听,哈哈大笑,身手便来揽住李寇肩头道:“咱还是本家,那还客气啥!对了,斥候说果图这厮带着几万人呢,咋这一次就这么少几个人?”

李寇看着五千大秦锐士与一千八百东胡骑兵厮杀,在山谷中大占优势,便不去参与,只将小树林中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却忽然眼珠一转笑道:“咱这一次功劳还能更大,老李,你要不要?你不要我要了啊!”

李弓大急急忙道:“要,咋不要?还有啥,你说!”

李寇笑眯眯伸头过去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李弓哈哈大笑:“成,你诱敌,咱歼灭,六七千往下的,尽管弄平野山谷里来,咱都能灭了他!”

李寇点点头,翻身上马道:“事不宜迟,我便先回去诱敌了,你赶快布置,对了,若能弄些桐油泼在山谷中,咱这一次,定要东胡人尸骨不存!”

李弓激灵灵打个寒颤,却正容道:“没问题,平野城内,桐油不少,咱便找人去弄些来,你先出谷去将那百十个东胡尾巴收拾了,咱午夜点火,明天一早,还不能耽误你们的行程!”

“嗯,那我先去了,叫弟兄们手快点。对了,那个什么王子……”

“放心,咱不弄死他,活人比四人值得请功,嘿嘿!”

铁矛翻飞,不是很宽阔的路上,东胡人不能抵挡小红马一程,李弓在后面看得连连点头,眼热直向旁边手下道:“这么一个家伙,胆大艺高,咱以后试试看能不能弄咱军里来……”

数里长的大路,小红马丝毫没有慢下半步来,驮着李寇翩翩若火光血色中蝴蝶,转眼间到了北边山口大秦锐士奋力抵挡困兽一般的东胡人反扑,稍稍只让开一条道路来,便李寇挤开纵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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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血路神威如狱,胸胆豪迈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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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山谷不过几步远近,迎面而来便是英布打头的三角阵,山谷中火光透出来,正照在迎风飘扬的大旗上,庄重而势不可挡。

“主上!”英布看清楚李寇,抬手止住大军步伐,霍然便都停下来。

“将军,谁抢咱功劳啊?”季心见得李寇出来,便印证了山谷中杀声震天正是友军发出,急不可耐便问道。

“是平野的一部,咱不用管这里了,转头,将放火烧城的那些东胡骑兵吃掉,不许留一人,然后一人三骑,咱奔小树林将剩下那些东胡人引过来,这一次,咱要玩死这些狂妄的家伙!”李寇简短说完,越过骑兵阵型便向后面远远紧跟着的东胡人杀将过去。

英布皱皱眉头,向山谷中看了看,嘀咕一声道:“娘的,这些功劳要给别人分去一半喽!”

“嗯哪,但咱也吃不完,扔掉可惜,就当是他们命好罢!”季心也很是不爽,自己等人拼死拼活挣来的一点功劳,转眼间便要给别人分了一半去,任谁也心里面犯嘀咕。

却他们抱怨归抱怨,英布催马奔走起来,与山谷外空阔地上滑出一个圆弧,转头时候李寇已奔近身后那百十人面前。

东胡人齐齐大叫一声,那百夫长也脸色陡然惨白,没想到山谷中居然能腾出手将这八百人马不要参战,急忙凄厉大呼要转头逃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士气与阵型,片刻也没有保持下去,便都一哄而散了。

却这时候,兵力占据优势之下,三角阵型便不必要了,英布赶到成皋身边下令处,大旗挥动,几个百将都呼喝手下锐士散开追歼敌人。

八百人对两百人,这八百人又是在城里给方才静谧而诡异的空气憋了一肚子气,当下看东胡人纵马狂奔,锐士们索性将长剑不用,双手挽弓搭箭觑准隐约东胡人的后心便远远射去。

陷阵营锐士的战马,是刚刚休息了一会儿的,便是半夜一路的追赶,他们也双马单人,战马力气省下许多,在这时候的追歼战中,好处便显现出来。

随着李寇的铁矛刺进那百夫长的后心,追歼战宣告结束,英布带人进入平野城内,将闯出来时候留下的战马拉出来,众人又将无主的东胡马牵过来,查点之下,居然差不多有两千匹,当下李寇便喜道:“差不多两千匹马,咱迂回再一次偷袭,定然能大获成功。”

“属下会一点东胡话,也正好能用上,靠近一步,咱们便能少一步的时候去冲入那留下的东胡骑兵群中。”季布在一旁也道。

李寇越发喜悦,细问之下,居然有十几个能说几句简单东湖话的,便英布记得当初城下几个说话人的嗓音,要这十几个人对照着模仿了一遍,李寇看看战马又休息了片刻,翻身上马笑道:“咱们这一次的功劳,若老苏不给大伙儿赏几坛子美酒来,那可天理不公了!”

秦军嗜酒,身强体健却将士们差不多都是大肚腩,陷阵营众人虽然没有,但天下男人,哪个不爱浴血沙场,哪个不爱酒?倘若战事已毕,厮杀不能,男人连酒也没有了,那生命却又有什么意思?!

“为了美酒,咱杀啊!”彭越一声狼嗥,身边众人齐齐发笑,李寇笑骂道,“为了酒咱才奋战,瞧你们这点出息!都给老子记住了,美酒,咱不能不爱;杀人,咱不能不行。但,弟兄们的性命,在没有必要去争取别的东西时候,便是最弥足珍贵,老子还活着,你们不许给老子丢了自己!”

“将军要长命百岁的,咱便陪着将军,到老地不能吃肉喝酒时候,一起在草原数星星去!”一个锐士笑道,这厮是跟随李寇征战草原的“老人”,说话间便少了一些顾及。

“嘿嘿,老子还要讨他十个八个媳妇儿过日子,你他娘的要去找匈奴娘们,老子不奉陪!”李寇向那厮叱了一句,扭头向西方,铁矛直指喝道,“杀回去,领过来!”

锐士们斗志昂扬,后来加入的汉子们见得李寇平日很好相处,便都齐齐高喝“杀回去,领过来”,黑夜中,马蹄声淹没了荒凉孤寂,澎湃的热血,便是冬夜也不能凝固,更不要说还嫌炎热的夏天。

回去的路上,不用前半夜奔逃时候那样狂奔,省惜战马是一方面,时时注意小树林是否派出后续援兵来寻找他们的王子,这也使陷阵营不能不小心谨慎。

“主上,不若属下带几个人去作斥候罢,先回去看看,咱们也好能决断是否敌人仍然没有戒备!”英布看着中速奔跑的大军,有些焦急向李寇道。

“不用侦察,若千人给咱们突袭吃掉而东胡人没有再升起戒备的话,那简直就是骗人。即便是东胡人还不能有戒备的心思,或者他们戒备的心思还没有提高到最顶端,那么,夜晚来临草原民族的警惕习惯,也绝对能在数十里之外听到咱们的马蹄声。”李寇淡淡道,他现下的心里,忽然在想若是秦始皇驾崩以后,这些热血的男儿会怎么选择后来的道路,是如原来历史上的三十万北军一样突然无故消失无影无踪,还是跟随王离这些人效忠二世那个废物?

在李寇的记忆中,蒙恬被赐死以后,与赵高交好的王离掌管了北军六十万大军,后来陈胜吴广起义之后,周文的数十万乌合之众攻破函谷直取咸阳,章邯从少府忽然转为上将军接管骊山三十万刑徒,退周文杀吴广逼死陈胜,到了巨鹿之战之前某个地方杀死了项梁,风头一时无两,便秦二世调王离率领三十万大军南下守巨鹿,却那厮实在是个鸟人,给项羽的项家军破釜沉舟杀了个大败,便是王离也给项羽生擒活捉,后来这三十万北军,给项羽活埋在洛阳西面的一个小地方,章邯随之投降,至于北军中剩下的三十万大军,却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静悄悄便消失不见了。

“主上,可还是在担忧什么?”恍惚间,李寇耳边英布问道,原来他听了李寇的分析之后便不再多说,却他发现了李寇神思不属的模样,紧皱眉头的样子,着实领英布担心起来。

“哦,呵,没事,乱想了一些事情,一些绝不会发生的事情!”是啊,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不管怎么样,大秦最后一点精锐与灵魂,绝不能无声无息给历史吞噬进无底的漩涡。

王离,这人很是记仇,自己数次给他挫了面子,一年之后他若掌权了,第一个不容的恐怕便是自己,加上还有董翳那厮在一旁撺掇,日子决计不会好过。

“哼哼,怕个鸟,始皇帝一死,二世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赵高么,恐怕也不会放心王离这个三代尽忠大秦的上将军,咱跟那几个鸟人作对,若能是昭告知道一点风声,再加上咱趁着这会儿的大乱积累下军功和威望,手下能有英布周勃彭越高原,争取将季家兄弟都拿到手,老将军涉间虎老雄风在再于一旁帮衬,你王离能奈我何?再说了,这一次四个胡人部族联合攻秦,本就是原来时空没有发生的事情,说不准秦始皇不会死在沙丘,二世那厮还能给扶苏干掉。”看到英布的目光,李寇心头一热,忽然这般想道。

当下豁然开通,哈哈一笑伸手过去拍拍英布肩膀,绰起铁矛纵马狂飙,大笑声中有歌声传来,众人但听道:“长矛在手,刀剑生辉,看我弟兄,迎着烽烟大部来……”

众人只听他歌声中有吼嗨吼嗨的间断声音,跟大秦老歌有些不同,初听起来有些别扭,却那主歌词苍凉豪迈,似果真烽烟之中刀剑滚滚而来,男儿激情热血,便都如烈酒一般,全数在这一曲中。

当下众人齐声呼应,烈马怒腾,夜风呼啸,季布忽然眼眶有些湿润,旁边周勃哈哈大笑:“将军好似相通了啥东西,咱不管他,跟上去喽!”

季心却没有乃兄那么多心思,他钦佩李寇勇武,便觉着自己要跟着李寇建功立业,现下见李寇高兴,便自己也高兴起来,耳听李寇连着唱了三遍,暗暗便觉自己也能唱出来。

小树林中,一万八千东胡骑兵收拾了同伴尸体,相对暗暗叹气,将领们也不敢休息,便围在一起小声说话,却听有人便埋怨道:“单于也真是,大王子根本没能力担任这一次的先锋大将,大秦也不是现在的东胡能够惹得起的,偏偏匈奴人一蛊惑,大王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就答应下来了。”

“可不是么,哈乜尔单于,老了……”

“小心说话,老单于老了,后事,考虑的人自然不会少……”

“小王子年幼,閼氏又有娘家撑腰,大王子,唉……”

轰隆,轰隆——

天边忽然紫色的光芒绽放开来,似乎有人从黑漆漆的长空揪着彩带在向地上摇动,东胡人不能禁受天雷之威,有人慌张便来问将领要怎么办。

但凡草原民族,对天的敬畏绝不比中原百姓少多少,将领们在天雷拖曳着轨迹向小树林这边滚过来的时候,俱都变了脸色,忙有人便吆喝骑兵们向茂密的树下面钻去。

轰隆,轰隆——

李寇大喜:“天助我也,弟兄们,合该咱们建功立业,夏雷滚动,绝不会长远,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快马加鞭,能将东胡人引诱去平野最好,若不能,每个人腰带上都给老子别十几颗人头回去!”

众人头顶炸雷滚动,便都大喜不惧马蹄声给东胡人听见,英布略略将长刀斜指向地面——当初在沙漠里出来寻匈奴人练刀的时候李寇便告诉他这个动作——扭头向李寇笑道:“主上,草原人都敬畏长生天,咱们跟上炸雷一路杀过去,定然能杀个痛快!”

“让弟兄们记住,不必一个挨着一个杀,飞马冲过去,咱们从东面凿穿到西面,绕道从北面向平野便走,不管是不是有人追赶!”雷声一阵又一阵,似乎永远不知疲倦般在众人头顶划过,李寇扯开喉咙吼出声,众人才能听得清,一个传一个,片刻陷阵营锐士便都将军令记在心里。

噼啪,哧——

战马惊恐嘶鸣,马上骑士亏得好身手,双腿用力紧夹,不但止住了突然之间战马狂暴乱跳差点将他扔下去的身子,还顺势将战马缰绳紧紧勒住,渐渐战马平静下来。

众人看得清楚,紫色闪电忽然从天空劈下,大树般粗壮的电光,一时间将众人双眼都刺得失明,却在众人失明的一刹那,路边一棵老树,给这天威一怒劈作了粉末,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来。

“哈哈,天雷助阵,不杀尽胡人,誓不罢休!弟兄们,咱冲阵杀敌,老天都给咱壮行啊!“李寇游目去看时候,手下锐士尽皆变色,这古代,人们对天地的敬畏而演化过来的谶言,可以很好利用,也可以给它狠狠划伤,当下急转脑筋大声便这般叫出来。

“对,咱大秦将士出征,有牛皮大鼓送行助威,咱陷阵营,天下好男儿聚集之所在,若无天地作色而壮行,岂不枉对咱们陷阵旗号?!”英布也明白这时候锐士们心下的惊惧,李寇一声大喝之后,他便紧跟着吼道。

“陷阵锐士,有我无敌!”周勃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其实他们也心下有些惊惧的,但他们却没有害怕,李寇一声长笑之后,英布再豪言壮色,便也用不着再说其他,他们便齐齐厉喝一声,催马向前扑去。

“是啊,上天即便是要惩罚,也该惩罚胡人才对,咱是守护家园的秦人,绝对不会是上天惩罚的对象的。”有人这么想。

“嘿,咱守护家园若也要给上天惩罚的话,这天,便不要也罢!”与胡人有刻骨深仇的汉子,仰天怒吼一声,纵马紧跟最前面的李寇等人,毫不犹豫便去了。

马蹄从来没有停止过前进,大秦的锐士,死且不惧,天地能奈其何?

“不好,有几千人冲过来了!”东胡人缩着脑袋聚在树下,眼巴巴正向天边越来越近,越来越压迫着他们胸膛的炸雷注视端详,却有不敢看天的胆小家伙跳起来叫道。

东胡人放眼望去,东边地平线上,紫色电光滋滋不断向地上投掷淫威,却光亮闪烁中,如飞一群策马好汉,沉默如大山深海,将那天地的威风藐视如踩在脚下,一步一个豪迈向小树林杀来。

东胡人哪里见过连上天都不怕的好汉子,一时间,呼吸也似乎要消失了,只有眼力好能看清来人是谁的几个骑兵,喃喃低声道:“秦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啪——

啪啪——

一滴,两滴……

哗——哗——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已处在一片鸿蒙,大秦铁骑,陷阵大营,踏着雷声电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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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血儿,雷电不足狙我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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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明忽暗的电光,刺出惊心动魄的光芒;沉默的大雨,马蹄一般骤然响起压抑之后的爆发,东胡人呆呆的,大树茂密的枝丫遮住了大部分的雨点,却怎么也遮不住隆隆马蹄将雷声也要踏下去的威势,心中没有惶恐,没有惊惧,只有空白一片的宁静,直到有人念道:“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哗然,东胡人哗然,他们不能理解大秦人疯狂而近乎癫狂的举动,因为千百年来,他们没有固定的家园,没有家园给强盗入侵过的愤怒,这种愤怒,便是天地,也不能抵挡其复仇的沸腾血液。

大地,是需要雨水来滋润的,但仅仅雨水还不够。

为什么我那么深沉爱着我的家园?因为那是用血泪浇筑出的只属于自己的不容别人插足一步的地方。

为了家园的安宁,大地上流淌着永不干涸的血,有贼寇敌人的,有自己的,我们的大地,我们的山河,若需要鲜血去浸润的时候,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鲜血献上!

好男儿,生逢国难,当披头散发,赤足杀贼,三尺剑永不黯淡光芒,沸腾的心,只属于厮杀之场!

敌人便在眼前,天雷越来越有威势了,但那又如何?能阻挡我们杀敌的决心么?

不能,什么也不能!除非我们战死了,只要胸中一滴热血尚存,便厮杀不止!

“杀!”

李寇铁矛平端前指,猛然暴喝,正值头顶闷雷滚过,骨碌碌好似巨大一部战车的轮子,却怎么也不能压下他从肺腑中挤压出来的嘶吼。

“杀!”

英布暴喝,彭越暴喝,季心也暴喝,便是季布这等老成持重的将领,也禁受不住头顶雷电脚下仇敌当中澎湃的激情,暴然怒喝。

“杀!”

陷阵,陷阵,不能死战,何足陷阵!?什么叫锐士?死战不避,生死谈笑间,便是锐士;闻王令奋然跃起,执戈持剑横行杀斗场,连杀百万仇雠,便是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但手中剑不会停止寻仇,即是锐士。陷阵锐士,马踏天威,剑挥雷电,更是要将天地所能够给人们的一切恐惧和害怕全部丢弃,有陷阵在,便能撑天,有陷阵在,便能平地,永远没有畏惧,永远没有能够阻挡陷阵前进的存在!

三声暴喝过后,天雷再次劈出一道闪电,陷阵营将士,与东胡人相距便不过三四十步,偶尔几乎能看清楚对面敌人脸上的神色出来。

紫色长蛇胡乱在天空抹出恐怖的光芒,灰蒙蒙的雨线在这种光芒中煞白一片,天连着地,地连着天,时空,已经果真混沌一片了。

噗——

李寇长矛毫无阻挡捅进傻狍子一般迎面呆立着不知躲避的东胡人胸膛,浓烈的血腥划破雨幕直飚小红马的胸膛,唰一声,小红马不避不让,任由雨水血水溅上自己的身体,却它也如李寇般在天地的淫威中暴怒起来,急促短嘶两声,无视前面几人,横行便扬起前蹄向他们踏去。

咔——嚓——

小红马健壮无比,四蹄便如茶碗一般大小,坚硬的硬角在落到东胡人胸膛的时候,便扑哧扑哧陷进去,竟然它一连三次,将六个人的胸骨都撞进他们的胸膛。

口中的血沫,小红马看不见,李寇也看不见,暴怒的雨水,哗啦啦直向这几个怒目圆睁仰天便倒的东胡人脸上扑落,直一个吻,便彻底消去了他们临死时候痛苦的证明。

便在这时候,东胡人才慌张起来,早先,他们只见地平线上滚滚黑色影子鬼魅一般却又凝重不能形容快速奔来,后来能看清楚是秦人骑兵之后,眼前只有紫色的光芒在这些神魔一般的汉子身后纵横交错形成壮阔而又恐怖的背景,直到李寇连杀数人同伴的鲜血染红了脚下流淌的雨水小溪之后,他们才明白过来:秦人果真疯了,连长生天都不怕,定然这群人是从最黑暗的角落里涌出来的死士。

“杀啊,快点杀,抵挡!”有将领嘶声呼喊,两刀将身边吓呆了的两人劈死之后,才震慑了手下骑兵回过神来稍稍有了意识。

“他们忤逆长生天,天雷也在追杀他们,不用怕,长生天,是向着咱们的,杀光他们,咱们还要去抢他们的牛羊,抢他们的布匹,抢他们的女人,上马,上马——”也有善于鼓动士气的,不管是果真他们对长生天是这么虔诚,抑或是他们运用长生天,也不过是一种愚弄手下的做法,但东胡骑兵却闻言都反应过来了,呐喊一声纷纷寻马便要骑了抵抗。

却这时候已经晚了,李寇与英布季心在前,后面有彭越等人押后,八百人趁着东胡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早已从小树林外面杀入宽阔一点的战场中心。

东胡人多,上万人啊,便是其中大多数还不能消退对头顶滚滚炸雷的畏惧,便是他们心中还不能挥散对这群疯狂而近乎忘死秦人神魔一般形象的阴霾,却总是他们人多,每个人出三分力,便不啻数千人与八百人交战。

啊——

第一个落马的陷阵锐士,放声怒吼连连,全然不管乱军当中自己是否有机会逃命,对身后砍来的弯刀视而不见,怒目圆睁挥剑直看准前面那趁着自己回身荡开旁边弯刀而偷袭将弯刀扎进自己肚子的三个东胡人,在从马背上掉落泥水中的一刹那,左手捂住肠肚都流出来的伤口,凄厉狰狞的脸上忽然升起残忍的微笑,在电光正好照耀到他脸上的一瞬间,三个东胡人失神了。

嚓,嚓,嚓——

三颗人头直飞冲天,胸腔间的鲜血,要逆天一般向着不住往地上泼洒水箭的天空窜上去。

“哈哈,老子赚了!”身后的数把弯刀,毫无阻挡插进这骑兵的后心,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奋力回头将手中长剑狠狠掷出,噗嗤,又一个东胡人死在他手上。

第一个慷慨赴死的锐士有了……

第二个,落地时候眼看自己不能活命,哈哈大笑挥剑斩断大喜纵马要来践踏自己的东胡人坐骑前腿削断,眼看那敌人一头扎进泥水中冲气一股箭一样水花,不防又一匹健马冲过来,狠狠撞在他胸膛上,空中便只留下豪放大笑,再一次投入深爱大地怀抱时候,他也不能再与袍泽一同征战了。

第三个,战马忽然失蹄,将他从马背上掀翻下去,这汉子,恁得勇猛,身在空中时候,偷袭的东胡人大喜要挥刀夹击,却他全然不惧,伸出长剑拨开几把弯刀,眼看脖子上又要落下致命武器,他脸上狰狞神色一闪而过,将自己左臂伸过去横在脖子上,咔嚓数声响,伴随撕心裂肺大叫,这好汉的一条臂膀,便掉落在泥水之中。却他落地时候双目一阵眩晕,急忙摇摇头止住,大吼一声不管重伤的身体,纵身跃起将一个吓呆了的东胡人横扫从马上斩落,翻身上马也不用手去控制,双腿紧夹马腹纵横开来,大声咆哮道:“大秦锐士,陷阵老卒,谁敢来死战?”连呼三声,斩杀数人,鲜血已流尽,又一个大秦好汉,大地儿孙,就此阖目而去,却他神威凛凛,便是死了,也端坐马上不动分毫,那浑身不能给雨水冲散的血迹,与手中至死没有松开的长剑,东胡人触目惊心不敢去探看他究竟还有没有声息。

第四个……

第五个……

东胡人越来越心惊,虽然大秦锐士已经有十数人战死了,却他们此刻宁愿这些汉子还活着。

因为同袍死战不休,生死弟兄怎能不将全部怒火与悲愤全部发泄在敌人身上?!

一人当十,东胡人不怕,甚至一人当百,东胡人也不怕。

但一个人,你不知道他究竟能抵挡多少敌人的时候,或许可能他只能杀一人,可或许他也能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搏杀千人,最惊心的,是当一个人,明知是死,却义无反顾想尽一切办法要将敌人一起拉着陪葬的时候,狮虎不能抵挡,人力又能奈其何?

蓦然间,死战的锐士们忽听李寇纵声大呼:“弟兄们休得走远,李寇当与弟兄们生死相随,至死不弃!”

“都慢些走,咱弟兄,死了也要同路,一路上,咱不寂寞!”彭越纵声应和,暴声连喝三个杀字,五步之内,连斩八人,杀得兴起之时,纵身跳落马下,劈手将敌人首级斩下,在腰间胡乱一系,翻身上马时候,他双目通红,忽然回头向东胡骑兵将领方向虎狼一般目光直投过去。

“纳命来!”彭越嘶声怒吼,丢手将长剑往腰间剑鞘插回,弯身从两个吓呆了的没有上马的东胡骑兵手中夺过两把弯刀,脱手而出时候,呜呜风声压住哗哗雨声,离弦之箭不过如此,转眼间扑进护在那几个将领身前骑兵透露,啪一声炸裂,脑浆纷飞,两具无头尸体,风雨中巍巍晃晃,将东胡人又一次骇地惊魂。

“拦住他,快拦住他!”东胡将领忽然不敢往日那般暴虐,当中一人拼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与身边同伴纷纷倒退。

“挡我者死,挡我者死,挡我者——死!”彭越纵马挥剑,一往无前杀过去,怒马狂飙中,他左手从腰间撕下敌人首级望定要来阻拦的东胡人劈头盖脸砸过去,下一刻,长剑嘶风裂雨,又将几颗人头纳入腰间。

东胡人步步后退,战马惊慌不能自已,彭越怒神恶魔般咆哮向前,手下几无一合之将。

“将军威武,某当死战相随!”忽然一左腿已给东胡人砍断的陷阵锐士纵声大呼,策马便转弯跟上彭越,呼喝连声,一手长剑,一手弯刀,势不可挡。

杀不尽的胡人头,流不干的英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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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血儿,雷电不足狙我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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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阵!”沉默的成皋,手上长剑已断裂,他的腰间,不知不觉挂满了人头,但见他忽然从马背上跃起,飞脚踹在面前最后一个东胡人头上,那脚下的合(战靴)头上有青铜尖刺,噼啪一声,那东胡人整个头颅居然给他一脚踢得粉碎,花花绿绿的脑浆将他战靴染地恶心,却他呼啦将左手肩头的大旗挥动,在这时扬声大呼。

“归阵!”周勃大呼。

“归阵!”季布大呼。

“归阵!”庄山虎大呼!

“弟兄们暂且归阵,某去拿东胡人首级来!”季心扭头向身后紧紧跟随的锐士大呼,接着便纵马向彭越方向杀去。

“直娘贼,还我大秦百姓命来,杀!还我大秦天威来,杀!还我弟兄来,杀!”突然之间,彭越忽觉身前压力大增,正惊疑间,那几个东胡将领身后一个怒吼如雷的声音传到,众人精神大振,那是李寇!

“哈哈,将军在前,属下在后,近日不能取东胡狗贼人头,弟兄们在天之灵不能安心!”彭越大叫。

“还有我,杀!”钢铁一般的嗓音,只有英布才有,众人急视之,李寇在北面,彭越季心在南面,西面,却不知英布什么时候如李寇般突然杀到。

“还我弟兄来,杀呀!”季心直觉自己胸膛有一股热血,如滚滚浪潮般上下沸腾不休,李寇千言万语,在他看来都比不上那凄厉而暴怒的一句“还我弟兄来”让他热泪盈眶。

纷乱间厮杀正紧,陷阵营大旗竖起时候,锐士们俱都回归,成皋看那边有李寇四人,便不用去管其他,挥动大旗只将锐士们挥动向四面走马奔跑,不管是零散的东胡骑兵,或者是还能完整保持扎堆阵型的东胡步兵,陷阵营波浪般层层推进,势不可挡。

“还我弟兄来!”彭越大呼过后,陷阵营尚存的七百多好汉大声呼应,黑色波涛狂烈拍击东胡人群,锐士们脸色潮红,脸上不知流淌的是热泪还是冰雨,却均不绝异样,酣战中有人呼起阵亡袍泽的名字,当下相熟着紧跟大呼。

一声袍泽名字,一句还我弟兄,东胡人心胆俱裂,虽有万千人马,不能抵挡陷阵大军。

“死来!”李寇怒喝中,铁矛将一人挑起,再看准阻挡骑兵迎头砸下,清脆骨头折断声起,两人惨叫中不能立时丧命,落地时候便扯破喉咙般呼痛起来。

咔嚓,小红马帮他们解决了最后的痛苦,碗口大的马蹄落下,噗嗤噗嗤两声连着响起,李寇铁矛再将两人挑落马下时候,这两人已失去声息。

东胡将领越来越惊恐,眼前是三个面目狰狞步步紧逼的秦人,身后两个千军万马不能抵挡的凶神恶煞,饶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失去草原民族的血性,也在自己生命临近死亡的时候害怕起来。

“冲出去,快冲出去!大王子一会儿一定能觉察到秦人的诡计,等他们回来,秦人就不能活着啦!”最中间那壮年汉子,看上去似乎是这东胡先锋大军的副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颇有些鼓动士气的能力,眼见三面杀神步步紧逼,急忙便纵声叫道。

“嘿嘿,你们那个王子么?现在恐怕已经做了我大秦的俘虏喽!”季心能听懂一点东胡话,也能说一些出来,只听那人叽里咕噜说的极快,却里面一个“大王子”他听得明白,稍加思索便大概知道这厮的意思,当下他纵声大笑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东胡将领大惊,急忙在心里否定下去。

大王子身边两千精骑,不可能这么快给这八百人吃掉的!

对,这人是骗我,他要骗我慌乱起来!

“嘿嘿,不信?我们将那些草包杀散之后,你们那个王子倒还是不笨,自己一个人跑了。我大秦境内,每日斥候有多少,你恐怕不是不知道,天明时候……”季心嘿嘿一笑,他是很莽撞,但绝对不笨,李寇的意思,路上已给众人说明白了,他此刻也不说那王子给怎么样了,只说自己等人没有抓住,生死不知,才最令人担心,不由这些护卫那什么鸟王子的骑兵不信。

果然,那几个将领惊疑不定交换了一下眼神,那领头的便向左右示意向东杀出去。

“死!”便在这些东胡将领给季心吸引住了心思时候,李寇与英布杀透护卫骑兵到了这些将领身前,一刀一矛,还在闪个不停的电光中,巨灵神胳膊一般扑到外围将领后心。

“反正你们那什么鸟王子逃不出我大秦的手心,咱八百人要在山里面寻找很困难,又还有军令在身,顺路,扫荡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也是大功一件,哈哈!”季心大笑,却他眼睛余光扫描处,英布大刀已将两颗东胡将领首级纳入怀中,登时大急便怒喝一声不再说话,长剑挥动处,一步一步逼近东胡将领身边。

这时候,那东胡领头将领忽然一拍额头低声骂道:“果然秦人布下大网了!”救出大王子要紧,咱找到他,绑也要将他带着赶紧杀回草原去,老单于的位子,抢夺的人可多呢……

噗,噗——

钢铁入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森森的劲风窜入后心的感觉,令仅存的东胡将领一惊,急忙不敢回头去看,奋力将弯刀戳在战马股上,战马吃痛乱窜,却不少人趁乱脱离了刀矛的范围。

“快,向东,向东,不要跟秦人厮杀!”那领头将领大呼,率先便向东面通道上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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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血火焚神天难抑卫我家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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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并不阻拦东胡人的“突围”行动,目送敌人纷乱中寻了马匹向东而去,他跳下马来。

满地都是东胡人的尸体,有完整囫囵的,有四零八落找见头找不见四肢的,有已经与泥水一同化作粉碎的,少不了零星陷阵营将士的尸首,每一个都身中数刀,面目给冷遇浇灌下不能留下一丝血痕,栩栩如生。

“弟兄们,好好睡罢,咱……咱带你们回家!”李寇将一个年轻的汉子怒睁的双目轻轻合上,轻轻将他放在怀中,细细给他拭去脸上的泥水,猛然弯腰时候,将这锐士的尸骨扛在肩上,李寇轻轻向身边众人道:“带上弟兄们罢,咱陷阵营,绝不丢下一个弟兄,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绝不!”

季布失神,蓦然叹了口气,看着有些倔强的李寇,忽然扭头道:“将军有令,弟兄们活着,要誓死相随,永不抛弃一个袍泽;弟兄们便是死了,便是同样要黄沙尘土裹住尸骨,也活着的弟兄,不能丢下一人!”

陷阵营将士齐齐一愣,从来锐士们战死沙场之后,最多便是一把火烧掉将骨灰洒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过生死不弃的惯例。按照锐士们情愿的想法,是用战死的袍泽灵魂给活着的袍泽给与保佑,却真实的念头,谁又能明白……

“将军放心,便自今日始,陷阵营,但有战死的人,绝无战死的魂!”大雨已经停了,哗哗的小溪流水,宁静将小树林包围,忽然之间,成皋身后一个锐士扑下马来,向李寇拜了三拜,哽咽说出一句话后,慨然将一个袍泽的尸体背在肩上。

“好兄弟,咱……咱生死不离,哥哥带你回家!”他轻轻在袍泽耳边说,扭头来狠狠将眼眶的泪水甩落,踏步翻身上马,将自己甲胄脱下来,细细给袍泽盖了,眼见得袍泽安详睡了。

“回家!”默然不语,围在圈子里面的锐士跳下马,将地上熟睡的袍泽抱起放在马上,每个人都轻声念了一遍这两个字,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与身边活着的袍泽,呼吸也紧紧相连在一起。

李寇心里堵得慌,他是可以无视敌人的生命在眼前流失,他是可以咆哮如雷将生命践踏在脚下,但一个个慷慨豪迈的袍泽,一个个失去声息的战士,就这么一个个在他眼前从此与这个或者喧闹的,或者宁静的,或者是尔虞我诈的,或者是慷慨风liu的世界,永无相见之日,不由便悲从中来。

狠心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带上战场,再看着一个个最为珍贵的生命从这个时空中流失,到底是对了?抑或根本还是错了?

“主上,杀人手段救人心,英布,或无一日敢忘记当年教诲!”便在李寇片刻的迷茫中,英布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头处,亮晶晶熠熠生辉的目光,便似太阳黑子爆发之后的宁静邃远,只有英布,只有这个因自己一句话便誓死追随的好汉,他听过这句话,两年来,他也不住思索这句话,李寇此刻的心情,也只有他能用这几句话劝慰过来。

是啊,战火,没有熄灭的那一天,永远也没有永恒的和平!但,若能用一百万人的生命去换取一千万人的生命,能用三十年的硝烟弥漫换取三百年的和平繁荣,便也只能眼睁睁在战火中扬起屠杀的血刃。

有人要活下去,便要有人死,好男儿,用一腔鲜血,换得三百年阳道大开,他们的丰功伟绩无人能忘,他们的不屈灵魂,将永远高歌大风之曲!

“李寇也不敢有一日或忘,只是看着弟兄们先去了,有些失神而已,呵呵,走吧,还要追赶东胡人呢。”李寇有些虚弱,草原上厮杀两个月,一百兄弟归来没有几人,他那时候也没有功夫想太多,却这一次再面对锐士转眼成白骨的情景,心头伤感便扼不住升上来。

“追击!”英布知道有一种心疼叫做失神,有一样痛苦名叫刻骨,手足断裂,阴阳两隔,这种疼痛,需要时间去弥合,当下向同样看见李寇神色有异便要来问的季心周勃等人打个眼色,示意成皋摇旗行军。

成皋是个沉默的人,但他的心思缜密,却跟他的木讷神色截然不同,再说他已经是大秦锐士一段时间了,休息时候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李寇这时候的异样,在他看来却多了一些温暖,英布手势打过来时候,他便将大旗摇动直指东方喝道:“我战死十八弟兄,个个都是好汉,不必女儿家般伤感,说不得明日一早,咱们便能去与他们作陪,休得忘记,我弟兄仇人便在东边,我大秦死敌正纵横我家园!”

锐士们闻言渐渐恢复了气色,跟随李寇征战草原的十五好汉慨然上马呼道:“焚我身神,熊熊烈火,好男儿,马革裹尸,何必作小女儿之态也?胡人杀我弟兄一人,我便杀十人以报,诸君何不奋力上马杀贼也?!”

锐士们有人带头,便都慨然上马,向成皋大旗下聚拢,李寇背起袍泽尸骨,铁矛向东一指厉声喝道:“追!”

平野小城郊外,燕山山脉周边,山谷中正是果图一行两千人最后的归宿。李弓的五千锐士,俱是步战好手,这山谷不知平日来了多少次,便是给他们蒙上眼睛,也能在这陡峭的山间奔走如飞,而东胡骑兵只能涌在山路上挤作一团。

便如剥洋葱,一层层的外衣没有了之后,果图与缩在最中间的一帮护卫骑兵便露在李弓眼前。

“娘的,要活的,谁要弄死最里面那个骑白马的,老子抽死他***!”送走的李寇,李弓心怀大畅,咱埋伏都能逮住一条大鱼,这下,你老苏应该给咱给大纛令旗了罢?

果图心惊胆颤,他从来都是听别人说大秦军队的勇悍与“狡猾”,自己哪里亲身体验过,便只一笑置之,从来没有当作一回事。但便在他第一次领军作战的时候,先是八百人,后来自己这头猎鹰却给兔子洒下了漫天大网,这时候,不但他心里考虑回去之后怎么才能不使人知道自己的败绩心思没有,便是突围出去的意识,他也想不起来了。

轰,咔嚓——

惊雷响起时候,他从发懵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先考虑突围的问题。

“快,杀出去,快点都杀出去!”

晚了,这山谷便似一口倒下的油罐,南面是密林,不知秦人在里面还布置了什么东西多少兵力,明明原来打探好的平野只有五千人,却方才小树林里的八百骑兵,看样子应该便是这平野小城的秦军,若他们现在打算的便是要自己奔入林中,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东西两面是陡峭山峰,上面火把通明秦军虎视眈眈,骑马上山?笑话!

北面……

果图回头看看北面那个油“罐子”口,人家秦军在那里布下强弓硬弩,正要等着自己去送死呢!

四面不通,上天无路入地入门,怎么办?

心虚看看身边仅存的百十个骑兵,果图鼓起最后的勇气,掉头向北面山口狂呼一声,同样发懵了的东胡骑兵,便都没头苍蝇异样跟着向山口杀去。

却东胡骑兵没有注意到,果图这厮在最先挑起向北面突围的行动之后,便暗暗拽了马缰绳,战马似不能接气力般缓缓降低着速度。

看着争先恐后的骑兵纷纷向山口杀去,果图慌乱的心情终于安定了一些:“他们拼死杀出一条通道,我这马是草原上的上等货色,要在平原跑起来,除非那骑红马的,没有人能追上,若与库库木里夫汇合……”

转头向四周打量,没有看见那骑红马的杀神,果图有些欢喜。

“嘿嘿,还想抛?过来罢!”便在他暗自得意时候,身后忽然劲风直扑脖子,扭头去看处,一把蒲扇手掌直伸过来。

身后的几个骑兵呢?

在地上!

忘了大秦的弓弩了么?

李弓将仍然要固执找出身后护卫的骑兵来,却给他捏住脖子提起在空中的果图,嘿嘿冷笑心道:“这就是计谋,你们怎么能理解?!”

是的,东胡人不能理解,乱军之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早已将众人耳朵都听得麻木了,李弓看见这货居然将后背只留下十多个骑兵守护时候,便悄悄令弩兵将弩箭射过去,一时大意的果图,便着了李弓的道儿。

“嘿嘿,这***,咱拉回去车裂了他,也好给这些年惨死他手上的袍泽报仇!”李弓狰狞从马上跳下来,拔剑架在这货脖子上,冷笑不止只在他四肢上打量。

“我……我没杀过秦人的……”这货,居然给李弓狰狞样子吓坏,憋不住一句大秦话出来。

“哼哼,你没做过,难道没想过么?说,想过没有?”李寇一脚踹在他肩上,缓缓将森森剑锋在他脸上晃来晃去,俯下身子问道。

“想……想是想过的……”

“那就是了,我大秦人,便是你们想也不能想的,娘的,杀一人,车裂,诛九族;想过杀人,车裂,诛九族,反正不能减轻刑法,娘的,看什么看,老子就这么宣判,想干啥?造反?”那瞪大的眼睛,直欲要吃人一般,果图现下沦为阶下囚,哪里敢说半个反对的不字,慌忙摇头便不再说一个字。

“嘿,还说你没啥想的,老子说话你为啥不答应?罪加一等,娘的,车裂之前,老子先活剐你***一千一万剑!”爽啊,娘的,咱打了半辈子仗了,哪里有过将胡人王子给逮住的,这一次,怎么说咱都要好好糟蹋这厮一顿再送苏将军那里去。

“将军……”

“滚,老子忙!你,叫啥?”

……

“将军……”

“滚,老子忙!你,不好好在帐篷陪婆娘娃娃,跑到我大秦来干啥?”

……

果图直觉自己要疯了,这黑厮根本不是在审问,而是在找茬,自己叫啥,他能不知道?自己来干啥,他能不明白?

啪,一个大嘴巴子!

“娘的,老子问你呢,你还不回答,抽他***!”李弓大怒,便向身后蠢蠢欲动的锐士一挥手,当下泥水翻滚,果图惨叫,直将那些见到王子被俘便乖乖当了俘虏的东胡骑兵骇地直往后缩。

“哈哈,好,就这么抽他,你他娘的不敢拔剑,老子好容易弄个活的,你想干啥……哎呀,你他娘的闪开,不要打搅老子心情!”面前黑影在黑暗中便似一堵墙,将李弓兴高采烈看着锐士与果图“打闹”的视线挡住,李弓登时抡起巴掌便要抽人。

“将军!”那黑影忽然暴喝,直将李弓伸出的巴掌停在了空中。

“干啥?”

“后面还有……”

“后面还有?有啥?哦……娘的,咋不早说?快,把这个***给绑起来,桐油,桐油拉来了没有?”这时候,这家伙才想起与李寇的约定,大手砰砰在额头上直拍了几下,扭头便向锐士下令,却大步走向善后,不忘向旁边副将询问。

“咱平野本来便是军屯地儿,守卫的武器不少,这桐油,还有三千斤哩,属下早令人去搬了!”副将无奈答道,却心下腹诽不已,“这事儿本来是你操心的,现在倒是老子给你提醒!抽那***本来是老子该忙活的,你他娘的抢了老子先!”

“呵呵,呵呵,还是你想的周到啊,咱老李就这样子,赶明儿咱给你请功,请大功!”

“那个,请功就免了,将军那几坛子老秦酒……”

李弓勃然大怒:“娘的,老子就那么掂东西,你就天天惦记着,不给,老子就不给!”

“将军,嘿嘿,要不,我那婆娘前些天刚生了个女娃,你看小三不是刚好……呃……嘿嘿!”

“滚,你家闺女,那是你婆娘跟我婆娘做主许了小三的,想得美!”

“老子不答应了,要媳妇子就不要想不出酒,要心疼酒,再给你小三找媳妇去,老子还不奉陪了!”副将大怒,挥手将口水直往李弓脸上喷。

“……那好,一坛给你……”

“五坛!”

“两坛……”

“四坛!”

“你他娘的咋不去抢啊,老子就六坛,三坛,平分,爱要不要!”

“要,三坛,你说的!”

身后紧跟的锐士面面相觑一头冷汗……

却不多时,平野城方向车轮碌碌,李弓与副将神色登时凝重起来。

“每个人给老子抱一坛,上山!待会儿东胡骑兵来了,找准他们脑袋便给老子往下扔,不许扔没人的地儿去喽!”李弓指挥锐士们每人抱起一个小木坛子,率先向山腰爬上去。

“都把火把准备好喽,桐油泼下之后,火把找准东胡人脑袋就给老子抡下去,谁要到时候手脚不利索,老子砍他脑袋!”副将也抱起一坛子桐油,向李弓对面的山峰去了。

人都说水火无情,大雨过后,大火将临,平静的小城平野,从此便要人间地狱,成为胡人最不愿想起的噩梦。

注:桐油密度小于水,可漂浮水上,不用担心潮湿不能着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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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血火焚神天难抑卫我家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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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夜空,清新而湿润,便似清清冷冷女子的唇,你却不能知道,在这诱惑之后会是什么的到来。

马蹄不能踏落夜色与路旁的翠绿,只有不住飞溅的泥水,也幸好右北平这里的树林不少,道路也是大秦修建从蓟南下的直道,才没有将惶恐而焦急的库库木里夫最后的怒火逼出来。

八百人,他们只有八百人,便能将两千东胡族人几乎全歼,将一万多两万人杀地“落荒而逃”,那么整个右北平苏角三十万人呢?整个大秦北军百万锐士呢?

“大秦,不是东胡能够惹得起的!”

库库木里夫这么对自己说,也是对还没有看到的族人说。

但这时候不是像那么多的当儿,将果图从“山林中抢出来”,才是库库木里夫最大的奢望。

天知道落后一步就会造成什么后果,便是保护不力以致王子“丢失”的罪责,便能令他从尊贵的主人变为低贱的奴隶。

“不管为了什么,大王子,千万不能丢失!”他这么对自己发狠道,“快马加鞭,都打起精神来!”扭头向骑兵们一声吼叫,他一马当先向着茫茫不知未来的黑夜中一头扎进去。

“快点,咱现在是追击的,不能比东胡人跑得慢了!”英布也在催促,陷阵营还有军令在身的,将这万人东胡骑兵歼灭之后,继续向北若还会碰到东胡人,免不了大战还要有,若不能按时赶到白狼,吃罪下来担当不浅。

周勃等人看了看李寇的脸,夜色中沉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双目直视前方,倔强的嘴角挂着一个漩涡,那是心里面达到很大憋闷之后才有的象征。

“唉,待会儿若能厮杀一场下来,说不定还能好一些!”众人都这么期望。

沉闷的路途,走起来怎么都会觉着是那么的长,库库木里夫这般认为,英布等人也这般想大半个时辰的路途,两方不约而同的焦急中,便似千万里之遥远。

“来了!”山峰上李弓放眼西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朦胧中马蹄声惊雷般传来,还是令他吃了一惊,“娘的,上万人啊,竟然都引来了!”

大战之时,他却也不含糊,皱眉暗暗计算一下东胡骑兵距离这边的长度,忽然向身边一将道:“带伤三四百弟兄,拐头向南面快速深入两三里地,尽量给老子弄上千把火把,要吼破喉咙让东胡人听见咱们在追杀他们的鸟王子!”

“嗨!”

没有别的办法,上万人,若不能引进山谷一把火烧掉,自己这五千人到最后能不能战胜敌人还是不能知道的。

“娘的,他们八百人有啥办法才把上万人给引到这儿来的?”李弓心下疑惑,便爬在山峰上向越来越近的东胡人看去。

奇怪,很奇怪,奇怪以致近乎诡异!

山峰上众人能看到的一个情景便是,西面黑色大地上,前面逃亡一般奔跑着万人骑兵,而他们的后面不足两里开外,只有一小块骑兵在疯狂追击,黑夜中,两个骑兵阵营便似两座更黑的移动山峰,前面这山峰连绵似燕山,而后面那一小块的部分,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燕山中的一座孤零零高峰。

“娘的,这都啥世道啊,难道这一次的东胡人都是泥捏的?”李弓瞠目结舌,便是身边众人,也看得呆了。

抓住东胡人——

不要放跑了东胡王子——

便在东胡骑兵不管不顾只低头要向东继续前行的时候,李弓大喜,山谷深处火把映空,喊杀声一阵一阵传来,湿润的风中,还夹杂此起彼伏的询问声。

“你哪里有人没?”

“没看见,咱再向里面看看去……”

“不要跑,我看见你啦,快出来……”

……

“娘的,这下就要看东胡人中不中招了!”李弓兴奋在空中挥舞一下拳头,却急忙又将目光向前面的东胡骑兵投过去。

东胡人是真急了,奔跑中有人听见喊杀声,也有人看见了山谷中的火光,库库木里夫自然也有眼睛有耳朵看得见,他鼻子抽动间,风中扩散的血腥,也足以证明那山谷中,确实死了不少人。

那都是东胡族人罢,可惜了……

他这么想道。

“转头,向山谷中冲进去!”想也不想,他便大声叫道。

“头领,是不是要在外面留下一些?”身边有人提醒道。

库库木里夫不悦转头去看,却那头领目光在黑夜中也闪烁不定,当下他便明白这人心思:“哼,你若能用部下抵挡住后面几百人,便不用进去了!”

那人尴尬回头向追杀而来的陷阵营看了看,胆怯一缩脖子,策马向旁边移动一下,便不说话了。

“头领,秦人狡诈,先派几个人进去看看再说,说不准这儿有他们的埋伏!”又有人提醒道。

库库木里夫闻言却不斥责这人,那是自己的亲信,素来跟秦人打交道不少,当初南下时候他也曾经跟自己说过会吃大亏而且要损兵折将,但那会儿自己也给果图说的动了心,没有将他的劝告放在心上。

“你很好,回去赏你三百头牛羊!”库库木里夫向赞赏了手下一句,却又道,“不过不用担心,咱们的斥候也没有白忙活,平野小城里面,只有五千人,后面那几百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骑兵,绝对是正好碰上的,大秦除了斥候,也只有九原那边有一支骑兵部,这些人,一定就是右北平的全部斥候了,可能会有一些轻兵加进去,但可以肯定的是,平野这儿还没有更多的援兵。你听,山谷里面的喊杀声,足足有三四千的样子,要说埋伏,便是他们能留下一两千人马来,咱们一万多人,也不会给他们围住。”

库库木里夫侧耳又听了片刻,接着道:“再说大王子若是不能给人们带回去,后果……”

那人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扭头向北方身神看了一眼,低头便跟着库库木里夫向山谷进去了。

山道不是很宽敞,六七匹战马并行也很拥挤,这令一直以来都是跟大秦大军在草原上作战的库库木里夫更尾放心。

大秦从来与草原民族作战,都是凭借人多而排出大阵对抗的,便是前进,也步军步步为营不肯有一支军队突前一步,这么狭窄的道路上,若没有宽阔的地面让步军排阵,便是埋伏,也不能发挥大秦可怕战力的全部出来。

“看样子是没有埋伏的,可能他们听那些骑兵说咱们的王子就在山谷中,都派出来搜查去了罢!”那人也放下了担心,以他对秦军的了解,知道大秦的军队很在乎擒获敌人头领的功劳,当下便跟着库库木里夫催促全军快速跟进。

“主上,咱们要不要跟进去?”英布命令陷阵营缓下马速中速跟进,却向李寇请示道。

“不用,咱们便在外面等着,里面狭窄,咱们进去可能也要给大火烧死去,东胡人待会儿见得中计,退路很可能也要给李弓堵塞,那马,南面,便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咱们绕这个山谷向南扑下去,守株待兔!”李寇眯眼看看高耸陡峭的山峰,再看看前面流水一般畅通无阻快速进入的东胡骑兵,淡淡便道。

“现在,扑上去,能杀几个杀几个,然后跟着进入山谷,但不要再纠缠,目送他们走出一两里之后,转头拼命出山,若不出所料,山上的滚木石垉,也应该在那时候下来了。”众人再次催马直扑滞留在后面一时不能进入山谷的东胡骑兵,李寇提醒道。

库库木里夫也不放心李寇他们这群跟在后面的狼,自己跟着前面三千骑兵进入山谷之后,后面留下断后的,也都抽出弯刀一边缓缓后退,一边凝神戒备陷阵营。

东胡骑兵挤在一块,李寇等人子然不会傻到蜂拥而上再跟人家肉搏,成皋得李寇示意,大旗摇动处,陷阵营原本一字长蛇的阵型跑动间便变为扇形,骑兵们将长剑叼在口中,腰间的大弓羽箭便翻腕扣在手中。

便在陷阵营变阵扇形时候,东胡人便觉不妙,等他们再看清陷阵营将士受伤挽起弓箭时候,俱各惊魂,当下便有人疾呼射箭,哗啦啦弯刀坠地响动声起,东胡人弃了紧身厮杀的武器,将草原民族最拿手的骑射技术亮了出来。

咻咻——

两厢对射,却东胡人这会儿用的羽箭,远不能跟大秦锋利而强劲的三棱箭相比,射程上有差距,在准确度方面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有人说过,大秦时期的胡人,善于飞射走马,但由于技术的差距,他们的准确度很高,但却用铜铸造的箭头,三百步不能达到,便是百步左右射中敌人,只要敌人穿皮甲在身上,便不能对敌人形成杀伤。

几乎等于立定下来的东胡人,准头是很足的,但他们的粗粗做成的大弓不能与大秦按照一定标准又全国巧手匠人集合起来细心雕琢的大弓相比,两军相距一百五十步左右对射开,但闻空中箭支划破空气的声音响个不停,却北面陷阵营锐士,几乎一箭便是一个敌人,但东胡人的箭支,却怎么也不能射到陷阵营锐士的身上。

“技术决定力量,力量决定战争!”李寇看着等于单方面练习射箭技术的战场,自己却不会去动手只站在旁边观看,心下却涌上这么一句话来。

“快走!”负责掩护断后的东胡小头领,背后仅仅顶着的力量一下消失不见,却他仿佛卸下了担子一般大为松气,顾不得管地上横七竖八又丢下上百的族人尸体,他一扭头,便见与自己背靠背的骑兵已经去的远了,当下叫一声,率先便进山谷去了。

“追!”李寇一指山口,小红马沉默奔腾,陷阵营又由扇形变回一字长蛇,蜿蜒追着最后一个进入山谷的东胡人,看似紧追不舍却实乃随时准备回头的样子,眼看已经将东胡骑兵最后一人赶入山中有两里地。

“命令后面的兄弟,马上扭头出山,快!”李寇已经能听见山峰上李弓焦急地低呼声,催马提速便叫道。

一字长蛇阵就有这个好处,转头时候快速无比,不用你去调转马头,只要能有两三人宽的一个地方,战马只要还没有快速狂奔起来,转弯是很容易的事情。

果然,便如长蛇转身,陷阵营七百多人,眨眼间便转了一个方向从来路上退出,李寇最后一个便狂奔便回头时候,头顶轰隆地动山摇的响动劈头盖脸直罩了下来。

东胡人心急如焚向前急赶,眼看李寇等人落下一里之地时候,那最后的小头领明显大松一口气,却在陷阵营扭头狂奔而出的时候,他大惑不解调转马头来要看这些疯子做什么。

“不好!”一看不要紧,直将这小头领骇地亡魂丧胆失声嘶吼。

这时候,正是李寇催马狂奔而出远离山口有三四十步的时候,海啸拍击巨石般声音,从东西两座山头滚滚直下,但听千钧石块木头在山上滚动跳动的轰隆声,以及一路撞倒也随之滚落下的树木数块,声势委实惊人。

轰——

最后一声大响,滚滚如江海中泥沙般的木石,在落地的一刹那,泥水飞溅将陷阵营骇然回头来看的眼界都堵上了。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宁静,飞溅的泥水落地,水雾散尽,陷阵营将士霍然发现,原来那狭窄的山口通道早已消失不见,面前矗立的,是高达数丈用木石作坯外面飞溅泥水与木石一路滚落带下来的树枝草皮做皮的一堵墙。

“东胡人想要从这里出来,除非有通天之能!”英布看看将大地震得颤巍巍尚在抖动的这堵墙,一声叹将众人从惊骇中唤回神来。

山谷中半晌没有声音,想来是东胡人给吓傻了,而山头上的大秦锐士给这一幕看傻了。

“娘的,快倒油放火啊!“李寇心急直道此时不放火更待何时,眼看山头上也没有动静,急忙便大喝道。

“放火,放火,放火!“陷阵营将士一起大呼,山头上这才响起李弓的声音,“放火,快把桐油扔下去!”

嗵——嗵——

噗——噗——

满山遍野油罐子如雨般降落在东胡人头上的情景,李寇他们是看不见的,只听罐子破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东胡人的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足以令人们想起里面是怎样一副情景。

“走罢,去南面等着,说不定,这一万多人马,一个也走不出来。”李寇忽然有些头皮发麻,大水过后的惨景,可以想象的来,大火之后呢?

人间地狱!

真正的人间地狱!

历史上的火攻,在先秦时候有没有用过,李寇不知道,三国时候的大火,不知烧掉了多少英雄豪杰,却他是明白的。赤壁一场火,曹孟德百万大军瞬间化作灰烬;博望坡一把火,诸葛先生烧出了千百年的威名。这一次呢?

李寇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大火之后的战场,这也只是他一生当中看到过最微不足道的一场火战。

胜了,大胜!

八百陷阵营锐士,阵亡十八人,受伤三百多,加上李弓的五千人马,五千八百大秦锐士,一夜之间将东胡两万人马吃了一个精光,一块骨头也没有留下——除了那个在山头上给捆起来观战的果图被大火和族人的惨状吓昏,无一人逃脱平野活着回去。

三千金桐油,将小山谷山道几乎铺了一层,一把火下去,冲天大火便燃烧起来,人们小看了桐油大规模燃烧的威力,小看了火战的惨烈状况。

李寇带着陷阵营从南面寻找到入口时候,天已蒙蒙亮,乌云阴霾,便似要将山头都笼罩了。

大火到天明时候还没有停息,三面山头上,站满了木头一样的秦军,战场,是杀敌人的好地方,也是最将自己也恶心至死的地方。

腥臭的皮肉烧焦味道,不时有没有烧死的战马痛苦嘶鸣,山道上给大火燃烧起来不能来得及奔逃出十步便痛苦死去的东胡人黑乎乎残骸填满了,有几个抱在一起能看清楚是骨头的东胡人尸体上,横斜插着明晃晃的弯刀,那是东胡骑兵受不了大火和恐惧,互相回到残杀的结果。

陷阵营,乃是百战老兵组成的精锐,从南面扑进来兴冲冲要杀敌的他们,在刚面对这人间地狱的模样时候,有人受不了那气息,受不了这活生生的惨景直从马上掉落下去,更不要说平野城的五千锐士了,直接昏迷过去的,大有人在。

李弓的脸上也不舒服,便似用锅底给贴过一般的他,在看到李寇的时候,眼中的惊惧与微微颤抖的身子,直将他拉开与李寇不敢走进三步之内。

“这样的绝户之计,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也只有他才敢用!我当时是不了解啊,若早先能知道一把火便能烧出一个火山来,说什么也不会作山头上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我跟他交换去引诱东胡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弓这样对白发苍苍的老亲家说,他那时还记得坐在自己对面的那老东西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翻身上马,李寇在云彩中透出的阳光照耀下,游目打量战场,微微一声叹息,从他心底下生出来。

“将军,咱们赶路罢!“彭越悄悄过来,低声提醒道。

李寇转头看去,已经给推dao木石清理开的山口外,陷阵大旗高高飘扬,锐士们肃容凝立,无声的目光,便似召唤他回去的号角声。

心下一暖,李寇霍然吐气:“敌人惨烈死去,总比自己人惨烈死去好!担当生前事,身后,又何惧世人评!”

“陷阵营,出发!”袍泽战死,敌人惨亡的郁结之气,在锐士们理解的目光中一扫而空,背向山谷,李寇脸上缓缓绽起笑容,大喝一声,陷阵如雷,马蹄翻飞间,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失去了影踪。

从此,这个无名的燕山小山谷,名叫万人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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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之悍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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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城池坚固高大,乃是右北平与渔阳代郡交汇处的要道地点,大秦有五万锐士在这里驻扎,便在此时,血迹斑斑的城墙,不能将高高飘扬的“秦”字大旗拉下半点磅礴的气势来。

呜呜,呜呜——

东胡人的号角又一次吹起,城前横七竖八的东胡人尸体与大秦锐士的骸骨并列横杂,却泾渭分明东胡人鲜明的毡衣白花花更多一些在南面,大秦锐士永远也没有褪色的黑色一如生前主人冲锋的姿态,面南背北面孔努力抬起怒视对面的敌人。

这一天,是这十万东胡人围攻白狼的第二天。

咯吱吱,咯吱吱,白狼城门大开,南门渐渐又城内城外的两线从渐开的大门空隙中会和成一团,城外难以言说的血腥,冲入城门中大步向外抢出来大秦锐士的鼻子里面,不但没有将他们士气压回他们的胸膛,反而袍泽的阵亡与东胡人侵入家园的怒火,直将他们双目也要瞪出来。

咔嚓,咔嚓,咔嚓……

大秦的军阵,永远如他们的大旗一样严谨而有力,沉稳又紧急。脚步声没有丝毫的杂乱,三万锐士从城门出来,在城下快速按照各级将领的带领站好位置,冰冷的矛尖,森森的剑锋,幽幽的羽箭,愤怒的战马,一起将怒火迎向对面的敌人。

十万对三万,一方全部是骑兵,另一方却没有一个骑兵,便在这白狼城下,即将展开两天来的第七次对决。

都说一支军队的灵魂由它的将领一手打造而成,白狼城的锐士,便是这么认为的。现下,十万敌人围城东西南三面而独放开北面的一方,若在别的军队看来,不用去突围出去,凭借五万大军与粮草充足的城内供应,坚守下去便是,却白狼军不肯这样做。

“与其将敌人留给别的弟兄部队来吃掉,干什么我们便不能在他们还在我们眼皮子地下的时候吃掉去?”锐士们便是这样想的。

“五万大秦锐士面对十万胡人还要依托城墙防守,若谁敢有此言,斩立决!”蒙嘉是这样下令的。

蒙嘉,父蒙恬,官居前锋将军,守白狼,武将世家,又有蒙恬通文墨,造就它儒雅又极富进攻的激情性格。自小被蒙恬带入北军的蒙嘉,亲眼目睹了蒙恬在草原上一步步将悍勇的匈奴人北逐七百里的丰功伟绩。或许,在煊赫的大秦开国以致始皇帝一统天下大典上,蒙氏父子不能与李斯相比,不能与冯去疾冯劫相比,也不能与王翦王贲王离相比,但他们忠心耿耿首位北方要塞逐匈奴震东胡修长城开驰道,又有蒙恬与夫人卜香莲造毛笔创筝瑟,便是千百年之后,也不能有人忘记遥远的年代中,有这样一家人,将毕生的精力与心血都无所保留献给一个国家!

蒙恬,是大草原上开创步兵车士对决匈奴骑兵而连战连捷的英雄,是一个儒雅而又刚健,缓和且又决断的上将军;蒙毅,是咸阳长史主管始皇帝身边诉讼决断的大秦灵魂。忠于信,勇和仁,性格的遗传,蒙嘉得了父亲叔父的大半。只有进攻,泰山压顶一般的进攻,这才是防守的最好策略。蒙恬这样认为,蒙嘉深得其中三味。

身材不甚高大,手臂也不是很粗壮,白皙的脸上,不易察觉的风霜苦涩将这个只有三十岁的少将军眼角的鱼尾纹与双鬓微微探出头的丝丝白发,更渲染凄然。

一门忠烈,秦始皇何其幸哉!

“东胡人,我看你还剩下的六万人,拿什么来对抗我大秦的锐士!”蒙嘉淡淡向凝立不动的东胡阵营看了一会儿,转头向身边副将又问道,“苏将军还没有派出斥候来通告么?”

“还没有,或许……”将领摇摇头,眼望南方有些忧虑,“或许东胡人现在正在纵横我大秦内地,苏将军派出来的斥候,早就……”

“不可能,我大秦的锐士,没有哪一个会在没有完成军令之前便那么容易给敌人毁灭!”蒙嘉断然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苏将军谨慎小心,断不会不明白此刻的局势危情,若说这一次我白狼城第一个杀出埋伏的地方没有人极度重视,说出去你会相信么?”

副将默默摇头,叹了口气向蒙嘉道:“第七次进攻便要开始了,将军还是先下去吧,两天一夜了,你还没有合眼呢。”

“嘿嘿,需要合眼么?大战在即,若我教你去安歇一会儿,恐怕你还会跳脚拔剑,不用了,我便在这儿看着,看着将士们将剩下的东胡人大破而还之!”蒙嘉长长吸了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缓缓吐出之后,双眼暴然开阖迸出两道冷厉,向旁边大纛手示意摇旗。

黑如陈墨的大纛,缓缓而坚定有力在城头上舞动,城下带兵的偏将拔剑慨然叫道:“将军有令,三军冲阵!车士,开!”

骨碌碌,骨碌碌,先是车轱辘霍霍开动的声音,转眼间千辆战车开动的声音汇合在一起,雷声便响了起来。

车上的车士,明显很享受这种千辆战车咆哮起来的感觉,御手面无表情紧紧盯住同样开动起来的东胡骑兵,身边掌弩锐士却面带笑容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呼吸一口这可能便是要最后一次呼吸的空气。

平整的大地,战车碾过留下雨后泥土不能忍受重量的痕迹,战马渐渐将速度提高到了最顶点,只有风声在耳边飘过的一瞬间,弩手双目霍然张开,旁边端坐时刻准备将箭支送进车上绑着的大弩箭槽锐士,也最后一遍检查了大弩的状态。

秦军的战车,高大而宽阔,上面四面绑定八头硬弩,携带上百支羽箭,车上四人,两个弩手,两个御手,一正一副,却后面没有老秦征战六国时候那样紧跟步兵掩护。

前面六次攻防中,蒙嘉没有出动车士,只有步军凭借阵型与凶悍不畏死伤的精神,硬生生将东胡人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咬下三万,这时候白狼城内的秦兵,也损耗只有不足四万,出动令匈奴人不敢直撄其锋车士参战,也只有蒙嘉决心要大破敌人的时刻才让他们跟在步军后面。

东胡人也是知道大秦车士的,匈奴人传唱的战歌当中,便有不少对大秦车士表示出痛恨又畏惧的句子,却不管匈奴人还是东胡人,对这种凭借强横的力量横冲直撞的大家伙无可奈何,周围大秦锐士虎视眈眈,若极力躲开,便骑兵密集的冲击阵型失去了面对大秦大军的最后一点点优势,两权相较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用密集的人群去面对那密集的箭雨。

这一次东胡人围住攻打白狼城,意在将这大秦上将军的儿子困死在这里,骑兵们作战起来不得不说勇猛,在他们原来的设想中,十万人围住五万人,便是大秦锐士再精锐,便是大秦将领再疯狂,也决计没有出城迎战的道理。

却结果总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蒙嘉出战了,而且是全力以赴地出战,在东胡人刚围住白狼城之后,他便趁着东胡骑兵立足未稳的机会,只留下五千人守城,其余大军,一举杀出。

但就是在第一次的出战中,车士也是没有驾车出战的,三番两次的试探下来,东胡人简单地认为,白狼城是没有车兵。

却这一次,车士出城那会儿,东胡人便哗然,有幸见识过车兵力量的东胡骑兵,面面相觑直向后面的头领位置看过去。

“五百步!”副御手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东胡人反应过来,头领有些惊慌,却也不得不下令骑兵排成密集阵型冲过去。

东胡骑兵,说起来也只是战时凑起来的牧民,早早在心里面存了对大秦车士的恐惧,眼下见得狼旗发令下来之后,却大部分都面向排成一排气势汹汹快速奔来的一千辆战车看过去。

咕嘟——

不知是谁先吞了口口水,骑兵们双眼凝聚在那车身上寒光闪闪的利弩两个眼睛一般黑洞上面,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了半步。

噌——

噗——

弯刀出鞘的声音,接着是有人落马的声音,骑兵们急忙向发声处看去,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领,手提血迹斑斑的弯刀,指着地上变作两截的死尸,厉声向他们吼叫:“冲过去!”

冲过去!

冲过去也是死,不冲过去也是死,都是要死,怎么个死法?

这是个难题!

却慑于头领的一贯残暴,骑兵们不得不冲过去,他们都是草原上一般的牧民,甚至还有沦落的奴隶,没有人敢对抗头领的威势。

战马奔腾起来了,却已经只有三百步了的大秦车士嘴角翘起蔑视讥诮的冷笑:“那马蹄轻飘飘的样子,咱一个人就能掀翻它七八匹!”

“两百五十步!”副御手再次低沉提醒。

若有人,若这个时代能有人有幸,站在高处或者站在空中俯瞰,定然要被这古老时代战场上的一幕震撼永生不能忘记:北面,排成一排的车兵,黑色的大旗,黑色的车厢,黑色的利弩,黑色的浪潮,便似钱塘江上九月九的大潮,一往无前狂奔冲锋;南面,杂色的骑兵,映日蔽月的弯刀,譬如一望无际的海岸,渐渐涌动起来时候,狼嗥声响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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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之悍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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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步!”副御手声音有些提高了。

“冲过去!”东胡骑兵中头领嘶吼声,已然达到最高。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

“杀!”副御手一声怒吼,一千人,一千个从肺腑中经由胸膛蜿蜒冲破喉咙的声怒吼连成一片时候,那便是一个声音,狂暴的战马,如雷的车音,也退避一般给这声音让开了道路去。

嘎嘎嘎,嘣——

嗤嗤——嗤嗤——

便似两千条给人极力向后拉扯的白蜡木杆子突然一起放开,迎面的空气受不了那强烈木杆上带着的劲道而瞬间凝固一起,轻轻而沉闷的啪啪声音如爆炸着的空气团,两千支羽箭从弩孔窜出来时候,那凝固的空气又给这强劲举世无双锋利莫可抵挡的羽箭撕破,目标,只有目标,才能在这时候感觉那可怕的力量还在远处的恐怖。

嘭——

奇怪的,尖利的羽箭扎上目标时候,没有那种轻快而简明的嘶嘶声,只有大锤击打上一堵墙之后一样的声音沉沉闷闷响起。

城头上的蒙嘉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在这一声闷响同时,第一排的东胡骑兵,很幸运地飞身从马上向后弹射出去,便如同果真给大锤击打在他们的胸口,那强横的力量,将这些可怜的强盗带着,狠狠向后撞击在紧跟在身后的同伴身上。

噗噗,噗噗——

这才应该是弩箭杀人的声音啊!

蒙嘉有些享受这种眼看着敌人大规模毁灭的声音,很享受敌人惨烈之极死在己方打击之下的感觉,“强盗,就应该是这么死去的!”他低声念道。

嘎嘎嘎,嘣——

第二波羽箭又杀出去!

可怜东胡骑兵,第一波的箭雨已经让他们人仰马翻倒下一片,后面正将马速提高到顶点的同伴,不可能忽然看见前面同伴猛然飞起来又颓然落下去便停步不前,马蹄声从此不能落在地上飞溅其泥水,只有噗噗入肉的牙酸感觉从东胡人心里升起,飞溅而起的,是血,是族人的鲜血,消失的,却是一个个几乎等于惨死在自己手上的族人。

“杀!”恐惧之后,便是愤怒,愤怒见了血,便是疯狂,疯狂中的东胡骑兵,忽然在血的战场上,莫名地,心里面消散了最后一点对大秦车士的畏惧,有一人怒吼出来,便跟着千百人后出来,继而,整个东胡骑兵群,爆发一般将一个杀字吼破了咽喉。

唏哷哷——

战马嘶鸣起来!

嗵,咣——

战车,终于在第三波箭雨之后,与敌人战马撞在一起。

那奔腾起来的战车能有多少力量?谁也不知道!

一千奔腾起来的战车汇合起来能有多少力量?敌人知道!

你看飞扬而起恍如稻草扎就一般的东胡战马,你看口角血迹潺潺而下忽然如五马分尸一般整个人四肢脑袋与身子分离开来,然后肚皮忽然爆裂肠肚肺腑一起四散飞溅开来的东胡人,你便能明白大秦的战车,究竟一千辆聚集起来了什么样的力量!

“步军出击!”眼看已经突破了七八排东胡骑兵而不得不给满地的死尸堵塞了车轮只好车上四人每人一个方向攒射的车士,蒙嘉挥挥手向传令兵示意。

“将军有令,步战锐士,出击!”传令兵站在城头大声向下传令,同时,蒙嘉身边的大纛锐士也将大纛插上城头最高处,大纛的方向,正是城下远处的东胡骑兵群中狼旗正北。

“杀!”最前面一曲军侯一手持剑一手挽盾,率先向敌阵冲过去,身后锐士紧紧跟随。

“杀!”最后面各部曲军侯双眼霎时间充血,长剑直指敌阵嘶声大吼,大地颤抖,锐士举步,脚下流淌着战斗之前的节奏,恍如跳舞的曲子。

“杀!”蒙嘉忽然暴喝,翻身下城便要上马杀出城去。

“将军不可,城头上观察战阵调动大纛,非将军无人!”副将急忙拽住他,示意身边护卫锐士将他“抬”上了城头,副将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却翻身上马向城外杀出去。

“娘的,这厮老抢咱机会,调动大纛,你还不行么?”蒙嘉不容说话给锐士们架上城头,看着绝尘而去的副将破口大骂,却回应他的只有战场上骤然猛烈起来的金戈交鸣声音。

蒙氏父子,从来都不欠缺临阵杀敌的血勇之气,每当大战来临,蒙恬若有机会,定当身先士卒,这种好站的性格,在蒙嘉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一代身上,体现更加突兀。

“若为将者不能有血勇之气,便不足以委以将军重任!若为将者不能有血腥之气,便不足以使士卒效命!若为将者不能有血勇之气,便不能百战百胜全军一心!”蒙恬这样说过的话,蒙嘉牢记在心。

“血勇之气!”蒙嘉眼望战场,心渐渐又一次热起来。

……

“杀!”步军补充上来,车士便松了一口气,渐渐东胡骑兵散开来露出空隙,御手挥动长鞭,战车再一次催动起来,横冲直撞便向敌人杀过去。

“杀!”战车冲散了敌人的阵型,又阻滞了敌人后续部队奔腾起来,步军们赶上来时候,面对的不是弯腰挥刀而战马只能停立在当地的东胡人,便是在战车强横的冲击下散开的溃兵,心慈手软?不需要!一颗东胡人头,咱便是一份军功啊!长剑毫不客气照准东胡骑兵的要命处便狠狠扎下,抢得快的锐士,手上盾牌早已不用,左臂上挂满的,都是血淋淋的人头。

“啊!”

总有落单或者战车损坏或者战马倒毙的车士,但见东胡骑兵群中,百人围住一辆大车,这战车上御手副御手与弩手早已战死,只有一个副弩手还在上面,车厢已在撞击中破损不堪,便是上面的弩,也只有最前面两把可用。但见东胡人策马在自己身边打转,副弩手忽然仰天怒吼,猛然跃身扑到御手的座位上,将长鞭弃而不用,却将自己手中长剑狠狠向拉车战马掷过去,正将两匹马的后腿扎准,吃痛之下,战马昂扬嘶叫,撒开四蹄狂乱奔跑起来,霎时将以为擒获一个俘虏或者缴获一辆战车的东胡骑兵冲开一道口子。

东胡骑兵一起大叫,有人便将马上准备着的绳索在手中摇动,快马奔驰间,到了战车左近。

哧,啪——

脆响声起,绳索上面一个套子,正套在锐士脖子上,那东胡人兴奋大叫,啊啊声中,他猛然要停马,却忽然惊骇他发现,那脖子给套住的大秦锐士,竟然发狠将一把弓弩拆下来抱在怀中,满脸都是不屑冷笑,那幽幽的黑孔,瞄准的不正是自己?

噗——

东胡人不能来得及跳下马来躲避,只有十多步的距离上,弩箭的威力,足以将他的身子搅个粉碎。

擒获大秦俘虏,是一个了不起的荣耀,锐士射杀那套住自己的东胡人之后,不去管脖子上的绳索,也不管鲜血潺潺白骨露出的四肢,嘴角噙着浸泡了鲜血的冷笑,手中一支支利箭从敌人的身上狠狠穿过,却忽然呼吸困难,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一起涌上脑袋了去。

扭头处,一个身材粗壮的东胡人端坐马上,得意望着自己。

手中的利箭,只剩下最后一支了,看着四周慢慢围上来的东胡人,锐士狠狠擦去嘴角的血丝,忽然哈哈大笑,却喉咙给绳子勒住不能发声,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他接下来的动作。

咔嚓,咔嚓,那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两把最后的利弩在车厢上砸个稀巴烂,东胡人愕然之后便是大怒,有人纵马上前便要来取,却拉车的战马忽然倒毙,战车停顿的一瞬间,那东胡人的战马正好撞了上去,锐士奋力将脖子上越来越紧的绳索向后一扯,手中利箭的尖头,便噗一声狠狠扎进那一头撞上来的倒霉鬼脑袋,脑浆四溅处,又一人死在这锐士手上。

那拉着绳索另一头的东胡人大怒,叽里呱啦不知吼了一声什么,锐士脸上潮红越来越浓,却嗓子眼里挤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几个字来:“娘的,你要老子过来,老子便过来吧!”

东忽然骇然便看见这样一幕:这锐士蓦然伸出双手揪住脖子上的绳索向后一扯,另一头的东胡人哈哈狂笑奋力便向另一方向拉扯。却便在这时,那锐士几乎已经没有了皮肉的双脚在车厢里一蹬,又借着那东胡人拉扯的力量,整个人腾空而起便如驾云大鹤,凌空向那东胡人直扑了过去。

那东胡人哈哈大笑,手上的力量更加一成,却在眼前那锐士讥诮的目光越来越紧时候,蓦然发觉他掌心展开,露出森森一截箭头来。

“不好!”东胡人大叫一声,顾不得擒获俘虏便撒手向后急退,却哪里能来得及,锐士看也不看他向自己刺过来的弯刀,噗地一声,口内喷出一蓬血花,原来他窒息中感觉力不从心,便将自己的舌头咬碎了。

这一蓬血花,直扑在东胡人脸上,东胡人下意识便要用手去擦拭,却便在这时候,噗嗤弯刀先插入锐士的胸膛,而锐士的利箭,却也几乎同时插入这东胡人的眼睛。

啊——

东胡人痛苦大吼,用力拔出弯刀来要砍下锐士的首级。

噗,噗,噗——

锐士脖子上的绳索解开,他哈哈从喉咙里挤出大笑,快若闪电将三四寸长短的箭头接连在那东胡人面目上刺下去,那东胡人弯刀给他渐渐没有力气的手臂把持,没有砍到锐士的脖子,却还是狠狠扎进了锐士的后心去。

“娘的,老子杀的第十六个东胡人,居然还是个万夫长!”锐士的舌头已经没有了,潺潺鲜血从口角流下,直染红了身下的大地,眼神中的神采渐渐敛去,却他最后一句,却嘟囔出这么个话来。

微风吹动,那也同样死去的东胡人脑袋上,一根白色的雉尾羽毛,颤巍巍抖动不止。

壮士已死,余威仍在,大秦锐士,面目含笑,睥睨瞪大眼睛向长空怒视,身下臂弯里紧夹的,乃是东胡勇士,万人头领,但见这东胡勇士此刻脑袋低垂面目狰狞,双手连自己的弯刀,也最后不能掌握住!

壮哉,大秦勇士!

伟岸丈夫,慷慨赴死,譬如虎王,雄风镇山!

便是我们死了,也不能忘记为了民族征战而从容献上生命给华夏祭坛的勇士,绝不能!

便是我们好好活着,不能有一日忘却我们的祖宗在这给热血染遍豪迈铺就的大地上将一个人,将一个炎黄子孙的血气与勇气尽数拥抱而视死如归的历史!

华夏,是属于为了炎黄的生命与尊严浴血奋战而慷慨牺牲的先祖,是属于应该继承先祖铮铮铁骨湛湛魂魄的华夏子孙,便是我们活着,一日不能给敌人觊觎,便是我们死了,也要让屑小仇雠不能踏足!

华夏先烈,虽死犹生,万世流芳!

猎猎大纛从极南边的地平线露出头来,正当厮杀出敌阵转头要与袍泽共死的车士,回头处,便见越来越近“陷阵”大字,与旗下沉默如刀的八百汉子。

斩不完的胡人头,饮不尽的敌仇血,有人倒下了,便有人接过他们的长剑铁矛,这一次,有陷阵营,下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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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日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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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阵?”突破东胡骑兵防线从北杀透南的车士们有些疑惑,有些惊喜,咱大秦,也是有令风云变色的骑兵的!

“陷阵?”东胡骑兵疑惑不定,大秦什么时候又训练出一支骑兵来了?不过,“不怕!”东胡骑兵不管头领还是别人,心下都这么想,也透出不易觉察的喜悦。

“看他们的旗号,应该是刚训练出来不久的,哼哼,我东胡骑兵,莫不是身经百战才锻炼出来的铁骑,若你用新兵与我交战,那是你找死!”带头的东胡人心下这么想。

“陷阵?”蒙嘉站在城头上,是最早看见天边乌云一般涌过来陷阵营的,他也心下疑惑,大秦的骑兵,除去咸阳的黑鹰铁骑之外,整个北军成建制的只有一支,却不是叫陷阵的,这不到千人的骑兵,却是什么时候整出来的?

心下虽疑惑,却他也没有多想,向旁边传令兵招招手说了几句话,那传令兵快速奔上城头去向大纛锐士耳语几句,那大纛锐士郑重点点头,将大纛取下扛在肩上左右摇晃七下,而后大纛平端起来,向陷阵营来方一指,便吃不消大纛的重量而急忙插回原地去。

左右摇晃七下,表示要白狼城第七曲注意,而大纛直指的目标,便是要这一曲人马前去探察的对象。

第七曲,本是正在与东胡骑兵殊死搏杀,有专门注意城头上大纛动向的传令兵,眼见大纛已动,便在身边袍泽的护卫之下瞪大眼睛牢牢盯住数数,之后见得是命令自己的曲队,便向这一曲军侯叫道:“将军,大纛传令,向南突出去盘查信赖人马底细!”

“走!”那军侯立时便奋力搏杀两个东胡骑兵下马,跃身翻上马背去高呼,率先向大纛指出的方向杀出去。

“六八两曲,护卫七曲突出去!”旁边两曲锐士,是与第七曲相距最近的大秦军力,两个军侯见得第七曲得令,不敢怠慢,也眼前东胡骑兵不是最多处,便这两曲军侯大吼一声,三曲合为一体,奋力有人夺马有人步行,层层推开东胡人的阵型,一步步向南边杀出去。

却便在这三曲锐士奋力向南边厮杀出去的时候,李寇陷阵营已杀到东胡骑兵外围,有李寇与英布打头,哪里能给东胡人太多反应的机会。

“杀!”英布黑马突然加力,猛然窜过前面的小红马,偃月刀恰如半空圆月,带起漂亮而凄迷的弧线,先于李寇的铁矛,将迎面来阻挡的两个东胡人斩于马下。

“陷阵营,奉苏将军军令,望见白狼主将,休得阻拦!”李寇看得清楚,东胡人见自己这八百人卷云杀到,以他们对骑兵的了解,自然清楚若将自己这些人马困住不是战马奔腾起来,便是人浪也能挤死这几百人,当下扬声向从里面不畏伤亡一心只要杀出来的三曲人马喝道。

“可有虎符令旗?”第七曲军侯吃了一惊,他能做到军侯的职位,有些东西也能够让他了解,这一次的大包围,他是心里明白的,却见苏角居然派出了八百人来白狼做信使,心下疑惑究竟要有多少人参加这一次的围剿战,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开口便向李寇发问。

“虎符再次,令旗随后!”李寇自然是有虎符令旗的,胸口一抹,便一块黑幽幽的虎符出现在他手中,向那军侯一扬手,便那军侯看得清切,只是两块虎符没有汇合,他也不知道这虎符是真是假。

“请与我入城面见将军,锐士们,两边包夹,护卫陷阵营冲阵!”那军侯转身处,三曲人马在东胡骑兵群中凿出一个大窟窿,便要将李寇英布两人包进去。

“不敢劳将军挂心,某见有弟兄于阵中突围不得,助一臂之力,自是应当,还请诸军见谅!”李寇没能于山谷中火战赶上,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将杀敌的好机会错过,再说这一次的围歼战,苏角已经明确说了北方要看白狼主将,若不能入他法眼,陷阵营便不能有重大任务揽入怀中。

三个军侯面面相觑,这最先杀入东胡人骑兵阵中的大汉,浑身干涸的血迹还没有擦去,战马身上的汗水,明显说明他们是没有休息赶路而来的,再说也不清楚这几百人的实力,若将担负苏角军令的斥候部队放入敌阵中有个闪失……

“不若咱们先进去见了将军再说,可好?”

“哈哈,弟兄们都在浴血奋战,我若此刻赶入城中,陷阵营,便不是呼号长风的陷阵营,李寇,便不是纵横草原的李寇!”李寇哈哈大笑,转头向英布道,“三角阵型,还要劳兄长费心!”

英布知道李寇这一夜来心里面的憋屈,也不与他抢单骑杀敌的活计,点点头便扭头又杀出去,向百步开外的陷阵营喝道:“不振,杀敌!”

成皋大旗挥动,前面一个点指向英布所在的位置,周勃季布迅速向斜方退后,打针瞬间结成。

英布走马杀回,距离冲锋起来的陷阵营当先季心彭越两人十步左右时候突然转马,便在这时候,后面锐士冲到他身后,黑马奋力跃起,泥水四溅,陷阵营越来越纯熟的三角阵,便在东胡骑兵呼喝间扭头有千人杀来的时候形成一个整体。

“休拦我路!”李寇铁矛摆开,啪啪两声重重击打在逞勇奋力来刺杀的两个东胡骑兵身上,小红马欢快嘶鸣,马蹄落处,两人殒命。

东胡人不信邪,心道我两个人杀你一个人不行,我二十个人杀你一个人总行罢?!两个族人的瞬间死亡,没有令他们退却去,三个千夫长忽视两眼,点点头一声大喝,排开前面要纷纷杀李寇争功的族人骑兵,三人便似三个黑点,弯刀高举战马欢腾,一起向李寇杀来。

却在此时,有东胡骑兵从身上取出共建瞄准李寇,松手间箭支咻咻破空,向李寇越过前面族人便射过去。

“小儿胆敢暗施冷箭!”李寇暴喝,舍却长矛不用,弯腰一抓,闪过两把弯刀,两个东胡骑兵便给他抓住腰带拎在手中。

盾牌,什么是盾牌?

能遮挡敌人羽箭的便是盾牌,能给敌人造成阻塞的便是盾牌!

李寇有双人在手,铁矛便横在马背,左右抡开时候,两个东胡人便似两张沉厚盾牌,噗噗沉闷入肉响声起,东胡人的箭支,射死了东胡人自己的同伴。

“过去!”小红马不会停下脚步,即便是面前有明晃晃弯刀砍来,即便是眼前有黑乎乎冷箭射来,李寇手中两个人,惨叫一声也没有,羽箭与弯刀将他们便杀死在不能落地的空中,却李寇仍然没有放过他们的尸体,双臂一振处,小红马脊背也向地下一塌,两具尸体,两面巨大盾牌,迎面便扑向后面杀到的东胡骑兵。

“杀!”转眼间,李寇连行八步,连杀十六人,正迎面而来的是那三个千夫长,这三人别的李寇没有在意,那头上随风飘扬的三根灰白色雉尾,却令李寇眼中喜色一闪而过,暴喝一声同时,铁矛前伸,凌空如点头凤凰,又如啄米小鸡,叮叮叮连响不知多少声,却在一边的东胡人听来只有三声。

“撒手!”再一声暴喝起,李寇铁矛忽然回收,修长的矛杆正收回腰间时候,三个千夫长骇然发觉自己的弯刀居然上面布满了小孔——李寇的铁矛,将三把弯刀生生戳穿了。却这三人正自骇然间,李寇又一声暴喝传入他们耳内,耳鼓嗡嗡发颤时候,耀眼铁矛尖利枪头已刺到他们面前。

三个人,三个地方,却他们不能确定李寇的这一矛,究竟是只有一把还是看上去只有一把的铁矛居然是由三把铁矛合成。

犹豫的一刹那,铁矛似青藤一般,忽然化作灵蛇缠上三人的手腕,冰冷而血腥的气息迎面扑来,直将三人的呼吸都压迫不能自由进行。

手上一轻,接着剧痛传来,三人撕心裂肺而不约而同的惨叫,便在李寇铁矛带着一蓬血花向小红马处收回时候响起。

“死!”

李寇只有一把长矛,毫无疑问只有一把。但他本身力量强横无比,脑袋里面又记着后世不少运用冷兵器的窍门与发力的技巧,黄石公再手把手教了他数月兵器门道,面对众多敌人时候的凤凰点头,方才也不过是他用了只有三下,相当于手腕快速无比震动三峡而已。敌人兵器已失,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当然便是收割敌人的生命做战利品的时候了!

却三个东胡人眼见不妙,再也不肯将千百人格杀李寇的这一份功劳当作顺手可牵之羊,现下他们的心中,便唯一念头就是逃,能有多远逃多远。

发一声喊,三人手腕鲜血淋淋且先不顾,扭头时候,便冲几个东胡骑兵叽里呱啦吼了一嗓子,双脚控制战马,滴溜溜便向人多处要跑去了。

“哪里走?!”李寇铁矛便毒龙似忽然从腰间射出,噼啪空气爆裂声音不绝于耳,三人回马尚未走动以不变两人啊呀一声叫,在手腕几乎给铁矛揪断之后,后心到前腹一个透明的窟窿亮出来。

第三个人眼快,铁矛带动幻影直扑同伴之时,他便眼角余光扫见,魂飞魄散奋力一跃从马上掉落下去,虽然扑通一声很是丢人,却总是将生命留下来了。

这千夫长落马一瞬间,心下惊骇同时叹了一口气,紧闭双眼不忍去向旁边观看,果然后面响起的两声重物坠地声音之后他微睁双眼一扫而过,便见惨烈死去的两个同伴尸体。

这时候不是悲伤愤怒的时候,千夫长知道。

那杀神就在身后,铁矛可能早已瞄准了自己的后心或者脑袋,若不及时逃跑,不要说给同伴报仇,便是自己,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有马,不要紧,谁说草原人离开马匹就不能奔跑了?

“闪开!”千夫长挥舞双臂,右腕不住滴落的血水,将他一张恐惧而狰狞的面目沾染厉鬼凄魂一般,双腿撒开奔跑起来时候,便可比肩快马的速度,连李寇也看地有些好笑。

“恐惧的力量,果然强大!不过。你能跑得了么?”自语般嘿嘿狞笑,铁矛横扫而出荡开眼前慌乱却又不得不窜上来阻拦的东胡骑兵,小红马暴嘶连连,健壮的后腿忽然充血般莫名粗壮起来,双蹄在地上奋力一跃,腾云驾雾般李寇便置身东胡人头顶上。

啵,啵,啵——

似一滴水滴落在清泉之中,铁矛从上而下点在慌忙低头躲避的东胡骑兵脑袋上,血喷涌,声嘶竭,亡命的感觉,远比什么都要来的震撼,头顶有致命的铁矛不住点豆子般落下,红马如腾空而起的火焰,四蹄便是火焰中蕴藏的惊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却不敢不确定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一哄而散,东胡人只能一哄而散,那千夫长好容易连爬带滚钻进稍稍人多的地方,正松了口气要抢马时候,忽然身后空气一紧,巨大的痛苦袭击了他的心神,低头处,一点带血的寒芒从小肚子上方露出头来。

艰难扭头,怎么却也不能使上力气,颓然双膝一软,砰然泥水飞溅,李寇奔马过去时候,这千夫长渐渐散去神采的双眼,正从嘴里抠出一句话来,轻飘飘荡在血腥的风中:“好想我的帐篷……”

李寇是听不懂东胡话的,即便是能听懂,他也心头生不起半点怜悯。做敌人,便要有给我杀死的觉悟!

蒙嘉站在城头上看得清楚,八百陷阵锐士在与东胡人相接的一刹那,英布的长刀挥动开路,后面季心彭越双剑将英布撕开的口子扩大,却这三人便似洞穿石山的凿子,只要将坚固的山石破开一个洞,剩下的便是趁势而入。

“这个阵型,倒也有趣!”蒙嘉笑吟吟向身边锐士道,却眼神从未将陷阵营放出自己的视线之外。

“凿穿,撕开,突入,扩大,唔,这个陷阵曲的军侯,是个知兵之人,难怪苏将军能叫他来白狼!”蒙嘉不知苏角军令究竟如何,看了看陷阵营的作战方式,便向大纛锐士一挥手,大纛摇动向蒙嘉身边便退,厮杀的锐士们一看便明白,这是收兵回城的信号。

李寇给步军们一拥而上簇拥向城内而去,抬头看处,日当正午,有些惨淡的阳光,便似清晨那火葬万人的山谷。

“不用想那么多拉着白狼的守将,却不知是谁人?!”却在这时,东胡人忽然吹起呜呜号角,众人不解回头看去,便听城头上蒙嘉大喝传来:“回头,杀过去!”

城门猛然大开,里面蜂拥出近万锐士,有车士有步军,也有些许一些骑兵,便在最后,蒙嘉也从城内一路直跑了出来。

众人不解回头处,东胡人忽然大声欢呼,便似得胜的是他们,却天边,忽然黑沉沉乌云直罩过来,本就惨淡的阳光,也慢慢凭空消失了自己的影子。

“日食?!”李寇惊呼,陷阵营锐士急忙涌过来,英布疑惑向李寇看去,却见他呆呆直念道,“娘的,这下可真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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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狮怒腾驰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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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似有巨大一张口在缓缓吞进,眼看着一点,接着一片,然后便是一小半,慢慢在消失。

地上的人们,大气也不能喘一口,东湖人震天的欢呼过后,便是马蹄轰隆响动,他们似前面给大秦军队杀地打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这时候,每个骑兵俱都面色兴奋,屏气凝声狠狠挥动弯刀策马向白狼城冲过来——竟然他们打算一举夺下白狼。

大秦将是有些发懵,东胡人对天地是很敬畏,但在打仗的时候,他们可没有那么多讲究,眼见黑暗即将到来,形势朝着对进攻一方有利的方向发展,东胡人可以不顾一切拼死来夺城,但大秦这时候对上天的敬畏和迷信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不管皇帝还是平民,在他们的眼中,上天都是有灵魂能说话的,现下上天降临即将到来的黑暗下来,难道是这一次胡人侵犯大秦大秦反抗是不对的?

“大秦,上天不可侵犯尊严,黑暗,只是它不敢面对胡人即将血流遍野的惨景而已,诸君但奋死拼战,若有罪责,李寇愿一力承担!”眼见不妙,李寇也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上天观念,急忙大喝一声,纵马便要向城门过去。

“诸君但请死战,若上天责罪,我陷阵营一力担之!”彭越紧跟李寇脚步,纵声暴喝催马向城门过去,身后给两人喝声震过来的陷阵锐士一起大喝,奋力要去守住城门。

“东胡无德,上天降罪以黑暗,欲使我大秦万胜,不可退后,唯一死报国而已,杀!”蒙嘉暗暗赞许陷阵营,纵马飞奔出城门口便也大喝,稍稍将恐惧的锐士拉回神过来一些。

黑暗,在东湖人的马蹄声中果真降临了,白狼渐渐黑黑暗吞噬,原本灰白的城墙,似涂上一层黑漆一般,在黑夜似的天地中,森森巨兽矗立,城下相交一起的大秦锐士与东胡骑兵,便都化作黑暗中无边的粉末。

嘭——

东湖人的战马,撞上了不知是哪一个大秦锐士的身子。

但听一声闷哼,黑暗中人们眼前似乎亮起一道血色的彩虹,分不清是袍泽还是敌人,瑞士们只有静静凝立在原地,等待下一刻光明的到来。

“咱们是看不见,东胡人也一样,但听有马蹄声,便杀!”蒙嘉知道陷阵营此刻已到了城门口,便这样下令下去。

大秦,不愧是人的血勇之气最凌厉的时代,人们敬畏上天,便如敬畏生命一般,却人们也同样可以在某个时候将生命如敌人般藐视,同样的,上天,也在人们认为不公不平的时候,将怒气喷薄向长空洒去,心头的彪悍与暴虐,便消去了心里最深处的那一丝畏惧。

反抗敌人也有错么?

没有,那么我便可以心安理得!

至于日食,或许上天在责罚谁罢,可那还能落到我们的头上么?夏桀商纣不仁,上天可以降罪给他们,但没听说过上天能直接将责罚降临到为国奋战的锐士身上。

只要咱们的厮杀没有触怒上天,至于罪责的对象……

“那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么?”锐士们这样想。

于是,那便杀罢!

黑暗,完全笼罩了大地,至于这黑暗的尽头,谁也不能知道。或许是右北平,或许是四郡三十四县,或许能扩大到整个大秦帝国,也或许,天的尽头,才是这黑暗的尽头。

没有尽头,那便要这黑暗消失罢!

提剑奋勇向前,车士首先大呼酣战,这是无边的黑暗,这是什么也分不清只能凭借感觉去厮杀的森林,只能凭借感觉去挥剑,只能凭借耳朵的灵敏度去捕捉敌人的踪影。

咝——

毒蛇吐信般一个声音响起,却同一时间一个浓重关中口音大吼道:“快闪开,老子收不住手咧!”

“老方快闪,***……”这一生很突兀,在只有马蹄声跟粗重喘气声中,不啻黑夜里星星灯火,却这人一声没有叫完,便听沉重马蹄声传过来,噼吱再一声,便这有些河内口音的汉子一声怒吼,却声音戛然而止,在一声战马嘶鸣过后,他再也不能大喊大叫了。

“小弓,小弓?”老方有些焦急的声音,在那戛然而止的嘶吼之后便响起,却他一连问了三遍,回答他的是迎面扑来的劲风与有些甜但更多血腥的气味。

“小弓!!!”老方知道,那能飞溅到自己嘴角的液体,定然是小弓的了,这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两日来不知多少次凭借灵活的身手从东胡人马蹄下逃命出来,身上也背负了七八个东胡人头,眼看便能将他全家从奴隶身份转换成平民时候,却这该死的太阳,这天杀的东胡人,便将他憨憨的笑脸,也只能定格在自己的记忆中去。

当——

刀剑相交,老方悲愤怒吼,他也不管那东胡骑兵是不是借着战马冲击的力度,也不管这东胡人在马背上有多大的力气,双手握剑便凭借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感觉,向着劲风袭来的痕迹,抬手便决然迎上。

“杀!”老方怒吼连连,那东胡人身在马上,也没有能拼得过他含怒之下的愤天一击,战马悲鸣,那东胡人慌忙后退,却老方哪里能放过他,常见似一根棍子,呜呜风声能说明现在的他是多么有能力将敌人杀死。

咔嚓——

嘭——

战马给老方一剑削在脖子上,一鸣也没有发出便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骑兵骇然欲绝,啊呀一声吃痛惊叫便要爬起,却战马压住了他半个身子,奋力挣扎时候,便又咔嚓一声,这厮的一条腿,便给别断在泥土与战马的中间。

“小弓,咱给你报仇!”老方仰天怒吼中,沉重脚步声噗噗向东胡骑兵而去,那东胡骑兵将弯刀胡乱在身前挥开编织出一块影子,要将自己仅存的半条命保留下来。

当——

清越的金铁交鸣声过后,呜一声弯刀拉动空气荡上天空的声音又响起,东胡骑兵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腿,一手挥动弯刀,怎能比得上挟怒而来双手握剑狠狠一剑劈下的老方全身力量,却那弯刀也怪异的很,给长剑劈中之后,居然绕着长剑剑身转了半个圈,并不坠地却呼啸着向天空斜斜飞去。

“头来!”东胡骑兵自知必死,手中又没有兵器,下意识便抬起手臂横在头顶,却噗噗连接两声闷响,好好一个人,便从左肩到后腰化作两半躺在老方的脚下。

哧——

黏黏的液体直冲老方脸上,老方嘿嘿狞笑,伸出舌头享受般添了一口嘴角的血液,猛然仰天嘶吼,挥剑狠狠斩落,斗大人头冲天而起,老方伸手一捞,便滑腻腻一颗人头落在了他的手上。

“小弓,你放心,这一颗人头,归你,你全家,就都能成平民了,咱要能活着回去,就给你家看看去!”

奇怪的感觉,战场上,你可以看不见敌人在什么地方,你可以看不见长官在什么地方,但不管是生是死,你总能找到你的战友!只凭着一种感觉,一种平平淡淡平日里为了一杯酒一块肉也红过脸掐过架,却上了战场便能将自己生死也交给身边战友的感觉,战友,即便是相隔千军万马,你也能找到他们。

老方转身向左边横跨几步,便弯下腰去放手触摸,只一把,便拉住一具尸体,老方心头升起微妙感觉来,他能肯定这定然是小弓!

顺手向尸体手臂上再一摸,果然是小弓,他手腕上总是系着一条链子,上面一把小小的弯弓——这便是小弓这个名字的来由。

“小弓,你等着,你走了,家里还有人要养活,咱给你弄几个人头去!等着啊,你要等着!”老方没有流泪,也没有悲哀,当兵的,便随时都准备慷慨赴死,这大秦的锐士,更是不畏战死的,老方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与小弓一样战死在沙场,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沉闷,只有一种沉闷压在心头,老方摸索着,在地上找到两把长剑,一把是自己的,一把是小弓的——战死的锐士,虽然小弓在将来给检查的上官也很难发现腰间将多出来的几颗人头不是他砍的,但谨慎总是好一些,老方以前也这么做过,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小给发现的痕迹,这是替战死的袍泽领取更多军功而不被发现不破的经验真理。

听见马蹄声音响起,老方便静静凝立在小弓的尸体前不远处,心下一片宁静,判断出纳东胡骑兵跑动的路线轨迹之后,他便猎豹一般冲上去,用左手自己的长剑砍翻战马,小弓的长剑顺势在马背上闷哼出声的东胡骑兵脖子上一划。

两个……

四个……

六个……

老方记得清楚,自己跑回小弓身边总共有三次了,每次带回去两个人头系在小弓的腰间,便在此时,他双手也慢慢酸麻起来。

“小弓啊,你家里人,也能好好过活日子了,六个人头,能换好多地哩,你也安心了去罢!”老方有心给小弓能多砍几颗人头,却他自己的力气只有自己清楚了,接下来,应该给自己砍下几个人头来——他也是军中的勇士,即便是即将要战死,那也不该腰间没有一个敌人脑袋的。

老方站起身来,却黑暗中身前来来往往的人们不能看清楚他的面孔,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脸上此刻定然痛苦无比,因为——

噗——

噗噗——

接连数下,他从地上捞起的弯刀,却在他双手的挥动下,斩在了小弓的身上。

“小弓,你能明白咱的,对不对?咱也是没有办法啊……”终于,老方两行热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是的,为了小弓一家人将来能顺利脱身奴隶进入平民,为了他们能够顺利从官府拿到那一些土地,战死的小弓,或者说给老方挡住东湖人弯刀而战死的小弓,不得不承受老方这几下“苦肉计”性质的弯刀砍下来。

老方知道的,小弓在此前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伤口,只有给自己挡刀的那致命一下,这样的身体,若是黑暗中还没有留下弯刀划过的伤痕,事毕检查的军官不用多想便能判断小弓腰间的东湖人首级是做了假的。

忍住心头的无奈和悲恸,老方将弯刀扔在一边,将小弓身子背着放在不虞为乱军踩踏的地方,又抓了几把土撒在小弓身上——模糊新旧伤口的痕迹——老方便提剑向记忆中的城门方向冲过去了,因为,他双耳听得明白,那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砰砰——

便是这两声,将老方拉过去的。

“杀!”李寇的怒吼,分明便表示方才两个巨大响动是他造出来的。

多亏了沙漠中风沙时常迷蒙自己的双眼,李寇听风辨影的能力在这时候有了大用场,他本带着陷阵营翻身到了城门口要堵截趁机想要混入城内的东胡骑兵,蒙嘉从他身边经过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却便他们等了一会儿,前面的兵器碰撞不住传来,却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到过。

从来都是李寇纵横千万人中厮杀的份儿,哪里有过耳听别人搏杀却自己呆呆站在门口的时候?

长长呼出一口气,听得厮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李寇闷哼一声,双脚轻磕小红马,黑暗中马蹄声起,便他要杀入激战阵中。

呼——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把弯刀,只向李寇头顶飞来。

李寇听得清楚,铁矛上扬轻轻一点,叮当一声,马前便落下一个不知谁人斩杀掉东胡骑兵而冲天飞起的弯刀去。

暴喝出声,铁矛还没有从挑落弯刀的状态中恢复,李寇便横扫向左右两方,两个乱中直扑城门而来的东胡骑兵,发出召唤老方过来的声音。

“弟兄们让开,城门有我弓弩营在,便不容东胡人染指!”便在李寇收矛静待再一次的敌人上前时候,城门内忽然隆隆响动传来,一把粗豪的声音叫道。

“弩兵?”李寇一惊,急忙向陷阵营喝道,“三角阵型,跟着我走,不许混乱!”

大秦的锐士,没有不知道弩兵厉害的,一营四千人,都是专门将精力放在弓弩上面的锐士,配备大秦才有的重弩长箭,若着一营人发怒起来,铺天盖地连环不绝的箭雨,便是你有通天彻底之能,也免不了一块碎肉也留不下来的结局。

“长矛横端,长剑向前,周勃季布后角,彭越季心紧随,走!”英布自然也是了解弓弩兵放箭时候,城门外面千步之内不能有生物存在的,李寇前边开道,接下来带领陷阵营撕开东胡骑兵口子的任务,便落在他的肩头。

呼号大风,是曰陷阵;壮士奋死,敌忘我兴。

“大风,大风,大风!”陷阵营锐士一起呼号,锵锵长剑敲击在剑鞘上,战马缓缓启动,没有多少人呼喊的战场,霎时间给陷阵营打破沉静。

李寇纵马在前厉声喝道:“陷阵锐士,有生无死,白狼弟兄,若闻我呼号,便可退开百步,有壮士,请随我身后死战!”旋即又扭头喝道,“尚请左近弟兄互助弓弩营周围,此日白狼,正是歼灭胡人之地也,不可不效死命奋战!”

却这也不是小觑了白狼城锐士们,众人都明白,骑兵的威势,在于奔腾起来撞阵冲击,若有挡在面前的,便马蹄过后化归尘土。当下先有弓弩营将是大声示警,后又陷阵提醒退让,有四散开来的锐士们,便高声叫道:“且过来,死且不惧,杀敌正合我愿也!”又有左近千百人叫道,“陷阵单管前去,有某等在,誓死不叫东胡人踏近弓弩营兄弟身边一步!”

东胡人还是沉默不语,大秦锐士大呼酣战起来,陷阵营李寇当先,小红马奔腾起来之后,面前若有铺面劲风,李寇便想也不想铁矛重重刺出,身后英布一把偃月刀,季心彭越不知从哪儿抢来的两把长矛轮番前刺,三人合力,便给身后的锐士在东胡骑兵中破开一个大洞。

“陷阵弟兄,只管前进,身后敌人,某等誓死断开!”黑暗中,有数十人这般大呼,李寇哈哈大笑,陷阵在前,后面一排骑兵拉开的百步宽阔地带,便步军死死紧跟,一时间,势如破竹,步骑军配合转眼杀出千步遥远去,但听“陷阵“呼号声越来越大,可能是东胡人让开了声音响起的地方,可能是陷阵营经过的地带本东胡骑兵便很稀少,只这千步的距离,李寇感觉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这一支大军,黑暗中谁也不知有多少,左右都不管,只李寇认准一个方向,便是城门端对的南方,极快带领大军离开去,左右的东胡骑兵,自有弩兵收拾。

“杀!”北门喊杀声传来!

“杀!”西门喊杀声继而响起。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杀!”片刻后,东门喊杀声轰然响起。

“陷阵,向东,杀!”李寇暴喝,不管眼前是否有敌人,铁矛晃动处,折头便向东要去了。

天边忽然帷幕一般扯开一道缝隙,渐渐有亮光透出来,李寇顾不得抬头去看时候,却身后有人道:“苏将军要你们带来的总攻击时辰,却确定否?“

李寇听得那声音生疏,扭头时候,正是蒙嘉,这人在城头上大纛下站立,便给他牢牢记住,当下不及行礼,李寇忽然笑道:“没有说,只不过,现下我大秦四面大军全数杀出,岂非是最好时机?”

蒙嘉赞许点头道:“你排阵不错,乱军当中也能调动锐士相互配合,这个提议,正合我意,不知你敢不敢独自去点燃烽火台上大火?”

作为一军主将,李寇在到来白狼城之前,便将这城池的战略地点分布熟记下来,那烽火台是重要地点,自然他不会不清楚。

当下抬头看看天色,微微明亮正要探头,扭头四望,烽火台便在西面城垛上,李寇哈哈一笑,将大军交给英布,也不答话,策马便向那城垛方向冲去,只在经过一个车士身边时,他弯腰从那车士腰间取过一张大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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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血仇敌骨,热土正好掩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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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微的亮色从天边探出头来,一丝,两丝,剥茧一般。

人们在黑暗中渐渐习惯了的眼睛,有些受不了那惨烈且诡异的光亮,便是东胡的骑兵战马,也不安再一次骚动起来。

小红马一个趔趄,李寇急忙稍稍用力一勒马缰绳放缓步伐,铁矛在地上点击一下,身子腾空而起减轻小红马负重,便在这体贴人意的大家伙迈步向前奔走几步之后,利口再一次落到背上,便平平稳稳了。

东胡人可能觉察到李寇的动向意图,却他们不能明白李寇冲那边过去要干什么,几个东胡头领看准渐渐能看出人影来的大地上高大无比影子便纵马去阻拦,在他们看来,这个狮虎一般的秦人,本就已经杀死了不少族人,若他有异动,定然会非比寻常。

“休得拦我!”李寇怒吼,大弓挂在腰间,双手抡起铁矛来,左右横扫,小红马脚步快捷灵活,绕开挡路的敌人或是大秦锐士,弯弯曲曲的道路,便蜿蜒在李寇脚下。

众人但见,朦胧光亮之中,巨大的战马驮着一个巨大的人影,千军易辟,西门口喊杀声一片,纷纷扰扰不知多少人来回冲突,却从南门杀过去的这一人一骑,不能有人能阻下前进的速度。

“好汉子,此乃何人?”西门将士欣喜中,便有将领向旁边问道。

“陷阵营军侯,刚刚赶到!”回答的将领,乃是在南门转移到西门来的,自是看见过陷阵营大旗,便答道。

“陷阵营?右北平没有这个大旗啊?难道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将领疑惑,摇摇头一笑有些自嘲道,“想那么多作甚,管哪儿来的,反正不是敌人便好!”

马腾如龙,李寇铁锚摆开挑翻两个拦路的东胡骑兵,抬头处,烽火台便在头顶,人影幢幢尚能看见上面的锐士。

“闪开!”李寇一声高叫,双腿轻轻一碰小红马,小红马知机急停,长嘶间前蹄扬起,将李寇正掀着面对烽火台。

吱啦,衣袖撕破,李寇铁矛挂在身边,却将一支箭向铁矛上狠狠一撞时候,火星四溅,撕下的一截衣料,便在这明晃晃的火花中燃烧起来。

嗤——

箭支带着燃烧的布料,恍若流星赶月,划破黑沉沉的天色,一头便扎进烽火台上干草枯柴之中。

哗——

很容易着火的柴草,甫一接触火苗,便熊熊燃烧起来。

看不清浓烟,却恍如黑夜中点燃的大火,东胡人立时便愣了,他们没有想到李寇杀过来便只是为了点起一堆火。

“不好,他们在传讯!”总算与大秦交战多年,东胡人中,不少明白那冲天火光起来之后,便要接着别处也燃起大火,秦人管这火叫烽火,只要这个点燃,便表明他们在传出某种讯息。

一个东胡人失声高叫,转头处,果然南方数十里之外,又一股大火燃烧起来。

“秦人要干什么?”东胡人都这般疑惑。

昨天,他们围困了白狼城之后,秦人没有点起烽火狼烟,那也就意味着秦人没有要援兵的打算,却在这黑暗即将结束光明眼看到来的时候,他们奇怪将着烽火狼烟点起,为的,究竟是什么?

蒙嘉也扭头向南方看去,黑暗中没有人看见他满面的紧张,也没有人能清楚他此刻的想法。

黑暗忽然到来,咸阳没有事先通告这突如其来的日食,谁也没有想到这不知会引起什么反应的黑暗突然之间说来便来,却蒙嘉知道,这使秦人与东胡人都措手不及的日食,定然让早先埋伏好的大秦将士有些慌乱,再加上现在也不过黄昏时分,贸然自己发出伏兵尽出的军令来,南边山中伏兵没有及时回应,便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的时间,便四年月般难熬,直到南边烽火亮起时候,蒙嘉这才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疲倦的笑容:“今夜,将会是一个好日子!”

李寇完成点燃烽火的任务,城头上锐士不解便大急,有人要奋力扑灭燃烧的大火时候,城内留守的将领快步上城向下一看,见得已经能看清楚人样的城下李寇挺矛要冲杀过去,再向乱军中蒙嘉方向看去时候,便制止了锐士的动作——他是白狼城守将之一,自然也直到这一次苏角的大手笔,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是李寇来点燃烽火,却也还是认为再这个时候拉开大反攻的序幕最为要紧。

“大秦万胜!”

忽然之间,陷阵营将士一起大呼,蒙嘉再军中,自然便是他率先呼出来的,却这一声,也令能够知道这一次埋伏计划的将领们明白过来:提前到来的八面埋伏,在这个时候已经要结束其使命了。

花光,继续一个接着一个在东南西北亮起,一个接一个向西面八方传出去,便似接力般,永不停息在远远近近的山间,将东胡人的恐慌点燃起来。

“有诡计,秦人一定有诡计!”带领东胡骑兵的头领,这时候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在他的意识中,大秦人不按规矩点燃烽火,并且一个个不住点亮火光的地方,都是山川深处,这样的不是他能猜想得到的境况,不能不令他花心思去想。

南门城门口,弩兵的长箭已所剩无几,便是前排的锐士,也许多倒在地上永远失去生命的痕迹,左右护卫的步军,尽皆带伤,仅存的几十个人,拄着长剑站在弩兵左右,呼呼粗气直表明此刻的他们有多么疲惫,说明方才黑暗中东胡骑兵究竟怎么一次又一次冲击了城门。

但守住城门的锐士是骄傲的,便在他们袍泽的尸体上,谁也没有去数清多少东胡骑兵倒在那里,方才黑暗中连续不断的咻咻声,虽没有人看得见,却没有人愿意去忘记那从心底漏出来的恐惧一般毒蛇撕咬的羽箭破空颤音。

弩兵,掌握着最多的长弓,掌握着防守最佳的利器床弩车弩,天色已亮,人们能看得见,一营将士战死小半的他们,即便是东胡骑兵见得不能夺下城门而秦军不少步军向这边掩杀回来便缓缓后退去,他们还是面沉如水手指紧紧扳在硬弩的弦刀之上。

“军侯好箭法,好身手!”李寇策马奔回陷阵营大队时候,迎面蒙嘉赞许笑道。

“微末之技,不敢劳将军夸赞!”李寇摇摇头,不知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总是不能舒爽放手厮杀,便是完成了任务,心里面也很是感觉不好,总似有一股郁郁的憋屈之气在流淌,随口应付了一下,便眉头紧紧皱起来。

“军侯可是有些疲倦?昨夜以至今天,路上还要躲开东胡人马,想必是有些困顿,歇息一下便好!”蒙嘉有些不解,这汉子看上去勇猛善战无可抵挡,身手只是自己生平仅见,却这一次他分明厮杀痛快,为什么还闷闷不乐呢?

“多谢将军挂怀,不敢相瞒,前日我陷阵营成军,昨日早间从平钢出发,以至昨夜时候,在平野小城已配合李弓军侯歼灭东胡骑兵两万,若说没有疲倦,那便是骗人,却这时候正式用上骑兵的时候,不敢让弟兄们没有功劳拿!”李寇自然是知道的,他跟英布几个人的身体,要再熬个两天两夜也没有关系,只是别的人便不能有这么好的素质,看陷阵锐士在马背上颠簸起来便紧夹双腿怪异的姿势,他便能明白大部分的锐士,其实双腿根底早已磨破了。但这时候,果真是杀敌立功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趁乱多斩几个敌人头回去,便能多得一份功劳在手。

却他这话说的平淡之极,直将蒙嘉骇一个愣神。

若没有记错的话,平野小城只有五千人,着陷阵营只有八百人,那意思就是说,五千八百人其中还有五千步军,生生将两万精锐的东胡骑兵给吃掉了?

平野小城,是屯军练兵的地方,那里可是没有弩兵的,于是蒙嘉便急切想知道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哦,对了,还有一个东胡王子,叫什么果图,现在应该给李弓押着向平钢回去了!”又一个重磅消息砸在蒙嘉的头上,这一下,他的神思便止不住了,稍稍侧目,平静的脸色不能掩去眼中的惊讶,稍稍过了片刻,这才点点头,嗯了一声向一边去下令做最后的掩杀了。

东胡骑兵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头领身后狼旗摇动,三缓一疾的号角吹响,一窝蜂般骑兵潮水退去,便是受伤的同伴在地上哀鸣,也顾不得去拉一把,但见骑兵后退处,狼旗向南缓缓移动,竟然这支东胡人意图去与别的同伴会合。

“想走么?有些晚了罢!”李寇将滴血的铁矛在战靴上擦了两下,抬起头来牢牢盯住那移动的狼旗,忽然嘿嘿自语。

不得不说,乱军之中,斩敌军上将首级于反掌之间,是身为武将最为得意的事情,李寇很享受那种感觉。

英布看出了李寇的心思,转头示意成皋摇旗,片刻之间,八百锐士纷纷聚拢在李寇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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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血仇敌骨,热土正好掩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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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三十六年五月末六月初,大秦的东北,右北平渔阳代郡,甚至辽东辽西,东胡与秦军在始皇帝三十三年与异族大战之后,又一次彻底大反攻开始。

苏角身为东北放秦军大奖,统中军十万北上,出平钢,直扑东胡人深入且驻扎的平野至白狼,土垠至平明地带;右军中,赵无咎帅自己一军人马,会合渤海之滨昌广等地大军,和约七万人,突然现身在东胡骑兵左侧,层层突进;左军章平,出渔阳东侧而合五万人马撕开东胡骑兵在渔阳东侧右北平西北的防线,属下多为弩兵,一日虽不能突进百里,却杀伤力委实惊人。

北边,自是有蒙嘉帅所部剩余三万余人,紧跟看得情势不妙慌忙南下欲与东胡深入大秦内地的东胡主力会合之不足万人骑兵,单凭两条腿狠狠咬住这一股残敌不放。

便在同时,再往北的长城上,原来守卫着的大秦锐士十万,在白狼城烽火点燃的一刹那,呼号从山间城内涌出,掐住有数几个关卡的咽喉,一面抵挡草原上还没有进入大秦内地东胡人的疯狂进攻,一边将白狼城至长城之间夹着的东胡人封死在关内,渐渐有将这些东胡人逼入渔阳与辽东的态势。

可以说,这五支主要大军里面,只有长城上守卫的锐士们劳苦,两面的疯狂攻击,面对倍与己的敌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过向南方告急。

“斥候何在?”北边压城之势汹汹南下的大军中,车士尚好一些,在车上颠簸好歹总算不用双腿,便是弩兵也有前进的马车上可供歇息片刻的地方,却步军们累得够呛了——这次南下,锐士们差不多都装备上了重装步兵的装备,一面木盾,一把长达七米的长矛,算上身上的铠甲与长短剑,不啻于背着一个人在跟敌人四条腿的战马赛跑——却便在锐士们呼呼的粗气之中,将军蒙嘉厉声高叫。

“将军,斥候尚未回来!”一旁副将坐在马背上,抬手擦去馒头的汗水,见得蒙嘉有些焦躁急忙答道。

“怎么这么慢?军法规定,斥候每半个时辰便要回报一回,现下又不是东胡人能够四处散开人手的时候,怎得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蒙嘉有些恼怒,不管脸上滚滚的汗水,扭头来向副将劈头盖脸便重责。

“将军且息怒,咱们军中,斥候本就少,几万人马只有那么几个斥候跑来跑去,眼下正式侦查东胡骑兵的要紧时候,说不准,他们这一次回来便能带回好消息呢!”副将也很无奈,整个九原北军大营,也只有五百人斥候,白狼城的骑兵斥候,便是连一百都不能到,这却也还是东胡与匈奴联合起来南下才扩编的。

“若是昨晚留下陷阵营,便足够作斥候了!”副将有些惋惜道。

“嗤,陷阵营?给你作斥候?想得美罢你就!你不看看那是什么样部曲?李寇这个人,听了他名字我才明白,原来便是这家伙带着一百人便敢去匈奴骑兵调动起来便满地都是的草原上撒了三奔子,他这陷阵营成立不过三两天,便能歼灭东胡骑兵两千,引诱近两万人给李弓那小子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若要让他们作斥候,你先算算划得来不!”蒙嘉有些好笑,自己不是没有过留下陷阵营作探马的打算,只不过从得知李寇便是这军中军侯,又在晚上休息时候听说了平野小战的事情,便从心底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尽量用能驾驭得了的手下,在你能力还不能去驯服一帮桀骜不驯之徒之前!”蒙恬的话,他记得清楚,眼下,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去将一支虎狼一样的汉子驯服。

“我的天,原来前几天传着说从匈奴草原上带了一堆人头回来的家伙,就是那个?不过,那李寇是从草原回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回九原,那么他陷阵营中大部分应该便是咱们右北平的人啊,咱留下他们,也没啥不好说的罢?”副将眼馋骑兵不是一天两天了,仍不死心向蒙嘉有些怂恿激道。

“呵呵,陷阵营虽然大部分将士是右北平军中的,但乃是九原军令之下就地征召的壮士参加,若能有九原需要陷阵营,右北平不能阻拦,更遑论小小白狼,你啊,咱这一次大胜之后,向九原建议增加骑兵斥候,自己训练出来的,才是最能留住的,跟九原抢人,若你有胆,便去好了!”

蒙嘉是知道的,李寇说过陷阵营是蒙恬亲自送来军令要在右北平征召锐士成立的,那么便意味着李寇这个人,或者说他麾下的这支军队,乃是九原至少蒙恬记在心上的,战时拉起这么一支精锐剽悍的军队,那便不是自己的能量能吸纳得了的。

“乖乖,这厮跑了一趟草原,咱眼红,但也知道咱没他本事,却不料居然能给老将军看准,找时间,得跟这家伙好好招呼一顿去!”副将是蒙恬派出来跟在蒙嘉身边的,算是蒙恬的嫡系,故而在他心中,蒙恬便一直就是“老将军”,蒙嘉便是少将军。

“别胡闹,父亲的意思,乃是给大秦培养一些年轻将领,二十年后,便要看他们的啦!”蒙嘉听出副将有些嫉妒的味道来,便瞪了一眼重重警告。

“不是还有将军么,便是将来老将军不想再在军中了,那也应该考虑到将军才是,一个外来人,哪里能有资格抢了将军的位子!”副将有些不满,在他看来,蒙恬过些年老了,那是一定要回咸阳去的,加上扶苏大王子与蒙恬是师生关系,接替蒙恬北军主将的,王离算不上,苏角也老了,那便应该是蒙嘉,别人,怎么说也轮不到的。

“呵呵,主将位子,有本事的人才能坐得上,我统领三五万人马还能不错,统领十万人马便有些吃力,三十万大军,哪里能是我可以承担的呢!”蒙嘉淡淡一笑回应,不理副将咕咕哝哝的闷头,转首向咸阳方向深深一望,心下从未消散过去的愁云,有一次占据了他的心思。

四代为将,蒙嘉耳濡目染之下,对咸阳的风云变幻总还是有些感觉的。始皇帝老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天突然撒手而去,但想必作为整个大秦高高在上冷眼观看着这个世界的他来说,对自己的大限,会有一定感觉的。

始皇帝,始皇帝,为什么自己作了皇帝,还要作最开始的那一个呢?

二世,三世,以致千世万世……

上位者的心思,是不可以揣测的,便是他最信任的蒙恬蒙毅两个人也不能。

当年的公孙鞅商君,难道不是深受孝公的信任么?

不远的武安君白起,难道没有给昭王立下汗马功劳么?

便是最近的王翦王贲父子,灭六国一天下,那时候还是秦王的始皇帝,恩宠比之现下对蒙家有不及么?却在刚刚过去的六年时间里,王氏父子先后弃世,现在的王离,说不得便是以后的蒙嘉。

“知道进退的臣子,便会少去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便不会有身家性命之忧,你要记住!”曾经有一天,蒙恬蒙毅上朝归来,对那一腔热血只在练武场奔波的蒙嘉这般说。

蒙嘉也三十许人了,多年的眼见与父亲叔父的耳提面命,在当下年轻一代将领中,也便只有他才能深深理解蒙家人头上越来越浓挥之不去的阴云。

“始皇帝,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也相信任何人,包括天下每个人!”蒙嘉回头来继续前进,心下这般默念道。

“李寇,若你果真这一次能做到使我不能猜测出来的事情,那么,二十年后,大秦北军主将,我蒙家便推你上去又如何!至少……至少在扶苏大王子眼中,我蒙家,还是那个永远忠于大秦皇帝的蒙家……”

人心,真的……很难猜测……

“父亲,也是有这个打算的罢,这一次大战过后,也应当回去拜见叔父了,可能,还要代表父亲的意思……”蒙嘉微微一叹,眼中有无奈,有淡淡的喜悦,却最多,还是一片安然。

中国历史上,从来不缺忠臣良将,从来不缺这样一群人,他们将自己甚至自己家人的生命,都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紧紧绑在一起。

或许他们不能自知国家和民族,或许后人会笑他们傻笑他们颠,但就是在这个黄土地上发育江河水滋养长大的大地上,就是这么一群傻地颠地可爱的人们,将一个创造了举世无匹文化文明的民族,五千年来用尽浑身力气撑着,直到自己筋疲力尽而死去。

他们没有办法在那些时代中理解什么叫民族,什么叫国家,甚至不能理解自己这么将生命都搭上去为的是什么,可能只是一种本能,可能,也是有冥冥之中一种信仰在不住呼唤不住支撑,终究,他们是将一个慢慢融合不断壮大的民族脊梁用相对历史的重量来说极为微弱的力气在撑起,在推动。

只在他们的时代中,他们不会认识什么叫民族,什么叫“明智”,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君王,在特定的时代中形成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注定这些人的生命,只是为了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而生存,而灭亡,但谁也不能否认,只是那一个人一家人,便在他们的心中就是天地,便如今日我们心中的祖国。

“将军,斥候回来了,看样子,不会有坏事带来!”副将一声呼唤,蒙嘉默默正赶路便抬起头来。

东西南三方数骑如飞赶来,但见他们狠命催动胯下战马,手中一面黑色小旗在强烈的迎面风中向后极力拉开一抹模糊影子,远远便能听见他们与战马粗重的呼吸。

“有战事!”作战经验丰富的锐士们,立时便反应过来,果然蒙嘉向副将点点头,副将大喝,“全军快速前进,五里之后席地歇息!”

斥候的侦查距离是十五里,让开十里路,放下一段时间给锐士休憩,正是大秦大军的一贯战术。

斥候脸色潮红,俱个齐齐奔近,脸上欣喜颜色止不住,蒙嘉心下一跳,暗暗便忖道:“好事来了,这一次,战功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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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血仇敌骨,热土正好掩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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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靡,右北平靠北边一座小城,说起来还不能算是城,不过平地上用泥土垒起高台,上面依样修建了一些垛口,便是比营寨栅栏坚固且高一些,比正规城池差得远了。

却便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城外,秦始皇三十六年六月处某一日,右北平从渔阳东出的章平大军,与东胡老单于带领的十五万大军不期而遇,当下两军各有些惊慌,忙乱一阵,两厢对峙起来。

却也奇怪,从来都是东胡人攻城的,而大秦将士只有守卫的份儿,却便在今日,东胡人眼看大秦大军到来,急忙忙便窜入俊靡城去了,却将两军平日间的攻防对调了一个个儿。

第一天两军混战一场,章平思虑自己人少,便只掐住南面的大路,仗着秦军弓弩,生生没有后退一步将十五万东胡人困住在城内。

第二天,东胡人派出五千快马来向北而去,章平没有管,他也管不了,便在平地上扎起营寨来,用充足的弓弩打退一次又一次东胡人妄图南下的打算。

第三天,秦军箭支已然缺少,士卒多有战死,东胡人趁机杀出城来与秦军混战,乱军中,章平帅五百轻兵死士突入东胡狼旗之下,射伤东胡单于哈乜尔,却也五百人尽皆战死,便是众人拼命抢了回来的章平,也伤痕累累昏迷不醒。

是夜,东胡人突出城门,数万人向秦军营寨杀来,却另外人马保护哈乜尔向北窜去,在东胡人拼死狙击下,章平昏迷不醒不能理事,若非大秦将士骁勇用尽弩箭反击,在东胡人一命换一命的打法下,便决计会全军覆没了。

却混战中,赵无咎帅右路军杀来,平添生力军之后的秦军,一鼓作气将东胡人赶到俊靡城以北两百里处,人困马乏之下,默契两军俱各休息,醒过来赶上追击大军的章平,只能暗叹倒霉眼睁睁看着哈乜尔向蒙嘉的怀抱投进去。

“娘的,那个老东西,咱一箭明明扎进他胸膛了,咋还没有死?哎呀老赵,天亮了,咱赶紧追是正经,不能给蒙嘉那小子白白送了功劳去!”树林里,晨曦探出头时候,章平斜躺在草垫上,龇牙咧嘴向安然闭目死在沉睡的赵无咎不住投过去焦急眼神,却最后实在忍不住催促道。

“不急,不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赵无咎是个沉稳的性子,便是章平满脸掩不住的焦急几近怒火,他还是慢慢张开眼睛看了看天,不徐不疾说了一句,低头又要睡去。

“娘的,老赵,都啥时候了,你咋还睡不够啊?起来,快点起来,给老子进军!”章平按耐不住,大怒便要跳起来呵斥时候,却浑身无数个骨头一起疼痛,便似有人用长剑忽然一千次一万次剜他的身体一般,唉哟疼地直扑到在地上,却怒目向赵无咎瞪过来。

赵无咎砸吧砸吧嘴,似在贪婪接受这清晨甜美的空气,翻了个身,背对章平低头靠着大树又要睡过去。

“好,老赵你看不上这个功劳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别人呢,你不去追,我去,娘的反正家里有大兄在,老子战死也没啥的!”章平看不下去赵无咎四平八稳的样子,狠狠瞪了他背影几眼,便扭头大喝要叫锐士扶他上马。

“别走啦,你要代人走了,这儿这么大地方,叫我这颠人马怎么能掐得住?”赵无咎懒洋洋伸了伸懒腰,忽然腰间发力一跃,忽然起身向章平道。

“干啥?要人?没有没有,我左路军只有三万人马了,不能给你,倒是你部下箭支颇多,让我一些,等我抓住了哈乜尔来老小子,分你小半功劳!”章平见得赵无咎起来,便暗喜有话好说,身边几个磨磨蹭蹭不敢来扶他起身的锐士给他挥挥手感慨,腆着脸嘿嘿笑道。

“一个哈乜尔,还要劳你动这么大手脚?就在这儿等着,不出半日,他定然要到这儿来,说不准还会拼命往南突破,若没哟缓好精神,那老小子给我斩了,可就没你左路军啥事了!”赵无咎招收叫过几个副将,

章平不能否认是一员勇将,也颇有一些打仗经验,但赵无咎便是在整个北军中,也是响当当有名的智将,与白狼蒙嘉两人合称北军双英,这番话说出来,休要说是章平,便是赵无咎手下几个副将,也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你驻扎在这儿,啥意思也没跟他们几个说?”章平虽然军法谋略不好,但总也是军中混了十数年的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比不上,赵无咎这句话说出来时候,他便看出几个副将有些不解,昨夜自己刚追上来时候见他们居然歇息而这几个副将面色俱都忿忿,一下子转变也给他轻易看出来了。

“你们以为我军驻扎在这儿为的只是等待左路军上来?哼哼,前面这几个残兵败将,若要歼灭定然不过我右路军一口,却留着他们,你们果真不能明白么?”

“请将军明示!”左右两军副将互相对视,不能从各自眼中发现答案,便又向章平看过去,却见这厮居然……居然也向众人瞪大眼睛审讯般看过来,急忙便都躲开他的目光向赵无咎推过来话题。

赵无咎并不说话,大步向树林外面走出去,章平给富江门抬着紧跟,却见赵无咎在走出小树林之后,面对南方连绵的群山出神凝望。

“老赵,啥话你赶紧说啊,咱等不及的!”等了片刻,却赵无咎还只是负手农网群山,章平不耐便叫道。

赵无咎转过身来,无奈摇摇头道:“我看你这一次是给哈乜尔那老小子勾住了双眼,若在平日,便是你不喜兵书,然作战经验绝对能在看到这三面环山的第一眼开始,便将大军全数驻扎下来与对面的敌人对峙!”

章平闻言,皱眉详细向周围大量,东西两面果然是群山,且这树林便在两山对夹的山路旁边,左右是陡峭不能攀爬的山崖,却只有背面与南面弯弯曲曲的大路,时隐时现在晨光铺染的山间回环。

“埋伏?斩断来去大路?”章平霎时间便明白赵无咎的作战意图,他居然要在这群山耸峙来路去路给斩断的山谷中,将有可能倒退回来的东胡单于一口吃下。

“这……咱们只有东胡人马的一半左右人数,两面埋伏是不是有些不现实?再者说了,你怎么能知道哈乜尔那老东西便会乖乖听你的话赶入这山谷之中?”章平凝神沉思片刻,便向赵无咎提出自己的问题。

“呵呵,北边的山口不用咱们管,咱们的任务,是将脚下的这片土地守住不放一人一骑出山,也不放一人一骑进山!至于北面,有蒙嘉在,还用得着担心么?可别说蒙嘉不会南下,烽火给他放起来了,东胡人若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我赵无咎第一个不信!”

章平想了想,赞同点点头,却忽然又问:“但你怎么能知道蒙嘉一定就会将哈乜尔赶进这个山谷来?哈乜尔应该也看到这个山谷的地形了,若要说他不知道咱们打败了他的断腕族人,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赵无咎嘿嘿一笑,有些戏谑道:“我跟你们打赌,哈乜尔这老小子,绝对会自己跑进这山谷来,你们谁敢?”

章平撇撇嘴,也便不再多想杀过去解决了前面那些同样见得秦军不动便也他们不动的东胡人而追击哈乜尔,顺势躺倒在草垫上顺手揪下一株草来,放在嘴里嚼啊嚼不停,仿佛没有听见赵无咎要求打赌的话。

赵无咎嘿嘿直笑,向周围副将们一一看过去时候,副将们齐齐打个寒颤,颤声都道要去布置锐士们防守,一溜烟没有人了。

赵无咎嘴角露出奇怪的微笑,平和的眼睛里面闪出诡异的光芒,却转瞬即逝,走过去坐倒在章平身边时候,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为啥不跟我打赌?”

章平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惬意闭上眼睛,任由阳光露水般打在自己脸上,轻轻扯起了呼噜,嘴角的草根一颤一颤,似乎在对赵无咎这个举动表示不屑。

“你这小子,补救赢了你几回么,干啥还耍脾气起来?!”赵无咎气极身手便去将章平嘴角的草根打落在地上,自己也躺倒下来舒服叹道,“爽快啊……对了,少府大人最近可好?”

章平慢慢张开眼睛,懒懒道:“好,在咸阳没仗大,还要面对那么多鸟事儿,憋也憋死了,幸好还有他在上面顶着,要不然……哼哼,我可不愿意跟皇帝天天面对,没事儿不准杀人不准骑马奔跑的,虽然看上去恩宠的很,但……嗨,不说这个,咱还是在军中,能杀敌能理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群杀人,啥事不好啊!”

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头,章平转头去看时候,赵无咎已经闭着眼睛打起了呼噜,心下一暖,便也不再多说了。

这时候,虽然是没有特务制度,却中车府在赵高的手中,这阉人对始皇帝要说忠心可难说的很,看谁不顺眼,便让中车府车士出来寻找诸多由头……

“王贲老将军一去,王家,可不就是给赵高找了什么由头么,怪不得王离上将军……”章平不笨,又是家中很出了几个在朝廷做事的人物,有些事情,他是明白的。

“还真羡慕你啊,只要忠于皇帝,啥事儿也不会有,哪里像我呢……”章平面对晴天,忽然低声嘟囔一句。

究竟谁该羡慕谁呢?

赵无咎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平稳面色宁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跟那个疯子是一类人,但,咱们又与他,不是一类人……”章平喃喃自语一句,歪头向山间看去,但见缤纷红绿,不知究竟什么树苗,与大地似乎化为一体,正挥挥洒洒肆意绽放属于自己的巅峰。

“嗨,大敌当前,还是用敌人的鲜血,来点染大地罢,别的事情,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章平心下忽然莫名烦乱,用力摇摇脑袋,坐起身来嘟囔这么一句,便静坐去等待厮杀时候的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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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血阳未落话趣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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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谷的树叶,嘻嘻哈哈笑地正开心,微风悄悄掠过,带来两三清爽,日头渐渐在升高,却总看不透密密的绿树青草下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世界。哗啦啦,风不耐草叶的摆谱,努力伸手要揪开看个究竟,却草叶摇摇晃晃微笑只是摇头,怎么也不肯放开自己扎根的地方。

风咻咻地去了,带着不满与暗恼,或许她在如小姑娘般撅着嘴哼着“再也不理你”的气话,却没有发现状似稳重的草叶,那感受到山谷中淡淡流过死亡前宁静气氛的惶恐……

“带我飞吧!”叶子嘶声叫道。

呼——呼——

却风已走远……

“为什么总要厮杀呢?“叶子在问,又似在自语。

大地宽厚抚mo着叶子,笑呵呵不说话,班上沉闷般长叹一声:“孩子,你属于大秦,你是属于大秦的,只有秦人,用自己的,用胡人的,用他们混合起来的鲜血,才能令你来年更能安安静静生长!”

草叶不能理解,怅然向山谷中两边默契般驻扎起来谁也不理谁的两军望了过去。

狭长如蛇的山谷,南边黑色渲染山野的是秦军,数万人马静静排开,用自己的身体将南边的去路死死堵住,最前面是长矛长剑锐士,后面是暗藏着的弩兵,再后面是轻兵死士,最后,却是将大车堵塞起来的车士,他们安安静静坐着,眯着眼靠在山壁上,或对着太阳,或倚着大树,安静享受可能便是最后一天的时光。

背面,东胡人也没有撤退,他们将战马就放在自己身旁,面南也坐着与大秦最前面的长矛长剑瞪眼。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大秦锐士不攻过来,为什么这会儿不急着去追击自己的单于,也不理解大秦人这么安安静静严阵以待为了什么,只是他们虽然也看上去全然无畏,却怎么都不能将闪烁双眼中思念大草原帐篷内妻儿老小的神色掩去。

大秦,只是秦人的大秦;天下,却不只是汉人的天下。

无数的汉人,将头颅鲜血洒在这片大地上,与东胡人,与匈奴人,与氐人,与羌人,与越人,与无数民族的人,一起生,一起死,你杀我,我杀你,到头来,却愕然发现,不过是兄长在跟弟弟残杀,不过是燃烧豆萁煮熟了豆荚。

但不能没有鲜血和生死的,便譬如大地不能没有雷电的侵袭。至少,在大秦时代,这种血腥与生死的搏杀,不但必须而且必要的。

便是铸剑,也要耗费大火与钢铁,更何况一个众多民族要组成一个伟大不能有另外任何一个民族可以相提并论的大民族。

华夏,没有涅槃浴火,便不能称之为延续千万年而不断根的华夏,便不能称之为爱好和平而勇敢勤劳的华夏,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比得上经历过千百年厮杀千万次交手之后而使人们爱好和平。

和平,是杀出来的!

“头儿,他们想做什么?”东胡人耐不住秦军悠闲的样子,有人低声想旁边头领发问。

“哼,等他们的援兵呗!”大胡子蓝眼睛的头领,有些闷闷却不屑道。

“不会罢,他们那么多人,又把我们……怎么还会等待援军呢?”发问的东胡骑兵,不过十六七岁,身体颇为壮硕,可能是经历过太多厮杀,手指很是粗壮,却在这时候嘴唇干裂,望着秦军的方向,纳闷中难耐怀疑与惊慌。

“哼,那他们还能怎么样?单于早就走了,现在,可能已经在白狼那边与骨突利头领他们会合了,咱们只是拦路的,免不了不能回到草原去,秦人,不值得用他们的将士来换我们的性命了。”

“可是……”

“好了,孩子,不要说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天罢,说不定,你还能梦见你阿爸呢。记着,等会要秦人冲过来了,能杀一个就杀一个,不要想太多,秦军,是不要俘虏的!”大胡子拍了拍小骑兵后背,有些迷茫却这么说道。

“哦……可是我真的感觉……”

“好了,小家伙,有些是,是头领想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好好享受日头吧,多暖和呀……”旁边一个中年骑兵用刀柄拍了拍小骑兵,径自转了个身,将另外半个向着地上的身子撂给了阳光。

小骑兵嗫嚅不再说话,转过头去想北方不能看见的自家帐篷上方深深望了几眼,回过头来学着身边东胡骑兵的样子仰天接受阳光的最后一次洗礼,却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道:“可是,真的有些古怪呢……”

“你为什么肯定哈乜尔那家伙一定就要钻进这个山谷来呢?”秦军中,章平也在向眯着眼睛向对面数百步开外的东胡人观察的赵无咎问道。

赵无咎转过头来,瞪了章平一眼,转头去又看自己的,班上才道:“对面多少人?”

“好几千呢。咋了?”

“那不就是了,这几千人,在平时可能哈乜尔看不上眼,但现下是他逃命的时刻,他又是一个惜命的人,能将这几千人带出去在身边,说不准在啥时候能帮他逃回草原区!”

“哦……可是他难道不想咱也在这里等着伏击他么?”

“哈,他?这两天来,一连串的打击若他能从迷梦里醒过来,那咱就不可能用区区一个诱敌深入可将他诓进埋伏圈来!”

“现在除了逃命,他还会想啥?”

“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装着傻子?”赵无咎奇怪向章平看过去,有些惊讶这个很容易就能从自己提醒中醒过来的家伙今日怎么就这么……笨……

“不是不确定么,嘿嘿,你一贯说啥啥就中,问你,比问苏将军还有用的多!”章平也不尴尬,嘿嘿笑着便在草垫上直拍脑袋。

“蒙嘉在白狼,若陷阵营过去,必然会如虎添翼,天大的功劳,谁不会眼馋?按咱们对蒙嘉的了解来看,这小子定然会留下弓弩手与一部分车士,自己帅所剩大军全力南下,说不得这时候已经与哈乜尔相遇,想那哈乜尔,一路担惊受怕一心想要北回草原,哪里能想得到这白狼原本只有三万的人马,忽然之间就多了两万。若我是蒙嘉,便先头两天在东胡人围城时候,以三万兵马相对,凭借白狼军事重镇的优势,多用弓弩与东胡人交战几次,东胡人定然疲惫而且麻痹,陷阵营一到,狼烟点起,五万人,便是还只剩下三万,有两万守城而一万南下,加上陷阵营作斥候,埋伏哈乜尔一个漂亮伏击战不成问题。”

“差不多,按照他的性子,若不将哈乜尔惊吓一个魂飞魄散绝不罢手,那么你说说,他会用什么办法以最多两万人马来将哈乜尔又逼迫向南下来?”

“白狼的军用物,比之平钢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要故布疑阵,以蒙嘉的手段来看,燕山之中平原之上,恐怕苏将军也一时半会不能清楚看出一万人忽然变作五万人的样子!”赵无咎很是钦佩蒙嘉的手段,虽然两人同称“北军双英”,却在军法谋略上面,赵无咎总是觉着蒙嘉要更胜一筹。

章平点点头,一翻身躺倒下去哀叹一声道:“那家伙的手段,我看比老蒙将军也不差积分,若果真要做出北边长城上已全然击溃甚至歼灭东胡骑兵而顺势南下大军的样子,想来便是哈乜尔还能有几万人马,绝然要给那家伙吓傻往别的地方跑!”

“呵,看不出来,你居然还能猜透那家伙的心思?嗯,有陷阵营李寇在,千军万马中再给他来一个直捣哈乜尔狼旗,便是慌不择路,也要给这一次东胡人说轻一点。对了,平野外面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忽然赵无咎有些笑意向章平扭头来看,这般突兀问了一句道。

“平野?那是李弓罢?他咋啦?”章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顺口又问道。

“你不知道?哦……那算了,回去之后,苏将军说出来更有力道,反正我也只是听来回传令的斥候顺口说的,不足为信!”赵无咎想了想,转过头去却不再说了。

章平一急,便要扯赵无咎袖子,却赵无咎轻轻向旁边一斜便闪开他凌厉一抓,淡淡笑道:“难道你不想要知道哈乜尔眼下在想什么么?”

章平一愣,忽然呵呵一笑,无奈道:“好了好了,不问便是,总是能给你找到拒绝的借口……”

赵无咎也一愣,呵呵一笑,淡淡向对面东胡人看过去时候,却北面山口如飞飚进一人来,弯刀晃晃狼旗飘飘,正是东胡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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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染的风采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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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东胡人,密密麻麻将长城围着,不要命攻打。

却在东胡人的腹地,万里不能找见一个成建制的东胡骑兵群,只有老弱妇孺惊恐而愤怒的眼神,只有濒临死亡时候野兽一般的大吼。

杀——

李寇铁矛将一个东胡战将挑起,大喝一声直掼地上,小红马奋力向前,只一蹄,那人便胸骨陷落不能成活。

杀——

陷阵大旗高高飘扬八百勇士纵马只在东胡草原上驰骋,遇见一个东胡村落,便直直横扫而过。

“咱们走出多少里路了?”李寇策马奔出燃烧的东胡穹庐群,身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汗水,转头向英布问道。

“咱们出长城以来,三日间马不停蹄向北直扫,应该有八百里左右,前面,便会是东胡人的王帐所在!”英布将偃月上碎肉抖落地上,想也不想便回答。

原来,他们没有跟着蒙嘉南下,反而再次向蒙嘉请了军令,八百人马直扑东胡草原深处,第二次要杀进草原民族的心脏。长城漫长,东胡人不可能到处都有人把守外面攻城,李寇有蒙嘉的虎符在身上,很容易便再一次出了长城北上而去。

却便在这时候,正是长城里面大秦大军尽皆杀出埋伏地带来的时候,有化妆偷偷逃出向草原求援兵的东胡人,将内里情况大肆变编造了以统一路直向王帐而去,却也积聚起留着守卫草原的东胡骑兵一起出动南下而去,又一次给李寇八百人在草原的深处肆虐不能有抵挡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寇可没有怜悯东胡留下的女人小孩老弱孤寡,八百骑铁蹄踏过,千里草原一片火光,便是他们一路北上的道路上,人肉烧焦的味道,随着长风不知飘荡了多少里。

“都下马歇息片刻罢,弟兄们虽然出其不意东胡人没有伤害到一个,但想来大腿也已经流血了,吃点干粮喝点水,咱们在今日傍晚时候,一定要突进到东胡王帐左近,只要今夜突袭成功,咱们便立刻转头向西,右北平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了,匈奴人却还猖狂正紧,若不及时赶回去,恐怕没有咱们什么功劳能捞!”

“嗨!”英布跳下马,招呼众人寻了上风向不能闻见焦臭味道的一片林子,便都过去了,留下几人在外面撒开警戒暗哨。

“将军,咱果真要向西突进匈奴人的腹地去了?”彭越就在李寇身边,英布招呼众人,便没有他什么事情,凑近李寇笑嘻嘻问道。

“嗯,这一次,咱们陷阵营是属于九原编制的,久在右北平的话,虽然上将军能理解,但有些人……哼哼,咱不怕小人,但却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小人!”李寇点点头,想起董翳王离等人,微微一叹道。

彭越一皱眉,却依旧笑嘻嘻满不在乎道:“咱弟兄们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唯将军之命所从!若谁人不开眼,咱砍了那厮便是!”

李寇一笑,也部曲想彭越的小心思只道:“你这厮,眼看都要作军侯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小心果真有人给你苦头吃!”

彭越嘿嘿直笑,拍拍头道:“咱的心思,将军必然是知道的,反正咱觉着将军能看懂人,咱跟着将军,两三天便混了一个百将,左右将军叫咱干啥咱干啥好了。”

李寇一愕,转过头来看了看彭越,半晌笑骂道:“你这厮,还是这个性子!我问你,你最大的心思,可就是当官么?”

彭越尴尬笑笑,嗫嚅半晌才抬头道:“咱啥都不会,又不是关中老秦人,这辈子前面没活路只好作个水贼,素来给人家看不上,连累老娘也活活气死,嘿,眼下也算出人头地,那可全拜将军所赐,咱知道,若要咱还在平钢军中,这一次大战下来,最多咱刑罚缓上一缓,哪里敢向往有朝一日当了小官。”

李寇默然,彭越这个人,原来历史上便是桀骜不驯草莽英雄一个,打仗是把好手,却也不得不说是为功名利禄刺激一心要做出个模样的结果,极度的自卑心理之下,极端的行为便表露出来。

“回到九原时候,上将军最多罚你俸禄,会有一段时间给你清闲,找个识字的先生学点写字什么的,以后还要有千军万马要等着你呢!”李寇只能拍拍他肩膀,两人一边向林子而去。

季布永远是沉默的,他在李寇决定深入草原端掉东胡人老窝的时候便一点也没有提出过自己的见解,似乎是在冷眼旁观,又似乎在故意与众人拉开一道隔阂,这时候的他,便跟在李寇身后,两人的谈话,他一字不落全部纳入耳中,却李寇对彭越鼓励性质的一句话,将他引得霍然抬头向李寇背影看了半晌。

行军路上,歇息便是找一块日头照不到的树荫下面,斜躺顺窝展开颠簸似要散架的身子,舒舒服服眯上一小会儿,找点清水润润干裂的嘴唇。

小红马打着响鼻在绿油油树枝上寻找叶子,李寇仰起脖子将水囊中清水一口气喝个饱,刚从东胡人穹庐中得到的干肉,也不管味道只顾向胃里面塞,三两口下去,半日来没有补充的肚子,便鼓胀起来。

闭上眼睛稍稍歇息一会儿,李寇站起身来,转目看处,锐士们横斜交叉,轻轻鼾声中尽皆睡去。有的人,水囊斜了,清水悄悄从黑暗的牛皮中泄露出来明晃晃有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上面,点染青草薇薇;有的手中一块干肉紧紧攥着,却脖子已经拉地老长,疲惫在他们身上尽情跳舞,却人已经昏昏睡着。

有几人,身上血迹未干,自己的伤口处,干涸的鲜血已结疤,晶莹若红宝石的伤口,直将深睡中的勇士一阵阵疼得直咧嘴。

轻轻走过去,李寇将倾斜的水囊扶正塞上盖子,将干肉取下放在一旁,伤口却是没有办法的,只好取了抢来的布匹,撕下一缕来轻轻裹上,李寇轻叹。

前世中,战争他是没有经历过的,好战的血液,没有一刻停止过沸腾燃烧,他渴望上战场。

男儿,没有了铁剑鲜血,没有了金戈战马,不能尽兴饮酒,不能挥刀征战,便已没有了烈烈的血气。

他常这样想。

却战争的场面,他间接看到过的,最不能忘怀,是反越作战时期的那一张张黑白色照片。

曾记得,有一张,红旗斜插,钢枪森森,却人已经沉睡,有弥漫的硝烟作背景,有怒吼的战友来接替,那一片黑色的土地,一定便是勇士的鲜血。

“血染的风采,只有用生死去见证了一个时刻,才真正能教人永生铭记!”李寇面对这相隔了不知多少个时空多少个人年月同样饱含爱恨感情的大秦锐士,不能不想起那些“老山”上的勇士。

站起身,英布沉默紧跟在身后,却奇怪的是,季布也站在一旁,周勃已翻身上马向南边远处而去。

“走罢,季心跟成皋庄山虎留下看着弟兄们,咱们巡哨!”李寇摆摆手,牵着小红马走远一些,才翻身上去扬鞭向北方驰去。

英布向众人做个手势,示意成皋几人听令行事,自己率先便向西面去了。

季心嘴唇有些颤抖,想要说点什么,却面对彭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发泄般狠狠挥了挥拳头,拍拍季心肩膀,大步上马向东边去了。

“娘的,好歹给老子留个方向啊,咋都抢着去了呢!”彭越撇撇嘴转过头,不让人看见他眼角的泪花,却嘟囔了一句,便向周勃去的方向也走了。

“将军很乱,他一定有很多说不出来的话呢。”季心闷闷说了一句,转头处,庄山虎又已沉沉睡去,却只有面色仍然如冬天的天空一般冷峻的成皋。

“他是个好人!”闷闷地,只有这么一句,成皋也躺倒下去了。

季心悻悻向两人不约而同将脊背留给她的行为撇撇嘴,索性坐下来嘴里叼起一杆草根,斜靠在树干上,却向兄长所去的方向露出得意笑容:“嘿嘿,看你还再说我看不懂人心不?!”

细小的关怀,很不值一提,很狗血,但……不得不说,偶尔这样的关怀,很能令属下感动。

淡淡的血色,是残阳不小心留下的伤痕,东胡王帐,不比匈奴人的王庭,就在距离长城不过千里的一处广阔草原上。

正是傍晚时候,草原碧绿如清水洗过一般,悠悠扬扬呼唤家人回帐篷的声音与马蹄声融合在一起,粗壮的东胡小孩,小一点的骑在羊身上,用小弓箭瞄准随便身面追逐,大一点的便拥有自己的战马,弯刀大弓追逐着落山的日头。

青烟袅袅,奶香将草原包裹起来,牛羊归圈,咩咩哞哞,喝叱声如急急要赶回去扑进更农的奶香,一阵阵越来越大。

一点点,残阳留恋着大地慢慢落下,终于不能看见其耀眼,却火烧云这时候便不能有别的东西色彩可以比得上,轰然燃烧,粉饰整个天空。

洁白最大的一顶穹庐,紫红蓝黄的天虹映照,那顶子便火炭一样散发一时三变的光芒,这帐子最大,却在这东胡人都热热闹闹的时候,这里清清冷冷没有半分要晚饭的样子,阵阵轻风吹过,似乎帐内有人声传出,细如蚊呐不可或听,偶尔帘子飘起,露出门口几人衣衫,却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数十丈远处,这穹庐周围布满弯刀出鞘虎视眈眈严密注视周围风吹草动的东胡彪形大汉,但见他们俱各对身后诡异的穹庐如若未闻,树桩子一样只顾着将眼神向周围扫去。

得得得得——

快马如飞,南方一骑狂卷而来,人未到,声已临:“敌袭!”

这人说的是东胡话,连叫三遍时候,当真好生凄厉。

“停马!”外围警戒的东胡骑兵持刀大喝,那骑兵应声勒马,战马双蹄想要扬起时候,却不知怎生给这骑兵在路上摧残,轰然倒地,随即便口吐白沫死去。

“快,快报小单于,秦人……秦人杀过来了!”那骑兵好生模样,满身风尘,却不能掩盖去他彪悍高大的身子,满脸的浓髯,气喘吁吁将这几个字说出来时候,便趴着再也不肯起来了。

东胡人眼中的戒备没有丝毫因为这陌生的东胡人累倒而消退,有一人匆匆向白色大穹庐跑过去,便有几人过来,看似扶起这报信的骑兵,却隐隐有将他挟裹在中间的样子。

这骑兵面色通红,双眼低垂下去,好似一点也不能承受劳累的样子,却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倒闭的下,一杆铁矛毒蛇獠牙般森森直欲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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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照残红飞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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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个部族的?”趁着王帐中还没有来人将骑兵带走,旁边隐隐挟裹住他的东胡人,有个看上去是头领的便问道。

“木靳赤部。”骑兵大口喘气,起伏不定的胸口呼出的浊气,简短带出这几个含含糊糊的词语来,却众人也当他是由喘气的原因,没有对他喉咙里似垫着一块异物的嗓音表示怀疑。

“你说秦人杀过来了,可曾亲眼看见?”那骑兵粗重的喘息,带出浊气里面浓浓的牛羊肉腥味,令东胡人一点也没有怀疑这陌生面孔不是自己人。

这时候,中原人是不常吃草原上牛羊肉的,膻腥味道,便可以作为是否秦人或草原人的区别。不用说化妆,这时候的人们,没有漱口的牙膏牙刷,没有清除口腔异味的东西,草原人要想做成以农作物为主食的秦人,那很是困难,而大秦神威所在,从来没有人做过扮成草原人的先例,一个国家的骄傲,不容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见过……很多的……黑色的……”高大的骑兵呼呼喘息,不经意挪动一下脚步,两个黑红色血迹便留在地上,染红了小草。

“不行,放下我……歇息……”高大骑兵不着痕迹向一个东胡人身上一靠,沉重的身子似给血腥包裹一般,直将这东胡人呛得直皱眉头,向旁边几个人一使眼色,便将这沉重的身子放在地上。

鲜血不住向地上流淌,裤管渐渐给浸染成红色,高大骑兵眼眶在众人骇然中,渐渐发白,却那腰间也缓缓有鲜血渗出。

“你……你遇到秦人了?”有东胡人忍不住半蹲在骑兵委顿的身子前面,有些惊疑不定问道。

这骑兵似已经不能说出话来,只微微晃了晃脑袋,看不清他在肯定还是否定,却东胡人宁愿相信这骑兵是肯定的动作。

“那……那木靳赤部其他人呢?”阻拦下骑兵的东胡领头人去王帐通报了,剩下人中看上去似是副头领的一人,向其它东胡人看了看,见得众人都变了脸色,便小心翼翼问道。

骑兵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只是摇头,半点不肯再说话,瞳孔放大处,便东胡人都明白,他这幅模样,加上那见到鬼神般的神色,分明便是表明一个信息:木靳赤部完了。

咝咝倒吸冷气声不住响起,东胡人都明白,那木靳赤部距离东胡王帐,不过百里距离,秦人不声不响将木靳赤部吃掉了,那,岂不是说下一个便要到了王帐?

“怎么办?”骑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有人想去吹起号角集合部族,却王帐里面没有传令下来,谁也不敢吃起这罪名,当下众人便都忘却了高大前来示警的骑兵,一起将目光向王帐投去。

不负众望,静悄悄的王帐中便在那警戒的骑兵头领进去不过片刻之后,便帘子一揭,里面涌出七八个人来。

当先一人,华衣飘带面容姣好,乃是一青年女子,左右不过三十许年龄,隆鼻深目甚是妖艳,却她身后跟着七八岁一个小孩子,同样穿着大秦才有的华贵彩衣,腰间系了一把明晃晃金刀,骨碌碌眼珠子转动间,狡黠的身材在身上飞扬。

“木靳赤部的人呢?”那女人快步奔近东胡骑兵圈子时候,忽然停下脚步,距离那高大骑兵有十数步,便刹住一般不前,只向骑兵们扫了一眼问道。

骑兵们不敢抬头目视这女人,俱都低下头去,却闪开身子时候,将地上血流不止的高大汉子让了出来。

“这人好高呢!”那小孩子刚看见高大骑兵的身影时候,便失声惊呼,东胡部族有身材高大的,却哪里能见得上尊贵的王帐众人,小孩子究竟年幼,自然也不可能跑出去见世面,只第一次见到便是横在地上也雄伟的汉子,忍不住便叫起来。

女人转过头瞪了小孩一眼,小孩吐吐舌头向地上呼呼粗气还没有平息的大汉作个鬼脸儿,便躲在女人身后,双手紧紧抓住风中飘飞的彩带,只用偷偷露出来的双眼上下将大汉打量不停。

“你是木靳赤部的?”女人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满这骑兵见到自己没有起身的行为,怒气有些勃发的姿势,却强压了几压才遏制住脸上的神色变化,却问话的口气甚是不悦。

骑兵但只委顿在地上不肯说话,皱着眉头似乎不能忍受身体的痛楚,低垂着眼帘,慢慢向草地将脸埋下去。

女人向前走了几步,却给一众骑兵刺鼻的腥味冲地只脸色数变,勉强将呕吐的冲动压下去,她向那骑兵头领挥挥手,下巴冲高大骑兵努了努,示意要着骑兵头领上前问话。

呜——呜——呜——

蓦然间,急促的号角突然响起,便在南边这高大骑兵的来处,片刻马蹄声如雷响起,残红天边似要改变颜色,转眼间,东胡人大吃一惊便发现,高高低低的山岗中,黑色甲骑飓风一般涌动,战马咆哮中,已有一人率先向王帐部分杀来。

继而第二人,继而第三人,而后数人,最后数百人,便似草原上桀骜不驯的野狼,又似天地间奔腾的惊雷,不见这些骑兵有呼号的声音,只有战马咆哮间马蹄翻飞的响动,便在东胡人还没有从大秦骑兵来临的惊愕中回神过来,便这数百近千骑兵已冲破晚归正好面对这惊变急忙吆喝冲过去的东胡人。

“秦人,果真来了!”那女人惊慌起来,急忙将小孩子拉在自己的身后,身边东胡骑兵们不敢怠慢,急咻咻跳上马背去,只留下数人围在女子与小孩的身边,便是地上委顿下去不见声息的骑兵,没有人理会一眼。

不得不承认,草原上的民族,反应确实要灵敏的多。

便在黑色骑兵怒潮一般杀过一处山岗时候,跳上马背冲过去阻拦的东胡人,便已集聚起来了上千人,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的家园自己的王帐给敌人突然降临的感觉,却这一次,便在措手不及之间,他们深切感受到了那种惊恐而且愤怒的心情。

“杀!”

大旗高举,黑红沉凝,却残阳铺洒了光芒在上面时候,却诡异变成一片猩红,但只两个赫赫的“陷阵”大字,却着实令草原的傍晚突然笼罩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

陷阵营,八百锐士,即将接触上东胡席卷而来的骑兵时候,突然暴喝一声,高举大旗的成皋双臂青筋暴起,大呼“结阵”不过三息,便英布与季心彭越打头的小三角阵型已然组成,身后跑得快的骑兵迅速占据前面的位置,后面急忙赶上的锐士,便在东胡人就在眼前的瞬间里,七个八个,十个十一个,如穿花蝴蝶,使东胡人眼花缭乱之间,大阵便结成。

“让开!”英布偃月狂奔直下,便果真是将天边刚朦胧升起的圆月一手摘下,但见那宽大厚重的刀头,突然之间恍惚水雾迷蒙,青青淡淡飘渺不能看见寒铁铸成的实质,率先迎上来的一个东胡骑兵,便在这扩散开来的刀气中,哗啦与战马一起化作了粉碎的永恒。

不让!

东胡人心下吃惊,却也没有给这开天辟地般的一刀吓住了,血淋淋的族人死无全尸,更令与野兽打交道的东胡人狂性大发,但见弯刀如森林般忽然从烟雾中马群背上暴起,东胡人眼见陷阵营组成密集大阵,便都迎头向英布的方位赶来。

杀上去,对撞!

三角阵,正式适于凿穿给敌人以最大杀伤力的阵型,东胡人不能有适合万马奔腾起来围住少数敌人的大阵,便也乱糟糟只能一哄而起。

砰——

英布的偃月永远不会浪费每一个杀人的机会,第一人正死,第二任便给他森森刀锋惦记,虎口之吻谁敢去敌?!

“娘的,慢点啊,给咱留几个!”季心眼见每一次都是英布暴烈第一个杀敌,心下大为羡慕,却这一次便吼出来。

“啰唆个鸟,老子不跟你一样?”彭越闷闷的吼声也在季心之后响起,眼见英布长刀上已挂上数个东胡人命,却自己与季心的长矛上面一点血迹也没有染上,由不得这狂暴嗜杀的汉子郁闷。

“围住他们,不要放他们过去!”东胡骑兵头领中有人大叫,匆忙间竖起来的狼旗,也做出“四面合围”的信号。

便在此时,百年里没有遭受过敌人侵袭的东胡王帐地带,眼见黑色杀神般的秦人锐士真真切切出现在面前,东胡人不能不大声惊呼,老弱妇孺虽然比中原人们善战勇猛,却也心灵突然遭受到击打,便也不得不慌乱起来。

晚霞如血,青山远眺,跃出山岗成大阵向前冲杀的黑色浪潮,不能有阻滞其前进的存在,沉默中一股又一股的狂暴杀气,蓬勃而暴烈。

“杀!”

“杀!”

季心与彭越同时大喝,他们面前迎过来的东胡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两人欢喜中,躁动的心情便平复下来,迅速有手中黑沉沉的长矛重重刺出,刺啦一声,纸帛似东胡人的胸膛,便彪出浓烈的鲜血来,将两人脸面瞬间染红。

这就是天生为着厮杀与征战而存在的勇士,他们在听到冲锋的号角时候,便暴烈不能有任何事情要他们平静下来,呼号直跳脚要上战场去。却身在战场时候,他们瞬间便能平静下来,面对敌人,狂烈的杀气与专注的神情,在他们眼中便只有敌人的存在。

杀!

狂飙突进的黑色潮水,与杂乱无章的海岸乱石群,终于完完全全碰撞在了一起去,但见黑色浪潮只顾向前猛冲没有能抵挡的,却坚硬的石子在潮水的澎湃打击下,瞬间化成齑粉辗转在自己的脚下。

东胡人猝然而起,在慌乱中看清楚了来袭的敌人只有这不足千人的骑兵时候,便渐渐将慌乱的心情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怒火:居然秦人只有这几百人马便敢冲击我东胡王帐?!

但愤怒是愤怒,差距不能弥补。

陷阵营人是少,但三角阵型摆开,便足以在数万人马中形成厮杀的绝对优势,草原广阔,正好适于将东胡人多的优势分散调开,你东胡不是要分出大部分人力去守护王帐么?那我便不去了罢,只在乱糟糟的军中奔驰起来杀人放火,若你王帐守卫者有稍稍懈怠,便突然发力向王帐冲过去。

也合该东胡人,骤然的敌袭让他们给羞耻和愤怒占据了心神,心中只有“追上秦人将他们杀死”的冲动,便在不知不觉间给这陷阵营几百人牵着鼻子在广阔草原上到处乱走,不能形成绝对人数优势之下的合围。

却众人都紧张注视着王帐前数百步远处的厮杀,谁也没想到去看那报讯的高大骑兵一眼,便在这个时候,陷阵营呼号厮杀声震天响,却这骑兵匍匐在地上,慢慢将倒毙战马下的铁矛悄悄扯了出来。

猛然抬头处,晚霞燃烧即将殆尽,玫瑰色的红,将草原照映一片诡异,但见乱军中,陷阵大旗高举左右冲突不能有阻拦,这骑兵嘴角绽开一丝狰狞笑容,颌下浓须随着他脸上笑容张开,根根都掉落地上,露出一张阴谋得逞的脸来。

长眼浓眉古铜色皮肤,正是李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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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乱白帐(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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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

厉啸破空!

哧哧——

东胡人猝不及防,铁矛尖利的锋芒穿透了数人的身体,从胸腔刺入,便从后背露出血淋淋的矛尖来。

“秦人!”东胡骑兵尖利大呼,那女人一把将小孩拉在自己身后,慌忙后退间,尖声喝叱一旁的东胡骑兵保护。

却那女人身后的几个东胡头领打扮汉子,没有去围住女人小孩,反倒后退几步,将一个秃顶鸠发的匈奴人打扮中年矮个子汉子护在中间。

那匈奴人脸上也莫名一惊,继而笑嘻嘻裂开了嘴,向旁边围住自己的东胡头领使个眼色,几人便要向王帐过去,却不管那女人与小孩的生死存亡。

杀!

李寇嘿嘿狞笑,舍却周围惊慌围住女人小孩的东胡骑兵无视,铁矛点开如啄米小鸡,又似浴火之后顾盼凤凰,黑幽幽冷森森的长矛,直奔那匈奴人身后而去。

“拦住他!”保护那匈奴人的东胡头领失色不敢向前去对付眨眼间便将数十东胡好汉杀死的李寇,转头反向围着女人小孩的东胡人大喝。

“不许走开!”女人尖声呼喝,俏目狠狠却向那头领瞪过去。

“嘿嘿,想走?”李寇大步跨开向前,虽然没有小红马,却他身材高大,一步迈开便如奔雷惊马一般,又东胡人没有了战马便战斗力降低了一半不止,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前进的步伐。

那匈奴人嘴角仍然汗着微笑,向那女人小孩投过去的眼神。却忽然升起森森杀机来,张口百年要大呼时候,却李寇挑动一个东胡人尸体向他狠狠砸来。

匈奴人惊惧神色这才绽开。没有想到李寇的膂力居然如斯厉害,登时他也顾不得脸上好看,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向旁边闪开去,却迎面撞翻了几个东胡头领。这几人没有这匈奴人好身手,又给匈奴人一幢,当时滴溜溜满地便都是滚动的身体。

“哈哈,陷阵营不用管我,但将这万恶的东胡王帐一马踏成平地!”李寇甩手将铁矛上挑起来的东胡人尸体不住向那匈奴人纷纷扔过去。转眼间见英布长刀所向,正要向自己这边杀来,便大喝一声,却脚下也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

第一个东胡人的尸体在空中画出美妙的弧线,带着李寇双臂何止千钧的力量,压顶泰山般向那匈奴人过去时候,那匈奴人见机得快,急忙闪避处。却东胡人的尸体。生生撞在东胡头领自己人的脑袋上,但听“噗噗”响声连接如爆豆子般响起,脑浆飞溅中,惨叫声如羽箭划破天际密集的声音,不知竟有几人死在李寇这个杀招之下。

那女人俏脸通红,高耸的胸脯起伏不住。大口喘着粗气,一双俏目不敢有或时眨动。一会儿向东胡头领保护着仓皇向王帐一步步挪动的匈奴人恨恨看去,一会儿向杀神般的李寇望过来两眼。又在哄着怀中吓得哭将起来小孩当儿转头向纷纭不能给东胡骑兵挡住的陷阵营将士看一眼,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身边的东胡骑兵,却也是明白,尽管头领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尽管地上花花绿绿脑浆鲜血直染红王帐前面的绿地,却他们没有离开女人与小孩身边三步远。

李寇看这情形,心下便明白,那女人定然便是东胡閼氏,而那小孩子,定然便是这女人的儿子,哈乜尔的小单于,那个给已经生擒活捉了的果图小兄弟。

“嘿嘿,越来越有趣了,这女人,便是要给自己儿子争取单于地位的罢?那么,这些头领,定然有几个是向着那个果图的,却总会有几个人要自己作单于,想不到,匈奴人居然也来跟这几个人勾结!”想到这儿,李寇眼珠一转,反手刺死几个拼命来杀自己的东胡头领,扭头不管那匈奴人与东胡头领,向那閼氏大步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女人惊慌,不自禁向后又倒退几步,却开口处,流利的大秦话从她妙曼的嗓子眼里面跳出来。

“你会说大秦话?”李寇惊讶,这年头,难道大秦话,几乎要等于通用语言么?

“我……我学过一点……你不要过来!”女人看着满身是学的李寇大步踏将过来,似乎丝毫没有看到身边密密麻麻近百人保护自己的东胡勇士,只顾着向后倒退,慌乱摇手只是没有发出要身边卫士阻挡的命令。

李寇嘿嘿一笑,伸手在脸上一抹,哗哗溅上的鲜血便弄地他满手都是,却他也停下了脚步。

“你……你不要在挣扎……你投降罢,东胡勇士好多好多的,你打不过。”女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又间李寇没有逼迫过来,便话音也流畅了一些。

“是么?”李寇不屑一笑,忽然再一次启动起来,狂暴的身子在双脚用力处,便飞鸟般向后倒撞开去,空中留下他美妙的一道影子,却手中铁矛要比他先撞到东胡人。

“死!”大叱一声,身体还在空中没有落地,李寇从肋下将铁矛便探出去向后点出,但见乱颤如蜜蜂弄花过后的枝头,那坚硬的铁矛杆子,却颤巍巍抖动起来。

叮叮……

火花四溅,直穿透了血幕落在空中——原来李寇这颤动的铁矛,正四面八方撞上身后围着的东胡人手中弯刀上,大力之下谁人能抵挡,用力握刀的手掌,便在奇怪力道的作用下,刀柄摩擦东胡人手心,血肉模糊处,血管爆裂,鲜血便飞溅出来。

轰——

东胡人留守的数万骑兵,忠于在大乱之后全部集结起来,有心惊胆颤的斥候回报周围再没有秦人埋伏时候,留下守卫王帐也对閼氏很是忠心的几个万夫张便带领骑兵一起向王帐杀来,至于纵横不能给抵挡住的陷阵营,却他们也没有理会。

“杀过去,与主上会合!”带头在乱军中横冲直撞的英布,只向轰隆如雷奔腾起来的东胡骑兵看了一眼,便偃月向白色穹庐处一指,陷阵三角阵转头时,凿开一道口子,在东胡骑兵杀到女人身边之前,八百锐士便先将这百十人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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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乱白帐(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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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箭!”英布眯眼看了看人多势众的东胡骑兵,又看了看李寇奋力向匈奴人追杀的样子,心下便稍稍能明白李寇用意,只是眼下东胡人疯狂急红了眼要来抢出自己的閼氏小单于,只好便用弓箭先威逼了人质再说。

大秦的弓弩,便是千年以后也令人谈之色变,遑论在那黑色遮天蔽日的箭雨中丧生不知凡几的东胡人,女人见得黑幽幽箭头向自己指定时候,脸上便丝毫没有了红润的血丝,不知所措向后急退处,紧紧抱住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人休要放箭,只要不伤我东胡閼氏,万事好商量!”便在英布健壮手臂拉开黑色大弓将三枚三棱箭瞄准那閼氏前心时候,如飞赶到的东胡骑兵万夫长们失色不敢再催动战马向前,狼旗摇动处,万马霍然停立,有人大声便用蹩脚的大秦话叫出声来。

“死!”这边万籁俱静一片无声,却李寇追杀那匈奴人这边厮杀正到了时候。但听暴雷般一声嘶吼,东胡人转眼看去,铁矛已经红色不能看见原来的样子,上面挑着三个东胡头领尸体,李寇双臂较劲只抡起,便见那铁矛上的三具尸体似后世摩天轮上的人们,颠倒转动时候,再有李寇向前甩出,流星般便向慌张正要扑进王帐门口的匈奴人后心扑去。

那匈奴人身边数个东胡头领,都在李寇铁矛下化作尸体躺在地上,此时只剩下一个匈奴人光杆司令,这厮也恁得了得,耳听脑后恶风传来势不可挡,无奈只好舍弃王帐里面用来要挟东胡人杀死大秦八百锐士的什么东西,又一个懒驴打滚向旁边窜过去,口中却大呼“不要杀我”出来。

轰——

三具尸体,给李寇甩过来便带着不知多少的力量,狠狠撞在王帐门柱上面时候,木桩摇摇晃晃不能静止不动。东胡人骇然不敢眨眼——那木桩可是深埋在地里数丈的啊,要将这东西震动摇摇晃晃起来,膂力那可需要多少斤?

却便在东胡人瞠目结舌的当儿。令人牙酸的“咔嚓”骨折声又传到,便是三具失去生命力的尸体,也那三人不自觉从嘴里迸出嗬嗬呼痛声音。

砰然一声,三具尸体变成六截。潺潺鲜血从折断的下半shen上面上半身下面流出,木桩摇动处裂开的地面缝隙,便似魔鬼的一张嘴,饥渴将这鲜血大口大口吞下去。

东胡人,不管这些骑兵里面是年轻的新兵还是久经战场与秦人厮杀数十年的垂垂老人。在李寇这一人一矛便惨烈生平仅见的杀戮中,俱都张口不敢大声喘气,静静向那洁白的穹庐旁大步跨过去的巨灵神汉子一瞬不眨眼睛关注。

“给老子不要装死!”匈奴人委顿在地上,或许是果真害怕不敢站起,或许受伤没有力气,却李寇铁矛狠狠向他后心扎下,大喝便似炸雷在王帐门口震起来。

“去死!”便在铁矛堪堪扎在那匈奴人后心时候,匈奴人暴然大吼一跃而起。手中凭空多了一把明晃晃弯刀。不过连柄也只有一尺长短,上面银色一个狼头噙着利刃,东胡人啊一声情不自禁轻呼,却那女人俏脸升起愤怒神色来。

英布眼睛余光看得明白,彭越却要转身时候,他低声道:“不必!”

彭越随即明白。这天下,便是赤手空拳的李寇。能伤害到他的人也不能找见一两个,更遑论面对手中有铁矛而敌人只是区区一个匈奴人。当下他便借着转身的势头一松手,嗤一声长箭离弦,直直扎进女人身边悄悄要弯弓搭箭的东胡小头领胸膛。

“谁敢异动,下一个便是这女人!”彭越脸上有刺字,狰狞说话时候便似要跳落地上一般,森森然足足能吓破胆小人的心神,他这一箭出去,便将不少悄悄要趁机将閼氏小单于夺出去的东胡骑兵心思震下去。

“不要乱动!”女人厉声尖叫,转头向英布等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不会乱动的,不会的……”

“嘿嘿!”季心满脸都是鲜血,这厮喜欢将敌人的尸体挑起来飞在空中然后双手将活生生一个人撕成两半,他的身上,热气腾腾还在散发腥臭味道的肠肚脑浆,便是周勃也暗暗皱眉心惊,更不用说对面的女人与那即将要晕过去的小孩,他这么狰狞不怀好意将手中羽箭向这母子俩移动过去时候,便那女人浑身颤抖,只有双足牢牢钉在地上不敢移动一下。

果然,便彭越利箭杀死一人同时,李寇嘿嘿冷笑大起,众人但听噗嗤铁矛入肉,那匈奴人堪堪将面目转向这边,便给李寇轻轻一探手之间将他性命收割。

嚓——

长剑出鞘,李寇跨进一步踏住未死绝的匈奴人胸膛,长虹般光华一闪过后,便那匈奴人尸首两分,人头在李寇脚尖一挑之下,便落在他手上。

东胡人中有人见得李寇要杀匈奴人,便张口正要大呼,不用英布示意,自有锐士利箭毫不留情扎进他们胸膛,却那閼氏与小单于,英布三支长箭罩定了而没有射出,东胡骑兵也不敢妄动分毫。

“秦人住手,不然便撕破面皮谁也不好看!”东胡有人喝道。

英布脸色变也不变,只嘴角翘起讥诮的笑,羽箭却缓缓在那女人头顶盘旋,似乎要寻找终极的目标。

彭越嘿嘿冷笑:“老子们今儿来,也就没想过要回去,能拉着东胡閼氏跟眼看便要登上单于的一个小王子一块儿死,也算没有白活这二十几年!”

那东胡人愤愤不肯罢休只要再说,李寇却大步踏将过来,手中把玩的那匈奴人弯刀忽然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间不容发扑进那人的咽喉,那人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扑通摔落马下,便死了。

东胡人齐齐向后倒退,哪里遇见过这般不将千军万马放在心上还肆意挑衅的人,无奈自己閼氏小单于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便将这口恶气咽下。

“你东胡单于现今在我大秦三十万大军围困中插翅难飞,那个叫果图的是哈乜尔大儿子罢?早给我生擒活捉,却不知东胡这一次是否要果真灭亡在匈奴人的阴谋之下?”李寇安然自若,对身前数万森森弯刀视而不见,踏春一般便来到那给自己飞刀杀死的东胡人马前,蹲下身去将匈奴弯刀拔出来在那尸体上擦拭血迹,忽然抬头向当先几个万夫长笑道。

几个万夫长脸色大变,一起跳下马来惊疑皱眉,会说大秦话的一人便迟疑道:“果真……果真是你说的这样么?”

却这时候,李寇中气十足的一番话早传进东胡王帐左近的东胡人耳中,慌乱与嘈杂不可遏止起来。

“不要听他胡说,杀了他们,杀!”嘈杂中,突然一人用东胡话大吼,抬手向女人与小孩嗖嗖两箭射过去,却人群中数十人,一起纵马向李寇杀来,登时乱军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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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仇暂相安(一)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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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没答应你还能杀人?”彭越嘿嘿狞笑,长矛连挑两下,两支羽箭便呼啸向着天空飞上,却庄山虎一言不发纵马杀入人群中,毫无顾忌之下战马撞翻不知多少人,势如雷电般眨眼到了那放箭的东胡人身畔,只轻轻一剑,便他腰间又多了两颗人头。*

几个东胡万夫长不料乱从中来,急忙间不顾去想方设法解救处在英布羽箭笼罩下的閼氏跟小单于,他们便相互眼色使下来,极快明白当务之急乃是将军中骚乱镇压下去。

“不可妄动,有擅动者,杀无赦!”当中有一人,身高体长面貌宏伟,便是斑斑鬓角的白发,也生生为他平添许多威猛。但见此人手起刀落将靠近身边的几人劈落马下,大声便吼。

“对,擅动者杀无赦!”东胡头领们都明白,此刻若果真哈乜尔劳单于与果图王子给秦人掳掠了,那么按照秦人的王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放回来,说不准匈奴人吃败以后——留守王帐的东胡头领,大都是不认为这一次几个部族联合起来便能让大秦吃亏的宿将,自始至终他们没有认为过自己能够讨得好处去——大秦黑色的锐士便数十万上百万蜂拥杀过来,那么,现在不管李寇说的话是果真还是虚晃一枪,最紧要的是让东胡王帐重新竖立起来,尽最大可能与大秦和好。

“看不出来,东胡人果真是与匈奴人联合起来的,英布,先杀了那小孩,咱挟裹这女人冲出去!”便在东胡人骚乱越来越大头领们焦头烂额时刻,李寇却跃上一匹无主的战马,铁矛倒提向英布叫道。

“不可!”东胡头领心下暗暗恼怒,怎么就光注意了自己人的骚乱而将身边真正的威胁忘掉了呢。

“不要伤我孩儿,我保你们南下进入长城!”女人顾不得閼氏的威严——其实早就没有了威严——一把将小孩拉在自己身后转过头去抱住,却那小孩幼小身体,在女人全力拥抱之下便包裹严严实实。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出来。

“放箭!”周勃大喝,手中羽箭率先向百十个护着閼氏母子两人的东胡骑兵攒射过去。

近距离上,羽箭的杀伤力委实惊人。便八百锐士毫不顾忌是否能伤到人质乱箭只顾向眼见乱起便眼睛骨碌碌转动悄悄向閼氏母子两人蹑手蹑脚要过去的东胡人,哪里能够吃消得了,但听啊啊惨叫,不过一波箭雨。便陷阵营手中,只剩下那面如土色的閼氏与那吓昏迷过去的小孩。

“秦将不可,万万不可!”几个万夫长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面是关系东胡以后没有内乱的閼氏跟小单于,一面是如狼似虎不将东胡人命放在心上的秦人。此刻又有自己人趁乱出来要阴谋杀死单于一家而取而代之,此等情况,便是数百年也没有遇到过,怎么能不叫他们慌张,却那白鬓万夫长率先跳下马来向李寇纳头便拜,一声声额头撞击在泥土中的响动,伴随那老年汉子的鲜血,潺潺只染红了他身下的大地。

东胡头领们都知道。李寇决计没有必杀閼氏跟小单于的心思。但他们吃不准秦人的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便是这老将,也隐隐能猜到一点李寇的心思,却他见得自己人内乱大起,不敢将自己的一点猜测压在李寇变幻莫测的心思上——秦人好战且悍不畏死,这陷阵营敢杀入东胡草原来。绝然是抱定必死决心来的,虽然说能让他们带着荣耀与性命回到中原去乃是天大的功劳。却这时候谁敢肯定东胡人自己乱糟糟越来越大时候秦人便要玉石俱焚将閼氏小单于一件射死?!

东胡万夫长们见得这老将扑倒尘埃哀求苦苦直叩头如捣蒜,相互对视愕然。也便也都随即跳下马来一起扑倒尘埃,重重将头颅在李寇马前拜倒下去。

杜鹃泣血,李寇是没有见过的,那是何等悲哀痛绝,李寇也无法揣测,但眼下桀骜嗜杀的东胡人不顾数万族人的目光直挺挺在自己马前哀求只将有人头颅重重点在地上时候昏过去的情景,不能不教他心下触动。

“忠君护主,千古以来,任何民族都不曾少了这些人们!作为敌人,你可以恨他们,可以杀他们,但当面对他们为了自己的君王将尊严与生命毫不顾惜给你踩在脚下的时候,你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心中,与你流淌的是同样的血脉!”李寇喟然长叹。

敌人,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君王将尊严与生命送给敌人来践踏的敌人,不仅不能肆意侮辱,而且更应该尊重这样的人,尤其是在大秦这个时代,因为大秦的人们,便是这样一群为了自己的君王宁愿将一切都献上的,蒙恬如此,老秦人也是如此!

却在这时,骚乱的东胡人更猖獗,有人大声呼道:“苏里乜台向秦人卑躬屈膝,不能作我东胡万夫长,大伙儿随我去杀了他,另立察合木贤王作我们的单于!”

“闭嘴,哈乜尔单于待大伙儿不薄,苏苏木里乃是察合木的老鹰,大伙儿一起杀了他,找有能力作单于的贤王去呀!”东胡的状况,不是李寇等人能够想象得到的,便在那苏苏木里大呼方歇时候,远处又有人这般大呼。

便在一声声嘈杂的谩骂声中,东胡不属于王帐的骑兵便渐渐向一起聚拢,眼看要围成一个圈子。

李寇眼睛微眯向地上的万夫长们看去,却惊讶发现这些人居然两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族人的哗乱,只一心一意在尘埃中向自己叩头不已。

转头处,彭越的长矛已横在閼氏的粉颈上,随时都可以只要轻轻一探手便能将那母子两人刺死,李寇忽然明白这些万夫长的心思。

“嘿嘿,原来居然东胡人的家事还推到老子头上来了?!”

却李寇也不得不佩服几个万夫长尤其方才暗暗拉了一把眼看大乱要起便要起身的几个同伴的老将,这等心思,委实也算不错。

“察合木是个野种,没有资格呃……啊……”便在这边互斗心思的当儿,那边几方吵闹起来的东胡人,渐渐向一起聚集,有人这般谩骂时候,却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只有惊天动地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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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仇暂相安(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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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胡话,李寇是听不懂的,方才装扮送信的人,几句简单东胡话也给他学习了半天,却人类临死时候的惨叫,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懂,转眼看去,但见人群中一人满脸都是鲜血,直直在马背上端坐,却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直指前方,忽然砰的一声,他从马背上倒撞下来,死了。*

李寇转眼,便在那死人方才手指的方向,不足五步远处,一个东胡人手持弯刀正狠狠盯住地上的死尸,呸吐出一口口水来。

原来东胡人也不知是一个部族,里面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小部族大部族,互相不能统帅却又归于王帐单于的统领,这时候听说哈乜尔已经落在大秦人的受伤,便他们按捺不住互相要争夺单于位子起来。

方才那死去的人谩骂的察合木,乃是东胡一个大一点的部族,那察合木没有在现场,却他手下不能容忍别的部族人谩骂自己的贤王,一刀将那人便劈死了。

“嘿嘿,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寇便再笨,也在此刻想到了两个字,那便是内讧,冷眼旁观,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彭越铁矛横在閼氏粉颈之上,周围陷阵营锐士羽箭又向四周瞄准将那母子两人包裹在中间,不虞有东胡人能瞬间杀死或者解救出两人,英布偃月横在马前没有发出出击的军令,便锐士们也乐得看东胡人唱戏。

“杀人了,察合木的手下杀人了……”凄厉的大呼响起,东胡人见到自己人砍出自己人的鲜血来,登时便如见到血腥的鲨鱼,恶狠狠不管什么大敌当前,在越来越紧的圈子中,那死人的同伴涨红了脸大声向杀人的一方愤怒声讨,也有弱小部族的人们,见得察合木部这般肆意便可杀人,纷纷聒噪起来。霍霍弯刀不时划破空气与砍入人体的声音,便随鲜血纷飞,便好似在这傍晚要给草原平添一些游魂般。一方也不肯放松下来。

“杀啊!杀啊!”东胡人越来越感觉到憋屈,察合木部率先杀人之后,有明智的部族,眼看王帐的数万骑兵不动分毫见自己主将没有任何军令便稍稍退后去不管不顾。便都暗暗退出了厮杀的圈子,却越来越宽敞的地方,正给留下的数个部族骑兵大杀出手。

一时间,东边天空明月如钩,散发出昏黄的光辉。地上近万人混合在一起捉对儿厮杀,到了后来,杀得眼红的东胡人,谁也不顾旁边是哪个部族的人,纵马奔腾间,弯刀胡乱挥动遇到便死碰上就亡,一时间不知自己残杀了多少自己人。

李寇将铁矛横在马前,一边眯着眼睛向厮杀中的东胡人围观。一边暗暗警惕马前那些血流满面的东胡万夫长。又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旁边的东胡骑兵群上,却天己入夜,叩头的一刻也没有停歇下来,直属王帐的骑兵们虽然有看不下去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惨剧,却大多还是面容冷漠沉默面对李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变的态度。

这东胡王帐直属下的八万骑兵,乃是单于最亲近的部族挑选出来的勇士担当的。他们作战勇猛,对单于最是忠心。这一次哈乜尔南下带走了三万人,内斗内行的这老家伙又担心自己不在老窝给别的人端了。便留下五万精骑给閼氏与小儿子,却这时候难怪他们面不改色冷眼看着“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场面。

“啊……”便在李寇凝神全然将閼氏与那小单于忘在脑后去关注“战局”的时候,忽然陷阵营骑兵群中稚嫩的小孩子尖叫蓦然响起,原来那东胡小单于从昏迷中给冷风吹醒,他与自己母亲在地上坐着,便从马腿中间的缝隙里面看到了外面尸横遍野的惨状,鼻子给充满血腥的晚风一灌,忍不住便惊叫起来。

这一叫不要紧,只慌得閼氏身手掩住小单于的嘴巴,抬起头来张开惊恐的目光向闻声将在夜晚便越发冰冷沉默渐渐有了李寇满意中陷阵营模样的锐士们脸上扫过,双臂紧紧搂住儿子,不敢让其多再叫半声出来。

扑通——

便伴随那小单于惊恐尖叫之后,仿佛要接应一般,李寇马前一个万夫长不知是气极还是羞愤,竟然在不知几百个叩头之后,满面流血便向后栽倒,一声不吭昏迷过去。

这下可好,大头头醒来,小头头接着昏迷,李寇想要发笑,却月光下,似恍若未见同伴昏迷的万夫长们头颅起落瞬间,血迹将面目罩住的几张脸,令他再也没有了笑出来的心思。

“都起来罢,你们便先整治了内务,咱们再商议其它事宜!”

万夫长们此时头晕目眩,全靠本能在那里挣扎,哪里能有人听见李寇的说话,也是李寇胆大,弃了铁矛跳下马背来又说了一遍,那老将先听见,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便向李寇看去,似要验证李寇这句话的真假。

“东胡没有能力让大秦肉疼,大秦也暂时没有精力跟东胡拼个你死我活,哈乜尔不会再回草原了,东胡的事情,还是要你们看着办的,先整理好你们族人的纷乱,至于你们的閼氏与小单于……你们整齐下来咱们再说罢!”李寇点点头,向那老将便道。

老将眼中闪过浓浓悲哀,他能明白李寇口中的“其它”与“再说”潜意思,却他也没有办法,努力跃起要整理东胡内部事宜时候,却面目一片狰狞,失血过多一头便向地上要栽倒。

斜刺里一把长剑架在他要上,努力睁眼去看,李寇微笑点头,轻轻道:“你们这般忠心,虽然身为秦人,某也佩服地紧!”

李寇也无奈,要按他的意思,最大可能杀死异族人,剩下的便迁入中原同化最好,却过不了两年,大秦便要在农民军的打击之下轰然倒塌庞大的身影,东胡人少说也有数十万,杀之不尽降之不竭,也便只好在这个时候最大可能耗掉他们的一些生命力以保两年后中原大乱时期他们无力南下,今日眼看东胡的小部落之间矛盾表面化开来,若没有趁机做点有能力做的事情,自是谁也不会心甘。

老将浑浊的眼睛暴然亮出光华来,却面对李寇好整以暇的态度他也没有办法。王帐五万精骑,绝对可以让陷阵营走不出草原去,却閼氏与小单于都在他们受伤,投鼠忌器之下,又他现在满心都是想着要怎么才能化解大秦皇帝的怒气保存东胡生命,便明知李寇是在软软逼迫他指挥骑兵去残杀东胡自己人,也不得不招办了。

霍然转头,几个万夫长也站立起来,老将满脸是血的双眼恨恨瞪着大乱不休的东胡小部族厮杀,班上嘶哑着嗓子嘶吼一声:“杀,秦人那句话说的好,犯上作乱的人,总要付出代价,将这些痴心妄想的东胡内贼,全部给我杀掉!”

这句话,似乎是集合了老将浑身全部的力气,随着这句话,万夫长们一片沉默,他们知道,这个军令的下达,便意味着东胡永远失去了快速壮大起来的机会,从今夜起,便东胡草原上要流淌不知多少东胡人自己杀死自己人的鲜血。

咬咬牙,老将回头向李寇拱手学着大秦的礼节施了一礼道:“便劳秦将代为‘照料’我东胡閼氏与单于!”

李寇呵呵一笑挥挥手:“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万夫长们潸然转身上马,向掌着狼旗的骑兵挥挥手,那骑兵便纵马小跑向老将而来,要听老将将要下达什么命令。

其实东胡骑兵早能明白了,自几个万夫长向李寇拜倒下去时候,他们便有机灵的明白自己的头领在向秦人虽没有说出却在以小单于跟閼氏作威胁的动作妥协,那么接下来的大军动向,不用说便明明白白。

当下间,东胡骑兵俱都觉胸中澎湃有一股悲怆苍凉忽然升起,扭头处,便厮杀正作一团而旁边那些“观战”的部族,都给他们恨在心里,这种恨,甚至炒锅了对陷阵营八百锐士!

于是,便在微妙的情况之下,本来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两支军队陷阵营与东胡王帐精骑,在这时暂时和平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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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手合握,草原秋风起(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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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后退几步,李寇让开地方来回到陷阵营当中,英布等人相视而笑,最起码,陷阵营暂时不用去面对数万东胡骑兵了。

“敢问……我家单于果真被你们困住了么?”便在李寇回到阵中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有些怯怯问道。

低头去看,正是那閼氏,但见她脸上神色复杂,似欣喜,却又悲哀,眼睛红红的,不知心中倒地在想些什么。

“此时,他应该在苏大将军军帐中喝酒罢,想要逃走那是万万不能的了!”眼见东胡人自己要残杀起来,彭越兴头甚好,不用李寇作答他便笑道。

那閼氏却将目光向李寇看定不肯松开,只要李寇作一个回答出来。

“不用看,除非哈乜尔能有冲天翅,否则便等着送往咸阳去养老罢!怎么,不肯相信我们?”李寇眯着眼睛直视閼氏双眼淡然道。

閼氏双手轻摇急忙道不是,却嗫嚅半晌方又道:“将军可肯定哈乜尔单于不能归来么?”

李寇心下一惊,刚要升起“这女人好生狠毒”的念头,却月光下对上这女人惊慌中带着渴望,甚至祈祷的神色时候,心下轰然一响便明白过来:“不想哈乜尔对东胡人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閼氏也有这等余威,这女人,恐怕也不是那老家伙正经娶回去的罢?”

凝神细看,这女人不过三十岁年龄,便是在苦寒的草原上,也皮肤白皙在月光下似要散发出隐隐玉质清辉来。身量苗条摇曳,便是中原一般女人也不能与她姿色相比。

“你是哈乜尔抢回穹庐的罢?”李寇忽然锋利起来的眼神,使閼氏不敢面对去看,暗暗低下头正忐忑时候。却听李寇这般问话。

閼氏一呆,接着便泪如雨下,怀中那小孩子伸出手掌正要去给女人擦拭眼泪时候,却閼氏忽然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坐在草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李寇有些烦躁,最是见不得女人哭泣,虽然这女人不管怎么说乃是东胡的閼氏,却月下泪垂,怎么也不能教他将冲口便要而出的喝叱迸出来。

便在此时。那老将上马将王帐精骑集合了起来面对混战不休的占全排开进宫阵势来,那些乱战的东胡人忽觉气氛不对头,便渐渐停下厮杀一起扭头向这边看来。

这一看不要紧,老将与万夫长们便在他们转头来看的时候。从腰间锵啷抽出弯刀来,狼旗指向上万人集结的人群,大声狼嗥三声,精骑奔腾起来带动闭月的草泥,只将他们的魂魄都要骇得丢了。

噢呜。噢呜——

凄厉而又显沉闷的号角,在老将口中吹响,弯刀指向处,果然便是方才还乱作一团的东胡部落骑兵。

“他们要反叛东胡了。他们要反叛王帐,都跟我杀啊。杀光他们,杀光沁林部的人!”慌乱部落的骑兵眼见五万骑兵密集向自己杀来。一时间突然便慌了手脚,有人转马便要逃跑时候,有一个头领模样人挥刀杀死自己身边的几个骑兵,扬声大叫率先向对面的骑兵群杀去。

“不好,怕是这阔阔要给他亲外孙挣下单于来,咱们人少不能力敌,各部族在场头领不许走,派出亲信回去带兵,咱们都在这儿坚守死战,待得天亮,王帐比上年事我们的啦!”却东胡人有头领素来是喜欢向大秦学习的,眼见己方一碗人马要对阵老将五万精骑,便不假思索这般大叫,登时赞同者纷纷,似乎一时之间他们都忘却了方才你死我活的争斗,居然同仇敌忾起来。

“哼,这五万骑兵要斩杀这些人不过片刻之间,若要求救兵,恐怕回去报信的人还没到家,人家便追着杀过来喽!”英布细看东胡人骑马的姿势与技巧,一边向身边季心道。

“嗯,我看这东胡王帐的亲卫,怎么也很容易能收拾了那些小部族的家伙。嘿嘿,想来,此刻小部族剩下的那点兵力,总不够这如狼似虎五万骑兵一个冲击罢,今夜,东胡草原要血流成河喽!”季心满眼都是兴奋,自相残杀的事情,明明便发生在他面前,又对阵的都是敌人,不容他不欢喜。

“不过,那一万东胡骑兵给这王帐精骑赶尽杀绝之后,谁敢保证那老家伙不会对东胡单于宝座生出觊觎之心?待会儿他们掉头杀来时候,不顾这女人跟小孩性命,咱们该当如何?”周勃细长的眼睛到了晚上便能散发出咝咝幽暗的光芒来,他听得季心乐观,有些忧心便皱眉道。

“不会的,父亲不会那样的,你们……你们不能侮辱我的父亲!”嘤嘤哭泣的女人听见周勃这话时候,忽然便霍然抬头反驳。

“哦?是吗?我不能确认有单于宝座的诱惑你孤儿寡母还能在你父亲心上!”周勃头也不回淡笑一声,“若说以前,你有哈乜尔在前面挡着,你儿子若要忍得几年便可能成为东胡单于,便是有人觊觎窥伺,却也不敢不能耐你何,但目下哈乜尔成擒,你与这小东西便成为了阻挡野心人登上单于宝座的阻碍,谁会果真将你们放在心上?”

“不,父亲光明磊落,绝然不会如你所说那般不堪,若你不信……若你不信,可待会儿看看!”女人恼怒从地上站起来,怒视周勃大声反驳。

“不要多说了,你,抱着你儿子上马,若见势不妙,可跟随我们杀出去,希望你的父亲果真没有将单于宝座的分量在心上压过你们妇女亲情!”李寇给周勃一提醒,当下便心头警觉大起,这异族人最重实际,现下东胡王帐便只有这孤儿寡母在了,说不得便有人果真会趁势将这两个阻挡在通往单于宝座道路上的阻碍杀掉,却最后背黑锅的成了自己。

有锐士牵过马来,女人默然点头,翻身上了马背之后,有些复杂向乱军中狼旗下的老将看了半晌,却回头来冷声向李寇道:“秦将,我跟你打个赌,你可有胆量么?”

李寇嘿嘿而笑,心下却甚是佩服,道:“你这女人,果真不简单的很!我是暂时没有杀你的心思,你也清楚这一点,于是你便要认为我们非得借助你们两个人才能返回大秦。嗯,没错,有你们两个能是东胡土黄后跟小土皇帝作人质,我们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返回右北平,但关键是你能不能成为东胡的土皇后,你儿子能不能成为东胡的土皇帝。”

女人眼珠向战场上瞥了一眼,淡淡道:“便是有人想要杀我母子,一两年里也没有可能,不管谁人有什么心思,目下来说,以我母子作人质,你们便安全能毫发无损返回长城以南。”

李寇讶然看了看女人,半晌点头道:“你果然不简单呢,说,要作什么打赌?我若不能胜你该怎生履约?”

女人身手掠起耳际的发丝,转过头来直视李寇双眼道:“帮我孩儿夺得单于位子,若有人要图谋不轨,还请助一臂之力!”

李寇哈哈大笑:“果然还是这个!嗯,想来你要作的赌,便是你那父亲会不会果真生出取你儿子而代之为单于的罢?”

女人脸色平如湖水点头:“将军是明白人,咱们也不用扭扭捏捏的,便是以这个来赌!”

李寇仰天大笑,忽然听声喝道:“既然已经说清楚一两年之内没有人会对你母子图谋不轨,却还用这事情来作什么打赌?!”

女人一笑摇手:“不,这个判断是我说的,你们应该坚持你们的判断,若将军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那么,这个赌便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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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手合握,草原秋风起(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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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脸色平如湖水点头:“将军是明白人,咱们也不用扭扭捏捏的,便是以这个来赌!”

李寇仰天大笑,忽然听声喝道:“既然已经说清楚一两年之内没有人会对你母子图谋不轨,却还用这事情来作什么打赌?!”

女人一笑摇手:“不,这个判断是我说的,你们应该坚持你们的判断,若将军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那么,这个赌便不要也罢!”

李寇自失一笑:“你这女人,比那哈乜尔聪明多了,若你作东胡单于,说不得便要是一个祸害!”

“不,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女子,便在你们大秦,女人家能够左右一国大事的也不曾有过,何况人人都可能是豺狼的东胡草原!再说,大秦上有蒙恬将军,下多将军这般人物,便是海珊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是个明白人的话,便也会认清差距不敢妄动。”原来女人叫海珊,却见她脸色郑重怀中紧抱小孩,庄严面对夜空袅娜作誓言般念道。

“呵,若你能晚出生两千多年,定然能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李寇喟然一叹,却也笑道:“不过你现在是处在局外人的角度,又急于摆脱很可能成为不久长时间的傀儡地步,若你一旦果真掌权,谁会想得到那时的样子呢!”

海珊听得李寇说“自由自在”,脸上露出向往的神采,半晌没有说话,却李寇正要转过头去时候。她悠悠叹道:“若世间果真能有自由自在的日子,海珊……海珊便愿意带着孩儿,永世在哪里不出来!”

李寇一笑不置可否,摇摇头扭头去看那老将指挥了骑兵将那一万人马围在中间。跑出去不过数十人,正作殊死围剿,便转头向英布道:“待会儿这精骑回来之后,便要他们先歇息片刻,三息之后,大纛移动,咱们护着这两人,奋力便向东杀出去罢!”

英布皱眉有些不解:“主上。这两人乃是东胡酋首,咱们何必要管那么多事情,丢给东胡人不是正好么?咱陷阵营要杀出去,便是这里有十五万人马也挡不住咱们的脚步!”

“笨蛋。你家将军所看的,乃是长远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东胡草原的情况,你们这些只会野蛮厮杀的粗鲁男子,便永远也比不上你家将军半分!”女人听见李寇说会带自己出去,便索性放下了患得患失的心态。却向英布便讥笑开来。

“你知道个巯,我家将军那是看得远,咱谁也心服口服,但世上能有这么几个人?咱跟着将军。会杀人会喝酒就成,要能明白那么多。那岂不是人人都天上的人物一样?哼哼,不过你这女人倒还说了个实话。咱们合起来也不能比得上将军半分!”季心大怒便冲女人破口叫开,却满脸都是一副得意模样,好似不去想那么多问题便是天经地义。

季布在人群中,看向女人的眼神中忽然爆出一团浓烈的杀机,李寇若有所察扭头去看时,却这谨慎的汉子早已低下头去。

“这个英布,不愧是项羽刘邦手下都能混得开的家伙,敏感,谨慎,嗯,还很滑头!”李寇心下暗笑,却向季布笑骂,“你这厮,懒惰成性了还洋洋自得,有功夫向乃兄多多请教一番才是!”

季心讪笑道:“那多麻烦我家兄长,还是这般便好,这般便好!”说着策马后退了几步,便似李寇马上便要他向季布学习一般。

“要带着你们母子不难,却不知我们若要进入匈奴草原,你可会有功劳送给我们弟兄?”沉默的成皋,注意到李寇说大军要转头向西时候海珊眼中闪过的惊讶与若有所思,他距离女人很近,便在彭越身边,立时便也出言问道。

女人又是一惊,扭头看向李寇的眼睛里面,便换上了郑重无比的光芒:“我收回方才说的话,将军手下,果真没有等闲之辈!”

李寇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作主将的便愚鲁不堪,这些好汉,杀人放火拿手,却要论玩儿心眼,比你这土黄后还差了很多!”

海珊气结,仿佛忘记了方才无助的样子,咯咯直笑道:“不想将军这般大男儿,居然小心眼也那么多。嗯,要说送你们功劳,大的没有,毕竟东胡与匈奴也算的上仇雠两族了,却要做颠小动静,有将军在,加上海珊也不会没有一点小心思,使各位回到九原见到蒙恬将军时候,官升一级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过,不知道将军彼时回去见到你家上将军,能不能为海珊与小儿也讨得一点赏赐过来呢?”

李寇愕然,半晌笑道:“也对,彼时你这土黄后,必定已成为威震东胡赫赫有名的土太后,要给你们讨得一点活路来,这也不是很难的!”

海珊也不去管李寇一口一个“土黄后”的叫法,一番叩头较量下来,便各自都取得了目前来说想要的条件,当下她扬起俏生生手掌,向李寇扬扬头挑衅一挑眉头,娇笑道:“素闻大秦有击掌为誓的说法,将军要不要也跟我来这个协定?”

李寇哈哈一笑,策马过去与这迅速便从无措中恢复过来的女人轻轻击掌三下,禁不住顺口便道:“合作愉快!”

女人一愣,继而也咯咯笑道:“合作……那个愉快!”

彭越不能理解这半天来两人语言中的潜意思,向英布靠近过去悄悄问道:“那啥,他们叽里呱啦说啥了啊?看样子,那女人很是高兴的样子!”

英布摇摇头笑道:“不该咱们去管的,便不用想了,主上与这女人,都是世上顶级明白的人物,有些事情咱们便是想破心思,也自讨苦吃而已!”

彭越向又洋洋得意起来的季心看了两眼,闷闷有些羡慕骂道:“娘的,能有这小子好心思便好了!”

却在这时,战圈中厮杀接近尾声,老将回头向众人过来,海珊咯咯笑道:“不过,还是要留诸位在王帐多盘桓几日才好,众位莫要嫌弃塞外苦寒才好!”

众人一惊,季心勃然大怒道:“娘的,敢骗我们?!”登时彭越一言不发便挥矛向女人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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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原将自染 第二更 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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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住手!”老将眼见已经亮起来的火光中季心长矛带风直向那海珊刺过去,心急之下大声便叫道。

当——

斜刺里一杆铁矛横出荡开季心的长矛,女人早已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季心给李寇铁矛荡开,便明白自己可能误解了这狡猾善变的女人,却并不曾后悔自己的鲁莽,瞪大眼睛瞪住海珊喝道:“那你什么意思?”

李寇嘿嘿一阵笑,转头向急于想向季心众人解释的海珊道:“你打的好主意啊,自家的烂摊子,却还要我们来给你收拾!”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是要“请”陷阵营帮她清理了东胡中反对的声音,英布便冷笑道:“难道我大秦锐士能与你东胡人搅在一起么?嘿嘿,你担心你王帐亲卫受损,难道我大秦人的性命便那么容易给你哄着去卖掉?”

女人脸上惊惧后怕的神色渐渐敛去,却不与众人说话,转头向李寇道:“不知将军可愿答应?我东胡不比大秦富有,财报却也是不少的,若将军能……”

“闭嘴!”李寇怒斥一声,皱眉向英布使个眼色,两人策马到别处嘀咕一阵,便又策马回来,却不与海珊说话只向给季心铁矛拦在圈外的老将道,“答应给你们去杀死一些人可以,但条件却恐怕不是你们能回复得了的!”

老将皱眉,向海珊看过去时候。女人笑道:“将军但管吩咐便是,我与孩子便在你们受伤,还能有什么条件不能给我们答应下来呢?!”

老将却也谨慎,插口道:“若要我东胡向大秦归顺。便不用多想了!”

李寇哈哈大笑,忽而脸色一变冷笑道:“归顺?你们总归是要并入我中原的,却不在此时!嘿嘿,残杀我秦人那么多,若没有向你讨回来,便一日有一个秦人魂魄没有得凶手死讯,便大秦绝不接受东胡归顺!”

老将大怒:“妄想!”

李寇瞥了瞥厮杀干净重新整理起队形的东胡骑兵,偏过头去向海珊道:“提供八百东胡衣甲。还要三千东胡骑兵,五日之后,便你东胡王帐左近没有反对你登上土太后的存在!”

海珊脸色大变,李寇这个条件。便在于给东胡人“王帐扫荡反对族人”的讯号,若他日要聚起族人南下去报今日被擒之仇,说不准会有什么事情生出来。

“不行!三千骑兵可以借你们,但要有我东胡千夫长带领;至于要五东胡衣甲,却想也休想!”海珊尖声便叫。丝毫不肯给松懈的余地。

“那么好罢,我陷阵营也不是给你东胡王帐卖命的。英布,看住这女人,若她有稍微异动便杀了再说!季心。将那小贼拉过来你看着,不许杀了他。但若是这小贼敢反抗,便从手脚开始。一剑一剑将他身上凸出的地方都给我削喽!”李寇也没有与海珊谈判的心思,只向英布季心吩咐一声,便季心大喜纵马向前要去女人怀中将那小单于揪过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海珊慌了神,她或许可以为了东胡的利益死在陷阵营将士剑下,却天生母性不容自己孩子给敌人蹂躏,慌忙要纵马奔跑时候,旁边彭越长矛横扫,但听咔嚓一声,女人的坐骑给他一矛重重轰死,女人与小单于便重重摔落在草地上。

“过来罢!”季心可不会去管女人与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叫,纵马上前探身向地上一抓,便揪住小单于的脖子抓起来。

却女人不肯放手,紧紧抱着小孩的腰要拽回自己的怀中,这一刻,她爆发出来的力量强横十足,便是在马上借势的季心也不能将小孩擒获,却只听哇一声痛哭,原来小孩给两个人从两面用力拽拉,幼小身子哪里能禁受得住,剧痛之下张口便哭出声来。

女人究竟不忍孩子痛哭,无奈松手之下,季心满脸狞笑便将拉上战马的小孩吓得,或者是痛得昏迷过去。

“将军,这小贼怕是活不下去了!”其实哪里会有事情,季心这厮也狡猾的很,见小孩昏迷便向李寇一声叫。

女人本失去爱子便委顿地上痛哭不休,却又听这一声之时,也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当时便跳起来向季心扑过去,披头散发疯虎一般。

季心满脸都是狞笑,见得女人扑过来,心下想着女人可恶又狡猾,不如这便杀了她,反正有一个小贼当人质也便够了。

当时长矛一探,火光中森森利刃便对准女人扑过来的胸膛,只要这女人不躲避,只这一下,便足以将她开膛破肚。

“不要!”老将痛哭嘶吼,扑通一声坠落马下,双膝跪地一步一挪向李寇膝行过去,连连叩头不止只叫不要伤害了女人。

砰——

便在女人不闪不避季心的长矛眼看要将她捅个透心凉时候,英布偃月陡然伸出拦在路上,女人便一头撞上墙壁一样的刀杆,砰然向后弹出去,重重摔落在草地上。

说来也怪,这女人撞上刀杆弹出足足有丈许远近,按理来说便应该痛晕过去,却她还是好好的,再一次似乎没有感觉到连鼻孔也喷涌而出鲜血的痛哭,欺身又要向季心扑去。

哇——

便在女人正要再一次扑上英布的刀杆时候,小孩啼哭将她从疯狂中惊醒过来,抬眼去看,马背上小孩手舞足蹈哪里有一点失去生机的样子。

“孩儿,我的孩儿!”乍闻啼哭,女人便喜悦惊叫,伸出双手正要去搂抱哭叫不止的小单于时候,面前森森的刀锋却令她不得不步步后退。

抬头去看,陷阵营将士哪里能有一个露出不忍的神色,似乎越是折磨东胡人狠,他们便越是心里面感觉痛快。

再转头,白发苍苍老将将脸面都埋进草地中,苍老的脊背再不复往日的挺拔,便似向面前高高在上的李寇行大礼般,夜色中愈见苍头可怜。

仿佛失去浑身的力气,女人一头扎倒在草地上,嘤嘤哭泣不止,半晌方抬起满是泪水血迹的俏脸来,淡淡向李寇道:“也罢,东胡人狠心,总归是比不上你们大秦人的,只要能还我孩儿,能不再羞辱我老父,便你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罢!”

若说面对母子天性李寇无动于衷,那是骗人的,他心里也觉着有些残忍,便是面对杀死千万人,也不能比得上面对母子咫尺却似天涯撕心裂肺痛哭的哀嚎,哪怕是面对着的乃是有血海深仇的敌人。

只是他知道不能心软,眼前有八百人要回到九原,后面又有这东胡小单于长大之后不知杀多少中原人的未来仇恨,若不能将这女人最后一点骄傲与桀骜打下去,吃亏甚至要丢掉性命的,便是自己人。

不忍心敌人生离死别的痛苦,那便要自己禁受比敌人更要痛苦千倍万倍的痛苦!同样是人,凭什么敌人应该承担的痛苦却要我们来承担?!

“既然接下来咱们是要合作的,那么,你们的王帐,应该能作为咱们谈判的地点了罢?”李寇视而不见女人没有仇恨也没有欢喜似乎完全失去了色彩精神的眼睛,策马过去让开老将拜倒的方位,却向女人又紧逼。

“你说什么,那便什么好了,现在,我们还能有反对的余地么?”女人淡漠抬头向李寇道。

“有啊,舍弃你心里面的权欲,拼得一死,便不用受这么多委屈了,还能落一个东胡草原认认传唱閼氏英烈的美名,难道这不是余地么?”李寇觉着有些古怪,前世中恋人之间说“你说什么那便什么好了”这样的话,如今在将深仇都刻在骨头里面的敌对双方说来,总阴森森诡异的很。

女人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却难逃李寇的眼睛:“嘿嘿,还有脾气,那便应该再好好打击一下了!”

“你大将军也不是追求上位权势么,中原人说蝼蚁尚且偷生,若能活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女人更不站起来,倔强昂着头伸手一掠额头乱发,忽然眸子里闪出一丝笑容来。

“嗯,都说贪恋权势的人都很怕死,你果然是贪恋权势的女人!至于我么,也对,醒掌杀人权,哪个男儿不喜欢呢。只是胆敢杀入你东胡王帐的贪生怕死之人,你见过么?面对你东胡数万精骑还能将你尊贵的閼氏当作牛羊一般对待的贪生怕死之人,也又见过么?”

女人转过头去不看李寇脸色,李寇淡淡一笑,转头向彭越道:“进去看看那窝里有没有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家伙,季心将这小贼牵着,咱也进去看看东胡人最尊贵的地方到底怎么一个样子,回去上将军问起咱不声不响跑人家家里干啥了,咱也要有个炫耀好说啊!”

彭越翻身下马,将长矛横在马上,抽出长剑便揭开门帘闪身进去了,季心将那满脸是泪水的小单于夹在胁下,嘿嘿笑着便在彭越探出头来示意里面没有人之后,大步也向李寇去了。

老将哆哆嗦嗦站起身来,转头向数万怒火冲天却无能为力的精骑看了一眼,潸然叹口气,便过去扶起女儿,蹒跚向王帐也跟了进去。

“嘿嘿,主上,咱这么威风,若能传出去给天下人,便是今日死了,那也值得啊!”英布跳下马来,环目打量周围黑夜中也能看得见那一双双喷火的东胡骑兵怒目,大声却向李寇道。

“这家伙,还是没有改变那个好大名的性子呢!”李寇一笑拍拍他肩膀,弯腰处彭越从里面揭开门帘,满脸笑容便请了李寇进去,便似人家王帐是他自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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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血饮莽原(上)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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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右北平八百里快马急报!”

帐内蒙恬霍然而惊,正手扶额头要在唒唒鸣蝉声中小憩片刻的他抬头便喝令“进来”,却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嗓音中的些些紧张。*

陇西匈奴人十数万人马气势汹汹,老将涉间稳重,步步为营慢慢跟这些来如风去似箭的马背骑兵胶着,却便在九原往北的漫长长城上,浴血奋战的将士几乎不能抵挡匈奴人不顾伤亡之下的猛攻。这时候,若右北平有个万一……

“何事?”顾不得给那满脸潮红几乎给人拖着进来的斥候一碗水,蒙恬便问,便是他强自坐着不动的身子,也不易察觉微微颤动。

“东胡人……已经退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蒙恬轻轻合上眼睛点了点头,挥挥手令人给斥候端了一碗水过去,便听那斥候咕嘟嘟一口气喝个底朝天,疲惫中掩不住欣喜道:“苏将军亲帅右北平,渔阳,辽东辽西四郡人马一起杀出,蒙嘉将军南下,章平将军赵无咎将军东西夹击,大破东胡主力与无终白狼之间,令有长城将士守卫北方,未曾方一人南下,也未曾放一个敌人北逃,东胡单于哈乜尔,大王子果图,尽皆一网成擒!”

蒙恬微微点头,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欢喜的神色,斥候说完这一段,又结果一碗水大口喝下,便接着道:“另有军侯李寇,帅八百陷阵营将士,先全歼东胡前哨人马两千。又诱敌与袍泽李弓部下火烧果图属下两万,无一逃走,便只有一个果图被擒而活命。”

蒙恬一惊,向斥候看了半晌。知道斥候收起欣喜的笑脸惶恐不安起来时候,他才微微露出笑容来道:“这个小家伙,到哪里都能给他闹出颠小动静来,不成想人家两万人马,他……他居然敢放火烧掉!”

斥候松了一口气,看蒙恬心情颇是高兴,也跟着道:“李军侯的本事,咱们可真真佩服的紧。他从平钢挑选八百人马出来时候,半日便敢带领着向白狼城去助蒙嘉将军,路上八百人遇见两千东胡精骑,顺便便给他一口吃了。属下们都说。李弓将军这一次可是沾了陷阵营大光了呢!”

蒙恬敛去脸上笑容,郑重起神色手扶案几问道:“那么,现在右北平那边便没有东胡人了,却苏角打算怎生与草原东胡人交涉?若没有记错,东胡草原留下守卫王帐的精骑。便有五六万罢?草原人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若他们要南下抢回哈乜尔,军情便会变动,右北平。又作何布置了?”

斥候伸起胳膊擦去嘴角的水珠,嘿嘿先笑接着道:“李寇军侯早已解决了东胡王帐的问题。苏将军此刻正要跟东胡閼氏在白狼商议善后事宜!”

蒙恬这一下可真是喜形于色,激动一拍手掌哈哈大笑。半晌叹道:“这小子,想不到他居然还能这般长远目光!灭掉东胡,便匈奴身后无后顾之忧,且我大秦目下要于东胡草原修建城池有些不合时宜,那么,使之稍弱而不伤其筋骨,若能争取其与匈奴反目,效果最是理想不过。嘿,这小子……”

斥候听着蒙恬这么说,他虽然不动很多,却也欢喜的很,若非是记得自己在上将军军帐,说不准便要上前拍着蒙恬的肩膀一块儿在地上走来走去大声笑他一会儿。

“对了,这小子现在在哪儿?不会跑匈奴草原这条弄过去了罢?”毕竟是蒙恬,三方敌人解决一方,激动便只片刻便消失,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喜怒从来就在自己脸上,却转瞬即逝大多时威严莫可侵犯,然而正式偶尔间对待属下露出一般人的样子,更使得整个北军他的声望无人能比。

斥候听得蒙恬判断,极是惊讶忍不住便叹道:“上将军最是了解李军侯,他从蒙嘉将军南下那一天,便辞别右北平直扑东胡王帐去了,没几天东胡那个閼氏派人过来,带着李军侯的消息,说他与东胡人谈判了暂时的协定,便跑匈奴草原去了!”

“这小子,这一次滔天功劳跑不了了,还这么贪心要来我九原再寻功劳来,不信你还能赶得上我马上要开始的大反击!”蒙恬搓搓厚实的手掌,有些喟叹的口气在里面道。

斥候知道自己不该听见不该看见的,蒙恬说出大反击马上要开始,虽然已经不用避着属下,却斥候还是低下头去。

“唔,你赶紧歇息片刻,马上赶回平钢,告诉苏角将军,便说与东胡人可以按照李寇带回来的办法进行谈判,一方面请东北四郡人马注意东胡草原上骑兵的动向,若有异动,便迅速扑灭,另外,若能有常余将士,请苏角将军派人带着沿长城西进,右北平作了一个好诱敌深入一网打尽,咱九原也不能对匈奴人客气喽!”

斥候躬身行礼,便给两个锐士搀扶下去了。

“传令锐士!”蒙恬看得三人出去,在地上走了两个来回,下定决心般向门外一声叫。

“嗨!”门口守卫的锐士中,自然是少不了传令兵的。

“去,叫蒙城来见我!”原来,蒙恬居然已经亲自到了长城上卫所中,拼死奋战的蒙城陈则数万人马最后只剩下不足万人时候,正是蒙恬化装率军杀到时刻。至于九原城里,自然有别的人马存在,王离主军,谁也不清楚蒙恬到了哪里——自然,右北平来的这个斥候,王离想着大反击要开始了,便正好开了口送出蒙恬的所在。

“上将军,蒙城将军到!”门外锐士低沉报告,打断蒙恬在巨大图子上专注地目光,他也不恼怒,只让人进来。

“怎样,新补充的将士,将阳山与我放在数十万匈奴大军围困之下,可能支撑下去?”蒙恬炯炯的目光,牢牢罩定眼眶乌黑掩住血红的蒙城,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蒙城,蒙嘉的堂兄,蒙恬蒙毅一系中的子侄辈出类拔萃者,虽然不能比得上蒙嘉那样有善战的赫赫威名,却持重细心,很是得蒙恬蒙毅看重。

“有将士们在,便有上将军在;有蒙城在,便有阳山在!”若要别人,哀求蒙恬返回九原督战便脱口而出——笑话,始皇帝最信任的,全国上下莫不耳闻大名的上将军蒙恬,若在这乱军之中给敌人看见,那自己还不得担一百二十个心啊。却蒙城深知蒙恬的性子,也能担保一个深深爱着自己大好河山的军人能守卫好上将军安全,更他能明白在敌众我寡之下蒙恬出现在阳山之上对士气的鼓舞,当时毫不犹豫便挺起脊梁,不甚大却掷地有声的坚定回答,从嘴里便流了出来。

“很好,你们都很好,没有叫我们失望!”蒙恬欣慰拍拍蒙城肩膀,抬手将污血斑斑早已凝固在上面的盔甲给这个后辈整理一下,却当那苍劲有力的粗厚手掌掠过蒙城腮边模糊一片的血肉时候,蒙城分明能感受到这个叔父手掌的颤抖。

“去罢,马上便要开始反击了,将我大纛举起来,尽量将弓弩留下足够三天的,三天之后,四面开花咱们便要面对南北两个方面疯狂匈奴人的夹击,飞矢之中,好生保重自己!”蒙恬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披在蒙城肩头上,却没有蒙城意料之中的别的吩咐。

“嗨!”蒙城嘴拙,自然是说不出来别的话的,只深深向斑白双鬓的老将行了一个军礼,大步便要出门去。

身后门帘落下,迎面有些灼热的风扑来,蒙城酸涩的眼眶再不能强忍泪水,湿湿滑滑的液体滚落,溅起砰然的泥尘。

蒙城便是再笨,也能明白蒙恬叫自己过来的意思——自己是家中长子,父亲战死在大秦横扫六国的战场上,蒙恬这一次叫自己来,只是要让自己明白,自己不能有闪失的。

“好男儿,为国奋战浴血沙场,阿爹无怨无悔用红色的鲜血祭奠黑色的铁甲,身为人子,不能不追踪阿爹一腔热血,便是能苟活性命,不齿也!”刚穿上那一身黑色衣甲时候,蒙城便是这样告诫自己的,便是现在官至将军,他也丝毫没有改变自己“每战奋勇当先”的性子,一个人,总是要死的;一个国家,总是要有人去为她战死的,倘若将军连心中这一份热血与悍不畏死也没有了,那么,家有何望?国又何望?

纠纠老秦,勇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好大秦,好儿男,悍不畏死,竟可传承千年!有此丈夫,二世而亡何足论?只要心中那份特质,只要胸中那股血脉,只要一份精神没有灭亡,大秦,永不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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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饮莽原(中)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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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正是适合厮杀的好时候,天边落日昏昏暗暗,周围似尘土扬起将它包围着一般,长久观测天象的人都知道,有这样景象,大半是夜晚要起风了,月中天空的明月,也是不能看见的。

天黑风高,是强盗横行的时候,也是强盗莫名死亡的时候。

阳山,永不陷落,便是长城已有残破,便是北方匈奴人的战马已不知踏过了多少秦军将士的尸骨,挟势而来莫可抵挡的匈奴人,面对并不坚固的阳山卫所,也只能哀叹莫可奈何。

陡然间,匈奴人中战马乱嘶有人奔走大呼,忙碌正要生火的骑兵登时条件反射般跳上战马去向发声地方奔去。

营寨栅栏外,巡哨的匈奴人目瞪口呆望着南边这已经给尸体与血肉堆积了的阳山,手指指着不能说出话来。

抬头处,猩红一面大旗,高高飘扬在山头上,旗下凝立数人,却正是那其上斗大数里之外也可看清楚的一个大字,使得骁勇匈奴人失了颜色。

有能认识大秦字的匈奴人,满脸都是震惊喃喃直在嘴里念道:“蒙,蒙,蒙城的旗号不能是红的,难道,这是蒙恬到了?”

自然有与秦军常年作战的老兵,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他们便肯定点头,都道:“红底黑字,正是蒙恬亲到!”

蒙恬到了阳山!

匈奴人炸开了锅,纷纷奔走都呼唤伙伴要来看阳山顶上的一面大旗,匈奴将领喝止不住。便也只好作罢,却他们也按捺不住好奇赶出来向晚风中凛凛飘扬的那一面大旗看过去。

“不要惊慌,蒙恬此刻还在九原坐着,分明这是蒙城的诡计。都不要相信了!”消耗只剩下不足六万的匈奴军中,也只剩下七八个万夫长,有一人抬眼向大旗看了一会儿,眼珠转动间大声呼喝。

咚咚战鼓敲响,山头大旗岿然不动,却山腰间城头上又飘起一杆大旗,却是黑旗一面,上面白色边沿。没有书写一个字,但旗杆上端张牙舞爪两头鸾凤,正是匈奴人熟识的蒙恬亲军护卫中军大旗。

“蒙恬真的到了?”万夫长们相顾不解,大秦这会儿面临三面夹击。蒙恬不在九原好好呆着,跑这说大不大说小也算小的阳山来作甚?

便在匈奴人不解中,城头忽然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排山倒海滚滚而下,匈奴人听得明白,这是数日来连连不能吃消猛烈进攻的大秦将士从喉咙里声嘶力竭发出的欢呼。便似匈奴人已经退兵了一般。

接着,城头人影晃动,一行数十人缓缓从城垛后面露出头来,当先一人。黑色斗篷黑色铁甲,只有那头顶的斗鏊才是阳光下耀眼的金色。这般打扮,整个大秦只有一人。那便是蒙恬。

“果然是蒙恬亲自到了,这一下,可真难办的紧,眼看阳山便那几千残兵不能阻挡我大军前进,这时候蒙恬赶来,少说也带着数万人马,要急切间攻打下来,恐怕果真难的很!”领军的匈奴头领,皱着眉头望着欢呼将兵器向天空扬起的秦军,有些忧心道。

“不必担心,秦人只想着蒙恬到来时候的利处,却不想咱们若是拿下阳山,将蒙恬也生擒活捉,不要说咸阳,便是他们新设的桂林象郡,也要作我匈奴人的牧场!”说话的匈奴人,身材粗壮四肢宽厚,胯下横着一杆狼牙棒,狰狞而悍勇。

那头领瞥了一眼这人,想了想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这样罢,咱们派人赶紧去向单于请求援兵,另派斥候向已进入大秦的头领送信,便说蒙恬在阳山,要他们立马转头来配合包围,至于便在咱们嘴边的那些土地么,总归蒙恬不在,便都是咱们口中的,暂时不用去管了!”

一个国家,没有了良将带兵守卫,便是怎么也不能长久的。蒙恬之于大秦,譬如楼宇之于栋梁,只要拆除了栋梁,楼宇便不能保存,射人先射马,匈奴人也是颇知兵法的。

斥候自去送信,那头领忽然嘿嘿冷笑,抽出弯刀来冲回自家营寨喝道:“都不准吃饭,赶紧给我上马去!”

说罢向身旁万夫长吩咐了东西北三面的合围位置,将手下都派遣出去,这才转头来面朝阳山冷笑道:“这一次,看你能逃得了去?”

蒙恬立身城头上,身边陈则相陪,却蒙城是在城下将自己带来的数万人马分配开来四面驻扎在城头,从蒙恬那中军大旗升起时刻,全军便做好恶战数日的准备。

站得高望得远,匈奴人的动静,蒙恬看得明白,匈奴头领的意图,他也想个清楚,转头向陈则笑道:“如何,我便说匈奴人知道我在此处,定然便要派人合围阳山,你却这可信了?”

陈则搔搔脑后,嘿嘿憨笑不说话,却忽然道:“上将军,咱们目下只有不足七万人,若匈奴人果真要将攻入内地的骑兵召集起来围困阳山,那……那可果真捉襟见肘啦!”

蒙恬听他语气,心下暗知这陈则还不愿意相信匈奴人会眼睁睁沿着自己便在阳山而无动于衷却并不与这后生计较,只回答他问题道:“你两万步卒守卫阳山能月余而不致陷落,今有七万锐士在此,若是集聚在北面的匈奴人都来围困,也可保持七八天罢?再说你现下要我回九原,那也是来不及的,匈奴人定然将四面送信的斥候早已派出,若要我带领几千蓝天甲士回归九原,可能明天一早你们便得报我在匈奴人手上喽!”

不是陈则不明白蒙恬在此对于秦军时期的巨大鼓舞,却他素来受蒙城影响,小心谨慎很是想得多,在他看来,蒙恬对秦军的鼓舞作用很大。带来的副作用便也跟着翻倍。你能想象的出来,天下闻名的蒙恬在匈奴人心中是怎样一种欲抽筋剥皮而仇恨所在,再说蒙恬几乎便是托起整个大秦的脊梁,匈奴人若知道他在阳山出现并且给“围困”着。浩浩荡荡大队人马杀来不说,大战中红了眼睛的匈奴骑兵,不知要怎样一个疯狂的劲头来与将士们厮杀。

但事已至此,多说夜食无益,陈则索性便抛开担心的心思,摇摇头向蒙恬道:“既然事已至此,属下等自当奋死厮杀,绝不教阳山坠了上将军不败英名!”

“今夜之前。这些匈奴人定然要来一次强攻的,小心戒备,我便在这城头看着锐士们奋战罢!”蒙恬摆摆手,示意陈则下去帮助蒙城调兵遣将。陈则自知事情紧急,也不敢怠慢匆匆施了一礼便要下去,又听蒙恬道,“记着将我带来的蓝天甲士不要混合进守城锐士当中,他们都有战马。找机会杀下山去,斩几颗人头回来也正是饮酒好材料,李寇能千军万马之中探囊取物般取敌将首级,我蓝天大营出来的锐士。若上千人比不得这小子,索性便撤了他们牌子的好!”

陈则心下一凛。要出口的一句话不敢说出来,心说上将军手下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李寇的猛将。却他也没有问,答应过来便咚咚咚下城去了。

“匈奴人,看你还能猖獗几天!”蒙恬转头向城下快马奔驰向山下三方包围起来的匈奴骑兵瞥了一眼,身手拍了拍城垛上的石板,慨然一叹信步便在城头走动,偶尔停下来与锐士交谈几句。

……

“多谢閼氏几日来款待,陷阵营将士感怀于心,但请閼氏留步,但请诸位留步,后会有期啦!”李寇哈哈大笑,铁矛点了点近在身边的东胡閼氏与几天时间便消瘦不成样子的老将,拱拱手也不下马。

“好说好说,若有闲暇,还请将军来我东胡王帐盘桓几日,以便我东胡人能稍尽主人之谊才好!”海珊嘴角抽动,俏目狠狠瞪着不远处的李寇,心下虽恨不得扑上去将这可恶使得东胡人也许要万劫不复的秦人咬上几口,却此时她还是一动也不敢动。

“嗯,有机会还是要来的,尽管东胡的马奶酒干肉难吃一点,但閼氏好客的性子,蛮是对老子胃口,嗯嗯,有机会,还是要来的,到那时就要看余数欢迎不欢迎了!”

海珊勉强再做出一个笑脸来,想要说出几句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学着秦人的样子拱手作为回答,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回答是什么意思。

“好了,你们便都回去罢,彭越,将东胡的单于还给人家,咱跟单于同吃同住几天了,可别互相舍不得!”面前只有那老将与海珊,东胡人精锐骑兵的头领都在视野之内的三里之外,李寇也不担心他们能在自己等人走开之后跟上来,便也不用那小孩作人质,乐得还东胡一个人情。

彭越嘿嘿低头向身前的小孩咧嘴一笑,一把捞起来便催马到了海珊马前,将那小孩向海珊怀中一塞,转头回到陷阵营当中。

“走!”小红马一声长嘶,李寇拨转马头向着日落的西方催马便走,英布手中的弓箭从来没有抽出来,却几日来一直在他身边,便在这一刹那,他转马扭身,手中便三点寒芒脱手而出向远处划破苍穹扎去。

噗噗噗——

泥土飞溅,三箭正落在远处那些东胡骑兵马前,箭尾羽毛抖动,凛凛使东胡人不敢动半分。

得得马蹄声远去了,海珊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笑容,转头向老将道:“阿爹,天黑之后便追上去,正好能逮住沉沉入睡的他们!”

老将面有忧色,沉吟片刻方道:“我看,咱们这最后一次也得逞不了的……”

海珊不悦皱眉,正要说话时候忽然怀中那小孩一声大叫,口中乌黑血迹顺着嘴角潺潺流下,一个劲不住只叫疼,这一下只将海珊的魂魄都骇得散了。

“果然还是没有用的,咱们,已经和大秦绑在一起了!”老将喟然一叹,海珊慌乱中不忘抬头向西方夜幕下的草原深深望了一眼,颓然抱紧了怀中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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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饮莽原(三)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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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走了多长路了?”黑夜中,不能有月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草原宽广,却李寇等人也不敢快马奔腾,小心翼翼向西牵马而行。

“距离东胡王帐有百里之遥了,方才咱们快马前进,走路不过一会儿。”英布答道,他的偃月在黑暗中也闪烁寒光,能有半点火星子,便霍霍犹如明月降落在地上。李寇早让他找了一块牛皮——从东湖人那里抢来的——包裹住了到头却那会儿没有说要做什么用,英布也大惑不解到了现在。

“嗯,那就刚好了,咱们转头,向东走,我记得不久前咱们翻过一座山口的,那里,正该咱们临行之前将东胡人吃上一口,顺便补充一些马匹。若所料不差,咱们在右北平这边的动向,苏角将军已告知蒙恬上将军,九原的大反击,咱们不能不跟上,娘的,这一次,定然要弟兄们都当个官才是,最少,每个人吃饭能有肉有菜菜行。”李寇停下脚步,前面的彭越便约束陷阵营停步,却黑暗中听李寇说了这么一番话。

“主上可是说……那东胡女人会派人来追?”英布不是笨人,李寇一提醒他便明白过来,却有些不解道:“只是,前些天咱们扮作东胡人冒充王帐精骑剿灭了那么多东胡部族,若那女人识眼利便明白咱们与她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怎么……她想要反悔么?”

李寇命令众人上马按照记忆中走过的路程向回走。黑暗中瞥了一眼身边沉默细想的众人笑道:“这个海珊,乃是女子中最是好强的一类人,也是世间最聪明的一类人。她能委委屈屈作出一副受委屈小媳妇儿的模样在这些天没有对咱们利用了她生出半分怨言,于是我就纳闷啊。要我看来,这种人,尤其是报复心理极重的这种人,他对一个人咬牙切齿仇恨的时候,那倒不用太担心,一把捏死便是。就是海珊这种女人,这种报复心理极重但在仇恨面前能隐藏了怒火装出一副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的样子,最是毒蛇扑出来咬你一口的时候。那会儿。反正我也想着以后咬敲诈东胡一个不够,趁着没有注意,找了点药材给那小单于喂下去,其中更多的。却是在预防今晚上海珊派人出来不费吹灰之力捆绑咱们的。”

彭越不愿意想为什么,不愿意想到底怎么回事,李寇既然说了,他便相信了,当下恨恨骂道:“这个娘们。真该一剑杀了她!”

李寇微笑道:“这样一个女人,自始至终要作咱们的敌人,狡猾而伪诈,譬如草原上的母狼。那咱们岂不是要觉着荣幸才是?诅咒是没有用的,总有一天。咱将东湖人拉回中原去,要他们的女人给咱们亲人暖炕!”

季心很是佩服李寇未雨绸缪的心思。黑暗中但见他双目熠熠向李寇望过来,禁不住赞道:“将军思虑,当真称得上举世无双,想那东胡女人怎么狡猾,也还是比不上将军。”

李寇摇摇头,叹出一口气心道后世过来的人要不明白这些心理学基础,那可便是白活啦,口中却道:“要说心思缜密,我却是不敢当的,这世上,这个年代只有三个人可称得上这四个字的,便将这缜密心思排出五六十个,我也占不到其中一名的。”

季心不服嘟囔几句大声问道:“将军可说说那三个家伙来,要季心看,便是将军谦让,这般想到前面四五步的心思,便季心一个也没有见过!”

李寇一笑,这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崇拜的时期,自己勇武在季心这一心只想着上阵杀敌的少年郎看来,便是天下再好也没有了的,少年人的崇拜,便一眼只看到了目标的优点且不断放大,也须怪不得谁人。

“第一个,始皇帝一统天下不说,诛嫪毐逐不韦,每一件事都计划在年少时候,此等心思,此等胸怀,加上一统天下万物,便是万世当中,也不能有人与之相提并论的!”众人点头,秦从一个小小的诸侯国灭东周扫六国废分封行郡县,不能不说是始皇帝雄才大略作最基本的支撑,季心有心不服,却觉着果真便要是这样,遂屏声静气等李寇说出第二个人来,心道我就不信天下还能插足在始皇帝之后你之前的。

“第二个,却是一个女子,若有人家居沛县,便知此女何人,现下说来,你们不会相信,只是,这个女子……我果真佩服的很哪!”自然,这女子便是吕雉,一手将刘邦推上通往汉高祖的道路,在一个好色之徒的丈夫跟前尚能使自己权势不受影响,至于后来十数年独霸朝纲,千百年的诋毁,便都是政敌而已,面对刘邦撒手留下的烂摊子,面对数十万匈奴骑兵汹汹南下的困境,镇静自若从容挥洒人才去抵抗,这等女子,实堪大丈夫不遑多让也!若汉之一朝果真开阔宏大,便当书“汉太宗吕氏”于史书也。

季心撇撇嘴,却他不由得不信李寇这一番话,谁都知道,李寇不会说瞎话骗人,从他嘴里说出的,若没有加以重视便要后悔的是自己。

“那第三个呢?”英布有些着急,反正是在向回赶路,黑沉沉的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好解闷的,李寇的这个话题,将众人心思都拉了起来。

“第三个么……”李寇的眼睛闪闪发亮,却谁也看不出来那到底是怎么一个表情,但听他淡淡道,“第三个人,乃是始皇帝身边一个奴婢,此人心思,若在自己贪欲与利益催动下,便是始皇帝的精明,也要给他欺骗了过去!”

这一句话,不啻平地一个惊雷,直将身边等待李寇说出一个或者惊天东西或者又是从未听说过的人物出来的众人震得愣了。

“主上,此者何人也?”英布到底跟随李寇日久,平素见识他“疯言疯语”不在少数,这时候倒也比别人反应快一些,迟疑一下,一边担心有别人听去了给李寇带来麻烦——能在始皇帝身边,李寇又说出这人能得利益,那便不是易与之辈,这时候没有宦官,说不准便要是那个宫中的大佬——却一边还是暗暗吃惊不已忍不住低声问道。

“赵高!”李寇丝毫没有想过陷阵营中有人会去高密什么的,不是说他相信所有人,最少,始皇帝驾崩前后两年时间里,天下正是大乱将至而未至的时候,譬如乌云压顶却没有风雨相和,人人都疯了一样四处找人发泄,却他也不担心别人会将自己真正的心思猜到,也不担心赵高便是听见了自己这句话而来找麻烦,他老人家若能知道有人将他与始皇帝相提并论,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高?”众人黑暗中相视互相询问,却没有人能相信这人足堪与始皇帝的心思并列,英布迟疑一下道,“主上,这位中车府令符玺令事,是很得始皇帝崇信,但……但他虽旧赵古人,但素来以忠心而深受器重,若说此人管事二十年来不能露出本来面目,那果真可就危险的很哪!”

李寇微微一叹,只顾催马前进不再说话,却心里叹道:“赵高啊赵高,二十年的压抑,若你性格没有扭曲,那便算我李寇白来这大秦一趟罢,若始皇帝驾崩你还能拥护扶苏上位,李寇便给你塑造金身铜像起来,不过,这历史的惯性,果真能在没有刻意改变方向的前提下改变航向么?”

“将军,山口到了!”便在李寇沉思间,彭越到了他身边,抬头看去,果然前面黑暗中更黑如墨的两边起伏高山,中间夹着一条通天的缝隙出来,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进去,大伙儿好好休息一下,夜半十分,海珊的人马定然会追来,那时候,大伙儿都要咬牙坚持,用常见扎着自己的大腿,千万不能犯迷糊!”放开心思,李寇按照早早便在胸中规划好的布置向众人吩咐,率先自己便进山口去了,他记得清楚,这山口里面再向东走三四百步便是一块平整谷地,那里正是前后两边山道最狭窄的地方,有七八个人用弓箭守住退路去路,除非敌人能生出翅膀,否则便要乖乖作了俘虏。

众人听得李寇这么说,心下都奇怪说咱们这些天来经常日夜不停息厮杀的,从来没有人说过会困乏,怎么这会儿你倒是先忘记咱们这些天最大的成果便是夜晚没有人困顿了。

李寇能明白众人心思,微微一笑便径自去钻进原来看好的山坡草丛里,英布等人仿佛明白李寇所指,转身便都散开在锐士堆里以便随时能够提醒他们。

果然便是这一块地方,李寇经过的时候有燃烧的火把照耀着他看了个清楚,这一下不用火光,模模糊糊直跳下马来走上一遍,李寇便心中知道这里没有人来过,正好作伏击的理想地点。

“不许点火把,大概找山坡上隐蔽一点的地方上去就好,那点火把咱留着等会儿要用!”原来经过这山谷之后李寇便下令所有火把熄灭,那时候英布不能明白,这一次进入山谷之后他便知道李寇的打算,有人正要点火观看地形时候,他低叱一声,便片刻山谷中寂静若没有生命存在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谁是猎者,谁是猎物?

云重星稀放火时,我垂长绳,我持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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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饮莽原(四)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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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碎,敲落一地的黑暗,似乎这骤然暴风雪一样的马蹄,才可以将前面踏出一团指引前进方向的光明。

偣雅勃勃台催马前进,心中的悲哀不能给草原上漆黑的夜风吹走,马背颠簸便似消失不见,只有他心中如麻纷乱占据了整个心神。

按说他一生足够荣耀了,一个东胡草原上的小部落,十数年前女儿嫁给单于哈乜尔之后,身为部落头领的自己借着王帐送来的东风,短短数年时光便将这小部落打造成了东胡单于也忌惮三分且又不得不倚重的力量,便是匈奴人,也没有人不知道偣雅勃勃台的大名,整个东胡草原,自己说出来的话,谁也要重视七分才可以。

却前些日子里,他便隐隐有一种感觉,东胡人荣光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自己的荣耀,也将随着随之而来的颓败惯性而一落千丈,那时候,正是哈乜尔单于雄心勃勃与匈奴人商议“分享”大秦天下的时候。

“真是疯子,一群疯子!”便在此刻,想起来这些自大而无能的人偣雅勃勃台便满心都是火,大秦,是那么容易给区区数十万骑兵便征服的么?!

不知道东胡土黄单于发什么疯,也不知道哈乜尔哪根脑筋抽了风,总之那匈奴什么军师来了一趟东胡草原,哈乜尔便绝对疯狂了起来,一连下了数次单于军令,整个东胡草原便都动了起来,开春时候。几乎相当于整个东胡人力的十之七八精壮男子便都骑上马向大秦浩浩荡荡杀下去。

“哼哼,果真你一去大秦便不回来了!”偣雅勃勃台有些幸灾乐祸,这哈乜尔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拿下右北平做自己的“王都”,效仿大秦君王作皇帝。在自己进账劝解时候,一方面忌惮自己的力量,一方面却“担心”自己出征去便会再次趁机壮大,哈乜尔反倒让整个偣雅部落留下来守卫王帐。

偣雅勃勃台自然正中下怀,索性在哈乜尔出兵之后便慢慢将偣雅部落的牧民向王帐左近调遣,也亏得他心思不可谓不缜密,知道即便是哈乜尔战死或者作了大秦的俘虏,要东胡再选一个单于也不会轮到自己。索性也想开了,自己的外孙作单于,那与自己作单于也没有什么两样,当下与女儿海珊商议计较之下。一家人自然不会有两家话,一切,都在偣雅勃勃台的算计之内。

却谁也没有想到,千百年来从来没有踏入过草原深处一步的中原人,居然这一次果真出了疯子。那是比哈乜尔好要疯狂的疯子,八百人一路直上快速占领了王帐,数万精骑便是反应过来都来不及便自己的女儿外孙都落在人家手上。

“耻辱啊!”白发苍苍的偣雅勃勃台一生长叹,思绪随着起伏的奔马越发飘渺。

便在自己眼看着女儿与外孙落入敌手的那一刻。自以为已经冰冷的心脏,居然又怦怦跳动起来。这世间,权势可以让一个人疯狂。可以让一个人了阴郁,也可以让一个人六亲不认,却自己,终究不是能够玩弄权势的人,爱女落入敌手,便是硬骨头的偣雅勃勃台,也不能想象若是自己没有了女儿之后会是怎样一个情景,当下便极力配合秦人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期间也劝告女儿不要再激怒陷阵营的那八百人。

“不听老人言,安能不吃亏呢,秦人,不是东胡人能够比得上其智慧的!”低头看看怀中昏昏沉沉偶尔发出一生痛苦呻吟的外孙,偣雅勃勃台心思又飘回王帐中昏迷不醒的女儿身边,自己膝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有海珊最是聪慧伶俐,深得偣雅勃勃台的欢心,爱屋及乌之下,这个外孙变也成了他的心头肉,却不知这一路追击而来,会不会能求得那秦人将领救这个外孙一命。

至于海珊说过的秦人已经中了慢性迷药,偣雅勃勃台一点也不相信——虽然自己也知道秦人这几日的伙食分明都是东胡人提供的,迷药变在里面,却吃了几次大亏的偣雅勃勃台,宁愿相信秦人的肚子不是草原迷药能迷倒的。这种心思,其实源于对大秦的敬畏,久而久之,便对秦人的认识也带上了神秘的色彩。

一国之威竟至若斯,壮哉大秦!

“大人,前面便是黑风口,山路难行,是不是点上火把?”沉思间,前面有斥候骑兵转马回来大声问道。

不得不说草原人的骑射之术的确厉害,他们人在马上,便人马是为一体,双腿与马腹便似牢牢粘在一起甚至生长在一起了,心思给打破的偣雅勃勃台,激灵一动间双腿用力,战马一声嘶鸣便停下脚步,便是要再前进半步也没有。

“黑风口过后,这些秦人虽也算善驭马,却是不能与咱们相比的,他们定然在步行,咱们早早打起火把来,也好能寻得见他们去。”便在此时,偣雅勃勃台心下忽然急切矛盾起来,一面他明知秦人不可能果真中了迷药早沉睡过去,一面却忽然间十分愿意相信女儿的暗招侥幸成功了一次,点着火把,若是寻见地上呼呼大睡的秦人,一言不发绑了便是,若是他们没有昏睡过去,远远打个招呼也自己能少些苦头。

秦人,会如我所愿么?!偣雅勃勃台抬头向黑漆漆的天空望将上去,尽管半点星月都不能看见,却他还是默默念叨了一句古老的东胡咒语,希望长生天能保佑自己一次。

“若能如愿,当向秦人讨了解药再放他们回去!”果真会这般做么,便是偣雅勃勃台也不相信自己这句话。

轰隆——

便似死寂的沉默后冲天的喧哗,这一队上千人的东胡骑兵一起点起火把来。明亮的不止是黑风口一隅,整个天际,也如一块爆炸的鸡蛋里面蛋清蛋黄飞舞开蔓延了,恰在此时。正好西边山口窜过来一阵风扑上东胡骑兵身子,莫名有压抑的气氛直敲得有人牙齿格格作响,却偣雅勃勃台面沉似水,没有人敢向他提出自己莫名感觉到的不妙。

“进山!快速穿过去,莫要停留!”偣雅勃勃台只一句话,便挥挥手示意骑兵们先行,他的身旁,自然有几人策马过来按例保护。

得得。得得——

马蹄敲击在石子上的脆响,火把燃烧带起的吡剥火星,从远处看上去果然便黑沉沉似一只吞咽着大风的野狼般黑风口,霎时不存宁静。

喀嚓。喀嚓,喀嚓——

眼看东胡骑兵便要通过这块平地经过山口出山去,忽然惊雷般三声树木断裂的响动在东胡人头顶响起,骑兵们骇然抬头去看时候,正见半山腰间黑漆漆有巨石般东西滚滚落下。

“快躲开!”心中也微微有些警兆却给关心外孙而全数压下去的偣雅勃勃台。凄厉大呼便自己率先向战马下面一跃,扑到一块大石后面紧紧将外孙藏在自己身体之下。

数十丈的距离,山势虽不甚陡峭却也不过眨眼间功夫给砍断的树木滚滚之下卡住了山路去处,最先行走的几人躲闪不及给粗壮树木一压。牙酸咯吱吱骨折与惨叫声连接响起,这几人眼见便不能有尸骨留下。

“秦人……果然没有给东胡人有一次算计在里面。这一次……我命休矣!”偣雅勃勃台仰天长叹,浑浊老泪滚滚直流。低头向怀中外孙脸上抹了一把,心酸直念道,“娃儿,这一次,你这小命,也不能保存了……可怜咱们祖孙三代,这一次……都要一条路上走到黑……”

东胡王帐的精骑,不愧是整个东胡部落最是忠心最是精锐的存在,慌乱方起,人已死了许多,却当初一会儿不适应火把熄灭的慌乱之后,他们便都跳下马寻找了藏身之地,或者用自己的战马挡在面前步步向偣雅勃勃台的位置退回去,有人大呼回马要向来路上冲进开路。

“不用挣扎了,都悄悄坐下来罢,咱们看看秦人究竟要怎样!”便在身边骑兵越来越多时候,偣雅勃勃台忽然低声道,却自己手扶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外孙,一点反抗的兴头都提不起来。

骑兵们一愣,但这近千人中大部分都是偣雅部落的汉子,最是忠心偣雅勃勃台,闻言都默不作声将战马拉在身边,席地坐了下来,却他们还是围成一圈将偣雅勃勃台围在最中间。

“哈哈,海珊这女人,果然会派人来的,不知这一次是谁人带兵,请出来相见罢!”东胡人聚拢方毕,山腰间李寇大笑声便传下来,接着东胡人来路处的山口那边,喝斥声与弓弦响动声伴随东胡骑兵倒地惨叫声,英布也在那边笑道,“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主上计谋,足堪冠绝天下!”

陷阵营锐士四面山腰间都是,英布大笑方歇,便听他们一起呐喊:“将军智计,足冠天下;陷阵大旗,呼号大风!”

三声震动山谷的呼喝,偣雅勃勃台脸色苍白,因为四面八方的呼喝声,中气十足绝非虚弱的人能够叫出来的,当下颓然一笑,沙哑着嗓子道:“将军但请下山一聚,要生要死,单凭将军一念之间,只是求将军先救孩子一命罢,我偣雅勃勃台愿以一命相换!”

摆摆手,东胡骑兵重新点起火把将谷底照耀一片光明,偣雅勃勃台从地上站起来向四面环顾,只见黑暗中山腰上人影幢幢,差不多八百秦人一个不少,当下便也相信了秦人没有中迷药的猜测,索性将自己光明正大置身于光亮之中,按照他的猜想,秦人不点火把定然是不少弓箭手在黑暗中羽箭瞄准了火把下的自己等人。

窸窣山草摆动,人影如飞从山腰奔下,长身铁矛,正是李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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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战阳山(1)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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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薄的旭日渐渐从地平线上挣扎向上跃出身子来,血红血红的光芒,便似即将要落入西山怀抱一样,使大地不能明白究竟这是早晨还是傍晚。

却对峙了一夜的人们是知道的,正是早晨到来,漫漫长夜中,天黑一片,天地便似返回到了混沌的状态中去了,阳山上蒙恬没有下令秦军冲下山甚至杀出长城去,匈奴人也没有用不足十万人来强攻上山,两军便似商量好了都要睡个好觉,一夜便在静谧诡异却淡淡无味的空气中到了天明。

蒙恬的眼睛有些红,却他用热水敷过了才去见蒙城陈则等人,没有人能看得出这做主将的上将军竟然在中军帐里也是一夜未眠。

将是军队的灵魂,一个从容不迫胜算在握的将军,足以令一支处于不利境地的大军带成遇神杀神遇魔诛魔的虎狼之师,足以将两支对峙的军队均衡的实力打破形成压顶之势,蒙恬能在大秦享有十数年赫赫威名,这点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蒙城与陈则偕同与蒙恬一同前来阳山卫所的几员战将从城头上下来便赶到蒙恬中军帐去时候,刚进门便看见蒙恬悠闲安坐在案几后面享受一罐羊肉羹的情景。

“上将军!?”众人哪里能想得到未知前程的大战便要爆发,却这上将军倒好,不徐不疾将平常不过的一罐羊肉羹吃了个津津有味,好似那羹子乃是能化成万千刀枪将敌人杀死的武器,不由便都迟疑着先见了礼。

蒙恬一脸笑容。却看着便是最沉稳的蒙城也呆了片刻有些拘谨的样子,心下暗暗一叹忽然想道:“若是李寇那小子在这儿,不知会不会来跟我抢羊肉羹吃?!”

“都不用拘谨,这会儿应该是匈奴人为了老夫大好首级奔波的。哪里轮得到你们着忙,都坐下罢。”蒙恬摆摆手,众人便都轻轻在案几后面跪坐了,眼巴巴看着蒙恬要他下军令布置即将到来的厮杀。

“嗯,今儿难得有空闲,你们不妨都猜想一下,若是李寇那小子在这儿的话,看见老夫羊肉羹会怎样?”笑眯眯地。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众人脸上的焦灼,蒙恬却这么问道。

将领们对视,俱个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大战关头。*上将军怎么反倒有心思问起无关的事情来了。

却与蒙恬一起到阳山的将领,都是见识过李寇在中军帐外搏杀数十人的情景的,深知从那以后蒙恬甚是看重这个大胆却果真是老秦猛将的年轻将领,当下有人强笑道:“李军侯的胆略,素来末将是不能及的。想来,他必然有令人惊讶的动作。”

蒙恬略略点头,哧溜一口咽下香浓羊羹,向别的将领问道:“你们接着说。能听得见。”

蒙城心下着急,忍不住便起身抱拳道:“上将军……”

“不用着急。慢慢说,你与陈则没有见过李寇。自然也便不用说了,听听其他人的罢。”蒙恬打断这个侄子的话头,示意他坐着听便是,不用说话。

蒙城哪里能坐得住,给旁边众将丢了眼色过去,众人一起站起来抱拳,恳切道:“上将军,匈奴人势众不可久候,末将等商议过了,不如趁着他们援兵未到而山阳无有匈奴人可以在今日晌午时分赶到趁势杀出去先解决了山下稀稀拉拉的这几万人马再说。”

蒙恬将手中汤匙放下,缓缓站起取了一块粗布在手上来回擦拭,人也走到众人面前来,一个挨着一个审视过去,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们差不多都是领一军的将领了,却还是远远不能比得上李寇这样一个小小军侯,若按你们这么办,不过四五天,咸阳便要给匈奴人的战马踏上去了。”

众人悚然而惊,蒙城素知蒙恬的性子,急忙便郑重再行礼道:“末将不能明白,请上将军解惑!”

蒙恬回身走到自己的案几后面坐定,左手放在案上拇指搓着其它四指,右手却曲起中指关节在木质案上轻轻敲击,神色有些凝重,半晌没有说话。

蒙城知道,蒙恬对自己有些失望,虽然他也是没有见过李寇的,却也是听说过,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根本在于蒙恬借着李寇来引出一个想要说出来的意思,却自己完全没有体会到。

蒙城能肯定,蒙恬要表达的意思定然是解释这一次为什么要按兵不动任由匈奴人在山下包围,这是最根本的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可惜的是,自己一方面暗暗担心匈奴人几十万都围过来时候蒙恬的安危,一方面实在自己给眼前的几万匈奴骑兵迷惑了心窍看不到长远的地方。

“你们哪,若说战阵厮杀与敌决战,没有一个是孬种,但在目光长远上面,却没有一个人能跳出一点诱惑下的圈子。你们可知匈奴人转过长城绕过九原阳山等地南下,高大坚固城池他们能啃下来么?”

“……不能!”匈奴人骑马在平野中厮杀是好手,但在攻坚战尤其攻城掠池上面,完全就是凭借出其不意和尸体来堆积,这几年蒙恬主持北方战局的过程中,推进一步便修建城池,建立完善的烽火台报警,今日阳山狼烟点燃,明日咸阳便能知晓北地战事,秦人步军强横,即便是对上匈奴人的骑兵也没有落下风的可能,若是坚守城池的话,匈奴人怎么都没有能力攻打下来——前提是城内将士能有攻城匈奴人十之二三的数量。

“既然啃不下来,几天时间过去,坚壁清野之下他们带的食物,哪里能供应长久围困?!穷则思变,久攻不下,匈奴人中必然有人会想其它办法,那么,本讲身为大秦上将军,便足够匈奴人掉头北上东进,阳山,便是秦匈决战的地点。这样一来,皇帝眼见匈奴人撤退,便也心下怒火能渐消些许,虽然定然怒火不能全数熄灭干净要催促我北军挺进草原追杀匈奴人,却咱们战争刚开始匈奴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不利减少下去,接下来,自然是咱们从容不迫北上,轮到匈奴人在草原上疲于奔命。”蒙恬目光炯炯望着眼前一排子站立的将领们,缓缓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其实,这些话概括起来便只有三个意思,其一,是皇帝很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匈奴人打倒自己家门口来了,若不生气那便不是是皇帝了。其二,蒙恬坐镇阳山乃是战略需要,为的是吸引围困九原以南城池而不能拿下的匈奴人掉头北上,以解那些城池之围且暂缓是皇帝的怒火。其三,将领们听出味道来的不多,蒙城不在其中,既然蒙恬以上将军之尊坐镇阳山,那么在到来之前——也就是在九原的时候——他便已经安排好了匈奴人北上围困阳山之后秦军的动向。

蒙城在蒙恬说完时候完全明白蒙恬的作战意图,当下心内虽然担心蒙恬安全,却也认为这样的计策很是能将秦匈决战引到阳山来,这里地势起伏山林茂密,很不利于匈奴骑兵纵横冲击,却大秦将士都是步战好手,两权相较,自然优势大为凸显出来。

“只是……阳山守军只有这些,若匈奴人数十万人马果真全数到来,咱们可能坚守几日?!”将领们此刻颇为认同蒙恬的计策,毕竟在阳山这除了树木野草便没有其它的地方决战,带来的破坏要远远比在中原大地破坏大秦来的好,却他们都不约而同心下这般疑问,虽然秦军善于守城,但若兵力差距达到极大程度时候,那便根本没有了优势。

“至于怎样坚守阳山,这才应该是你等如今要去计较的了,难不成本将既作这诱饵,一边还要给你等出谋划策不成?”蒙恬看将领们的神色,便知他们心下在想什么,心下好笑便问道。

将领们都是战斗的好手,蒙城能以匈奴人兵力的十之二与匈奴人纠缠一个多月,这等防守厮杀自然是难不住他,蒙恬这般说话,其实人人都明白,自然各地穿过敌人封锁通报来北地各地的战况还要他处理,战争中变化万千,随时都有可能生出千万种不可预测的变故来,蒙恬身为上将军,要把握的,便是整个秦匈大战的关键,小小的战术战役,那不用他来费心。

当下将领们脸色凝重,向蒙恬告辞出账而去,蒙城军爵最高,便由他分配众人在阳山四面调配锐士去了。

蒙恬在帐内眼看众人出去,心下便又升起其它想法来:“咸阳,恐怕不是能够想象得到的复杂了,不知皇帝怎样看待……”

始皇帝对蒙家兄弟是信任有加,但久在是皇帝身边的蒙恬清楚这位雄才大略皇帝的脾性,极端将尊严放在心上的嬴政,万万不能容忍的便是敌人欺负到了大秦的家门口,这一次,却不知他怎样看待匈奴人突然之间杀到九原以南的事情。

至于总是与蒙恬为人相冲撞的李斯,前不久作了胡亥王子的师傅,素来这人便对复苏不是很看好,天大的机会便在面前,咸阳宫中,恐怕果真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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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战阳山(2)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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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山,阳山,素来不曾起眼,今日事也,好儿男大丈夫,当奋勇向前御敌国门之外,锐士英魂,与大秦同在!

“上将军坐镇,誓与诸君共存亡于阳山之上,上将之躯亦不惜身也,我等当奋勇不退,诸君,此大旗在此,便有蒙城在此,敌寇一日未曾退去,蒙城,便绝不退后大旗一步,若有见蒙城后退者,可斩某首级以谢战死同袍英魂!”蒙城站在城头,瞪着山下纷纷攘攘蚂蚁般四面向阳山杀来的尘土,霍然转身将蒙恬中军大旗向坚硬石块里面插下去,喀嚓声响,铁铸的旗尾应声钻进,烈烈大旗飘扬不动分毫,便听这怒发冲冠而而起的将军大声嘶吼一般叫道。

“我等当与上将军同在,与阳山同在,与大秦同在,大秦,万胜,万胜,万万胜!”大秦的锐士不需要战前动员,便会一腔热血都冲到头脑里面,此刻有蒙恬便在城内坐镇,哪里能有人会想着要敷衍这场民族之间的对决。

“军法官!”蒙城点点头,冲天而起的惨烈杀气,令他心下很是满意,士气可用,却军规不能不有人承担,扭头处厉声大呼,身边排开成两行凝立的军官,有三人大步跨将出来,大声应答。

“我大秦锐士,自是不需军法约束便个个都是好汉子,然商君立法以来,赏罚分明,不可有意思懈怠而令作奸犯科者偷生,亦不可令奋勇战死的弟兄无功,今大战在即。你等便巡哨城头,若有战死弟兄,便当记下功劳,若有胆敢懦弱怯堕者。斩立决,不必请问于我!”蒙城感觉越来越近的大战急不可耐在吻着自己的胸膛,呛啷拔出长剑霍然在空气中劈落,近乎凄厉的大吼直喷在三个军法官的身上。

“嗨!”军法官,一般都是偏师中一员副将担任主将,这三个人,主将乃是与蒙城坚守阳山近两月的好汉子,另两人却是蒙恬分派下来的。都是杀人无算的角儿,闻言大声应诺,转身处狞笑的脸庞便罩定在城头上上万将士的头顶。

“传令锐士!”挥手处,跟山下忙中带乱的匈奴人不同。大秦的锐士,横成排竖成行,纠纠挺起胸脯整整齐齐走上各自的防守位置,弓箭手将羽箭从箭壶取出放在手边靠近城垛口,步军便有两人抢上去一人持盾牌一人持长戈。炯炯目光盯着远处匈奴人动静,蒙城看将士们都在各自位置上站定了,便回头再次大喝一声。

便相当于后世的通讯员,传令兵肩负着将前线战况与一切应该向主将报告的消息送往指定地点的重任。身手了得,一般都配备了快马。

身边窜过两人来。蒙城道:“向上将军禀报,山阴城头将士一心。誓死与阳山共存亡,中军大帐不必担忧!”

传令锐士快步下城,得得马蹄翻飞便向城中央去了。

吆吼——

噢——

山下匈奴人半日来,早已四面八方聚集起数十万人马,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阳山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正当此时日头偏西,蒙城快步走到城垛向下观望时候,他们忽然惊天动地叫嚣起来,催动战马奔腾,漫天烟尘将远处的山川都笼罩在城头上秦军视野之外。

他们要作甚么?

城头秦军丝毫没有放松随时都要厮杀的准备,将领们便心头都嘀咕,片刻之后,有人向蒙城便叫道:“将军快看,好像有大人物到了。”

蒙城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大人物?哼哼,匈奴人中,便就土黄还算个人物,至于大人物么,这些年来还真没有见过,阿猫阿狗的,能成什么气候,不管他,静观其变便可!”

“不是,将军你看,来军大旗上面的字……好生奇怪!”那将领摇摇头,皱眉向烟尘中突进的一彪军马处指过去。

蒙城抬眼去看,烟尘里渐渐一杆旗吐出来,白底红字,远远看去便似一块白布中间点了一个红色圆点,他心下也不禁一愣。

这些年来,与匈奴人交战次数也不下百场,不要说匈奴单于贤王的那几杆旗子,便是大部千夫长的狼旗,蒙城也记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么一杆古怪的东西来?!

再近一点了,蒙城便看得清楚,那旗子上面哪里是一个红色圆点,乃是写的紧密一点几个字,红色胜血,狰狞醒目。

“那几个什么字?”蒙城看不懂上面似是大秦字体却又简单之极的字体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影响在哪里见过,便向旁边将领去问。

“末将也从未见过这么……这么古怪的字体,明明是我大秦字的笔画,却怎么这么简单?!”将领们也一样没有见过,摇摇头疑惑不能得解。

“娘的,匈奴人什么时候学会剽窃我大秦字体了?这分明就是简化了的大秦小篆,匈奴人,当真可恶的很!”蒙城毕竟是蒙恬的侄子,蒙恬何人?不但是大秦的上将军,便是八提书生毛笔也是他创造性改造出来的,身为他的子侄,哪里会是个不通笔墨的粗人,看了半天,蒙城终于弄明白,登时大怒便骂道。

“啥?他们……半天盗窃咱的字啊?娘的,好不要脸,将军,给咱一千人,咱去将那鸟旗给他捣毁了,咱大秦的东西,绝不容这帮狗娘养的染指!”便登时也有将领跳起来大怒,在这些军人的眼中,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它是属于大秦的,别人休想拿走,哪怕只是沾上半点关系,也不能容忍下去。

“胡闹,几十万人马里面,就你能?送死还差不多!”蒙城心内也极为冲动杀出去将属于大秦的东西抢回来,却他明白,几十万人马中,自己还是没有哪个能力纵横冲撞的,便是有绝世猛将在,也需要有至少四五万人马护卫才可以办到,那也还要建立在混战之中的基础之上。

那将领怒目瞪着山下飘扬越来越近的大旗,心下烦乱忽然跳脚骂道:“狗娘养的匈奴人,爷爷家的好东西,给你们生生搞成什么样子,总有一点,爷将这口鸟气要洒在你们头上!”

山下马蹄轰鸣,匈奴人哪里能听得见这大嗓门的吼叫,城头将士却听得清楚,俱各心下暗恨,对这粗豪的将军也都多了几分欢喜。

蒙城莞尔一笑,身边众将也都相顾失笑,这大汉哪,那脾气总是那么暴躁,啥事都不能装在他胸膛里面去。

便在此时,那大旗忽然停住,匈奴人呼啦啦向两遍分开,马背上骑兵一起呐喊大叫,手中弯刀抡圆了在日头下转圈,似乎看到这大旗便看到了自己的单于,声嘶力竭居然有人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好大的排场!”蒙城轻蔑哼了一声,转头去脸色涨红忽然吼道:“老秦军歌,谁还记得,都给老子吼起来!”

秦军中,北军里面镇守九原的大部分便是老秦子弟,祖祖辈辈都高歌老秦人的大风曲,数百年前秦人立国建国过程中大风大浪汹涌而来时候祖先嘶哑着嗓子吼出来的那歌声,便在他们的子孙骨血里面流淌,谁人不会将那慷慨豪迈的曲子高唱下去。

蒙城话音方落,那粗豪将军便停止了吼叫,面色竟然无比肃穆,但见他回过头来,一双眼眶还未听见那苍凉豪迈的曲调,便已湿润一片,呛啷长剑出鞘,重重斩在城头石板上,火星四射间,他高声唱道:“纠纠老秦,赴我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这粗豪的汉子,嗓音沙哑粗沉,却没有一个人去讥笑于他,一张张方脸浓眉,凝望苍穹时候,便是那烈日也停止了不安的走动屏声静气。

继而,蒙城慨然拔剑,身边将领慨然拔剑,长歌啸焉,又听那苍凉豪迈似乎穿越了数百年的时空,老秦人立国建国复国强国,一直从未停歇过的古调,全然不会飘渺好听,却每稳此曲之人,很难不热血沸腾。

纠纠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回环重唱,嗓子眼里后出来的声音,或许它不能算歌,或许总要给阳春白雪讥诮下里巴人不屑,却若果真勇士,用一腔猎猎热血洒将出来晴天碧空共瞻仰的惨烈气势,谁人能用笔墨形容其万一?!

纠纠老秦,赴我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纠纠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安宁?秦有锐士,谁敢争锋!

北边城头歌声先起,军中不管老秦人,抑或是旧六国人,曲子唱起时候便忘记了那一段仇恨的历史,因为此刻天下只有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叫大秦!

继而四方歌声唱起,烈日渐渐于云中消去身形,四野茫茫山川苍苍,大风不能有起,彩云无心飘荡,只这一曲男儿嗓音,战争,便平衡已立在天平两端。

剧烈的罡风,便似是两股强烈飓风碰撞在一起的后果,匈奴人呐喊一声催马奔腾,城头上黑烟冒起正是大秦锐士生火烧油,无形中一刹那爆发出来的两个古老民族血性碰撞,伴随天空久久不能消散的大风长歌与狼嚎嗓音,天地不能征服眼看便要发声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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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战阳山(3)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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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万马奔腾,匈奴人一贯便天生就有的狂放凶残,在战马萧萧迈开四蹄时候,弯刀在他们手中高高举起在头顶撕破空气,数十万人马的阵势,便脸大地都踏地颤抖。

城头,万众一心,大秦锐士早经历过了厮杀对决,长歌一曲散尽豪情,便剩下一腔浓烈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暴戾,静静将手中弓箭把稳,将肩头盾牌扛牢,将那闪闪发亮的长戈宝剑,都在手中捏地手背上青筋暴起。

“弓弩手准备!”蒙城冷眼按剑瞪着城下蜂拥而来的匈奴骑兵,头也不回向旁边下令。

传令锐士扯开喉咙大声嘶吼,相隔数十丈便有人接着向再下面传过去,不过此起彼伏转眼间,整整齐齐弓弩手便都将铅灰色利箭装上弓弩,却此刻敌我两方都明白不过试探进攻防守,秦军也没有将巨型弓弩搬出来。

“放!”匈奴骑兵催马上山来迫近城门口百步左右,蒙城瞳孔猛然放大,左手按剑右手狠狠在空气中劈落,同时大声吼道。

嗤嗤,嗤嗤——

大秦的锐士万世不能有敌,却最是令人神往的,乃是那恐怖之极的弓弩兵,但听破空声尖利呼啸,匈奴人这些年来跟秦人交战,自是早早便领教过大秦弓弩手的厉害,此刻一头扎上山来的前锋哨,但听嘣嘣弓弦响动便知事情不妙,虽明知是要送死,但面临死亡的声音到来时候,却没有人能够真正泰然坦若。便是悍不畏死的匈奴人也不能。

“大秦,何其威武也,不亏只有汉武那般时代方可望其项背。”这句话,自然便是此刻身为匈奴“中郎将军师”的小野正郎说出来的。这厮身在山下距离城头足足数千步距离,不用担心能有秦军偷袭到他,眼见南方山头上遮天蔽日亿万乌鸦蝗虫一般扑脸之下的箭支,这厮半点也没有为那上万的前锋哨骑兵担心,冷笑直出声赞道。

他身边,肃立着数百魁梧大汉,乃是土黄单于特别调拨给这厮的亲卫军,却近半的匈奴骑兵。此刻成为了步军,团团将早早扎好的营寨中心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那中心处有羊毛毡扎起的帐篷,黑幽幽不能看见里面什么东西。

“军师大人可是为儿郎们担忧么?”身边一人。乃是草原斜里也部落的单于,这厮惯会奉承别人,眼见这小野正郎在土黄单于手下混的比自己好,便赔笑凑过脸来说话。

小野正郎眼中闪过不屑神色,也不去回答那听不懂他说什么的小单于。贪婪将目光投向看不见的大秦土地,喃喃直念道:“千年来,大和民族一直追逐的梦想,便要在我的手上实现。大东亚,便是大和民族的东亚。世界,永远要插遍太阳旗。”

说着话。这厮眼中疯狂色彩越来越浓烈,抬头看看头顶上有点样子的“太阳旗”,他张开手掌突然拔出弯刀来向天举起,似乎要弄出一身的王八之气才感满意。

“大秦,不是世上最古老最强大的国家么,不久之后,你便要掌握在大和民族的手中!”小野正郎迷离细小的豆子眼睛,此刻哪里能看得见别处风景,满心情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美妙前程,他闭上眼睛,惬意耸动鼻子闻着风中传来的血腥气息与匈奴骑兵纷纷惨死的惨叫,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军师大人……雅珞贤王到了。”小野正郎顾着疯狂自己的幻想,却他永远看不见旁边便是作他亲卫军的那些大汉也偶尔从眼睛里面瞥过的不屑,便是那斜里也部的单于,也满脸都是讥诮的表情,全然没有丝毫方才的谄媚,却见得有大旗远远飘来时候,他重新换上谄媚脸色凑上去。

“雅珞?”小野正郎一怔,眼前闪出明媚一张面孔来,登时呼吸便急促起来,立时转头向马蹄声大作的西面看过去,果然烟尘中一面狼旗缓缓飘来,可不正是苏勒延部女单于雅珞的王旗。

便似闻见血腥的蚂蟥,小野正郎狠狠抽了一下鼻子,不管山上战况,便催马向营寨后门窜过去。

几个小部族的单于贤王相视而笑,互相点点头,便又作出互不看得顺眼样子,颠儿颠儿跟着那小野正郎屁股后面的烟尘,向后面迎过去了。

……

“将军,看旗号乃是苏勒延哪个女人来了,要不要通告上将军?”城头上,三波箭雨过后,匈奴人前锋哨便尽皆死伤殆尽,没有一个人能靠近城门来,第二波攻击尚未开始,弓弩手便不会浪费羽箭,只是冷眼看着城下匈奴人的动静。

“不用,不过一个小小部族的女人,不必劳烦上将军挂心!”蒙城摇了摇头,这个时代,女人中有权势滔天过的,譬如远古的武丁之妻妇好,也有富可敌国威严不能侵犯的,譬如当朝巴蜀富商琴清,却没有听说过能有在战场上出现女人统兵的,蒙城不将雅珞放在欣赏,自然也是时代认识的惯性。

“也对,不过一个娘们,即便是匈奴女人人高马大皮坚肉厚,终究不过是个女人,晚上还能用得着,白天厮杀,娘们顶个巯用!”说这话的,自然不可能是蒙城与陈则,那威猛粗豪的将军才最是适合说的。

众人闻声去看,果然便是他,但见这将军眼见弓弩手三波羽箭杀地爽快,便索性将头上兜鏊也抛掉,光着膀子提着长剑在城头来回走动。

蒙城对这粗豪不通文礼的将领也不会去苛责,能打仗的才是好家伙,却便这将领一句话,也将他紧绷着的脸面逗得一笑。

凄厉的号角再次吹响,匈奴人损失了上万具尸体便再也没有得到什么,城头上众人明白,这不过是一次试探,试探的是秦军中箭支的多少与密度,却蒙城也心下暗道:“不知这一次领军的是谁,这般心肠,却也够格作主将,只是此等将才,最终不免武安君下场……”

想到这儿,蒙城霍然而惊,武安君……武安君是谁?白起!

自己竟然将还没有正式交手过的敌将看做武安君?!虽然他想到的只是武安君白起的下场,却正式给这敌军主将手段引起的,这等不将敌我双方士卒性命当回事的手段,确实便与当年武安君的作风相近。

只不过匈奴人果真能出一个武安君么?

蒙城摇摇头有些自嘲失笑,匈奴人这一年是有些聪明了,联合别的部族一起攻打大秦,算的上是颇有“联弱抗强”的指挥,在战争开始时候利用骑兵快捷绕过长城直击陇西,也算的上扬长避短,但别的地方,从未看出来这匈奴人倒地有过什么过人之处,便是说战术兵法战略谋略,蒙城也嗤之以鼻,遑论能在心中留下影响。

“只是看匈奴人这一次不顾自己人伤亡才胡思乱想的罢,没什么乱子的。”蒙城心下对自己这般说了一句,转头时分,正是匈奴人再一次大举进攻上山来的时候。

“咦,不对劲啊,将军,这一次,他们居然全部是步军!”身边将领奇怪叫道,蒙城也看得清楚,但见匈奴人营寨大开前门,里面整整齐齐走出四排步军来,在步军中,隐约能看得见一辆辆新崭崭的奇怪庞大物体,却不知是作甚么用的。

“应该是匈奴人的攻城器械罢!”蒙城心下不屑想道。是啊,这年头,大秦的技术是远远超越了时代的存在的,便是数十年数百年之后,有些东西尤其兵器还不能有后人模仿制作出来,若说匈奴人能拿得出比大秦更好的器械,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尘烟给匈奴人踏起,弥漫中渐渐这些步军靠近了阳山半山腰的城口处,城头上看不见的远处,那小野正郎满脸都是欢笑,向着身边雅珞笑道:“但看我这东西发威,定然教蒙恬坚持不到今日晚间!”

雅珞娇笑,咯咯也道:“那便如军师所言,只盼望这一次秦军中没有巨型弓弩。”

小野正郎尴尬一笑,却心下也道:“一个多月了,蒙城的弓弩也应该没有多少了,从九原到阳山道路难走车马难行,蒙恬不会有能力带上那些后世也触目惊心的东西罢?”

这时的城头,锐士们无视敌人新武器的出现,却蒙城接到蒙恬的急令要他火速赶往中军帐去。

蒙城愕然,身边将领们也愕然,大战便果真要到来了,蒙恬叫走主将,却是有什么更紧急的么?

“上将军,您找我?”蒙城顾不得多想,翻身上马疾驰奔到中军帐内,蒙恬手持一卷快报正看——乃有斥候化妆传送进来的快报——眉头也紧紧锁在一起。

“唔,你来看看,南边攻城时候,匈奴人居然舍弃了一贯的骑兵而转成步军,这种攻城器械,却从来是没有见过的。”见得蒙城进来,蒙恬停止了不解思索,将手中一块皮子递了过来。

蒙城一惊,结果快报来先不去看反而问道:“那城池可无碍?”

蒙恬一笑,有些晦涩摇手道:“城池一个也没有拿下来,不过上网惨重,猝不及防之下匈奴人弄这种器械能将石头飞上城头,匈奴人,这两年有些壮大了啊。”

蒙城稍稍放下心来,打仗哪里能有不死人的,只要尽量能少死一些己方锐士,换来更多匈奴人上网却也是值得的,但他见蒙恬对着这快报很是苦恼,便明白这上面定然画着给大秦锐士巨大杀伤力的器械,急忙便放下心思打开来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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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战阳山(4)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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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蒙城登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是防守的专家,任何一样东西若给他看见,只要是对于自己有利或者不利的,好歹一眼便能看出来。

但见这快报上面,画着用两只车轱辘轮子支撑的两杆横木,这横木跟地面垂直,上面又架了一杆横木,中间安装一根长长的两遍并不等长的木棍子,一面系着绳子,一面又装了一个刁斗一样的大勺子,旁边堆着一堆石头,若李寇在此,定然明白这东西便是后世东汉末年才出现的投石机,不用说,这是那小鬼子正野太郎搞出来的。

呜——呜呜——轰——

便在蒙城对着这投石机发愣时候,忽然四面同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呼啸声,有传令锐士快马到了中军帐外,一进门便向蒙恬报告,内容自然便是发现了匈奴人古怪的器械来。

蒙恬沉思片刻,断然下决心向蒙城道:“你先去北山头看着,让锐士们不必惊慌,原本打算留着作最后用处的大弩,也绝不会给匈奴人好果子吃!”

蒙城心下一盘算,那大弩射程可达千步,这古怪器械看上去很是笨重又要人力拉动,射程不过三四百步,要摧毁很是简单,当下抱拳便告别蒙恬纵马直奔城头而去。

一路上不过片刻功夫,蒙城心头却一下下抽搐不停,因为满耳朵都是重物撞击在城墙上的颤抖,四面同时受攻击时候,那力量便大的骇人。

“娘的。匈奴人居然也有这心思了!”蒙城恨恨骂了一句,陈则在城头上来回奔走的身影映入眼中,跳下奔跑的战马,借势一冲便到了阶梯上。噔噔快步上去,便看见漫天飞石似雨点般的情景。

“将军,匈奴人他娘的哪儿搞的这玩意儿,你看,十数斤的石头,愣是能飞起来。”陈则咬牙切齿指着城下百步之外的投石机向蒙城便叫。

少说也有三十辆投石机,一字儿摆开来嚣张无比便在城外立着,旁边步军围拢。有来回奔跑于山下的骑兵背着大囊,到了投石机跟前便一解扣子,哗啦将石头倒在操纵手旁边。

“不到两百步?”蒙城眼睛一亮,转身向陈则道。“赶紧去搬运大弩过来,不要给城下看见,这点距离,便是怎么也一波箭雨便能将这些可恼的东西摧毁掉!”

城头上锐士们都低着头从垛口观察敌人行踪,一边血肉模糊的惨死同伴。便是刚看到敌人这种器械呆愣下给砸死的,前车之鉴,不能不防,便城头除了蒙城站着。其他人都通过垛口闪避飞石,向推着木驴坚车呐喊向城门撞击而来的匈奴人。便趁机有数个冲过了城下三十步之内的禁区。

城门是不用过多担心的,蒙城早早便存了必死的决心守卫阳山。北面城门用万钧石块堵死了,便是蒙恬率军杀到时候南门打开过,此刻也若非有三四天时间匈奴人不能搬开那些巨石滚木。

陈则弓着腰跑下城头去了,一见面便巨石破坏了上百人的性命,便是他自己也差点给石头击中,这汉子早心中存了以大弩对付敌人的心思,只是秦军规矩森严,蒙城没有说出来,他便不敢去问中军帐要护符,自然不能令仓令交付大弩给他。“这一下,老子看你匈奴人再嚣张!”

嗖!

冷箭在巨石中夹杂着扑面上来,蒙城只顾着去躲避石头,冷不防这在漫天石雨中便不起眼的箭支,亏得在冷箭临身的一刹那,多年的从军经验给了他神经比常人更敏感的特质,眼见举剑挡开已是不能,他便毫不犹豫向后直直倒下去,砰然砸在坚硬石板上,脊背骨头便似断裂一样疼痛,却那冷箭贴着鼻子飞上半天,没有伤到他分毫。

“娘的!”蒙城身边,是那粗豪将军,他见得匈奴人在漫天黑影中夹杂冷箭向上射来,登时大怒便搭箭上弓觑个冷静向奋勇而来木驴坚车中的几个弓箭手三箭连发射将下去,居高临下的优势加上不过三四百步的下坠距离,一箭便是一个匈奴人,端得箭无虚发。

匈奴人本以为仗着自己器械沉重,一举便能给城头上秦军造成巨大杀伤力,却不想这些常年征战的锐士,哪里会是有好捏的果子,同袍伤亡几个过后,便也对这有些恐怖的器械了解了一点,起码躲避中还击的能力便又复回来,有木驴坚车中带着弓箭的步军,眼见城头上傲然挺立的那人身穿甲胄头上发髻乃是将军,便忍不住收养举箭偷袭,哪里能他们料到蒙城身手敏捷躲了开去,且激怒了那粗豪将军出箭如雨百步穿杨,一个个同伴死在自己脚下,但城头上究竟有没有秦军受伤死亡,他们不能知道,大秦长期积威之下这些骑上马才算的上勇士的匈奴人便胆怯起来。

砰砰石块撞击在城墙上的响动继续在两军将士耳朵中震荡,有少数石块给厚重的城墙阻挡便四散炸裂开来的小石子,击打在城头上大秦锐士的身上,造成几个人的受伤,反正伤口已经不少了,再添几个也是无妨,这几个汉子丝毫没有给流血的伤口所动,趴在垛口鹰隼般目光紧紧盯住城下哟喝着撞门的匈奴人,嘴角露出不屑笑容,抽空子便将手中羽箭向下倾泻,若能杀死一个敌人,便旁边窜出一个军法官在竹简上那勇士的名下画上一道杠子。

“大弩过来之后,若能杀出去趁势冲击一下敌营,那也是不错的,可惜不能开门哪!”蒙恬看着匈奴人新式器械也不能很凑效,心下一叹这般惋惜道。

“将军,大弩已到,是不是马上便架起来?”陈则带着数百人,肩扛粗长的大弩零件猫腰窜上城头来,满脸喜色不顾自己满头大汗便问。

“不,等一下,他们的这种器械,应当还会更多一些,还会更近一些,可能还会有别的奇怪器械出现,一时三刻伤亡不大,咱们,便跟这些突然转了性子的匈奴人拼上一下耐性!”蒙恬嘴角露出玩味的冷笑,清冽目光投向山下不能看清楚究竟的匈奴大营,轻轻摇头否决了马上还击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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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战阳山(5)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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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也来了耐性,多年交战,他们深知大秦巨弩的厉害,投石机只东南西北一百多架发出难听的咯吱吱声音,轰隆隆将石块不住抛出,却其他便无动静,一波一波的木驴坚车在步军呐喊声中一次又一次撞击在城门之上,便是伤亡也没有顾惜。

“将军,匈奴人也就这点花样了,不如咱们这便摧毁了这些古怪器械,狠狠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陈则有些沉不住气了,大秦的锐士,什么时候给敌人能压得抬不起头来,便是还击也要偷空进行,当下眼见多半个时辰了匈奴人还没有其他花样,便大声向蒙城嚷嚷。

蒙城心里也在矛盾,若巨弩上阵,不消片刻便能彻底摧毁这些投石机,城门虽然坚固,却不知还要坚守多长时间,给匈奴人这般不要命撞击着,他的心头也怒火高涨。

只是蒙恬早晨在中军帐的一席话,给这个素来有些心高气傲却也谨慎小心的将领震动不小,心头不住升起的疑惑与不安一直压抑着下令巨弩出击的命令。着匈奴人,今年的确疯狂,脑袋瓜子也好使了很多,第一步便将着秦军也没有见过的古怪器械用上。看他们有些镇静的表现,若没有后续手段,那便是昙花一现其嚣张的往年的匈奴人,只是着今年的匈奴人,不是往年的样子呢。

“不,咱们还要等,上将军在此,大意不得!匈奴人今年的古怪表现。难道还不能给咱们一个提醒么,着念头,在战场上,攻守之势随时都可以转换的。不知道还要坚守多久,若没有沉住气,最后失败的,定然便是咱们。身为一个将领,沉住气。才能不给敌人有可趁之机,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蒙城不下令,别的三个方向城头将军,也不敢私自下令用巨弩打击。若北城头巨弩呼啸起来,不出片刻。其他地方便也绝对会箭雨如麻。

陈侧奇怪看了一眼、蒙城,他往常通常便是压着敌人打才事本能。这一次表现着实古怪的很,难道一时片刻便他看到了什么。

咚,一块比先前要巨大的石头狠狠砸在城头上,坚固的城墙纹丝不动,却微微的颤抖还是传到了众人的脚下,有将领倒吸冷气声传进众人耳中,蒙城不断闪避越来越多的大石头扭头去看,但见城墙垛口上,一块铜镜大小的石头正给巨大的力气镶嵌进了那垛口,少说也有二十斤的石块,难怪有见多识广的将领也惊诧起来。

快速探头向城下一看,蒙城怒火顿时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匈奴人,当真嚣张至极,眼看秦军没有有效摧毁投石机,他们居然将轮子推动向城下又靠近了五十步距离。

牙齿紧咬嘴唇,好不容易将再一次更盛的怒火压下去,蒙城铁青着脸向大怒也将请示目光向他投过来的陈则摇摇头,示意还不能用巨弩。

陈则怒火攻心,但多年来多蒙城的敬重还是让他将骂娘的话吞了下去,蒙城越来越谨慎,在他看来的确也事应该,数日前便是全城将士只剩下数千人,蒙城也事丝毫没有露出过胆怯来,赤膊上阵亲自操纵巨弩杀死不知多少匈奴人,却这时候虽然生力军来了,麻烦也来了,蒙恬对于大秦,譬如房屋之于栋梁,有他大纛在这儿,不能不万分小心。

豁然转头,劈手夺过一张大弓,眼瞅着空中翻腾而来的巨石视而不见,陈则刷刷刷三箭间不容发一连送出,插进城下六个匈奴步军胸口的瞬间,他贴地一个直滚,那巨石堪堪落在他原来驻足的地方上去。

“现下去一半人,留下一般人守着便可以了,若不出所料,今晚没有歇息时候,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打击匈奴人,这会儿,倒是不用太担心这帮***登上城头来。”美梦成眼见城头上人虽然不多,却在巨石满天飞的情况下躲避空间不甚足够,便眼珠一转向传令锐士下令。

急促的命令传达下去,有曲长军侯给点到便带领手下猫腰闪避着石头,快速而整齐有序向城下撤退,便是护送巨弩上来的锐士,也将巨弩暂时抬到城下去了。

投石机越来越近,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哈哈,这一次,定然要活捉蒙恬,没有巨弩在手,我看他怎样抵挡我接下来器械的攻击!”小野正郎有美人在旁,眼看自己“发明”的投石机将城头上秦军的还击彻底压倒下去,得意向一边有些雀跃的匈奴人看了一眼,扭头去多神色淡淡的雅珞大笑。

“那便拭目以待军师大人接下来的成果了。”雅珞神色不变,在着古怪却不能令人升起好感来的人旁边,她犹如千年不变的古井,喜怒不形于色,因为她知道,自己很难对这个来历有些古怪骤然出现在匈奴人面前的家伙升起好感来,却为了苏勒延部以及自己的权势,不能太过得罪这人,只是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人似乎自己表现越是冷淡,他便越是兴奋,当下不管从哪一方面说,一张脸永远拉着,才形成几日来别人不敢与她说话的样子。

“嘿嘿。”小野正郎摸了摸鼻子,心下暗叹着美人儿着实撩人心弦,却他更享受自己民族流传在骨子里面的卑微低贱传统,在这个世界中,他认为自己便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这一次攻打别的城池不下,在他看来便是因为蒙恬在鼓舞军心,心下以为只要将蒙恬生擒了,那千里沃土便都在自己脚下,祖宗八十代人不能完成的夙愿,便要在自己手中实现,心情大好之下却感觉没有一个能让自己享受前世中几十年高傲自大中卑躬屈膝感觉的人存在,当下便将雅珞看做能使自己享受起这种感觉的人来。

“真他妈贱!”雅珣微眯眼睛看着满脸享受冰冷的小野正郎,心下冷笑这般骂道。

匈奴人欣赏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看不起没有勇武的人,着小野正郎在草原上住着舒服的帐篷,用着奢华的用具,自他突然出现在土黄单于王帐到现在的四五年里,总是那样一副喜欢动嘴却受伤功夫稀稀拉拉的样子,虽然他深受土黄单于的青睐,却看得起他的匈奴人,着实没有几个。

总归是自己的亲妹妹,雅珞的心思,雅珣还是能明白一点的,眼见那满脸讨厌的家伙一脸享受的惬意表情,忽然这个给妹妹压着风头的苏勒延贤王心下想起了草原上见过的那个桀骜不怕死的大秦将军来,一边黯然又想到了白衣飘飘的绝美女子,一边奇怪向雅珞看了两眼心下想道:“那个秦人才能管住这个野心的女人罢。”

“哈哈,发令,攻城车上,云梯上!”着小野正郎,原也是看过一些中华兵书的,上面简单的几个后代攻城器械,便是一头猪看过去也能记一点,着小野正郎虽然看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给掉落在这个时代,却他比猪能好一点,自然有几样记得清楚,在匈奴人的尽力帮助下,总算笨手笨脚做成了一个雏形。

“将军,他们有弄新花样了。”陈则手中弓箭从没停止过向城下射箭,此时正觑准一人要放手时候,山下匈奴人蜂拥又数千人向山上推上来,最前面走着的,却是两**车上面一根粗壮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尖头木桩,上面包裹着的金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蒙城皱着眉头想了想,目光落在那最前面的尖头上片刻,便明白过来这是用作撞门的,当下便冷笑一声一摆手:“桐油点燃,将滚木削尖一端,上面浇上滚油,待那些东西到了城下,便找空子将点燃的滚木推下去,最好那尖头扎进他们不能包裹住的地方。”

有金属包裹的地方,尽管匈奴人冶炼技术很令人撇嘴,却总归火是不能一时半会给摧毁的,将一端削尖的滚木直直扔下去,借着坠落的力道,扎进那撞门器械上面时候,片刻便能有桐油流满上面,要不燃烧,那才是怪事,最重要的是燃烧了以后,匈奴人素来畏惧大火,不会有人对燃烧的东西感兴趣貌似推着来撞城的。

“巨弩准备,组装上三架便足够,剩下的,全部给退回中军材官那里去,这两天用不上了。”陈则不能明白蒙城这个命令的意思,却他明白三把巨弩足够在那些投石机退出战场之前彻底摧毁它们,当下兴奋便向城下叫一声,匈奴人车轮滚滚云梯攻城车前进当中,大秦的巨弩,也快速在城头投石机不能投到石头的地方组装起来。

“最新”的武器与千百年来公认最强悍的武器,转眼便要撞击出冲天的火花来,谁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最惨烈的战役,可曾见过么?不是头端血流的千军易辟,也并非刀断剑裂的尸堆如山,只是一个战场上小小的瞬间,是的,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瞬间。

…………

黑幽幽的巨弩,猛虎一样从城头上露出峥嵘的血盆大口,寒闪闪的长箭,便如那猛虎的利齿悄悄探出头,居高临下俯视着人喊如雷的战场。

“是秦军巨弩!”城下有匈奴老兵猛然抬头间,正对上那巨弩头上一排无边黑暗眼睛一般的箭孔,登时便骇然丧胆失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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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战阳山(6)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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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支撑了大秦在时空隧道中轮回不灭;巨弩,才是支撑起大秦军队纵横千万年不曾有中华民族敌人不敢正视的无敌力量。

“放箭!”蒙城立足城头,从城垛口冷眼瞄着那抛石机肆无忌惮的样子,待得那粗豪将军窜过来示意已经瞄准时候,头也不回,手臂猛然滑落,口中蹦出两个不带感情的字来。

“放箭!”那粗豪将军一跃而起,挥剑斩开迎面扑来的几枝冷箭,喉咙厉声发出仇恨的命令。

喀,喀——

巨弩放箭的瞬间,凝聚了不知几千几百钧力量,数十人一起扯动绞轮的声音,都化成弦上排山倒海的怒吼,但听锐士们齐声吆喝大吼一声,那绞轮飞快转动将千百均的力量一起释放,恰似山塌地陷,一支巨弩上六条长矛一般粗壮旗杆一样长短的利箭,飞快带出一道炫目的色彩从巨弩上脱离,赶月流星般向着目标,狠狠直扎了过去。

砰——砰——砰——

那长矛利箭上的力量,便是城墙也能扎个对穿,匈奴人虽然搞出了抛石机,却也只是木头搭建而成,一支巨弩上,六枝长箭,划破天际的恐慌,在那巨大抛石机上相撞时候,众人分明能看到在木金交接处火花四溅而出。

抛石机下的匈奴人,早在城头上巨弩露出面目时候便一声喊,最先受到攻击的抛石机,哗啦啦便似巨冲击在松软的泥土中便轰然倒塌,地上来不及躲避的匈奴人。不知几十几百人作了肉饼。

“一支巨弩一支利箭,用不着浪费!”蒙城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效果,发现基本上一支利箭便可以将高达数丈的抛石机摧毁,当下果断回身下令。

巨弩威力无比。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上弦慢,六枝利箭,要射出千米之远,弓弦上的力量需要多少可想而知,城头上没有耕牛来拉弦,全凭锐士们一双手工作,慢慢拉开弓弦猛然放下。没有数个喘息的功夫不可能完成。

这一下可好,蒙城军令已下,一支利箭上弦,那便剩下原来六倍力量中的三四倍。锐士们有专门负责上弦的将一支长箭放进卡槽中将弓弦崩上弦刀,旁边几个锐士便拖动绞轮上的绳子,发一声喊,一股气拉到了尽头。

“放!”粗豪将军一声令下,随着他手臂的落下处。等待的锐士中闪出一人来,手持大锤猛然敲击在弦刀之上,砰然有声,利箭再一次狠狠扎进慌忙中要将器械拉远的匈奴人中。又是三个抛石机轰然倒地。

三波羽箭,九台抛石机化作齑粉。城头上大秦锐士放声呐喊,漫天石头一时间消散无痕。便是匈奴人不断的冷箭,也悄悄失去了痕迹,声势一时为秦军所夺。

忽然间,不住后退的匈奴人,不知在哪里眼看自己的抛石机给巨弩瞄准,索性要来个鱼死网破,干脆停下撤退的脚步来,将一块足以破坏这台巨弩的石头临空抛了过来。

“当心!”秦军正欢呼间,便是巨弩手也低下头去又要撞上巨箭,很少人发现匈奴人同归于尽的打法,便在长箭离弦的一刹那,那石头也呆着呼呼风声来到了城头前面,眼看不过数尺便要砸在巨弩之上。

但见这时,那粗豪将军大步踏上前,手中多了一杆粗壮的长戈,却究竟他距离太远,眼看便要给那石块击碎巨弩。

巨弩旁边负责撞击弦刀的锐士,稍稍犹豫一下,牙关紧咬狠狠扬起手中大锤敲击在弦刀上,却在同时,他将自己的身子凌空向那石块扑过去——好壮士,竟然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心爱巨弩的安危!

“大兄休慌,某来也!”便在这壮士奋力向已越过城头来的石头扑上去时候,身后又有一人大声吼叫,熊罴般身子紧跟那锐士而去,两人要合力,将那万恶的石块阻挡在巨弩的前方!

便是死,绝不容大秦的尊严受损半分!

便是死,绝不荣大秦的武器受损半分!

便是死,绝不荣有人能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耀武扬威我大好山河之上!

两个壮士,前赴后继,心中一股仇恨与血性,虽然自己的身子不能比得上那坚硬的石头,但,只要我们还有骨头在,只要我们还有性命在,休说一块石头,便是匈奴人千千万万怒马弯刀,也休想能越过我们的长城!

直扑天空能染红云霄的热血,随着万千弟兄的热泪一起喷涌而出,两个壮士,紧紧抱在一起,将那斗大的石头死死挡在巨弩前面三寸的地方,两人可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因为那万恶的石块,将他们的生命终结在了这永远的中华的长城之上!

但他们在微笑,是的,在微笑,便是死了,血性未消!

知道什么叫血性么?

血性,那便是我们死了,但我们的灵魂,却还紧紧攥着我们的武器,狠狠撞击在敌人的心脏上;血性,那便是我们都死了,但我们不死的精神,却永远震慑着蠢蠢欲动的敌人不敢面向我堂堂华夏做出咬牙切齿的狰狞面目!

那脱弦的利箭,便似城头上已经死了的,尚且活着的壮士,千千万万的壮士心中的仇恨,呜呜呼啸似在血泪满面地哭泣,又似在咆哮着向敌人发出震天灭地的呐喊,两个壮士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轰隆一声响,那抛石机也化作了永不可能再复原的泥土!

“啊!”那粗豪将军热泪盈眶,放声大吼便似失去了犊子的猛虎,仰天咆哮间大步上前将那给壮士鲜血染红的大锤拿在手中,旁边锐士们满面泪水,一起大声咆哮,却手下不慢,有拿着长箭放上卡槽的锐士刚退后时候,数人便扑上前,用双手揪住弓弦来,扬起头面向青天肆意哭嚎,犹如亲眼看着离群的同伴给敌人吞灭的狼群,吱嘎嘎绞轮转动,利箭便又上弦。

有锐士轻轻过去将那石块拨开,粗糙的大手慢慢抚上战死的同伴眼帘,忽然直起身来将袍泽依偎在自己肩膀上,血泪流在了一起,却活着的人笑着说:“好兄弟,你们要看着,看着咱们弟兄将那匈奴人一个个一个个赶出咱们大秦,给你们报仇!”

血泪交织,虽然他们都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血染沙场,或许他们对生死早已麻木,但,握得兄弟死了,而我还活着,那便用泪水为兄弟送行,那便让泪水,冲起为兄弟报仇的滔天杀气!

凭着双手扯动弓弦的锐士们,手掌已经给粗粗的弓弦撕破了皮,森森白骨,不能收拢鲜血滴滴滑落,触目惊心的这片城头,注定要让壮士们将敌人阻拦在这死亡之地。

“杀啊,杀啊!”那粗豪将军,怒睁双目看着巨弩,但见上面弓弦扯紧时候,便大锤重重落下,利箭撕风带出他满腔的怒火,一箭便是一台抛石机,城下的匈奴人,早给两个壮士舍生忘死骇得呆了,一时间大喊大叫向山下潮水般退下去,抛石机早给他们忘在脑后。

哗啦——

最后一台抛石机轰然倒地,那粗豪将军忽然丢下大锤抱头痛哭起来,像个孩子,完全不用顾及别人怎么看,他只伤心地哭,任凭泪水肆意冲击自己的面庞。

“起来!”蒙城快步冲过去便揪起这粗豪将军,双目喷火瞪着他泪眼朦胧的眼睛,厉声只想狠狠骂他一顿。

“将军,这两个孩子……是亲弟兄啊!”粗豪将军放声大哭,没有收住泪水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走过去抱住鲜血潺潺流出的两个壮士来,头也不抬哽咽道。

蒙城一愣,疾步赶上去拂起两人散乱了的头发,轻轻擦去已经给鲜血染红脸庞上的污迹,正露出两张眉目十分相近的面孔来,一个三十许,一个却只有十几岁,便在他们的额头,也挂着同样隐隐担忧不舍的神情。

城头锐士们肃然,一家两兄弟,尽皆来参军,这一次战死,却不知家中老母娇妻弱幼孩儿,要托付给谁人来管。

“他们,是为我大秦战死的,是皇帝的好锐士,是大将军的好儿郎,可有谁知,两位壮士家中还有谁人?”蒙恬眼见缓缓向山下退下去的匈奴人一时间不会再卷上来,便沉吟片刻回头向锐士们问道。

“还有一个老娘,老大还有个婆娘,娃娃才八岁。”有两壮士的同乡,向蒙城便报。

“他们老爹呢?”蒙城心下一叹,深受结下自己的斗篷来盖在两个壮士身上,下意识这般问道。

“也战死了,一家四代,都是咱老秦锐士,祖宗战死在六国城下,他们父子,便都战死在长城之上了!”粗豪将军擦了擦朦胧泪眼,沉重向蒙城报告。

蒙城豁然动容,老秦人,名不虚传!

“好生安葬,老小,自有蒙城照顾!有蒙城在世间一日,便不能教壮士老小受苦,咱老秦人,最是血性贲张,孩子长大,必然为有这样祖宗骄傲,他们战死城头,当教军法官记载下来,让后人也要永远知道,咱大秦,正是有这样好儿郎,黑旗千万年飘扬不倒!”

城下,匈奴人惨淡收场,下一次的进攻,不知何时到来,却在今日,大秦的城头,他们无胆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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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血战阳山(7)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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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了。

一连三天,他们数十万大军分成三波,没日没夜将抛石机木驴坚车推上阵来,天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木料造出秦军摧毁不尽的攻城器械,蒙恬中军大纛,也给石头砸倒了数次,却匈奴人一声欢呼没有停歇,那大纛,又高高飘扬在阳山之巅。

秦军,只有数万人,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没日没夜的攻击,蒙城颌下浓密的一圈短髭,也悄然爬上了坚毅的面孔,陈则双臂给羽箭洞穿血流不止,却这汉子文文静静的,发起狠来城头上锐士们也心惊不已。

“杀!”一声大喝,一把长剑断成两截,一半在陈则手中,一半在恶狠狠狞笑扑上城头的匈奴人胸膛。

“滚下去!”再一声大喝,飞起一脚,粗壮的大腿撞在那坚硬的木梯之上,陈则眼中闪过狠厉颜色,便是自己骨头脆裂的响声恍若未闻,那沉重的还没有风干水分的木梯,但见晃晃悠悠,在上面爬满嘴里叼着弯刀的匈奴人失魂裂魄呐喊声中,咣当掉落地面,哗啦一声,碎成了几片在泥土中挣扎。

“杀!”锐士们士气为陈则鼓舞,年轻而憔悴的脸上,夕阳染红了血脉,但见一人,高高举起手中石头,大吼一声奋力向地面砸落,惨叫声不能为号角大鼓的声音掩埋,数个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匈奴人,给这锐士一块石头砸成了肉泥。

“大秦黑鸾旗,永不陷落!”那锐士将石头砸下去。面色通红振臂高呼,身边和者如云,锐士们放声呐喊,便似自己谁的乃是真理。心底下怒吼出来的声音,便是天边晚霞,也震荡不敢在阳山上空停留。

匈奴人呆呆抬头,望着城头上一个个疯狂起来的大秦锐士,忽然心里最深处升起了一股不能遏制的恐慌,这种恐慌,在敌众我寡的时候,匈奴人有过。在大秦巨弩大弓箭如雨下的时候,匈奴人有过,但很少在我众敌寡,大秦只有血气和勇气支撑了一座城池一座山峰的时候。他们能感觉到害怕。

秦人,是不可战胜的!

小野正郎远远驻马站在山下,忽然心头升起这样的喟叹。

“不,只能有一个民族存在于世界上,那便是大和!秦人。尽管你强横无畏,但,我有新式武器,我有不必省着的人力。便是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也要占据咸阳。占据阿房宫!”摇摇头,心头堵不住恐慌的蔓延。他也只好嘶声竭力吼出来,却他人奔来就不行,骑马也不能走太远的路程,激动之下,头昏脑胀差点便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嬉笑声从旁边传来,钻进好不容易稳住战马的小野正郎耳朵里面去,在他听来,便是那么刺耳,将他与他的民族中所特有的自卑之高傲击得稀里哗啦粉碎。

杀!

怒不可歇的小野正郎,在这一刻全然忘记了自己那拙劣的骑术,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弯刀来,纵马便向旁边一个偷笑不止的匈奴百夫长刺过去。

这人一直一来都是一副沉着的样子,却在今日,面对不能战胜的大秦时候,他心底最深处的黑暗便全部释放出来,但听马蹄得得快如闪电疾雷,那百夫长但见眼前劲风扑面,骇然正要策马闪开时候,小野正郎纵身扑上了他的马背。

刀子深深刺进这百夫长的心脏,却在片刻之中,那百夫长一时未死,这人素来相信勇者,土黄单于将他分给这个子不高身体单薄的家伙作护卫,早在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感觉生命渐渐消失,他便也激起了满心的杀气,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大脑便是一片混乱什么也不能在意,但见他一声怒吼,森森牙齿张开,大口便照准小野正郎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啊!!!

小野正郎凄厉一声惨叫,索性将四肢牢牢抱住那百夫长,两人紧贴着身子,那短刀便拔不出来,脖子上的疼痛越来越大,他来到这世界上两三年时间里,哪里受过这等痛苦,恼怒之下,眼泪也流了下来。

匈奴人一时间都看得呆了,雅珞在后面正皱眉细看城头秦军动静指挥下一波攻击前进,耳听后面死一般寂静时候,感觉情势不妙急忙转头来看,正间那百夫长狞笑口角潺潺鲜血不住溢出。

“该死!”低低一声怒骂,雅珞不顾身边护卫的惊讶与失笑,策马奔近纠缠中的两人身边,腰间弯刀出鞘,咔嚓一声,正斩断那百夫长的脖子,却那百夫长悍勇之极,便是身首分离,也不曾松开牙关,血淋淋牙齿叼着小野正郎的脖子不松口,便见砰然一声那小野正郎坠马,地上一滩鲜血飞溅而起,脖子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兀自狠狠瞪着雅珞。

“不好,恐怕要生变!”眼见周围匈奴骑兵恶狠狠目光一起瞪过来,雅珞心下一慌,暗暗后悔自己出手太快将自己人斩杀当地。

却她也无可奈何,苏勒延部要壮大,不得不靠着这懦弱疯癫的小野正郎,若这人死了,自己便成为土黄单于的口中美肉,却苏勒延部,也是永无翻身之日。

“大敌当前,不可有内讧起来!全力以赴拿下阳山,奋勇前进者,便可用蒙恬人头换取此人族人冒犯中郎将之罪!”事已至此,雅珞也别无它法,弯刀血淋淋指着地上横卧的无头尸体,厉声向众人下令,却这么一来,便心中害怕那百夫长连累了整个部族人的匈奴骑兵,便暗暗放下心来。

若是李寇在此,定然嗤之以鼻然后勃然大怒,军师中郎将,那是武侯诸葛孔明先生出山来的最重要一个职位,这小鬼子何德何能,胆敢用武侯大名来作自己的名号?

却那小野正郎在土黄单于问起要什么名号时候,想了想便觉中国人对诸葛孔明先生的崇拜达到了极点,他自诩在这个世界上,以他数千年的见解来看,便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那岂不是要比武侯先生还要能神机妙算?几个简单的器械给他“研制成功”,又仗着一点小聪明布置了这一次现在看来便已经完全失败的战略部署,洋洋自得的民族出产的人,便也都是这个性格了。

“杀!杀!杀!”蒙城拔剑,将一个木梯刚搭上来的城垛死死守住,双睛暴起手背上青筋几欲脱体而出,那一把长剑,便给他当作长矛来用,刚爬上城头一人,便迎头给他一剑劈作两半,哗啦一声五脏六腑流出,左右非开从城头掉落下去。

“来呀!”一声大吼,蒙城忽然疾扑而上,长剑剑柄狠狠撞上第二个满脸都是同伴鲜血的匈奴人面孔,但听土坷垃给敲碎了般一声闷响,那人竟然给蒙城剑柄从眼眶中钉到脑后面去,白的红的绿的,五颜六色不知名的液体,有粘稠的,有稀疏的,尽数从拔出剑柄之后的空中刷一声冒上天空去,迎面只溅了每年工程一脸。

“嘿嘿,匈奴人,也不过如此!”狠狠伸出干涩的舌头将满脸腥臭的血液与脑浆,当作清水一样吞下口中,蒙城嘿嘿狂笑,突然再一剑,第三个想要推开站立在面前的同伴尸体突袭蒙城的匈奴人,连同自己的同伴,这一剑便四瓣坠落下去。

“血战,血战!”蒙城猛然大呼,将血淋淋的长剑在口中叼起,却他双脚连接踢出,阻挡了第四个匈奴人向上攀爬的道路,双手连挥间,上身的兜鏊皮甲给他脱下身来,居然他要赤膊参战!

“老秦人,悍不畏死,便是刀弓矢石交错,也敢杀起兴来赤膊杀敌,我大秦锐士,当以我老秦人神威将匈奴人斩杀与阳山之上!”长剑下落,扬手便可接住,连连挥动间,那沉重的剑刃便又一次将匈奴人从头开始到裆部划成两半,似乎蒙城特别享受让敌人死无全尸的感觉,每一剑下去,定然不留完整的尸体。

惨烈的杀斗场上,鲜血横流血光冲天,一群赤膊的汉子,呐喊如雷鸣电闪,纵横在自己的城头之上,便是敌人有弓箭,便是敌人的石头在天空漫步,那又如何,浑身的热血,将疲惫压下,干燥的口舌,有敌人香甜的鲜血送上来,一口下去,血肉便吞下喉咙,满腹饥饿与困顿,便都消失了大半。

“旗在人在,人在城在!”蒙城放声呐喊。

“天佑大秦,死战不休!”陈则纵声呼应。

北面喊杀声大作,继而东面,继而南面,继而西面,万人相应,血阳下山,匈奴人,只能在无可奈何中退下山去。

这一次,又是大秦赢了,城头上横七竖八的敌人尸体作证,整整齐齐面向城头战死的秦军作证,飘扬的黑鸾旗作证,蒙城身边傲然挺立的大秦锐士,也作证!

大秦,不可战胜!

大秦,并不只是战斗着在沙场浴血锐士的大秦,便在城内大营之中,一群来回奔走的锐士,他们没有穿戴铠甲,只是用粗布做成仿照前军锐士的服饰,腰间别着一把短剑,其中有女子,有老人,更有断腿了断胳膊了的老兵,一个个穿梭在血迹斑斑的地铺之中,手中浓浓苦涩味道的汤汁,证明着他们从事的战斗,并不比城头厮杀的锐士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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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血战阳山(8)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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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群特殊的锐士,还是蒙恬在得到暗探报告说匈奴人大月氏人悄悄组织了强壮女子或者退伍老兵建立起一支专门给战场上受伤锐士照顾,替轻伤锐士裹伤给重伤锐士熬药的军种之后,思索半夜才下令组建的部队。

若是原来,战场上受轻伤的锐士,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便成为终身重伤,受重伤的锐士,更是落下半生的残疾甚至白白丢掉了性命,却蒙恬建立了这只军队之后,一年来交战下死伤的锐士数量大为下降,这才使得这个稳重的上将军将这支部队的“暂编”二字去掉,正式上报始皇帝而批准建立的正规部队。

“大妹子,那啥,给赶紧包一下,咱好好一个人,不能就在这儿等着弟兄们赶走匈奴人啊。”寂静的巨大帐篷里面,躺满了轻重不一流血受伤的锐士,但听有人忽然大声说话,众人皱着眉头便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精壮小伙儿,古铜色的肌肉,**上身露出满是伤疤的腰腹脊背,不用看他放在一边的冠簪,众人便肃然起敬,这一身的伤痕,若不能给这好男儿应当的尊敬,那便不是纠纠老秦人!

“不成,你双臂骨头都要断裂了,若还不好好歇息,便再去弯弓射箭只需要一次,便你以后不能在军中效力了!”给他包扎的,乃是眉清目秀一个小姑娘,头上学着男子挽起的发髻,乃是军爵中最低的公士标志,一年多来。在军种的日子里,小姑娘也有了军人的一股子风范,但听他清脆声音,分明透露出不容商量的味道。

“哈。你也是咱老秦人哪?哎呀大妹子,你看这血都没有了,那啥,我也没别的啥疼痛啊,咱老乡见见的,你就通融一回,能行不?”那小伙儿一听小姑娘口音,当下便大喜。一跃而起用给白布裹住的大手噼里啪啦拍了拍胸膛,显出“我很强壮”的样子来,死皮赖脸不想在这帐篷里呆着。

“吼啥吼,老子都来咧。你个瓜蛋子吼叫啥哩?”小姑娘只是不肯,伸手将小伙儿按到在他的位置上,板着脸只是狠狠瞪着他眼睛,却小伙儿张这么大哪里有给姑娘盯着眼睛看的时候,登时便满脸通红嚷叫起来。却帐篷帘子一揭,一个不甚高大粗壮却听口气也是满心恼火的人影嗵嗵直步走了进来。

“呀,陈将军!”小伙儿一惊,与帐内众人便要起身见礼。却进来这人,不正是陈则?但见他虎着脸摆摆手。任由双臂上血洞中血珠子滴滴落下,向地上扑通一坐。便招手向那小姑娘要她过去。

“大兄,你……你怎么也受伤了?”小姑娘见得陈则进来,便一双水灵灵妙目向他身上看过去,却看见那双臂时候一声叫唤,小伙儿登时一个激灵,娘的,这小丫头居然是头儿的妹子。

“笑话,蒙将军也受伤了,偏生我便不能?赶紧赶紧,给裹一下就好,准备点热水,让蒙将军回来洗一把脸。”陈则心下甚是恼怒,不过一点小伤,蚊子叮了一口一样,偏偏匈奴人刚退下去蒙城便令两个锐士架了他回来包扎,还说什么防患于未然,鸟,你比老子还能装,老子双臂好歹还能动弹,你给老子走两步试试?

“哦,好。”小姑娘见得哥哥心下恼火,素知他性子便明白个大概来,却老陈家祖宗八辈都是老秦军中的好汉,血液中沸腾的因子便没有不死便休的说法,小姑娘虽然心疼哥哥,却也只好取过白布与开水来,细细擦拭了两天胳膊便要给裹上。

“等一下,你去拿点酸酒来,上次我试了一下,那东西擦伤不错,完了热水洗一下更好,正要与你说,你嗖嗖就不见人咧,记着不要多,一点就好,不起红肿。”这句话一说,帐内众人看向小姑娘的目光便也肃然起敬,身为大秦锐士,兄长也不能常见面,定然便是在军中过日子的,这一家兄妹,当真令人钦佩地紧。

便在此时,那精壮小伙儿笑嘻嘻到了陈则身边,看着他双臂给箭枝洞穿可以看见骨头的几个血洞,心下发麻却还是笑嘻嘻低声问道:“头儿,那小……那小姑娘是你妹子啊?咋不早说咧,早知道这关系,我也不用受她小气,这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准老……那个我出去!”

“你出去做个鸟,匈奴人刚退下去,往后还有你出去的机会,给老子好好呆着,我们死光了,你们上,你们死光了,咱老秦人老少爷们娘们都要上,阳山不容丢失,你倒是急个鸟啊!”陈则不耐烦这厮笑嘻嘻一张脸,想要发火却发不出来,只好扭头不去面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恶声恶气便道。

“别呀,头儿,再弄几个匈奴人头,我老娘跟阿姐就能成平民,可别让咱这一次也不能如愿哪!”小伙儿急了,急忙从一边窜到陈则另一边,哀声便苦苦哀求。

陈则沉下脸来,环目向四周渴望的数百双眼睛看过去,狠狠瞪视了一圈,点点头才道:“我明白弟兄们的心情,侵犯我家园,残杀我同袍的匈奴人,他们便在城下,我们的弟兄,正在用自己的身体跟这帮狗杂碎厮杀,而我们却在这个帐篷里面什么也干不了。是,我们是感觉这样很惭愧,很他娘的脸上无光,甚至,我们很丧气不能多砍下几个匈奴人的人头来给家里妻儿老母挣下一头牛两亩地。但你们怎么就不想想,现在要你们好生歇息,为的是干啥?为的是要我们都战死了,上将军要你们保护着,阳山要你们保护着,咱大秦,咱皇帝,要你们保护着!”

说着,陈则激动起来,咆哮从地上跃起挥舞手臂,任由血淋淋血迹沿着臂膀向下流淌,他盎然不管,只在众人面前急促踱步,最后一声,便似高亢吼破喉咙的呐喊,将帐内心情浮躁的众人,都镇悄悄坐下了。

“弟兄们,咱来这儿,不是躲避,也不是没有匈奴人给我们斩杀了,都是老兵了,沙场之上的无情厮杀,谁也都是明白的,好好养着伤,两天,只给你们两天,啊,到时候,我要能还活着,亲自来带你们上城头去!”说着这话,陈则心下赧然,因为刚才劝解自己下来包扎伤口的时候,蒙城便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娘的,还真……怪异地紧!

心下暗骂一声,陈则便转身去坐下,小姑娘与一个同样一般大小的女孩,手中端着很远便闻到酸酸气味的一碗酸酒过来了,却那女孩脸上的泪珠子,还没有擦干净。

“咋了?”陈则一皱眉头,军中哪里能容许有人掉眼泪,更何况是在这相对平静的军帐中。

“大兄……豆子跟他大兄……也都战死了……”小姑娘小嘴一瘪,便也有要哭出来的迹象,却怯生生到了陈则身边抬起头来,泪盈盈说道。

“豆子?”陈则皱眉,却他忽而想起奋身以血肉之躯抵挡了石头的那两兄弟,心下恻然,张张嘴想要给这女孩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豆子刚跟绿莹在一起,说好这一次打退匈奴人之后便回家去成亲,刚刚在那边,却看到了豆子的……的身体。”小姑娘低下头去,豆大的泪花终于从嘴角流下来。

女子在军营中,面对一帮子大男人,自然是有相好的闺中密友,小姑娘与那绿莹,便是同一个帐篷的好友,方才去那酸酒经过专门摆放战死锐士尸体的大帐时候,绿莹正得到未婚夫婿战死的消息,当下便也给她拉了过来。

“豆子,与他大兄,都是我老秦人的好儿郎,妹子,别太伤心,咱们老秦人战死了,也不会给咱们忘掉的,有啥事,你就跟阿莲说,以后,便我当你大兄了!”陈则潸然,那绿莹身子软软片刻不能支持,听见这话时候勉强抬头道,“豆子家中,便剩下三个孤儿寡母,我……我要能回去,还是照看她们的好。”

陈则伸出双臂来,陈莲将那老酸酒在伤口上擦拭,又用热水清洗一边,大帐内众人,俱都鸦雀无声,一家男子都战死在沙场,当真好生惨烈!

此时,灯光亮起,浓浓腥味的牛油在帐内散发出味道来,陈则贪婪呼吸两口,正要吩咐陈莲照顾绿莹时候,战号又一次吹响。

“娘的,妹子,这个……赢率你便照顾着,我先上城去了!”三两下披上甲胄兜鏊,陈则伸手捞起长剑,大步便向门外奔出去。

门帘一挑,一人闯了进来,灯光铺洒在那坚毅的脸庞上,却正是上将军蒙恬,这四天,他也苍老消瘦很许多。

略略一施礼,陈则便在蒙恬点头刚过下翻身上马向城头奔过去,蒙恬眼望爱将背影,久久不能回头。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慷慨向敌去,男儿长不归!

铿锵冲云霄,金戈铁马啸,勇敢向前骁,不畏生死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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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战阳山(9)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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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匈奴人攻击稍稍缓和了一些,蒙城等人不敢大意,他们不知道小野正郎此刻在行军床上痛苦呻吟,一夜未睡便是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第六天,匈奴人回到了状态,雅珞亲自在城下督战,匈奴骑兵全部下马搬运器械石块,城头仍然箭如雨下没有给匈奴人有可趁之机。

第七天,匈奴人血红了眼睛,城下同伴的尸体堆积起来有一人多高,城头不断泼下来的熟桐油燃烧,焦臭味道刺激了雅珞也刺激了每一个匈奴人,舍生忘死,数次有上百人攀登上了城头,却城上蒙恬亲自参展,带领锐士们将一次又一次努力爬上来的匈奴人尸体扔下城头去。

第八天,城头上看得远的众人,明显看见匈奴人的斥候往来奔跑,南方,西方,东方,便是北方也有几人来回奔走,蒙城看着蒙恬半眯着的眼睛,便明白援军应该到了。

最为艰苦的第九天到了,城内有材官禀报,巨弩箭枝所剩不多,便是寻常滚木石檑,也不能再支持三五天需求,蒙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蒙城按捺住心头的担忧,登城正上去时候,匈奴人最为凶猛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彻底攻击开始了。

头顶太阳依然乐呵呵注视着大地,半点声响也不发出,匈奴人作为进攻的一方,又要爬山又要搬运器械,再加上面对巨弩心理阴影之下,十分力气发挥出三四分,便已是最好。

只是匈奴人毕竟人多势众。多日来伤亡的数万近十万人马除外,还有秦军十数倍的力量存在,斥候游荡处,发现三面有大秦援军到来。分出一半精力去防御,另一半的力量,便在雅珞金刀落下斩杀几个督战不力千夫长之后,人数比不上前几日,却猛烈程度便是前几日加起来,也堪堪能够赶来。

“上将军,是否要调伤兵锐士参战?”北面的进攻最是惨烈,蒙恬自然便大多数时候在这里。陈则手臂又添了数道伤口,这时候也顾不得去包扎,便这人凶悍性子激了出来,索性将长剑抛开。捡了一杆长戈来单手持着,奋力刺死一名刚爬上城头来的匈奴人,扭头便向不远处大纛下站着的蒙恬问道。

“不,今夜,便在今夜。伤兵锐士全数上阵,明日一早,咱们的反攻才能开始!”蒙恬神色不变,天空飞舞的嚣张石块已经少到了几点。偶尔有抛过来的,也只能落在城下替秦军解决几个匈奴人。到了这个时候,秦军凭着巨弩与锐士。在坚壁山城的极为有利条件下,匈奴人带来的抛石机给摧毁了,新出现的攻城梯也不知摧毁了多少,便是那车上架着一座房子一样的攻城木驴坚车,也摧毁了不知多少。

后世出现的抛石机,也多是出于秦军巨弩消失之后攻城的无奈,若秦军巨弩能流传下来,汉唐时候攻城掠池只需要带着相对灵活轻便的巨弩便可,只要三四把对准一座城池城门连续放它七八箭,哪里需要抛石机那般麻烦。

可以说,秦军的巨弩,囊括了中国古代各种各样攻城器械的优点,唯独没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可惜楚汉之争前后,这种足以在极端时间内使己方稳占上风攻无不克守无不坚的利器,彻底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大秦的巨弩,谁也不知道最先出现的那一把是怎么来的,后人只能按照留下来的方法去制造,或许对着实物有人研究出来过它的原理,但没有只字片言留下来给后人,便从此成为一个天大的谜团。这种巨弩,不似原来便有的那种弩机,其内部构造纷繁复杂,一个机关连着一个机关,秦军每次开战,也从来不怕巨弩坏了之后敌人拿过去仿制,只需要在来不及带走的时候一剑敲下去,便再也没有可能复原,除非能拿到咸阳的宫造去。

这些天来,自巨弩出现在城头,便匈奴人的投石机也没有发挥出应该有的效果。按照小野正郎看来,自己“设计出来”的这种曾在后世发挥了巨大威力的器械,应该便能够将秦军的巨弩完全压制住打击,却他也只是这般自认为,巨弩的射程,最远可在千步左右将一头投石机完全摧毁,却千步开外,便投石机没有了作用,便投石机最后成为了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匈奴人刚用上这种威力还算巨大的器械,前面几次在别的地方攻城虽然也吃了亏,却他们面对四面团团围住的阳山时候兴高采烈,总认为秦军在这儿布置的巨弩有限,三两天便能完全摧毁掉,哪里想过九天了,四个城头仍然不徐不疾从眼睛般孔洞里面射出利箭来的巨弩存在。

却他们也料不到的是,城内的巨弩其实也不是很多,只不过蒙恬从九原前来时候,军中有带着咸阳来的工匠数人,此间建造是不可能的,却每一台给石头砸坏的巨弩在搬运下来之后,工匠们便将两三台合在一起,零件集中在一台相对较好的巨弩上面,于是新的巨弩便又重装完成,这样下来,三台巨弩便能重复合成两台,损耗自然小了很多。

阳山,什么都缺欠,却从来不缺欠了石头,匈奴人能从山下搬运小石头上来,城内积攒的大石头却是不用到处去寻的,那桐油也蒙城积攒了不少,这两样东西,居高临下便是那木驴坚车的克星,重重砸下去,一对木料便出现,再复一勺桐油一把火,城下熊熊燃烧的木头与尸体,也阻挡了匈奴人向给石头堆积起来封死的城门进攻的步伐。到得后来,燃烧的火堆,居然将石头与城门洞炼成一块,蒙恬看了也心下苦笑,不知大战过后要打开城门需要费多少力气。

“下去!”锐士大喝一声,手中长戈上的小枝抵住攻城梯的前端横木,双臂较劲用力一推,便那面前一条长梯,吱扭扭摔了下去。

转身,横扫,锐士脚步沉稳,全然没有连续几天没能歇息应该表现出来的虚浮,滴溜溜一转,脚下横跨一步,横扫半圈方了,那长戈便又搭上一条梯子。

长戈是没有尖头的,只有小枝横在一根木棍的前端,这种武器,奔来便是设计给锐士横推敌人大车的,这时候用来推dao木梯却正好合适。

匈奴人太多了,便只北面这边,便数万人扛着长长的木梯过来向城头乱搭,推dao一个,却不能来得及推dao第二个,锐士们长戈奋力向前,便将身子探出半个去,城下匈奴人有大半是空闲的,乱纷纷砸将下来的巨石,总能有一些人躲闪开去,但见他们弯弓搭箭,瞄准城头上探出身来的秦军锐士,便嗖嗖将羽箭射将上去。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尤其是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双眼一闭,钻心的疼痛可能也来不及感受,便似睡着了一般,不能带走半分声响。

却秦军锐士,便是死,也要惊天动地。

但见一人,探出身去用长戈推着木梯向外,不防下面三箭望定自己扑面而来,已是避无可避。这锐士,眼见那长梯之上十数匈奴人脸上惊骇欲绝的神色,便似在享受死亡一般,哈哈留下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声音,索性纵身便向长梯扑过去,却他手中长戈,还是不肯丢掉。

匈奴人一声呐喊,有秦军坠城便似他们距离胜利近了一步,却接下来,那锐士大笑未歇,身在空中时候劈手将长戈狠狠看定一排站立的匈奴人便向下掼了过去。

便是一块石头,在高空中扔下来也能洞穿人的身体,何况这长戈是给锐士将尖厉的把柄当尖头掼将下来的,但听噗嗤噗嗤连声响,匈奴人大惊失色间,那长戈贯穿了数个匈奴人的胸膛,糖葫芦一样将那一排匈奴人穿在一起,直道他们给长戈上带着的巨大惯性冲得倒退十数步,死亡之后轰然倒下,才看看停下了连连倒退的步伐。

便在匈奴人大惊失色中,那凌空扑下的锐士便如大雕雄鹰,重重落在几个扎成一堆的匈奴人头顶,咔嚓脖子折断的声音,便是这堆人身边匈奴人听得清清楚楚,但见血花飞溅中,那大秦锐士嘴角狞笑不能消失,却他用自己的胸膛,生生击碎了身下匈奴人的脑袋,自己的一条生命,换来了数条匈奴人的性命。

“杀!”便在匈奴人愣住的当儿,城头上喊杀声连片,有同袍作榜样,便有重伤自知不能活命的锐士,奋力将身子探出来推dao一条木梯,自己也手中挥舞兵器哈哈大笑间重重如天边流星陨落,身下自有匈奴人的尸体来为锐士们铺垫。

以我一命,还数十敌人,这笔帐,怎么算怎么觉得值,却锐士们奋不顾身一个个陨落时候,蒙恬嘴角抽搐心下在滴血,那都是自己好锐士啊,走一个,便大秦少了一个好士兵!

锵然长剑出鞘,蒙恬心中激荡不能抑制,身边护卫,尽皆给他派遣上最前方,自己拄着长剑,双眼凝望厮杀斗场,抬眼看向天边的眼睛,那么渴望第二天的到来。

却在这时,两军都杀地红了眼睛,谁也顾不得抬头看天,时间,悄然滑落,有一个黄昏缓缓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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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战阳山(10)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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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不死,阳山不失!

蒙恬不死,大秦不失!

若说蒙城在阳山一月多的抵挡北面匈奴人南下,已是形成北军中一面旗帜,蒙恬数十年为大秦忠心耿耿,便是大秦始皇帝之下第二号撑起一个以黑色为尚用铁血作跟朝廷国家的栋梁。

匈奴人恨得牙根痒痒,便是那些头领单于,梦中也不忘将这两人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眼下的雅珞至少便是这么做的。

正是该进餐时候,忙碌的匈奴人,将烤的焦黄香喷喷的全羊端着向大帐进进出出,在帐内,大小头领万夫长们,正在聆听雅珞的安排。

大帐之内,原本该高高在上的土黄单于的位子,在这次领军途中小野正郎坐了,眼下小野正郎伤重不能理事,便将这位子交给了雅珞,一时间,一个并不是匈奴草原上最强盛的部族女头领,志在意得俯视着睥睨着草原上一头头桀骜不驯的野狼。

“大秦的援军,绝不会再拖延给我们一晚上的时间,据我看来,阳山中的巨弩长箭已经不多了,便是他们的桐油滚木,也绝对所剩无几。蒙恬不死,我匈奴永无宁日,今夜,天亮之前一定要将阳山拿下来,北面不用去管了,只要派遣几个斥候便可,东西南三个方位,留下各一万人马防止外围秦人突进,其余人等,不分部族,不分贵贱,全部给我上阵,我亲自率军于后面督战,若有不出力者。斩立决!”

扑朔的牛油灯柱,闪烁出雅珞迷人而又有些冷酷的俏脸,高高在上的她,低头俯视着下面两排大小贵贱排列的匈奴头领与万夫长们。手中紧紧攥着那一把金刀,几乎是尖利着嗓子,众人听得这声音心下一颤。

女人发起狠来,要比男人更疯狂,就譬如一个总是没有勇气的人突然鼓足了勇气之后惊天的爆发力,面对小野正郎,众人碍于土黄单于的面子不能不表面尊重,却匈奴人心里从来没有将那个狂妄的家伙放在心上。倘若这一番话由小野正郎说来,众人定然齐声应诺却待会儿暗暗还要保留自己部族的实力。但一闪一闪的灯光中,雅珞咬牙切齿手握金刀,却众人没有一个敢满不在乎应诺便离去。大多都偷偷面面相觑心下由有自己的嘀咕。

“再说一遍,若有出工不出力的,不管尊贵卑贱,斩立决!”雅珞与这些野狼们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们的心思自然也把握很准。众人心里的嘀咕,似乎她能够听见,厉声又呵斥一遍,便坐在羊毛毡座子上吩咐。“乞栎亚部,主攻北面山头。天亮之前,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阳山北门,必然要打开!苏乞合部,主攻南面山头,军臣部与天谒部东面,我速勒延部与脱脱部西面,至于用什么方法,那不是我要过问的,但结果,我只要结果,不论是生擒蒙恬还是杀死他,我只要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看着匈奴骑兵进驻阳山卫所进去!”

没有点到名的部族头领心下一喜,脸上便表现出情绪来。黑夜工程队没有那个细胞的匈奴人来说,堪比登天之难,若能逃脱这一次的任务,相信他们对雅珞便也能多三分好感。

雅珞心下不屑,她的本意便是这样,一面消耗大部落的实力,一面保存中小部落,却还要令这些中小部落紧跟在苏勒延身后,便是这一次进攻大秦眼看要失败了,回到大草原也要令苏勒延部真正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不过其他部落也不可心存侥幸,我知道对匈奴来说,大秦实在是一个难以抵抗的存在。然而,这一次既然已经大规模动手了,那便没有收手的可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齐心合力拿下阳山活捉蒙恬,才能将大秦这个庞大的国家征服,才能令南人的皇帝害怕,我们需要的布匹铜剑,到时候不用我们去说,南人也要给我们送来!”安抚之后需要敲打,敲打过后也需要安抚,两个隐隐对立却又合作的部落集团,大部落需要敲打再安抚,小部落需要安抚后敲打,雅珞暗暗觉得,自己的手腕比土黄单于也高明不少,起码对于大部落她不会只是一味地妥协,对种下了部落也不会永远地压榨。

众人各怀心思,间的雅珞站起身来,便都也站起来放下手中切肉的弯刀,似坚定迈着步伐向帐外出去了。

也在这时,蒙恬中军帐内,大小将领自校尉以上,都正襟危坐等待蒙恬的安排下达,蒙城与陈则身为阳山主将,自然不能都来参加安排,陈则这些天也休息过一会儿,便要蒙城来听军令自己坚守在城头上。

“匈奴人想要做这最后的挣扎,咱们必须成全他们!”蒙恬清减却永远是沉稳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面对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匈奴人进攻前的紧张,面前一樽瓦釜,里面浓香的羊肉羹,一把黑色的勺子在里面轻轻搅动,不能稍减他心中的坚决。

下方两排案几后面端坐着的将领们,面前自然也少不了又自己的羊肉羹,却他们知道自己时间紧急,火头军锐士刚送上来时候便顾不得烧烫,三两口便他们肚子鼓鼓涨涨起来。

“想来,他们此刻正念想着我蒙恬大好人头哩,嗯,我这颗人头,算起来给匈奴人出价越来越高了,不知今夜是否他们能如愿以偿!”蒙恬没有猜错,十数年来,各方敌人派遣出来的刺客,不知已经用锋利的短剑长剑在他脖子上比划了多少次,这么多年风雨走过来,便越来越少人能够接近他身边数丈之内,随着地位的提高,蓝田大营中出来的锐士与黑鹰精骑,在刺客还没有露面时候便将危险消匿于无形。

“上将军只管安心,末将等在此,便有阳山不失,便绝不荣上将军为此操劳!”跟随而来的将领中,有特别机灵的家伙,蒙恬只不过是要激一激众将,便有家伙跳出来表忠心。

蒙恬早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手下带兵将领,自然不会是有只靠着溜须拍马便能做到有资格列席中军帐的,说话那人,虽然惯于察言观色,却这人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听闻他这般表忠心,蒙恬只微微一笑也不责怪,热衷权势的手下他不失很喜欢,却他深知作为一个上将军,要统帅千军万马自然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物做手下,只要有本事,不管怎样一个人都要容纳,再说这手下只是习惯于对上司总是“忠心耿耿”而已。

“我的安危,只要阳山还在,便没有半点可担忧的。唔,今晚上,是大秦与匈奴人今年大战的关键点,匈奴人知道我们的援军已经到来了,但他们不知道这些援军到底有多少,会从哪里冒出来,之前又是做什么去了,所以,他们定然心下要惴惴不安,我想啊,他们刺客恐怕在山下正商量着怎么分配防守与进攻的人手而苦恼哩。咱们不用管那么多,匈奴人这些天用的那种能抛石头的大家伙,不得不防,今儿晚上可是没有月亮哪,黑暗中我巨弩无法瞄准摧毁,但咱们的城墙不管怎么样都要火把通明的,他们黑暗中隐藏着哪家伙,冷不防给咱们来几下,杀伤力的确非凡。”蒙恬说的自然不差,匈奴人晚上打的主意,便是将抛石机隐藏在黑暗中,看准火光下的城头便扔石头,说起来秦军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说咱们也灭了火把吧,那样等于将优势完全让给了匈奴人。

“那,咱们究竟要怎么办?不说别的,单单暴露在火光下的锐士们,便是匈奴人冷箭石头的活靶子,今天晚上定然要是一个通宵厮杀,别的能够损耗,但我们的锐士,实在损耗不起了!”蒙城暗暗叹了口气,他是个感性的人,骨子里喜欢战争,也喜欢看到战争参加到战争中去的那种感觉,但却他希望的,是看到敌人头破血流死伤惨重,而不失自己人的伤亡展露在眼前。

“这些天我要材官准备的好东西,是能派上用场啦!”蒙恬一笑,他观看了几次城头上的厮杀,忽然望着光滑的城墙心下又了一些计较,急匆匆回到中军帐之后便安排的材官去收集东西创造出来一样简单却极为有利于夜战时候防守城墙的武器,蒙恬能想象得到,一旦战争最艰难时候蚂蚁一样众多的匈奴人纷纷攘攘向城墙上攀爬的时候,那东西突然出现会是什么样一个情景。

将领们心下惊奇,蒙恬擅长的不失设计器械啊,什么时候他老人家也又这个癖好了?但却总归是蒙恬设计出来的东西,这年头出自他手中的玩意儿与他策划的战争一样令人津津乐道,少,但质量作用绝对够好,他又自信自己设计出来的武器能阻止匈奴人一会儿,那便不用去怀疑。

“另外,让锐士们尽量都小心一些,今夜的战斗,必定沉闷无趣,不需要白天那样一股子血都冲头里面去,一边小心躲避空中的石头,一边注意脚下的敌人,只要小心,明天的太阳,必定是咱们看到!”蒙恬说完,便端起瓦釜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有些温凉的羊肉羹喝个干净,起身便令左右送上兜鏊甲胄,挥挥手与众将一起要上城头准备一夜的惨烈厮杀去。

便在他们翻身上马要各自奔向自己的岗位时候,匈奴人进攻的号角也呜呜响了起来,夜空忽明忽暗的星星睡眼朦胧,便似台下要等着看戏的观众,耳听锣鼓响起时候,精神居然抖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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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漫长的一夜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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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一刹那的温柔令人**,却也最是一瞬间的碰撞更令人血脉贲张,譬如流星重重落在泥土中的一刹那,譬如两把长剑在两个顶级剑客手中狠狠对撞在一起的一瞬间。

夜幕的拉下,不等于战事的结束,夜空中若有若无厉啸起来的百鬼,兴奋等待又一波投进朦胧夜色中才能出来的伙伴。

“上箭!”蒙城厉声疾呼,手中长剑指向城下黑暗中脚步声响起的地方。

城头灯火通明,锐士们默默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执戈锐士紧握手中长戈,轻兵锐士紧了紧自己的衣甲,将领们带领一些锐士,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住黑暗中匈奴人有可能摆放投石机的每一个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将士们早已熟记在心,便是城下一片黑暗,也不能阻挡住他们的目光。

“阳山,便在今晚,我们一定要拿下,攻击开始!”雅珞厉声给负责攻城的部族首领与万夫长们下达了命令,纵马便向自己负责的方向过去,身后自有她信得过的骑兵随后保护。

“娘的,这臭娘们太嚣张,总有一天,要这婆娘生不如死才好!”身后首领与万夫长们的诅咒声,雅珞自然是听不见的,却她能想得到这些人的心思,心下冷笑连连,“若这一次能拿下阳山占据长城,便你们都去死罢,大草原,只能有一个带头的。那便是我苏勒延部,别的人,休想再骑在我们的头上来!”

北面的攻击率先开始,不过这些匈奴人不是很懂得小野正郎弄出来的所谓队形。雅珞走了,他们寻思反正是要不要命攻打的,索性便拼着我部落勇士,甚么队形甚么战阵,都见鬼去吧!

当下号角响起时候,雅珞那边嗨好点,黑暗中有督战队在后面监督,好歹能凑合着算是步军战阵向前推动。最先乃是数人抬着的巨大木盾,随后紧跟木驴坚车中藏身的登城勇士,最后面,便是长梯队。数十人合力扛着一条白天做成的木梯,奋勇都向城墙呐喊而来。

“放箭!”蒙城看得清楚,北边这股匈奴人是疾呼不懂步战法则的,乱糟糟看上去是人多势众很威风,黑暗中呐喊声也足以给他们壮胆。但前进的步子,凌乱而无序,假若此时有两三万大秦将士杀将出去,说不得每个人要腰间挂满人头才能回来。

弓箭手弯腰窜到城垛口上。支楞起耳朵倾听两息,暗暗数清了匈奴人的步子。便在蒙城又一声断喝时候松手开来,羽箭嗖嗖迎头便向匈奴人压将过去。

胸闷的感觉。在黑暗中来得那么狂野,虽然有木盾阻挡,但城头抛射之下,勉强懂得一点步战攻城道理的匈奴人,在这些天来的惨重伤亡之下,哪里能学到过半分东西,只凭着自己的蛮力,说不得城墙嗨没摸到,头顶箭雨便射杀了不知多少的人。

后面的匈奴人迈着嗨算稳定的步子前进着,却忽然间厉啸响起,久在战场的他们知道那是大秦将士手中射出的羽箭,却他们嗨在射程之外没有担心,只想着快速前进迫到城下时候便能多一点死角来躲避,匆忙间不少人便都怀了这个心思,急促迈开步子来便向前疾奔。

忽然间,脚下有软绵绵的东西一拌,小心翼翼迈开的双腿便一软一头坐倒在地,这些匈奴人大怒便要开口呵斥,却伸手一摸拿到鼻子下面一闻时候,浓浓的血腥告诉他们,脚下的正是他们战死的同伴。

原来,铺天盖地的箭雨厉啸,竟然将百步开外匈奴人的耳朵都罩住,令他们脸自己同伴的惨死惨叫也没有听得见去。

木盾队倒下了不知多少,原本便很稀薄的护卫,登时便几乎要没有,进入弓箭射程之内的匈奴人,头上便听厉啸响起时候,心下便开始期盼长生天保佑能没有羽箭落在自己的身上。

赤手空拳准备登城的匈奴人尚且小心翼翼也给绊倒,更何况沉重木梯下的木梯队,前面有人倒下,他们便脚下不稳跟着稀里哗啦倒下,城头上秦军虽然是看不清下面乱糟糟情况,却战场上多年经验告诉他们,那砰砰撞击声,定然是黑暗中的匈奴人出了麻烦,大喜之下,箭雨又加快了速度向下倾洒。

“不避省惜箭支,便是明日援军不能赶到,咱们也还能坚持三四天!”蒙城奔走在城头上大声疾呼,手中也多了一把弓箭,不时向城下一箭下去,他的听风辨影功夫未时了得,每一箭下去,便能杀死一人。

大秦生产武器的能力,的确便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比不上,小小阳山卫所中储藏的箭支,便足够数万人用半年,蒙恬亲来,自然也带着辎重营,阳山尚未用完的箭支加上新来的,便是这几日没日没夜的消耗,此刻仍然留下许多。

第一波进攻的匈奴人便给没有经验的步战尤其是夜里的步战自己先乱了阵脚,便是东南两面的匈奴人,也差不多与北城头同样的结局,却他们人多,这一次雅珞说了狠话,没有哪个头领敢懈怠,硬着头皮心下哀叹自己部落勇士一个个丧生,却也只好又将第二波进攻送了上去。

西面,雅珞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其他三个方向的动静,冷笑不止便回收令自己部落与素来和苏勒延部交好的脱脱部勇士奋勇向前去攻城。

她的打算自然不会在帐内说出来的,这女子天生玲珑剔透,聪明更是一等一的,她深知,苏勒延部要崛起,必然需要别的部族衰落,这一次攻打阳山不管能不能成功,大好的损耗别的部落机会便在眼前,那些草原人不屑小野正郎提出来过的步战训练方法。雅珞一一熟记在胸,让他们按照古老的传统去攻打阳山其他三个城头,便是十万人能在今夜之后剩下三万人,那也是要那些头领见势不妙缓慢了攻击才是。

在苏勒延部。雅珞看了小野正郎提出来的步战训练方法之后,那时候她与中原人接触也颇多,便明白攻城步战,那些训练是要比匈奴人用人堆的古老法子好的多,不过半年的训练,对于马背上走路的苏勒延部部众自然艰难很多,却是绝对要降低很多伤亡的。

“雅珞贤王,咱们也需要全力以赴么?”脱脱部的首领。也是一个女子,生的不甚好看,却也算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个名叫蚩孛巾的女子。眼见雅珞下令全军前进,心下吃了一惊急忙便问——总归是女人,有些方面细心之下,也能看出一点端倪,雅珞拉拢蚩孛巾在她身边。也是为了这女人看出来的有些东西不能给别人说的缘故。

“全力?”雅珞没有转头,细长的眼睛只看着城头上火光通明之下凝神以待的大秦将士,嘴角翘起讥诮的冷笑来,“咱们匈奴人果真能打败大秦么?匈奴人。果真敢全力南下占据了长城么?”

蚩孛巾心下恍然,这女人。居然全力推着别人南下,一方面损耗草原上能够威胁到日后苏勒延部崛起的部落实力。一方面,却也是为了在日后大秦举大军进军草原的时候将那些人退出来做替罪羊,这等心机,素来粗鄙的匈奴人,谁人能够想得到?

微微一个寒颤,蚩孛巾心下便越发存了对雅珞的惧怕,悄悄向旁边斜移了一小步出去,却听黑暗中看不见脸面的雅珞忽然转头来笑道:“脱脱部与苏勒延部,都暂时是大草原上的弱小部族,我们应该齐心合力才是,日后当记住,有雅珞在一日,便苏勒延部不能对脱脱部有侵犯的举动,当然脱脱部也是不能侵犯苏勒延部的!”

那蚩孛巾哪里敢说不好,连不迭点头不止,心下却暗叹不已:“雅珞不侵犯脱脱部,难道雅珞的子孙便不侵犯么,脱脱部,总归还是你苏勒延部的口中羔羊。”

雅珞点头微笑:“那就好,那就好,明日一早,便我们两部准备好撤退,对了,帐篷可以不要,但马匹一定都要带上,若所料不错的话,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便是大秦援军到达的时候,那时候大营必然大乱,我们进去抢了军师中郎将大人,每个人胯下要有至少两匹马,拼命便突破重围向东北回去,一路上不是还有那么多供给补给的部落么,我们能借他们一点牛羊充饥,想来也是能够在匈奴大败数十万人死伤惨重的消息传到土黄单于耳朵里之前,控制了王帐周围的,倒是还要脱脱部与苏勒延部好好合作才是。”

蚩孛巾心下恍然,原来这女人竟然要将数十万匈奴勇士白白送给秦人来做自己登上单于位子的奠礼,这等心机,便是自己原本觉着已经很了不起的程度,那也还是远远比不上的。

“嗯,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苏勒延部实力雄厚,脱脱部紧跟雅珞贤王,牛羊也自然是少不了的。”蚩孛巾点头应承,却这句话说出来,便相当于他将脱脱部绑在了苏勒延部,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雅珞的战车,从此除非也能出一个跟雅珞异样的厉害人物,否则便世世代代要作苏勒延部的隶属部落。

雅珞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西面的攻城,便呐喊声惊天东西,仿佛苏勒延部与脱脱部的勇士所有力气都用在了这根本不算进攻的呐喊声上,倒是让城头巡查的蒙恬吃了一惊,心想这可能便也是匈奴人的计策,当下亲自驻守城头一刻也没有离开,便是其它三个方向果真血流盈野喊声震天他也没有理睬,只盯着这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西城头毫不松懈。

一面是真正赤脖厮杀的东南北三个方向,一面却是动静不小动作不大的西门,怪异的感觉在阳山上空漂浮,原本准备血战的秦军,也心中止不住纳闷匈奴人搞甚么鬼。

牵挂往后几天里的奔行与抢占王帐的行动,雅珞心思丝毫没有放在战场上,只盼天边那一抹亮光赶紧到来,黑暗中看不见城下动静的蒙恬也心下有些焦急,不知向那东方地平线看了多少次过去,同时也在期盼这那一抹亮色的降临。

漫长的一夜,便在两军主将不约而同的期盼中,渐渐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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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血剑前指,会师!会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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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太多关要去过的,但却总是那情关,最是最是令人难过,分明一个好端端的人,便是一夜下来,双鬓便已斑白。

这世间,在这情关前面,跌倒粉身碎骨,不知已有多少痴男痴女,那不高也不甚宽厚的关卡下面,白骨累累阴风凄凄,总难让一心想要越过的人们望而止步。

阴雨绵绵的江南,一叶小舟荡漾在阴濛濛的湖上,半月形窗户上,双臂支着雪白粉颌一个,双眼早已迷蒙,却听那画工难描彩泥难勾勒的绝色女子轻轻一叹,手中轻轻不知捻了多久一枝花,便飘飘荡荡撒开漫天相思在这雨纷纷的天气里。

“阿姐,你……你还在想李大哥么?”身后掂起脚尖轻轻进来的粉琢玉饰小姑娘,分明便是与李寇等人分别在平钢城的阿琪,她小小的脸上,也掩不住想念透露出来,双手轻轻放在女子香肩之上,幽幽便问道。

女子悠悠一笑,轻柔似这江南的小雨,有些慵懒的嗓音也没有转弯,便都飘洒在目光落处的湖面上:“等候,便是这样的,相思难耐,却其中的味道,不都是这样来的么。”

阿琪一叹,有些涩然低低道:“你们大人的事情,我是不懂的,只是我也想着李大哥他们,不知道现在的他们,又在哪里给匈奴人拼命呢。阿姐,你说,李大哥,他,他会想我们么?”

女子站起身来,从后面伸出手去揽住现姑娘。目光仍然将一切人间的心动都容纳的黑白分明,点点白玉之中点染的浓墨般轻灵:“他……他自然是会想的,只是……只是他目下是属于大秦的,大秦。在他心中,便似神圣一般存在,最多时候,他的心中,便只是为着甘愿将一腔鲜血都泼洒在这大地的大秦,或许晚上躺下的时候,天边的星星,才会提醒他想起我们的。”

阿琪深深将螓首掩埋在女子怀中。半晌不肯说话,女子身上的鹅黄衣衫为轻风微雨拂动时候,才听小姑娘幽幽叹道:“阿姐,你一直想着李大哥。李大哥也定然一直想着你的,这世间最懂他的,便只有你,你们……你们又何苦分隔两地,便是每天能互相看上一眼……那。那也是很幸福的事情,何苦要互相思念着,却这般互相伤害着对方。”

女子有些凄然,又更多甜蜜的感觉。嘴角轻轻绽开迷蒙来,抚着小姑娘的长发。喃喃念道:“阿琪,这世间。有些事情,明明你知道那是一种错,却还是无怨无悔要去做,便如我……便如我放不得李大哥,他心理,定然也不会放得了我,只是大秦的需要,不能让我们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日子,那么,我们互相爱着彼此,便是一种,一种极大的错,但我们却总是要在这极大的错中挣扎,每个人,命中注定便是要承受这种苦到几点不能说的经过,只是,他不忍心我,我也不忍心他,便都值得了。”

话虽这般说着,却女子清泪轻轻两滴从凤眼中滑落,便是阿琪不能看见,也心中一疼,双臂便将女子抱紧了。

淅淅沥沥的微雨,仍然心平气和落个不停,清凉的风雨拂动两姐妹的衣衫,便似北方的讯息,不知要将两颗一大一小的相思,飘飘摇摇托往何处。

……

天色已经吐出鱼肚白了,雅珞冷笑看着两边死伤惨重的匈奴部落,那蚩孛巾暗暗一点,心下便骇然却不敢往雅珞看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狼藉,竟然看不清能有多少尸体,留下来呼呼喘着粗气凭着本能继续往上冲的人,剩下居然不足原来围困阳山时候的四成。

“放火!”蒙恬冷眼看着城下仍然不徐不疾排着整齐队列向前涌过来的苏勒延部与脱脱部人,头也不回冷冷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放火!”蒙城眼见西城头熊熊火光冲天而起,双手持剑向城头上沿着梯子不住上来的匈奴人狠狠劈落,嘶声大吼。

“放火!”南城头的将领,最是坚持抵抗攻城最激烈的匈奴人,胸口的鲜血早已将甲胄染红,便是手掌,也给剑柄磨破,那血肉与长剑,已经连在一起,他间的西城头北城头火光冲天,嘴角绽开欢欣的笑容,跌跌撞撞向那盛放着干柴桐油的大锅扑过去,口中临死的野兽般一生干涩不能听见丝毫人气的嘶吼,将锐士们的眼泪便已拽落下来——谁都是肉长的人心啊,将军成了这般模样,最是爱戴的部下,哪里能止住哽咽,便用泪水点燃的大火,数百里之外也能看得见!

东城头的将领,早已战死,在匈奴人最后一个抛石机鬼魅一般停留在黑暗中时候,将军手持大旗傲然立在城头火光之下,引出了那能给心爱的巨弩摧毁力的抛石机,轰然砸落的石块,将军的鲜血在漫天飞舞的黑暗中,一声开山裂石的巨弩发怒声音,牵引出将军一生最是魅力的微笑,那血肉,肥沃了大秦的边关!

此刻东城头,将军之下三个副将早在天亮的那一瞬间,饱含泪水大呼为将军报仇时候,流矢又夺去了他们生的权力,只将那一腔忠诚,留下在大秦子民的史书之中。

“放火!”将军战死之前,便告诉了副将在看到其它三个城头火起时候响应,副将战死时候,最后一口气憋足了将这个军令传给五百人主,五百人主战死的时候,又将这个命令传给了百将,百将传屯长,屯长传什长,什长传伍长,直到现在,将军们都战死了,锐士们还活着,他们牢牢记住了这个军令,鲜艳的红色从东方升起时候,三股其它方向的怒火,令这群悲伤与泪水堆积起来的铮铮铁汉,一起仰天大呼,那失去了父母一般悲愤狮虎般咆哮,便似呼唤将军们在天之灵的白幡,将苍天大地掩埋一片宁静。

四股咆哮的大火,便在此时恍惚战死的袍泽用身子挡住了匈奴人石头箭支般挡住四面猎猎的晨风,火光直直冲上天际,直向着大秦人能够达到的无边无际,蔓延开去!

“大秦万胜,大秦万胜,大秦万胜!!!”锐士们一起仰天咆哮,便在火光亮起来的一刹那,阳山一战,七万大秦的锐士,五万人长眠在亲爱的家园最北面的边塞,那烈烈的风,那艳艳的阳,还有那一声声冲天而起的咆哮,锐士们,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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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兵,老兵,死不休战!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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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给这冲天而起的咆哮只骇得呆了,不说那四股火光与那咆哮代表甚么意思,便是忽然四面城头一起撕开衣襟敞露出胸膛的锐士们仰起头颅来,晨光中森森獠牙一起闪耀着撕心裂肺的光芒,足以将身心俱疲的匈奴人一辈子的记忆都留在这儿。

杀啊!

杀啊!

杀啊!

南面的地平线处,响应城头上那呐喊一般忽然冒出来的大呼,渐渐喊杀声清晰起来,渐渐有一面大纛探出头来,渐渐地,疯了一样迈开双腿奋力向前奔跑的大秦锐士,手中收割敌人生命的长戈利剑,俱都明确起来。

城头上,忽然大笑声响起,雅珞这边看得清楚,那一夜坚守在城头上,便是有抛石机不断扔上去石头也不能令他后退一步的雄浑身影,同样**着胸膛,一双巨拳不断擂打在上面,那失去了无数儿子一般疯狂起来的野兽般嘶笑,正是大秦上将军蒙恬!

此时的蒙恬,老泪纵横却脸上笑容便是什么时候也不能比得上,身边锐士能理解他的心情,大秦的万万百姓能理解他的心情,锐士,便是他的儿子,一夜之间,无数儿子丧生在这个双鬓斑白的老将眼前,又眼看胜利便在眼前,是该哭!也是该笑!或许,心里面难受到了极点,这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的嘶吼,才能令老将好受一些!

杀!

老将咆哮又哭又笑,锐士们心情激荡。长剑长戈,一起向呆愣在半空中木梯上的匈奴人奋力杀下去,报仇,袍泽的仇。大秦尊严受到侵犯的仇,千万大秦百姓惨死匈奴人铁蹄下的仇!

“撤!”四面的匈奴头领与万夫长们,没想到一夜的攻击没有拿下阳山来,雅珞不是说大秦的援军早晨才可以到达么,怎么提前了近一个时辰?却雅珞眼中闪过浓浓的不甘与计谋得逞之后的得意,向城头上挥动大纛的蒙恬投上去后会有期的狠狠眼神,母狼一样冷冰冰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苏勒延部与脱脱部的匈奴人,本身一夜的攻城便留下了足够多的精力准备撤退或者说是逃跑。便在雅珞纵马向山下冲去时候,他们也迈开步子,一声不吭跟在马后留下一地的尸首与鲜血,都下山去了。

这个臭娘们!

匈奴头领们与万夫长们眼见这两个部落的人居然还能有精力见了老鹰一样兔子般逃跑。哪里能还不明白雅珞的毒计,当下破口狠狠大骂,便也要下山跟着逃跑去。

“雅珣,杀死冲下来的头领!”纵马下奔,雅珞头也不回。身边寸步不离的哥哥早给这女子的心机骇得呆了,却听她冷冷又下令。

事已至此,便是一般匈奴人也明白了雅珞的心思,雅珣也算是个聪明人。哪里还不明白,但见妹妹面沉似水。心下一个激灵便答应一生,堪堪下山在大营门口时候。突然带领数千族人转头来,快马刚好跑到他们身后的一群头领与万夫长,迎面便是一顿箭雨。

这一下谁能料得到?

便是隐隐猜到雅珞心思的那些头领与万夫长们,可怜也是刚刚反应过来,咬牙切齿想要杀死苏勒延脱脱两部许多人的他们,眼见眼前便有跑得慢的心下大喜,却迎面箭雨扑过来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数千箭支,说多不多,却将这些来得及跑的匈奴头领杀死个干净。

“好计策,好心机!”城头上看得清楚的蒙城,忍不住便开口赞叹,却身边陈泽与粗豪将军破口大骂。

喊杀声越来越近,转眼间南边的埋伏已距离阳山有千步之远,东西两面绕道的援军,也在此时一起杀了过来,却那南边的大纛上,明晃晃六条黑鸾随风飘扬!

扶苏公子亲自来了!

蒙恬狠狠擦去满脸的老泪,转头赤着大纛用力挥动两下,却大声吼道:“扶苏公子亲来,我等守卫阳山,也不能让匈奴人都给大公子一口吃掉,我们应该怎么办?”

“追出去!追出去!”锐士们浑身便一夜的劳累都消失了一般,闻言哪里不懂蒙恬的意思,有身手灵活的锐士,便在大呼声中快步到了城头匈奴人留下的长梯上,猿猴一般迅捷刷刷刷下了城去。

“杀出去!”蒙城振臂高呼,第一个跳上长梯便往下滑,陈侧第二个,那粗豪将军第三个,身后万千锐士誓死相随,口中叼着利剑,双手双足轻轻在梯子上一点,便人落下好几尺。

“弟兄们,将军们都战死了,咱们,要给他们报仇,杀出去,杀出去!”东城头只有一群锐士,受伤的自知不能下城,便有能力活动的数千锐士,一起大呼跳上长梯往下滑。

南城头的将领,顺手撕下内衣衫上一块布扎住手掌,一言不发顺着长梯便下滑,锐士们沉默着,紧跟着。

杀,大秦锐士,踩着匈奴人的尸体,三军会师!

譬如两道滔天汹涌的波浪,黑色的大秦锐士与杂色的匈奴骑兵,在一刹那间狠狠碰撞在一起,没有飞溅的泡沫供赏心悦目,只有血淋淋的肢体横飞将阳山脚下染了一个红透。

大秦的军队,永远是整整齐齐的,他们的大纛还在,他们的灵魂还在,便什么也不会在意,生命可以丢掉,有大秦会让敌人为了我们的生命付出代价!

前前后后密密麻麻的黑色锐士,最前面的手中持着长戈,两个长戈手中间稍后一些紧跟着短战轻兵,他们身披皮甲手持长剑,便是盾牌也不要,只有一腔血性,在长戈前进时候他们前进,长戈手后退,他们也还是前进,敌人的血,自己的血,在两军刚一交锋的刹那,便染红了他们或者年轻或者苍老的胸膛。

匈奴人已是惊弓之鸟疲惫之师,他们日夜攻打阳山,却没有想道大秦人埋伏下来居然能将蒙恬的安危都涌来做赌注,目下,雅珞的逃走,匈奴部落头领的集体死亡,令素来没有纪律约束的匈奴人越发混乱,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马加鞭向北向东,快点赶回自己家的帐篷才是好的。

人都说穷寇勿追,但大秦不可以不追穷寇,每一个触犯了大秦威严的敌人,没有死干净之前,大秦锐士手中的长戈长剑,不会停下向敌人疯狂杀戮的步伐。

站在阳山之上城头观战的锐士们看得清楚,山下四面杀过来的秦军,拍着整齐的队形,一步一个呼喝,一步便是一批跑得慢或者跑得快而给东西两面几乎围住的匈奴人死亡。

“公子,咱们的是步军,要全歼这些匈奴人恐怕有些……”扶苏骑在马上,黑色披风长长直拖在马后一柄比平常长剑还长许多的剑鞘,将披风轻轻挑起,战场上惨烈的风拂动时候,猎猎作响,他旁边有人看着努力要杀出去的匈奴人,有些担心道。

“不用,上将军能坚守阳山这么多天,这次我二十万大秦锐士若连匈奴人残兵败将也收拾不了,大秦,便不会是大秦了!”扶苏淡淡摆摆手,眼睛盯着沙场打量,哪里出现漏洞给匈奴人留下缺口,他便马鞭向那个位置一指,身边便有将领领命带领人马傻笨过去,便似围猎一般,除了北面东西两面秦军遭受为了保护雅珞与蚩孛巾冲杀出去而苏勒延部与托托部骑兵奋力厮杀情急间不能围拢,其余方位,不敢说滴水不漏,却匈奴人左突右冲不能出去。

乱战之中,匈奴人左突右冲不能有出入,雅珞忽然发起狠来,身后马背上托着小野正郎的战马缰绳交给旁边人,她素手一挥,苏勒延部与托托部均以她马首是瞻,那蚩孛巾见得雅珞有动作,便尖利吹响了竹哨,脱脱部千夫长们一起聚拢过来,要听雅珞如何安排冲出去。

“中原人说过,攻其不备才能出奇制胜,现在,我们慢走了一步,大秦人已经将我们包拢,目下,只有出奇制胜,才能有回到草原的机会,诸位,有想要见到帐篷中妻儿的,便跟随我,向大秦扶苏王子大纛下,冲锋!”众人吃了一惊,那扶苏身边护卫何等周密,不要说几万人冲过去,便是有百万人,以秦人对待他们王子的态度,定然不能伤害其分毫,这不是自投死路么?

却那蚩孛巾没有说话,只重重点头,向族人厉声喝道:“全部听从雅珞贤王的军令,她要向东,便不许回头向西看一眼,谁若有迟疑,杀!”

手起刀落,身边一个疑惑的千夫长,便惨叫一声也没有发出从马背上化作两截倒撞下马,蚩孛巾胯下膘壮战马奋起双蹄狠狠踩下,但听咔嚓连声血箭飚空,好端端一个人,霎时间命归黄土!

人头和鲜血,最是能号令军队的命令,同伴惨死,其余人便都给逼到绝路上,雅珞暗暗赞赏蚩孛巾的果断,却心下暗凛,便起了警惕的心思,淡淡向众人环望一圈,手中弯刀便指向小山丘上的扶苏大纛:“谁还有其它想法么?”

众人哪里敢有异议,噤若寒蝉不敢有目视雅珞者,却心头都似乎给逼到绝路上的野狼一般,狠狠瞪住大纛下的扶苏,一个个心中想道:“你不要我们回去,便你也别想回到你的北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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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兵,老兵,死不休战!(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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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了以命搏命的想法,素来剽悍的匈奴人便眼睛都红了,雅珞下一次弯刀指向时候,便众人一声呐喊,千夫长们奋勇当先,与东西两面包抄过来秦军交战正紧的匈奴骑兵,也一声喊俱都跟随雅珞纵马回头向扶苏杀过去!

“护住王子,不得后退!”扶苏身边有将领,大声呼喝纵马率先向丘下冲下去,笑话,要这么多人不能护卫扶苏周全,他这个做将军的,也早早就该回家哄孩子去了。

“王子,腰部咱们后退一些?”有人向扶苏建议,却换来一个怒冲冲的瞪眼。

“什么话,大秦的锐士能奋死杀敌,难道我便不能站在这儿给他们鼓舞士气么?”扶苏锵啷一声拔出长剑,狠狠在空气中挥动一下,发出嘶哑如撕布裂帛的厉啸,狠狠瞪了一眼那将领,厉声喝道。

那将领也只是担心扶苏的安全,却扶苏神态坚决,又这般有身边同僚有些轻蔑的眼神,更令这将军怒火大胜,大喝一声纵马向丘下也下去,一路呐喊道:“全部给我听着,老子第一个在前面,便是战死,也不要伱们管,但若有人见老子后退一步,便砍下老子人头来!”

呐喊声如雷,大秦锐士挺起长剑长戈来,便在两个将军率先迎向匈奴人时候,他们也一步一前进,踏动地上尘土飞扬,毫不畏惧匈奴人的战马铁蹄,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卫小丘的安全。

譬如两股剧烈的飓风,大秦大军与奔腾起来虎狼一般的匈奴骑兵狠狠对撞在一起。马背上不断有人跌落,地上不断有人冲天而起,中间长戈弯刀交集而形成的空白带,足足有三步长。若能从天空看下来,便能惊讶发现这空白带便似一把修长的利剑,两边利刃不住切割着两帮的人们,溅起飞扬与泥土掩埋天空的鲜血。

“杀!”眼见这一股最是凝聚的匈奴人向着扶苏大纛杀过去,要说不慌张的将士,那是没有的,毕竟一个国家的皇长子担负了太多的关联,有死死咬住这股匈奴人不放的锐士们。便在将军一声令下时候,掉头向雅珞身后追杀而来,却他们这么一走,便空间打开。有其它匈奴人眼见能有活命,当下大喜疯狂抽动鞭子催动战马向北狂奔,眼看便要突出重围去,却突然间,山后转出一支军队来。狂暴呐喊间,迎头向匈奴人杀了过来,将口子又死死堵住了。

蒙恬在乱军之中正着急,忽然这一支军队杀出。登时他便大喜,放声一剑劈杀一个匈奴人。夺马上去扬声大呼:“不知来军哪一支?”

却没有人回答他的,这支军队。转眼投入厮杀中去,匈奴人眼见去路又一次被堵塞,眼睛登时都红了,再次狂催战马,便想要将这一支千人的军队踩成肉泥。

“大秦万胜!”这支军队,早已在隆隆马蹄声中不能听见蒙恬的问话,却他们能有自己的报名方式,但听一阵苍老豪迈的呐喊冲腾空而起的尘土中冲破战场,高高飘扬在匈奴人的尸体堆上面。

“是老兵,他们是老兵!”蒙恬嘶声狂呼,自己的老兵,怎么能没有熟悉感觉呢,这一声呐喊,便他从前带领早已埋骨大地或者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秦老兵们,从北地出发直杀到九原,又凸出九原占领阴山修建长城,这些老兵,便是他手下最早的一批!

“老兵不死,杀!”高处的扶苏看得清楚,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兵,手中长戈依然锐利,脚下步伐依然轻健,没有年轻锐士那种体力,便他们七八个人结成一个小阵,所有小阵归于一个循环旋转的大阵,一个宽大有数十步的包围圈口子,便被他们死死堵上!

“老兵不死,杀!”老兵们大声呐喊,齐齐向南前进一步,便有马背上匈奴人跌落下来!

“老兵不死,杀!”老兵们刺杀了前一批赶来送死的匈奴人,大声嘶吼再次踏进一步——居然他们意图将匈奴人再一次赶回包围圈里来!

扶苏看得呆了,这些老兵,有跛腿的,有缺胳膊的,但他们依然没有一个人不拼尽全力与匈奴人厮杀,一声“老兵不死”,蒙恬老泪长流,怒声如雷向老兵们靠近,却那一句“杀”,更令扶苏泪落如雨!

“老秦人,这才是老秦人!”或许他们口齿已经动摇,或许拼命中他们气喘吁吁,但那充满浓郁关中话整齐的呐喊,扶苏骨子里的血液忽然要沸腾起来,老秦人征战六国的时候,他没有能赶上,却今日,终于苍天有眼,能令他再一次有幸见到那纵横六国无人敢挡的老秦锐士!

“老兵不死,死战不休!”不断有同伴倒下去,不断有同伴给匈奴人凶横的弯刀劈在骨骼上发出痛楚的响声,蒙恬冲进老兵群中,忽然感觉自己年轻的时代又回来了,他与老兵们,一起扬起头颅来嘶吼着,一起呼喝着惊天动地的血一样颜色的关中话,一步步,再一步步,将匈奴人冲过来的尸体都踩在脚下,向南一步步压了下来!

“向东走!”雅珞乱军中看得清楚,一边是王子扶苏,一边是身边只有几百人的蒙恬,大秦锐士奋力死战中,便都要向这两个方向杀去。

“休得伤我老叔!”蒙恬厮杀中,身边忽然传来一声痛苦闷哼,转头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兵,满脸皮开肉绽,却他方才为蒙恬挡了从天而降的一个匈奴人弯刀,伤情更加重,正在紧急中,有暴雷般大喝传来,急忙蒙恬挥剑荡开又一把弯刀扭头去看,但见山后,尘土飞扬中一人狂飙杀来,但见那人,身高臂长,手中两把精铜长戈,翻飞如雨杀入侧面匈奴骑兵当中,双臂较劲单挑处,匈奴人纷纷落马。

“好汉子!”扶苏眼睛一亮大声称赞。

“好汉子,堪与李寇这小子!”蒙恬大喜中,情不自禁想起那狮虎一般的李寇,冲口便这般赞叹。

“婴啊婴,伱小子总算来了,老叔,老叔没失望啊!”那受伤的老兵仰天大笑,转头向来人看过去时候,口中禁不住也大喜。

“挡我者死!”那条好汉,似乎暴怒的老虎,胯下战马四蹄翻飞中,手中两杆长戈忽然咔嚓一声断裂,这好汉,丝毫不见慌张,手持两杆木棍,劈头盖脸只顾在乱军中打两过来。

便在此时,突然转向的雅珞带领部下数万人,唿哨一声却已啥透重围,居然一溜烟向大草原要去了!

“可惜!”蒙恬狠狠挥了挥手臂,却忽然间,他大喜叫道,“李寇,伱小子终于回来了!”

但见极西的地平线上,一杆血色大纛飞速升起,转眼间旗下一匹巨大恐怖的红马冒出头来,马上雄壮身影,手中闪闪寒光迫人心胆的铁矛,却不正是再一次深入大草原的李寇?

英布季心随后,周波彭越再随后,压阵的季布等人,一个也不会少,陷阵营,带着沉闷的蹄声与肃杀的气息,数千步远处,便那冲天而起滂沱的杀气,令蒙恬暗暗喟叹:“虎崽子,伱们……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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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军当中,取上将之首(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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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月前草原上的厮杀,数十人从十数万大军中杀出血路冲杀出去,雅珞怎么能不记得,此刻见得远远处李寇一马当先杀过来,便骇然失声叫出来。

“他们是谁?”那赤孛巾不知陷阵营的厉害,闻言皱眉向前看了看,有些不解雅珞奔逃中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倒下来的举动,却那几百人整整齐齐肃静无声杀过来,马蹄跳动间带着无尽的杀气,也着实令她心下骇然,转头向雅珞问话时候,却发现那雅珞双手青筋暴起死死勒住马缰绳,差点便要躲进人群中去。

“他们……他们是大秦最不要命的家伙,那个领头的,便要在十万大军里面杀一个人,也易如反掌。”雅珞牙关打颤,心下又是敬佩又是仇恨,口中不由自主便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么?”赤孛巾素来是信奉人多势众好处的,眼见雅珞慌张后退而自己族中勇士一个个面带不屑,当下心神大动,只想着若这一次自己能将那令雅珞害怕的人斩杀马下,脱脱部定然能在回归草原之后号令别的部族。

“冲过去,杀了那个领头的,她的战马便归伱们!”小红马雄骏无比,便是见惯了骏马良驹的草原人眼馋不已,赤孛巾是个女人,却她也是草原的女人。爱马譬如自己性命,但为了自己心中下定的决心,她只好开口便这般大呼。

脱脱部的骑兵闻声大喜,摇动手中弯刀起来。便是方才逃命中突围也没有这么勤快,那骏马,若给他们杀死背上的主人之后便归自己,哪个能不眼红。

“嘿,这是哪个部族的?不要队形,他们怕是疯了吧?”季心便在李寇身后,手中平端着长矛加紧胯下战马的冲锋,眼见对面逃命出来的匈奴骑兵不要命般都向这边呐喊却混杂没有队形杀过来。惊讶便低声叫道。

“他们看上老子小红马了!”草原人的习性,李寇这一次算是看到了,那些匈奴骑兵距离自己较近,便见他们便似无视自己这个主人般。狂热的眼神只落在小红马身上。

“啊?”季心有些想要发笑,却半晌方摇头道,“这些匈奴人,果真是找死来了!”

“杀!”李寇半眯眼睛暗暗将小红马狂飙突进的速度稍稍降低,她连夜赶路近日回来。正赶上阳山这边喊杀声震天,在她的心里,便将那小野正郎都记挂起来,满心都要杀死这个人才罢手。

“现在这个小鬼子是很稚嫩不能跟老祖宗时代的智慧相比。但这家伙记着不少后世的东西,总归是个危险。早一天杀死他,便世间少了一个祸害。追到天涯海角,今日定不能让他逃得性命去!”

铁矛沉重有数十斤,李寇平端起来在小红马牵头将那寒森森的矛尖向前伸展开来,不要说匈奴人的弯刀不能有那么长到达他眼前,便是大秦军中的一般长戈长矛,那也不能跟这一把相比。

马蹄奔腾间,两军接近似两股空气眼看要挤压在一起。

噗噗,铁矛忽然摆开,便似给人狠狠抽动的鞭子先向左一扎,未等中招那人痛苦吼叫出来,但见那铁矛再一次摆动间,右边那人柔软的腹部便鲜血潺潺将自己的战马染红。

“滚罢!“这两人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世上能有这般有技巧的枪法,在他们看来,自己一马当先突近那红马主人面前,两把弯刀在自己两个大力士手中,定然轻松能荡开记忆中只是直通通来去的长矛,然后再想其他办法将那高大的中原人一刀砍下马来。只是在临死前,两人艰难回望中,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来,耳旁炸雷般吼声响起,但见季心从李寇身后转出弯来,手中铁矛趁机突进,两人身后赶上来还没看清楚前面两个同伴怎么回事的几个匈奴骑兵,便脑袋从脖子上消失,原来季心居然长矛横扫而过,上面排山倒海的力量,将这几个匈奴人脑袋砸成齑粉。

“季心回来!”英布手擎青龙偃月刀在又一次排开三角阵型的陷阵营最前面,眼见李寇狂飙突进居然连季心也手痒起来,当下大呼一声,紧催战马又将速度提高了一截。

“啊?哦!”季心刚杀了几人,嘴角溅上几滴鲜血将他满脸狰狞都勾了起来,却英布一声高呼,当下也不得不狠狠想不住扑过来的匈奴骑兵瞪了一眼,放慢了速度要等同袍们跟上来。

便在季心连杀数人的当儿,李寇催动小红马迎面撞飞一个匈奴人,那人惨叫中身在空中便给尖利的铁矛从头到尾划成两半,血腥的内脏在空中爆裂只洒了后面收马不及的匈奴人一身一脸,将他们双目都要罩住。

李寇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杀人机会,小红马化作一道闪电跃身空中,四蹄连接下踹时候,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但见血箭四射处,可怜几个出师未捷的匈奴人,脑浆将小红马点染便似漫山红透时候洁白蒙古包掩映其中。

铁矛再次毒蛇摆尾,这一次却令匈奴人目瞪口呆,只因那僵硬的铁矛,忽然绕指柔般风中柳枝飘拂开来,情人的手指般在第三波冲过来的匈奴人胸口飘过,片刻才见血水泼出来的一般在空中撒开。

小红马眼见主人这般暴戾,仰天嘶鸣一声,兴奋甩开四蹄,仗着自己健壮一头扎入匈奴人战马空隙之内,摇头摆尾几个穿梭,便见倒了一地的战马悲鸣不止,它们身上的主人,早化作了一帘梦飘飘荡荡回到自家帐篷中去了。

“小野正郎却在何处?”李寇横矛再扫,这一下却扑了个空,匈奴人是很贪婪,匈奴人也很勇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果真不怕死,眨眼的功夫,数十同伴惨死矛下,李寇小红马窜入前面同伴群中时候,他们便惊骇欲绝紧紧勒住战马不再前进,那铁矛堪堪擦着他们的鼻尖过去,刀子样的罡风割破了他们粗糙的皮肤,却终于他们实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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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万军当中,取上将之首(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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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寇大喝方毕,小红马傲然凝立,匈奴人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后面陷阵营三角阵穿了过来,登时又是人仰马翻,这些逃脱了李寇铁矛的匈奴人,总归不能逃脱英布的长刀季心的长矛。

“将军,向哪里杀?”彭越满身是血,这剽悍的汉子一路赶来见了杀人的场所反而神采奕奕精神抖擞,这等看见鲜血便红了眼的精神,李寇也委实自叹弗如,却此时冲过来要抢马的这一批跑得快的匈奴人给陷阵营四处追杀——陷阵营经过两个月的草原实战,早便有一种本能在厮杀时候八百人化成一个人,这等力量便是任何人也不能直撄其锋,况且前头领队的是英布季心跟彭越三个人,匈奴人再一次见势不妙逃亡起来那是正常。

“伱们找能杀进去的地方放手只管厮杀,我去找那小鬼子扒了皮去!”那小鬼子是个祸害,别人或许不能多理解,李寇最是清楚,若是他此刻知道阳山差点就要给这厮弄出来的抛石机攻打下来,说不准带领陷阵营将一个逃亡满山遍野都是匈奴骑兵的阳山翻个底朝天。

“属下便跟着将军吧,前面有英布季心他们便足够啦!”跟着李寇有最惨烈的厮杀,陷阵营人人都明白这么一个道理,英布要带领陷阵营,季心嗓门不如彭越大,便这话也只有这个最喜厮杀的家伙才能吼出来。

“不用……”李寇正要使彭越紧跟陷阵营照料时候,忽然眼睛一亮。原本迎面扑来气势汹汹的那陌生匈奴女人,惊慌催动战马向一个方向只不要命奔了过去,顺着她逃跑的方向一看,原来使雅珞牵着一匹马在狂奔。

“嘿嘿。还想跑?!”李寇铁矛指了指满山遍野的大军,示意彭越不要跟来,双脚轻轻一磕小红马肚腹,小红马会意扬开四蹄便向赤孛巾逃跑的正西方向追杀过去。

“娘的,老子要不问悄悄跟上该多好!”彭越眼看小红马扬起的尘土越来越高,低声便嘟囔一句,手中长矛发泄般直刺前面两个惊慌想要掉头的匈奴人,哗啦一声。挟怒而至的长矛只扎透两人的胸膛,彭越嘿然吐气开声,高高将两人挑其矛头向人群中甩了进去。

“拦住他!”雅珞一手牵着驮着刚给颠簸弄醒的小野正郎的战马,一边忽然心下警觉大起回头去看。眼见尘土飞扬处李寇纵马追来,也不管身边究竟逃命时候会有几个人听从自己,声嘶力竭便大声喝道。

“想要拦住我?嘿嘿,匈奴人没那个本事!”李寇张狂地笑,半点也不顾及匈奴人会不会给自己激怒返身杀来。铁矛抖动开来,大声大喝,便是一人落马,小红马奔腾数百步。后面便抛下一地匈奴人尸体与萧萧悲鸣的无主战马。

“此人是谁?”高处的扶苏看得清楚,小红马纵横向西。铁矛下没有一合之将,纷纷扬扬好似马上锐士向地上抛落花骨朵。暴喝如雷处,便是大秦观战的锐士也相顾骇然。

“此人乃是九原上将军麾下陷阵营军侯李寇,有万夫不当之勇,实乃军中第一人!”有从九原带兵跟随扶苏来援阳山的将领,正看的目光都直了时候,听见扶苏问话急忙回答。

“哦,上将军麾下,这般勇士倒也能理解。对了,这个李寇……哪里人?”扶苏眼睛炙热起来,点头赞了一下蒙恬,接着便又问道。

“是关中老秦人!”那将领上次见得李寇与王离闹翻,便暗暗去查过李寇的行踪,却李寇在离开会稽到了西边沙漠之间便跑了一回关中,仗着自己的身手夜里潜入官衙之中将自己的“户籍”落在了老秦境内。

“呵呵,老秦人这般高大的锐士,那也是少见的很,唔,这场厮杀之后,倒是要见一见这个勇士!”扶苏的心里怎样想,将领们来不及多想,蒙恬率领老兵们将缺口死死堵上,有援军过来时候他便带着这些老兵向扶苏这边奔来,恰在此时,他催马到了扶苏身旁。

“上将军麾下能人何其多,这位李军侯,堪称我大秦第一勇士!”扶苏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递给蒙恬换下破破烂烂血淋淋的斗篷,又向那些老兵们安慰过去,转头来才向蒙恬笑道。

蒙恬明白扶苏的心思,一笑也不置可否,只指了指陷阵营那边笑道:“这个虎崽子,跑了一回草原去,从九原杀到了右北平,现下又从右北平杀回来,正赶上热闹来!”

陷阵营,便是一个放大了数百倍的李寇,三角阵尖尖的队形永远没有散乱,边上又受伤了的锐士出现,便里面等待着的人将他们替换进去,轮换之下,体力恢复很快,一路围绕阳山,追着不是很密集的匈奴骑兵,不知已经杀了几千几百。

“滚开!”霹雳般的声响,一刹那间众人目光都向那边投过去,彭越不经意间回头一看,登时便叫道,“娘的,下一次怎么也要紧跟将军才是!”

但见李寇暴喝声中,一把铁矛便似女儿家绣花针般轻松飞舞,他的马前不敢有匈奴人挡路,却左右两边总有不开眼的匈奴人要来阻一阻他的前进,但见血花朵朵盛开处,李寇左右开弓铁矛风车一般转动,忽而探身小红马左侧,忽而又从马腹下突然钻到右侧,一矛便是一个人命,前进一步便是数具尸体,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两行匈奴人的死尸,便夹道欢迎过后的鲜花般绽放在地上,那正喷涌不能遏制的鲜血,却不正是那馥郁的花香?

“小野正郎,拿命来!”眼看距离雅珞不过五十步距离,李寇心下大喜,呐喊一声再刺死几个拦路的匈奴骑兵,忽然探身闪开一支人群中射出来的冷箭,张嘴闪电般一咬,喀嚓一声那羽箭落入他口中。

双手持着铁矛不能滕出来,但见他也不慌不忙,小红马背上挂着的一支黑幽幽大弓,给他忽然抬腿用一只脚踩着,将铁矛交到左手挥舞开来,右手却从口中取下那支羽箭来,稍稍弯腰,便羽箭搭在大弓之上。

瞄也不瞄,人仰卧在马背上,一刹那松手,便似瞄准半天之后的狙击,嗖一声响,那狼牙箭在风中钻出一个漩涡,却那羽箭的目标,乃是牵马的雅珞。

“小贤王当心!”有匈奴骑兵大声疾呼,雅珞急忙转头时候,劲风扑面,还在几尺之外的狼牙箭,将她一张嫩脸吹的生疼。

毫不犹豫松手响马背上一趴,羽箭从她头顶掠过,森森寒意侵入骨头发出咝咝的轻响,雅珞心下暗惊,却在她趴倒的一瞬间,松手还没有掉下去的马缰绳,又一次落入她手中。

得得马蹄声越来越近,怎么办?

舍了这个小野正郎逃命去?苏勒延不得复兴却要靠谁来?

继续带着这个脸色苍白双手紧抓马鬃胆子都骇破了的窝囊废逃命?自己也是要将性命都留在这里的!

左右为难,该如何抉择?

森森的短剑,可怜娇娇女儿家怎能用胸口抵挡住,勉强错过致命地方,但听噗的一声,雅珞半趴在马背上不能动弹了。

那赤孛巾一击得手,眼见雅珞错开了重要地方,咬牙正要将第二剑望定雅珞脖子刺下,却她身在空中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但听扑通一声,这女人扑进地上尘土中,反倒死不松手的短剑差点戳进她的肚子。

那雅珣却是在一旁空手没有事情的,眼见雅珞生死不知,当时他心下大喜便要纵马扑过去,腰间弯刀早给他高高举起,亮堂堂化成嗜血的獠牙。

“畜生!”那小野正郎,在雅珣看来是没有半分作用的,李寇铁矛落下,他甚至心下高叫一声好,待得李寇弯腰将那厮擒拿马背上时候,他的弯刀,正要落在雅珞细嫩的脖子上,却李寇最痛恨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便是敌人他也看不惯,眼见自己距离雅珞甚远,想也不想铁矛便卷起呼啸的力量直向雅珣胸口掷去。

雅珣一惊,这秦人疯了,在他看来,现下正是两人联手将雅珞除去的最好时机,那赤孛巾自己好不容易跟她牵上线今日找到这杀死雅珞好令自己掌兵的机会,他哪里肯放弃自己的生命去,眼见铁矛呼啸而来,想也不想便策马向一旁躲开,那铁矛从他面门上掠过,狠狠扎入泥土中颤巍巍半晌没有静止下来。

却在此时,李寇手中没有乐兵器,雅珣身边匈奴骑兵大喜,想着伱有兵器咱们打不过伱,现在伱赤手空拳,看伱要怎么躲过咱们的弯刀,当下数十匈奴人口中呼喝大叫,欢喜无限只冲他杀过来。

“找死!”李寇在沙漠中,习练武艺有长矛长剑,到后来才自己琢磨出了一套戟法,他不常用剑,今日长矛不在手,却他的腰间,项羽赠送的那一把长剑一直没有离开过。

锵啷长剑出鞘,李寇嘴角噙起讥诮的笑,轻轻脚尖一踢小红马,小红马扭头便不理那些嗷嗷叫着冲过来的匈奴人,只向雅珞迎头撞了过去。

雅珞哪里敢在明明只有一把长剑的李寇面前多停留片刻,纵马过去抓住地上摔得怕不起来的赤孛巾腰带,恨恨不已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雅珞,大呼一声只向着东方便跑,片刻也不想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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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血揽天之骄女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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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李寇长剑锋利,当先几个奔杀过来的匈奴人粗糙弯刀不能抵挡,但听哗啦响动,那弯刀几截掉落地上,直骇得匈奴人急忙勒马,却战马哪里能这么快从奔驰中停步下来,但觉扑面森森寒冷直要掀开面皮,却胸口碗口大小的血洞突然崩裂,疼痛渐渐流失,战马忽然感觉背上一轻,扭头去看时候,自己主人躺倒地上不能有进出的那一口气了。

“来吧!”李寇将吓昏的小野正郎架在马背上一只手摁住,另一只手长剑颤颤点出炫目的光晕,间杂流星般寒芒,呼啸并不亚于那一支铁矛,大喜冲杀过来的匈奴人纷纷罗马,直让他一马杀到雅珞马前。

“伱不会那么脆弱吧?要能听见我说话就给我起来。”雅珞没有半分声息,身边事物似完全不给她关心,美丽的眼睛紧闭着,双手软软搭在马脖子旁边。

方才兔起鹘落的瞬间,雅珣身边的人能明白雅珣那一声大呼的意思,却在别的人看来,那是雅珣在担心赤孛巾,雅珞受伤,有雅珣身边的人便策马要过去再在雅珞身上补一刀,别人却也一起向雅珞过来要解决,李寇心下一叹,这个疯女人恐怕回去也命不久长。

“等等,这女人心思缜密围了目的可以委曲求全,但她总归跟阿琪姐妹有情分,今日若不能救她一命,说不得将来有麻烦。”转念一想,李寇觉着这女人给匈奴人自相残杀逼得以后不能在匈奴立足。便是救下她也没有什么干系,当下长剑一错,匈奴人分开两列,给她拍马杀到雅珞身边。

“娘的。这个疯女人最后还要麻烦老子,众目睽睽不好收场呐,却怎么办才好?”将气怒攻心昏迷过去的雅珞抓过来放在自己马上,李寇心下又犯了愁。

经过几次给别人伤害,李寇早不是初上战场的菜鸟,也是他艺高人胆大,马背上驮着三个人,两个还是自己的敌人。其中一个狡猾如狐,另一个是八辈子也不能忘记的大仇人,身边如狼似虎成千上万匈奴人环伺,却他手中只有一把长剑也全然不惧。回马直向陷阵营丛中杀奔过去。

有特别忠心雅珞的匈奴人,眼见自己小贤王给李寇擒在马上,他们哪里肯依,李寇转马便走,他们也放弃了逃走的机会。一起大呼向李寇追来,有人还将李寇铁矛试图拿起来用以对付李寇。

面对匈奴人,便是雅珞也看在阿琪姐妹的份上李寇才能容她活着,其余人要送死。李寇自然不会客气,长剑不比铁矛那么长。但要李寇来杀人却也绰绰有余,小红马疾奔间。有迎面遇上的匈奴人,它先一头撞翻一些,留下来的,李寇欺近身手起剑落,砍瓜削菜一般纷纷扬扬没有人阻挡住小红马的脚步。

“拦住他!”那些追击的匈奴人纵声大呼,惊弓之鸟的逃命匈奴人哪里肯依,想也不想大多数躲开李寇的长剑,却反而不知一路撞死了多少追赶李寇的自己人,慌乱间,包围圈中掏逃出来的匈奴人越来越多,逆向而行挡住他们去路的百多个雅珞亲信,一个个给他们弯刀斩杀殆尽。

“这个李军侯,回去可以给他扩充一下陷阵营嘛。”扶苏在高处眼见李寇纵马来回冲杀生擒敌方大军护卫的头领一名,又一把剑便纵横无人能挡,再看陷阵营万军中来回追杀敌人便是自己麾下亲兵营也难有这等骁勇,心下甚喜扭头便向蒙恬笑道。

蒙恬睁了睁眼睛,点点头吐出一口气笑道:“是啊,每打一次仗,这小子救一定能往上窜一个台子,公子,接下来,给他封个什么位置才最好?这小子可是个惹事精,王上将军也给他顶撞过,咱北军大营中,可真每几个人能降得住他!”

扶苏一笑:“便是猛虎,那也是咱老秦的猛虎,有父皇在,谁人不能为我大秦所用?不过这等猛将,却要用还是嫌少了呢!”

蒙恬点点头,委婉纠正扶苏的认识道:“这个李寇,不仅勇猛寻常人难敌,他手下的英布,也是与他相差无几的好汉子,我看若李寇有万人敌之称,这英布,起码也能作个九千人敌。不过,王子是第一次看见此人,这个李寇的能力,绝非只是勇猛难当,这一次我派他深入草原,该打听的消息是传回来了,进去的一百人,却回到了右北平去,苏将军来信使了,说这家伙带回来一个好东西,皇帝听说必定欢喜,而且此次东胡人内乱起来从侧翼威胁匈奴王帐,也是这小子的主意。”

扶苏听着,不自觉点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忽然面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嘴里笑道:“咱们的台子,不知够不够这位李军侯挥霍自己的才能,想来,这次大战结束后,二弟与赵中书也会对他产生不小的兴趣罢。”

蒙恬微微一笑,伸手去拂颌下长须,摇了摇头低声笑道:“恐怕二王子跟赵中书,不会容老臣麾下的人跑那边去,李寇的性子,便是在北军若非有涉老将军护着,恐怕也有人早将他踢出去啦。”

王离跟赵高走得近,扶苏是知道的,始皇帝也是默许的,他不设太子,心里面也很不喜扶苏有些阴柔的性子,胡亥很会哄他老人家开心,这太子的选择,便左右摇摆拿不下主意,手下势均力敌支持两个儿子,在他看来也是一种均衡。

“呵呵,那便好,大秦于匈奴人北胡人甚至西边的月氏,大战不会避免,这等猛将,着实有大用场。”扶苏放下心来,便不再着重关注陷阵营去,意兴阑珊摇摇手道,“算啦,这等厮杀,血流盈野,非是久待之地,上将军身为北军大将,也不该面对这不甚整洁的地方,咱们赶快回九原去的好。”

蒙恬眉头微微一皱,心下一叹眼见扶苏神态坚决,当下也不劝谏,默默点点头,回望了一眼还在厮杀的战场,策马也跟着扶苏下山去了。

“娘的,这扶苏王子怎么回事嘛,好歹还没杀干净匈奴人,他怎么就进也不进阳山城去看看。”追杀的过程,对彭越等人来说不够兴奋的级别,李寇回到陷阵营大纛下还没有来得及将雅珞放下马来,便彭越东张西望中发现扶苏的大纛向南方去了。

李寇皱皱眉头,有些惋惜摇摇头,低声呵呵一笑道:“咱们这位大公子素来喜欢儒家的礼仁智信,不立于危墙之下是他的原则,咱犯不着管他那么多,反正咱也不向他讨官做去,爱咋咋地。”

“嘿嘿,将军,伱这句话咱爱听,爱咋咋地,嘿嘿,咱记下啦。”彭越一听李寇说话,便也不再埋怨很多,反而对李寇一句话感起了兴趣,策马紧走几步,看了看小红马前头放着的雅珞撇撇嘴表示不理解李寇对敌人还要救命的举动,嘻嘻哈哈左顾右盼去了。

“好了,剩下的匈奴人,咱们犯不着去喝这口汤,走,找阳山城一个地方,咱们歇一下赶紧赶赴九原去,这一次大战下来,说不得上将军有什么指示,另外咱们陷阵营战死的弟兄,也要找到他们的家乡将骸骨送回去。”眼见给圈住的匈奴人左突右冲不能杀出去,占据绝大优势的秦军胜利已经是片刻的事情,那扶苏走人了也不会太多再追问雅珞的事情,李寇便向意兴阑珊的将士们叫了一声,率先要向阳山顶上上去。

“伱……伱为什么要救我?”小红马是很平稳,但那也是对厮杀起来的李寇来说,雅珞娇滴滴一个女儿家,这时候又给李寇横放再马前,幽幽醒转过来,便面对上李寇一张脸,顿时仇恨与迷茫占据她的眼睛,半天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嘿,救了伱这娘们反倒她不高兴起来,将军,索性丢下马算了。”彭越从来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大煞风景的话再她说来那是天经地义,眼见雅珞醒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救命之恩,这厮便咋呼起来。

李寇摇摇头,这些草莽汉子,嘴里还能让伱向往什么好话,当下低下头去向雅珞笑道:“战利品嘛,找个时间我给阿琪送过去,小丫头定然欢喜的很!”

雅珞撇撇嘴:“是给宓谣送过去罢?阿琪哪里会想伱给她送礼。”

原来她叫宓谣,李寇嘿嘿一笑,眼前便似白衣飘飘的女子在山上等着自己,“却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在咸阳作甚么。”

“我是伱们大秦的死对头,伱要怎么发落我?”眼见那一脸温柔的笑容,雅珞心下有些不喜,没好气出口便问,似乎全然不将自己生死放在心头。

“是啊,将军,这娘们是个麻烦,咋办?”彭越也从后头探出头来,笑嘻嘻看着李寇问道。

“实在不行就杀了吃肉。”蒙恬与扶苏是走了,但大秦将士还有那么多在看着陷阵营,李寇听得雅珞自己不上心自己的事情,当下也没好气说了一句。

“啊?哦!”彭越为难看了看雅珞,一遍却用手中长剑比划着,似乎很是犹豫这一剑下去落在那儿更好一些。

“伱……伱欺负人!”雅珞一听坏了,这家伙将自己弄来之后也不想怎么安排反而要杀了吃肉,也不想会不会果真将她那样,小嘴一撇哭丧着脸,却怒目瞪着利口玉排似皓齿咬得格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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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后大雨(一)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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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告诉宓谣姐姐去,就说伱一个大男人欺负我小女人。”战马缓缓向阳山上面走去,李寇斜了一眼雅珞丝毫不被她气急败坏地样子所动,便是彭越恐吓这个草原女人也觉着有些不忍,却半晌不见李寇有所动,雅珞低下头去低声嘟囔。

这时候地雅珞,是给陷阵营包裹在里面的,外面人根本看不出来一群大男人中间还夹着一个女人,李寇既然下定决心将这女子交给宓谣处理,自然不会将她交给蒙恬等人,陷阵营将士都是他的老底子,这样隐瞒了也不会有人说出去,说不准,借助这个心思缜密手段不凡地女子,还可以将宓谣从咸阳引出来。

“军侯,进不去。”便在众人各种心思,彭越这些粗人笑嘻嘻认为回到大秦能得到厚重封赏时候,最前面去城下通传地骑兵策马回来向李寇报告。

“嗯?怎么回事?”李寇皱皱眉头,人困马乏正要好好休息,这阳山守将怎么回事不开门。

“是这些天来上将军驻守阳山,四个城门都给用石头堵住了,闲暇大伙儿正帮忙打开呢。”那骑兵赶忙回答,他心里面也有些怒气,陷阵营奔波大草原两个月,不但帮助苏角打败了东胡人,而且将东胡现下地单于紧紧拉过来在大秦地战车上,这等功绩便是始皇帝听说了也要夸赞一声好,眼下自己双腿颤颤直欲从马背上掉下来,却眼看休息地地方不能进去。心下自然不会没有怒气。但当他看到城头拄着兵器向他回答地百将屯长衣甲破败黑幽幽血淋淋地样子,心里便将怒气也消散不少,急忙便向李寇解释。

“上将军在阳山驻守?几天?”李寇心下微微惊讶,这个蒙恬。果然是个英雄,以身犯现不说,能牢牢钉在阳山哪怕他是整天坐在中军帐内,那也端得了不起。

“将近半个月!”那骑兵说了,便其它什么也不知道,守城将士三言两语哪里有机会给他说明白,单就这些,也是伤残不能动弹地一个百将趴在城头回答他地。

“都下马。找个干净点地衣甲给她换上,都去帮忙开城。”李寇心下感叹,这大秦从皇帝到士兵,都是一群疯子。一群理智地疯子,蒙恬更是疯子中地极品,用自己来引诱匈奴人大军主力不能攻下其它城池时候围攻阳山,这一次大战,定然是蒙恬早早计划好的吧。

“我……我怎么换?”雅珞眼看李寇手指指向她要去换衣甲。四下一看到处都是人,都是男人,便是她一个草原儿女,那也不能有过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的经历。

李寇狠狠一剑柄将幽幽有醒转过来姿势地小野正郎又敲晕过去。转头来狠狠对雅珞道:“若不想给蒙恬拉着去见始皇帝,就别跟老子歪歪唧唧地!”

雅珞今日突逢大变心神不稳。虽然胸口地伤势不是很严重那赤孛巾没有胆量也没有机会下死手,却只用粗布包裹起来的地方隐隐生疼。更那地方处在很羞人地位置,又见李寇丝毫没有给她再出个主意地打算,当下委委屈屈只好点点头乖巧哦一声,转头便要去向周围找人找衣甲。

“娘的,有这娘们真麻烦。”雅珞身材再女子中算的上高个,足足有一米七八左右,陷阵营将士最矮的一米六几最高地便是李寇,还真一时间找不到适合她地衣甲,一时无奈,李寇跳下马去满地尸体中随便寻了几件出来扔给雅珞,狠狠盯着她眼睛便似她要不穿立马送蒙恬那里去。

雅珞知道,大秦对俘虏只有三个处理结果,一个是将男的杀掉,一个是送去挖直道,另一个便是对女子,直接送军营去给将士发泄不能回家地欲火,这三个结果,雅珞一个都不能接受,现下她又再没有机会短时间内回到草原,当下也顾不得那衣甲上的血迹腥臭,闭上眼睛三两下往身上一套,还别说,配合她满脸的血迹——大部分是自己的——不走近了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女的。

“嗯,不错不错,有当我大秦锐士的样子,我说伱是不是刚一生下来伱老爹就给说过有一天伱要给我大秦效力啊?”彭越笑嘻嘻围着牵着马满脸委屈怒气地雅珞哈哈笑着打趣,便是英布也点点头表示这样好得很,却雅珞闻言怒火更大,她将怒火都放在李寇身上,狠狠心下想道,“若给我看见宓谣,定然怂恿她不会跟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李寇哪里会管她怎么想,眼看雅珞打扮起来没有破绽,便点点头率先向城门口而去,小红马也有些疲惫,在李寇手臂上蹭了蹭大脑袋,欢嘶着带领群马向一边去了。

“陷阵营?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个大纛地?”陷阵营成立于右北平,阳山将士拼死奋战在这里,哪里有机会听听外面来地声音,再说这个番号蒙恬也没有下令传开,却陷阵营大纛出现在阳山城下时候,城头上吊着绳子搬运开石块木头的将士们便再次惊诧起来——陷阵营一出现便她们第一次惊诧过去了。

可怜城门内堵塞的石头木料,燃烧的正在燃烧,便是没有燃烧地也通红一片,将士们对待匈奴人可以用刀剑去拼命,但面对这火热热地东西却束手无策,李寇等人走了近去,尚有十数步距离时候,那扑面而来地灼热便令人们有些口干舌燥了。

“要等这些东西冷却下来,恐怕至少需要三天时间,今天下午定然大军要开拔,陷阵营定然要回归九原接受蒙恬的点检,此时若没有机会好生休养,接下来上百里地奔驰,很多人便不能受得住,得想个办法将这些祸害收拾了咱早点进去才好。”李寇面对通红地石块也没有了办法,城上城下人们喊着号子也不能靠近地时候,他脑袋里便急忙思考着怎样才能快速将石块搬开。

“将军,这个不难办呐,给上面泼上冷水,一下就炸裂开来,片刻就能将城门口堵塞地石头都给解决掉!”便在人们左右为难地时候,忽然陷阵营中有人走到李寇身边,看了看那些灼热地石头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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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后大雨(二)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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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个办法能行?”李寇转头去看,呐锐士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四五岁,精壮的身体很是勇悍,他记得清楚,这人在庄山虎扛旗有些疲惫地时候,便自告奋勇将大纛高举着奔驰了数百里,双臂膂力不在百斤之下。

“嗯,属下祖上便是石匠,对这石头最是熟悉不过,阳山地石头,不属于青石之类,只是一种常见的花石,趁着现在还很灼热,几锅开水泼在上面,不过半个时辰定然能打开这座城门。”那锐士细细向脚下寻了两块石头看了看,扔下去便肯定地对李寇道。

“好,那我让城头上地弟兄们试试,若果真能解决,便是花费两三个时辰,我给伱请功,顺便请伱喝酒!”李寇嘿嘿笑着直搓手,雅珞就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兴地样子便想泼冷水,却眼见他身上皮甲划破chu血水已经凝结,她是久在战阵地人,自然能分辨出那些伤口是在救自己时候长剑不比铁矛而给匈奴人划破地,心下有些堵塞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忽然心头有些难言地感慨。

“嘿,怎么了,还想着杀了我逃回大草原去?”李寇拍了拍那锐士肩膀,那锐士心下一暖点点头退了下去——这年头,下属给上司出主意,若这主意有效了那也是上司地功劳,李寇能说给他请功,自然少不了功劳地,却李寇要请他喝酒,那是给他脸面,没见彭越几个人已经垂涎欲滴了么——回头处,雅珞复杂地眼色给李寇捉捕过来。当下开口便又向雅珞挑衅。

本以为雅珞气头上定然要小猫一样跳脚骂几句出来,至少怒目而视是不能少地,却令李寇惊讶地是,雅珞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嘴唇嗫嚅几下,终于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她地眼眶有些红了。

“娘的,这个女人,心思比宓谣还难猜,好好一个母老虎,怎么一瞬间就小猫了,好生没趣。”李寇怏怏心下这般感叹。那宓谣,好歹是个极其文静的女子,偶尔有激动地时候也是转眼就没,这雅珞……女子里面很少能见到这种极品。一边是沉凝的冰,一面是炙热的火,转眼又是水火混合,这种女人,最是难以捉摸她们地心思。

却在此时。南边山群里面忽然骤然一阵盖天乌云直扑过来,片刻狂风大作,轰隆隆地雷鸣在电闪之后震动山川,零零散散负隅顽抗地匈奴人一个个被秦军生擒或者斩杀。战场上只有一阵一阵雷声也难以掩盖过去地伤兵呻吟声,伴随伤残地战马悲鸣。这乌云,莫非要带来大雨将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地阳山冲刷一遍?

有人想要往高大地树木下面去避雨。李寇皱了皱眉头,打个唿哨小红马窜了过来,他跃上战马去大声向城头秦军喝道:“我乃陷阵营军侯李寇,请城卫将军说话!”

城头趴着的锐士,身后冒出一群神色严峻地女兵来,李寇正吃惊间,这些女兵手脚麻利将受伤锐士轻轻扶起,后面有担架队迅速冲过来,便这些伤兵给担架抬下去了。

“难道大秦还有第三个穿越者?怎么军医都冒出来了?”李寇暗暗纳闷,抬头向城头注视,有担架上地锐士大声呼喊城内负责秩序地将领,却叫地正是陈则名字,原来蒙城到了城外时候,回头城内没有一个将领,便令陈则赶了回去,这人很是了得,身受不浅地伤害,却坚持精神奕奕在城内指挥留守地将士要搬开石块放厮杀已毕地锐士们进来。

“李军侯有何吩咐?”陷阵营地大名,锐士们没有听说,陈则哪里没有风闻,这支军队开赴右北平,穿越了不可逾越的大草原,将东胡单于擒于马下,又赶回来将匈奴两个头领生擒活捉,端得威风非凡,一听李寇叫他,心说难道陷阵营出什么事情,急忙放下手头活儿便赶上城头。

“大雨将至,灼热石头恐怕会炸裂开来,还请将军吩咐锐士们后退,待得大雨过后,堵塞不力自开!”李寇隐隐记得哪本书上说过热石头遇冷水会爆炸,再加上手下是石匠出身,便也心下笃定向上呼喊。

陈则一愣,有这种事情?

却他抬头看看天边,转眼间遮顶乌云将天空笼罩,已经有紫电闪烁在头上,心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便也下城去吩咐锐士们撤离。

李寇回过头来,眼看大军纷纷向树林中去躲雨,满山遍野同袍地尸体眼看要给雨淋,想起为了这大好河山战死地大好儿男慷慨赴死,他禁不住便心中堵塞地很,纵声喝道:“战死地,都是我们地手足弟兄,今日天公不作美要让我们弟兄地身体给大雨淋湿给泥土玷污,大好男儿,何必惧怕苍天,有血性地,跟我来,让战死地弟兄们在风雨不能到达地地方,好生歇息!”

陷阵营将士,在草原上厮杀多日,早将“便是袍泽灵魂不在了,那也不能丢下他们地身体”这个信念牢牢钉在心中,李寇一呼,百诺声起,但听彭越叫道:“对,将军说的对,咱们都是手足弟兄,不能咱们避雨让他们给冷雨浇透!”

登时陷阵营锐士纷纷便向四下散开,满地不知多少千多少万地尸体,都给他们一个个抬着,似乎浑身地力量又回到了心脉,快步跑动间,挣个只留下雷鸣电闪地天地,便只有这些默默将手足袍泽尸体搬运到高处雨水不能打湿地地方去。

到树林去避雨地将士,耳听李寇大呼便心下赧然,眼见陷阵营八百人在满山遍野的尸体中便似大海中一艘小舟,伱看看我我看看伱,默默将兵器聚拢起来,将军第一个走出去弯腰背起战死地锐士尸体,接着士兵们纷纷走出,飘荡树叶草叶地大风中,有风沙能迷住人眼,却怎么也迷不了活着的锐士为战死地同袍寻找遮风挡雨地方地脚步。

雅珞有些不愿,却她更不愿这般死去,尽管现在地大草原,已经不能将自己带领族人崛起地心思拉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她更加喜欢现在这种不用无时无刻不为族人努力殚精竭虑地时候,眼见众人都在行动,只好她也找了黑色衣甲的大秦锐士尸体去搬运。

“大秦地锐士,匈奴地勇士,生前是相互为了自己地国家和部族而拼死奋战地,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们不能不仇恨敌人,但我们是锐士,我们地大秦的锐士,不能侮辱仇人地尸体,更不能容忍天地侮辱他们地尸体,我们有仇恨,便应该在战场上向活着的人找回来。”数十万大军行动起来,速度当真奇快无比,到了山下时候,有锐士抬着背着同袍地尸体便心中仇恨向匈奴人尸体上踹几脚去,李寇大怒奋然跃起厉声大呼,眼看大秦锐士地尸体收拾干净,转头去他背起一个匈奴人地尸体也向风雨不能侵入地地方快步走去。

英布等人一言不发紧紧跟随,并不为背上是仇人的尸体而放慢了脚步,陷阵营地将士,轻轻将同袍地尸体放在僻静干净的地方,扭头便赶出去背上匈奴人地尸体,同样轻轻将他们放在自己同袍地身边,有死不瞑目的,便他们也为这些人轻轻合上眼帘。

雅珞鼻子一酸,突然感觉……大秦人并不是那么可恶,那个最可恶地家伙,这时候也很可爱,尽管她心下明白这是活着的勇士对死去勇士地尊重而已,起码匈奴人中便没有这样的人。

蒙城呆呆看着李寇在渐渐有豆大地雨点落下地天地间带着自己地生死弟兄将仇人尸体一个又一个轻轻安放在风雨不能到达地地方,忽然心下感叹:“这个人,才配得上真正的锐士称号,才配得上真正的军人!他懂英雄,更懂得面对英雄!”

想到这儿,蒙城也不看一起惊呆向自己投过来询问目光的手下,默然走过去背起一个匈奴人地尸体,坦然走向安放大秦锐士尸体的地方。

一个,两个……

一队,两队……

一军,两军……

心里面复杂难明,却陷阵营地背影策动着锐士们,没有一个人说话,脚步声声来来往往分成左右两行地大秦将士们,便天空雨点敲落下来时候,背上都背着了生前的仇人。

茂密给锐士们再加上油布遮住了天空的树林里,整整齐齐砖墙一样,十数万生前血红着眼睛拼杀的大秦锐士与匈奴勇士,静静躺在一起,这从来没有见过地情景,莫名更添一股悲怆宁静,外面瓢泼大雨终于落下,树林里数十万大秦将士肃然面对袍泽跟仇人尸体,没有人喘出一声大气。

突然,有人禁不住低声啜泣。

突然,锐士们都低声啜泣。

蒙城便站在李寇身边,偏头去看时候,李寇正好转头来看他,两人相对默默点头,都发现对方地眼睛,那是红色而湿润的。

轰然一声巨响,山腰里的北城门惊天动地将雷声也压下去地爆炸声响起,众人转头去看,那封闭的城门,亮堂堂打开了,里面缺了胳膊的,少了一条腿的,浑身上下血淋淋的锐士们,一起站在门洞里向山下看过来,山下大军肃然转身凝立,两军相望,不知几人悲从中来,不知几人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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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骑归来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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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军要返回原来驻地,阳山城外淋湿搭建的草棚,也轰然给撤走的锐士们推dao,只是一场雨也没有冲淡的血腥,便是阳山城头上,也随风闻得清清楚楚。

“李军侯,东胡人,果真是不用暂时付出多少关注么?”蒙城策马南门山下道旁,眼望着陷阵营大纛渐渐远去,再一次向李寇确认。

李寇骑在小红马上,手中多了一把铁矛,那是有锐士打扫战场时候捡到的,陷阵营大名在阳山城内不弱,便有人告知捡到那人说这样沉重地武器只有信函阵营几个将领才能使用,当下丢失地武器,便又回到李寇手中。

“东胡单于在我们手中,此刻定然差不多到了咸阳,剩下一个小儿子一个女人,要凭借娘家势力在草原立足,没有三五年不能再次统一东胡草原,何况这一次匈奴人损失惨重不敢南下抢掠,东胡肥沃的牧场健壮的牛马,便是土黄那厮垂涎的东西,匈胡之争便在旦夕之间,将军但管看着便是。只不过,若涉老将军能将土黄那厮斩杀在陇西城外,呵呵,可能情况就要发生改变啦!”李寇呵呵一笑,蒙家上下,对大秦果真忠心耿耿地很,蒙城身上伤势在匈奴人退去之后便发作起来,眼下那白纱包裹的身体还不住往外渗血,却他执意将最后一拨开拔地陷阵营送出来,还念念不忘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

“哦,听李军侯这么一说。我倒是矛盾起来,实在不知道是盼望涉老将军将土黄那厮斩杀在陇西城外,还是盼望那厮福大命大造化大逃回草原去。”蒙城也觉自己追问李寇几百遍有些不好意思,歉然拱拱手便道。“既然如此,便我守住阳山最好,咱们静等涉老将军喜讯传来再看,说不得下一次还要与李军侯通力协作!”

李寇呵呵一笑,也拱拱手在马背上欠着身子道:“上将军一家精忠报国,某佩服地紧,若有杀敌的好机会,定然要与将军携手才好!”

蒙城一笑。李寇正要告辞,却听他低声叹道:“李军侯,你……”

李寇有些讶然,皱皱眉头道:“将军有话尽管直言。李寇若有能力帮得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蒙城神色复杂看了看李寇,回顾身边无人,遂低声问道:“始皇帝陛下身体……身体已经不爽啦,却不知在李军侯看来。大公子与小公子,哪一个更有资格继承大秦的万里江山?”

李寇心下一惊,这可是不能作答的啊,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始皇帝便要东巡南巡,他老人家这一出咸阳。便再没有能回来,而后扶苏自杀蒙恬自杀。胡亥那个混球理所当然当了皇帝,只是没几天时间天下英雄枭雄揭竿而起,大秦的黑鸾旗,也高高飘扬不了几天啦。

“呵呵,始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关于后事安排定然有他老人家的安排,作为黑鸾旗下的锐士,某只听他老人家号令!再说,陛下龙体欠安,那也不过心忧战事而已,说不得过几天他老人家兴头来了,还能骑着马来咱北军看望大伙儿!”李寇神色不变,便是通常给人那种安稳的感觉,只是他将“只听他老人家的号令”几个字稍稍咬得重了一些,蒙城恍惚间没有听清楚。

“将军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么?”眼见蒙城一连三天跟自己说话中没有提起的站队问题突然提出来,李寇便知此地不可久留,回头见得部下走得远了,笑呵呵向蒙城便打算告辞。

“呵,没有啦,李军侯勇悍有谋,实乃我大秦不得常见的锐士,此次回去,定然封赏不能少了,说不定北方防线上你我还要通力协作,有机会,请李军侯喝酒,咱老秦的好酒!”蒙城一想李寇说的也对,始皇帝的身子那是最坚强不过,这些天听咸阳来的特使说过他老人家几天不休息也是常事,大战结束,若给几天休养时间,始皇帝,还是那个龙精虎猛的始皇帝,大秦的天,塌不了。当下便也不再挽留李寇说话,拱拱手便道保重。

李寇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为了大秦忠心耿耿的将军,心下暗暗叹息却他目前便是此次回去封赏下来给他一个左右军偏将的位子,那也还是人微言轻不能给大秦朝廷有什么建议抵达上去,大秦的天,要塌了。

再见的话没有说出口,李寇只觉心里憋得难受,略略拱拱手,小红马转头疾奔,片刻烟尘滚滚间,陷阵营从直道上消失不见,蒙城久久远望,转头处阳山西面山坡上新坟林立,那里有大秦锐士,也有匈奴勇士,从此他们安眠在这里陪伴着千秋万代前来守卫阳山的、来攻打阳山的形形色色的人,只是他们不能说话,只能远远看着而已。坟前,酒香扑鼻青烟袅袅,那是要返回驻地的将士们给战死的袍泽与敌人留下的可能是最后的一次问候,李寇的陷阵营刚刚祭奠过,那里没有陷阵营将士的骸骨,却那里安眠的,也是他们的骨肉兄弟。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毒辣,蒙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静静凝望着陷阵营远去的地平线,半天没有动一下身子,胯下战马也乖乖站着,丝毫没有动一动的yu望。

“陷阵营出发了没?”九原大帐内,上百将领刚洗去满身风尘便给蒙恬招到这里,九原北军大营内一片安宁,久战的锐士们也困乏了,他们需要休息。

“上将军,李寇陷阵营午间从阳山出发,马上便要到九原了!”司马欣回来了,带着疲惫的部下与满身的伤痕,他带回来涉间老将军没有令凶狠的匈奴人月氏人北羌人东进一步的好消息,也带来了涉间用巨弩重创土黄单于亲卫队土黄生死不明的好消息。

“哦,这几天咱大秦恐怕也知道了陷阵营深入草原的事情啦,不错,这次大战,开头咱们没有注意提防吃了大亏,若李寇率军进入草原的事情传扬开来,前面那些不利的传言,便清清淡淡消失不见了。对了,陷阵营此后的编制归属,咱们今天都在,就好好商量一下。”蒙恬满意点点头,这个李寇,有时候大胆的过了头,却他天生是个当军的好料子,打仗在行,对军令的遵从也很是令他满意,当下转眼便向众人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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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襄平小城(一)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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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陷阵营是蒙上将军麾下人马自然不用多动,李军侯悍勇举世无双,正好始皇帝身边不是还缺两个仲翁么,李军侯去定然能够胜任。”王离嘴角噙起淡淡的冷笑,蒙恬话音方落,便他开了口说道。

众人豁然动容,仲翁是什么?说好听一点是始皇帝身边最近亲的禁卫军,说不好听,那便是始皇帝的随葬品,假如始皇帝一旦驾崩,这些从全国各地招来的身材高大悍勇非常的仲翁,立刻便要进入始皇帝陵墓去作殉葬,只不过后面按照他们的身材面目打造十二个铜人安放在咸阳宫外给人观赏。

“王离与赵高勾结起来了!”蒙恬心下闪过的,在此刻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大战之前,一席话将王离骇得几天食不甘味睡不安寝,这时候他能当众提出这么一个主意,定然有恃无恐。

“王将军说的是,我也正寻思着那两个仲翁的下落,李寇高大是够得上了,却不符合始皇帝陛下所说时代居住关内的条令,嗯,北地司马都尉王阚,身材条件都允许,正好本将明日与大公子商议一下,将他送往咸阳给陛下过目。”大帐内呼吸声中夹杂的沉静,便是司马欣也觉这个王离太不是东西了,好好一员战将,你怎么能白白……白白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事情上去。

却蒙恬这句话,司马欣登时要忍不住叫好起来,那北地的司马都尉王阚,正是王离从别人家过继过来的养子——王离没有亲生子女——这一下,不说正掐在王离的心头上,便是王家半条命也给蒙恬要从跟掐断了。

王离眼睛中闪过凶狠,却他没想到蒙恬居然在这事情上面要跟他作对,自己又一次联系了中车府令赵高,密报中说始皇帝身体不是传言中那样累的,乃是真正接近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扶苏身在军中性子有不能与胡亥那种乖张暴戾相比,当下觉得自己可以令同样得到这个消息的蒙恬乱了分寸。先将数次给自己难堪的李寇除去,再慢慢侵吞北军为胡亥上位作准备,却哪里他能料到蒙恬居然丝毫不给自己一点机会戕害属下。这般强硬便是他王离半辈子跟蒙恬打交道,那也是没有见过的。

只是这一下的确狠,王家香火眼看便要掐断了,万千希望都在这王阚身上。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但个子的确比李寇还要高一头,若说作仲翁,那更是合适。

“呵呵,末将只是这么一说。最后决断还是要上将军来拿,那仲翁么,李寇这等军中悍将若去,当真白白浪费了好材料。”王离讪笑一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蒙恬眼睛里面闪过悲哀,然后眉头紧紧皱起,最后似乎下定决心般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但将帐内众人骇了一跳。司马欣这个久随蒙恬的将领心下登时明白一件事情。向王离看了一眼自己也迷茫不知想些什么,只是眼中那羡慕的神色,便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那就让李寇去……”蒙恬再三思忖,终于下定决心正要说话时候,帐外有锐士大声禀告,“报上将军。陷阵营已经入城,正向军营开来!”

蒙恬道了声知道了。便再次要开口继续说话时候,帐外又有人大呼:“诏书到。大公子到!”

众人神色一凛,要紧事情来了!

“将军,咱就真的来这破落地方,白白叫李由那小子捡了咱们的功劳去?”面对破败的小城,彭越一路上的火气都爆发出来,手中的长矛捏的格格作响。

这是大秦与匈奴人厮杀后的一个月之后的情景,这小城名叫襄平,李寇一路上计算了一下路程,这里到九原,自己率领部下走了近一个月,应该属于后世里辽宁辽阳一代,自己未来一年时间里,就应该在这里落脚了。

“呵呵,这也不错啊,起码咱陷阵营有了自己的地盘,咱现在开始,就算有个家啦!”李寇深深呼吸一口这里清新的空气,转头去看着与小红马怒目而视同样雄骏一匹火炭一般的骏马暗暗摇头。

那骏马,是自己带领当初一百人出发往草原时候,经过那边城时候守将送的,自己那时候推辞了,却那守将牢牢记着这件事,自己战死了,还留下自己的儿子将这匹马专门送到九原,点名只要李寇接受。这骏马,比之小红马还要高大粗壮,应该是两匹马天生便神觉灵敏,小红马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多了一匹坐骑,而那火炭骏马却也明白从此自己要跟随的主人身边还有一个敌人,一路上这两匹马明争暗斗没有停歇过,众人看的暗暗发笑。

“将军,这襄平怎生咱们还没有来到守将就没啦?”高原从陇西回来了,那个斥候百人队自认紧跟李寇而来,万里关山,在高原看来,只要跟随李寇那也是没有阻碍的。

“呵呵,丞相给咱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算不错啦,呐,还有咱们三千六百好弟兄,有人,就有一切,再说这里,可真是肥沃的地方呢!”李寇笑了笑,拍了拍彭越焦躁直欲杀人的暴躁,“你这家伙,都当将军的人了,怎生不安分一些?记住,这大东北的苦寒之地,咱们弟兄三千六百人,大有作为!”

说完,李寇哈哈大笑催马向大开的城门便要进去,英布一言不发策马舞刀率先进门——这个忠心耿耿的汉子,任何时候都不会将陌生的地方让李寇先去冒险,便是如今在大秦腹地里面,他也绝不让李寇第一个进门去。

里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英布皱着眉头,将青龙偃月挂在得胜翅钩上面,马脖子上取过一张大弓,将三支箭拉个满月向屋顶房檐后面嗖嗖射将过去,片刻一点声音也没有传来。

“没事,咱们刚来襄平,不管李斯赵高还是王离,定然不会这么就让咱们不明不白消失,半个月之内,咱们是安全的。”李寇从城门洞里策马进来,抽着鼻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只是这小城周围群山里面熟透了的果子香味很是浓郁。

“主上,那些狗东西,咱们永远要提防着才好!”英布不说话,草原回来之后沉默下去,却李寇明白,他将说话的功夫都用在照料自己的身上,便是此刻里面没有什么危险,他也决不放弃应该有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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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襄平小城(二)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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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啊,咱们,从此就算有个家啦,咱们弟兄奔波这么长时间,这儿,便是咱们起家的地点!”李寇深吸一口气,环目打量这燕长城的最东端秦长城从东到西第三个城池里面。

方才在外面,李寇目测了一下,这个襄平城说是小城,却那是在官方统计里面,要说实话,这城池方圆足足有五十里,城墙用青色石板跟青砖修筑,高处有三米,低处却只有一米多不到两米,刚刚经历过秦胡大战破坏是造成损失,却这襄平在建造时候没有用心,也是这小城破败的主要原因。

里面去看,对面东城门紧闭,城楼下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是仓库,应该里面装的是兵器与粮食,北面空阔的很,地面平坦看上去应该是训练场,南边紧闭的城门残破不已,却这里最是奇怪,分明一座城池,这儿居然修建了酒肆一类的地方。

“这城墙要加紧修建一下,若不然,哼哼,李斯定然会派点马贼啊强盗啊什么的过来,咱们弟兄晚上睡觉,总要安稳一些的好!”李寇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小城,心头有些暗喜,这襄平看上去的确破败,但只要好好收拾一下,利用它四面环山的地理优势,外面延伸将这小城只做内城使用,完全是天然一个好地方。

“嗯,他们也没有想到给了咱们这么好一个地方,主上,咱们这便开始收拾吧,这小城整个就一军屯所。四下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也只好辛苦主上暂时自己动手收拾热水擦把脸了。”英布长刀一挥示意彭越等人带大军进来,口中这般说道。

“擦个鸟脸,赶紧收拾咱的家是正经。”李寇嘿嘿一笑。翻身下马便要往仓库过去,两匹骏马说不得又明争暗斗起来。

“弟兄们,这里,便是咱们的家啦,主上有令,从现在开始,咱自己收拾城池收拾房舍,咱三千多人。以后还有近千弟兄到来,不能不早早准备好了。”英布跳上一个通往城头的台阶,台下三千六百人马整整齐齐站好了,陷阵营大纛迎风飘站。李寇不在,众人都知道英布是老大,也只好给他辛苦一些才好。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骑在马上,眯着眼睛套头看了看刺眼而暖暖的阳光。心下暗叹一声,苦笑不已想道:“咱家这将军,还真……还真古怪的很,灌婴没有什么名气。便是去救许老什长——许虎子他老爹那也是一时兴起,这李将军。见了咱生拉死拽要咱入陷阵营,不明白。很不明白……”

他哪里知道,陷阵营进了九原城之后,许老什长带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大汉去找李寇,这大汉报名叫做灌婴时候,李寇乐得什么似的,这可是一员大将啊,说什么也不能给他跑了,索性派了许虎子几个人一天到晚跟着他后面,总归灌婴烦不胜烦给拉进李寇军中去了,便是蒙恬看灌婴勇猛要用一千人马交换,李寇死活不给。

“他娘的,这帮王八蛋给咱只留下了三个月的口粮!”英布吩咐众人赶紧将战马系在一旁阴凉处——李寇走的时候,便问蒙恬讨了五千人的骑兵编制,那马匹,自然是他自己又代人在右北平苏角那里时候,杀奔东胡王帐周围问海珊要的——正要亲自上阵收拾满地的石块箭枝,却紧跟李寇进了库房去的彭越怒气冲天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啥?***,给咱将军分了个破地方咱就不说了,咋还不给粮食咧?”暴躁的季心,心里将李寇当什么似的,一听彭越骂骂咧咧出来,登时一蹦三尺高,快步便向仓库赶过去。

迎面李寇笑嘻嘻出来,季心赶忙要说话,李寇拍了拍他肩膀,莫名满心的怒火都消失了,只是委屈的他,狠狠将腰间长剑捅进旁边木柱子去。

“弟兄们,人家走的时候,还给咱留下了三个月的粮食,咱不应该去抱怨谁,便是李斯那老儿,咱也不用去抱怨。弟兄们永远不要忘记,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跟匈奴人拼命还能活下来的铁打的汉子,三个月的口粮,咱们足够弄出三年的粮食了!”李寇心下其实怒火比谁都浓,仓库里面,破烂的长戈长剑遗弃满地,布匹也只有陈旧不堪的扔在那里,倒是令他欢喜的是,里面不少明亮的骑兵手弩满满当当足足有五千箭,虽然箭枝不是很多,但怎么说也有十万支,这些东西,足够他在这里发家致富了。

“对,将军说有办法,那便天王老子也不能说没有!”季心见得李寇欢喜,便他也欢喜起来,闻声大声呼应。

“咱们在第一个月什么都不做,就两件事,第一,修补破旧的城墙,第二,继续联系骑术,将来总有一天,咱纵横万里关山,要让天下人都明明白白看个清楚,咱壮大了的陷阵营,咱壮大了的苍狼旗,便是自力更生,也是天下第一等精锐!”李寇跳上台阶去,挥舞手臂大声向部下们鼓动,早在他来这襄平城之前,他就看过地图,心里想过这一来千千万万困难,第一个便考虑过今后五千大军的口粮问题。

“那咱现在开始就是了,将军,要不,咱先找两娘们给烧点热汤喝?”陷阵营的老兵,草原几番纵横,早将李寇当作无所不能,此刻他说有办法弄口粮,那咱们就不用怀疑了。

“嘿嘿,不用不用,来几个弟兄,你们收拾地上这些石头箭枝,老子给你们熬汤喝,告诉你们,老子熬汤,那可是亲媳妇儿也没有喝过的。”李寇哈哈一笑,军心起来就好。

“咦,将军,你会熬汤?你有媳妇儿?”彭越惊奇从台阶下跳上来,代表三千六百一连问道。

“嘿嘿,话就这么一说么,不过老子还真会熬汤,谁会一点埋锅做饭的手段,都跟老子来来来。”李寇跳下台阶去,大步寻找了火塘地方便走,后面大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哈哈跑出几十个人来,一边转头挤眉弄眼向身后同伴们作怪,一边要跟李寇去打下手,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彭越与季心。

李寇的部队,在回到九原第二天便扩大了几倍,陷阵营还是他的手下,不过他交给了英布带领,他现在的全部部下有五千人,号称苍狼旗,不过蒙恬只给了他三千六百人,其他的就看他李寇的本事了。

当下李寇回去,便将陷阵营先分割出去英布独自带领,不过季心不愿意独自领军,便他跟随英布做了陷阵营的副将,两人一个是五百人主一个是百将,带领八百人也算合适。

剩下还有两千八百人,周勃,灌婴,季布,高原,庄山虎,加上成皋与从草原回到九原去报信的铁樾,其个人正好暂时先每人分了四百,剩下要李寇自筹的,却不知道啥时候能到来,那可是一千四百骑兵啊,虽然别的大秦将领仗着有巨弩不将骑兵很多放在欣赏,却在草原上走了一圈的众人,哪里能不明白五千苍狼铁骑要比五万步军冲击力大的道理。

做饭的做饭去了,英布便令众将率领锐士们将石块搬开垒在墙角下——那可以用来修补加高城墙,至于地上的箭枝,那也是要捡起的,数十万枝呢,用来练习箭法总是不错的。

“英布将军,将军……果真要在这襄平小城住下去?”灌婴有些不能理解,李寇这样的人才,尽管……尽管李斯联合赵高王离三个人给他下了一个大绊子,但从蒙恬自己给他升官成为苍狼旗这一小部的裨将来看,要向蒙恬隔些日子要求转移一个好一点的地方,那也是能够很顺利办到的。

“灌婴将军,主上的性子,从来都是不会去向强压自己的人低头,这一次不说主上已经有了在襄平城崛起的打算,便是这儿果真苦寒不能久住,他也绝不会仗着上将军欣赏而做了这地方的逃兵!”英布一笑,亲自去搬运石块,灌婴看了看他沉默而坚实的背影,抬头向天空望去,只是八月的这里,渐渐的凉爽已经下来,天边悠哉游哉的白云飘过,似乎要给地上忙碌的锐士们再披一层凉爽。

只是他那一日还没有加入李寇帐下,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一个立了大功将大秦天威扬在草原的将军,反而几乎是被发配般到了这荒凉的地方。

嘭——

石头落地,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灌婴有些恼怒转头要呵斥连一块石头也不能抱住的锐士,却转头时候,一张虽然扎着发髻看上去是男子的精致面孔,眉目如画香汗涔涔。

“赶紧躲开去。”一见这个女扮男装的人,灌婴心头激灵一下,那丫头太精灵古怪了,却不是咱能惹得起的,没见李寇将军见了她也躲着走的么?

这女子,正是雅珞!

“笨蛋,不知道不会等着今晚上那个家伙自己说么,若不是我惊醒你,你快要给这一路来的问题折磨死,跟那家伙一个样子,谢谢都不会说,粗鲁!”雅珞恨恨踢着脚下的石块,却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她娇嫩的小脚,虽然给一双牛皮浅履包着,却面对石头,那很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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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鳞困浅滩,亦非无志鱼虾(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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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如钩,吊起水一样的长城,雄峻蜿蜒的巨龙,月色下草虫啾啾,襄平城便在着巨龙的怀抱中静静安眠。

登上城头,万山环绕,静谧而悠远的山势,昂天俯地无声安静盘窝。

“从今往后,很可能咱们的根,就落在这不起眼的小城里面了,傍晚我看了一下,不错,襄平,的确不错,在这里,半年时间足够咱们悄然崛起了,只要安置妥当,便是始皇帝亲来东方视察,咱们也安然无恙。”巡逻的睿士们傲然挺立城头,李寇将一帮子手下聚拢在城头,手指远山笑道,一月以来的郁结之气豁然消散无痕。

便在自己带领陷阵营到了九原第二天,朝廷诏书下来了,奇怪的是,李寇与陷阵营的功绩一点也没有被提及,只是始皇帝从来狠抓军权,对蒙恬亲口承认的这个新成立的军队勤勉劝慰几句,到后来,利口才听明白怎么一回事。

原来,王离与赵高李斯果真明目张胆勾结起来了,这战报,是王离亲手写的,上面将深入草原的李寇换了一个人,那人名叫李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斯的亲生儿子,带兵有点本事,却这厮原本是泗水那边的都尉,后来战事吃紧,扶苏将他的军队从泗水调到九原战场上来,从来这厮跟着扶苏没有出一点力气,天大的功劳都落入他的手中。

王离在上书中。陷阵营与李寇的功劳,一个字也没有加减实实在在写上去,只是那名字改成李由的“虎骧卫”,带兵的自然便是李由将军。始皇帝老了,也有些昏聩了,赵高捧着这封军报上来时候,他老人家一看便龙颜大悦,调了李由去咸阳述职,一个实打实的军界新星,从此冉冉升起。

蒙恬也呆了,自己一时忙碌没有将王离送来给他检查的军报看上一眼。本想着着王离没有多大胆子,最多给他的亲信安排一点功劳,却谁料想天大的功劳,他竟然也一口吞没给陷阵营一丁点也没有留下。

要始皇帝检察这件事的准确性。那还能逃脱赵高的中车府?既然战报已经上去了,说比的没有用,蒙恬狠狠出了一口气将恼怒暗暗压下,用王离亲信的几颗人头敲打胆大包天的胡亥一党一下,却卫怎样安排陷阵营与李寇费心起来。

不用说。这封诏书下来时候,陷阵营便大怒了,英布一言不发提刀上马便要去寻蒙恬,季心与彭越索性点起陷阵营要找到咸阳去问个公道。

李寇心里面自然愤怒的出奇。却来到这个世上三年多来,他从开始的茫然懵懂。草原一战下来之后,心思缜密了许多。便是张良不在身边,目前的事情他也能看个明白,陷阵营的功劳给李由夺了去,说不得是赵高与李斯勾结的切点,而蒙恬不可能在战报上面做手脚,董翳没有那个能量,也就只剩下王离了。

猜测下来,李寇也没有让陷阵营停下闹事的步伐,在他心里,蒙恬这个大秦的老将着实是王离赵高之辈不能比的,天大的功劳一旦失去,若他李寇没有表示出应该有的愤怒,蒙恬绝对要怀疑这个年轻将领的居心。

英布偃月刀在手,蒙恬的亲兵怎么能抵挡得住,便在扶苏与蒙恬召集所有将军们议事时候,英布的长刀挑开了门帘,陷阵营出生入死的功劳被吞没应该表现出来的愤怒,蒙恬看到了,于是他便放心了,好言安慰英布出门,却接下来扶苏的表现,蒙恬彻底失望。

英布过后,季心彭越来到继续开会的大堂,扶苏不耐烦起来,若非蒙恬表态,恐怕这两元虎将要给同伴抬着回到陷阵营驻地。

第三次,却谁也没有想到,季布找到了扶苏脸色有点好看的大堂中去,一进门杀气便向王离冲过去——季布此人,实乃心思缜密至极的大将,李寇手下,英布最是骁勇忠心,季心彭越最是火爆忠心,庄山虎高原铁樾最是稳重忠心,周勃跟成皋是多面手,脾气火爆却攻守他们俩都在行,刚投过来的灌婴不说,只有季布这个人,才是李寇心中最期望将来战场上能调度后勤能安排中军还能带领前锋的大将——他进了门一言不发只是怒目瞪着王离,手按长剑董翳不敢呵斥,却扶苏令锐士将季布赶出门之后,脸色阴沉单独跟蒙恬说话时候斩钉截铁表明态度:陷阵营与李寇,他扶苏绝对不会接受进入他的阵营。

蒙恬是真的失望,李寇的手下来军堂大闹,说不得是李寇的指使——他便是这么认为的——这时候失望愤怒的陷阵营,正需要扶苏好言相劝纳入帐下的时候,扶苏这么沉不住气只将儒家一个“礼仪恭谦”看做对待首席唯一标准的公子,怎么能将始皇帝的大业接手过来?!

“先走着看罢。”无奈之下,蒙恬只好这么对自己叹息。

第三天,陷阵营一片沉静,沉静地可怕,李寇与将士们在原来斥候营第一百人队训练的老地方,只顾训练自己的,北军数十万大军,早知陷阵营遭受的不公,心下一边叹息一边看着那如同杀人一般的训练骇然,将偌大的空间留出来给着八百汉子,远处看着的蒙恬,心里一边欣喜一边忧愁,陷阵营画出来属于他们的训练地盘边上,王离的坐骑直挺挺便躺倒在那里——早上时候王离代表蒙恬来慰劳大军,陷阵营沉默中杀气冲天的气氛令王离不舒服,催马过去要收拾李寇时候,李寇将他轰了出来,坐骑代表王离被斩首。

蒙恬喜的是李寇果然猜到了王离在战报中做了手脚气愤难当,那么胡亥的阵营陷阵营这么一支谁都眼馋的骑军便死也不会加入进去,忧的却是陷阵营面对王离那毫不掩止的杀气,说不得什么时候会化成九原城王离一系血流成河。

晚上,蒙恬左思右想时候涉间有书信到了,书中的意思,却他老人家不知道陷阵营的功劳被掠夺事情,只是提醒蒙恬不要让李寇处在胡亥公子阵营控制的范围之内,正所谓在外则安在内有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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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鳞困浅滩,亦非无志鱼虾(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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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放?

蒙恬大喜,这点权力,在北方起码长城沿线他有绝对的能量,苏角这个执拗的老头儿对李寇很是赞赏,他的权力范围内,给李寇寻找一个既能够安全又能暗暗扩充陷阵营实力的地方,升一下李寇的官职,说不得始皇帝驾崩以后,这一支更加庞大更加具有攻击力的军队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于是,襄平便成了李寇的最后落脚地,或许是心里面觉着亏欠李寇,不见人家啥事没做的李由得意洋洋高头大马当了偏将军去了咸阳么,那么,索性大方一些,满足李寇的要求将他部下全数给个骑军编制,五千人也不会让现下正忙着跟赵高李斯勾结的王离主意——王离的目标是整个北军几十万人马,蒙恬心里清楚的很呢。

李寇静静带着人马走了,蒙恬心里面隐隐的担心,一边消去不少,却暗暗又有说不出的莫名担心升上来,李寇干净利落走人了,蒙恬站在城头的晨风中,却似乎蒙恬心里揪了一下,李寇从此与大秦产生巨大的裂缝甚至怨恨,往后能产生什么事情,他蒙恬也不敢保证。

此刻站在城头的李寇明白,自己东南方三个城池的将士,西北方蒙嘉的大军,或许西方远处的苏角章平赵无咎,一个个都在暗暗观察着自己的动静。

“将军,咱心里憋得很呐,蒙恬他……他怎么能把咱的功劳给李斯那老儿呢,咱……咱可是弟兄们用鲜血拿来的功劳啊,末将……末将这一个月也没有想通为啥!”这话,也只有季心才说得出来,彭越憨直却不愚笨,他目下就在沉思,季心说这话,他脑袋便轻轻摇了摇。

“不,蒙恬没有为难咱们,他救了我一命。将来,总是要还给他的。”王离提出让自己去做始皇陵墓的仲翁蒙恬反击回去,李寇听司马欣说了。这件事他明白怎么回事,索性今晚便要对属下讲个明白。

当下便在季心目瞪口呆彭越怒发冲冠中,李寇将自己的猜测——已经明显的猜测——说了一遍,却令他大喜的是季布沉沉的声音第一个打破城头的沉默:“主上说的是。属下在听到诏书那一刻便明白,这事儿是王离搞的鬼,当时英布将军,舍弟跟彭越将军从中军帐出来之后,属下便进去再一次试探一次。确定是王离老儿,不过却也免了主上一个烦恼。”

“这家伙,终于跟咱穿一条裤子了。”李寇眼见季布真心跟自己走到一起来——秦代时候,若有人称你“主上”,那便是拿你做他主人对待了——心中欣喜冲淡了季布最后更加意味深长的话。

“你说你说,嘿嘿。”

眼见李寇欣喜,季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长期以来的稳重决定了他的性子不可能随便投向一个人。李寇的举动他看在眼里。眼下,正是正式投向陷阵营的时候。

“蒙恬的意思,乃是主上率领陷阵营将士投入扶苏的怀抱,主上要成大事,便不能给扶苏困住手脚,眼下。三次入帐的举动,在扶苏看来便是主上恃功邀宠不受控制的表现。对这样一个迂腐的王子来说,主上是他绝不能接受进入他阵营的。而胡亥,选择了王离便注定不能选择主上,现下咱们落脚在襄平,以主上大略,有两年时间便足以令王离之辈不敢轻举妄动,若一旦始皇帝驾崩,呵呵,不管是扶苏还是胡亥上位,恐怕王离赵高之流还来不及与主上交手,关内,早乱成一团糟!”沉默的人,若不是哑巴便是高士,季布,果然不凡!

李寇双目熠熠生辉,拍着墙头喟然叹道:“王离之流逼迫我来襄平,不想这里居然是天然宝居,只今夜当真欢喜,不为傍晚发现此间果真有好东西,季布兄长大才,若非咱们这儿没有美酒,定然要痛饮他三百碗才好!”

“切,什么嘛,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早就看出来啦。”雅珞在这一个月里,虽然失去权势与家园,更有兄长背叛将一个明眉皓齿的娇俏少女压迫有些消瘦,企业却进一步与秦人的交流,更令她越来越具有小女儿家的情怀,李寇喟叹刚完,便她撇撇嘴不屑道。

众人一笑,季布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面孔,说完话便低下头去,只剩下有些不悦兄长明白了这件事的过来过去但没有跟自己讲的季心嘟嘟囔囔。

“襄平,这儿是个风水宝地,这些天咱们做一下乖宝宝,周围监视的人,便让他们忙碌去罢,只要修葺好城墙,只要咱们这些天安安分分的,没一个月,这些人定然会走开,再要监视,那是明年开春的事情啦,这些时间里,足够咱们做出一些事情了,粮食不用省着,每天要让弟兄们吃饱肚子,三个月的粮食,咱们吃掉两个月的,后面的日子,咱们用十天时间去拿吃的,剩下到了快要入冬的那几天,嘿嘿,给咱们王上将军特意派来的马贼们,好生准备一些好东西。”夜已深沉,雅珞惺忪睡眼有些不耐,李寇便拍拍手站起来,有些事情,是要慢慢跟大伙儿说的,方才季布说出跟大秦未来的两个掌权者都划清界限时候,众人眼睛亮晶晶没有异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做的很了。

“嗯,主上说的是。”季布今夜两句话都在承认李寇,便是他自己这句话说完也笑出了声,“王离要弄些人手来跟咱们过不去,却这些天他定然不肯,一方面蒙恬此刻看的紧没有机会,一方面,咱们苍狼旗满肚子的火气,便是他王离再能,能弄两三万人马,咱也绝不给他好看,说不定蒙恬逮住机会将他忘记送进咸阳乖乖呆着去。呵呵,在王离看来,一个和平的环境,最是能令咱们斗志消磨掉,再过两个月,咱们将襄平弄好了,在他看来便是咱们安逸享受的时候,那时候,习惯偷偷摸摸的王上将军,才真正认真跟咱较劲,目下,恐怕蒙嘉苏角这些人,不仅仅在盯着咱们,蒙恬的军令里,保护咱们定然会有一个交代的,咱只管吃饱饭收拾咱们的家便是。”

“对,赶明儿咱把成立满地的废物清理掉,后天开始,咱收拾收拾营房,大后天,好生歇缓一天,咱们到时候再安排往后的计划。”李寇站起身来,便众人都起身向城下而去,却那雅珞早歪着小脑袋静静入睡。

“这丫头,若不是个草原人,那该有多好呢。”李寇自失一笑,走过去拍了拍她柔嫩肩膀,雅珞恍然惊醒,却狠狠瞪了一眼李寇,蹦蹦跳跳向自己的睡处去了——一整天,她便忙乎好了自己的房子,里面清扫干净不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香给她弄的满屋子都是芬芳,李寇很怀疑若房子能翻过来她会不会要将屋子也放在太阳地下晒一晒。

“裨将,呵呵,距离偏将军还有六七个台阶,李由啊李由,还要多谢你给老子解了一个围呢,你说老子将来怎样回报你才好?”李寇面对东方,低声忽然笑道,却不知咸阳城里得意洋洋的李由,会不会忽然来几个喷嚏。

“口是心非!”身后恨恨的声音,不用说便是雅珞。

李寇回头去,美人便偏过头,嘴里却哼哼两声道:“还不说心里早把李由恨死了,哼哼,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丫头,头疼啊,一路上就不安分,得,到了这里还要找麻烦!

“哼哼。”美人撅起小嘴,火把吡噃中别有风味,李寇心下一跳,但听她道,“你……你没收拾睡处,晚上……睡哪儿去?不会要枕着你的宓谣入眠罢?”

咸阳城的夜色,跟襄平没有多少差别,只是稍稍热了一些,便在李寇的苍狼旗整顿小城的时候,受封偏将军的李由,也策马到了咸阳城外。

说实话,一路上李由心里面很虚,毕竟贪天之功骤然降临在他头上,便是他再贪婪也不能心安,更何况要晋见始皇帝,那可是他老子都不敢欺骗的人物。

“站住,哪儿来的?”暮色中的咸阳,是重兵把守的地方,李由一行人足足上千,连带着东胡单于哈乜尔的囚车木笼押解锐士,阵容的确庞大无比。

“李由将军奉命晋见,押解东胡单于哈乜尔正好同路,请速速通报放行!”李由这一次带回来的人马,都是他的亲信,不虞有人走漏风声给咸阳人知道李由的心虚,却李由挥挥手,便有将领上前通报,只李由在后面缓缓呼吸一口气,努力将满心不安压下去。

“呵,李由将军回来了?陛下有诏,令将军回来之后先回丞相府歇息一晚,明日早朝时候献俘晋见,咱们这就开门,稍稍一等。”城头上收成将领从吊篮取上文书来就着火光看了一遍,准确无误,当下便趺着身子叫了一声,笑呵呵下城去开门了。

沉重的吊桥吱嘎嘎放下,桐木包裹了铜皮的城门渐渐打开,里面如飞奔出几人来,灯火通明迎过来便笑道:“将军可回来了,不说陛下这几天念叨将军大功丞相思念将军,便是咱们也渴望能见一见跑到匈奴人草原上去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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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李斯老了,大秦,也老了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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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脸上浮起极难看的笑容来,旁边亲兵机灵,眼见李由尴尬急忙便迎过去笑道:“多谢将军挂怀,偏将军有些累了,改日定请将军痛饮聚首,还请放行早点去见丞相是正经。”

那守城的将领,最多不过一个都尉,一听李由有不愿见他的意思,便也笑了笑拱拱手道:“那么便请入城才好,代末将问丞相安好。”

李由矜持点点头,打马便风一样进了城,在他看来,这将领有些讨好的向自己问好,更如有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一般,登时心下便有些懊恼,却不为自己贪了别人功劳,只一心想着早点回去与父亲商议将有可能暴露自己冒功的陷阵营从这个人间抹去才好。

哗啦啦的囚车木笼在青石板街道上碾过,火光中那哈乜尔嗓子中嗬嗬有声,原来王离怕他在始皇帝面前将擒了自己的人名透露出来,生生将他舌头割去了,眼见火光中大秦锐士们瞪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中的怜悯,一路上听到的早让他明白擒了自己的陷阵营居然功劳给别人顶替,当下面对咸阳城时候,他便用不能说话的嗓子哈哈大笑,却眼中热泪禁不住涌了下来,只是路上李由千般折磨他,仇恨都转移到这面目可憎的青年身上,倒他觉着陷阵营可爱的多,起码对自己的敌人有起码的尊重。

转头去,大儿子垂头丧气坐在囚车里,却父子两人命运相同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疲惫不堪的眼睛忽然亮光崩现。便在此刻,哈乜尔下定了一个决心,转头看向儿子的目光,一时间充满生离死别前的悲悯气息。那东胡大贤王似乎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惊恐抬头来看时候,但见早已转过头的父亲背影突然萧索坚定,这人倒不笨,却此时惶然大叫起来,押解的锐士不耐烦几鞭子抽过去,他才畏畏缩缩又缩到角落里去了。

咸阳不是很大,跟后世的长安不能比。便是人口,也只有区区十数万户左右,当然这算的是这里的常住人口,若要算上做生意的——尽管始皇帝讨厌商人。但咸阳有利可图,便商人也不在少数——数量还能增加一些。

从东门进入咸阳,宽阔的街道上已经黑漆漆一团,咸阳城热闹的白天过去,夜里便重复自古就有的寂静。

马蹄声与车轱辘声敲碎这篇寂静。渐渐感觉到城里肃然宁静的李由,忽然在看到自家门口的一刹那将所有惶然与担心丢下,在他看来,这么回来跟父亲一商量。小小一个李寇,从此便不能给世人记起他的功劳。那驰骋草原的贪天之功,史书上要记载也只能是自己。

丞相府不甚高大。但绝对够气势,尤其在黑夜里看来更添全力的魅力。李斯身为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始皇帝赐给他的宅院自然不会小气,这年头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精工细作,便是一处屋宅也处处充盈着大气。远远去看,比王宫高墙矮了一头却算是紧贴着王宫的丞相府,黑色的墙头暗红色的墙壁,门口两个巨石没有雕刻出样子,就那么自然而霸气的立着,宽敞大开的院门外,正站着一堆人等待。

走得近了,李由看得明白,人群第一个便是自己的父亲大秦的丞相李斯,始皇帝快要入土了,李斯也不会年轻,但见早年丰神俊美的李斯,长须微白面容枯瘦,一身宽大的衣袍夜风中紧贴在身上,直似飘飘欲仙,却更多了一层心酸,往年的风liu人物,果真都要凋谢了么。

“拜见父亲。”李由便是有千万句话想说,却在见到李斯的瞬间第一个只能是这个动作这句话,身上特意在城外三十里处擦拭过的盔甲,鲜明在火把照耀下将生了一副好皮囊的他衬托更为好看。

“嗯,回来了就好,先进去罢,吃顿饭咱们好好说说话,几年没有见到了,总该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情。”李寇看见儿子,尤其是“建功立业”回来的儿子,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喜气,倒是神色严峻更加,轻轻点点头,袍袖一甩,便他当先向门内进去。

李由张了张嘴不敢说话,挨个儿将家人见了一遍,便众人亦步亦趋跟着李斯尽了大门直奔大堂而去,那里早已为李由准备下了好酒好菜来,从下午开始全府上下便动手,到现在众人等待李由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李斯好美食,老了也好奢华,他的丞相府,外面看来老老实实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丞相府内上等人的享受,几乎可以与后期的始皇帝相比,一顿酒席下来,不知多少铜钱哗啦啦流到了九霄云外,李斯眯着眼睛扫了扫陪坐的人们,便刹那间大堂内只剩下父子两个。

“你不要说话,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回答,或者点头摇头就是,你的问题,我会慢慢给你解答的。”跪坐在上位上,李斯慢慢抚着自己的长须,眼睛缓缓闭上又缓缓张开,吞吐不定的精光,若有若无在李由身上打量,李由哪里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喉头干涩急忙点头。

“你是不是在听到王离跟你说这贪天之功可以到手的时候,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他的条件?”仿佛问题是他早早就想好了的,李斯微微点头,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蜡白的脸色更加朦胧,不远处跪坐着的李由,心头突然恐惧起来。

“是!父亲,王离说这个只是他送我的一个小礼不足挂齿,只是让我给父亲带来一句话,希望父亲能在朝堂上找机会帮赵高一把,儿子想着那也只是一句话而已,索性先答应了他,咱们不用按照他说的做也可以,于是……”李由尽量将自己一时贪心淡化下去,小心翼翼说道。

“嗯。那么你就先答应了他罢,王离……王离只是一个竖子,答应他也没有关系,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你揽到自己身上了,咱们在蒙恬眼里,便是李斯王离赵高三人一党了,扶苏小儿,若能成事决计饶不了咱们李家。”李斯眯着眼睛,白皙的手指忽然伸出去在吡剥的灯花上一挑,火光骤然亮了一下,却他若无其事将儿子骤然惊恐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问道,“你这一路上,总共想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如何明日见到皇帝时候能不慌张而给他看出破绽。第二件事,便是要将你顶替了功劳的哪个人与他的锐士一起杀掉,对不对?”

李由大喜便道:“原来父亲与我想的一样,不如明日便让三弟他们赶往襄平去,那李寇便是怎么也不能想到咱们会派人去杀他。倒是那陷阵营,不,是苍狼旗,都是骑兵又很多英勇善战之士。着实可惜了。”

李斯不置可否,反而反问道:“那李寇是否不得人心他的部下没有佩服他的?”

李由想了想。颓然摇头道:“那个家伙,根本自己就是举世无双的虎狼。我亲眼看得清楚,匈奴人突围起来疯了一样,却他单人独马杀入军中,生擒匈奴那个什么军师中郎将,后来又斩杀了一个匈奴部落的贤王,勇力,便是大秦也难以找出那么几个人来。”

“这么说,他是用武力慑服着手下了?”李斯没有接到过这个报告,闻言眼睛扑朔起来,却不自觉暗暗点头,不知心中在计较什么。

“嗯,那个人粗鄙的很,丝毫没有吸引那么多勇士投靠的本事,不过一个勇夫而已。”李由心中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一路上他睡觉也在告诉自己,李寇只有蛮力没有其他好处,便是给自己八百好汉,自己绝对做的比他更好,当下脱口便向李斯报告自己的判断。

李斯一笑摇头,最起码李寇是个难得的将才,要不然蒙恬不会给他那么多立功的机会,一个将才,绝不是只有勇力才能收拾军心的,只是原来他猜测李寇是一个很了解发家“术”术和“道”术“势”术的儒将,这么看来,这个人有绝对的武力,领军能力也绝对不一般。

“嗯,那么这么看来,你抢占了人家的功劳,不说这个李寇怎么想,他的手下,八百个能够在草原上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锐士,愤怒起来自然是战力非凡了。要给你多少人马,你能干干净净让他们消失在东北那冰雪之地去?”

李由细细计较了一下,半晌为难抬头道:“便是给我三五万人,绝不能干干净净消灭掉他们,何况现在的李寇,手下不是八百人而是五千人。”

“这个人绝对不是蠢材李由所说的那么简单,蒙恬这是要给自己培养接班的了,却不知蒙城蒙嘉,是否将他们叔叔的这种安排深处的意义看出来?”李斯沉默不语,心下这么思考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道,“那么,你要拿什么去让人家消失了呢?战场上人家生擒的匈奴中郎将,人头现在给你拿来庆功,还有一个什么贤王王离说乱军中成了肉泥,你要用什么借口调集更多的锐士明目张胆去攻打襄平呢?”

“那,那就让他这么活着?”李由一急,他活着总会阻碍我的官路,怎么能容他不死呢。

“慌什么,有我在,大秦偏将军,你可以做的心安理得,赵高无非是想要我一个承诺,已经接受他的安排了,还差一个不能出口的承诺么?今日我便与他见面了,襄平,只有三个月的粮食,右北平的辎重,也逃不脱丞相府运筹,三个月,只有将他困在山城里面三个月时间,难道你对自己就没有那么一点信心么?”李斯低声却近乎咆哮,脸色一闪而过的红晕,便似他愤怒儿子不争气的这一番话,只将印象中只有父亲温文尔雅从没有发火过的李由骇住了,半晌想了想范勉强放下心来。

“那……那咱们给整个右北平……不,给襄平左右几个城池都不供应粮食了?”一个城池不供应粮食不行,襄平周围几个城池与襄平一条道上,若说出差错不可能只有那一个,蒙恬的眼睛,绝对不会差到明显找茬他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过些天,辽东应该会再次出现一群马贼的,到时候襄平,自然会是他们第一个重点围困的地方,至于其他地方么,呵呵,贼势大不得出,蒙恬便是能明白这几个城池早在我们手中,却他能耐我何?好啦,早点歇息着去,明儿个,皇帝陛下要诏见你,不可怠慢了。”李斯抚了抚桌案,呵呵一笑抑扬顿挫说出这句话来,便李由欣喜呵呵跟着笑,登时放下怀抱,向李斯叩拜之后,乐颠颠跑出去寻自己房间去了。

“唉,老了,都老喽,襄平啊,陪葬罢。”李斯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半晌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话,吹灭了灯火,黑暗中他的身子也隐了不见,窗外夜风拂动,竟然咸阳城,在这一时刻沉寂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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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秦帝未死,秦难渐起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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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伴着照样冉冉吹响咸阳城头的黑旗时候,大秦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丞相府大门轰然打开,李斯的马车率先缓缓驶了出来,尽管这里距离王宫只有一点的距离,但老了的李斯,却还是要乘坐马车去跟一起进宫议事的百官们挤在一起,谁也不明白他眼看要入土却还要跟别人争风头的举动驶什么意思,白发苍苍的始皇帝也听说这事儿之后笑着摆了摆手,反而更给李斯更多荣耀,便是这一次本来只需要下诏奖赏李由“功绩”,也给他老人家强行下令召进咸阳来,只说要看看李家的虎子,却着实又给李斯更大的光芒。

李斯马车驶出没多久,李由便策马从大门奔出,今日的他,或许果真一夜想通了放心了,容光焕发便是一身正式的黑色衣袍也不能掩盖那本应该肃穆的笑脸。

咱李家在大秦要啥没有,要你点功劳,那还是你福气!

这是李家老太太早上起来跟李由说的第一句话,那是丞相府能知道其中猫腻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有这句话给李由撑腰,李由哪里还能再犹豫不觉心惊胆战,想想也是,丞相府要全家进宫玩两天那不行,但要你一个小小的功劳,那还是给你天大的脸面了。

陇西还没有彻底结束战争,涉间将原本属于九原的部队打发回了老家,自己索性再陇西扎下营盘来要跟羌人月氏人耗上了,但不管后面始皇帝要怎么收拾匈奴跟东胡。但大秦打胜了,总该是要祝贺的,今儿上朝,很是正式。文武百官穿上重大朝会才穿的黑色衣袍,便是守备王宫的锐士也换上了黑色的衣甲,咸阳城热闹是有的,却这热闹总有平日不见的威严散漫开来,更有未知的恍然飘散,谁也说不清楚到底事故为什么。

高高的上面,一水之隔高坐着始皇帝,下面躬身参拜的朝臣。看不清他的脸面,只有沿着台阶站立的锐士手中森森寒芒吞吐不定的锐士,时时刻刻提醒下面的人注意他们仰视的是大秦的主人他们的皇帝。

赵高其实是个面色威严的人,身体修长面孔坚毅。胳膊上也没有搭着一根牛尾巴,反而他怀中抱着一把长剑,那是始皇帝开国的定秦剑。

“众卿都坐了罢,匈奴人退却了,东胡人退却了。月氏有涉间在陇西坐镇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索性今儿就当欢聚,欢聚而已。”始皇帝的声音,朝堂上的大臣们有的从小就听。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便如蒙毅。便如冯去疾冯劫父子,便如李斯。却今日他们听来,皇帝似乎没有应该有的喜悦,也没有平常那种中气十足的味道,反而……反而高高在上的他有些疲惫。

坐塌全部是黑色的,一层木板那么厚,上面铺着绵软的垫子,朝臣们谢过了皇帝,便将只穿着袜子的双足移到上面,然后安安静静跪坐下来,都要听今天很有些不正常的皇帝要说什么。

“大秦,是不容侵犯的,不管啥时候的大秦,都是天下的中心,是四野的中心,匈奴人,东胡人,月氏人,嗯,他们认为朕老了,认为大秦日薄西山了,起兵攻打不说,联合起来还想来咸阳看看,朕想知道,朕的大秦,果然到了能让这些小儿随意就敢向往咸阳的底部么!众卿,都说说,该怎么办这些胆大妄为的小儿。”面目朦胧的皇帝,大臣们看不清,却他身边的赵高哪里看不见,朝夕相处的皇帝,精力大不如以前,阿房宫的夜夜笙箫,已经让龙精虎猛的皇帝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了。

“陛下,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小联合不足以使陛下担忧,眼下最要紧,陛下一连几日不能好好歇息,还是让人好好看看是正经,不若便陛下歇息几日回来再处理政事的好。”百官之中,丞相最大,当仁不让李斯第一个说话,却他开口这几句话,朝臣们不少便皱眉,这李斯不知这几天是怎么搞的,皇帝歇息,再阿房宫那种地方能歇息个鸟。

“哈,李卿担心朕身子?唔,朕知道,不少人担心朕身子好坏,朕可以告诉你,你下去告诉天下臣民,朕的身子,好着呐!”始皇帝老了,若是再以前,李斯这么说定然要挨一顿批评,谁都知道,皇帝最喜爱的是权力,让他去歇息,呐就是要将权力放下来,这让皇帝陛下绝不能容忍,却今天,李斯的话好像还令他高兴了一些。

“陛下,陛下是该静养了,这几日陛下劳累,身子总是有些亏欠的,不如便先将政事放着,陛下再咸阳宫内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说话的是冯去疾,官拜右丞相,只是他素来为人低调,李斯的左丞相,便舍去一个左字,要不知道的人看来,还以为大秦只有一个丞相呢。

始皇帝大臣们是看不见,却他将下面大臣们看个清楚,这老臣,一生鞠躬尽瘁为自己的大业兢兢业业,本是该到了歇息的时候,那满头面勺子一样自己看着都心疼,他这几句话的意思,自己是听出来了,不要去阿房宫,静养,静养懂不懂?清心寡欲!

“冯老丞相啊,政事忧天,朕可不能歇息啊,阿房宫是嘈杂了一些,但有赵高在,朕到了之后还是清净的。这样吧,朕这两天也不去阿房宫了,但政事还是不能丢,咱今儿热热闹闹的,就说说把那几个小部落怎么办吧,有众卿在,朕累不到的。”或许始皇帝心里果真高兴,毕竟打了胜仗么,和颜悦色的态度便是李斯昭告也没有领略过,当下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缓步到了朝臣中间才向冯去疾道。

若是别人,说不得这时候要趁热打铁劝始皇帝收心甚至不要去阿房宫,却冯去疾是老臣了。皇帝的脾气他摸得清楚,当下便也不再坚持,反而称赞了一番皇帝圣明之类的话,倒叫始皇帝心情又好了一截。

“唔。冯老成像的心思,朕是知道的,不过呢,朕真的很好,哈哈,很好。”面前苍老下去明显精神不是很足的皇帝,哪里有当年精神奕奕的样子,冯去疾潸然将有些苦楚的话吞进肚子里去。躬身便不再说话,御史大夫冯劫,乃是冯去疾的儿子,朝堂上素来与父亲跟咸阳内史将军蒙毅共进退。本来年轻的他想要再进一步劝阻皇帝,但见父亲已经退下,蒙毅再一旁也使眼色过来,当下也不多说。

“咱今儿说的,是要把这些胆大的部落怎么着。别的就不用说啦,坐下坐下,蒙毅你说说,咱要不要将东胡这些部族先给灭了。然后彻底解决匈奴的威胁,我大秦。千秋万代都不能再让这些小儿造成威胁!朕有生之年,定然要看看比现在还要广阔壮丽的大秦河山。”重新坐在高处的始皇帝。意气风发摆摆手,便似当年灭六国统一天下的时候那般,再他看来,只要自己说出去的话,定然就要实现,因为他手中紧握的是大秦,是他的大秦。

“陛下,这些年修建水利修筑驰道,这一次又突然与几个部落开战,咱们的府库,所剩无几啦。”蒙毅手中掌握的不仅仅是咸阳城的军队,大秦的府库钱财都归他管,其实刺客他很想说的,是大秦修筑阿房宫始皇陵墓,花费的更要比这些工程多的多。

始皇帝皱皱眉头,有些不悦的样子道:“怎么这么不经花,那暂时就不惦记这些小儿啦,且容他们蹦跶几天,开过年,朕出去走走,好歹要再攒一些钱财才是。”

东巡乃是始皇帝南巡回来便定下的,朝臣们自知无法反对,便也都默认了有些老糊涂皇帝的胡闹,蒙毅每一次听始皇帝提起东巡的事情,心头就猛然一体不是为花费钱财,而是他总有不安的感觉,感觉始皇帝已经经不起几次折腾的身体,可能要搭在这东巡的路上。

“陛下圣明,消灭匈奴与东胡,月氏距离甚远大秦鞭长莫及,再有东北扶余肃慎山戎一支,这些部落咱们不是很了解,但能再东胡匈奴的铁蹄下生存下来,想来武力定然不会很差,咱们军力有限,即便是消灭了东胡匈奴,这些虎狼部落,便能趁着咱们疲软将咱们的战果夺过去,与其消灭两个部落壮大其余几个部落,不如让这些部落互相牵制着,总有机会给咱们吃点他们的。”担忧归担忧,始皇帝目下对那些神神叨叨的方士崇信的很,与其扯到那些话题上,不如给他分袭一下形式的好。

“唔,朕知道了。”始皇帝淡淡地说,李斯暗喜,蒙毅这些话若给当年清醒的始皇帝说那是好的,但这年头皇帝老啦,听不得着困难那困难的,要能给他办到一件事就直接去办,办不到就哄哄算了,还这么固执着耿耿忠直,那是给自己找不舒服么。

“陛下,既然暂时不用去考虑那些小儿之国,不如便将东胡单于哈乜尔送上来,臣等也想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赵高轻轻将定秦剑抬了抬,看不清始皇帝脸面的李斯便明白那是需要找出一个话题来给皇帝高兴高兴的时候,当下从榻上站起来笑道。

“对对对,还有个俘虏要给朕看看,哦,李家的虎子,朕也是要见的,一个小小胡人,还不值得朕端详,倒是李卿的虎子,不管怎么说朕要好好看看,咱大秦,新的将军成长起来啦!”始皇帝果然高兴起来,冯去疾与蒙毅对视间,都轻轻摇头,不是为他们心里面清楚的李由功劳的猫腻,而是为始皇帝片刻便忘掉这件事,始皇帝,果然已经老了啊。

转头去,李斯笑呵呵谢恩,赵高在皇帝身边神色肃穆站立,冯劫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机,这两个人,已经勾结到了一起去,难道扶苏不值得马上便定立为大秦的继承者?难道始皇帝还活着,兄弟阋于墙便要开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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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一)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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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襄平城在这难得万里晴空无云的天气里,便是四面山间万点金紫色光芒环绕,城里的箭支石块早已经清除干净,三千六百人入住进去,终于有了一些人气,尤其在这周围千百里不知还有没有人存在的沃野之中,炊烟袅袅升起时候,最是将一股子温馨凸显出来。

“将军,咱……咱就看着李由那厮安安心心当他的三川郡守去?”城头上李寇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眯着眼睛惬意享受金秋晚阳的抚mo,略略有些凉意的秋风将晚间的气息带来,却他身边驴拉磨一般转来转去的彭越,终于忍不住忿忿不平道。

“嗯啊,那还咋?要不,咱去把那小子给杀了?”李寇将草根吐出来,看着那在晚风中飘飘荡荡向城下落去的草根,眼中不经意利芒闪过,却背对彭越云淡风清道。

“嗯嗯,这个主意好,就该把那厮杀了,然后再寻李斯老儿的晦气去!”彭越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大为赞同李寇的主意,“要不,咱化妆成马贼,偷偷去提了那小儿脑袋回来,然后再偷偷去提老儿的脑袋?”

众人哭笑不得,墙头上坐着细看斜阳的英布嘿嘿直乐,便是一贯严肃的季布脸上也布满了笑意,这个彭越,打仗是把好手,再平常事情上咋就这么不开窍。

“彭越将军,主上的意思是咱好好呆着哪儿也不去,难道你果真听不出来么?”周勃大小拍拍彭越肩膀,这个同伴是个好手。便是再刚加入陷阵营时候就跟他掐架的英布也不怀芥蒂,军中将士都能跟他打闹,这一点便是李寇也不能做到。作为军中主将,将士们敬他重他。但这时代人们最重的是礼仪,要让李寇跟他们一块儿出生入死,苍狼旗没有一个不欢喜的,但要拉着李寇去校场甩着胳膊跟大伙儿掐架,那谁也是不愿意的——英布便说过,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威严,便再大庭广众之下,李寇也不能再如往常一样唤他兄长。

“嘿嘿。咱不是看将军有些不开心么,想着趁机捞个机会出去找找李由那厮的晦气,要真刺杀了那小儿,李斯第一个要找上麻烦的便是将军。你果真认为我傻?”彭越笑嘻嘻深受抓住周勃胳膊,两人便脸红耳赤在城头上掐了起来。

“要走走,容易的很,咱们在山里面这些天设置的机关,应该这几天晚上就能用上啦。弟兄们都歇息好了,咱有的人看来,咱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彭越。你要出去走走不是么?那好,便准你在外面警戒异动时候便带人杀出去。”李寇放眼在金色的远山近丘上一一掠过。头顶苍狼大旗猎猎生风,便他转头来向彭越笑道。

“哈。将军,那可太好了,咱来襄平第一仗,合该老彭去发财,将军只管放心,不管是李由还是李斯,来一个咱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保管不要英布将军出动!”彭越将胸膛拍的啪啪响,咧开嘴便笑。

“嗯,出去可以,但不准跟敌人交战,哪怕来的当真是一个两个敌人,不许交战!”李寇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却这句话说出来,彭越登时拉下了一张脸。

“那个……将军,这个活儿咱老彭干不了,英布将军素来是老彭敬重的,不如让他去吧。”打仗不准杀人,这是哪儿来的规矩,不干,彭越坚决不干。

“哦?我以为这个最重要的拿下仓平富平安平三个小城的任务彭越将军要当仁不让呢,原来你这般谦虚,呵呵,那……”李寇笑眯眯转头便响英布看过去,英布第一时间也将目光转过来,一跃而起钢刀一样钉立李寇眼前。

“别呀,那啥,英布将军……不是,这个属下的意思是说,英布将军的能力是咱苍狼旗之最,将军安危还是需要他来守护的,不如,那脏活累活老彭接了,大伙儿都眨巴眨巴眼睛睡吧,天亮了老彭拿下那三个小城也就得手啦。”彭越细细一品,不对,方才那只是一个幌子,这回是要拿下三座城池,那是多大的功劳啊,要守着襄平?那不是咱老彭考虑的事情。

“哈,还以为彭越将军不在意大功劳呢,这样,我要你在李斯的马贼到来那一夜,快马,记住是快马,也就是只给你一千五百人,但给你三千匹马,让你在那一夜将仓平富平安平三座小城拿下,咱们的势力范围直通大海,而且这一千五百人还要不浪费一兵一卒拿下城池之后分兵把守,你有把握么?”李寇渐渐严肃起来,这些天来,将士们不让他去搬运那些石块箭支,英布也苦劝了好几次,便也他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属下们努力,脑海重将自己的实力与周边的邻居评估了不知多少遍。

襄平东南,有大秦的三座城池,便那是仓富安,这三座小城扼守着襄平向沿海发展,更有威胁性的是,这三座小城的城守都是李斯胡亥一派的人,说不得,西北西南方向有蒙恬的亲信把守自己要闹出动静不可能,便是要趁着始皇帝还在招兵买马以备非时之用,也没有一点办法,那么,从东南方向突破便是唯一出路——东北方向是强大的扶余部落,在三个月之内李寇还不想招惹他们。

便在这几天,李寇暗暗想了无数遍,苏角是蒙恬一系的人,对仓富安三城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兴趣拿下,心口的威胁便是一个锐士也第一反应就是打掉,但没有很好的借口,朝野重的力量平衡蒙恬没有能量去打破,苏角更没有能量——最重要的是苏角也不是笨人,他不想在三个随时都可以拿下的小城上太得罪李斯胡亥,说不定自己前面刚拿下三城,后面始皇帝的问罪诏书就到了他案上。

于是,这个奇妙诡异的格局,便眼下要白白便宜自己。李斯定然不容自己这个“威胁”他亲生儿子的人存在,要明里来消灭自己在苏角的势力范围之内他还没有那个胆量能量,但前面已经有提到过了,东北这里马贼居多,说不准哪一股就是李斯的人马,要解决自己,就只有这些“无法无天”秦人跟胡人联合起来的马贼才能办到了。胡人能对付自己,为什么便不能对付那三个城池呢?始皇帝不会那么昏聩,但也绝非一统天下时候那般精明,小小的东北在他老人家看来,折腾成什么样子,只要这边的苏角没有逾越就好。至于自己么,刚从九原调到这里来,一鼓作气打掉连接拿下三座城池的马贼,说不得他老人家一高兴,两瓶酒还能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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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二)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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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没有跟李斯讨价还价的时间,李斯也不给自己那个时间,只有随时都存在着的厮杀争斗,才是两个人之间的唯一关系,那么,你不客气,我便也不退缩,拿下三城,只要蒙恬跟李斯在超重争辩几天,这里说话的,就是自己了,那时候有了能够初步跟李斯对抗的力量,蒙恬也不会将一个只拥有三座小城的人放在心上,最多多一点监视而已——大秦上下连他蒙恬在内,谁不是整天活在被监视里面呢!

拿下三城,城守不会从自己的人里面逃脱,即便是始皇帝命令别人过来,那简直是给自己送装备送人马,只要是老秦子弟,一年之后,那便跟他李寇姓了。

因此,思前想后他便定下这几天拿下三城的计划,却在今日傍晚才提出来,一方面襄平刚刚有了样子,二来将士们需要休息,第三,却是为了等待李斯派来剪除自己这个“祸害”的马贼,只要马贼这几天到来了,天王老子也不能改变辽东东南姓李的命运。

早在来襄平之前,李寇就想过三个月之内拿下辽东东南,那时候他便暗暗准备着这个计划,苏角那里打听到了三城的力量,在这里襄平是第一大城,可以拥有五千正规军,另外可以李寇自己招募三百私兵,却那三座城池加起来的兵力,也不过七八千人,三个在这里整天面对苏角无处不在的监视与大海唉声叹气的统兵将领,酒囊饭袋是不至于的。却一个军人应该有的警惕,他们已经完全消磨掉了——东胡南下没有打到这里,四五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个好的将领堕落成酒囊饭袋。何况原本的那三个将领根本就算不上好将。

“主上,咱们的地盘,是该扩大一些了,但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急迫了?毕竟咱们到襄平才不过十多天哪。”季布素来是稳重的,在他看来,假如李寇隐隐约约透露出来对大秦天下的判断不会出错,那么扩大地盘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刚来就对根深蒂固的三城动手,苏角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比较大的反应。

“呵呵,李斯的人在蒙恬的心腹买下一颗钉子,说不得这些天两边都紧锣密鼓准备在这里动手。李斯的目标不用说是咱们,而蒙恬他们,定然将目光早早便放在仓富安三座城池上,只不过李斯在这里有属于自家的马贼而蒙恬他们没有也不屑有,咱们若不能抓紧。不管是他们两边谁胜出,措施机会的,都是咱们。”李寇一笑,转头便向彭越。

“怎么样。有啥安排了没有?”

说到打仗,彭越不会含糊。李寇说得这么明白要拿下那三座城池,便他一心一意去思考怎么拿下。

“将军。若马贼到来,第一波定然是试探,那时候趁机杀出是为不美,白白招惹别人疑心,倒不如便在他们正式攻击之前突然杀出,然后沿途疾奔一千五百人马分成三队,每一次属下带一队去向一座城池,乍言襄平给马贼攻击下来我军溃败寻求庇护,然后突然袭杀将领掌握中枢,将军中头领全部斩杀干净,对锐士们则片刻便放出,只说将领与马贼勾结,我等奉蒙恬军令来拿下,想必这些人是李斯的,便这里的马贼有与他们接触的,锐士,不过翻手便能争取过来。若第一座城池拿下,后面的便穿上第一座城池将士的甲胄,直言第一座城池给咱们拿下了,有大印在手,何愁那些家伙不上钩?!”彭越双目熠熠欢快光芒闪烁着,看着李寇毫不犹豫便说出自己的打算。

“好,跟我想的一样,不过第一波敌人试探性攻击开始之后便杀出去,一来争取时间,二来,却也是要令这些马贼放心开始第二次攻击,咱们可是远道而来又一连几天都在收拾城内乱世的疲惫之军呢。再说三城之内定然那些将领身边又马贼的人,你们杀出去之后,还需要埋伏在路边等待来回报信的马贼给逮住了,这也需要时间,正好你们袭杀中间一批送信的之后,前面赶回去又返回来的斥候便给你们赶着跑,更能证明你们是突围出来,后面的么,嘿嘿,拍马也追不上了。”原本是打算召集起来商议一下的,后来李寇一想直接宣布就是了,第一仗自己不能出去厮杀,总要有能出到力气的地方留着,一步步从厮杀出谋到将来坐拥千军,若没有好好在军中打好基础,那吃亏的便要是自己了。

“将军深思熟虑,咱们便照着做便是,三城之内,要突然袭杀将领,彭越不能亲自出手,灌婴跟季心跟着,记住,动嘴的是彭越,动手的是你们两人,下手一定要快,最好一见面便杀,时间越久,越是对自己不利!”李寇点点头,转过身又点了两将出来,季心在以前的战场上杀得兴起满头满脸是鲜血,灌婴刚加入苍狼旗没有人认识,倒是英布周勃高原这些人,那三城与马贼定然早早接到了这几个自己“形影不离”大将的图画,在城头上让他们安一下心,那也是必不可少的,再说英布留着,李寇还又大用处。

“嗨!”三人齐声领命,却从九原就带着的亲兵许虎子笑嘻嘻向李寇道,“主上,不如我也跟着,第一个去看看大海啥模样也好啊。”

“边儿去,是去打仗,你个小孩子跟着作甚?”彭越嘿嘿笑着摸了摸许虎子的脑袋,李寇转头去看处,山群耸峙突兀间夜色拉下来,他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快意来,转头忽然笑道,“我看马上就去准备罢,说不定今夜就要开始咱们的扩张大计喽。”

上辈子,十**的年纪,自己正在校园里纵情地奔跑,阳光下飒飒的身影,便能将灵魂拉出好长好长的一道光芒。那在太阳下奔跑的感觉,便是天地也不能给与那种痛快淋漓的美妙。

这辈子呢,手握军权坐镇一方,李寇左思右想总觉着自己的圣明在不断地重复往返。今生又何尝不是自己在阳光下奔跑呢,青春的叹息,在他的心怀里早已不能看见了,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里,每一页年轻的记忆,都是血淋淋的厮杀和你死我活的斗争,头顶上,有始皇帝太阳一般照耀。自己并不孤独的步伐在路上,便是想要停息一步也身体不容自己做出,不能得到的永远属于最怀念,当年向往有朝一日能够醒握杀人权。今天做到了,却他在没有人的时候,呆呆坐着看夕阳恋恋不舍向西山下落去,心中想到的,却是那平淡的点点滴滴。

并不是说李寇眼下便是又向往那些没有正喧没有血肉横飞的青葱岁月。他只是怀念,仅仅是怀念而已,事到如今,脚步不再迷茫。却他来不及回头去看回头去想,在有阳光的日子里。留恋一点那些岁月,只因为他的青春正长。不管是怎么了,眼下的他,还是一个青春的少年,不管心智所么成熟,不管已经有了多少威严,他还只是一个青春的少年。

“将军,彭将军他们准备好了,今晚,果真会有马贼来袭么?”许虎子颠儿颠儿跑了过来,李寇已经静静在城头面向西方坐了整整半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英布这些人能理解李寇心思——也仅仅是理解一点——许虎子却是不会有那么多想法的,眼看李寇静静坐在城墙上一动不动,黑暗中天边璀璨的星星将他点染幽幽犹如夏夜鸣虫,心下有些奇怪的感觉便要过来问一问怎么回事。

“可能会,可能不会,他们的事情,咱们怎么能知道呢。”李寇从仰望点点星辰的沉静众惊醒过来,转头去看,刚刚退去一点青稚的一张脸,笑嘻嘻便在后面,当下叹了口气便这样说。

这不是废话么,许虎子闷闷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忽然之间说话……说话突然不明不白起来的李寇,索性便也跳上墙头去双脚耷拉在城墙上,也仰头要学李寇看看这神秘的老天爷究竟在搞什么东西,居然能将自家将军吸引的神思不属。

“你个小屁孩儿!”李寇转过头来,间的许虎子也像煞有介事仰头去望天空,好笑一把拍在他脑袋上骂道,却心下也感叹,在自己的另一个是空众,这么大的孩子,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却这古代也奇了怪了,人怎么都那么早熟,半大的小子,就敢提着刀上战场去杀人放火。

“嘿嘿。”许虎子摸摸脑袋,凑过脸来又一次问道,“将军,你说这黑乎乎的老天有啥好看的?那个,听说将军有个那啥红颜知己,是不是想人家啦?”

李寇一愣,这小子没有跟着自己去草原,怎么宓谣的事儿他也听说了,难道他是顺风耳不成?

“小屁孩儿,吓咧咧个鸟,去,和泥巴玩耍去!”又一巴掌落在许虎子脑袋上,却李寇也果真方才想着那钟灵毓秀的女子,不知她现下在咸阳可好,始皇帝又有没有想念过这个女儿。

许虎子捂着嘴偷笑,宓谣的事情,陷阵营将士尤其庄山虎那个大嘴巴早宣扬开了,现在的苍狼旗谁不知道将军有个很要好很要好那种关系的女子做朋友——男女之间不是很亲密很亲密的那种关系,说是朋友那不是扯淡呢么——苍狼旗的将士就是这么想的。

“嘿嘿,将军,咱是个不识字的乡下娃,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不过就一个事情咱知道,这男人啊,要说一辈子过日子,就得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来,但天下有多少男人有多少女人呀,能碰上中意的,这个据说很难很难,我就想了,既然将军与宓谣大姐彼此都看中了,那么干啥还要两个人一天就这么傻乎乎看着星星想念呢,要按咱说,两个人在一起,比啥都要来的好,这世道不太平,要是宓谣姐姐给家里逼着嫁了别人,将军,咱想着,那个会很会后的呢。”咱苍狼旗,是需要一个大姐一样的人出现了,要不然一群老爷们互相总会掐架,要让李寇英布他们来解决,得了吧,每人先揍你个七荤八素的。

李寇一呆,不禁扭头去看许虎子,这厮满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却那摇摇晃晃的脑袋怎么看怎么像在背书。

“背书?”李寇心下恍然,定然是彭越周勃他们几个搞出来的贵,就说了么,许虎子才多大点人,哪里能知道这么多男女之间的事情,原来这厮居然是个托儿!

“嘿嘿,去,给老子拉亲兵营的出来,顺着校场跑几圈去!”不信治不了你小样儿的,敢当托儿,不见你过来周勃都一溜烟跑的没人了么,小屁孩居然敢来教训咱,让你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

许虎子一愣,扭头去向后面一看,周围哪里能召见周勃他们的影子,登时便明白过来,哭丧着脸从墙头翻下来大声应诺,一路小跑便向亲兵营去了,他现在是亲兵营的小头领,说不得李寇强加给他的这些委屈,他要加到那些锐士的身上去,说不得找找周勃要好好让英布将军评评理,没天理了么。

“嘿嘿。”李寇看着许虎子一溜烟向城下跑去的身影,转过头来再次仰望天空心中便想,这一次解决了马贼的问题,怎么样也要将宓谣找回来,以后也不用这么分隔两地相互思念了,只是要派往咸阳的应该是谁,他也拿不准这个主意,一般没有头脑的去了见不到深宫大院众的宓谣,但要派个有勇有谋的,却英布与季布半年之内离不开,苍狼旗占据了四座城池之后,整顿军队准备想扶余开战,这两个人是他理想的左右两路分兵大将呢。

“头疼啊!”喟然长叹,这世道,还真他娘的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了。

却便在他头疼不停的时候,城外山谷中清脆的马蹄声大作,数骑如飞向城头下奔来,不用看,李寇便知这几人是斥候。

“果然老子的感觉不错,今晚上这帮送死送地盘的家伙来了。”暂时不去向宓谣的事情了,李寇一跃而起跳下城头,转身大步向城下便奔,口中高声叫道,“彭越,准备好,咱的地盘这就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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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夜下三城(一)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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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荡而沉重的马蹄声,将拥抱了襄平的群山万壑敲得发响,黑夜已经快要到了最深沉的时候,城头纷乱起来的身影加上大声的呼喝,便是李寇听来,若没有仔细辨认也绝难发觉这是他下令将士们假作的。

“彭越!”转身大喝,李寇浑然感觉这东北有些冷意的夜,便如同自己的血液一般,同样在别人不经意或者说忽略了的地方,冷幽幽摩擦着拳脚,直将他满心的踏实都击得粉碎,却那飘渺近乎虚幻的感觉,更令他脚下有些奇妙难言的心情蔓延开来,在大秦,便从今夜起用马蹄声震荡这落寞的帝国罢!

“嗨!”城下一遇到打仗厮杀便沉静似月光般的彭越,猛虎般从台阶上窜将上来,黑夜中火把在他眼中照耀出来的晶晶亮光,便如李寇的目光一样,里面冲突漫天的火焰。

“告诉弟兄们,咱苍狼旗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便要从此开始了,我苍狼旗,世人面前第一次亮相,绝不容许搞砸喽!”陷阵营的功劳,李斯掠夺了,苍狼旗的威风,倒要看看你李斯怎样对待!

“将军安心,此次出征,若不能痛痛快快得胜,彭越愿将脑袋送上!”彭越长吸一口气,咱苍狼旗太憋屈了,蒙恬给的这个番号,也只是主力作战部队中的二等,虽然都是骑兵,却补给供应与待遇上面,均不是能够符合这一支虎狼之师名号的,今夜起。便要北军知道,这大秦最精锐最骁勇善战的,还是咱将军的部下!

“嗯,弟兄们的能力我相信。你的能力我更放心,去吧,准备杀出去,将三城喘息之间,给我拿下来!”李寇拍拍彭越肩膀,重重点头,便要他去准备了。

“主上,要不要属下带陷阵营弟兄送他们出去?”站在城头观望马贼来势的英布。忽然眉头一皱转身来问道。

李寇转头去向山下打起火把的马贼看过去,眉头也微微一动,但见西北面唯一一个进入群山的山口外面,潮水一样涌入人马来。略略一看,竟然有六七千,更难耐这些马贼都是马背上的,彭越只有一千五百人,若折损几个便是损失。

“许虎子。去问问彭越,就问外面七八千人等着他们杀出去,他能不能给老子将弟兄们活着带回来!”这时候要调整是来不及了,守城的将士也是不能少了。天亮之前马贼眼看不能拿下襄平定然会围困,到时候杀出去击溃甚至击杀这些马贼。人少了根本不能办到。

许虎子噔噔下城去,片刻便彭越昂扬声音传上来:“不与敌纠缠。一股脑杀出去用骑弩扫射,突出山口之后便是有七八万人马,彭越绝不丢下一个弟兄!”

说话间,山谷中震荡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了城下,但听那马贼特有的狼嚎鬼叫在城下清晰起来,却更多有人大声肆无忌惮高叫要守军出去投降,在他们看来,城头上不断奔走慌乱连箭都不能发下来的守军,在他们的马蹄下还不是要灰飞烟灭,却李斯看中的马贼,也有不俗的人物在里面。

“去,向这里的主将喊话,早早献城出来还能活命,要不然,不留一个活口!”这群马贼的头目,是一个并不高大甚至没有半分马贼模样的人,不说他的身子,便是他胯下的战马,也比寻常马贼低矮了半个头来,却他身边巨灵神般的大汉,没有一个敢在他的命令下有片刻迟延。

“嗨!”便有一个大汉,催动战马更向城下肆无忌惮靠近了几步去,便在城头将士巨弩的射程之内,扯开嗓子便叫,“咱们头儿说了,都乖乖出来,不然,全部杀了!”

城头将士慢慢“镇定”下来,那细细观察的马贼头领,皱着眉头暗暗觉着不解,情报上面说这里的守将乃是与东胡人匈奴人厮杀中下来的悍将,只有几个人他就敢带着去长城外面打听情报,按说治军应该不会这么没有章法,难道这人打仗在行治军外行?

城头将士没有搭理马贼喊话的,笑话,就是想要拌个嘴,那也要有时间不是?李寇站在黑暗中,身边英布与季布手中大弓早将城下火光通明中马贼瞄准了几个,却李寇更是面沉如水,手中那黑幽幽不能有半点反光的大弓,悄然将那马贼头目牢牢锁定——几百步的距离虽然射不到,但接下来是彭越杀出去的时候,能激怒这些马贼当然更好。

城门根本就没有紧闭,彭越翻身上马去,手中同样牵着一匹马,却他示意将士们放缓步伐不要发出动静,暗暗靠近城门时候,城头上李寇的暴喝正传下来:“杀!”

“杀!”彭越纵马前奔,城门口守着的几个锐士,迅速将大门打开,巨兽口一样黑漆漆的大门里面,森森獠牙的将士便在彭越一马当先中杀将出去!

与此同时,李寇三人手中的利箭,同一时刻从城头直奔目标而去,但听弓弦响处,马蹄声将这声音几乎抵消,只是那马贼头目这时候露出与身子不相符的快捷,但见他眼角扫面时候,城头三点森森寒星直奔自己而来,心下一跳也不想那利箭是不是能达到自己这儿,急忙一个跃身便从马背上落下,却城头李寇暴喝响起时候,便在他面前驻马的三个马贼,大叫一声从马上倒撞下来。

“上,将突围的困死!”站在地上的这头目,大怒厉喝时候,也心下大喜不已,在他看来,有人杀出来更好,不管是要与自己交战还是要出去搬救兵,总归今晚上襄平城是自己的了。

“滚开!”那喊话的马贼眼见城门打开心下骇然,这守将定然是疯了,居然只有三千多人敢杀出来跟自己这边将近七千五百人决战,这么一想,便他没有及时回马跑回本阵去,彭越胯下骏马乃是匈奴草原上的良驹,快如闪电疾若流风,手中长矛便随着他一声大喝,那马贼胸膛洞穿倒闭马下,却他的战马,还给彭越既然转头赶回城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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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夜下三城(二)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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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阵营的传统,就是结成三角阵冲杀突围,现在即便是彭越他们也没有放弃这个阵型,灌婴与彭越的凶悍不及季心,便那三角阵的第一个冲阵斩将便是季心,后面骑兵追随,灌婴与彭越便在最后两个点上压阵,一千五百人,虽然没有李寇在前面带队,却这些天来训练之下,季心的武艺也绝非一般人能够抵挡,一千五百人,三千战马,奔腾起来直奔山口而去,便是马贼人数居多也不能有办法,那马贼头目暗暗观察了一下这个阵型,眼见季心手中一把仿照英布的偃月刀制造的长杆大刀翻飞如雪,当真是碰上便死磕着即亡,后面骑兵手中一色的长矛不用,却一手端着秦军特有的骑弩扫射,那骑弩能够连发,一个箭匣中十二支利箭,足够这些人马杀出去了。

“娘的李斯,你居然欺骗老子!”头目大怒,襄平守军的作战方式,自己曾在接到李寇的命令与“定金”时候询问过,却那老东西只说这些军士只会不要命冲杀没有什么方式,便是这襄平的弓弩箭支,那老儿也坚决说没有,这难道是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么?

“三千六百人的守军,这一次居然出来将近一半,他们要做什么?”厮杀那是不管他头领的事情,方才三支羽箭惊魂一般将他面前不远处的三个人钉死在马背上,这头目心道这守将果然凶悍,几百部的距离虽然他在高处,但全天下能有这膂力的。还真没有几个这样的人来,只是一千五百人跑出来,便这头领心下疑惑起来。

“英布,带领剩下有战马的弟兄杀出去。不用跟着彭越他们,只向山口那边做出要杀出去的姿态便可!”襄平四面环山,只有西北方向一个出口,这些马贼只要将西边城门封锁,其他三个城门便不用管,目下彭越他们要快速杀出去再给马贼一个错觉就是这一千五百人会抢占西北山口高地与城内将士前后夹击马贼的假象,还需要城内的配合。

英布也不问问什么,大步下城去便有六百锐士紧随。翻身上马处,呐喊如雷。城门再次大开,彭越等在厮杀中眼看英布杀出,也不想为什么。只管努力杀出去,却马贼反应不一样了。

“嘿嘿,想前后夹击?其他三个城的援军,会好好配合你的!”那马贼头目一愣,继而大笑出声。正要下令手下冲上去阻拦英布的突进时候,彭越等人哈哈大笑间奔到了山口,这些马贼却也是李斯的合作伙伴,李斯是个老狐狸。秦军的作战方式他没有告诉这群马贼,这一次他的主意。甚至是让李寇与这些马贼同归于尽,将襄平城让给他的亲信去驻守。当下只会掠夺的马贼哪里想过三千多人还敢有一半杀出来,山口也没有设伏,倒让这一千五百苍狼旗将士席卷残云将随后追杀而来的马贼一顿弩箭消灭了,然后扬长而去。

“回城!”英布根本没有努力向外面突围,要他存心杀出去的话,便是千军万马也不能抵挡,原来历史上那个经常以一己之力便能带领少数部下取得接连大胜的英布,绝不会比霸王项羽的能力低下多少。

看着六百骑兵徐徐退入城内,那马贼头目再次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六百人分明就是努力要杀出去与前面那一千多人合兵封锁山口的,这么退回去,那么外面跑出去的那些人马,定然便是请救兵自然有三城的秦军收拾,眼下知道了李斯要让他这一次也栽倒在襄平城下的打算,便他也小心谨慎有保存实力的打算。

“主上,彭越他们出去了!”季布站在李寇身边,手中一把大弓不断向城下靠近射程之内的马贼袭杀,眼看山口厮杀声停息下去,便向李寇道。

“呵呵,这才是个开始,后面的,咱们只是守住襄平,要怎样拿下三城,便是彭越他们的事情啦,走,将巨弩弄上来,好歹彭越他们拿下城池,咱们好歹要将这些马贼留在这儿,可别连战利品也要彭越他们来送!”哈哈一笑,李寇转身而去,季布一笑,彭越方才将第一个杀死那马贼的战马赶进城来,他也看着好笑,这个家伙,也学会过日子了。

英布断后最后一个退进城内,那城门便给锐士们用石块封锁了,马贼没有重型攻城的武器,便是那数百斤的石头在里面抵挡,他们也没有办法将还没有来得及修补好的城门突破,这些马贼唯一靠着的,就是凶狠与残忍,还有那一点点狡猾而已,李斯这一次,是要给李寇他们送人马来了。

不过李斯考虑的也没错的,在他看来,这一次李寇手中三千六百人,粮食又眼看要过冬不能够,人心惶惶之下四处找吃的才是正理,这些马贼也没有料想襄平城居然还有弓弩,两下火并最后得胜的定然是自己,即便是李寇凶悍手下人马精良马贼不能抵挡,最后只要他实力不行了,自己布置在其他三个城池的大军一出来或者再找一个马贼合作伙伴,襄平,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然而,马贼也是人,有自己的打算,那马贼头目的脑袋也不是很精明,他只能凭着残忍凶狠镇压手下,面对李寇的苍狼旗,却他李斯也老了,没有料想到这支人马究竟精良到了什么程度,便是这天下,谁也没有想到李寇居然敢将整个辽东东南的四个城池都能一口吞下,更没有人想过他敢有这个打算。

“头儿,他们找救兵去了,要不要追杀?”被彭越等人杀开一条道路冲将出去的马贼们,有几个变来到呐头目面前请示,在他们看来,呐是自然不用追击的。

果不其然,呐头目冷森森拉下一张脸望了望城头的将士,摆了摆手道:“呐一千多人,他李斯能有办法把咱们套进来,自然会有办法消灭求救兵的,围困襄平,不准放一个出去,娘的,呐老儿总不给咱们巨弩,甚至骑弩也不肯,咱从秦军手里夺,找机会将那老儿弄死在咸阳城!”

“嘿嘿,那感情好,那老儿糊弄咱们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好胆居然想让咱跟这股秦军同归于尽,若不给他一点教训,还道咱们好欺负来!”马贼一般都是好勇斗狠的家伙,闻听头儿说找机会要弄死李斯,变也没有一个人担心,反而周围能听见这句话的都放声欢呼起来。

“主上,看样子彭越他们无甚大碍了,但这些马贼……这一次或许他们后面还会有跟着想要捡便宜的,要拿下三城,不知彭越他们有没有把握。”英布闻听城下马贼嬉笑,不明白是为什么,变抬眼想黑漆漆的山口外面看了看,皱眉想李寇道。

“事在人为,我早向苏角那里打听过了,这三个城的守将,果真不怎么样,若非忌惮李斯赵高之流,蒙恬早讲这块身边的肥肉拿下,咱们这一次趁火打劫,说不得要付出一些代价,苍狼旗,毕竟刚刚建立,虽然都是百战老兵,却没有在组建之后经历战火考验,若日后拉上战场,到时候吃亏的,可果真是咱们啦!”李寇却不担心,这襄平不是很高大,城墙也不是很坚固,但面对只会一味强调迅速的马贼来说,他们面临的要比守城一方不知多少倍的困难,三四仗的城墙,总不能让马贼骑马一跃而过,说不得待会儿要有后续的人用蹬城梯攀援。

“都准备好了没?”英布点点头,李寇讲的是实情,陷阵营也还没有真正成为以一当百虎狼之师,苍狼旗往后要成为李寇手中的王牌,只有在不断的拼杀当中才能形成,这一次虽然有些冒险,却那三城的将领,果真是在这里呆久了的人,浑身的锐气都消磨殆尽,若彭越他们能好好运用这一次的时间差跟马贼,说不得拿下三城也是不用浪费多少手脚。

“嘿嘿,将军就放心子肚子里面罢,这点马贼,要说咱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杀出去啥事不就结束了,好歹烧水也是要咱去砍柴的不是?”有大锅后面站着一个大勺子在开水滚锅里搅拌的锐士,哪里能看到半点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浑然毫不在意扬扬脑袋,用嘴巴指了指城下小心翼翼围观的马贼,嘴里嘟囔出这么一句话来。

“鸟!都听好了,这是咱苍狼旗成军第一次厮杀,不管城下是一个人还是一万人,都要将咱平日里训练的方式拿出来,谁要半天跟娘们一样没个精神头,老子第一个砍了他!”英布转目向那满不在乎的锐士喝了一声,那锐士做个鬼脸应了一声,低下头去低低偷笑,因为他分明也看出了英布的蔑视。

马贼渐渐大声呼喊起来,李寇冷笑,这样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乌合之众,不管能有多少人,今儿这襄平定然还会牢牢在自己手中,能想象得到,跟这么一帮乌合之众同流合污的三城守将,那能好到哪里去,辽东,从此要归自己掌握了。

“下马,开始攻城!”那头目大声吼叫,火光中李寇但见这些马贼们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后,又返身去从褡裢中掏出软乎乎黑黝黝长长的绳子,登时心下一愣,难道这个时代的马贼就有利用软梯的经验了么?这绳子,分明就是要甩上来套在城垛上供应攻城者攀援而上的,只不过这帮马贼若是没有铁链或者铜链在绳子前端,即便是他们能够准确讲套头紧紧绑在城垛,一刀下去什么事情也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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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夜下三城(三)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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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些马贼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可能是真的贪图方便轻快,那绳子套头结了一个活扣,却是没有铁链铜链的,三根手指头合拢起来那样粗细的绳子,刚搭上城头时候李寇便笑了。

英布也笑了,手中偃月刀暗暗向那绳子上比划,便是后面紧张起来的将士,也哭笑不得看着马贼飞马到了城下时候一个漂亮旋转讲手一扬甩上绳子,实在不知道他们弄这个是为了什么。

“不对!”李寇忽然皱了皱鼻子,一股还没有消散的油味儿冲进他的鼻腔,快步抢到墙边细细观察那绳子时候,果然黑黝黝并不起眼的上面油渍渍一层,不但不反光而且将兽皮鸟羽树皮脉络丝线交织而成的绳子浸泡刀剑不能砍断。

“火把!”李寇伸手,变英布快步递过火把,李寇狠狠将那燃烧的火向绳子上一撞,火星四溅却拿绳子着火根本不能快速燃烧到下面去,英布挥动偃月刀狠狠下斩,也只是勉强将这绳子斩断而已。

英布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自己偃月刀锋利可以斩断绳子,却别人没有办法,这一根油绳燃烧看样子起码能持续半个时辰才能烧断,便是自己骑着马在城头挥刀,那也不能危急中斩断这么多的。

“嘿嘿,这帮蠢货!”李寇忽然站起身来,伸手去摸了摸那油绳,却根本没有担心反而笑起来,英布不解正要问,但见李寇手在那活扣上一指,当下也欣喜起来,只会在材料上下功夫将人能够运用的兵器计算在里面而忽略了根本的人的力量,这支马贼,果真是蠢到家了。

“主上,要不咱们待会儿直接解开绳子?”眨眨眼,英布便问起身的李寇,要按他看,果真不如将上城的前一波马贼击杀之后。变全军上下直接杀出去便是。

“不不不,仗要打,但要一边训练厮杀的本事。另一面却还要训练打法,能用坐着就杀死敌人,变不用站起来,这跟重视敌人是一脉相承的。保存力量英法突然事变才是正理,说不得这时候的山外,还有野狼等着啃咱们或者这帮马贼丢下来的尸体呢!”李寇摇摇手,嘿嘿用脚踢了两下那活扣,转头吩咐道。“传下去,待会儿不要直接解开这些活扣,先用剑砍,然后用开水浇,天亮之前马贼定然有一次最强烈的攻击,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攻城,到时候绳子上的人定然不少,直接解开活扣之后。两波开水灌下去。城内不用留人全数杀出,迅速全歼这股马贼,李斯这一次给咱们送来马匹,不要白不要!”

“要不要派斥候出去探查彭越他们的动静?”李寇这么安排,英布便也没有意见,想了想又问。

“不用!”李寇摆摆手。从城垛拿下铁矛,城下纵马过去的马贼。果然又一次折回头来翻身下马向城墙呐喊而来。

城门厚重是铜皮包裹着桐木造成,便是里面只有上中下三道木栓拴着。外面没有攻城车这些重型武器的马贼也不能进来,李寇自知此事,便也不担心城门失守的问题,城头上剩下两千一百将士将四面都布满了,只是西门这边人多一些,那滚烫的开水,也在这边准备足够,不是苍狼旗将士粗心其他三座城门,那三座城门处地势端得险妙,尤其东门处就是原来石山一座,平滑如同铜镜一般,不要说是人,便是猿猴也难从下面攀援上来,若有百人城头首位,便是整个马贼队过去也坚决不能上来。在其他两个城门处,由于李寇看襄平城市军事镇地,也就将那两个有肯那个将敌人送进来的城门外面护城河上面吊桥牢牢绑缚在城头上,下面河这边也设置了鹿角木柴,三四丈宽的护城河,便是小红马也难一跃而过,下面河水流速挺急,若有人想要游泳过来,河岸距离水面近一丈的距离,便是李寇也很困难做到。

对付一帮马贼,一帮几乎没有任何攻城经验的马贼,苍狼旗两千一百人几乎是优哉游哉度过这个晚上的,有人想要攀援而上,准备好的开水就会滚滚下去,黑夜中火光下冒着白气的开水,一阵阵城下随风飘来的肉香味道,城头谁会没有想到下面是怎样一个狼藉。

按说马贼也是有弓箭的,却他们没有弩弓,攀援的人双手抓着绳子向上窜,口中叼着一把长剑变已不易,背上累赘的弓箭变给他们留在地上,倒是有骑兵专门飞马在西门外奔跑起来远距离向城头放箭,这时候的马贼头目,看着城头上巨弩的身影双眼前所未有的渴望,要是他手中能有几十把巨弩在后面与城头秦军对射,怎么也用不着让绵软的大弓将羽箭送到人家城墙上去。

巨弩,开水,根本用不着其他的东西,城头上锐士们各自坚守自己的位子,盾牌军将零零星星送上来的羽箭阻挡开来,变他们毫无顾忌照准攀援上来的马贼脸面铺天盖地将开水直直泼下去,一声声惨叫在他们听来,早已习惯如常,一点马贼跟匈奴人,在将士们看来也没有区别——这些马贼也并不一定是中原人,有东胡人也有扶余人,还有少见的匈奴人。

天渐渐亮起来,东方最明亮的星星暗淡下去,便天边朝霞灿烂起来,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清晰可见,马贼早已失去了进攻的信心。

“杀出去!”眼看马贼要逃走或者晚上再来——这也是与其他三座城商量好的,若大白天襄平城受到攻击而他们没有反应,便是有李斯罩着他们,始皇帝也要砍下他们的脑袋——李寇低声下令下去,扑过去解开一个油绳的活扣,下面惨叫声响起时候,锐士们早跟着李寇这般动手,纷乱的惨叫中,英布率先向城下奔去。

入夜以来,自彭越他们去拿三城时候至此已经有四个时辰,一夜的厮杀对于城头将士来说没有损耗多少气血,城门大开时候李寇纵马杀出,满地死尸看在他眼中,便他心下也暗叫侥幸,一来马贼没有攻城经验,二来这些马贼熟悉的是一击不中远扬千里的狼群战术,在阵地战攻城战中,没有重型器械的他们没有丝毫办法,三来,却也是李斯帮了大忙,若非这老儿留下巨弩弓箭下来,襄平城还是能保住,但城头的短兵相接怎么也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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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马贼相投(一)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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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贼们四下逃散,那头目一夜之间忽然苍老了很多,他原本纵横雪原便是辽东四城的将士也拿他没有办法,长久以来的得意骄傲一宿被击破,眼看自己的心血在城上惨叫凋落,心下白茫茫一片竟不知往后自己要怎么办。

李寇手上要全部包围并全歼这股马贼的打算,由于人手不够也落了空,在包围的战术中,人少永远不能达到预定的目标,那马贼头目催促了前面一队人马冲出山口之后,便山口给英布挡住,里面剩下近千马贼在巨弩的缓缓紧逼中,无奈只好下马投降,一场没有什么精彩的战斗,就这么平平淡淡拉下幕布。

城内的俘虏,有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原人,有身材矮小但剽悍凶猛的扶余人,也有赤发秃顶的匈奴人,李寇站在城上眼看许虎子笑嘻嘻耀武扬威呵斥教育着这群马贼,心下好笑正要下去时候,山外马蹄声碎一骑如飞从山外奔进来,老远便叫:“将军,三城已下!”

……

仓平已下,富平已下,安平已下!

对李寇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听到这个消息更能令他放心的事情了,斥候回来在城下时候,便他从这锐士脸上看到了疲惫不能压抑的欣喜,他手下的三千六百人,没有他不认识的,要说马贼跟那三城的窝囊废能用自己的锐士来赚自己的城池,便是天下谁都能相信,唯独他李寇不会相信。

晌午时分,三匹快马奔驰在襄平通往仓平的路上。一路南下不过百里的路程,小红马给李寇留下长身体,草原的奔驰下来,它的身体和个头飞速成长。要再给一段时间的休息,定然两匹骏马能给李寇极大地帮助。

现在他骑着的,是那战死的将军送给他的红马,比之小红马还要健壮高大,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便看它的神骏,李寇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赤貎”,浑然火炭在阳光下奔驰。却将这骏马的兴奋都提了起来,似乎那浑身血汗更能让它意气风发。

“赤貎,慢点!”后面是英布跟季布,这两人不放心李寇单独去仓平检阅落到自己手上的三城。好说歹说一定要跟着,却他们的战马比不上李寇的神骏,赤貎奔跑起来,将两人直落下好长一段距离。

赤貎给李寇轻轻在脖子上一拍,会意稍稍慢了一点。却似乎它不满意目前的速度,鼻孔中喷出了两个响鼻来。

前面是一个小丘,李寇心下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安来,环目四顾之下。心中冷笑便泛了上来,却是那小丘后面朦朦胧胧有烟尘腾起。想来那是在这一带活动的马贼正赶上自己三人出行,却不知是有多少人。

“主上。那里似乎有些不对劲!”英布赶到李寇身边来时候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丝毫没有停顿便直奔那小丘而去,却季布皱着眉头向李寇道。

李寇点点头,将得胜翅钩上的铁矛取下来握在手中,转头看了看季布的长矛,唔了一声没有在意前面的暗藏敌人反而道:“你的兵器有些差劲,找时间定然要给你们换上好的才是,回去你想一下看用什么兵器顺手,日后定然有机会去咸阳宫造局,那里打造的专门兵器可都是好东西。”

季布暗暗佩服李寇的气魄,点了点头紧握长矛,忽然笑道:“主上,那山丘不过百丈,后面便是藏匿伏兵也不过三五百,某与英布将军便可处理,不若主上先行,咱们随后就到!”

李寇哈哈一笑,便也停下战马来笑道:“咱们苍狼旗就没有随便丢下袍泽的习惯,不管是敌人有多少,一个也好,一万个也好,从来都没有谁先行谁后到的说法。你们杀敌,我给你们押后掠阵便是!”

季布一笑,飞马便向英布赶过去,却他心下一叹,李寇听闻三城已下时候根本没有问是怎么拿下的,单是这份从容,便他心下佩服,目下一席话虽也是实话实说,在一个属下看来,那也是感怀不已。

“贼子胆敢伏击,出来!”那英布偃月刀在阳光下带着呼啸的寒风,胯下战马突然一声嘶鸣间,他纵马上了小丘去,没到顶上时候暴喝一声,宛如雷霆从地上滚过。

那小丘后面果然是有人的,马蹄声骤然向小丘上来时候变这里有些微的骚动,英布大喝一声,马前忽然两支长矛窜将出来,快若闪电端得凌厉,竟然后面的人意图一击得手。

出来就好!

英布心下蔑视这两支长矛的力道,偃月刀轻轻在长矛中间一点,铮铮轻响恍如古琴拨动丝弦,却拿后面持矛之人啊啊两声惨叫,英布刀上的沛然莫能御力量与古怪奇妙的力道,竟然将还没有露面的敌人双臂震裂开来。

既然是伏击,那便是敌人,既然是敌人,那边杀之勿论。

偃月刀森森寒芒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太阳温暖的光芒,长矛荡开之后,战马已经窜上小丘去,居高临下的英布不及放眼去看,便横扫一招而过奖两个持矛攻击自己的敌人拦腰斩断。

小丘后面果然不到三百人,却这些人都是骑兵,但见他们龟缩在这里悄悄骑在马上侧耳凝听,最前面是一个独眼大汉,手中却持着一张大弓腰间长剑没有出鞘。

英布大怒,斩杀两人之后再一声暴喝,小丘下面的马贼没想到来人居然一招便杀死排上去暗伏的同伴,血光崩现同时,那独眼大汉急忙回身一箭便向英布射上来,口中也喝道:“杀了他,给弟兄们报仇!”

小丘顶上到下面那独眼大汉之间,不过数十丈的距离,羽箭划破东南方向拂来的海风,在那大汉的掌握之下流光般向英布面目扎来,英布眼见这羽箭老师熊熊不敢大意,双眼紧盯着风中的寒芒,快要到自己眼前时候才将偃月刀交到左手,右手一探间,那劲道十足的羽箭便落在自己手中。

“也吃我一箭!”英布的动作能有多快,没有见识过的人永远不能理解,丘下马贼们没有看到这高高在上阳光下有些朦胧的大汉怎样将长刀变成大弓的,在那独眼大汉一箭过去的同时,却听丘顶上弓弦轻响,接着那独眼大汉啊呀一声从马背上倒撞下来,但见他落在地上时候背上一支雕翎羽箭,却不正是他射出去的那支?

马贼们齐声大喊,这独眼大汉是他们的小头领,原本刚刚晃悠到这儿正看见三个人前前后后快马疾奔,那头领见了李寇的赤貎心下贪婪便向伏击拿下,却谁料想眨眼他自己别人家用他射过去的羽箭射伤。

有与那头领交好的马贼,一见他受了伤便红了眼睛要杀上来于他报仇,英布哪里会怕有人找到自己头上来厮杀,哈哈大笑飞马从小丘杀下,偃月刀挟裹着无尽的惯性与英布有千钧之力的双臂力道,狠狠便撞进人群中去,可怜螳臂当车的马贼们,哪里能在英布手中走得两三招去,但见血肉横飞处人喊马嘶,纷纷扬扬天地间便似苍天下了一场红色大雪,果真是一人之力万夫莫敌。

那马贼头领后背中箭疼痛难忍,原来英布这一箭居然射进他的骨头去,稍稍一动便是全身炸裂般的感觉,这马贼头领又是一个意志不甚坚强的人,满头大汗来不及擦去,小丘前面马蹄声骤,季布又杀到,便他慌忙喝令身后的手下上去阻拦,却自己要上马去逃命。

只是季布的勇力虽然比不上英布,也比不上小弟季心,却在战场上也端得了得,他转过小丘来便看见浑身是血的这独眼大汉,心想战场上你这尊荣简直就是在给敌人说我是头头你来杀我吧,不声不响长矛荡开两支慌乱间要来阻拦自己的马贼亲信的兵器,反手冲腰间抽出长剑直冲那挣扎刚爬上马的独眼大汉掷过去。

咔嚓一声,季布手中长矛扎进阻挡自己的马贼胸膛,那马贼下意识丢弃了自己的常见双手抓住季布的长矛来想要以死让同伴给自己报仇。

季布哈哈一笑,双臂较劲口中暴喝一声开,便长矛上面挑着的马贼,给自己想天空中扬了上去。马贼们一愣,这等膂力,他们哪里能见过,就在这一愣之间,季布将矛尖的马贼用力向另外几个马贼狠狠砸了过去。

扑通扑通的惨叫,中间一声凄厉呼叫,马贼们心惊胆战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齐齐看去时候,正是那独眼大汉给季布一剑刺穿了后心,径直将他牢牢钉死在马背上。

“头领死了,不好了,头领死了。”惊慌起来的马贼,便与官军的区别分了出来,没有纪律和约束的马贼们,眼见自己的领头人死掉,登时原本准备一起逃走的人便乱成一团,互相冲撞起来时候你阻拦了我的路我阻拦了你的路,有英布在后面掩杀,前面转眼杀死头领的季布横矛拦路,说不得有人便向别的方向逃走。

这小丘是这平原上孤零零的一个百里之内唯一的高处,马贼们要逃走却也是容易的,只是马贼内部似乎有写积怨未消,三百人逃亡本来是用不了多少空间的,只是有人向一个地方逃去,便有人会在慌乱中紧跟上去,接二连三的人多了,却马匹也有快慢,后面跑得快的人眼看前面有人挡路,毫不犹豫一剑便砍下去,左右的人一看这厮撒野,一起变又向着马快的人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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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马贼相投(二)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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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没有敢来厮杀的英布与季布面面相觑,这群马贼还……还真是可爱,没人逼迫他们,不由分说便自相残杀起来,若整个辽东的马贼都是这德行,那苍狼旗要灭掉他们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

却在这些自相残杀起来忽然红了眼睛悍勇无比的马贼中,英布与季布都将目光看准了一拨人,这一拨人根本没有逃走的打算,也没有要与他们两人决一死战的动作,只是将一个三十许的大汉团团卫拱在最里面,让开了道路只看着同伴厮杀,端得非常显目。

马贼的内部,绝不是铁板一块,追逐生存利益的他们,由于利益所得分配不均引起的矛盾,在某一时刻突然爆发出来,便会将一支强大的马贼队伍分崩离析,这一支相对弱小的马贼里面,看来也是矛盾重重!

便在混乱的厮杀场上,马贼们忘记了看看身边的另一支没有动作的同伴,也忘记了共同的敌人正在优哉游哉观赏他们自相残杀,更忘记了逃命,便在平日里的矛盾突然爆发的情况下,不管是中原人还是匈奴人,只要平日里有矛盾的,都互相举起了屠刀。

却在这时,那静静一动不动的不到一百人的马贼齐齐动了起来,他们不理趁乱逃走的道路,也不理自相残杀的同伴,那领头大汉向英布季布两人看了看,向手下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竟一起缓缓策马逼了过来。

“杀还是不杀?”英布两人对视间不约而同问出这么一句话,说完才相视而笑。没有李寇在身边下令,两人竟然有没有了决议。

看这群马贼的样子,有点来势汹汹的模样,两人快速在相互对视中商量好了对策。那就是你敢来势汹汹咱们就给你迎头痛击,一刀一矛平平举起,战马缓缓敲动厮杀前的节奏,两人毫不畏惧向马贼们逼过去。

“且慢,可是襄平李将军部下?”便在两人缓缓加快了马速时候,那马贼领头大汉忽然沉声问道。

两人丝毫不理会这大汉的问话,你敢逼过来,咱们也就没有要给你留下余地的必要。有什么话,厮杀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且慢,我等愿投将军!”那大汉一惊,这两人虎豹一般。从襄平二来,又有一人手持长刀,看来便是传闻中陷阵营李寇手下的头号大将英布,至于另外一个使矛的,看不出究竟是谁。却方才那将一个人高高举起毫不费力扔出去的膂力,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厮杀马贼占不到便宜,又拿大汉心中早早定议不再做马贼。急忙又叫了一声,却他身边的马贼们都齐齐勒马停下脚步。

英布闻言。便也与季布停下已经中速冲击起来的战马,便停留在马贼前面不足三十步处。眯上眼睛紧紧盯住那头领看了半晌,季布方道:“苍狼旗襄平守将将军家将英布季布!凭什么我们相信你真心投靠苍狼旗?”

那大汉心道果然便是英布,却他心下早松了一口气,李寇纵马在东胡匈奴的事情他是听了不下几十遍,千军万马当中取敌将首级易如反掌的李寇,一怒易辟千军的英布,这两人任何一个要在他这小小的马贼群中杀一个人,他丝毫不怀疑那个人包括自己,却看季布沉稳,他也心下暗道侥幸,这个人他也有耳闻,据说在苍狼旗他与彭越周勃不分上下排在第二号大将的座位,这两个人,便果真是自己遇上了虎豹。

当下急忙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自己阵前去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也示意手下放下武器,只是他的手下听说面对的人是英布时候,早将崇拜的目光一起投了过去,这个时代,以一当百的勇士便是壮士,英布千军万马当中纵横来去自如,更令这些寻常勇士身亡景仰。

“久闻陷阵营李将军大名,恨不能有幸拜见;又听闻英布将军季布将军大名,常叹不能早逢,今日能见两位,想必后面那位便是李将军,祈望能引援一见,方杰平生之憾,若能在众位将军旗下作战,弟兄们幸何甚哉!”那大汉快步到了英布马前,一手拉住两人的马缰绳,便一边拜倒下去。

英布已季布皱眉对视,却他们也没有想到功劳被李由父子俩抢去了,竟然在这辽东的苦寒之地马贼竟然能知道陷阵营的大名。

当下两人也不怕这些马贼耍乍,英布跳下马去讲那大汉扶起来,季布转头向小丘顶上看去时候,李寇骑着赤貎正站在上面。

陷阵营的功劳,终究人们还是记着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经过这儿的?”英布将那大汉扶起,季布抬头向丘上看看李寇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便转头来看那些马贼,向那大汉问道。

这些马贼体魄剽悍又都是马背上的好手,若能加入苍狼旗自然是好的,但要让他与英布两人收编马贼,未免会有拉帮结派的嫌疑,李寇在上面但笑不语,那就是要交给他们两人来处理,却这也是一个难题。

那大汉有些羞赧,转身去看了看还在自相残杀的马贼们,皱着眉头道:“本不知将军要从这里经过,雅里速台带大伙儿出来转悠,正远远撞上三位将军,贪婪之心一起,便他下令在此设伏要夺将军骏马。”

英布与季布对视有些发愣,难怪这么突然了,原来是赤貎招惹了眼馋的马贼来,却拿惨死季布手下的马贼头目,原来叫做雅里速台,却这个人是他们听说过的,苍狼旗是前些日子在收拾自己的新窝,但斥候部队没有闲着,辽东襄平城左右的马贼队伍和头目,早给他们打听了回来。

“原本听说刘胡他们要攻打襄平,雅里速台就想过来发个横财,呵呵,不想将军三人脱困出来,幸甚幸甚!”那大汉见英布两人一愣,便有些得意说道。

“看来你们的消息不是很流通嘛,原来胆敢来跟我苍狼旗较劲的便是那个刘胡,嘿嘿,恐怕他现在忙着逃命去了罢,只不过李斯要听说他不听话没有拿下襄平,不知道会不会再派出别的马贼来追杀他们。”英布眯起眼睛在阳光下森森向大汉投射过去,淡淡一笑擎着偃月在眼前吹了口气,便见那刀刃忽然颤抖一般,将马贼们的胆都骇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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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用且不信 第二更

刘胡他们多么强横啊,辽东实力排名第三的马贼队伍,一晚上就给苍狼旗吞灭了?

那大汉一愣,有些不相信转头去向丘顶上的李寇看了半晌,英布傲然道:“不过一个马贼队伍,若要跟我苍狼旗较劲,不知李斯是不是专门来给我们送马匹装备的。嘿嘿,仓平富平安平,嗯,这三个地方也不错,我家主上正少一个拿下它们的理由,却不知你们是否也得到消息三城已下?”

马贼们相顾骇然,辽东强横的马贼队伍灭亡头目逃窜亡命,这个他们好歹还能有些接受,但辽东东南三城落到了苍狼旗的手中,任是他们心理承受能力初中,也一时缓不过气来。

“一夜之间,辽东形势大变,李将军真神人!”若在方才,恃着对辽东的了解和有心将刘胡的马贼内况交代给李寇以换取相应的条件还是这大汉的心思,那么骤闻辽东一夜之间格局形势大变的他,此刻全然不敢再兴起别的心思,只是他有些疑惑抬眼向英布看来,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询问他们三人前往仓平那边是要做什么。

“彭越将军已经拿下三城,我家主上前去点检,好了,你们还是整合队伍该去哪里去那里吧,说不得彭越久候主上不至带人出来寻找。”季布早看出这大汉的心思,却他也不点破,一笑摆摆手去转头便往丘上走,赶路要紧,这些马贼迟早是苍狼旗的,逼迫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

英布在这些小心思方面的考虑是比不上季布的。眼见季布要走,却他也隐约明白季布要欲擒故纵,当下也不多说,转马向丘上便走。却在此时,那些自相残杀红了眼的马贼终于反应过来,但此时的他们面对满地横七竖八的同伴尸体欲哭无泪,所剩下的生者不过七八十人,这些人是乱战混战之中的好手,却在面对另一拨同伴毫发无损又有山顶上三个虎豹大汉虎视眈眈时候心下忐忑不定。

“解决了?”李寇慢悠悠催马上了小丘,便见英布两人与那大汉说话,他也不焦急赶路。只站在上面观看两人处理这些马贼,眼见两人上来,笑呵呵开口问了一句。

“主上,这些马贼的确是好料子。三城稳定以后,编制定然要扩大,将老弱兵卒整编出来种田耕地,精壮的恐怕只能留下十之七八,若将马贼中的好汉整编进来。三城一万两千人马,苍狼旗的底子也算不弱啦。”季布点点头也不多说,却他考虑到了前面去,还没有将三城稳固拿在手中。便他开始计算往后的日子了。

李寇哈哈一笑,善战者无赫赫之名。英布勇猛难当世间尽知只在朝夕,可能季布的名声不会有英布的大。但往后的史书记载,定然以季布的功劳为第一。

“还没有争辩咱们的队伍,你倒惦记上人家马贼,说不得要给辽东的马贼们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恐怕明天一早便数万马贼找上门要与你分辨分辨。”一笑拍拍季布的肩膀,李寇纵马便向仓平方向疾驰,季布一笑紧跟上去,英布现在就跟一个不穷的穷人看见了一块金砖一般贪婪看了看剩下这一百多个马贼,有些不甘心挥动偃月,也要紧跟两人上去。

“将军且慢!”那大汉也急,他见得三人往仓平疾奔,便知季布所说不会有错,说不得辽东东南四城落在苍狼旗手中之后,李寇便要将马贼逐个消灭,那时候自己便是走投无路要来投奔苍狼旗,所得到的怎么能比现在就去投奔得到的多?当下急忙向英布高声一叫,他的手下尽皆明白他的心思,却也没有人出来反对,均想若能从此脱了这马贼的名声,往后再在苍狼旗下建立战功,便是可能会战死沙场,总比窝窝囊囊在马贼群中厮混要好的多。

“将军但听我等片言,劳烦将军!”那大汉计较已定,不再犹豫便向英布发足奔过去,拜倒马前道,“我等虽为马贼,却也素知大义,一众兄弟投身贼道也是无奈,若将军不弃,愿为将军马前执鞭问鞍!”

英布不能有季布那样心细如发的性子,却他也是跟随李寇最久的老人,陷阵营中李寇之下,众人尽知便是他,整天操劳之下也将一双火眼金睛锻炼出来,眼看这些马贼的模样,便他知道这大汉现在还没有完全全心全意要投奔苍狼旗,当下厉声便道:“英布自从跟随主上,转眼三年有余,素来便将忠义放在心上,某看将士,能力倒是其次,最重者忠心耿耿。今我家主上坐拥辽东四城,正当用人之际,你要来投自是好之不过。但英布不晓,先小人后君子却是懂得的,苍狼旗可接收任何老投好汉,只你定然记住,既然决意投我苍狼旗下,便不可一日有二心,若某发觉图谋不轨,便是千军万马之中,定然要取项上首级献于主上帐前!”

大汉滚滚冷汗从脊背只向地上流落,他本就存了侥幸心思想着能在苍狼旗混个出身再找更能给自己利益的人去相投,最好便如那刘胡一般投在李斯门下,但英布既然这般警告,便是在提前敲打他,当下顾不上擦汗便颤声连道不敢。

英布策马从他旁边走过,走出数十步放开口道:“先起来罢,只要你不起二心,主上的事业便是英布性命,有功劳不会枉费你心思,升迁自然不在话下。”

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森森的偃月刀从他头皮上不足一寸处掠过,上面淡淡的血腥与迫魂的杀气,将他浑身的寒毛都要激地竖起来,英布这句话说出来,便他明白这人家初步接受他了,往后的日子,现在他没有半分要去考虑的心思,只想着陷阵营旗下果然没有盛名之下的虚士。

“如我苍狼旗。便是主上部下,战则向前,刀山火海不得后退,退则如潮。金山银林不得向前!功则赏,过则罚,不可存了侥幸心思!”那大汉不过一个人,英布不会将他多么放在心上,只是他的这些手下,一个个剽悍无比,若能加入苍狼旗,绝对可以再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成长为好手。让他们心悦诚服归顺,便是最好。

这些马贼从来是只认有实力的人,英布在李寇手下边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咸阳可能没有人知道英布的大名。但在北方,无论哪个人只要听说英布的大名,无不说一声好汉子,眼下见这个在这群刀口上过日子的马贼眼中便是值得追随的大汉便在眼前,又见自家头领也拜服。便毫不犹豫一起翻身下马高声叫道:“誓死追随将军!”

英布跳下马来,将最前面两人扶起来笑道:“既然都是苍狼旗弟兄,便当誓死追随主上,某陷阵营先下还没有空白编制。其他将军手中虽也有空额,然弟兄们真心来投。便某区请主上另开一军,虚位以待弟兄们如何?”

马贼永远都是贼。世人看来他们便是能弃暗投明也改不了马贼的毛病,即便是朝廷能招安他们,也千方百计要将他们打散了安插在各处不令相见,英布承诺给他们安排一个旗帜,那便是这个旗帜怎么也能落在他们头上,天下可以有人失信,却这个人不会是李寇,也不会是英布,李寇在这些马贼看来便是高山仰止,却英布便在他们面前,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英布微笑,转头去向身后紧跟的那大汉问道:“可有名号么?你的人马,还归你旗下,三城稳固之后,便可给你空额编制,至于人手要你自己去招收。“

那大汉急忙又拜倒道:“承蒙将军看重,某秦人骆无忌,只是当马贼数年,不晓兵事,只愿为将军马前卒足矣,弟兄们都是厮杀好手,理应交归苍狼旗下,不敢作私人所有!“

英布拍拍他肩膀,哈哈一笑转头去向马贼们便道:“既然这样,骆无忌便先在某陷阵营做事如何?半年之后,若可通晓兵事,便还归你一个完整的编制。”

那大汉大喜,陷阵营是苍狼旗的绝对主力,若能进入陷阵营去,说不得前途不会很差,当下便欣喜若狂连连叩头,英布大笑将他扶起来,却那些残杀之后剩下的马贼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居然结局是这样,他们想要逃走四散,却心虚看了看英布与那数十人,现在变筋疲力尽的他们,便是想要逃走,也得看看别人愿不愿意。

却这些冷静下来的马贼中也有不笨的人,眼见别人投奔苍狼旗能够有偶像英布亲口承认收纳,当下几个精明的汉子便快步奔出拜倒,只口称要弃暗投明。

英布沉吟片刻,这些自相残杀能剩余下来的汉子,定然都是身手不凡的材料,苍狼旗要整编极快的将四城连成一片,说不得需要人手,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说不得是能够增强实力的,只是看他们因为平日里的利益分配不均便大打出手,苍狼旗不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却便在他沉吟时候,机灵的那几个马贼与那大汉一起想那边呆愣的同伴打手势使眼色,这些马贼若还不明白这时一个弃暗投明的好机会,便当真方才乱杀之中不能是他们活下来,于是便在英布面前呼啦啦扑倒一片血迹斑斑的汉子,口中直叫要投奔苍狼旗——却也是那大汉精明,耳听英布根本不会收纳这些人做自己的力量,便暗暗示意众人只说投奔苍狼旗,这样一来便英布只能考虑整个苍狼旗的利益而非自己一人的得失。

沉吟良久,英布终究舍不得这些精锐力量,再说往后要整编整个辽东的马贼,这些人熟悉天时地利,那也是了不得的一股潜在力量,当下便点点头道:“要投苍狼旗,却也并无不可,然平日里矛盾太多而引起的仇视,却也要在入军之前消除干净,如不然,军法不容!”

众人看他说的郑重,禁不住便心头一凛,齐齐应声道不敢,众人收拾了死去马贼的尸体,已经看不见李寇与季布的身影,英布虽然知道前面不远便是仓平,却没有确定哪些李斯的亲信给清除李寇前去不放心,命令众人催马狂奔,不一刻前面仓平城黑黝黝的城墙出现在面前,门外三人相候,却不正是李寇与季布灌婴?当下便放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张良回归 第一更

“将军说这些马贼定然能给英布将军征服,果然不出所料!”李寇与季布整合了投奔过来的马贼,率先向城内进去,灌婴一贯与英布交好,便攀着他肩膀笑嘻嘻低声道。

英布淡然一笑,浑然不在意这份功劳,只看了一眼神色拘谨起来的马贼们,呵呵笑道:“一般儿为主上出力,不过某能解决的而已,若灌婴将军在主上身边,一样可举手所成!”

英布素来是这个性子,灌婴也不以为忤,笑了笑转头去看身形剽悍的马贼们,点点头赞许道:“都是些好料子,若能在咱苍狼旗敲打一段时间,可平添百多锐士,将来扩展队伍,他们便是很好的什长人选!”

英布也点点头,抬手做个请的动作笑道:“主上已在前面,走,进去看看你的部下!”他也心下很想马上见到要给李寇增加战力的部队,若不好变要准备马上调换,若好变要考虑训练的事情。

灌婴却一愣,紧步与英布走在一起,抬头看了看前面与季布说话的李寇,低声向英布问道:“难不成仓平要给我来看守?”

英布奇怪看了灌婴一眼,点点头道:“主上便是这个意思啊,这一次派出来的你们三个,季心进攻是一员悍将,但防守与治理他不在行,这次带着季布将军出来,很明显富平或者安平要交给他来做,这仓平自然便是你!”

灌婴有些不能相信,在他看来。李寇手下英布自然是第一大将,季布虽然来的不早,但能力很高算第二,接下来周勃高原这些人都要比自己资格老。能力上面自己也没有太多经验不能知道,眼下苍狼旗只有四座城池,按理来说李寇应当见自己最放心最信任的大将派出来坐镇,难道自己跟她还没有多少交集,便他能将自己做心腹看待?

“主上眼中,便只看能,某与季心,不过攻击而已。季布大才,可统筹后军,若不出所料,接下来主上会将他安排在靠海的最东南面。彭越最是不肯吃亏又素来多智,富平靠近西南苏角防线,这儿需要有力而凌乱的整治,只有他才最适合;而仓平这里,虽不比襄平靠近扶余这些地方。但这里地势险要一马平川,向东靠着大山,最是这些马背上部落袭扰辽东的好地方,将军在此。便襄平无忧,主上无忧。呵呵。至于高原成皋庄山虎周勃他们,向北海有大片的土地要去收纳。辽东人少需要征召,某只守卫主上平安,说不得过些天苏角便会召主上之右北平,不可不防!”英布娓娓道来,灌婴暗自佩服,也只有英布,才能处在时刻为李寇着想的地方思考这么多问题,别的人谁也不行,季心疯狂崇拜李寇,但他毕竟年少血气方刚,拼杀可以,在细致布置上面,便也只有英布才能看得出来。

“英布将军,实乃主上身边第一人!”不得不佩服沉默的英布有这等细腻的心思,李寇心中便是这么想的,英布看他每一步的走法,便能猜测出十之八九,以李寇思维的跳跃之大,恐怕便是彭越这个最灵活的大将也不能跟上,却英布默默不语之中,处处能体会到安排的意味。

英布一笑,他此刻家人都没有了,自从跟随李寇以来便全部心思都放在这里,李寇的每一步走路每一步发展,都在他眼里看出了喜悦,现在小小的辽东只有一小半掌握在苍狼旗手中,而旗下大将着实太多,若不能及时化解开来,说不定那一天有人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事情,这些事情李寇还在想怎么解决,英布便私下慢慢化解了。

快步跟上李寇,灌婴心情愉悦,他本事商贾人家子弟,素来不为人看重,自投李寇帐下以来不过几日光景,抵抗屏蔽辽东东面的部落重任便能落在他肩上,说不得对于这个一贯心思中不敢平庸的人便多了七分感激,当时看向满城不安中也有些敬畏的原来驻防锐士,莫名便多了一份热切——英布有陷阵营,李寇帐下第一人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眼下彭越连下三城功劳足够一跃而上取得李寇长久的信任,季布的能力别人都看得出来,李寇自然牢记心中,灌婴既然一心落脚在苍狼旗,便渴望建功以报李寇知遇之恩的心思越发浓厚,这些锐士,那可都是他的士兵,都是他将要用来对抗东边部落的利器。

“灌婴将军,仓平有人马多少?”李寇进了城便方言打量,城池很坚固,城墙边足足有三丈多高,青砖砌就泥灰封痕,若非彭越用乍,要拿下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只是此刻它已经落入自己手中,那么里面的东西边摇归自己所有。

“主上,仓平军藏已然点明,其中巨弩三千张,羽箭十万枝,长戈八千把,铁剑四千把,另外有战马五十匹,甲胄六千,将士可征战精壮者三千人,其中骑兵只有十个!”灌婴在拿下仓平时候变点检过了,说起来自然没有半分晦涩,却他骤然向李寇表示从此做家臣家将,只将李寇大喜,转眼便明白是英布所为,重重拥抱了英布一下,哈哈大笑。

灌婴有些羡慕英布,李寇从不怀疑他,最信任的也是他,两人的默契也果真绝妙,却在观影心中,此刻的想法便是往后努力做事,争取早日与英布一样成为李寇帐下独一无二的一份子。

“主上此番前来,一来点检锐士,二来,却还要多做布置仓平防守,东边不安分,说不得这几年他们没有入侵仓平,就有李斯的功劳在里面!”季布永远似一个长者,便是此刻微笑,也和煦的很,他见灌婴真心投向李寇帐下,自然欢喜无限,便看着李寇眼睛道。

李寇呵呵一笑摆摆手,拍了拍灌婴肩膀道:“有灌婴在此。何必要某劳神苦思,此刻休说仓平只有三千看得上眼的瑞士,便是有三万,相信灌婴决计能自行解决。走,集合瑞士看看去!”

“主上不问如何拿下仓平?”灌婴又一愣,仓平是拿下了,可过程是需要报告的啊,比如说损耗多少,杀敌多少,这都是往后要给将士们功劳薄上画押的依据呢。

“我看弟兄们都很好,伤亡想必是没有的。再说攻城有你们三个,区区仓平还不值得某在襄平担忧。”李寇一笑,若怎么拿下城池也要他来问,那三个注定名头要响彻寰宇的任务便不是他们了。

“嘿嘿。也是呢。当时咱们过来时候仓平守将正在睡觉,彭越将军隐藏了一千人,便只带属下过来叫门,只说襄平危在旦夕,其时马贼的斥候给咱们拦截在半路上杀了。便这仓平守将二话不说开门要咱们只有五百人的队伍进来,不过刚见面,一剑刺死那脓包,仓平便归主上所有。然后彭越将军他们化妆成仓平守军,将城内副将押了去乍富平。果然厉害,天亮时候富平安平也落到咱们手上啦!”灌婴挠了挠头发。就在李寇向城内点将台上上去时候,快速将过程大概讲了一遍。

李寇只听了听并不作什么表示,却他踏上点将台的时候,满城的三千多四千原来守军都给苍狼旗的锐士们押解过来,黑压压台下站了一片。

“原仓平富平安平守将,勾结马贼意图不轨,奉上谕将之斩杀,大秦律法规定,主将有罪,属下须分担!然我仓平锐士,长年累月驻守边关抵御胡人,功不可没,某当上书请求开脱,弟兄们不用担忧,但凡与马贼没有勾结的,决计不会怪罪下来!”军中副将别将都给彭越一口气杀干净了,眼下最大的不过百将几个,这些汉子知道自家主将与马贼勾结的事情,又见李寇亲来解说,当时便也相信这时上面的军令,至于锐士们,却也更加相信了。

当下李寇便令苍狼旗锐士撤回襄平,灌婴身边只留下一百人做使唤,众人也不担心这些锐士会闹事,有灌婴在,即便是军中还存在马贼的探子或者原来守将的死忠,不出两三天定然他们会给别的锐士弄出来,有家小在老家呆着,李寇用的又是上面的旗号,不怕这些锐士不畏惧森严的秦法而主动揭露很可能会将自己拉上断头台的“敌人”。

一天之内,李寇与英布季布走遍了三城,路过富平时候已是傍晚,季心整顿了军心之后,这厮手段凌厉将锐士都聚拢在帐下去,照例李寇将一席话说出来之后,三人带着那队马贼直奔安平。

安平是坐落在东海之畔的城池,东门距离海岸不过数百步,彭越独自带军拿下它,入城才发现这城内的将士早已腐朽,明亮的铠甲与兵器不知多少天没有整理,里面居然能找到蜘蛛网来,一怒之下,彭越也是聪明人,军中将领不问情由尽皆斩杀,三十颗人头高高在城楼上挂着,整个军屯的城池不敢有一个人喘息大气。

“这个彭越啊!”李寇站在城下仰头看着火光中狰狞的三十个面孔,有些头疼点了点脑袋,转头去向季布两人道。

“彭越将军性子虽然暴躁一些,但也正需要这种霹雳手段来整合现在的四平,若不能狠下心肠快速将有可能会隐藏起来破坏主上将来大计的人斩杀殆尽,说不得往后会酿成大乱。”季布眯着眼睛看了看城头的人头,他身后的那马贼大汉脸色都变了,原本他知道刘胡是要攻打襄平,却此刻仓富安都落入苍狼旗手中,这等魄力这等手段,便是他已经是苍狼旗的人了,想起来也不觉心头战栗,若慢一步没有投奔李寇,说不得明天或者后天哪高杆上的人头,便要多他一颗。

“哈,主上可来啦!”便在他们抬头向城头观察时候,城头彭越宽厚高大的身子探出了半个,却这家伙胆大得很,自己带来的锐士,或许给他安排睡觉去了,就在他身后站着的,也是看不清面目高挑个头的一个锐士,却李寇怎么看怎么感觉那锐士有熟悉的感觉。

彭越在上面得意地笑,然后一把将身后那锐士拽了出来,火光下哈哈大笑道:“主上,这小子说他是你故友,叫什么张良来着,你给看看,是不是这家伙要坑我不认识他?”

李寇一愣,接着大笑,城头火光中那白皙若女子的青年,却不正是张良张子房?再看他笑着拱手,后面再转出一人,敦厚稳重,却不正是陈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子房之谋(一) 第二更

张良与陈恢已经到安平许多日了,这安平城内有数千户百姓,李寇面对他们时候,禁不住便喟然长叹。

张良成熟了,俊美的脸庞上风尘难解,便是入鬓两道剑眉也有斑斑的颜色,只那流星似的双目熠熠生辉,原来有些跳脱的飞扬,尽皆掩埋在厚重的沧桑当中;陈恢还是哪个样子,仿佛自己每走一步也要心下细细计算好长度,嘴角数年前初见时候的少年意气,早化作了平淡的睿智,宛如地下淙淙的清流,看不见,听不着,却每当要用的时候,你不能有丝毫怀疑它不沛然出来。

“子房辛苦,安懋辛苦,快入城详谈,这几年来,可将你们劳苦坏了!”李寇手中不缺大将,英布以下便是许虎子也能放出去做一城的守将,只是谋划方略的人才,实在自己拿不出来,张良回来了,陈恢回来了,一切,便都会有章程了。

“主上威震匈奴东胡,这几年来每闻主上英明,便是山间走路,属下两人也觉浑身有了力气,只是比起初见时候,主上更成熟了。”从城头直奔下来的张良紧握李寇双手,语声有些颤抖,双眼也渐渐红润起来,将李寇打量个一乐够,这才缓缓叹道。

“安懋,子房,快进城,当年咱们都是不懂事的,眼下相聚,定然有速度哦说不完的话题,不能秉烛夜谈,便负了擦汗改天今日送你们到我身边的美意!”李寇暗暗吐出胸中的郁结之气,他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张良陈恢两人在游历天下的时候跟着项羽或者慢慢在起家的刘邦走了。眼下见两人满面风霜来到自己身边,所有的担心,尽皆一扫而空!

彭越在一旁笑嘻嘻的,跟英布季布相见间那些马贼的事情变都知道。登时有些恼怒,张良与陈恢见到他的时候,他满口将李寇只叫将军,却张良只一席话便将他平日没有在乎的称呼改过来,事后想起来有些不安,又听马贼居然妄图伏击李寇,怒火登时高涨起来。

“好啦,过去不管怎么样。眼下都是咱们苍狼旗的弟兄,不可因为往日点滴恩怨而忘却大义,彭越的性子,我自然是清楚的。你呀,还是那般大大咧咧最是对咱的胃口。”见到张良两人在彭越身边,彭越改口便在情理之中,李寇呵呵一笑让过彭越的愤怒,转头便要介绍英布两人给张良陈恢。

“英布。你们定然也记得,当年从丛林杀出来时候,便咱们是同伴的。”李寇不给介绍,即便是三人相互认识。却英布一动不动不肯说话只在李寇身后站着,当下李寇介绍。便他方站出来拱手向两人一礼,欣喜一笑又转回李寇身后去了。

“英布将军勇武。天下之大便在主上左右,自然不敢忘却!”两人对视一笑,这大汉还是没有变,自从跟随李寇以来,却也越发变得稳重沉默了。

“季布,勇武不及英布兄长,然在判断力方面更胜一筹,人都说某手下勇武者如彭越季心,却既不将军,更是谋划统筹的好汉。”李寇将季布介绍给张良陈恢,他也不避讳属下便在左右,指着彭越笑道,“苍狼旗下,英布兄长最是善于攻击,又善于以少击多,现在谋略见长,不用避讳地说,苍狼旗第一大将便是他;季布将军,稳重缜密,能攻能守,往后多来几次大战经验,后世史书定然不敢些许抹杀其功劳;彭越最是古怪,袭扰破坏时行家,若说大战,最省惜锐士,麾下伤亡最少的,定然是这家伙。”

目下只有这三员大将,别的便也不用多说,张良陈恢一一将李寇分析的三人性格牢记在心,却彭越哈哈笑道:“还是主上了解,给属下十万人,属下或许不会知道一场厮杀如何安排,但若给属下三千人,只要确立目标,不管杀人放火,绝对不会含糊下来!”

张良陈恢再次对视,俱都发觉彼此的惊喜,作为一个主将,李寇的厮杀能力与带兵能力毋庸置疑,但最主要的是他能了解属下各自的长处短处合理利用,眼见他能将手下三个最得力的大将性格特点说出来,那边往后的安排围绕这个认识展开。

海风一阵阵吹来,哗啦啦的波浪从海面上窜进众人的耳朵,李寇在彭越带领下走进城门去,满城的锐士果然给彭越整治清楚,一个个挺胸凸肚站立的笔直,便是李寇走进来也没有人斜眼向他看过来。

“嘿嘿,有张陈两位先生,一个时辰便整合了他们,没有出啥乱子,不过有人不听话就给我杀了,主上,嘿嘿,可得了一匹好马啊,虽然比不上你的小红马和赤貎,但在咱苍狼旗绝对能算第三的宝马来!”眼看李寇暗自点头赞许,彭越也变不再将往日自己没有及时改口的事情忘掉,有些得意向李寇炫耀道。

“霹雳手段嘛,能理解,看这里的情景,你也没有胡乱杀戮,这一次,给你记功,那战马么……”李寇沉吟一下,三城已下,接下来便要展开对三城的整编以及向蒙恬苏角手中将三城的治理权拿过来,彭越有功,该奖!

“嘿嘿,属下啥都不要,主上,那宝马可得归我!”功劳以后定然多得是,张良两人见到他的时候说了半天秘密话,在彭越看来,小小夺去了三城的功劳,实在比不上将一匹战马拿在手中的好。

“行,就依你,那战马是你夺取的,便划归你所有!”李寇一笑,苍狼旗都是骑兵,整编的一百多马贼也有战马,却大将缺乏宝马良驹,说不得彭越自力更生解决以后便也算少自己一个烦恼。

彭越大喜,向英布两人挤眉弄眼不停,却英布两人淡淡一笑,一匹战马在他们看来,迟早是能从胡人手中取得的,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让彭越好生羡慕一阵子——这两人,果然是苍狼旗的不容置疑第一第二大将,李寇接下来的行动,他们早在心中有了计较。(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子房之谋(二) 第一更

安平城,濒临海边而有百姓有数千,加之李斯不断向这边投入的钱财人力,城墙倒没有多么高大坚固,里面守将府邸却豪华的很,便是苏角在右北平那边的官宅,也不足以与一眼看上去气派恢弘以青砖铸就飞粱画栋的这座宅子媲美。

“有军营没?”李寇站在高大的府门前面皱着眉头,详细看了看这守将府,心下不知该是悲还是该喜,终于不能发作起来,语调有些古怪这般问道。

彭越也不喜欢这府邸,高大华美而失去了一个军人应该有的本质,却他知道李寇这一次与张良相见会有不足为外人听见的事情要商议,也变将晚上李寇歇息的地方划在这儿。

“主上,与两位先生若要商议事情,去军营是否有些不妥?人多眼杂,说不得会海有图谋不轨的家伙隐藏在哪里,不如属下先去将大帐左右其他人清空,咱苍狼旗五百人,足够为主上守住一片空白地带了。”彭越也皱眉,若要去军营商议事情,或许果真有不妥。

“无妨,弟兄们也累了,便都去歇息,嗯,今天不是有新来的兄弟么,就他们派出两个人守门便是,不用过多的安排!”李寇想了想,转身处那马贼大汉便在数步之外,登时一笑便手指那大汉向几人道。

英布还是那沉默的样子,却季布与彭越豁然动容,要用新来还不知根底的人做守卫,不说谈话给他们听见。若李寇三人要歇息,难道还令他们守门?

“无妨,彭越将军只管遵照便是,今夜大伙儿一起要与主上商议。恐怕歇息也到了天明时分,有新来的弟兄们守门,主上安心,咱们也可安心。”张良明白了李寇的心思,苍狼旗的锐士大部分是秦人,却这些汉子跟随李寇出生入死大战下来,浓厚的感情已经培养到了,三城的原守军没有一段时间的训练恐怕不会真心诚意投向苍狼旗做李寇的心腹大军。这些马贼在辽东有很多,若能令他们“顺利且真心”将李寇对待他们的态度放风出去,恐怕来投降的马贼不在少数。

那大汉眼见李寇指着他们这边,心下便有些惶然。却他们没有得到军令不敢上前,直到李寇过去想他们安排了这个任务时候,那大汉扑通便扑倒地上叩头不止,待得站起身来时候一言不发,只安排手下先跟彭越的亲兵去歇息。自己借了两柄长戈,寸步不离跟在李寇身后,直腰一个人将帐门守住。

军营之中也没有多少动静,彭越安排的巡逻锐士再门口守着。里面也不时有来回走动的流动哨,其他人早已在惶急中钻进被窝去了。

大帐设在军营最中间处。便是理应简简单单的军帐,却李寇也满脸都是不悦。只因这军帐奢华帐围用羊毛毡,那亮堂堂的帐骨也用的是上好的木料外面刷着生漆,从挑开的门帘钻进去,便迎面十六盏青铜仕女长灯,将帐子中间地上的羊毛毡地毯与上面数个黄桦木桌案照映富丽堂皇,只是作为本应该是军人象征的长戈宝剑,一个也看不到。

“不成想大秦的军队居然也成这样,可叹,可悲!”李寇将腰间项羽赠送的那长剑横在桌案上,铁矛在身旁放倒,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坐下,这才长叹一声,摸了摸那明晃晃的桌案与地上软绵绵的地毯。

“主上,你的气量是大的,属下刚斩了那几个家伙进来时候,差点一把火烧了那守将府,这大帐如非惦记主上来要住,早给属下一剑砍它个稀里哗啦。”彭越最后一个进门的,他也不坐下,只笑呵呵让后面紧跟的苍狼旗锐士将吃食酒水送上来,这才砸了咂嘴道,那马贼大汉一言不发将门帘放下边在外面松柏一般挺立站着了。

“嘿,你这脾气,将来咱发达了,也只给你一顶军帐去住着,若是一般人,看到那富丽堂皇的守将府,恐怕早早便搬进去啦,你却总惦记着一把火!”李寇搓搓手将盛着羊肉羹的罐子搬到自己面前来,抬头向彭越打趣道。

彭越挠挠头,嘿嘿的笑但不言语,季布看李寇没有动手吃饭边也不嫌动口,却闻言看了一眼彭越道:“主上大业未成,便是咱们该殚精竭虑的时候,不过才拥有辽东东南还不安稳,一味去享受定然不足在苍狼旗在主上帐下做事!”

彭越连连点头:“对对对,本来咱思量着反正那些狗日的都花钱造了,咱要不进去舒舒服服几天也是白搭,后来想了想,嘿嘿,若天下都在主上手中,主上自然给咱们锦衣玉食来,这个……嘿嘿,主上不是总说业精于成么,咱不太懂,就知道现在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去碰的,若非子房先生拦阻,属下……属下果真一把火就给烧喽。”

李寇呵呵一笑,吸溜两口能将人嗓子到肠胃都温暖起来的羊肉羹,摆摆手示意众人也都动口,咂咂嘴笑道:“拼死拼活为的啥?第一,咱不能不承认,咱为了富贵,咱为了博他个青史留名,但咱苍狼旗不一样啊,咱还要有第二个更大更长远的目标,征战匈奴,直捣东胡王帐,咱为的是国家大义,人都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国不在了,家又焉附?咱大伙儿,都是没有根的飘萍一般人,世间穷苦人见得多了,但却不能麻木,为国家争取千万年不会倒在泱泱大河之中,若能活命三两个百姓,便是史书留名,咱也不脸红,是不?”

作为一个后世的人,李寇不能忘记天下的百姓才是最受苦的,有点良心有点人性的,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哀鸿遍野流离失所的百姓而无动于衷,尤其深知后世千百年终汉人给外族人,给外国人铁蹄火炮奴役残杀那些惨痛“历史”的李寇,或许有人会说她为了争取民心虚伪,只是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能确定,但这为了活下去,为了汉人能够活下去的信念,永生他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

张良吸溜一口羊肉羹,从盘中取过一块面团子——秦人吃面食,便是将白面里面加上水跟野菜盐巴等蒸过哦——吧唧吧唧在嘴里品尝一般吃了一点,却拍拍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来,上前展开在李寇眼前笑道:“属下两人游历天下在这辽东时候便绘制这幅图子(地图),正好今日赶上用,先请主上过目,若能快一些,今晚主上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李寇一喜,本来打算拿下三城之后才派人出去绘制地图,眼下有张良这个兵法大家的手艺,说不得更加详尽。

果不其然,上面将辽东辽西的山山水水都绘制了,却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后世才能在地理上出现的等高线雏形,在张良这张图上居然也标明了出来。

“果然是兵法大家,提醒他对天下一统的认识早了几年,便他的性子开脱智慧更加出众了。”心下暗暗赞叹,李寇招招手让众人都凑过来,手指着那等高线等将自己知道的地理知识与画图方法稍稍提点几句,张良陈恢眼睛发亮,找了一支笔在上面描描画画片刻,众人再去看时候,标注高山的等高线如同水中扩散开的涟漪,最中间的最高,大概高度张良居然也标注了出来,却河水沼泽等地,便按照李寇的说法用加粗的线条和黑点描述,当下整个辽东的地理图形便展现在李寇面前,后世的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太白山,李寇也能从上面看到其大概模样。

“主上但看,辽东东南便是大海没有别的去路,西南也是大海不知几千里遥远,更与苏角毗邻,要从这些方向发展不太可能。而正西方向,苏角的大军稳稳当当,这些人,可做咱们后面发展的对象,而不能在目前急需要扩充力量的时候惦记。正北,东胡,扶余,娄烦,这几个部落东胡想必主上已有计较,然娄烦扶余还没有在咱们手中吃过亏,恐怕一时之间没有咸阳军令咱们也不能妄自开战。那么,咱们的将来发展力量,不外乎便是向东,向东北!”游历天下果然能令一个人发生脱变,但看此时的张良,李寇心下便不由将那个开创大汉的第一功臣放在眼前。

“那,那还是要与富裕开战啊!”彭越低头在图上看了看,抬头有些不解向张良疑惑道。

的确,那富裕势力也够宽阔的,东北的太白山开始,越过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差一点就要达到右北平那边了。

“不错,此间的确是扶余的地方,然正北方向或者偏西北方向,苏角的大军给咱们挡路,辽东最多的不是咱们苍狼旗大军,也不是这些部族的势力,而是马贼,有马贼做前哨,嗯,苍狼旗别说三千多人,便是整个辽东咱们将来扩展了人,骑兵也可以全部配置下去!”陈恢随手在图上点了几个地方,转向李寇时候满脸都是微笑。

驱狼吞虎!

不过接下来李寇便有些紧张起来:“见到子房安懋欢喜的什么都忘记了,辽东多马贼,你们两个如何能去哪深山恶水里面绘图的?”

两人相视一笑,彭越哈哈大笑奔出门去,片刻带回来三个大汉,好生雄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天下英雄(一) 第二更

三条好汉,身负长剑神色剽悍,李寇只看一眼,便能从那松柏般挺立的身躯中感觉到无穷的爆发般力量。

“子房安懋多蒙三位壮士照料,某李寇,感激不尽,请入座!”这时大秦时代的游侠儿,身手了得悍不畏死,能保护张良两人在马贼群中来去自如,可不单单是孔武有力那么简单,对这里地形地貌的熟悉,对马贼的熟悉,若有这三人相助,驱狼吞虎并非不可能。

三人逊谢过了,张良笑道:“这三位壮士,俱都有精绝武艺在身,主上正值用人之时,何不纳此冲阵之将与苍狼旗?!”

李寇惊喜向三人道:“若能得三位壮士,可比数千大军,却不知三位意下如何,苍狼旗扫榻以待!”

那三人中最是剽悍一人笑道:“某弟兄三人,常年行走江湖之间,便是寻常百姓亦以盗寇猛虎相待,子房先生安懋先生为某等讨好前程,哪里还能拒绝!”

当下三人拜服便道:“辽东游侠儿巨越,巨良,巨兴,愿为主上效鞍马之劳!”

李寇笑呵呵将三人扶起坐在案后,想了想道:“现今苍狼旗扩充却还不是时候,不如三位便先在我帐下亲卫营做统领,往后苍狼旗扩编开来,定要有重担要三位挑起,你们看怎么样?”

许虎子带领亲卫营是足够守卫了,但李寇的目标是将亲卫营打造成能攻善守又兼具密探性质的军事组织,对锐士的训练等许虎子都不能有这个本领。这就需要有游侠儿出生的这三人来辅助,却这三人见初入苍狼旗便能得亲卫营中效力,哪里还能不喜,俱各欢喜不提。便三人知道帐内众人有秘事要议,先告辞下去了。

“还没来得及问你们两个怎么正好就跑到安平来呢,说说,不会正巧到了这里吧?”将三人亲自送出帐门去,又令给守帐大汉送来羊肉羹,李寇斜靠在案几后面意态放松,忽然想起还没有问张良两人如何到了这里,当下便问道。

两人呵呵一笑。陈恢将调羹放在罐子里面,又擦擦嘴这才道:“说来也是巧,属下两人这几年游走天下,从陇西到扶余那边。一边绘制图子,一边却也不住打探主上消息,百骑纵横草原,属下两人恨不能那时候便与主上一起跃马扬鞭,只是后来匈奴人退却之后。某两人便在九原城内,陷阵营的事情,咱们也听说了,正要请见主上言说请东北一块地作为基业之本。不料蒙恬正好将襄平划归主上,那时候属下两人便与巨越他们一起到了安平。总想着卧榻之旁不能有主上之外的力量存在,子房曾言主上决意会取四城下来。这安平乃是四城之中唯一一座有居住人口的,便属下两人赶了进来先探查敌情,听闻此地有李斯做后盾,不料主上雄才大略,属下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找上门去,彭越将军便将安平诓了下来。”

李寇呵呵大笑,出其不意直取而下,恐怕张良也出乎意料,摆摆手道:“本来还没有想这么快便惊动李斯,谁料人家不给咱们好日子过,马贼来袭,正好用上这股势力将四平拿下,这也是原本没有料到的。”

张良进餐甚少,此刻早已将餐罐推在一边,听到李寇这般说也笑道:“主上善用不期之机,属下也没有想到事情进展这般顺利,接下来四平便在咱们手上,至于蒙恬的意思,恐怕会派人来问问,右北平代郡这里的军事布置属下也勘察了一次,他没有别人来做四城守将,主上官职不会升高,毕竟偏将军做四平守将足矣,但讨价还价恐怕也不会少,若能有打动蒙恬的利益,四平,尽在主上手中!”

李寇神色严峻下来,蒙恬一心只为大秦,要说他察觉自己的心思不可能,但为了稳妥,恐怕在后勤方面会跟自己讨价还价,只是自己也没有想着从他那里取得后勤保障,应付几下足矣,却那苏角便在身边,眼睛恐怕不会从自己身上挪开,这倒不是说苏角已经探查到自己的心思,每一个上位者,对属下都不会容许脱离自己的视线,始皇帝驾崩以前要在这里大发展可能不会很顺利,若往后苍狼旗暗暗扩编,再将这三城的将士换血,那些动作决计不能逃过苏角的眼睛。

张良似乎能猜到李寇的心思,一笑长身而起从怀里又掏出一块地图来,这一张好生巨大,足足长宽超过两米,却见他将这细帛地图平铺在地上,李寇举目去看,原来竟然是整个长江以北大秦的地理图形,上面讲咸阳,九原,北地,代郡,雁门,右北平等细致绘制了出来。

“子房安懋辛苦,这张地图,好生费心思,往后几天,你们可得给我好生休养去,若奔波劳累时候落下的伤寒发作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风餐露宿的结果就是寒气入侵,张良体质本来不是很好,这等天才,李寇说什么也不能不注重。

两人神色略略激动,向李寇躬身道谢过了,张良趴在地图上指着整个北方向李寇道:“主上担忧扩编的事情,却这也是不用多过计较,苍狼旗扩编,向北有马贼扶余做借口,富平仓平东边是扶余一支,至于这安平,面临大海何愁没有借口,只要将外面海滩整治开出关卡,东北山中丛林密集,便是上万大军投入进去也不会有人发觉,化妆成猎户散布里面,谁也没有办法。”

李寇详细看了看地图,上面果然安平东北有等高线标注的群山,又将东北的扶余北面的娄烦东胡仔细计算了一下,点点头笑道:“甚好,不愁没有借口,就看怎么去找,有马贼不断袭扰,此地是咱们的驻地,蒙恬苏角眼看要跟李斯赵高之流明争暗斗,始皇帝的身子也不是很好,恐怕这剿灭马贼驱逐胡人的功劳都要计算在咱们肩上,且待几天整治整个四平的军力之后,就开始向马贼开战,至于胡人,且先让他们逍遥几天,本来我的打算,过冬的粮食肉食就要从这些胡人身上搜刮,这一回,有子房在行军布阵便我不愁,后勤保障有安懋,即便是苏角不送粮草来,前期掠夺下来的东西,也能有你给配置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下英雄(二) 第一更

张良一笑,他们两人的长处李寇都清楚,日后的工作安排不用多费口舌,只他站起来从腰上拔出长剑来,虚空将东北西北两个地方画了一个圈,而后认真想李寇道:“主上,东北四平,不过咱们目前的基业之本而已,若果真始皇帝以后将江山交给扶苏之外的王子,天下必将大乱,那时候群雄并起,大秦的国力不足以反弹,关中兵力不得不尽力向关外杀出,只要到时候主上能与胡人大战不能停止,谁也不能将到时候至少五六万的骑兵调走,若群雄纷纷杀向咸阳,苍狼旗一马平川越过东胡草原,以主上在北军中人望,最快到达咸阳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咸阳在手,李斯赵高之流何足道耳,关中乃王朝兴盛霸业有成的基本,那时候东北在手关中拥坐,主上平定天下便在旦夕之间!”

李寇哈哈大笑,点点头向众人道:“子房与某不谋而合,本来某便打算往后取关中之地做大后方,却没有想过这么多,子房大才!”

张良谦逊一笑,用手点了点地图上红色标注的咸阳,而后又皱眉叹道:“只不过始皇帝果真是千古以来雄才大略最甚的君王,他的心思很难猜到,扶苏身在北地又有蒙恬支持,说不得是始皇帝有意要锤炼这位大公子的打算,至于他驾崩之后的皇位,恐怕也不能逃脱这位大公子呢。”

李寇摇摇头,他是知道大略的历史进程的。陈恢眼见他摇头,惊奇问道:“主上何以肯定扶苏不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

李寇背着手在地上走动几圈,沉吟良久叹道:“扶苏性子还算宽仁,若他当皇帝。大秦还能继续下去,只是倘若始皇帝不待见这位大公子,那么他效仿晋重耳流亡在外,必然能图大事,这几年来始皇帝态度暧mei不能明,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思究竟中意扶苏还是胡亥。但要我看来,扶苏虽有蒙恬蒙毅冯劫冯去疾这些人遥相呼应扶持,但胡亥有赵高这个始皇帝的心腹加上掌握大秦的李斯。占据长期在始皇帝身边的便宜,若扶苏三年之内不能回到咸阳守卫始皇帝身边寸步不离,恐怕按着咱们这位皇帝的心思,诏书也会给赵高去北地下。一旦他老人家不能支撑到见到大儿子,胡亥便将逼迫兄长自杀蒙恬自尽的诏书跟着发下去,到时候……即便是扶苏有百万大军支持,也不能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拿下!”

众人尽皆惊讶,张良见得李寇从人的习惯性动作分析事情的进程。若有所思皱眉思索,却陈恢在地上来回走动,有些激动不住倒吸冷气,李寇呵呵一笑道:“一个人不可能长生不死。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已经是逆天,这几年他派出去专门为了这事情的人越来越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果真不能支撑下去了,听说明年年初他还要东巡出来。恐怕鞍马劳顿不能继续他的生命了,路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加上赵高李斯等人合谋,胡亥的皇位稳稳当当!胡亥此人,一贯善于察言观色,却这人也是有些政治才能的。但赵高手中掌握内朝李斯手中掌握外朝,恐怕他做了皇帝之后,耳目都要给这两人蔽塞,此人生长深宫大院之中,对天下没有直观的了解,赵高在始皇帝驾前数十年恩宠不倒,哄骗这样一个小孩子自然没有什么意外,加上到时候胡亥刚登上帝位大封赵高,彼时此人权势滔天,朝廷之中哪个人敢反对他?李斯此人干大事而惜身,赵高当权第一个容不下的变时他,到时候大秦的柱石始皇帝已不在,蒙恬被杀,蒙毅免不了跟随而去,李斯这个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再失去,恐怕冯家父子也不能好活,大秦,轰然倒塌。哼哼,胡亥天性刻薄,享受才是他当皇帝的第一要事,赵高蒙蔽之下,整天笙歌不断,这天下刚评定没几天,六国遗旧趁势并起草莽之中,关中老秦人也对胡亥为了享受更加横征暴敛不满,内忧外患,大秦,不能长久多少日子了!”

众人再次倒吸冷气,将来天下的走势他们是很关心,毕竟李寇的心思他们都明白了,便是彭越也清清楚楚,却李寇这般分析的能力,即便是张良这个自负天下无双的智谋大家,也目瞪口呆不能置信,他可以肯定天下会打乱,但时间不能确定,李寇这般分析下来,在他看来便是惊天智慧。

李寇一笑,作为一个后来人,大略的方向已经清楚了,只要心思细腻一些平日里再注意观察,不难肯定这天下将来的走向,前面一长段话,他清楚把握着方向,里面的理由,大部分也是后人总结出来的。

“主上大才,属下实不及!”若说以前张良是将李寇的人格魅力当做自己辅佐的理由,目下的情景,便他着实心悦诚服。

“不过比大伙儿多了一些信息才能分析出来,临兵布阵,我不如子房,统筹后方,我不如安懋,统兵征战,也不能有英布季布彭越灵敏,往后的日子,要用你们的时候多,要记住一句话,天下缺了谁都可以,但苍狼旗缺了咱们谁都不可以!”大略方向李寇自知比别人要目光长远的多,但在具体执行上却是张良他们更擅长,往后的日子,恐怕自己亲自带兵上阵厮杀的机会不会有了,这些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力量!

“谨记主上教诲!”身为上位者,目光长远才是凝聚属下的必备能力,你可以不会打仗,你可以不会计量,甚至你可以什么都不会,但知人善任与大方向大略方针的制定这两个能力,作为上位者一定是不能少的,张良与陈恢眼见李寇能有这般目光,哪里再会有其他心思,便在这宁静夜晚的小小军帐中,虎臣良谋凝聚在李寇旗下。

看着拜服在身前的这些人,李寇心怀大畅,哈哈大笑将众人安扶坐下,案上羊肉羹已经有些冷却,他却也不在乎大口灌了一肚子,手指轻轻敲着案几向张良两人笑道:“游走天下,必然趣事不少,子房安懋可碰见过有趣的人?或者这天下可发生了有趣的事情?”

张良眉头一皱,与陈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神色郑重下来,张良道:“有趣的事情到时很有一些,但有趣的人,却……主上,属下两人游走江湖,果然碰见过几个很有趣的人来!”

李寇原本便是要问问这几年那些本应该叱咤风云的人物过的怎样,闻言眼睛一亮示意两人快说。

“要说有趣,却也果真有趣,但这些有趣的人,着实将来决计会成为起兵反秦的大力,第一个,当属沛县的刘季!此人一介无赖,浑然看上去便是跟一帮酒肉朋友混迹江湖,却属下与他不期而遇相谈几句,发现此人实乃心机深沉的枭雄,看似毫无心机的模样,但他身边跟随的几个好汉,个个不是孔武勇猛便是计谋出众,更有趣的,是此人能够随时平衡手下人的利益分配,又善于与官衙打交道,现在被任命为沛县一个亭长,往后天下风云变幻,此人定当属吞吐水火的英雄!”大汉的开国皇帝刘邦,决计不会是一个真正的混混小无赖,近乎令人不屑的表面下,那些混混手段,端得能称得上厚黑,张良这么说,李寇心下颇以为然,这个刘邦,已经将混混无赖的手段使用的出神入化,小小看上去令人作呕的手段,着实能狠狠点在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的软处。

“但此人却还不是最令人忌惮的!”陈恢见张良低头去喝酒,点点头接着道,“属下两人发现这个人有些趣味,便借故去他家,经过门口时候正碰上他的夫人归家,这个女人,比之这位刘季,实在世间男儿多有不及!”

彭越插口道:“一个妇人能有甚么手段,竟值得先生如此?”

张良脸色郑重,举目向李寇看上去缓缓道:“这个小女人端得不凡,刘季目下,不过一个小小亭长,属下看来,此人现在的心思还在做大秦的官员上面,若没有他夫人,给他一个小小县令也足够吞没他的野心,即便是将来大秦打乱而起,他也会珍惜得来不易的官职。但有那小妇人在身边,这个刘季的野心,可以吞纳天下!”

李寇呵呵一笑,吕雉,那是一个一般的人么?刘邦的天下,不知这个不起眼的小妇人在里面出了多少力气:“子房你且说说,能令子房看上眼的,即便是一个女人,那也不能小觑!”

张良点点头:“嗨!这个名叫吕雉的女人,绝然看清楚了大秦当今的天下大势,属下猜想,这样一个整日在农田耕耘的女人,跟百姓关系最是密切,兼之此人与邻里和睦有贤名,从点滴当中窥得大道,别的不说,但说一个。属下两人眼见那刘季有趣,便买通一个游走江湖的老者,令他前去向那吕雉得一碗水,此事方令属下两人警觉大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下英雄(三) 第二更

李寇呵呵一笑,原来历史上对吕雉说你们家有富贵之相得,还是不知哪个游走江湖的家伙搞的鬼,当下侧耳细听张良:“那一日,吕雉与农田耕耘,那老者便去问此人讨一碗水喝,说来着老者也惯会装神弄鬼,吕雉看他有些导航,便要他稍等自去加重取温水出来,引得左邻右舍都来观察,方向那老者请教他家小儿的面向,那老者得了属下两人吩咐便道贵不可言,却行走出百里之外时候,那刘季追了上来,那时候属下两人便在他家左近,分明这吕雉急匆匆遣人请那刘季追上去的。这样心思,于大庭广众之前先取得口实,再暗暗令刘季去相试,这样一来,乡邻尽知刘季有大富大贵命相,又将刘季原本不甚深广的野心勾引起来,有这等女人做内助,刘季又有些手段,恐怕将来会是主上大敌!”

李寇笑呵呵摸了摸鼻子,吕雉,刘邦,这两个人自己是十分景仰的,即便是将来做了敌人,刘邦的手段他也不会嗤之以鼻,反而会当一个值得令人尊敬的敌人,至于那吕雉,原本前世中他佩服的古人里面就有这位大汉的开国之母,现今虽然张良的话中之意有干劲趁着这两口子羽翼未丰赶紧除去的味道,但他也不会做这打算,改变历史是可以的,但历史的人物,他却不会改变尊重的态度。

“咦,我记得主上曾说过这天下有两个令他钦佩之至的女人,莫非便有这吕雉一席之地?”英布皱眉想了想,忽然低声叫道。

李寇不置可否,摆摆手示意张良继续说:“还有一人,主上不得不早早提防,此人便是会稽项梁的侄子项籍,项梁此人,虽多谋而刚愎不能有临事决断的能力,不足为主上敌手,恐怕以他的性子。最多苏角章平便可杀之,但这项籍,气度豪迈慷慨从容。身手足堪与主上英布将军相比,在政治上,有不动则已一动便会致人死地的本能!”

李寇惊讶起来,项羽是兵家的天才政治上的白痴。难道他还有历史没有记载的能力?

“此人习惯以武力解决争端,所以很得江湖好汉的人心,熟读兵法而精于战事,决定此人于政治上一生不能有精湛的表演,但就是这种人。在所得利益分配方面能有一两个出人意料又狠辣不能抵御的主意,防不胜防!”张良说的很是郑重,李寇自然不会果真将见过一次的项羽当成白痴,当下脸色肃然也记住,暗暗将提防的心思变升了等级。

“有能力有资格将来做主上敌手的,便也只有这么两个,其他或许还没有发现,至于旧赵旧燕张耳陈馀之辈。一战便可灭亡。不足道尔!”陈恢做最后的总结,李寇心下甚是喜悦,这两人的目光果然毒辣,楚汉之战名垂青史,也果真只有这么两个人才配得上两人的法眼。

“另有一人,统筹能力比属下高不止一筹。此人惯于分配,小小一个沛县。在他治理之下蔚然有序,可惜此人跟随刘季。又甚是惜身,不可能成为主上帐下谋士,若不然便是强行绑架也要拉过来才是!”说完又可能成为李寇敌人的,便陈恢有些惋惜说起谋士来。

定然是那萧何罢!

“此人名叫萧何,沛县人,与安懋有异曲同工之能!”张良也甚是赞同陈恢的话,但他的意思是说两人各有长处不分上下,用意以提醒李寇也不用太过惋惜。

“刘季有一个萧何,某有子房安懋,便是他能有翻天之能又待如何?或许项羽能力压某与英布,但现在的苍狼旗良将谋士,便是胡亥赵高李斯之流也不足为虑,何惧区区几个没有占据天下的人,不说他们啦,明日那苏角很可能便会得到三城给咱们拿下的消息,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应付他的问话,如何安排过后为咱们夺取果冻粮肉,至于其他,还要等开过年才说,且说说,该如何安排?”长吸一口气,李寇摆摆手结束平平淡淡议论天下英雄的话题,今夜过后,辽东的势力割据打破,这个人少地多的地方怎样治理才是正道,尽管往后天下大乱要占据的是西北关中之地,这东北自己也不会丢弃,两面夹击总要比单独面对关外群雄好的多。

战事方歇,果然朝堂里联合起来的赵高李斯缓缓向蒙恬发难了,先是以“察护胡地而不力”匈奴人进攻陇西的罪责安到蒙恬的头上,然后扶苏不能立即赶到咸阳照顾始皇帝也作为不孝的罪名投向九原上郡,这也还只是一个开头。

九月初,李斯之子李由上任三川郡郡守以来以“藏匿兵甲意图不轨”的罪名向亲近扶苏蒙恬的三川郡兵守将偏将等人发难,矫诏先杀死数十人,而后上奏中以“国贼”论处死者。

九月中,李斯以“行为不端”弹劾亲近扶苏的王子将闾,始皇帝大怒降其爵而令自省王宫,复又复爵位。

始皇帝老了,但他却还能保持着一个皇帝一个千古一帝的精明,赵高在身边不敢大肆煽风点火,李斯在下面忙忙碌碌,蒙恬也没有为自己的大意行为上书辩驳,当下他也没有追究,只一纸诏书下去说“卿为国效劳,当自重而已”,谁也不清楚他这个“自重”是“你好自珍重”还是“你应该自己给自己加强一点分量”,于是李斯也只好眼看着蒙恬继续在北军而王离不能有窃取六十万大军——大战过后裁撤二十万。

“报!”该怎样还怎样,日子总是要过的,蒙恬心理怎样思量始皇帝“好自珍重”的诏书,九原城内谁也不清楚,或许只有这个追随始皇帝日子长久的老臣,始皇帝自小的玩伴自己才心里清楚,便在他帐内处理北地的文书时候,帐外马蹄声骤然敲响,斥候大声请见。

“何事?”进来的斥候用的是三百里加急,这是大秦仅次于八百里加急五百里加急的第三级加急上报。

“报上将军,襄平有事,苏角将军有书信送到!”那斥候乃是右北平苏角的帐下,蒙恬看到他走进来时候甲胄上的区标(相当于后世的编码)时候变心下突然一跳,苏角不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蒙嘉的书信昨日方过去,那么就是李寇的陷阵营了,这个性如烈火的骑兵队,难不成在辽东闹出什么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苍狼旗,苍狼旗!(一) 第一更

“讲!”详细的简牍和密报要细细看,先问清楚什么事情再说话,这才是蒙恬处理下面报上来书信的态度,在他看来,先有一个初次印象,然后再看书信,前后两次的判断,更能给自己清醒的认识。

“襄平苍狼旗遇马贼与仓平富平安平守将勾结意图占据襄平,李寇将军令帐下彭越一夜之间连下三城,三城守将,尽皆被斩杀!”那斥候是得了苏角的吩咐来的,苏角接到李寇斩杀三城守将的报告时候,早有秘密斥候将事情经过报告上来,却这些秘密斥候也是不清楚李寇在这件事情过程当中的心思,便实事求是简牍上写着“三城守将勾结马贼图谋襄平,乃大怒,旦夕下之,杀数十人”,却苏角看了两封报告之后,认为这是真实情况,一边吩咐李寇代管四平,一边将报告给蒙恬打了上来。

“一夜连下三城?不是英布?”蒙恬微微皱眉,这个李寇,手下居然还有这等大将?那英布的本事他是清楚的,除了眼馋之外他也没有挖过来的手段,却这看上去傻乎乎的彭越,居然也有将三城一夜之间拿下的能力?

“苍狼旗折损多少?”这个苍狼旗都是骑兵,攻城掠寨恐怕损耗了不少罢?

“守城时候伤三百余人,彭越下三城,一兵一卒未曾折损!”那斥候心理也暗暗佩服,辽东马贼来如风去无影,便是苏角手握数十万大军也头疼不已,苍狼旗。果然非凡!

蒙恬心下更惊,不过两个月时间,苍狼旗居然精锐至斯?!那三城是李斯安插在自己腹地的棋子之一,战斗力不会太差。辽东马贼的疯狂自己也了解,虽然这些马贼攻城没有太大的本领,却毕竟他们人多,恐怕按照苍狼旗的性子最后还会杀出来反击,没有一人一马战死,端得精锐!

说话间,蒙恬将手中简牍打开,上面的封印丝毫没有变动。便他先在那斥候手上的“回标”——也就是后世的查收凭据——上面画押,挥挥手示意那斥候先下去安歇,便他细细看了苏角的汇报。

苏角是极力赞同李寇这个反击的,理由吞没陷阵营的功劳时候。便他心中认为李寇应该来到襄平之后守卫四平,他是很眼馋陷阵营的精锐的,要李寇能给他将辽东马贼全歼甚至将扶余肃慎娄烦一并解决,他不介意将辽东全部划归李寇辖内,当下在给蒙恬的书信中。隐隐便透露出这个意思。

“辽东,辽东,辽东……“蒙恬看完简牍,便站起身来在帐内缓缓走动。目光落在自己辖内图子上时候,辽东一块偌大的地方便落入他的眼帘。

“年轻才好啊。年轻……可毕竟太年轻啊……”一边低声自语,一边皱眉苦思。蒙恬也认为辽东教给李寇更有利于他在朝廷中的力量,一旦李寇将辽东的马贼消灭干净再掉头将扶余肃慎娄烦山戎的草原再多纳入大秦的版图,那么自己亲自打战报上去,始皇帝定然会对这个年轻的将领特别注意起来,那时候将李寇调离辽东,苍狼旗及将领大部分划给蒙嘉,让李寇入咸阳受封在关内甚至河内做一个郡守,三五年下来,又是一股庞大能帮助扶苏对抗李斯赵高的势力,在他看来,那时候自己人为地将李寇绑上扶苏的战车,即便是两个当事人心怀芥蒂,有自己在中间调和天长日久定然能相处得来。

“的确是太年轻啊!”李寇的官方籍贯这些东西他也查清楚了,专门找了关中地区的百姓做下祖上便是老秦人的李寇,自然不会给别人在他身份上做文章的余地,英布潜入官衙将两人祖籍都改在关内,便是当地地方官也在蒙恬调取两人资料时候将那数据亲自誊写了一份送上,上面分明写着李寇现在的年龄才十九岁,十九岁的裨将,在大秦不是没有,但二十岁出头的偏将,还真难找出一两个来。

“罢了罢了,大秦,终究是他们的天下,给他更高的位子,想必大公子也会更重视罢,位高权重,也不是一件好事,蒙家,也需要有人在头上盖着了。”原本四平都是李寇这个裨将的治下,当初调他过去的时候蒙恬没有说不许动弹,只不过这么快便将李斯的亲信斩杀,还真蒙恬没有料到,左思右想,下定决心便承认李寇坐拥辽东东南的事实。

蒙恬手中没有中车府士,很多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去追查,既然军中都说李寇的好,自己也有别的打算,便提笔在竹简上写下军令,细细端详了几遍,转头才吩咐那斥候歇缓过来之后便返回右北平。

同一时刻,苏角也在惦记李寇的苍狼旗,四平都在李寇手中,便苏角计算了一下,按照李寇报上来的数目,总共苍狼旗而今旗下有锐士一万一千人,其中骑兵四千,车士一千,步卒四千,轻兵锐士五百,而弓弩兵一千五,却战报当中,李寇提出裁撤老弱四千人,苏角不知李寇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裁撤四千,只留下七千,要面对马贼,还要面对那些部族,这个李寇他要弄什么花样?”坐在属于自己的“大唐”之内,苏角揉着脑袋头疼不已,多少将领带兵只嫌兵少,这个李寇,居然主动提出裁撤自己的锐士。

“赵无咎,章平,你们说说,这个李寇他……他就那么有把握用七千人去抵挡人家数万马贼跟数十万胡人?他是想怎么着咧?”帐下交头接耳的手下,苏角看着就不高兴,凭什么老子头疼你们居然还聊天?

“属下看来,李裨将原本的苍狼旗编制时五千骑兵,若按照他现在报上来的计算,那便只剩下两千的步卒,若要与马贼交战,恐怕这五千骑兵师出击的,两千步卒守城,却他赖上咱们右北平了,这小子倒会算账,恐怕他是没有多少粮食了,要咱们帮忙去守城,好给他争取一些粮食才好来。”赵无咎很欣赏李寇,他现在四十多岁了,从贫民做到这个地步,自然很看重后代的前途,李寇正当年轻,往后的前途大着呢,加之李寇在右北平时候变与他交好,自然找机会便说好话才是正经。

“嗯?这不是耍赖么?”苏角一听,赵无咎说的或许还真有道理,李斯的人从襄平撤出时候留下来的粮食数量,他苏角是清楚的,现在四平都在苍狼旗下,却慢慢摇增加人口——始皇帝开边充边的政策,规定安平这个能居住的小城每年要接纳一定数量的中原百姓过去,眼看就要入冬,十月份有一批百姓要过去,口粮问题自然非同小可,李寇这么计算那也是理所当然。

“章平你看呢?”章平与赵无咎是搭档,但这个人是咸阳的大族子弟,现任少府造作的章邯便是他长兄,不需要太跟刚升上来的李寇多打交道,当下便他笑道,“老赵说的是,我看这个李寇就是耍赖,将军但管安排便是,属下没有想法。”

“滑头!”苏角暗暗腹诽章平的狡猾,他不得罪李寇也不讨好苍狼旗,这样的军人,在苏角看来是没有原则的,当下也不去理他,转头又向帐下两个将领投过去询问的眼色。

“加人,编制不许打乱!”后军校尉梅老竹低头闷闷一句话,似乎要他多说一个字也不能,苏角白了他一眼,你几乎等于没说!

“加人,给粮,但都不用太多,苍狼旗可以不用一万一千人的满编,骑兵五千足够跟马贼较量,但守城步卒,不足!右北平可以使辽东的大后方,但须李寇独立作战!”英俊的易玉,微笑先向众人点点头,这才一个一个压着手指头向苏角建议。

“嗯,我也这么想的,这小子,想耍滑头,每门!”苏角点点头,这个易玉不知怎么的,跟李寇见面也不过三两次,却他似乎一直在暗暗帮助苍狼旗,原本襄平仓库中给李寇留下的骑弩不过五百具,却这个前军校尉在经过时候竟然留下自己帐下的小半来,没有什么资料说明他们以前有很好的交情,却甚为大将军苏角不能亲自去问,便也只好暗暗观察不提。

“整合两千九百步卒给送过去,对了,咱右北平的老秦步卒不多,便……便将彭泽那边过来的步卒给送过去罢,让李寇派人来取,对了,粮草,给他三万担,从今而后直到明年,不要想四平再从右北平拿去一粒粮食,剩下的看他李寇的本事!”苏角低头想了想,这般安排,辽东马贼的事情既然苍狼旗有五千以陷阵营为主的骑兵便不用多考虑,守城的算下来每城也有一千余人,至于粮草,李斯扣押地紧,便是他苏角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断粮了,李寇能消灭马贼,便他自己想办法去弄吃的吧。

众将轰然应诺,他们是很多人看不惯李寇这么快就晋身的速度,但苏角这个人平日里很随和,却在军令上面属下没有人敢去违背,既然他下定决心要给李寇补充人马,不管别人怎么看,将领们不敢有异议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苍狼旗,苍狼旗!(二) 第二更

“宓谣公主啊,却不知你是否果真能降得住这个小子,老秦往后的绝对精锐,便要看他啦。”众将退出之后,大堂内便只留下苏角一个人,抬头将顶棚来回打量了几遍,头发斑白的老将喃喃低声,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在安排后事,案几上放着一册写着精美篆字的竹简,给他轻轻推在了一边,那是李斯早晨时分派人送来的密信,苏角还没有拆开看一眼。

始皇帝三十六年十月初,蒙恬军令到了襄平城,安排人手聚拢军心的李寇接过正式下令让他驻守四平的制令,另一边是英布亲自带队回来的两千九百步战锐士。

到目前为止,有张良与陈恢的统筹,四平的锐士整编已经完成,军中老弱的锐士被遣返,留下七千精锐剽悍的锐士,苍狼旗五千骑兵也成建制,不断在四城调动之下,除了英布的陷阵营没有变动,其余人等相互熟识之后,苍狼旗,凝集在了一起。

英布带回来的步卒,却不是原来彭泽的那些,右北平果然排挤老秦人厉害的很,这些老秦锐士都是百战老兵,神色剽悍体魄雄伟,但大部分将领在抽调人手给李寇时候,将这些好勇斗狠的老秦人都调了出来给李寇,英布接收时候嘴上不说心下不知怎样冷笑,李寇手下九千将近一万老秦人组成的大军,精锐不说,军心便要比别的部队高出一截,倒是那易玉够意思,眼看着两千九百人中少数几个是别的地方人。便又在自己帐下寻了老秦人给补充进来,清一色的老秦锐士,英布看着便似乎都有了拉他们进陷阵营的冲动。

十月初三,襄平九千九百九十九将士。漫天纷飞的大雪中聚集在襄平城外的空阔处,苍狼旗在四平的布置,将在这一天正式建成。

东北的冬天,冰天雪地,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齐刷刷站在大雪中,挺胸抬头盯着用冰雪堆积起来的高台上两杆大纛,一杆是血红高达四丈的苍狼旗,一杆是玄色威武三丈的陷阵营大纛。朔风飞扬处雪花弥漫,将士们身上厚厚的甲胄之外,白雪又给他们披上棉袄。

大阵分为九个方阵,最中间是李寇的亲卫营八十四人。巨越弟兄三人是主将;右边第一个是英布的陷阵营八百人,这时跟随李寇最久,最是崇拜李寇,又最是骁勇善战最是令右北平甚至整个大秦北军的将领眼馋、将士们羡慕的队伍,这么久以来。他们果真成为了李寇心目中那个狂暴而不失稳重,沉默如山疾驰如雷呼号大风不可抵挡的队伍,现在李寇不能做他们的主将了,但英布在。有英布在,陷阵营便骨头便在!左边第一个是季布的队伍。呼号撼阵,跟季布的性子一样。沉稳而凝重,八百骑兵,一千步兵,前些天刚立起的大纛,鲜红如血;英布的右边,是彭越的阙阵,八百骑兵一千步兵,黑色大旗不用名号,上面绣一把巨弩,森森犹如寒芒吞吐;季布的左面,是周勃的浮阵同样配置兵力,黑色大旗上面绣一匹飞马,铮铮如铁;彭越右面,灌婴当阵,八百骑兵号曰雕翎;周勃左边,季心的飞羽八百骑兵,有季心在,便这支军队的进攻yu望在!灌婴右面,庄山虎一千步兵手握巨弩,大号拔山!但见季布身旁,高原为辅,彭越旁边,铁樾坐镇,有些陈旧的甲胄上面暗红色血迹森森入目,便是这大雪也不能掩埋!

却最引人注目处,守卫在高台下的一百骑兵,当头火红一身甲胄的,乃是女将雅珞,英姿飒爽按剑高坐马上,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李寇也耐不住这丫头的纠缠,本来要交给亲兵营的一百骑兵,便也只好给她带领,还真别说,小丫头换上大秦百将的甲胄,真有叱咤风云的那么一股子气势。

李寇纵马在整齐排列的大阵前飞奔三个来回,慨然拔剑大呼,继而下马飞身上台,身后巨家三兄弟按剑紧紧跟随,巨越手中高擎一杆大旗,红色黑字,上面斗大一个“李”字。

“弟兄们,苍狼旗,今天算是成军了,但咱们的苍狼旗要威震天下纵横四海,仅仅成军还不够,告诉老子,咱要用什么,才能真正建立起令每一个已经作为、将要作为苍狼旗的敌人闻风丧胆的苍狼旗!”眼前是白雪皑皑的远山点染的肃容凝立近万将士,要用什么来祭旗?

苍狼旗,苍狼旗,生无畏,死无惧!

但有血,从天地,呼大风,幸勿离!

张良与陈恢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甲胄,按照大秦的律令,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千人主将军才能穿的规格,宝蓝色袖口湖绿色衣领,头上红缨抖动处,两人振臂高呼,台下万人呼应,大雪为朔风激荡,将士口中热气融化于虚空,飘飘洒洒山谷应声,三呼过后,李寇长剑砰然击在胸口,雷鸣般大呼登时遏制。

“弟兄们,大雪已至寒风早来,告诉老子,冷不冷?”李寇的身体与习惯,使得在这寒风凛冽的大冬天他还只是铁甲外面包裹了一层粗布而已,眼下面对九千九百九十八颗跳动的热切的心,浑然只有热血沸腾!

“死且不惧,壮士何言冷也!”草原上奔驰的时候,陷阵营便是这样不断给李寇鼓舞的,别人可能要组织其他语言,陷阵营将士听见这一句时候,恍惚那草原寒冷的夜晚又来到,砰砰长剑敲击盾牌,战马嘶鸣中,八百人大呼,继而其他人一起大呼,声势直欲动天惊地!

“不冷?不冷那还不够,远远不够!”李寇神情激动,高台上来回走动间,脚下的冰块喀嚓作响他挥舞手臂咆哮,身后张良陈恢两人有些迷蒙,“老子要弟兄们永远一身红的跟火一样的血在沸腾,沸腾!锐士,只有在面对两件事时候热血沸腾,第一,面对敌人,第二,面对死亡!”

慨然将大纛擎在手中,李寇将那陷阵营三个字在风雪中狂舞翻飞,但见那大字如血,点点滴滴都是战死袍泽的笑容!

“咱们是锐士,死,不必惧,弟兄们,这面大纛,上面印记了先前战死的袍泽鲜血,他们永远不死,永远不会死,他们就在这大纛上,睁着眼睛向咱们笑,在向咱们笑呢!”草原血战历历在目,小山一战,一百多弟兄只剩下几十个人,他们的尸骨都运回家乡去了,这是李寇临走前向蒙恬讨得一个要求,但这大纛上,李寇早讲那战死的将士名字一个个写在上面,用鲜血,用他们自己的鲜血,用敌人的鲜血书写!

将士们睁大眼睛,陷阵营是一个传奇,即便是现在的高原这些人,想起跟随李寇跃马草原的日子,周围总能围上密密麻麻的人来听讲,只有用鲜血和生命赢得的尊重和传奇,才是慢慢形成的陷阵营军魂,才是苍狼旗将要形成的军魂!

“战死的弟兄在看着咱们,看着咱们还活着的弟兄,他们在看咱们能不能同样用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鲜血去替他们守护家人,守护者世世代代深爱着的大地,天空属于战死的兄弟,大地,属于我们活着的人!有一天我也要死,不管是战死还是怎么死,那时候,我唯一渴望的,是有有资格的弟兄,有资格来接受这面大纛的子孙后代,将我的名字也写在这大纛里面,陷阵营不死,永远不死,苍狼旗不死,永远也不会死!”李寇将大纛插回原来的位置,转头厉声大呼,“都把酒给老子拿出来,祭魂!”

原来将士们的身后,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皮囊,里面灌注了满满的烈酒,为了这烈酒,苍狼旗这些天来在投过来的马贼好汉们带领下,不知走过了多少山窝剿灭顽固的山贼,不知陈恢带人走过了多少辽西的集市用得来的钱财去采买。

“战死的弟兄们,今儿,是咱苍狼旗建军的日子,你们都在看着,我知道你们都在看着,来,弟兄们敬你们,日后喝酒的日子,弟兄们,不会忘记你们在咱们头上看着咱们!”李寇大呼完毕,酒囊翻过来向雪地上倾洒半囊,接着扬起脖子将那入喉成火的烈酒一口气喝下去。

陷阵营的老兵满面热泪,轰然向地上倾洒烈酒,有人慨然拔剑划破酒囊,一边是自己大口灌下肚子,一边是潺潺倾洒在雪地上,便似袍泽同饮,那一腔的热泪,却终于滚滚落下,有新来的锐士便大呼:“明年此日,弟兄们不要忘记给老子也来一囊烈酒,入我苍狼旗,有生无死,有死无生,慷慨战死,从容赴难,有将军关爱,有袍泽牵念,死无忧也,且痛饮,且痛饮,他日阴阳相会,不负今日!”

灌婴胸口堵得难受,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男人之间也有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叫生死与共,这种关系,叫做袍泽!

烈酒热泪,但听飒然有声,众人抬头去看,李寇高高将喝空了的酒囊掷上天空,长剑划破手指,滚烫的鲜血点点滴滴洒在战旗之上,回风呜咽,竟不能近那大旗身边,烈烈呼啸中,似千万人纵声相应,那是战死袍泽的灵魂!

苍狼旗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逆袭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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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点阅完毕,李寇自然要将接下来的任务都分配下去,季布驻守安平,帐下一千步兵尽皆留下不用,骑兵却调了三百出来;富平彭越守卫,原本他是不想去那小城眼睁睁守着的,却富平靠近三韩北面的扶余,若整个辽东的马贼给李寇追杀开始之后,那些及其愿意占便宜对大秦城池垂涎三尺的异族人,恐怕不会让彭越好过,当下他笑嘻嘻没有了异议。

仓平本是季心驻守,却他声称不会防守不会练兵,李寇只好将周勃调往仓平做守将,季心便带他的飞羽军做出战队伍。

分配任务自然不会站在外面大雪中,李寇在襄平城里议事的地方是用泥土厚厚修建起来的,里面燃烧火盆颇是温暖,但听李寇吩咐完毕,英布问道:“主上,襄平可令谁来驻守?”

李寇将手伸在火盆上搓动,笑呵呵转头看了看庄山虎和铁樾道:“大雪初晴时候咱们便要杀出,襄平算是苍狼旗的老巢,自然驻守的不能有松懈,老庄和铁樾你们两个就不用出去了,但来犯的不管是马贼还是异族人,我不想回来时候还要帮忙给你们驱散这些讨厌的东西。”

庄山虎是憨厚,铁樾也不是很精明,但这两个人进攻不是很有力却在防守上有独到的能力,李寇了解每一个手下大将,便安排也不忘根据他们的性子。

两人站起身来齐齐答应下来。季布有些奇怪向李寇道:“主上令锐士们去弄的那个……那个玩意儿,果真能保证战马快速奔驰么?马贼有战马,咱们便是五千骑兵一个不留杀出去,空他战马速度一样快的话。要歼灭整个辽东马贼不是很可能。”

李寇哈哈一笑,幸亏上辈子爱玩雪橇记得清清楚楚这玩意儿的构造,大东北的冬天骑马打仗那是找死,马蹄打滑不说,一个人骑在马背上,战马的重量更多,一个不小心陷入雪地下小水坑便是人马俱亡的结果,但雪橇这玩意儿若人人都会使。平缓处战马拉动,不但速度奇快而且战马的重量给绳子分担在雪橇上一小半,从而减少了很大程度上人仰马翻的可能,但这个道理是不能跟英布他们说的。难道现在开始给他们普及初等物理教育?

“不必担心,曾有一段时间我便是用这个东西逃过恶狼群的,大的可以载人可以载物,小的是人绑在脚上滑动的,很简单。但在这辽东那可是追击马贼的最好利器,拭目以待吧!”从今而后要装备自己部队的有三样东西,一样是马鞍,一样的马蹬。最后一样便是马蹄铁,雪橇。只不过是现在不虞给别人知道的东西,开过年苍狼旗整编全部归心以后。李寇才会将战马身上装备的那三洋东西弄出来,一方面不用担心流传出去给人看见,另一方面大秦山崩地陷便在明年,说不得要用一年时间来好好整理自己的军队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趁早说完该回去守城的就回去,我看这大雪三两天内停不下来,明天开始,凡出击的骑兵每个人都要会滑雪,等到天色好看,马上直扑马贼老巢!”眼见众将有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不定便有爱闹事的那几个会马上跑出去弄几副已经做好的雪橇来出来,李寇摆摆手松了松背上的大氅,身上有些出汗了,这泥土堆砌起来的房子保温还真良好,“朝廷给下来的军职爵位,都还有什么异议没?”

李寇是裨将军爵位中到达九级五大夫,英布爵位自始至终与李寇差两级,现为公大夫,军职都尉,以下众人当中灌婴不更的爵位最低,却他也领了千人将的军职,李寇知晓这个人的能力,便在灌婴固辞不受的时候只说往后三战之内不升他的爵位这才罢休。至于众人,高原本是军中爵位不低的将领,开罪王离受罚剥夺了去,眼下恢复不更之后李寇按功劳提升他官大夫而蒙恬也批准,其他人便都受了大夫,军职授千人将,只是季布要在李寇带兵出击之后统筹仓平富平安平三城,便军职升为都尉,却也没有人不服,能力到了,军中便能安安稳稳落足。

“并无异议!”众人齐声应诺,厚重的木门吱呀被推开,张良陈恢钻了进来,笑呵呵与众人相见了,众人便围坐在李寇身边,今日安排众人职守时候,已经算是老兵的众将明白各自的帐下力量由这个冬季的各自责任决定,张良两人,现今李寇拜他们一个苍狼旗左长史一个右长史,说不得,细致的安排要看他们两人。

“众位将军,此次全力袭杀辽东马贼,蒙恬不会料到,苏角不会料到,便是马贼也不会料到,由此,此次席卷辽东苍狼旗扩大所属地的大战,成为逆袭!”李寇不说话,有两个谋士在了,便他应该在一次会议的最后做总结决断就好,这也是英布季布与张良陈恢两人一起向他嘟囔了半天的结果,那么,在安排事情的时候,便张良负责军事陈恢负责其它。

“原本这一次大战,主上是不能离开襄平的,但新的雪地器械将士们并不熟稔,所以只能劳烦主上出动!此次厮杀,歼敌倒是其次,关键要照看好主上,目下想要看到咱们苍狼旗的灵魂倒塌的人,不仅仅只有一个李斯,或许蒙恬也在一旁看着!”张良很是认真向众人扫了一眼,他游历天下这么久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苍狼旗众人相信李寇比相信自己更坚决,眼见李寇将两人奉为座上宾拉为自己人,便英布有些对当年他们与范增有过瓜葛而暗暗提防,其他人季布或许也与英布有同样的心思,却其他人都将这两个看上去文弱的书生当成李寇的传声筒。

“先生们只管放心。主上在军中,某也不去杀敌带着人就守在身边,嘿嘿,先生们放心!”季心贼贼地笑。在他看来,李寇要是有人能够伤得了,干脆他季心自杀算了,将这个“任务”揽在自己身边,究竟这厮打什么主意别人不清楚,却定然不会很好,这个谁都能肯定。

张良呵呵一笑,却接着一板脸道:“守护主上便是谁都可以。唯独季心不能,一旦上了战场,只要看见鲜血便你什么都能忘掉,哪里能做好护卫职责!”

季心刹那红了脸。张良的眼睛很毒,他眼睛刚转动几圈,便给人家逮住尾巴来,心下甚是惴惴,急忙将小心思放下去讪讪一笑。哧溜钻到别人身后去了。

众人莞尔,张良转头向英布道:“英布将军跟随主上时日最久,此等重责,还要将军担当才是!”

英布点点头。不管有没有人抢了自己守护李寇的责任,上了战场他都不会距离李寇太远。张良这么郑重将此事托付下来,却他心头也对这两个过去看着很不顺眼的书生多了一丝好感。

“此次大战。可划分三个区域,第一自然是主上带队的辽东北方大部分地区,以剿灭整个辽东的马贼为目标,至少要将辽东马贼赶往其他地方,最好能将不愿意投向我苍狼旗的马贼精锐能够保留赶往辽西甚至代郡;第二区域,便是现在我们手中掌握的四平,扶余三韩肃慎山戎这些部落,长期在辽东以北以东活动,对天气的熟识以及在雪地上行猎的能力,我们暂时是比不上,所以,不期望这一次逆袭成为秘密的,索性我们便放开来给他们看见。今日点阅大军,过不了几日便这些部落会清楚主上手中人马,大雪封山,行猎不能保证这些部族的人口全部活命,当听说主上带一半的兵力去围剿马贼,他们定然会倾巢而出来劫掠四平,此地保卫战,绝不会比主上在马贼老窝里简单,留守的季布将军,彭越将军,周勃将军,仓富安便要看三位,襄平有庄将军铁将军,我与安懋可高枕无忧,但静等主上凯旋,众位得胜而已!”那张地图,李寇要过来花了几个晚上详细又另行绘制了几份,眼下张良站起来面对的,便是挂在墙上的一张长近一丈宽有三尺的地图。

“主上,众位将军,但看我四平位置,辽东东南放,西南两面是大海,北面是骑兵追逐马贼而空出来的空白带,而东面不足百里之外,便是贪婪的胡人,大雪天马匹不能久行,因此主上不必担心腹背受敌,却四平必然东北两面同时受到攻击,襄平最甚!”

“那该如何?”襄平扼守着北面通往其它三城的道路,而东面却扶余人通过李寇标注为太白山的山脉时候只有一个通道从长长的岛上到富平,季布皱眉看了看地图,心下计算了一下兵力,渐渐有了主意却向张良问道。

张良自然这时候不会客气说你来说说,正是要在苍狼旗众将面前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呵呵一笑手中长剑将四平画在一个圈里,另一只手在襄平与富平之间画了一个来回道:“将计就计,彭越将军在接到襄平危难时候,定然周勃将军的斥候也到了你那边,那时候除了襄平受到攻击,其它三城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情,说来简单,有主上造出的器械代步,看主上操纵可来往如飞节省一大半时候,你们两城甚至三城只管每城派出十之三四兵力暗暗背负此器械向襄平进发,过了富平时候,快速返回,这股兵力直扑安平城下,一通鼓过便要例外呼应全歼来敌,但可放三两敌人走脱,夜里准备桐油与胡人经过之山口埋伏,要有人经过,大火点燃,快速杀奔襄平来,便可击退甚至歼灭襄平城外敌人!”

季布与英布对视间,不觉都点头赞同,彭越看了看地图不解道:“为啥他们一定会去袭击安平啊?那是最南面的,应该说是咱们的腹地呢!”

陈恢笑道:“胡人人少,要从山口经过来偷袭四平,便不能带太多人手,他们的直接目的是粮食,自然搬运回去要人,只有安平有百姓居住。我大秦锐士,可没有城破而身存的!”

彭越不觉点点头,却接着又问道:“可若是另有山口的话如何是好?再者,襄平能否坚持至少半天一夜的功夫。安平调出三四百人之后,胡人是否人手会很多而导致此城失守?”

陈恢呵呵笑道:“有巨弩在,加之冰天雪地攻城太难,襄平有一千余人在,只要胡人没有能力一次出上万人,便襄平安安稳稳;第二个,不管有几个山口,胡人能通过大雪中的群山。族中只有精壮才能做到,三韩中只有马韩地处山外临近辽东,与扶余商议扶余佯攻襄平而马韩取安平,辰韩弁韩要通过马韩的地方。先不说马韩人会不会答应,便是这两族为了安平的东西付给扶余与马韩的,便足以使他们倾家荡产,我四平一万人马出动之后,只剩下四千徒兵(步兵)。在他们看来不用多两个会分去自己所得的部族才使最好;第三,安平是只剩下一千徒兵了,很可能攻取这里的敌人会是扶余与马韩联合起来上万人的队伍,但是。城内几万百姓,岂不是有在城头上向下仍石头泼桐油的人手?在这些贪婪贼子的眼里。我大秦人只是锐士征战而百姓无能,且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大秦人的厉害!”

“那长史对此次出征剿灭马贼。会怎样安排呢?”这点计划咱是能佩服你,但要长远计划,仅仅打退胡人消灭马贼还远远不够,英布看了看李寇,见他笑眯眯不说话伸手烤火,便又向站着看地图的张良问道。

“只是杀死不开眼敢抵挡的马贼而已,只要没有四面合围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便他们不会真正拼命,四散奔逃才是他们的拿手本事,不能不承认,这些人仗着飘忽不定的骑兵优势,一击不中远扬千里,是很令人头疼,但咱们从难免追杀一路不管其它只烧掉他们的老巢,向他们展示辽东是苍狼旗的地方,便他们或者向西面逃窜去辽西,或者一路向北钻进东胡扶余肃慎的草原,或者还能进入三韩地带,主上只要在追击马贼的过程中稍微向这些胡人表示出一点能够令他们恼怒的武力,开春之后辽东定然烽烟四起,那时候苏角忙着帮蒙恬与李斯对抗,辽东便真正意义上成为主上的旗下,甚至辽西也可以扩展,更重要那时候若要扩军,明证而言顺,谁能说三道四?剿灭马贼整顿他们的狗窝,再从草原上胡人手中夺取财物马匹,能拿出去换钱的换成钱,招兵买马不在话下,彼时十数万至少数万大军在手,威胁胡人不敢南下,只是大战不犯小战不断,只等风云变幻,苍狼旗顺应到时候的形势而支持主上走自己的道路,一旦始皇帝驾崩天下大乱,主上再北军的影响便可随时召集十数万人马,整编小半年,直取关中而仿老秦国据函谷之险要虎视天下英雄,六国互相争斗而灭亡国土,何况乱世中大吞小强吞弱,主上实力雄厚谁人敢小觑?今日送来战马明日送来粮食,三年五载之后,兵精将勇出函谷取天下,则若探囊取物耳!”张良果然变了,原来那个一心想要复辟旧韩的青年,终于看清楚了天下形势,这一番见解,不知他思考了多少时间。

众人听他有些激昂却不失清醒的嗓音说着,变都一个个迷失起来,李寇笑呵呵神色不变,在他看来争取天下跟现在自己争取到了辽东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一个伟大的目标,却也不用怦然动心的。

张良与陈恢暗暗佩服,若有人给他们说要帮忙这般争取天下,他们虽有自知之明,但绝不能有李寇这般没有丝毫急切的样子——一个现代人的心脏,对家天下的游戏也不失那么神秘了,一步步走上辉煌的道路而已,职业,只是一个职业!

“主上,雅珞将军回来了!”众人神色不同,季心彭越等人看着李寇的眼神便是狂热一片,名扬天下的从龙之功,在他们看来是定然不能让给别人的,若非英布季布两人没有表示,他二人便要大呼反他娘的了,却李寇呵呵一笑正要说话,门外郑闶——就是第一个投向李寇的那马贼大汉,现在他死活要做李寇帐外的卫士——的提醒声传了进来。

众人相顾不解,这丫头眼看自己等人商议事情便潇洒转身走人了,怎么又回来了?莫非她也要跟着出战去?或者她要趁着李寇出征跑回草原去?现在的匈奴草原,苏勒延部与脱脱部联合了起来,雅珣力量便是逃命回去的大匈奴土黄单于也不敢直撄其锋,这个陷阵营众人看着就满心不痛快的丫头,却明知不能打扰的时候打扰李寇有什么企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女孩雅珞 第一更

“商量好啥时候造反啦?”门帘被重重掀起,外面回风卷裹着雪花一拥而入,郑闶闷哼声跟着传来,众人都是眼睛明亮的人,又在里面比较黑暗的地方,正看见雅珞的俏足在郑闶的小腿上留下一个脚印——那是对他“鬼鬼祟祟”提醒屋内众人的惩罚。

众人闻听她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俱都面面相觑,张良艰难吞了口口水,这丫头太刁蛮,苍狼其没有人不让着她,便是李寇也素来不跟她计较,不知道这次得到这个可以拿出来“威胁”的消息她要怎么闹。

“怎么了?要回匈奴去?”李寇斜靠在软塌旁边,眯着眼睛闷闷问了一句,心下甚是纳闷这丫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吵着要回草原去。

“干嘛?不要我了啊?”雅珞不知在外面闹什么了,满脸都是绯红的颜色,汗淋淋的琼鼻上也亮晶晶的,到底是草原女儿家,不管满屋子的大男人,径直走过去奖李寇的温酒捞起来便喝,好闻的香味钻进李寇的鼻子,张良陈恢急忙后退几步去,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李寇有些郁闷摸摸鼻子,这丫头也太剽悍了一些,怎么这话听着好像自己抛弃了她一般:“那你来找我们干啥?”

“嗯,我想宓谣了,想阿琪了,快说她们在哪儿,你们大男人臭烘烘的跑出去打仗,我要找她们去!”或许是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或许是真的口渴了。温酒罐子在雅珞手中,李寇伸手想要拿回来,雅珞将身子一转,便坚挺的胸脯挡在半路上。仰头将半罐子酒水吞完,她才砸吧砸吧着嘴巴向李寇提出这个问题。

“不早给你说了么,她们回咸阳了,要不你现在出发去咸阳?”这个草原女子美则美矣,单心性着实让人摸不透,留在身边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不如让宓谣去看着才好,再说自从分别后就再也没有听见宓谣姐妹俩的消息。李寇也甚是想念,若雅珞要去寻找,便带上一封书信也好。

“算了吧,宓谣姐姐绝不会回咸阳。也就你才相信她现在在咸阳的。”雅珞撇撇嘴,李寇在草原上给她的印象太深了,现在李寇跟她说话,她先要考虑的是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以前问起宓谣时候他总说回咸阳了。但雅珞根本没有相信,这一次更是撇撇嘴趁机打击李寇,想着就气你,狠狠的气你。看你说实话不。

“主上,宓谣姑娘很可能果真是没有回咸阳的。或许……分别时候她没有说要去的地方。”英布在第一次雅珞没有相信李寇所说宓谣回咸阳时候便也心下思量过了,这些天她看着李寇一个人劳累奔波。又看看雅珞在李寇身边,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便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会吧?她……她说是要回咸阳的嘛,难道她又找了个地方躲着去了?”李寇在雅珞不相信的时候没有想过宓谣哄了自己,单英布说出来,便他心下动摇起来。

“宓谣姐姐何等人物,哪里会跑回咸阳去受那污浊的气息,再说你们的皇帝现在恐怕也感觉自己不行了吧,宓谣姐姐这样的人物,回去之后还不要给他指派着找一个好人家嫁出去?联姻在草原都很常见,更不要说花花肠子那么多的中原人了。”雅珞撇撇嘴,她现在既不说自己是草原人,也不承认自己从此就跟草原决裂,反正老是这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李寇只恨得牙根痒痒却拿她没有办法。

眼下李寇早对雅珞的模样麻木了,趁机打击打击自己也没什么,语言上的挑衅,用沉默来回答便是,却雅珞这番话说出来时候,他也暗自点头,看了看英布道:“或许果真还是这样,皇帝老了,身边也没有多少女儿伺候着,这一次李由那厮不是有大功么,若宓谣在咸阳,说不得他老人家龙心大悦与李斯再次联姻还说不定!”

雅珞又撇嘴,心说你才知道啊,却李寇忽然一拍脑袋懊恼道:“娘的,怎么见了苏角老子也没问问,这丫头,下次见面定然要找她好好问问才是,嘿,居然咱还蒙在鼓里没有想到!”

灌婴是没有见过宓谣的,眼看李寇前所未有的模样有些发愣,他比不上张良陈恢二人的心思缜密眼见事有不谐也不发问,低声凑过去像旁边季布问道:“季布将军,宓谣何许人也?似乎……是皇帝的女儿?”

季布难得露出另一番模样,有些感慨道:“我也只见过这位公主一面,主上与她从草原杀出来的,或许另有隐情不定,要不你去问问英布?”

灌婴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笑骂道:“没发现季布将军居然也有蛊惑人心的小心思,嘿嘿,恐怕你还比我急着要知道事情原委罢?!”

季布也不否认,一笑叹道:“看上去这位宓谣公主着实配得上主上,然现在主上大业未成,这宓谣公主又是皇室女儿,若她心向朝堂,说不得主上的大事咱们须要计较计较!”

灌婴登时便肃然起敬,这等小事上面也要给李寇考虑,难怪能与英布列为苍狼其李寇最得力的两员大将,却他自己也不是笨人,皱眉想了想有些为难摇摇头道:“比较难办,主上心里除了打仗恐怕唯一能有些印象的便是这位公主,若要咱们找其他人来,恐怕有些不合适!”

季布诡秘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双手支着雪白下颌忽然发呆的雅珞,灌婴更是惊讶,难不成这匈奴女子最终还回做了咱苍狼旗的女主人不成?

“可她毕竟是匈奴人,咱……咱苍狼旗弟兄们,能服她么?”灌婴想了想,又像季布凑近了几步去,两人便相当于相互咬着耳朵低声私语。

“谁说苍狼旗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呢?难道两个不成么?”季布笑呵呵说了一句话。灌婴登时明白过来:相互牵制!

这个相互牵制的过程,除了雅珞还真没有其他女子能够有资格,以匈奴苏勒延部的小贤王对抗大秦的公主,虽然欠缺了那么一点能撑腰的资本。却总归是代表匈奴的一股力量,往后李寇要举旗起事或者大势所趋之下可能大秦皇室不会用鸡蛋去碰石头,单皇位稳固之后,后宫密谋不会间断,有雅珞在,便嬴氏多了一个无处不在的暗叹,相反有宓谣在,李寇若要对匈奴用兵。雅珞也不可能添多大的乱子。

“可主上能答应?”灌婴也想着这个法子好,总不能以后大伙儿高高兴兴造反呢,皇室的公主跑出来说不行吧?单转念一想,属下说什么也只是一个参考意见。关键在于李寇怎样看待自己的感情问题,若让他接受季布的这个主意,那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呢!

“不急不急,这事儿不急,慢慢来。总归这苏勒延部的小贤王是不能回到毡帐里去,主上大才,难道还不能政府两个小女子?”张良嘿嘿的笑,坐在两人身旁时候低头去拿火堆上的酒壶。嘴里这般低声念叨。

“可是先生,要是主上想明白咱们这个提议的意思。那咋办?”灌婴性子便是这般,有的时候不如别人好使。张良看了看李寇似乎胜券在握一般一笑,却见英布站起身来率先想门外出去。

“主上,属下等先出去准备出征事宜啦。”张良陈恢两人一愕,继而明白英布的心思,方才他们三人的说话,这个沉默不语的大汉已经听见,从现在气便就开始实行了——单独留下雅珞在李寇身边,慢慢培养起感情来,总不至于即便是往后两人在一起而李寇宠爱宓谣更多一些。

“臭男人!”雅珞脸色通红,恨恨不休向给张良陈恢目光拽出去的众人背影瞪了一眼,却转头来娇媚神色忽然爬上双颊,李寇笑呵呵看着出门去的众人,满心思都是想着宓谣究竟去了哪儿,哪里回料到别人的心思,果然雅珞一见李寇的脸色便大恨起来,雌豹般跳起来伸手在李寇胳膊上重重一掐,刚才还桃花潭般的俏眸中尽是不甘。

“你个臭丫头,干嘛掐我?”李寇吃疼挥手,雅珞急忙跳了开去,那手臂看上去不是很粗壮,却上面的力量更撞死一头熊,自己哪里能禁受得住他这一下,却口中委屈道,“臭李寇,死李寇,人家舍弃家园跟你到这尽是风雪的地方来,好歹宓谣不能这般照顾你,为了你苍狼旗的大纛,明知上面要沾染不知多少族人的鲜血,还是给你一针一线绣了出来……你就一点儿也不能记着我的好!”

说着,不知是果真记起了自己现在算是部族不能回流浪在异乡的身子,悲从中来眼睛便都红了,李寇头刹那有背篓那么大,这丫头似乎是自己的俘虏吧?怎么好像现在是她随时吃着自己?

却也心下有些不忍,明知两个民族最终是要殊途同归的,却现在不得不为了各自的活路而挥剑厮杀,便是雅珞以前是大秦人的敌人,单目前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丫头,李寇伸手去拍拍她肩膀喟然叹道:“好啦,你的好,我自然是记着的,苍狼旗有你的功劳在上面,将来与你苏勒延部交战,便卖你个脸子尽量少杀人总成了么?!”

雅珞心下窃喜,李寇对待敌人从来都是斩草除根的,若将来有一天他出征草原去,遇见苏勒延部的族人能活一个也便是好的,当下转嗔为喜坐过去在李寇身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过说不定苏勒延部还会反过来让你抱头逃窜呢,总归这是个人情,嘿嘿,我要还给你的。”

李寇一见她抱住自己的胳膊便警惕起来:“怎么说?”

雅珞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两只手十根手指全部放在他胳膊上去,却也不用威胁只清清淡淡道:“你若能陪我出去玩半天,我便告诉你宓谣在哪儿!”

李寇惊讶,详细看了看雅珞的俏脸不确定道:“就这么简单?”

雅珞也不生气,满脸都是严肃低下头去低声道:“就这个要求……也就能有这么个要求啦。”

见她肯定,李寇哪里会去管后面叹息般半句话的深长意蕴,一跃而起便向门口窜去:“快点快点,半天时间不是很长呢,这要抓紧了。”

雅珞头是低着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欢快答应一声便也跟着出去,但闻雀跃声音叫道:“快点快点,我要玩那个雪橇,快教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兵锋所指(一) 第二更

辽东将士都记得这样一句话:辽东马贼,来往如风;你来我往,各不相存。辽东的马贼,大大小小不知有几十股之多,不算时常深入辽东的异族骑兵,便是辽东有规模常年在大秦境内晃悠的,少说也有十万左右,单这些马贼一贯延续了马贼的作风,互相协调的只是各自南下西进抢掠的时间,至于面对秦军时候,他们的唯一选择就是逃,或者逃往草原,或者逃往三韩,但就是没有联合起来过一次,即便是每一次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老窝要丢弃,他们也没有联合起来过。

这不仅仅是这些马贼为了各自的利益不能真正融合的内在原因,还有不能说出来但确实存在的外在原因,那便是秦军太强大,大秦不容他们去犯颜,这些马贼也不是糊涂鬼,他们明白,各自不相联合不去硬抗秦军,便他们在大秦严重只是一群流寇而已,不能对大秦的尊严造成侵犯,也不能对大秦的安全产生威胁,一旦这十数万人马联合起来,那便不是草寇马贼,那是在大秦严重要谋反的反贼,六国何其强盛,最终一一倒在了大秦的长剑之下,一群马贼,不能有真正的统帅,不能有纵深的大后方,拿什么跟大秦对抗?

所以,他们明智的选择便是互相不断攻伐不断吞并,接着不断有人死亡有人受伤,右北平苏角的案几上常年有马贼互相吞并而流血的情报,便辽东蛮荒之地不能给大秦认真奖马贼当成一股成气候的大军来对待。

但现在大秦在辽东的守将换了。是马塔匈奴威震东胡的陷阵营李寇,马贼们惴惴不安,便各自计较着各自的打算,有人想要联合起来静观其变。有人满不在乎不以为然,也有人越过苍狼旗的防线想咸阳发去谁也不能清楚要到谁人府上的密函,但一个月过去了,陷阵营修建着自己的城墙,根本没有要对马贼动手的迹象,有人便放下心来,有人却悄无声息将部下带着向东北向正北后撤数百里,更有人撇嘴不屑间奖自己的势力向襄平推进了一些去。

但刘胡灭亡的消息接着传来了。原来身份很暧mei的李寇真正成为辽东的实际守将——辽东就东南四城有锐士有百姓,控制这四城便是控制辽东——马贼们便各自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些马贼头目谁都知道刘胡后面是李斯在撑腰,实力在马贼群中表面是第三。但跟最是雄厚的灰刀子也相差无几,七千多八千人的队伍,又有李斯的亲信在仓平富平安平暗暗接济,若说人家实力不雄厚,谁也不敢谁自己就是天经地义的老大。

于是。惶恐的马贼们便集合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将要面对的苍狼旗恐怖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的打击,更暗暗提防苏角大军或许眨眼间就出现在自己眼前——在他们看来,敢借着刘胡攻打襄平便一鼓作气将其他三城拿下的李寇,分明便是蒙恬在后面支持。苏角作为亲近蒙恬的大将军,若苍狼旗出动而他无动于衷。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但又一次令这些枕戈达旦草木皆兵的马贼吃惊的是,李寇拿下了三城之后。居然丝毫没有要动手消灭马贼的苗头,李斯要在马贼中再次寻找辽东代理人,自然会传来更多的咸阳方面的消息,马贼们也看得清楚,蒙恬调过来实边的数万百姓,当中青壮年不少,苍狼旗根本没有要再次征兵的打算,反而自己削减了数千锐士,事有反常即为妖,马贼们眼睁睁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派出斥候侦查四平的东京,日落时候得到的情报仍然千篇一律是李寇没有要动手的迹象,虽然王鹳的队伍碰巧埋伏前往安平的李寇而给杀死,单投降过去的百多人在马贼们看来根本不顶用,眼见隆冬大雪飞飞扬扬飘洒而下,以己度人之下知道骑兵不能在雪地里作战的马贼们便放下心来,解散了风声鹤唳时期建立起来还算是联盟的马贼联盟,一个个回到自己的草窝里睡大觉去了。

天寒地冻,苍狼旗便是再骁勇善战,李寇纵然有孙吴之谋,也不能有这般逆天且找死的军事动作闹腾出来,马贼们都这样认为,李斯也这样认为!

但李斯想不到的是,始皇帝给与蒙恬便宜行事的权力,蒙恬既然将辽东交给了李寇,也便将便宜行事的权力交给了李寇,而李寇要等待的,正是这大雪纷飞之后天寒地冻的季节!

“郑闶!”大雪在黄昏前才停歇,入夜便是凄厉的寒风,天色一片混蒙中,人影幢幢山后转出一致队伍来,前进几步时候便低低的呼喝声响起,大军悄然止步静静缩在寒风之中,但听李寇低声压抑的急促呼叫响起,郑闶猫腰从马拉的雪橇上跳下手脚并用从山间一小块平整地带狸猫一般眨眼便到了李寇身边。

“此间果真便是那嚣栗子的贼窝?”山前又是相对一座山,峰峦起伏不知绵延几百里,夜风中白茫茫一片,距离李寇不过几百步,便他一眼看个清楚,山腰处有凹形地形一片正好藏风,里面地盘开阔十分明显住着上万人,却这山寨建立的也不错,但在李寇看来,那用巨木搭建起来的栅栏围墙,根本不能作为给辽东第二马贼队伍老窝的护卫而存在。

郑闶本干的便是这不要本钱的买卖,按照他的话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任何一个李寇想要摸进去的马贼头目被窝里,但李寇这一次的剿灭行动不容大意,当下他趴在地上瞪大双眼将风雪中几乎千步以外便不能看出来的这马贼窝详详细细看了几遍,转过头来才想李寇郑重点头:“不错,主上,此地正是嚣栗子的老窝,平日里他不会在这里的,但今年主上主政辽东,又大雪封山,嚣栗子一边心里面放心不下一边受不住苦寒,定然便要在黑山寨里过冬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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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兵锋所指(二) 第一更

苍狼旗在大雪正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出兵的,人马经过之后,两行细长的雪橇画出的痕迹便给风雪掩埋不见分毫,到了距离这嚣栗子的黑山寨百里之外时候,大军分开来行动,中间有李寇与英布率领陷阵营八百人马直扑黑山寨而来,郑闶作为辽东的地里鬼自然做向导,而季心的队伍在左边与灌婴夹击要溃败的嚣栗子马贼向北而去,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李寇的意思便是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些马贼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然后马上回军与坐镇守卫襄平的张良陈恢会和而夹击胆敢来攻城的胡人,争取一战便可取得朝廷给与辽东足够的与三韩扶余娄烦开展的支持——李寇没有太多时间去处理辽东身后的威胁,明年九月始皇帝驾崩,苍狼旗要没有足够令李斯忌惮的实力,便要被动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秦末农民起义和楚汉争霸天下。

当下陷阵营有雪橇代步,战马又给李寇不用省惜的布帛毛毡包裹了要紧部位且不用驮人载物,百里的速度不过半夜便可到达,目前正是黎明前最是令人困乏的时候,黑山寨,神不知鬼不觉给陷阵营摸到了榻前。

“你能看出黑山寨里有多少人马不?”李寇相信郑闶的判断,他在襄平一连几个月的作为,便是蒙恬也不能明白他到底要怎么样,更何况一群从来没有真正受到过大秦军队威胁的马贼,今夜之后的厮杀可能要残酷的多,单今夜。定然是个趁黑杀人的好机会!

郑闶再次趴在地上细细点着头数着山寨内蜂窝一样的低矮屋子,那些屋子一眼看上去跟大地没有什么区别,都在雪层的掩盖下没有半分出奇之处,李寇一眼扫过去。能看出那连成一片少说也有一里长短的前排,但他不能确定这个嚣栗子的人马都在这里过冬。

“主上,咱来的正好,嚣栗子这狗子,正收拾东西要搬家,嘿,还真不愧他狗子的称号!”郑闶数了又数,似乎在计算自己跟太阳到底有多少距离一般详细。神色无边的虔诚,不一会儿,便他抬起头来想李寇再次报告。

“你怎么知道?”正规作战,李寇的能力毋庸置疑。单面对这些游击战的老祖宗马贼,他还是没有多少经验的,能从郑闶这里学习到一些,便对他这个理论丰富而没有游击战经验的将领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某从小便在辽东马贼群中,不管是哪家马贼。老窝怎么建造无不熟悉,这嚣栗子也算是个谨慎的人,他居住的屋子跟部下没有差别,外面看起来都是长一丈宽一丈的屋子。这种屋子里面能有容纳八个人睡觉,也能容纳八匹战马休养。此间屋子前后总共七排若里面有人有战马,便要燃烧热炕。屋子上面大雪刚停下来自然不可能有自己消融的可能,只看这些屋子的上头,便知每一个里面都有人,嚣栗子爱惜性命,每一次逃跑之前都要将手下聚拢起来护在身边,所以,看人数便知这个狗子又要逃窜了。”郑闶细细说了一遍,有些不屑的语气在里面,原来他素来看不起当马贼还这么胆小的家伙,自然话里话外便不会客气。

“嘿,这个嚣栗子,是个能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这么谨慎,正是干大事的料,难怪这厮能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崛起成为辽东第二马贼,又三年之内别的马贼队伍你死我活但他毫发无损!”李寇有些惊奇,马贼能做到这个地步,说实话这个嚣栗子还真是个人才,只要人活着,便一切都会有希望,这家伙,还真懂得乌龟刺猬的道理!

“哈,好些年没有听过主上讲的新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可……可真真有些道理的!”英布寸步不离跟在李寇身边,不说张良在他们行前特意嘱咐于他保护好李寇的安全,便是这些年来的习惯,也不容他让李寇处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当下一听李寇说出一句很有味道的话来,便他想起当年跟李寇初见时候的情景。

李寇心下温暖,转头与英布对视间,两人会心一笑,郑闶看地羡慕,正要退下时候却听李寇笑道:“你很细心,此次大战之后,收编的队伍你可以挑选一千人马,我给你羽林的旗号,但不可堕了我苍狼旗的威风!”

郑闶一愣,继而大喜拜倒雪地中压抑不住的激动低喝道:“主上威风,末将誓死不敢堕落!苍狼旗的荣耀,郑闶誓死捍卫!”

英布微微一笑,这个马贼大汉不错,心细胆大而有眼光,治军也很是有些本事,给他一支军队,往后可做奇兵使用!

李寇呵呵一笑扶起郑闶,沉吟一下接着道:“至于跟随你投到苍狼旗的弟兄,只要有能力,依照功劳擢升,但他们可都是将来一种战术绝好的执行者,我可不能还给你!”

郑闶从地上站起来呵呵笑道:“能为主上效死力,那是天下英雄都渴求的荣耀,若主上能看上那些兔崽子,还是他们福气,不过末将认为,末将排兵布阵还是欠缺的很,羽林骑的编制可记下,但末将还是跟着主上,多听听主上与英布将军季布将军的垂询才好!”

李寇一笑不置可否,眯着眼睛将雪夜中有些模糊的黑山寨打量了片刻,转头处,东方微微的亮光正在渲染晨天,英布低声道:“主上,此时正是敌人熟睡时候,可趁势杀入而不费吹灰之力!”

在沙漠中的时候,李寇便为英布讲解过这些千百年来军事家军人总结出来的人体人性要害,几场大战下来,英布也运用的出神入化,若说原来时空中那个英布晓勇善于以少胜多,那么现在的英布,完全可以用有战略眼光来形容,当然更加悍勇的英布在需要血战的时候,爆发出来的能量也绝不会比原来时空那个威名赫赫的英布欠缺了分毫去!

“巨越!”李寇低喝处,山下雪地里静静坐着养身的巨家三兄弟一跃而起,腰间缠着粗长的绳子,便似那天边一闪而过的彩霞,一缕青烟般眨眼到了那山腰处的黑山寨栅栏外。

绳子快速解下,三人分头找了一处栅栏左中右三处拴上去,准备妥当正要牵着绳子尾巴回来时候,却那悄无声息的山寨中有屋门吱呀打开,三个人影畏畏缩缩蹩了出来,巨越三人身上虽然披着白色毛毡,单那三人快步向栅栏这边而来,但听轻轻锵啷弯刀出鞘声响起,脚步声中数寸厚的雪层下陷,李寇目光霍然精湛起来,英布的手中,已稳稳当当挽上上弦的三支羽箭。

巨越三兄弟悄然伏身雪地里一动不动,那三个马贼越来越近,却三人不动声响似要与大地化为一体,李寇轻声向郑闶吩咐一声:“传令下去,准备血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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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燕赵遗士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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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弩,仰射准备!”郑闶低沉的嘶吼声从山上传下,山下锐士们便迅速反应开来,前面舍弃了战马的骑兵轻轻抽出常见端起长戈,随后便是四个人跪坐在雪橇上吱嘎噶搬动弦刀的巨弩,最后,却是看管战马的锐士,他们双手抱着坐骑低声安慰不令发憷一丝一毫响动,厮杀的弦,瞬间紧绷起来。

“快走快走,莫要使嚣栗子察觉!”李寇手掌已经按到了剑柄之上,英布鹰隼般目光牢牢将羽箭的厉芒笼罩在那三人身上,却那三人畏畏缩缩,低低的急促说话声随着跌宕的寒风飘过来,英布手臂轻轻一动,却突然李寇一只手搭上了箭枝去,强迫他将羽箭放了下来。

“莫非那嚣栗子也在暗处?”李寇的鼻子和感觉,英布是非常信服的,他有这个异动,那便是察觉到黑山寨的不寻常气氛,当下英布暗暗将弓箭放下来,却他随时保持着出箭的状态,慢慢将脑袋压下去低伏在雪地中,留下一双眼睛细细从那片屋舍上扫了过去。

“嚣栗子定然便在暗处,黑山寨长期不倒,这个嚣栗子在里面出的力气不少,起码的警觉总还是有的,若他没有察觉自己部下要逃走,黑山寨早给苏角灭了一千一万次了。”李寇心下这般想着,便低声想英布耳语几句。

英布暗暗将李寇的交代牢记在心,弓箭悄无声息交给李寇。却从剑鞘中轻轻抽出长剑来擎在手中向坡下潜伏了几步去。

那三人小心戒备着每一个屋子的情况,慢慢后退到了栅栏里面距离巨越他们不足六七步时候,忽然外面坡前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响了起来,沉闷而有些凄厉的鸟鸣。令三人大吃一惊,立即回头时候,屋门处没有纹丝变化,趁着这个机会,巨越三人悄悄而迅速将身体挪动一点儿去,栓在栅栏上的绳索也便给雪层掩埋不能看见。

“大兄,莫非嚣栗子在外面早有布置?”回头来,外面风声依旧。恰在此时,一阵大风吹过,雪雾弥漫起来,巨越三人更趁机将自己深埋在雪层下面。

“可能是有啥鸟儿罢。逃命要紧,咸阳那边这次给咱的东西或许到手的不会太多,单只要有点消息送回去便咱们性命无忧,快走快走。”这三人畏畏缩缩的,单深受却也不算太笨。双手轻巧在栅栏上一抓,身子腾空而起便落在外面,正巧落脚地方是巨越三人原来藏身的地方。

“主上,那嚣栗子定然看见了巨越他们。现在怎么办?”郑闶皱着眉头看着那三人直奔自己这边而来,急切便向李寇问道。

李寇狐疑的目光从雪地上掠过。郑闶甚至有一种错觉,那便是李寇在闪烁的目光中。有了然,有愤怒,更有难掩的杀机,却在那巨越三人身上稍作停留的片刻间,有微不可查的瞬间停留。

“下令锐士们不用藏身了,全数出现,巨弩袭扰在先,后队压着战马迅速后退,进攻时候,弓箭在前面长戈手在后面,杀进去!”李寇复杂的目光不过转瞬即逝,心头有异样感觉出现时候,便他明白这次要偷袭成功反而会更令他嚣栗子随机应变得逞,雪地上横放着的铁矛被脚尖轻轻一挑便到了手上,却那巨越三人一动不动还伏在雪地里,李寇冷笑转眼从嘴角流过,暴喝一声杀,猎豹般便窜到了那差不多一人高的栅栏外面。

英布眼见李寇调整厮杀方案,登时便也将目光从雪地里扫过,闷哼一声偃月刀挣扎开包裹刀头的破布,便他第二个杀到栅栏外面。

咔嚓咔嚓两声响,铁矛首先搠倒了一处栅栏,英布赶到时候李寇已经连续挑开了第三处缺口,偃月刀流光溢彩冰冷的无情匹练席卷而过,仿佛要与那猎猎寒风一起舞动,便在郑闶传令下去的片刻,栅栏已经给他们两人合力打开一条可容纳数十人并列冲锋的道路来。

巨越三人在李寇两人打开栅栏时候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奋力向两人靠近,却李寇眼见道路已经开通,便迅速向后面撤退,英布突然冰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过去的一刹那,偃月刀清冷而血腥的刀光正映照在三人沉稳没有半分变化的脸上,便似萤幕的目光,已经容纳不下一个能活着的人。

那奔跑出来的三人大吃一惊,李寇与英布的速度,可堪追风赶月,他们三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出现的两道人影,大寨栅栏已经破坏,目瞪口呆中,李寇五人返回经过他们身边,英布手起刀落处血光飞溅,可怜三个辛辛苦苦逃出来的家伙,一声未吭便给英布斩断了一条腿,转眼间郑闶率军跃出雪地正式出现在黑山寨门前,一声绑字令下,便有轻兵锐士将三人捆绑一个结结实实。

“主上,长史他们……”英布与李寇返回自己大军里面时候,英布瞥眼淡淡一看巨越三人,轻轻便对李寇要说话。

“兄长明白便可,不必多说,未必不是好事,未必今日事情能给他们知道!”李寇低喝一句,扭头大呼,“巨弩,放!”

却也在此时,那些房舍大开屋门,里面无数人一起蜂拥而出,也没有呐喊,只有静悄悄踩着急促的步伐快步向栅栏缺口处杀过来,分明这些马贼果真是没有睡觉的,原来那三个人的出逃嚣栗子果然清楚,却李寇突然杀出接应三人时候正在门内观察的嚣栗子大吃一惊,不知用的什么暗号,便手下们一起向门外要杀出来,尽管嚣栗子看清楚了英布挥刀将三人“斩杀”而心下更加迷惑,却部下们全数杀出,便他想要约束众人也已来不及,雄壮的身躯便也从门内一跃而出站在雪地上。

大秦的巨弩。分为三种,一种是专门用以城池攻防战时候固定在城头上摧毁敌人笨重难以移动的攻城器械的,一种是用战马拉着固定在地上排成阵型面对远处敌人密集射击的,最后一种却是射程不是很远。但重量也不是很重,能够在行动的车上给进攻的锐士以支援火力的,相当于后世的阵地机枪,李寇出征带的,便是这最后一种巨弩。

锐士们将雪橇上的战马策动前行,却道路不是很颠簸,也没有弯弯曲曲的样子,仰天射出利箭时候。一支巨弩上便六枝羽箭向天空狠狠抛射起来,目标正是那栅栏缺口距离冲杀出来马贼们中间的地带——有专门观测厮杀的锐士引导弦刀控制锐士调整距离,那贼们的速度,测量之下正是在羽箭落地一刹那到达那中间地带的时刻。

风中热血狂飙。片刻冷却凝结在空中一刹那,一千八百支羽箭毫不客气狠狠撞进马贼的身躯,但见扭曲的尸体向后倒退,疯狂的金属扎进尸体时候扭曲曲线般的声响随风飘零,最前面想要来护住栅栏的马贼。第一波箭雨过后,剩下不足四成人。

“火箭!”郑闶沉静下令,巨越三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察觉到情况不对还不斩断绳索近距离观察定然发觉里面异常气氛快速撤回报告。他不清楚,单既然决心投向苍狼旗。那么昔日的同行们便不能令他有片刻心慈手软,眼见这箭雨将马贼们打懵了。便他牙缝里仍然吐出毫不留情的命令。

熊熊的火把在新的裹着油脂的箭头上迅速一点,缭绕火光中马贼中有人凄厉大呼:“要走水了快准备救火,救火!”

簌簌的箭雨第二次降落在黑山寨,大火缭绕而起,差点给羽箭伤着的嚣栗子雄厚的身躯向后疾退,他也没有见过居然能用利箭当火把要投射的战事——李寇积攒了四平的牛油,全部用破布包裹了吊在箭枝上造成火箭,这一次还是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使用这新式的羽箭,嚣栗子没有见过也是正常。

牛油给烈火炙烤便化成液体,羽箭哚哚钉在木质门板或者屋顶上檩子上时候,牛油便四溅开来,火花轻轻引燃,冲天大火只在眨眼之间便能蔓延整个黑山寨。

“陷阵营,前进!”英布偃月刀前指黑山寨栅栏给破坏处厉声大呼,郑闶见到英布退回时候便自动让出指挥的位子来,闻言一言不发长剑前指,第一个便不顾头顶第三波向马贼们漫射过去的羽箭,纵跃间几个起落便到了那缺口,几个穿过箭雨而有幸活下来的马贼当中几人,见他长剑如虹势不可挡,咬牙正要围攻时候,却后发先至的英布偃月刀横扫,拦腰不知斩断几人,郑闶心下暗暗惊骇,早听说英布勇悍非凡,却这杀人而不留全尸也没办法留全尸的血淋淋厮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见英布便悍勇这般,却不知盛名更远的李寇厮杀开来,更是怎样一种血脉贲张的模样。

“燕赵遗人嚣栗子,来者谁人?”那嚣栗子眼见羽箭夺取了自己部下数百人的生命,心下甚是疼惜早已怒火冲天,又见英布纵横不能又抵挡,大怒从屋内去过一支大戟来抢步拨开几枝羽箭要来抵挡。

“某,英布!”这大汉手中大戟恐怕有数十斤重量,一般锐士抵挡不住,陷阵营锐士都是李寇的最亲信者,英布平素便不会让他们随意伤亡,眼下更是不会让别的锐士去抵挡这个红了眼睛的马贼头子,沉声应答间,挥刀又一个横扫迫开围上来的马贼,狠狠跃起在空中千钧力量都在那刀上,临头便向这个自称燕赵遗士的大汉劈头盖脸杀将下去。

“燕赵人氏?嘿嘿!”李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向巨越三人瞥了一眼,静悄悄向前突进,转眼又来到了破坏掉的栅栏缺口处。

“郑闶,可只嚣栗子马厩在何处?”这山寨中,少说也有嚣栗子的六成人马在里面,陷阵营只有八百人,时间一长定然要吃亏,先弄乱了他内部再说。

“末将为主上开路!”郑闶二话不说,便在前面要带领李寇去打开马厩去。

“苍狼旗?!”嚣栗子有些吃惊,英布的大名,实在太盛了,苍狼旗的军旗只要到了这里,黑山寨,从此成为历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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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三路并进(一) 第一更

锵啷一声,火花四射,那嚣栗子噔噔噔连着倒退数步,身后不知撞翻了几多人,却原来英布跃起在空中狠狠的一刀,这大汉抵挡不住双臂酸涩难忍,竟然给这一刀劈地须要借势才能抵消。

“好汉子,好英布!”嚣栗子口中吐出混杂着血气的郁结闷气,推开身后扶着自己的手下,大戟撑着雪地站直了身子,怒目圆睁向英布赞一声,却肩膀活动开来时候,双臂的关节噼里啪啦爆豆子般,那是经脉骨骼活动开来的标志。

“你也还不错!”英布微微一笑,李寇能给他进攻时候受阻,这嚣栗子力量虽然也算不小,却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再来!”嚣栗子暴戾的目光迅速流过双眸,宽厚的手掌将大戟倒提,飞步前进间到了英布面前,狠狠一个直搠不留余力便向英布刺过去,英布哪里惧他,偃月刀翻飞如云仗着自己快速只攻不守,每一次都能迫使嚣栗子放弃眼看便要得手的进攻而防守雨幕般敲打在自己大戟上的凌厉打法,数个回合过后,嚣栗子心下骇然,这英布,果然悍勇过人,远非一人之敌,当下便有忠心的手下过来围攻,英布偷眼去看李寇,已然在郑闶带路下直奔马厩没有能抵挡者。

“贼子敢尔!”猛然间,李寇大喝,一矛直奔后方一人而去,却他也不必回头,但听风声大紧便知有人暗箭偷袭,却偏头处。果然羽箭惊风擦着自己脸面在眼前带起一蓬血雨,却是那暗箭正中马贼一人脸面,生生将那人面目都给带进了大脑中去,红的白的森森在血液中触目惊心。

却与此同时。李寇脱手而出的长矛直直刺中那暗箭偷袭的马贼,沉重的力道不能抵御,李寇腰间长剑出鞘时分,马贼们眼睁睁便看着那中矛的同伴厉声惨叫间向后倒退,不知一路撞翻了多少人。

“此乃何人?”嚣栗子偷眼去看,李寇一把剑最前方冲突开来,自己的手下完全不能抵挡纷纷后退,目瞪欲裂大声想英布问道。

这是个机会。心神分散的嚣栗子远远不能抵挡英布的进攻,却英布不愿趁人之危偃月一收向后退去三步,身边夹攻马贼不敢独自上前,但听他傲然道:“我家主上。苍狼旗主人便是!”

嚣栗子一惊,脱口便问:“李将军不在襄平安坐,我嚣栗子与你苍狼旗无冤无仇,何故今日苦苦相逼?”

英布哈哈笑道:“辽东,乃我家主上辖地。不容有苍狼旗之外的势力存在,前次刘胡偷袭我襄平城,苍狼旗若不能讨回这个公道,大大小小的贼窝岂不是要欺我苍狼旗无人!”

嚣栗子便知今日之事不能罢休。放眼四顾间,陷阵营将士即便是步战也成三角箭头装。更有五个人或者三个人围成小圈子不住转动,每个人分工明确。长矛在前面齐齐刺出之后,不管有没有得手杀敌,便后面剑手快速前进,口中沉默不欲,却双臂力量更大,横扫而过之后便整个队形前进一步去,不骄不躁徐徐如林。

反观马贼,由于他们长期作为一击不中远扬千里进行掠夺的机动队,没有真正经过有规模的系统而密切配合的队形训练,即便是有人身手不凡,却差了同伴的配合之下只能在陷阵营沉稳进攻下步步后退去。

“毕竟是陷阵营啊。”嚣栗子一声轻叹,马贼在开阔的地带纵马奔杀倒是不用担心陷阵营的威力,眼见陷阵营排成队形冲杀过来时候大不了远遁千里便是,但真正在这老巢中交手,劣势便立马体现出来,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没有形成密切的配合,即便是陷阵营只有八百人要面对自己的上万人也没有一点劣势可言。

“要是全部人手在这儿就好啦。”眼看手下节节败退李寇已经杀到马厩前,嚣栗子一声轻叹,猛然大喝一声便要想李寇杀过去,战马,可是马贼们的第二性命。

“哪里去!”英布岂能荣他打扰李寇火烧马厩,偃月横扫逼开近身来的马贼,嚣栗子便是他口中的美食,虽他平日里沉默不语,却并不代表便他的骄傲能抹去,若这眼看能给自己一刀击杀的马贼头子从手底下逃脱,往后带领陷阵营,作为李寇手下第一大将,他的脸面能往哪儿搁。

刀锋森森便在身后,嚣栗子是个马贼,也是个精明的马贼,顾惜性命之下哪里肯给英布一刀杀死,无奈之下只好心下发狠转身来与英布要死掐,心道即便是你火烧了我马厩,左右也要拼着一把力气将英布留在这儿。

却谁也没有想到,李寇杀到马厩前面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但见他用长剑捅了捅那马厩并不结实的木门,回头想陷阵营喝道:“撤!”

马贼们目瞪口呆,英布与陷阵营却不久留,将士们大呼一声,掉头便前锋做了后卫,后卫反倒做了前锋,脚步声响起间,嚣栗子给英布一刀迫退,眼睁睁看着陷阵营缓缓消失在山外面,片刻便有赶上去的斥候跑回来报告说陷阵营上了马头也不回便奔山外出去了。

嚣栗子不解其中意思,只是心下暗暗觉着有些不对劲,眼看满院子的残尸横戈,百思不能明白李寇明明要将马厩付之一炬却舍弃了这大好形势潮水般撤退。

却便在他疑惑间,山后忽然火起有战马奔腾的怒潮般声响传来,眨眼间雪光中一彪人马杀来,当先一面大旗,上书“飞羽”二字,旗下一人哈哈大笑:“主上英明,某苍狼旗季心是也,嚣栗子可敢一战?”

狼!

嚣栗子忽然激灵灵一个寒颤,莫名响起笑傲山林的狼群来,它们一旦盯准了猎物之后,便是这般一波一波潮水般攻击,前面一批的任务只是让猎物疲惫,而后面不知要多少波的幽幽狼牙才是扑杀猎物的最终力量。

战马四蹄用粗布包裹着,雪地上也不打滑,季心一马当先率先杀进七零八落的马贼老巢,迎面正碰上嚣栗子,却季心也不认识这个辽东著名的马贼头子,二话不说只当是一个普通马贼头目便一矛横扫过来。

当的一声,英布给与嚣栗子的颤颤双臂还没有恢复过来,季心势大力沉一矛碰撞在那大戟之上,嚣栗子又是身在马下不能借力,但见血箭狂飙,嚣栗子蹬蹬连退数步,瞪大眼睛时候也正对上季心惊讶的目光。

“咦,你能接下我一矛,想来辽东好汉中也便只有几个人,莫非你便是嚣栗子?”身边飞羽军漫漫杀出,一波箭雨之后便是长矛,长矛林刚过长剑又如雪花般落下,马贼们有给战马撞飞的惨叫声中,季心驻马不前但有惊讶语气想嚣栗子问道。

嚣栗子勉强将胸口升腾而起的血气压下,这个季心他是听说过的,李寇帐下闻名于世的大将,第一自然是英布,第二却众人纷纷不能决断,要说带兵自然只有李寇知道季布最是有能,但在马贼看来,悍勇果然的,却自然便是那彭越季心两人。

“苍狼旗全军出动了!”第一个是英布,人群中一把剑便不能有自己人近身的李寇也在其中,现下季心又在眼前,嚣栗子不能不这般想,“原来苍狼旗居然都是骑兵!”

一念至此,嚣栗子丝毫不敢再将这黑山寨当成不能舍弃的老巢,心下有了要逃跑的念头,手上大戟与季心第二次碰撞间便存了怯弱,季心感受到这厮的胆怯,心下有些不满怒喝一声纵马第三矛劈头盖脸砸下,却那嚣栗子再不敢去抵挡,迅速后退数步处,撤身便要向外面突围。

“嚣栗子,某原当你是一条好汉,谁想你居然敢不战而逃,某不齿汝!”季心大呼,李寇安排战术时候便他摩拳擦掌要将这嚣栗子的人头当成自己第一份献给李寇的大礼,这也不是他想要与英布去争那苍狼旗第一大将的名头,谁都知道,李寇在这天下最为重视的人,数来数去只有那么几个,英布当数其中之一,又这大汉在军中威望甚高,将士拥戴归心,便是现在苍狼旗将领们都知道李寇最是看重的季布也甚是敬重,遑论粗豪的季心。

只不过他小小年纪便领飞羽自成一军,心下便对李寇当成自己的兄长,只想着能每一次出战都要尽心竭力将大功摘回来才能对的起这般重托,于是,敌人头领的首级,便在他看来是再好也没有的礼物。

他这一喊不要紧,马贼们闻言便都向自己的头领看过去,嚣栗子心下大恨,但却心下忌惮季心的勇武不敢返身再战,快步直奔马厩而去,在有他忠心的心腹舍命保护,季心也一时不能靠近。

“若是英布兄长在此,哪里能给这厮逃脱去。”李寇文治武功众将不会去比,但每战中彭越他们便将英布当成自己的参考对象,眼下见自己不能拿到嚣栗子的人头,季心便想起英布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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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路并进(二) 第二更

轰然一声响,战马嘶鸣马贼大喊,原来嚣栗子极快冲进马厩去骑上自己的坐骑,左右数百人护卫便向山下冲出,季心急忙抬头去看,但见那嚣栗子座下战马雄骏非凡,虽比不得李寇的小红马和赤猊,却也是世间难见的骏马,眼馋起来嘿嘿直乐急忙大呼:“都仔细了,不要伤着那战马,老子要定它了!”

马贼们本就是散乱一团的,眼下见自己头领舍弃了自己逃命,心下不满立即起来,有人拼命想要杀出去紧跟上,却季心手下有机灵的家伙一把火点燃了马厩,大火肆虐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封锁屋门,战马慌乱起来冲突不休,哪里能再有人去靠近身边。

季心皱皱眉头,苍狼旗这一次大战之后说不得便要扩编,但战马难得,即便是能去东胡用别的东西交换,总归不如自己拥有的,叹了口气看看渐行渐远的嚣栗子,转头看抬手刺杀疯狂要来自己身边抢夺战马的一个马贼喝道:“都给老子听着,苍狼旗不杀俘虏,我家主上仁厚,苍狼旗正在扩编之中,若有壮士愿意投效,日后封王拜相不在话下,有一心想着还要继续做马贼的,老子也今日暂且不用计较,都给老子滚罢!”

飞羽军将士一起大呼:“但有降者,不杀!”

这年头,谁愿意做那马贼,便是嚣栗子也不过是旧赵的遗后刀口上舔日子的生活,若是有单身一人的这样的日子还则罢了,只是这些马贼久随嚣栗子。置下家小的不在少数,当下闻言便有人放缓了手中的厮杀,飞羽军眼看有人不是尽心厮杀,也都舍弃了这些人转头去找还在顽抗的绞杀。

“将军刺此言可当真?若我等投向苍狼旗。能保证我等不会被坑杀?”季心一言既出,又见飞羽军舍弃了他们这些不再尽心厮杀的,有人便高声问道。

季心哈哈大笑:“我家主上何许人也,岂能食言于你等,某季心便是,愿用项上人头担保,诸君但有真心归降苍狼旗的,不论往日如何。只要诚心革新,富贵不在话下,更遑论家小性命!”

却忽然一人抬手一箭直奔季心面目而来,口中大呼:“我等受头领大恩。岂能背到变节,秦人残暴,李寇杀人不眨眼,且莫相信此人诱惑!”

季心哪里能没有防备时刻有人放水,冷笑间劈手抓住那冷箭纵马向前。只一矛便刺死那人,他身边的马贼却没有再继续追杀,有小股向外逃窜的马贼也不用去追击,便有人当啷放下武器。犹豫道:“既如此,我当弃暗投明。愿托付家小于将军!”

季心点点头,令身边将士散开。却让最先几个归降的马贼做自己护卫,登时马贼们大喜,居然有上千人就此归降,季心命他们去扑灭燃烧的马厩解救出战马,飞羽军纵马奔驰,上万人给李寇英布陷阵营杀死上千,现下归顺的也有千多人,剩下的犹豫观望的居多,负隅顽抗不过上千人,飞羽到处,血箭扬扬,俱都化成了尘埃。

季心点点头,转头向身边刚投过来的一个马贼道:“某愿使君引路解救诸君家小,不知意下如何?”

那人急忙点点头:“将军高义,我等自然愿效犬马之劳!”

忽然间,山口马蹄声骤然响起,季心转头去看处,雕翎大旗飞扬在启明星升起的山谷口,灌婴一骑绝尘率先而来,哈哈大笑中,没有归顺的马贼惴惴不安,便是刚归顺的马贼们也紧张起来,却灌婴见了季心身边的新面孔也没有惊诧,反而在一人肩头拍了拍以示亲近,那人受宠若惊连忙翻身下马,灌婴一把捞起他笑道:“起来起来,主上正往黑风峡解救众位家小,但有要求,不能推辞也!”

季心闻言转头,马厩的大火已经给扑灭,眼见雕翎军到来后也没有做出恶意,便还没有归顺的马贼又放下兵器走过来的有数百人,却听灌婴笑道:“季心快走,若迟了,嚣栗子已然为英布将军手上俘虏矣!”

季心疑惑道:“那倒没有甚么干系,有英布兄长在,主上无忧,却不知灌婴兄长从何而来?主上不是吩咐雕翎军去袭杀陈檗么,怎地到了黑山寨来?”

灌婴嘿嘿地笑,拍拍季心肩膀道:“你不是也给主上吩咐去袭杀西牛寨的么?!”

季心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呵呵一笑摸摸鼻尖道:“还是主上思虑周详,那咱们这便赶去找主上?”

灌婴看了看归顺过来的马贼们,有些犹豫道:“现下便去恐怕……”

看他有些犹豫的样子,季心身边便有人怒道:“我等虽旧为马贼,然现下也归苍狼旗下,将军不相信我等不成?”

灌婴摇摇头笑道:“好汉子,怎能不相信人,不过诸君新归苍狼旗下,若这么紧急便使去反攻昨日旧友,主上得知也不会首肯,往后与外族开展,诸君当做主上亲军,然此刻要做那自相残杀的事情来,恐怕还有不谐。”

季心点点头道:“是极,不若诸君便自成一军先回襄平,说不得还会赶上与异族作战,某等皆秦人,何苦自相残杀,若诸君对上往日旧友,却该如何?”

马贼们有些犹豫,却中间一人闻声下马拜道:“将军思虑,某等深感,若将军不弃,愿先归襄平,不过新到属下,当率先拜见主上,即便是能遇见旧友,各为其主不能徇情,若见到主上有安排,某等不敢推辞!”

灌婴与季心对视一眼,下马扶起这汉子来道:“既如此,便请诸君一起往见主上!”

却季心另向那人道:“方才灌婴兄长来时,我见你未有慌张,难道你不怕我们合兵一处加害于几门?”

那人脸色不变,拱手道:“主上大名,如雷贯耳,苍狼旗下,不曾食言,将军承诺,至死不疑!”

“真好汉!”灌婴称赞一句,转头去也不看那些还在观望犹豫的马贼,季心命令将士们并归顺的人马都跟上,另将那马厩中安抚下来的数千战马都牵着,最后一个离开黑山寨,却走出很远方转头道,“若不弃,又不愿从军,请归襄平,可做寻常百姓,主上治下,衣食无忧!”

留在这残败黑山寨的马贼,还有数千人,黑压压一片在清晨明晰的阳光中,雪光返照金光一片,便是山外数千匹战马奔腾的声音消失之后许久,他们也没有人动弹一下,渐渐更有逃命出去的马贼返身回来,究竟后事如何,却还要看他们三三两两的商议结果。

只是季心灌婴两军合并起来,加上新人马便有近五千,便在此时,他们并力东进时候,同样从东南方杀来数千骑兵,加上李寇英布带领的陷阵营,三路大军齐头并进,直逼嚣栗子屯兵的枣栗寨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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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山虎猎熊 第一更

惊魂未定的嚣栗子到达枣栗寨一杯热水还没有喝下去,山下惊雷般马蹄声便响了起来,片刻有手下来报,说是三路大军将一个枣栗寨团团围住,中间陷阵,左边季心灌婴,右边却是不知名将领的骑兵,黑压压一片煌然天边朝霞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惊弓之鸟,安能闻风不动,嚣栗子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料到苍狼其在雪地上的行军速度这般快速,却他急忙登上寨门眺望时候,果然正对面的南方猩红大旗飒飒如风,旗下令自己一路胸口血气翻腾的英布寂然驻马,八百人丝毫没有要动一动的样子,胯下战马也不曾有丝毫摇摆,远处看去,便似八百木桩子一般,却这八百木桩子,嚣栗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兴起下山厮杀的念头,虽然他现在手上掌握的力量是陷阵营的数十倍。

但看左边,飞羽雕翎两杆大旗下,稚气未褪的季心与剽悍的灌婴并肩挺立,猎猎晨风吹吹拂大纛时候,席卷而来的冰凉气息中难掩一段血腥的凶猛。

嚣栗子倒吸一口冷气,英布与季心两人的厉害他是领教过了,便是灌婴,也是原来埋伏在他逃亡的路上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三番交战,嚣栗子明白如果自己向这三个方向任何一个地方冲下去恐怕都很难活着回来。

再转头,右面稳稳扎下阵脚的骑兵抢下马来迅速前进数百步站定,当先一面青色大旗,上面一支巨弩犹如吊睛白额下山猛虎。但听器械响动,这只马背上的步军居然在山下扎成了巨弩锐士的进攻阵型,阵中骏马之上高坐一员大将,身后披风般大旗上分明写出他的名号。乃是跟随李寇征战东胡的庄山虎。

三面合围,若向西南杀下去,天知道这些骑兵是不是还给自己设下了埋伏,苍狼旗的悍将,根本是没有出来完的,嚣栗子不敢肯定在山下这两千多一点的骑兵后面是季布还是那彭越带兵等候自己去钻口子。

再转头去看庄山虎部下,这一千人,都是巨弩手。三个人负责一具巨弩,三百多具巨弩森森摆再山下,上下两排六个野狼眼睛般的箭孔冷幽幽瞪着前方,虽然自己可以凭借人多势众不计损失杀下去。但天知道这些仿佛就会找敌人头领的巨弩手是不是专门就望着自己的方向乱箭射来。

铁壁合围,该当如何?

踌躇再三,嚣栗子放弃了紧闭寨门等待别的马贼援军的打算,辽东的马贼们,从来是不会也不敢真正联合在一起的。说不定这些惴惴不安的家伙还正在幸灾乐祸看着自己遭殃呢,即便是自己能派人去求救兵,深知马贼习性的嚣栗子也能想象得到回答自己的最多是一句“苏角陈兵在侧自顾不暇”,这也间接断掉了自己北上的归路——一旦能带领大部分人马杀出去寻找投靠。实力大损的自己绝对是别的马贼头领们的盘中之餐,恐怕不用苍狼其找上门来自己便尸骸无存了。

西南两面不能去突围。那便只看准这个庄山虎的巨弩手了罢,李寇旗下能征善战的。这庄山虎也名不见经传,说不得找个方法激他一激,顺势这枣栗寨中所剩的上万骑兵便可杀奔扶余甚至三韩,那里矛盾重重,夹缝中求生存,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机会。

想到这儿,嚣栗子断然下定了决心,只是他很是担心苍狼旗中千军万马里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的家伙太多,说不得这庄山虎身后几个骑兵中便有这么一个横空杀出的家伙,当下沉吟再三,皱起眉头似自言自语道:“苍狼旗下大将何其多也,一个庄山虎,便能阻断我等东进大路,可惜枣栗寨中没有人家一合之地骁将,天要亡我,非人力可匹敌!”

话音未落,便有人高声叫道:“头领休得夸耀别人威风,苍狼旗好大的名头,偏生我便不服,待我下山,将那英布首级献上!”

嚣栗子大喜,转头来看时候,但见人群中分开一条路来,后面转出一员好汉,面色黝黑肌肉虬起,便是一件长袖羊皮短衫,也给他高高挽起了袖子。

“苍狼旗下,无不悍勇善战,嚣熊,便看你的了!”这汉子是嚣栗子的亲信,谁也不知道这个辽东马贼中排得上号的莽汉是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他跟嚣栗子是什么关系,但他姓嚣,便人人都以为他是嚣栗子的亲戚。

“若遇英布,当死战以退,庄山虎,从未听说,但有我在,便当护送大头领杀开血路冲将出去!”这嚣熊,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庄山虎,点点头冲嚣栗子拱拱手,便身后有马贼为他送上马匹来,却这莽汉手中所持的兵器,乃是一根长棍,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外面但见黑沉沉一片,或许是用铜铁包裹,沉重足足有三四十斤。

“好,准你下山,但看你若取胜,便大队人马杀将下来,若事有不谐,便全力退回,枣栗寨,不能没有你镇守!”嚣栗子很看重这个汉子,这人是他从风雪中捡回来的,那时候天寒地冻几乎要将世间一切存在都灭亡,却这莽汉还能有一口气在,那时候的自己,不过辽东一股小小马贼的头领,眼看这人瘦弱体型下难掩粗壮的骨骼,便大喜将他救活,并用自己的姓给他取了名字,果然三四年中,这汉子每冲锋则在前从不后退,悍勇不能有力敌者,渐渐也成为了自己的亲信,寨内自自己往下不做第二人。

嚣熊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苍狼旗好大的威风,英布,自己明知是不能战胜的,却这庄山虎虽然早早跟随李寇东征西杀,但素来没有悍勇名称,想来此次即便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下山厮杀,只要使他来与自己单挑。总能有方法杀死他。

飞马之间,山下弩手沉稳不动,庄山虎嘿嘿冷笑,手中仿照英布的偃月铸造的长杆大刀微微向上提起。示意手下不许放箭,却他策马便向挟势下山的嚣熊缓缓迎过去。

“枣栗寨嚣熊,庄山虎,你非勇力之将,然觍颜苍狼旗庇佑之下,若是好汉,可敢过来大战三百回合?!”那嚣熊也不是完全的悍勇之人,他明知英布便在左近。若是庄山虎不愿与他交手,说不得麻烦很多,当下一边飞马下山,口中却大呼叫道。

庄山虎冷笑连连。自己的武艺比不上英布彭越他们,但自己的优点自己知道,狂暴那是季心的事情,沉稳也是季布的事情,自己所长的。乃是隐藏在千军万马之中看准时机将如雨羽箭撒将出去,若有不能急切间解决的敌人,便以武力偷袭出去,这等重任李寇能够交给他。自身的能力便不会很低,只不过以前陷阵营要隐藏实力。更有遇到的敌人便英布一个人可解决,眼下这飞马下山的嚣张莽汉。岂不是插标卖首给自己送功劳的?

当下并不说话,战马缓缓策动起来便奔嚣熊而去,李寇在旁边看得清楚,向英布笑道:“老虎总归是不甘长久缠mian密林的,一旦磨牙吮血,便是骨堆如山!”

英布点点头:“主上安排山虎兄弟负责巨弩,本意便有让他看准时机在混战时候出击的意思,只不过以前忌惮很多东西,可将这家伙憋坏了,且看他将这老罴脑袋送上来!”

说话间,那嚣熊大喜再次加速向庄山虎杀过来,心下直想着果然苍狼旗内部也有怨愤的将领存在,却疾思之间,他甚至打起了一个注意,便是将庄山虎擒于马下送上山去,说不得这次使得苍狼旗围剿计划无功而返,便要出落在此人身上。

一念至此,嚣熊满眼便都是要擒获庄山虎的心思,长棍高高扬起处,李寇摇头微笑,英布暗暗向身后将士做出准备冲杀的手势。

当的一声,庄山虎手中长刀似乎拿捏不住向后荡开去,但见他伏在马背上向山腰处冲去,却那嚣熊哈哈大笑转过头来快马加鞭向庄山虎后心赶到,手中足足有一丈的长棍,乱花一般直瞄准了庄山虎脊背打转。

这嚣熊胯下,乃是辽东马贼与东胡扶余人作战甚至互相掠夺交换来的骏马,庄山虎的也不过一般战马,山寨中马贼们一起大呼,眼看庄山虎手臂垂下双手拿捏的大刀也几乎向后拖着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痕,便是上半身也蜷在马背不能动弹,只需要嚣熊加紧向前半个马身,便能将他斩杀阵前。

嚣栗子看在眼里也觉欣喜,却他心下又有不安渐渐袭来,但看那庄山虎,软软趴在马背上似乎只需要轻轻一根手指去戳一把便能杀死,旁边英布他们也距离甚远,却不知为什么,他还是不安的很,长年累月的马贼生活,将他锻炼出无比相信感觉的能力,越来越浓的不安在心头徘徊,便扯开喉咙大声叫道:“嚣熊快停下!”

却在此时,几乎是慢慢行走的庄山虎战马已然给嚣熊追上,狰狞的笑声在脑后刚刚响起,那嚣栗子大呼方歇,便听霹雳般暴喝从垂死的庄山虎口中喷将出来:“杀!”

拖刀计,回马枪,这是冷兵器战争中武将单挑时候最难逃脱的必杀技,英布武艺精绝,若非要速战速决解决对手,他也不肯用出这一招来,庄山虎原来使用长长矛便是当棍子大刀一样使唤,见到英布的偃月时候这家伙便动了心思,找人仿照偃月打造了一把稍小一些的大刀出来,央着李寇很是教了他一些东西,这拖刀计,正是得意之作!

恍惚间,给猛然回头怒喝的庄山虎骇住的嚣熊,突然心头想起当年自己猎杀熊罴时候的杀招:在前面引诱老罴跟着自己狂奔而得意忘形,然后悄悄拐着弯子越过早早便设好的陷阱,然后……

这里没有陷阱,但这里有的是杀招,凌厉的罡风之上,刀光森森耀目迫心,眼看躲闪不及之下,嚣熊只能闭上眼睛,却听战马悲鸣一声自己身子前仆,原来马失前蹄将自己掼了下去,却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笑嘻嘻一张脸便出现在自己眼前,只不过两张脸之间,却是那一把奇怪的兵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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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林海雪原 第二更

“给某过来罢!”庄山虎哈哈大笑中,长刀收到马背,轻舒猿臂将嚣熊拎住腰带陡然大喝,一条壮汉竟被他高高举起,战马哪里有半分疲惫的神色,马蹄得得扬起雪雾翻飞,眨眼间山贼中勇名甚高的嚣熊,便成了庄山虎的猎物。

“杀出去!”英布偃月刀前指,一马当先向山顶便冲,随后自有骑兵跟上,抢在他们前面的,是庄山虎的弓弩锐士率先肆虐敌阵,黑幽幽的羽箭卷起白森森的雪花,斗大宛如石头。

庄山虎俘虏了嚣熊便退回本阵指挥,山顶上山贼们准备的滚木不等战马杀到山下便轰隆隆地放下,但见山头上一骑如飞向后山奔去,正是嚣栗子不敢直撄苍狼旗军锋仓皇逃窜。

这嚣栗子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凭自己手下被骇破胆的马贼是没有办法跟山下的苍狼旗对阵的,对于他这样一个马贼来说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手下死完了也没关系,只要他在便一切都在,更何况方才他打定主意了,向东北继续奔逃一直窜到扶余人占据的半岛上,即使将来也没有胆量再踏进大秦一步,吃香的喝辣的还是他的生活。

都说马贼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一窝蜂,李寇深以为然,山头上嚣栗子的不战而逃,让手下们本就动摇的军心越加不稳,加上山下呼啸而来的苍狼旗骑兵呼啸如风就在奔到山脚时候忽然扭头便走,那些防御武器第一波的作用便没个效果。马贼们也没多想自己手边还有能抵挡的东西,一看危险暂时远离哪里还有不跑的道理,撒腿也都向后山走了。

这山寨坐落于群山之中,虽说三面都有苍狼旗的锐士阻挡。但疾奔如飞的马贼们便是舍了马匹也让苍狼旗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们逃跑,骑马追赶是不明智的,这深山里不知有多少草丛雪坑,一旦进去便出不来,更有原来计划便是追击马贼而不是围歼他们。

冲进大寨的苍狼旗得到暂时的歇缓时间,李寇与英布等人钻进暖烘烘火堆正旺的屋子,来不及坐下,英布从背囊里取出图子打开便道:“主上。襄平不稳,铁樾作战是把好手但论阴谋诡计绝不是……山虎应该马上返回!”

一语既出众人大惊,外面的郑闶厉声呼喝周围锐士退后,灌婴惊道:“襄平城……不会吧。这,这也太突然了,为什么?”

庄山虎大怒,拎着长刀便请令道:“主上,请许末将即刻赶回。老铁一个人应付不来!”

李寇本是怒火攻心的,现在却突然宁静下来,他拿起一根柴火填进火堆里之后缓缓问道:“若你回去,怎样处置?”

庄山虎毫不犹豫道:“一刀杀了就是!在咱苍狼旗。谁敢打主上的主意,弟兄们决不答应。哪怕他是皇帝来了!”

英布也觉本该这样,但看李寇的神色不似要斩杀的样子。不觉也烦恼起来,只是他性格如地下烈火不会骤然爆出,于是静待李寇的军令。

“若人家的心思就落在襄平,眼下早已到手,便是回去也是无用。若襄平仍然无恙,斩杀几个人也无济于事,现下咱们不清楚人家的目标,暂且忍耐!”想了想,李寇说道。

庄山虎疑道:“主上,读书人就没几个能让人放心的,要不干脆找个理由赶出去算了,横行天下咱苍狼旗怕过谁来?!”

李寇一笑示意稍安勿躁,他对“绝对的实力之下计谋无用”论还算赞成的,但苍狼旗目下并没有足以让一切计谋失灵的本钱,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及其具有好奇心的人,虽然心下恼怒,却还是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样,你跟弟兄们休息两个时辰就动身,还是按照咱们原来的计划行事,巨越这三个人就先留下,等你到了襄平之后,先看看那边的战况,要不动声色,咱们有的是时间搞清楚个中缘由,记住,几天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跟铁樾将襄平守住才是正理!”理清了思路,李寇下令道。

按庄山虎的性子,襄平城安危未卜自然要快马赶回去才好,但他也知道一夜的长途奔袭之下锐士们早已疲惫,两个时辰的休息也不是很长的时间,精神好了这点时间里的路程可以赶回来。

“另外,路上不可拉长大军间隔距离防备有人偷袭,等发现事情不妙就向仓平富平那边走,跟周勃他们会合之后找季布问办法,有你们在我不用担心后方的问题。”英布皱皱眉觉着还是有些不妥,正要再叮嘱庄山虎时候李寇已道。

庄山虎郑重记了下来,英布这才没有起身,苍狼旗现在的主要作战手段便是袭击,若别人反过来袭击了苍狼旗,这不但是军心上的问题,还会影响的眼下本就不明的局势。

“那一会儿末将就不来告辞了,主上也该早些歇息,还请主上保重,末将与弟兄们,就在四平等候主上得胜归来!”庄山虎跟灌婴季心几个告别之后,拜倒李寇身前恳切告别。

李寇将他捞了起来哈哈笑道:“放心,待长夜过去某还要与弟兄们一起纵马驰骋好生看看这大好河山,老天没这胆量让咱这么快就去见他!”将庄山虎的衣甲整理一下,李寇拍拍他肩膀道,“好了,这就去休息吧,等会儿你们不用专门来告别了,不过一次小小的分别,弄得生离死别一样好不痛快,相信苍狼旗,天塌下来咱也给他顶上去!”

庄山虎理所当然地点头,退后一步行军礼,大步便出去了,李寇叹道:“多少大好男儿,从此便要血洒疆场!不过好男儿生在世间便要活他个轰轰烈烈,弟兄们的努力。定然能将苍狼旗的威名传播千秋万代!”

众人自不会不信!

惨淡的日头透过阴霾的云层探出头来,正是正午时候,黑山寨门陡然打开,洁白的雪地上雪橇如飞滚滚向南。庄山虎飞驰在大军旁边吆喝锐士们不要拉开很长距离,只是最前面与大军相距有数百丈处,五十个锐士作为先头探子先行,若是发现前方有危险,这数百丈的距离也足够让雪橇停下来了。

前方作战顺利,苍狼旗的威名使马贼不敢直撄其锋,待得嚣栗子落荒而逃,接下来便是一路向北追击。但四平却正陷入苦战之中。

襄平城头,铁樾按剑**,清冷的晨风拂动飘扬的大纛,似乎他心头越来越重的疑惑一般。禁不住将不光不断向城下安静的中军帐钻了过去。

张良和陈恢拥被高眠还未起来,铁樾也没有怀疑什么,昨晚两个先生坚持站在城头守城,已经累坏了自然需要休息,只是他隐隐觉着这两人除了站出来表示给你苍狼旗留守的锐士并肩奋战之外。突然沉默下去不肯再出防守计谋,让铁樾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将军,要不咱冲出去吧,老这么守着不是个办法!”有锐士走了过来。铁樾认得这是原来投过来的马贼,现在也是自己大旗下的一名什长。很是悍勇善战。

“不可!主上临行之前千万嘱托,这些扶余人肃慎人最习惯的就是雪地步战。眼下骑兵全部随主上出征,我等奉命坚守襄平,不可有丝毫大意。”铁樾拒绝了杀出去的建议,在他看来襄平经过几个月的修建已经能够作为牢固的防御阵地使用,用兵谨慎的他自然不肯让行动艰难的步军跟奔走如飞的敌人去拼勇气。

城下乱糟糟似乎是联军模样的敌人,是昨日下午突然从群山里钻出来的,根据原来的判断,这些人不外乎是北边的马贼舍弃了老窝来攻苍狼旗的城池好胁迫出征大军撤回的,说来铁樾也暗暗佩服这些马贼中出谋划策的家伙,若苍狼旗的战斗力不强悍,若苍狼旗承受打击的能力不强悍,便是李寇对自己的步卒锐士略有不放心,撤回是必然的,马贼的危机不困自解。

凌厉的寒风敲响了金拓,城头上稍稍休息了片刻的锐士们奋然而起,眼见下面吃过早饭精神抖擞要一鼓作气来攻城的敌人蚂蚁一般蜂拥而来,铁樾皱皱眉头,昨晚的攻击最多是几次小规模的试探,莫非这些人竟然这么有把握今天早上一鼓作气就将襄平拿下?

“弩军,上!”马贼没有攻城器械,铁樾可以大胆将弓弩手调上城头使用,不过他也不敢肯定马贼就一定弄不出来攻城器械,弓弩手的旁边,矮着身子便蹲着巨盾锐士,若下面突然冒出敌人的弓弩手来,这些巨盾锐士便可掩护袍泽。

巨盾锐士的后面,蹲着手持长戈短剑的轻兵锐士,弓弩覆盖射击之后,便是跟敌人的拉锯战,他们要奔走坚守在襄平城头上,将攀缘上来的敌人一个个杀死下去。

这群马贼和异族人组成的大军,有将近一万人,马贼倒还罢了,他们攻城不是很在行,关键就是这群扶余人肃慎人,他们长年累月在山林里打猎,脚步更不秦军锐士轻盈,数丈高的城池,只要给他们的绳子搭了上来,三五下就能爬到城头。

四周的山群,静静潜伏的白甲锐士一般,铁樾吸了一口冷气,转头向北边打量半晌,而后又眯着眼睛向南方盯了一眼,周勃他们现在应该也开始厮杀了,只是看这些马贼突然有秩序起来,他不觉疑惑中更添担心,似乎总有一只手在身后做推苍狼旗跌入万丈深渊之势,这只手,铁樾不知道是谁的!

“非要给你斩下来不可!”摇摇头将隐隐的担忧和恐惧放下,铁樾伸手抚了一把身旁猎猎的大旗,悄然下令收拢将士军心,他牢牢记着李寇临行前的话,军队始终不能交给另外任何一个人。只要苍狼旗在,他便无所畏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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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四章 大结局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结局

幽州境内的马贼,在陷阵营的铁蹄之下,很快便化成了一掊泥土,李寇因功也因赫赫威名,终于在这片苦寒之地上站稳了脚跟。//. 78 无弹窗 更新快//

大雪消停之后的第二年,上将军蒙恬来到了东北,原本始皇帝是要来东北巡视的,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长途跋涉了,又因为早先受过波浪屿一击,人也疑心疑鬼的,纵然是李斯赵高等人,他也并不完全放心,也只有老秦人出身的蒙恬,才能在大事上得到始皇帝的放心,因此,对李斯赵高等人三番五次提出的东北不稳陷阵营有大志的事情,始皇帝便命公子扶苏坐镇北军,而蒙恬代天出巡,来到了东北。

蒙恬对李寇很满意,这个一口老秦人强腔调的悍将,并没有像赵高李斯等人污蔑的那样,更没有蓄谋不轨,蒙恬信得过自己的眼睛。

但东北渐渐稠密起来的人口和随之而来的建设让他多了一个疑问,东北这边,有陷阵营坐镇,他自然是极其放心的,但在后勤辎重上,东北这里并不适合发展,李寇这么兴师动众的,想要干什么?难道他不知如果一旦失败,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一片好局面就会被击毁?

蒙恬是至纯至正的人,他有问题,自然便问了出来。

结果,从李寇那里得到的答案令蒙恬吃惊,李寇告诉他,在幽州的东北,还有一片空白的地方等着他去征服,大秦的疆域。还应该再开阔一些。

蒙恬没敢做主,只好星夜回到了军中将此事向始皇帝报告,始皇帝是千古以来最为伟大的帝王,他怎能不对开疆拓土动心?于是亲自下了诏令。令李寇星夜赶往咸阳,他要亲自过问。

李寇是立夏的那一天来到咸阳的,先在朝廷里受到了始皇帝的接见,对开疆拓土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始皇帝、蒙恬和李寇三个人知道,在朝廷上,人多嘴杂,始皇帝虽然老了。却老而弥坚,没有提起。

但他诏令李寇在伴驾到了阿房宫,君臣二人连对三天,这不得不让连随侍的赵高都被赶出去的李斯等人忧心。

在阿房宫中。李寇的大胆和狂热,让始皇帝将一个遗言交给了他。

不是永保大秦,而是永远不把大好江山分裂出去,永远不再重复春秋战国的悲剧。

其间,始皇帝问李寇征服朝鲜半岛需要多长时间。需要多少人手,李寇只请求将自己的陷阵营扩大为八千人,后勤辎重朝廷只要供应上,半个陷阵营。便可为始皇帝的帝国版图再添一方领域。

始皇帝笑他狂妄,李寇却说没有大秦的锐士做不到的。

始皇帝允了他的奏请。第二天便下诏令,给了陷阵营正规锐士九千人的名额。其中步骑军选择,皆由陷阵营自行做主,当然,若全部要当骑兵,战马朝廷不管。

拜别的时候,看着一代雄主千古大帝苍老的近乎羸弱的身躯,李寇痛哭失声,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仰这个帝王,始皇帝的文治武功,没有人能比得上。

“陛下待我如锐士,我报陛下愿以身躯,纵身死,不负陛下厚望。”

始皇帝竟没有过问求仙问道的药,在李寇离开咸阳的那天,垂目的帝王,登上了咸阳城头。这个伟大的帝王,他虽然老了,雄心却还没有消退,对开疆拓土的臣子,他是最待见的,如今的李寇,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王翦,当年的蒙恬,当年的李信……所以,他是来缅怀老战友们的。

但始皇帝的动作,让天下震惊,陷阵营的厉害,无人不知,看君臣作别的情景,天下人在惊呼:“又一头始皇帝的猛虎出柙了!”

回到辽东的李寇,立刻开始招兵买马。

剿灭辽东马贼之后,陷阵营牺牲的百多人本来就没有得到补充,这一次始皇帝下诏书对辽东军力进行补充,众人自然不会再客气,陷阵营在始皇帝的最后一年里,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打着维持各方稳定的旗帜大肆发展民生,知道夏秋之交,陷阵营从正规军到补充部队,总共拥有三万余人,当然,建制还只有九千人,其余人等,那是李寇征发的“民夫”。

一到秋天,草原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南下,蒙恬率军北伐千里,而辽东之战,也开始了。

在此之前,一心想恢复战国格局的张良被李寇送到了蒙恬身边,李恢留在了辽东供应后勤,真正意义上,李寇的谋士,只有李恢一个人。

开战之初,英布率领陷阵营一部率先向盘踞在朝鲜半岛和辽东之间的马贼开始突然袭击,马贼本就是李寇留下来的,对陷阵营心惊胆颤,自然提不起抵抗的心,只好一面向朝鲜半岛撤退,一面向半岛上的主人求救,承诺一旦得到安稳,便可奉送上许多半岛没有的东西。

而此时,穿越的小鬼子也赶到了朝鲜半岛,成为了半岛之主辰王的谋士,战争一开始,小鬼子就判断大秦正在和匈奴开战肯定不会顾及辰韩,怂恿辰王接受了马贼们的求救。

大战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英布被围困,陷阵营除了一部分“民夫”留守,全军东进,只一个月,辰韩城池十五座被陷阵营拿下,捷报传到咸阳,奄奄一息的始皇帝没有准李寇“请朝廷派人来管理”的奏请,让陷阵营就地扩充兵力,辰韩的官员选派,只需要将名单送到朝廷来通过就行。

得到尚方宝剑的李寇自然不会客气,但他麾下的大将,没有一个愿意成守成的,无奈之下,李寇只好到处招揽人才,而和辰韩的谈判,也进入了正式阶段。

第二年春,始皇帝驾崩。公子扶苏自杀,蒙恬自杀,胡亥等级,成为帝国的第二个皇帝。也是最后一个皇帝。

这一年,宓谣从江南赶到了辽东,因为胡亥对王室子孙的屠刀,已经落下来了。

始皇帝的下葬,李寇没有能去。

赵高想把李寇这个始皇帝驾崩之前还惦记着的悍将骗进咸阳城杀死,但如今的陷阵营足有五万人马,始皇帝诏令李寇成为偏将,他的亲随军便有三千。只要李寇回咸阳,这三千人必然跟着,以陷阵营全部精良骑兵的建制和陷阵营对李寇的忠心,一旦李寇在咸阳受到约束。他们必然杀进咸阳城来。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赵高力劝对李寇怀恨在心的胡亥不要诏令李寇回来,而胡亥也知道,自己对王室的屠戮还没有结束。现在还不适合和李寇这个掌握了辽东军,并且对五十万北军的影响力也不浅的诸侯交恶。

现如今,蒙恬自杀,王离人品并不能服众。而涉涧也老了,北军无人。不少将士因为不服蒙恬和公子扶苏收到的不公正待遇而被中车府大肆迫害而逃到了辽东,李寇公然收纳。因此,李寇在北军中的声望,隐隐有替换蒙恬的前兆。

胡亥等级后的第二年,咸阳的腥风血雨终于平静下来了,胡亥开始对不服从自己的诸侯动手,但李寇手里的大军如今正规编制已经有十二万,这还不算他那些在别的地方绝对是第一等战斗力的“民夫”,朝廷和地方,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第三年,李寇遵循蒙恬去世之前给他的遗嘱开始对南下侵略的匈奴人开始反击,草原上血流成河,而胡亥和赵高,却在此时杀死了李斯,指鹿为马,眼看李寇和匈奴人打的不分胜负,于是征发民夫,准备对内部虚弱的辽东展开军事手段。

就在这一年,陈胜吴广起义提前爆发,对战国还不死心的遗民,在张良的鼓动下开始了响应,大秦危在旦夕,秦末乱世,真正来临。

这年冬天,李寇火烧匈奴王帐,从辽东到北冰洋的广阔地域,成为他的王国。

而他的麾下,聚集了大将无算,将士达到了十五万,陷阵营不败的威名,让天下诸侯侧目并不敢轻举妄动。

江东项羽,在来年的破釜沉舟一战中,奠定了起义军霸主的地位,沛县刘邦,也踏上他让后人褒贬不一的征程。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诸侯此起彼伏,项羽和北军相逢在中原,得到大权的王离想用驱狼吞虎的手段将辽东军调往战场,但辰韩和匈奴联合,从西到南开始对李寇大军进行进攻。

天下大势,还是没有改变,只不过,原本要被坑杀的三十万北军,被季布率领三万骑兵解救了出去,并在短短数月之内成为陷阵营将士,如此,陷阵营的将士,达到了让无论哪一个诸侯都恐怖不已的四十五万。

李寇没有理会中原乱战,四十万大军两路进攻,一举对辰韩进行了灭国之战,将匈奴彻底逐出了草原东部。

然后,陷阵营休息半年,坐视中原诸侯逐鹿。

此间,李寇和宓谣大婚。

此间,项羽派来了使者,想和李寇平分天下。

李寇抛出始皇帝的交代:“宁可战死,绝不分裂国土。”

而后,兵临中原,诸侯冰消云散,而在这时候,项羽和刘邦会盟鸿门之后,刘邦已经灭亡了胡亥朝廷。

陷阵营,在这时候冲破江东军的堵截杀到了咸阳城下,十万大军,让咸阳成为李寇的囊中之物,江北地带,从此再无第二路诸侯,刘邦想占据巴蜀,却不想李寇早一步下手,李恢引五万大军偷渡而入,无奈之下,项羽转回江东,刘邦一路南下,楚汉相争,而李寇却并没有顾及他们,陷阵营一路向西,一路向北,三年之内,西域归疆。

三年中,长安建成,部下劝进,李寇坚辞,令传天下,永生永世,绝不称帝,但宓谣和王室残存的,共同举荐他为摄政王,总领天下,会意的部下本,便将宓谣腿上了王位,仍用大秦制度,但都城迁往长安。

第二年夏天,南征开始,楚汉不能阻挡,不得已合兵一处,共尊一主,在范增和张良的力主之下,共同抵抗秦军。

如今的秦军,人数已经达到了百万,而始皇帝留下来的战争资源,更壮大了李寇。

战争进行的很快,不到半年,两军在会稽山下进行决战。

至此,天下归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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