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日常 - xp1024.com
《恶毒女配日常》


第一章、因果报应

月明星稀,寒风簌簌。

面前巷子里一点光亮没有,空气中弥漫着恶心油腻的气味,肥硕的野生老鼠在街面上横行无忌地四处流窜。

晏安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小心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确定没人跟踪后,她敲响了面前的铁门,里面传来了同样警觉的女声:

“谁!”

“是我。”

咯吱一声铁门拉开,打狭缝里探出了一张苍白寡淡的年轻脸孔。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俞珂。

晏安站在原地,腹里翻江倒海全都不是滋味儿。说起来谁能相信,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和自己丈夫勾搭上了,前些日子同游澳门欠下大笔赌债,如今瑟缩在她老家的房子里,靠着她这样偷鸡摸狗的接济度日。

但凡她有点骨气,这会儿就该甩脸走人。可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晏安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愣着干嘛?”

刻意压低的声音下满满都是对她这个姐姐的不客气,晏安早就习惯了。

突然横出的一只壮硕手臂给她给拽了进去,晏安还未站定就闻到了浓烈酒精的滔天熏鼻。

那双拽她进来的手臂掐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你他妈想是不是想我死?”

确实想过的,在过去他打她的时候,她确实盼过他去死。

晏安抬眼,面前这个因为酗酒过渡而导致全身浮肿的人,正是她的丈夫,陈舜。

她想不明白当年那个带她骑车兜风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曾经也是俊朗过的。

晏安躲避着丈夫的桎梏,熟练地从保温桶里头盛出一碗稀饭。

“老子不吃这种垃圾!”

碗才递过去就被对方打翻,滚烫的稀饭溅了一大半在晏安手上,红了一大片。

她抿了抿嘴,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说:“我今天去做了产检,孩子的情况有点不好……”

话未说完,丈夫的一巴掌已经挥了过来。

晏安没指望丈夫能询问孩子的情况,却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地勃然大怒。

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头顶是丈夫带着酒气的怒吼:”你哪里来得钱?”

晏安仓惶地往后退了几步,将将撞到一双冰冷的脚,她抬头,一直没出什么声音的俞珂正冷冷的盯着她,那种眼神让晏安十足地受不了。

她推了俞珂一把,大叫:“走开!”

下一秒,丈夫已经揪住了她的头发。

俞珂呵呵笑,兀自在旁点起了一根烟。

晏安捂着自己的肚子,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蜷缩着。她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打算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先把你欠得赌债利息还上,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这……”

“你把房子卖了我住哪?”丈夫整个人像烧沸的开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让你去找你那个大明星男朋友,你是不是没去?”

“你真是病急乱投医!”俞珂叼着烟斜眼看过来,蔑视地问:“人凭什么理她?”

丈夫酒劲愈发上头,满眼都是猩红血丝,他挥舞着巴掌大叫:“你去他公司门口跪着,我就不信他不理你!”

“行了!”俞珂拨弄着指甲,晃晃悠悠地开口,说:“保险不是买了吗?你把她杀了,就有钱了。”

一道惊雷炸响在广袤的土地上,惊得晏安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呆愣地看着面前两人,天真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俞珂轻描淡写地开口:“我借高利贷给你买了份保险,你死了,赔的钱就够我们活了。”

晏安全身发麻动弹不得,她直愣愣看着酒醉的丈夫在妹妹的怂恿下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张开那双曾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双臂,把她往门口拖去。

屋外冷风阵阵,激得晏安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她侧脸,院里那口孤零零的老井在皎洁月光下愈发让人心颤胆寒。

晏安用尽力气拽住了丈夫的衣领,哀求出声:“不要这样……孩子,孩子今天已经能听到心跳了。”

丈夫固执地把她往井里塞,嘴里念念叨叨:“没关系的,无所谓的。”

晏安死死扒住井沿,拉出一道道血痕。她听见自己凄厉的哭喊:

“陈舜!我从头到尾没有对不起你!从头到尾!”

她只是喜欢他。

这么多年下来,她自问没有对不起陈舜半分,怎的?她就要落这样一个下场。

“我知道。”面目狰狞的丈夫缓缓开口:“没钱还债我会死的。你行行好,再最后帮我一次。”

“我去求他!”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般,晏安仓促慌乱地开口:“我去求他!他一定会帮忙……”

“别傻了。”丈夫仿佛瞬间酒醒了一般,眼神明亮,镇定自若,“你当初那么骗他,他为什么还会帮你呢?”

晏安愣住,听着丈夫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俞珂也怀孕了,我会念你的好,以后逢年过节给你烧钱,你别记挂。”

丈夫的话,宛如萃着火星的鞭子,正正甩在晏安的心口上,一鞭一道痕。

晏安几乎要把舌头咬断,她朝着侧眼旁观的俞珂伸出手,嘶声:“谋财害命,你们会遭报应的!”

“晏安。”俞珂够下身摸她的脸,说话难得地轻声细语:“这世上没有报应这回事。事实上,只要你死了,有了钱,我们就能活得很好。”

手被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晏安费力仰头,只能看见了头顶扭曲的月亮和三张鲜活面孔。

她的丈夫,她的妹妹,和突然出现的,她的父亲。

原来他一直都在,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们害她。

恶臭冰凉的井水一点点灌入口鼻,晏安甚至能感到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皮肤,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游荡,钻心蚀骨。

之前是谁告诉她,女人一生能够依仗得只有父亲和丈夫,她坚信不疑,一生都向着他们在走,然后呢?

因果报应!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因果报应吗?

在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眼前时晏安想,如果这生人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果她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就由她,来教会这些丧尽天良的人,什么叫做——

因果报应!

第二章 、故人重逢

“安安!”

脸被一只粗糙干燥的手抚过,带来微麻的刺痛感。

晏安在瞬间睁开眼,和面前黑白照片里的女人四目两对,火苗在黑暗中跳蹿,空气中有呛鼻的香烛纸火味道。

晏安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火光背后的灵牌。

慈母郭蓉之灵位。

“安安!”先前叫醒她的人再次开口,说:“要守夜了。”

晏安的视线转回到眼前这张皱纹交错的脸上,喉头发紧,干涩地喊了声:“干奶。”

跪倒在灵牌前的蒲团上,晏安往火盆里递着纸钱。

干奶在跳动的火苗背后看她,问:“小蓉明天下葬,你那丧良心的爹会不会来?”

晏安摇了摇头,试图让纷繁错杂的思绪归位,她含糊道:

“我也不知道。”

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现目前的一切。几天前也是这样,她被人叫醒,对方声嘶力竭地叫着,告知她母亲车祸不治身亡的消息。

晏安深感奇怪!她妈已经死了十年有余,再者,她清楚记得自己被俞珂陈舜合谋杀害命丧深井。

她被人拖到医院,让她指认白布下的尸体。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彻底把晏安所剩无几的心神给炸了个灰飞烟灭。

警察的询问,旁人的慰问,电视里的节目仿佛都在提醒她,她好像回到了15岁,她母亲车祸身亡的那一天。

挤破脑袋的困惑还来不及消化,她就必须在殡仪馆公安局来回奔波,几乎,就要被母亲的身后事压得喘不过气。

干奶把火钳往地上一扔,直起身恨恨地开口:“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来!你妈之前肾透析要用钱的时候你都跪他面前了,可他呢?说不认识你。老天真是瞎了眼!小蓉这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落了个肾衰竭。眼看这病刚有点起色,这就让人喝酒开车给撞死了。反倒是晏粱!”

干奶把拳头紧紧攥着,眼里蔓延着滔天的恨意。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妈嫁给他!这小子一脸的邪气,看着就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结果呢,你妈刚怀上你他就说进城打工,转眼就搞了个假身份改名换姓娶了他老板的女儿。你才满月你妈就带着你进城找他,他非说你妈是村里找来的保姆,连推带踹地把你妈给撵走。你妈后来身体一直不好,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根!”

晏安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和陈舜,努了努嘴,说:“识人不清,也怨不得别人。”。

干奶满脸泪痕交错,声音颤抖着开口:“之前他公司破产我还当是老天开了眼,万万没想到,他转脸回来就卖了你老家的房子,让你和你妈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还好好得活着,我的干女儿小蓉却早早没了,留下我们一老一少,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晏安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慢悠悠地叹气开口:“日子总要过的。没事,以后会好的。”

第二日,天气晴,万里无云,不到正午,整个下葬流程就全部结束。

村里来了人帮忙,几乎每个人都要同她上说一遍“你妈这辈子太苦太累太受罪。”

晏安把手攥了又攥,嘴里的软肉都要咬下一块来。

她还没出生,她亲爹就把她们母女俩给抛弃了。为了养活她,打晏安记事起,她母亲就累得不行,白天给餐馆打扫洗碗,晚上给村里邻居洗洗涮涮,周末还得到镇上捡些纸箱塑料瓶换钱,年纪轻轻,就累出了一身病。

就算躲过了这次的横祸,她母亲也会因为肾病死亡。

穷病,根本没得治。

晏安牵着干奶往家走,远远地,就见家门前停了辆车,车头上斜倚了一个黑色身影。从远处看,这是个高大的男人,四十来岁,戴着眼镜,额头圆圆。

似乎是干奶口中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她的父亲晏粱。不对,他现在叫——

俞顺康。

从模样看,这位年轻时肯定是个俊秀的男人。可惜,再美好的皮层下都裹挟着一身被蝇蛆啃食过的腐肉,隔得老远,晏安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恶臭气味。

干奶眼神不好,等走到了跟前才看清眼前的人。

“晏粱!”

撕心裂肺冲上前去的干奶被男人推倒在地,这人脸上露出了和面相十分违和的阴狠表情,说:“死老太婆,你疯了吧!”

晏安看着面前这个人,深感自己的灵魂从躯体飞出,飞到了那个阴冷恶臭的井里,她甚至越过这个人,可以看到俞珂陈舜和那弯扭曲的月亮。瞬时,剧烈的恶意浸透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啪!”

突然地一巴掌把晏安扇偏了头,这个她所谓的父亲正厌恶地看着她,问:“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杀父仇人吗?”

晏安嘴皮一动,就感觉打鼻孔里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哎呀,有话好好说嘛。”

这会儿打车里蹿出了一个小个子女人,她拉着晏安的手把她扯到身后,质问面前人:“你打孩子做什么?”

晏安顺着这只皙白的手看上去,眼前这位穿着套裙戴着佛珠,看上去就慈眉善目性情温和的女人,是俞顺康抛家弃子后娶得老婆,董馨。

俞顺康往地上啐了一口,暗骂:“一点教养没有。”

晏安头痛欲裂,反问:“你们来做什么?”

俞顺康别开了头,倒是董馨轻轻柔柔地开口:“你妈妈现在不在了,我和你爸爸商量过,村里高中的教学质量实在不行。刚好了,我和你爸爸认识人,可以把你送进全市最好的中学念书。今天来,也是想接你回去,让你继续念书。”

晏安止不住地笑,问:“你们以什么名义接我回去?”

“会办正式的收养程序,这个你不需要操心。”

“收养?”

晏安发笑,想俞顺康和董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母亲被人酒后驾车撞死了,肇事者家属有钱,为了减刑,答应给她一大笔赔偿金,俞顺康和董馨想盘算这钱,但是没有名义。俞顺康这个身份在法律上和她晏安没有半点关系,只有通过收养成为正式的监护人,才能光明正大地染手这笔钱。

晏安想,当时她看到俞顺康出现在井口时没有太吃惊是因为什么?

他父亲,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三章、蜗居

“你真的要跟他回去?”手被干奶握得死紧,晏安甚至能感到自己的骨节在彼此摩擦。

干奶声泪俱下地开口:“晏粱是人是畜生你不清楚?他后找得那个媳妇又给他生了对龙凤双胞胎,你跟他回去,他不会对你好的。”

“我都知道。”晏安没什么情绪,淡淡开口:“但是干奶,我必须得读书。”

“磨蹭什么啊?”俞顺康烦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衣服什么的都不要!回头找点俞珂不要的衣服给你,不要把跳蚤蟑螂带回我家。”

干奶扯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问:“就在这里读书不好吗?”

晏安摇头,勉力安慰:“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我妈的钱,我一分不会给他。”

炽烈的太阳下,院里老井孤零零地矗立着。

晏安想,她死在这里,又在这里获得新生。所谓的因果,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

“脱了鞋子再上车。”俞顺康把车窗升了上去,嫌弃厌烦地开口:“别把我车给弄脏。”

这是他的车吗?这分明是他老板的车。不过这家人一向这样,乐意把外人的东西当做自己的。

干奶捂着嘴嘤嘤地哭,晏安倒是一秒没犹豫就脱了鞋。

干奶拉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给捏断一般。

晏安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耳畔轻声说:“您照顾好自己,等那边稳定下来我就回来看您。”

她提着鞋光着脚坐上车,下一秒,鞋就被俞顺康从窗户扔了出去,他哼了一声,说:“妈是捡垃圾的,女儿也是捡垃圾的,母女俩一样得脏。”

晏安抿了抿嘴,把到了嘴边的讥讽刻薄给咽了下去。

“没事,丢就丢了。”董馨拉住了她的手,笑意盈盈地开口:“回头再给你买双新的。”

晏安歪头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俞顺康转过头来骂她,“你哑巴了不成?你妈跟你说话呢!”

晏安没忍住,顺嘴接了一句,“我妈在今天刚埋,你……”

话音没落,一个摆件就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你要不愿意管我叫妈,叫名字叫阿姨随便你。”董馨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和你爸生了对双胞胎,哥哥叫俞岩,妹妹叫俞珂,和你差不多大,以后都是一家人。”

晏安觉得这董馨实在是个巧妙人。平日里佛珠不离身,又是吃斋又是念佛,人长得也一团和气慈眉善目,怎得心里就能有那样多阴毒念头,能做出那么些龌龊卑鄙的事。

窗外树影婆娑,黄土飞尘黏上车窗,外头太阳被云遮蔽,整片天空昏昏暗暗。晏安想,如果人生轨迹和上辈子相同,以她母亲的死亡开始,以她的死亡为终结。那她这一生人的悲剧,就是从踏上车的这一刻开始。

她该怎么做呢?

车子一路飞驰,最后晃晃悠悠进了一个老旧小区。

董馨指着面前一栋墙皮脱落的矮楼跟晏安说:“我们家住在这的6楼。”

城中村里头的房子,看上去就有些年头。晏安记忆里,这里一到晚上楼下就全是夜摊,烧烤的油烟能顺着空气飘到家里,喝酒划拳醉酒吵架的声音要进行到半夜三更。

下了车,她赤着一双脚站在地上,董馨看见了,赶上前就说要背她。

晏安被她这一路过来的示好搞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这人表现出的温柔体贴是比俞顺康的打骂训斥更让晏安感到畏惧的东西。

她仓惶地摇着头,快步朝着前头的俞顺康追去,没走几步,脚底板就戳出了血。

楼道又黑又暗,满鼻子都是厨余的酸臭味道。估计着家里没人,俞顺康直接掏出了钥匙,门一打开,他就愣住了。

从缝隙里,晏安看到了沙发上勘勘分开的一男一女。

“俞岩!”

带着惊讶怒意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化着浓妆的女孩子从沙发上蹦起,嘴里念念着家中有事,慌乱地挤开俞顺康,从晏安身边跑过,留下一道的劣质脂粉味。

晏安侧眼,只见董馨脸色难看,俞顺康厉声质问:“她是谁?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听上去就吊儿郎当的轻浮声音在屋里响起,“同学,来送假期作业。”

俞顺康稍微错开身,晏安就看到了屋里那个满脸痘疤一头黄毛,左脚绑着石膏的少年。

董馨凑在她耳边亲切介绍:“这就是你弟弟俞岩。”

晏安看着俞岩,想基因这东西也真是奇妙,她大概两辈子也弄不明白,俊朗的俞顺康和中规中矩的董馨为什么会生出来这样一个丑绝人寰的玩意儿。

俞岩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来,盯着晏安,问:“这就是以后要寄宿在我们家的人?怎么和俞珂长得一点不像?”

晏安看着他走近,满脑子都是他捏着烟头往自己胳膊上按,胁迫自己给他磕头求饶的狞恶样子。

只听董馨说:“也是倒霉,他前不久把腿给摔断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知道开学的时候能不能好。”

晏安记起来,上辈子摔断腿的俞岩最后没恢复好成了个残废,也成了个心理变态。她印象里占据更多的,还是俞岩他打她欺负她时候的样子。

“这就是姐姐啊?”俞岩笑,露出了一口让晏安恶心难受的错乱黄牙。

“安安性子内向,你别逗她。”董馨拉着晏安往里走,说:“家里太小了,拢共就这么点大,只能委屈你先睡客厅一段时间,看看过些日子能不能搬到大一点的房子去。”

“大一点的房子?”晏安好奇,问:“打算搬家吗。”

“嗯,等手头宽裕些就换到大一点的房子去,到时候你们三孩子一人一个房间,住着也宽敞些。”

晏安扯扯嘴角,想这董馨说话也真是漂亮。什么叫等手头宽裕一些?手头不宽裕她就得一直睡客厅睡沙发?那什么时候手头才能宽裕?等把她母亲的抚恤金拱手送给她?

她上辈子也确实给了,结果呢,她在这翻身都困难的沙发上睡了整四年。

不过这能怨得了谁。那时候遇到个会说话的人都在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相信这家人。只是她蠢,觉得俞顺康毕竟是她亲爸。然后在她把母亲抚恤金交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成了蜗居在这个家角落的一只蟑螂,不好赶走,但谁都讨厌。

第四章 、糖衣炮弹

董馨去做饭,让晏安随意。

晏安刚在沙发落座大门就被敲响。

“应该是珂珂回来了。”

俞顺康笑着打开门,一个活泼欢悦的女孩儿声音飘了进来,“爸,我带了同学回家吃饭。”

突然地,晏安就感觉自己心脏跳停了一拍,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声音每每出现在她的梦里,重复着同样的话:

“晏安!这世上没有报应这回事。事实上,只要你死了,我们就能活得很好。”

晏安回头,门口一个系着红色天鹅绒蝴蝶结的双马尾女孩儿正瞪大双眼看她,楼道里的灯光漏了一半在她身上,把她鹅黄色的连衣裙都镀了一层光晕。

彼时才刚满15岁的俞珂,还没被债务蹉跎得苍白凄凉,浑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晏安笑着起身,说:“你好。”

伸出去的手被一巴掌拍开,少女眉毛紧紧拧到了一起,暴躁地开口:“你谁啊?”

董馨看了眼俞珂旁边的同学,接过话,“妈不是跟你说过,这是我们家收养的孩子,晏安。”

“哦~”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想起来了,你妈是个捡垃圾的,前不久出车祸死了,你是我爸妈收养的孤儿。”

俞珂扯着她同学的衣服,指着晏安的脚呵呵笑,说:“你见过垃圾堆长大的人是什么样吗?你看,她连双鞋都买不起。”

晏安赤着的两只脚像是要钻破地板埋到土里去,她抿了抿嘴,脸颊上立马就有两道泪痕闪闪发光。

一见她哭,俞珂同学立马慌了,她着急地说着家里有事,然后仓皇而逃。

小女孩儿刚走,晏安就被俞珂一把推倒在地,她尖声叫嚷着:“你哭什么?谁准你哭得。”

这一来,脚底刚缓和的伤口又再次裂开,滴滴答答的鲜血蹭到地板上,让俞顺康好一通骂。

晏安咬牙,想这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儿还真不好当。

俞岩默默看着不说话,俞珂倒是像被热油烫了脚,哇啦一声哭了出来,又蹦又叫:“爸,你让这个捡垃圾的滚,她又脏又臭,我不要她留在我们家。”

俞顺康搂着她心疼地给她擦眼泪,嘴里说着:“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然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小声几句,俞珂立马就静了。

晏安能猜到俞顺康说了什么,无非就是等拿到她手里的钱,就立马把她撵出去之类的话。

晏安拿纸巾擦拭着脚上的伤口,心里一阵又一阵得刺痛难忍。

俞顺康一直觉得自己是她亲爹,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打她她就得受着,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需要的时候,他是她亲爹得有父亲的威严。不需要的时候,她是那个捡垃圾的人生的女儿,和天生优越的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现在这样动辄打她骂她,一是因为他确实脾气不好,再者也是打心里看不起她。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俞顺康和她相同的卑劣的出身。

俞顺康最受不得这个。

热菜上桌,一屋子的人拥挤地坐在了一起,董馨坐在晏安旁边,一刻不停地给她夹菜。

晏安觉得这家人是真好笑,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威胁利诱和糖衣炮弹双管齐下,生怕骗不到她手里的钱。也是,这会儿的收养程序还没办妥,这些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

“撞死你妈的人有没有说要怎么负责?”

晏安两粒米还没进肚就听俞顺康问了这么一句,顿时,就给她恶心得够呛。

晏安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面上只闷头说:“之前已经聊得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俞顺康生气道:“你妈活生生一条命就这样被他们撞死了,哪有这么容易得。必须得赔钱,少说得赔百十来万。”

晏安都懒得生气了。她明明记得,她母亲之前肾衰竭需要钱治病时她去找过俞顺康,她当时就跪在他面前把头磕出了血,他当时怎么说得?

“你妈的命又不值钱,何必呢。”

现在需要钱了,她妈就是活生生一条命了。

晏安扒了扒碗里的饭,问了声:“我什么时候去读书?去哪读书?”

这话不知哪里惹恼了俞顺康,他声音骤然放大:“你中考的分数根本达不到人家录取的分数线,要转学就得出钱!”

他把筷子重重一放,看着她说:“现在我们家哪来的钱?等拿到你妈的钱再说!”

晏安在心里哼了一声,想上辈子就是这样,等骗到自己手里的钱,读书这事就不做数了。而后干奶气冲冲地跑来找俞顺康夫妇理论,争吵过程中被俞顺康推了一把,当即倒在地上突发心梗,此过程中,俞顺康董馨冷眼旁观一个救护电话都不愿打,不过十来分钟,干奶就狰狞地死去。

这事后来闹上了新闻,俞顺康和董馨隐瞒了部分事实,也为了掩人耳目就匆忙地给晏安安排了入学。

晏安晃了晃脑袋,想这辈子干奶必须好好活着,看着这丧尽天良的一家如何承受这些因果报应。

饭一吃完,全家各自回了卧室。董馨给晏安拿来一个破絮枕头和一床薄毛毯,说委屈她今天在沙发上歇息。

董馨急匆匆地走进俞岩的房间,开门见山:“今天那个破落户是谁?”

见儿子笑着想要糊弄过去,董馨只觉得愈发生气。

“你们学校有那么多家世好背景好的女孩儿,你非得跟那种贱货混在一起,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董馨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和你爸爸砸锅卖铁借钱也要把你和你妹妹送到附中是为了什么?我也没指望你们兄妹两读书能有多出息,还不是想着你们能在学校里多认识些人。”

她觉得自己满腹的委屈都没处宣泄,想试图说服儿子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我从来不反对你早恋,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你!还有,你平时也多跟学校里那些条件好的同学处处,找机会给你妹妹介绍介绍,那我这些委屈也没白受。”

董馨是真的气坏了,说这些话完全没顾忌一墙之外的晏安。

晏安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耳朵里。她始终搞不明白,董馨这样机灵的人为什么一直不清楚她的这对宝贝是什么德行?

她总盼着让俞岩娶千金俞珂嫁豪门。问题是,俞岩长得丑,俞珂脑子蠢。上辈子到她死得时候,俞岩还在打着光棍,俞珂也和董馨最看不起的陈舜裹在了一起。

晏安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在单薄的毛毯里蜷成了一团。

这夜真冷。

第五章 、全是盘算

董馨是真的心狠。二月的天,就给她这样一床毛毯过夜。

她能撑住,大家相安无事。撑不住,就是房子太小条件艰难,需要钱换大房子。

盘算来盘算去,还是想要她手里的钱。

楼下喝酒划拳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这寒冷的夜里,反倒有些热闹的感觉。

天刚亮,俞顺康和董馨就都起了床。曾经也掌管过一家小公司的俞顺康现在给人做全职司机,曾经也算家庭优渥的董馨现在在美容院给人做脸。俞珂总说这世上没报应,晏安却觉得,多少还是有些的。

客厅卫生间厨房噼里啪啦一通响,晏安紧紧闭着眼,全做没听到,最终,还是被俞顺康一个抱枕扔在脸上砸醒。

“我们今天不回来,一会儿小岩珂珂起床了你给他们做点饭,知道吗?”

晏安冲他伸出手,说:“我没钱买菜,也没鞋子出门。”

俞顺康张嘴就要骂,但也顾及着还在睡觉的子女,放低了声量。

“没钱?我就不信你来得时候那个老不死的没给你钱。怎么,在我家想光吃饭不干活?没有鞋子?等会儿珂珂醒了,你找她要双她不要的鞋子。”

晏安没有这样傻,俞顺康给了她出门的机会她就要把握住,所以他们一走,晏安就赤着脚出了门。

她在楼下人多的地方走了一圈,确定见过她的人都能有个印象后,绕过了这个片区打了辆车直奔某咖啡馆。

下车的时候,有个两鬓斑白但看上去还十分年轻的中年*在街边等她,给她付了车钱。

“鞋呢?“对方问。

晏安说话直白干净利落,“没有。”

男人风度翩翩衣饰讲究,带着一个村土的少女走进高档咖啡馆着实另类非常。

晏安在他面前坐下,忽视了他递过来的菜单直接开口:“韩先生,您弟弟的事情你让我怎么配合都可以,但是我的条件和要求你必须答应。”

姓韩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菜单,好似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您放心,之前谈好的赔偿数额不变,只是我需要把现金换成其他。”晏安自顾说道:“我需要您给我弄一些借条,越多越好,借款的数额加起来差不多十万,借款人就写我的名字,手印我找机会来按。还有,我在乡下的房子请您以我的名义买下来,那房子可能不到一万就能买下,但我希望合同上标注的金额超过二十万。”

男人微笑着合上了菜单,问她:“还有吗。”

晏安递过去一张银行卡,说:“剩下的钱请您打一半在这张卡里。另外一半,希望您能在静安公园旁边的湖滨小区给我买房子。”

男人拨了拨手上的腕表,仰头想了想,说:“静安公园……我有点印象,那里的房子很不好。”

晏安又递过去一张身份证,说:“请您以这个人的名义来买,能买几套买几套。”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念出声来,“晏粱。姓晏,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父亲。”

男人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神情,抱歉地开口:“不知道你父亲还健在。”

晏安有点烦躁道:“从我出生就失踪了,这些年一直没什么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我就当他死了。”

男人疑惑,问:“为什么要用这个人的名义?”

为什么?

她怕俞顺康之后会找人查她和干奶名下的财产,等收养程序办妥,他就是她名副其实的监护人,在未成年之前,这些东西都要交由他来保管。

她现在没其他办法,只有把钱和房子都先寄存在晏粱名下。想必俞顺康死也不会知道,那个被他抛弃了十多年的身份下会有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就算知道了……他敢承认他自己就是晏粱吗?

晏安看了看时间,说:“我该走了。”

男人坐在椅子上看她,懒洋洋地开口:“我之前跟你说过,如果你愿意,我们家会以资助的名义负责你接下来的人生,你可以出国留学甚至移居国外。”旋即,视线落到她的脚上,说:“不至于连双鞋都没有。”

出国留学移居国外吗?

晏安不是没有想过这辈子就拿着她母亲的抚恤金和干奶过舒适安逸的生活。可是她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她母亲惨白病态的面容和青筋毕露的身板。她每日都能梦到自己死前的那一刻,悬在头顶的寡淡月亮和三张得意洋洋的面孔。

晏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脚的伤口,最终摇了摇头,说:“不了。只是希望您帮忙给介绍几个在媒体工作的朋友。”

时间还是耽误了,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这会儿俞顺康和董馨应该都已经下班,想都不用想,这会儿回去,肯定要遭俞顺康一顿打。

对于打她,俞顺康并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他一边耻于承认她和他流着相同的血液,一方面又十分坚信父亲打女儿天经地义,更何况这个女儿他一向讨厌。

晏安无奈叹气,把刚买的拖鞋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赤着脚在街上游荡。

在路过一家彩票店第二趟的时候,打里头出来了个长相严肃的大婶。

“早上就见你在这边走,怎么现在还在这?看你脸生,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晏安对这位大婶的印象很深,有次下暴雨她被俞顺康赶出家,这位大婶收留她,跟她说:

“你又不是人亲生的,不要太指着人家对你好,自己怀里揣点钱比什么都好。”

晏安死死绞着衣服下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闺女,看你长得清清秀秀,衣服也干干净净,怎么脚上连双鞋都没有?”

“我……”晏安一张嘴,眼泪就掉了出来,“我在这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回家的路。阿姨,你认识俞顺康和董馨吗?”

“老俞家的孩子?”面前大婶诧异,“他家那对双胞胎我认识啊……”

“不是!”晏安着急地解释,“我是他们家领养的孤儿,昨天刚来。”

“领养?”大婶的表情一下就匪夷所思起来,她抬手胡乱地给她抹了抹眼泪,说:“我认识你爸妈,我带你回去。”

第六章、俞岩的德行

俞顺康没想到晏安会这样胆大,才刚来就敢在外闲荡一天不着家。他觉得晏安心里没有数,她本来只是寄养在他们家的害虫,一举一动都应该看他们的眼色行事。所以在晏安敲门前俞顺康就在想,今天一定要教会她在这个家过活的规矩。

打开门,晏安就站在外面。她长得半点不像她那个窝囊的母亲,她也喜欢蜷缩栖息着,但眼里偶尔迸发的光就是会让俞顺康生气。他想,她这样的女孩是不应该有骨气这种东西的。

俞顺康刚把巴掌扬起来,就听晏安咳嗽,说:“谢谢阿姨。”

意识到有外人在,俞顺康立马把巴掌抚在了晏安脑袋上,他不知道刚才的动作有没有被人看见,他的声音干涩又僵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玩,现在才回来。”

晏安打了个冷噤,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老俞啊,这我得说说你。”大婶从晏安身后挤过来,郑重道:“你我都知道,能住这的都不是啥富裕人,咱有爱心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不是?你把这闺女领回来也不给人鞋穿,刚才我一看,脚上全是伤。你也别怪她,今天一天我看着呢,真是找不到路回家,不是贪玩。”

俞顺康一把搂过晏安,冲面前人解释:“这孩子以前农村乡下的,我们给她买的鞋她穿不惯,我和董馨一大早就出门了,真是没想到她不穿鞋就能出门。”

大婶眉毛上挑,一本正经地质问:“鞋子不穿非得光着脚?一脚的伤口不嫌疼?你们这闺女以前住原始丛林跟猩猩猴子一起长大是吧?”

要不是场合不对,晏安都能笑出声来。

这俞顺康和董馨真是伪善到了极致,想把收养她的事张扬得人人皆知,但又怕别人知道他们待她不好。

大婶一走,俞顺康立马就满目凶狠地威胁:“以后出门要提前跟我报备,不许跟陌生人说话。晏安,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什么身份?被他们家好心收养的孤儿?

他俞顺康这样咒自己,就不怕哪天应验了?

董馨看着点头如捣蒜的晏安,问:“安安,你爸不是让你管珂珂要双不要的鞋,你怎么光着脚出门?”

晏安面露怯色,说:“我去鞋柜看了一眼,妹妹的鞋都太漂亮了,给我我也不敢穿。”

董馨一时间高兴极了,她拉过晏安的手,说:“明天我去街上给你买双新鞋,可别让人觉得我们虐待你。”

晚上晏安还是一个人抱着单薄毛毯瑟瑟发抖。

第二天一早,俞顺康和董馨就要带着俞珂出门,说要带她去医院看牙。

俞珂牙齿长得有点地包天,从侧面看很像没进化完全的元谋人。

董馨一直很心急,但校正需要一大笔费用,之前一直没有条件,这次终于可以确定下来了。

他们一走,家里就只剩下晏安和俞岩。

从俞岩起床,晏安就盼着他能跟那些狐朋狗友出门,可直到中午,他还是呆在客厅,一双三角三白眼一直跟着她移动。

晏安把昨天剩饭热了热,和俞岩面对面坐在桌子旁。

“之前……”俞岩突然开口,问:“在村里的时候,交过男朋友吗?”

晏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俞岩的德行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不能接话,只能全当没听到听不懂。

俞岩觉得他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真是有意思,长在乡下不会打扮,但人看着不土气。

头发黑亮有光泽,皮肤比俞珂这种从小娇惯大的孩子还要白皙细腻,腰杆一直挺得很直,偶尔会有种不容侵犯的疏离感,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乖巧良善的小女孩模样。

这种乖乖女逗起来最有意思。

俞岩拿筷子戳她的手背,问:“和男人拉过手吗?亲过嘴吗?脱过衣服吗……要不要我教……”

晏安把筷子重重一放,脸涨得通红,说:“我饱了!”

晏安躲进了厨房里,一直等到平日里俞岩睡午觉的时间才从厨房出来。可刚到客厅口,就听里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客厅电视上放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俞岩躺在她睡觉的沙发上,裤子脱了一半,看见她,还轻浮地吹了个口哨。

晏安忍着恶心回了厨房,从刀架上摸了把刀藏在衣服里,心里生出了千百个恐怖血腥的念头。

“你呆在厨房干嘛?不闷啊。”

俞岩站在门口,晏安背对着她,单薄的肩膀有一个好看的形状,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把手给握上去。俞岩这会儿憎恨自己的伤腿,没法越过厨房的门槛。

“按理说你和俞珂有着一半相同的基因,怎么你就长得要漂亮一些?”

话未说完里头人已经把厨房门狠狠一摔。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下午,直到俞顺康他们回来。

“安安,我给你买了双新鞋,快出来看。”

晏安磨了一下午的刀,这会儿听到董馨的声音才发觉时间的流逝。

客厅里大家都聚在一起,俞岩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广告发呆,好像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董馨把鞋盒打开,里头是双塑胶白布鞋,不会超过二十块的样子。

“谢谢妈。”晏安把鞋盒抱在怀里。

“乡巴佬!”俞珂冷哼一声,说:“这种鞋求我我都不穿,就你能当个宝,怎么,以前你妈捡垃圾捡不到这样的鞋子?”

董馨让她试鞋,晏安把脚塞进了鞋子里,这鞋底又硬又薄,没走几步她就能感到自己脚底的伤口裂开,有血流出来。

董馨半拥着她,说:“今天逛街的时候看见一条特别漂亮的裙子,想给你买,但太贵了,要我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董馨揉着眼睛,情真意切悲从中来,说:“都是我和你爸没出息,没钱让你过好日子。”

晏安淡笑不语,想董馨这苦肉混合着糖衣炮弹的攻势,又来了。

“对了。”董馨又开口,说:“你的收养手续已经弄妥了,以后我和你爸就是你的法律监护人。”

“你赶紧联系撞死你妈的人,让他们来跟我们谈赔偿的事情。”俞顺康扯着自己的衣领,眉头紧皱好不耐烦地说:“再等下去你妈坟头都要长草了。”

第七章 、钱呢

俞顺康逼着晏安给对方打电话,把时间约在了第二天。

他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好。

年轻的时候,俞顺康一直认为天道不公,他觉得他不应该出生在这样一个卑劣的家庭,他和那些肮脏愚蠢的乡下人完全不一样。可事实是,他一直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直到他到了年纪也结婚,跟着村里务工的浪潮进了城,他考了驾照,给人当司机。

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董馨,她是他老板的独生女,长得很普通。

他贪恋她的钱,她爱慕他的容颜,他决定娶她,用尽所有办法搞了个假身份。

等董馨发现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岳父因为心脏病仓促离世,公司落到了他这个女婿手上。

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有几年,公司就因为经营不善宣告倒闭。

他们从小高层的房子里搬到了城中村,他重新给人做起了司机,每月拿着一点点的工资养家度日。

后来有一天,他听说那个被遗忘在乡下的老婆被人撞死了。顺带的,他也想到了那个和俞珂俞岩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她妈一死,她就能拥有丰厚的赔偿金,成为一个富裕的人。

他和董馨商量后,决定以收养的名义把她带回来。等到收养程序办妥,他就是她的监护人,她手里的钱,自然也是他的。

闹钟终于响起,俞顺康兴奋地想,他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晏安冷眼看着俞顺康董馨脸上的喜气洋洋,心想这些人也委实可怜,盼了好长时间的大馅饼,就要喂狗了。

地点约在了某律师事务所,俞顺康想要显出自己的体面,把旧西服熨了许多遍,头上打得发蜡连苍蝇都站不住脚。

他们到的时候,里头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清一色的黑色西装,看上去都要比他的高档。

俞顺康挡了挡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心里有点难受,但随即也挺直了腰杆往里走,他劝着自己说没关系,他马上就会拥有得更多。

“韩金荣先生是吗,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我们是晏安的监护人。鉴于晏安还未成年的原因,关于她母亲被你弟弟醉酒撞死的相关赔偿,我们要做旁听。”

晏安想俞顺康好不要脸,一抬头,却突然看见韩金荣打量俞顺康的眼神。她心里一惊,想韩金荣前不久才看过晏粱的身份证照片。

韩金荣放松身体往沙发上一靠,说:“关于郭蓉女士的赔偿问题我们之前早就谈好了,不知道这次还有什么谈论得必要。”

俞顺康回头看了晏安一眼,问:“你们打算赔偿多少?”

“三十万,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董馨惊叫:“你们撞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才赔这么点钱?”

韩金荣身边的律师把文件推了过来,说:“我们所有的程序都合法合规,晏小姐已经收了钱。”

像是被按了慢放键一样,俞顺康向晏安慢慢侧头,问:

“钱呢?”

“钱已经按照晏小姐的要求,替她还清了债款并购置了乡下的房子。”律师把厚厚一叠借条和购房文件一起递了过来。

俞顺康感到喉头发干,问:“这里有多少?”

“三十万,十万的债务和乡下二十万的房子。”

董馨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见自己声音飘高,问:

“你说那房子卖了多少钱?”

他们去接晏安的时候看过那房子,老实说,送她她都不要。

俞顺康匆忙地把文件翻开,看了几眼后慌张地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地问:“那房子能卖二十万?你骗谁呢?”

律师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是重复着说:“这一切都合法合规。”

“你要那破房子做什么?”俞顺康转过头来,瞪着晏安,厉声地一字一字道:“你买那破房子做什么?”

晏安一瘪嘴,哇啦一下哭了出来。

“我和我妈一直都是租房子住,之前她怕自己死在人家里让房东给我撵出去,生病的时候晚上都不敢睡觉。她生前一直说有个房子就好了,我完成她的遗愿,有什么问题?”

“你傻吗?”俞顺康发觉自己手指都在颤抖,他高声问道:“那破房子能值二十万?”

“别说二十万,就是一百万我都买给……”

晏安话音没落,俞顺康的一巴掌已经落了下来,她一偏头,鼻血就流了出来。

俞顺康疯了!当着外人和律师的面都敢冲自己动手。

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听一个冷静低沉压着怒意的声音喊:“报警!”

“别别别!别报警!”董馨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双手死死抓着晏安,说:“安安你没事吧,你别怪你爸,她就是气你被人骗。”

她一边安慰着晏安,一边拦着要报警的人,说:“我家老俞脾气有点差,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着急晏安被人骗。她一个小姑娘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现在连点贴身钱都被人骗走了,以后可……”

“对了,律师先生!”董馨突然拉住了律师的袖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问:“像这样的情况,我们能不能起诉,把钱要回来?那房子……那房子根本不值二十万。”

律师没什么表情地甩开了她的手,说:“自愿买卖,银货两讫。”

俞顺康捂着头杵着沙发起身,一把扯过晏安,说:“先回去,回去再说!”

“晏安!”一直没说话的韩金荣突然开口,晏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晏安被俞顺康撕扯着往事务所外面走,俞顺康把她的胳膊掐得死紧,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孽障,当初就该把你呛死在粪缸里!”

晏安狡辩:“我又没做错!”

“你还敢说!”俞顺康大怒:“这些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

“我说了,是你们非要……”

话被突然横叉过来的一根话筒截断,晏安一哆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抬头,就见面前挤过来几个扛着摄影机的大汉。

“这两位就是收养晏安的好心人夫妇是吗?”

一个年轻女人举着话筒怼到了俞顺康鼻子下,笑意盈盈地开口:“我们栏目组想对你们这次收养晏安同学的好人好事做个专访,你们看什么时候有空?”

第八章、色胆包天

俞顺康和董馨的脸出现在了本市的晚间新闻里,底下一个硕大的标题写着——

“飞来横祸意外身亡,死者13岁孤女幸得本市好心夫妻收养。”

俞顺康把遥控砸到地上,怒吼:“是谁通知的记者?这些记者是没事可做吗,要来报道这种事。”

董馨垂头侧坐在沙发上,丈夫的怒骂嘶吼一字不落地全都钻进她的耳里,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现在满心都被“全完了”三个字占据。旁边的晏安还在哭哭啼啼,那种声音听到董馨耳朵里,只叫她愈发心烦。

丈夫让晏安离开这个家,让她滚,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她们收养晏安的事情上了新闻,已经有熟人致电,夸他们夫妇的善举。

“你现在就给我滚!”

丈夫边骂边扯着晏安往门口走,看上去是片刻都容不得她。

“不可以,她不可以走。”董馨听见微弱的声音从自己喉咙发出。

董馨绝望地想,晏安怎么可以走,他们收养她又弃养的消息如果传出去,被珂珂小岩学校里的人知道了……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她扒着丈夫的手臂,在晏安含泪的注视下,不甘地说出一句:“算了。”

丈夫很犹豫,眼神里充满着试探,“那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晏安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每一秒,都在提醒着她俞顺康的欺骗背叛和那个始终见不得光的假身份。

“安安,你是好孩子,我们家的情况实在艰难,俞岩和俞珂读得又都是好学校学费高昂。”董馨突然死死拽住晏安的双手,眼里搅着疯狂的光,她说:“你行行好,顾及一下你和你爸的父女之情,顾及一下你和俞岩俞珂的骨肉亲情,我给你找个工作你去赚钱,好不好?”

晏安心如死水面无表情,她问:“什么工作呢?”

“肯定是能赚钱的工作。你帮着你爸供你弟弟妹妹读书,等他们出息了你也能跟着享福,是不是?”

董馨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奢求,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祈福。

晏安哼了一声,说:“我未成年,又没有学历,我能做什么工作呢?”

“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就去卖!反正我们家不能白养你。”

晏安仓促回头,见俞顺康说这话的表情不似作伪,仿佛在正经陈述着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晏安躲避般地再回头,意外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惊恐彷徨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两行清泪滚滚掉落。

记忆中,她长到七八岁的时候,消失了的父亲突然回来了,母亲抱着她指着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说,那是爸爸。

她满心欢喜地张开手朝她跑去,却在靠近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推倒在地,男人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口鼻看她,说:“离我远点!又臭又脏!”

妄想!她真的是在妄想!

“不行的!”

晏安听到自己的声音飞出天外,越飘越远。

“今天记者跟我说,开学的时候要到学校里去采访我。”

俞顺康让晏安跪着,自己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包烟。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刮到一张巨额彩票,却在满心欢喜地赶到兑票处的时候被告知彩票过期的消息。

俞顺康把烟头往她身上扔,烦躁地说:“你怎么没跟着你妈一起被撞死呢?你……”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俞顺康知道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回来了,他开始慌神,不知道要怎么交代这件事的经过。

“爸!我又逮到我哥在楼下抽烟,你……”

俞珂的眼神定在了晏安的脸上,问:“爸,你又打她了吗?”

晏安偏头,见镜子里的自己好不凄凉,一边脸肿得吓人,上面几个鲜明指头印。她这会儿的膝盖早就已经没了知觉,只有脚心一直传来的撕裂痛感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可惜!刚才被记者采访的时候没露出这幅尊容。

后进来的俞岩关上了门,开门见山地问:“要到了多少钱。”

俞顺康低着头抽烟不说话,董馨冷笑了一声。

俞珂瞬间脸色骤变,跑过来拉住了俞顺康的手,问:“爸,钱呢?”

“进来,我跟你们说。”董馨把他们两叫到了房间,门关上不到半分钟,就听俞珂大叫着哭了起来。

伴随着哭声,门被一把推开掼在墙上摔得震响,晏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俞珂一把推倒在地。

“嘶——”

脚心像被人生生撕掉一层皮,浑身都透着股撕心裂肺得疼。晏安抱住脚,一低头,白色的布鞋已经有隐隐的红色透了出来。

董馨把大哭大喊地俞珂扯回了屋,俞顺康也掐灭烟头跟着进去,他们说话豪不避着她,一口一个要让她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一家人谈论到深夜凌晨才各自歇息,董馨也不装了,把给她的薄毛毯和枕头全部收走,说:“我想你应该用不着这些,你枕着你二十万的房产证应该睡得更加香。”

岂止!她还有丰厚的现金存款和即将拆迁的老房数套。只要想到这些和这家人气急败坏的嘴脸,她就是在梦里都能笑醒。

梦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给了她一朵七色花,告诉她,一朵花瓣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晏安许愿,希望干奶长命百岁,希望自己学业有成,希望好人常福报,希望恶人终有报,希望俞顺康董馨贫穷一辈子,也希望俞岩的脚永远没得治,希望俞珂整容成瘾全身假体。

老爷爷说她愿望恶毒,派了一条黑色大蛇前来惩罚她,大蛇缠住了她的脖颈,黏腻的信子在她脸上游离逐渐地往她衣领里钻去。

晏安在瞬间惊醒,看到了黑暗里俞岩狞笑的脸,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嘴里念念叨叨:“爸妈要把你卖了,那多可惜啊……”

晏安惊惶,挣扎着就要起身,她这举动吓到了俞岩,俞岩突然慌了神,慌张地来捂她口鼻。

俞岩瞬间意识到如果这事被发觉,那必将会落到一个难以收场的地步。。

晏安在挣扎,他手上愈发用力,他只是想让她安静一些。

窒息的感觉汹涌而来。晏安没想到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她还能经历第二次,她瞪大眼拼了命地想要摆脱桎梏。慌乱中,她的手摸进沙发缝里,攥出一把刀。

第九章 、苦肉计

寒光素素,锋利的刀刃往俞岩臂上划过。

俞岩大叫一声捂住了手,晏安得以躺在沙发上贪婪地剧烈喘息。

“怎么回事!”

客厅的灯被瞬间按亮,俞顺康出现在卧室门口。

“我起夜,见晏安被子掉了好心给她捡一下,谁知道她拿起刀就捅我!”俞岩着急开口,冲着俞顺康大吼:

“爸!你看你领回来个什么人!”

手里的刀被夺去,俞顺康劈头就给了晏安一巴掌,吼叫的声音几乎划破整个黑夜。

“孽障!你想造反不成!”

晏安慌乱的心神还没定下来,下意识地就说了句:“是他先……”

话音未落,俞顺康揪着她的头发又给了她一巴掌,瞪着她的眼神里全是威胁和警告,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慌乱挣扎。

“你知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晏安在心底笑,转了脸,哀哀戚戚地出声,“我以为在做噩梦,我只是害怕!”

“你害怕就敢拿刀捅他?”俞珂看着她的目光里迸着熔岩,问:“那你下次是不是就打算杀了他?”

那不会,杀人要偿命,实在不划算。

晏安低着头,泪水盈盈地说:”我错了。”

董馨着急地要送俞岩去医院,俞顺康指着她,扬言等他回来就弄死她。

门一关,晏安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

俞岩的力气那样大,刚才再多耽误一会儿她就能命丧黄泉。她万万没想到,她之前多个心眼藏起的刀能救上她一命。

晏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之前还愁着这一脸的伤没处展示,现下真是俞岩给机会。

晏安把鞋子穿上,她在灯光下看,这鞋子上的血迹实在不明显。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就这么咬着牙往地上狠蹦几下,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泪水一起迸发,直到温热的液体淅淅流出,她才瘸瘸拐拐地出门。

此时的街道只剩下喧闹过后的寂静,她穿过小巷,在一栋还灯火通明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医院里,俞顺康冲着董馨发脾气,说:“都是你非得走领养这套程序。当初就该直接让她给钱,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董馨冷冷地看着他,问:“你和她晏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她手里的钱。说白了,不走这程序,她就是给你钱你也不敢花。”

俞顺康赌气,说:“回头我就把那房子卖了去。”

“那房子?”董馨笑出声来,问:“二十万买回来就能二十万卖出去吗?动动脑子,你会花二十万买那房子吗?”

俞顺康觉得自己在老婆孩子面前丢脸丢透了,之前信誓旦旦许下的美好明天现在全是打在他脸上的响亮耳光。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是一秒都不想再见到那个孽畜,但收养程序已妥,总不能又退回去。

看着旁边无力的妻子,俞顺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口袋里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

俞顺康感到奇怪,喃喃道:“这么晚了……”

电话接通,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古板肃穆的男声,说:

“俞顺康先生,我这里是街道派出所,刚才有个女孩儿来我们这里报案,说她捅了你儿子俞岩一刀……”

凌晨的派出所,连看家警犬都昏昏欲睡了,却还有个单薄的小姑娘在做着笔录。

睡眼惺忪的片警问:“那小姑娘怎么回事?”

“说是半夜醒来看见弟弟站在床边,以为在做噩梦,伸手就划了他一刀。”上了年纪的女同志说:“现在一家人去了医院,她因为害怕就来报警。自己说是自首。”

“看见自己弟弟站在床边至于这么害怕吗?”年轻小片警不懂。

女同志压低声音,“那小姑娘是这家人领养回来的,她亲妈前段时间出车祸死了。这收养落户还是我经得手。”

“那她脸上那些伤,那几个巴掌印……怎么回事啊?”

女同志从事片警工作多年经验丰富,闻言,只表情古怪地摇了摇头。

“好了,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监护人。”片警小马合上了文件,问:“现在你先跟我们去医院,可以吗?”

眼前小姑娘无言点了点头。

小马叹气,再次询问:“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解释脸上的伤吗?”

小姑娘倔强地抿着嘴,一低头,两颗泪就砸了下来。

“算了,等会儿见到你监护人我自己去问。”

“不!”一直安静的小姑娘突然焦躁起来,死死拉住自己的手,边哭边重复,“不关他们的事,是我……都是我的错,我……”

“唉——”小马听到旁边女同志沉重地叹息,说:“没妈的孩子真是像根草。”

从座位站起的小姑娘冲她伸出了双手,说“你把我铐上吧。”

小马没理会这种明显看多警匪片后的幼稚举动,只是只是意外看到了她的鞋,白底的布鞋上有些奇怪的暗色痕迹。

他纳闷,问:“你脚怎么回事?”

面前小姑娘露出慌乱为难的表情,着急地摆着手,说:“没事,没……”

这话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小马只管按住了她,让女同事脱下了她的鞋。

没有穿袜子的脚,脚底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伤口有得还渗着鲜血,有得已经翻出烂肉。

血肉模糊,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同事也没忍住倒吸一口气。视线转到小女孩儿脸上,满脸指痕淤青肿胀,难民营里的孩子也没这么可怜的。

心软的同事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说要给小女孩讨个公道。

俞顺康没想到晏安会去报警,他这会儿需要通过抽烟来缓解自己的焦虑。旁边的董馨唉声叹气,说:“你这闺女真是了不起。”

俞顺康捂住了脑袋,发自内心地感叹,“我上辈子怕是刨了郭蓉家的祖坟,这辈子才被这么祸祸一生。”

“正好了。”董馨冷静地开口:“也好让派出所晓得你这闺女精神有问题。”

俞顺康起先没有反应过来,等目光和妻子一对上,他就明白了,他急切地接话:

“我们家收养她已经仁至义尽,但她自己精神不好,意外走丢也和我们家没有关系。”

董馨笑起来,刚想夸丈夫一句聪明,就见走廊深处拐过来几个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她定睛一看,晏安正在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背上。

“安安。”董馨柔声道:“怎么好得让警察叔叔背你呢,你平时在家任性就算了,还不赶快下来!”

第十章、 寄生虫

小马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应该就是晏安的监护人之一。怎么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人穿着素净笑容温润,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会打孩子的女人都不一样。

小马记着自己的任务,冷静地开口:“今天来也是想调查两件事,一件,是晏安说她自己捅了俞岩一刀的事。还有一件就是想问问你们监护人,晏安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晏安被带着去处理伤口,小马在这段时间里对她的监护人进行了询问,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对于晏安脸上的伤,她这对监护人全都咬定不知情。

跟医院确认过俞岩的伤势,不严重,已经可以出院。例行公事,他们需要到现场取证。

“取证?取什么证啊?”监护人之一的俞顺康询问。

“要让晏安指认她划伤俞岩的地点以及所使用的道具。”

小马想,他说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会让俞顺康和董馨在短短几秒钟变了脸色。

“不用了吧……”俞顺康明显地为难:“我们也没打算追究,过去就过去……”

“已经立案了!”小马坚定道:“这是程序,请你们配合。”

……

小马顺着晏安的指尖看过去,那是一张陈旧的沙发,中间的位置已经坍塌下去。

“不是说是睡梦中发现……”小马脑子一转,明白了过来,他问:“你平时睡这?”

晏安没说话,她那个监护人董馨倒是急着开口:“哪能啊,她平时……”

“没问你!”小马没克制住地拔高了音量,他面向晏安,说:“好孩子不能说谎。”

没出意料地,小姑娘点了头。

小马是真的觉得气愤,本来睡沙发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看了一圈,没发现铺盖被窝。他只能问董馨,“孩子的铺盖呢?”

董馨说铺盖收了起来,但她的表情就是在撒谎,很拙劣的那种。

拙劣的谎言最容易拆穿,他只说了句要把铺盖拿回去取证提取晏安的dna,那个董馨就慌了神不再说话。

小马盯着俞顺康和董馨看了一会儿,心里是真的觉得无力。旁边的女同事没忍住,直接开口训斥:

“你们真够狠心的!这么冷的天搁外头都能冻死个人,你们就连床薄被子都不愿意给她?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们既然不想好好待这孩子,你们把她领养回来干嘛?”

小马也想问,晏安那孩子看着就乖巧,不像是会招人讨厌的孩子,怎么这些人就……

女同事凑到了董馨面前,哽咽着开了口:“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怎么就能混账成这样?合着别家的闺女不是人,就值得你们这么对待是不是?”

董馨和俞顺康皆不说话,事实上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倒是那个叫晏安的孩子突然哭着开口,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我妈买房子,如果不买,我们就能搬到大一点的地方去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但是小马听明白了。

“你母亲有赔偿金是不是?”他听见有人开口。

那个一直很沉默的俞顺康在这会儿像是嘴巴里含了炭,一个字赶着一个字往外蹦。

“话不可以乱说,她母亲的什么赔偿金,我们全都不知道!”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马怀疑晏安遭受虐待,把她带回了派出所。热心的女同事愿意照顾她,把她带回了家。

派出所的同事对这件事都挺上心,积极地走访俞顺康家的街坊领居寻找他们虐待孩子的证据。

但是事情不顺利,大多都不认识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孩子,很少的几个人,说见过那孩子光着脚在路上走。

同事们都愤愤,说俞顺康董馨两夫妻心狠到连双鞋都不愿意买给人家。

没有找到切实有效的证据,这事就只能拖着,俞顺康来问派出所问过很多次,就连晏安自己,都一直在说想要回家。

家里有背景的同事跟晏安提,说可以帮她好一个更好的人家收养她,晏安拒绝地很干脆。

小马很堂皇,想这事之所以一直没法定案,一是因为他们找不到证据,再者,也是晏安自己坚决否认被虐待的事情。

到了现在晏安还是想要回去,他没忍住,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晏安很感谢派出所这些公务人员在这段日子里的付出,他们的好心她都能感受到,但她无法接受。

她挨了俞顺康这么多顿打,为了让自己显得凄惨些她还有了自虐的倾向。

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不是简单地让俞顺康和董馨受到道德的谴责。

她要做俞顺康家的寄生虫,噬他们的骨肉,喝他们的鲜血,让他们厌恶她憎恨她,又拿她无可奈何。

如今她被虐待的风言风语在坊间流传,从今而后,俞顺康绝不敢再动她一根指头。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要安心地回去当寄生虫。

回去的那天,小马亲自送着晏安回家。

他家的客厅突然逼仄了起来,靠近阳台的位置被隔出了一个房间,里头置办了小床和书桌,有了摸上去厚实的棉絮和被窝。

俞顺康给他递烟,小马拒绝了,只说:“孩子是个好孩子,既然领回来了,你们就好好尽尽作为监护人的责任。这孩子以后出息了,你们能跟着享福。”

俞顺康和董馨都是一脸木然地点着头,想来这段时间过得确实不安生。小马看了看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晏安,小姑娘脸上袒露着全部的惴惴不安。

自己选择的又能怎么办呢?

俞顺康说在餐馆订了位置,邀他一起去吃饭,小马摇摇头,最后看了眼晏安,只说:“以后小心一点。”

董馨挽着俞顺康走在去餐馆的路上,俞顺康回头看了一眼,说:“那个孽障终于还是回来了。”

董馨疲惫地揉了揉脸,说:“你该庆幸她还愿意回来。这段时间我都快疯了,走哪都有人问我是不是虐待养女。周围邻居和公司同事就算了,家可以搬工作可以换,可是珂珂学校的老师都打了电话来询问。我是真怕这事被搞得人尽皆知,以后小岩和珂珂在学校里会被排斥。”

俞顺康也叹气,说:“我还是觉得这孽障不能留,你看她才来多久就给我们搞出这样大的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董馨头疼地捂住脑袋,“等这事的风头过一些再想办法。”

第十一章、我也有爸爸

晏安和这一家四口团团围坐在餐桌前,俞顺康和董馨皆不说话,俞珂撕扯着塑料透明的餐布瞪她,像是随时准备上来殴打她的模样。

菜陆续上来,董馨深深地叹气,说:“吃饭吧。”

晏安刚抬手,那边的俞珂就把一双筷子朝她掷了过来,她扯着嗓门,语气里尽是委屈地问她:

“你有什么资格吃我们家的饭?”

晏安把筷子放下,学着她委委屈屈地开口:“那我就不吃了。”

董馨发觉自己真是想错了晏安,她一直以为,这种长在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老实本分得很,给颗糖就能上钩,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力气。

她这会儿看着她,问:“我听说派出所的人说要给你重新找监护人,你不要,为什么?”

董馨想过很多答案,唯独没料到她会哭着说:“那些是外人,我们……我们才是一家人。”

她就那样看着俞顺康,眼里充满着小心翼翼,说:“我也是有爸爸的人。”

董馨静住了,旁边的俞顺康脸色难堪,俞岩勾唇冷笑,俞珂拍着桌子大声辱骂,一人一个滑稽样。

晏安把她们一个个看过来,想董馨真是痴人说梦话!

她凭什么要到别人家去生活?

俞顺康就是她亲爹,就是该养着她!

前头十来年,她和她妈没有出息,放任着俞顺康蹬鼻子上脸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从这以后,他俞顺康就是去卖血卖肾卖器官,也得好好养着她。

看着那一家四口全都没了胃口,晏安心情简直好到不行。

“晏安!”

俞顺康突然地开口,理直气壮:“我把话放在这,我没钱供你读书。”

“没关系。”

晏安筷子不停,语气轻扬,“之前采访我的那个记者让我有困难需要帮助找她。读书没钱的话,我让她帮我找好心人募捐就可以。”

董馨只觉得眼前发黑,手下一抖,茶杯倾斜,就溅了她满身的茶。

俞顺康也气,指着她,怒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妈捡垃圾捡了一辈子,你也打算讨饭讨一辈子?伸手跟人要钱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晏安委屈极了,捏着衣角,心酸的开口:“我以前读书成绩不错,我想社会上会有很多好心人愿意帮助我的。”

“这募捐的消息一传出去,俞珂俞岩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会怎么想你知道吗?”董馨还是没沉住气,她节衣缩食借钱都要把一双儿女送到附中,就是为了能让他们结识更多的人有个比读书更好的出路。她盼着俞岩俞珂能和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谈恋爱,为此她再困难也要省钱给她们买好的衣裳。

如果晏安要募捐读书的事情传出去,学校里得人都会认定他们家没钱还要*,实属打肿脸冲胖子。到时候,学校的老师同学会怎么想俞岩俞珂?

他们以后要怎么在同学中立足?

俞顺康又说了什么董馨没听清楚,她只听到晏安幽幽地说了句:

“我总归还是要读书的。”

她摔了椅子起身,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俞顺康追在她身后,说一定想办法。

董馨俞顺康一走,俞珂就让俞岩赶走晏安。

俞岩扒拉着花生米头也不抬,只说:“你要把她赶出去,以后你就别想再在学校里抬起头来。你不是还想追大校草?你看人以后会不会正眼看你。”

提到心上人,俞珂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一半,想起学校里的烦心事,她忍不住地抱怨:“常雨霏真的烦!每次我一走到他们班教室门口,她就让人赶我走。我给晁朕送得礼物信件也全被她给丢到了垃圾桶,你说她凭什么啊?她又不是人家女朋友。”

突然地噼里啪啦一通响吓了俞珂一跳,她转头,见那个讨人厌的晏安把杯子给摔坏了。

“你是有什么羊抽风吗?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俞珂烦躁。

晏安说着抱歉,忙躬身收拾碎片。她听见俞珂继续在说:“我什么时候能跟晁朕说上话呀,你倒是给帮帮忙。”

晏安摸了摸胸口,立马就能感受到里头跳动极不规律的心脏。

俞珂和俞岩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晏安大多都没听到耳朵里。直到一声尖厉的椅子摩擦地板声音响起。

她抬头,问:“要回去了吗?”

外头的风裹挟着冷意和灰尘扑面而来,晏安紧了紧自己单薄的外套,埋头走进了漆黑寒冷的夜里。

回去的时候俞顺康和董馨已经在家里,两人皆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仿佛刚才吃饭时的剑拔弩张都只是晏安一个人的幻想。

这实在太过奇怪,她之前还以为回家又免不了一顿吵。

“爸,我读书……”她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急什么。”俞顺康难得的没有发火,只是稍微有点不耐烦,说:“回头我给你去问问。”

物反常则为妖!

一个人要是突然变了秉性就肯定有问题。

晏安缩在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里,盖着厚实的铺盖,听着外头传来的电视吵闹声,无法入睡。

她完全不知道俞顺康和董馨又在盘算着什么,而这种盘算什么时候又会落实到她的头上。她想不明白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打算。

晏安找出了那张乡下的房产证,这是现目前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值得他们花心思吗?

晏安陷入了深深的忧虑,这种无法预知的情况最是让人头痛,她实在难以预防,只能等待着董馨和俞顺康先手出招。

出事的那天又是一个月亮很好的夜晚。晚上九点来钟,俞顺康给了她钱,让她出门去买酒。

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小卖铺又在自家楼下,晏安根本没预料到他们会如此猖狂。

街边路灯十分昏暗,不知道是长年累月风吹雨淋导致的老旧,还是被聚集的蚊虫遮挡。晏安就那么抬头看了一眼,口鼻就突然被一直肥腻有力的大手捂住。

眼前出现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眼睛不断在她和照片上流连。

“没错,就是她!”

第十二章、生意买卖

晏安被绑到了一辆车里。

坐到车里,借着微亮的顶灯,晏安才得以看清刚才在背后袭击她的人。

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电视里常见的坏人模样。

她的手被反捆在了身后,那个肥壮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威胁:“刚叫出声就杀了你。”

晏安心脏砰砰砰砰跳个不停,她想她这会儿张口肯定会泄露出胆惧颤抖的声音。她只能佯装镇定,冷漠地别开脸去。

“哟!不哭不叫,挺冷静啊。”尖嘴猴腮的男人从驾驶座回头看她,问:“不问我们把你弄来这干嘛?”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晏安问道。

“会啊。”

晏安把腰直了起来,认真地看向面前人,问:“你们想做什么?绑架勒索吗?”

晏安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地开口,“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你绑架我勒索不到一分钱。

“绑架勒索?”尖嘴猴腮的男人呵呵笑了起来,说:“那是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晏安瞪着他,千百个念头在脑子里飞速滚动,最后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的黑洞,逐渐吞噬她剩余的思想。

她深觉自己喉间发干,口中津液迅速分泌,她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漏出。

“那是……”晏安停了一会儿,想起了刚才男人手中那张属于自己的相片,来自她领养证上的照片。

好一会儿,晏安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可以再次对焦,她问:“是人口拐卖吗?”

尖嘴猴腮的男人笑而不语,晏安什么都明白了。

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跟人贩子勾结!她只要去报警他们就全完了,除非……

除非他们笃定她不可能有去报警的机会。

“你要把我卖去哪?”事到如今,她再如何咒骂俞顺康董馨都没有任何作用。

她得逃!

她得逃出去。

“这个哥哥可不能告诉你了。”

男人发动了车,拐进了一条幽闭黑暗的巷子里。

“他们出多少钱?”晏安接着开口,理直气壮,“我给你双倍,你放我走,我不为难那你。”

旁边肥头大耳的男人笑得全身发抖,不知道是在怀疑她的说辞还是讽刺她的天真。

“谢谢你了。”尖嘴猴腮的男人回答:“但我们做生意是讲究信誉的。”

“那请你回答我。把我卖了,他们承诺给你多少钱?”

“他们?”男人笑,说:“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钱,是我们给钱才对。等把你卖了,卖得多少钱,我们再分。”

“你们是直接接头,还是有中间人?”

“嚯!小妹妹挺懂啊,还知道有中间人?”

窗外黑夜正浓,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倒退,晏安发觉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身后的手一直在颤抖,她需要通过噬咬舌尖来稳定慌乱的心神。

她听见自己问:“你们不怕我去报警,把你们全给抖搂出去?”

男人把头转了回来,说:“实话跟你说,这种生意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反正经我手卖出去的人,就没有跑出来的!”

男人又把头转了回来,后视镜里笑笑嘻嘻:“看你不哭不闹又乖才跟你说,认命吧!”

尖嘴猴腮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认真的表情,说:“去到那也好好听话,少吃点苦少受点罪,别惦记着回家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晏安明白跟对方交谈无用,她只能死死盯着窗外,试图寻找逃脱离开的机会。

她能怎么办呢?

晏安看了眼旁边闭眼歇息的肥头大耳,毫不怀疑他一拳就能把自己的天灵盖敲碎。

不能莽撞!

她只有一次机会,绝对不能莽撞。

窗外的风景渐渐从霓虹光影变为了廖无人烟的空旷地,晏安想,她现在就是有机会跳车逃走也没法找到回去的路。

况且,晏安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她能跑到哪去呢?

车子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后,尖嘴猴腮的男人把车速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家关门打烊的汽修店门口。

还是很偏僻的地方。晏安小心地打量,发现这附近除了这家汽修店什么都没有。

肥头大耳的男人拿钥匙打开了卷帘门,灯光亮起,他从柜台后找到了一桶泡面。

晏安暗自在想,看现在样子,他们应该要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十来分钟后,一辆对头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里出来了一个大晚上戴墨镜的男人。

尖嘴猴腮和肥头大耳都过去跟他说话。

钥匙没有带走!

车上的钥匙没有带走!

晏安感觉自己一颗心迅速窜到了喉咙口,她一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

“大哥!”她哀哀戚戚地出声:“我想上厕所。”

“忍着!”

“大哥!”晏安无力地开口,“我早就认命了,这一路过来我没哭没喊没给你们添麻烦吧,大家互相包容一点,事情也要容易许多。”

尖嘴猴腮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就是你这不哭不闹让我头皮发麻,像你这样的女孩儿我还没见过,谁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晏安苦笑,说:“我能盘算什么呢?逃跑吗?你就是现在让我下车,我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晏安换了语气,凄凄惨惨地出声:“不瞒您说,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后来被一对夫妻收养,原本以为遇到了好心人,结果他们天天打我虐待我。我早就想走了,不管你要把我卖到哪去,也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尖嘴猴腮的男人没有质疑她的说法,看来早就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他和戴墨镜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让肥头大耳的男人把她带下了车。

“快点!”肥头大耳的男人给她松了绑,而后把她带进了汽修店的卫生间。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一扇窗户没有。

肥头大耳的男人就守在唯一的出口。

月亮隐在了云后,天际一下混沌黑暗起来,耳边有窸窸窣窣不知道是虫子还是其他东西的动静。

“快点!”

门口的男人再一次催促!

第十三章、速度与激情

晏安脑海里此刻正在上演着精彩刺激的好莱坞大片,初步的逃跑计划已经在刚才制定完成,她现在需要冷静下来把细节落实,还有,她不能再让他们把她的双手捆住。

几分钟后,晏安重新回到了车里。肥头大耳的男人拿出一捆胶带,晏安把头探出窗外,跟尖嘴猴腮的男人说:“能一会儿再绑吗?我手麻了。”

戴墨镜的男人点了点头,这几乎是超乎晏安想象的容易。

他们看上去太自信,也对,看他们这熟门熟路的劲儿,以前肯定干过不少这样的勾当!

她一个15岁的小女孩儿就算逃跑,能跑多快多远呢?这么不现实的事情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外面聊天抽烟正火热,晏安看着肥头大耳男人进店的空当,逮准机会从后座蹿到了驾驶位。

在外面人的惊叫怒骂声中,她按下了车锁的中控。

四扇门全部打里面锁住,开锁的钥匙正插在车里。

尖嘴猴腮的男人使劲敲动着车门和玻璃,大声叫着让她开门。同时,抠着她面前车窗一点点的缝隙往下扒拉。

这车子质量实在不好,车窗真让他扒开一条缝,足够四根手指伸进来。

晏安紧张地缩着脑袋,生怕头发被逮住。

“你在里面能干嘛?”

戴墨镜的男人开口,声音听上去十分得冷静,“我拿锤头就能把窗户砸开。趁我还没生气,你把门打开,这事我当没发生过。”

说话的这会儿,肥头大耳的男人已经拎着一把比晏安脑袋还大的锤头从店里出来,晏安一晃眼,还看到了他另一只手的电锯。

阿弥陀佛!

在心里默念了这么一声后,晏安拉起了手刹,在旁人惊惶失措的眼神中扭动了车钥匙。

发动机的轰鸣声彻底打破了这一隅的平静。晏安和窗外的人对视着,左脚慢慢离开了离合器。

油门踩下的一瞬间,车子轰隆一声,飞快蹿进了黑夜里。

晏安手心出的汗几乎要让她抓不住方向盘,她踩着油门的脚不敢松开,车子现下的速度已经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后视镜里,另外一辆车已经跟了上来,大概因为这里空旷偏僻的缘故,他们毫无顾忌地疯狂按着喇叭。

那是一辆发灰的面包车,晏安庆幸,好在那只是一辆面包车。

夜色越来越浓,方圆几里地,她只能看清车前灯照到的地方。晏安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要去哪。她只能死踩油门一路往前开,看见弯就转,看见坡就上。好几次,她都因为剧烈的转向力而差点把自己甩出去。

车子不知不觉爬上了一条陡峭崎岖的大坡,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让晏安怀疑他在下一秒就会爆炸。

身后的喇叭已经消停了,这让晏安确定她已经到了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

果然,上了这道大坡后,视线范围内是平坦的大路,晏安发现自己上了高速。

不知道是通往哪的告诉,但明显的限速的标志让晏安感到一些安心。

后头的车子已经不再按喇叭,但他们还是跟得很紧,好几次,几乎就要撞到她的后备箱。

晏安看了看仪表盘,发现这车的油量已经到了即将告罄的地步。

来往没有一张车辆经过,车子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面包车开始和她并排,尖嘴猴腮的男人从窗户里探出身来骂她。

完了。

晏安想,她还是完了。

一会儿他们逮到她,肯定不是打骂几下那么简单。

晏安把汗湿的双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她绝望地捂住了脸。她想,就这样吧,车子随便撞到哪去吧,是死是活,就看上天的安排吧!

“停下!快停下!”

尖嘴猴腮的男人叫嚷地愈发尖锐疯狂,晏安把眼睛从手里抬了起来,意外看到了前方黑暗视野里亮起的一抹红点。

这是……

警示牌。

这是车辆故障警示牌!

等再靠近一些,那抹红点已经变成了清晰的红色三角形状。

这说明什么?

晏安激动地想,不远处肯定有人,他们可能因为车子出了问题正在路边等待。

晏安第一次虔诚祈祷,祈祷前面会有一群好心的壮汉。

晏安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的速度又上提了一些。

逐渐地,一脸黑色的轿车出现在视线里,还有一个倚着车正在抽烟的高个壮汉。

高速下的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不用看,晏安也知道轮胎现在会在地上留下深刻的拖痕。因为惯性,她整个人都有失重漂浮的感觉。

最终,她在那辆黑色轿车面前停了下来。

一路跟着她过来的面包车丝毫没停,迅速地从她的身边经过,离开,远去。

抽烟的男人惊讶地看着她,直到火星烫到了他的手指。

晏安颤抖着手打开了车门,一下车,整个人就腿软无力摔倒在地上。

男人小跑了过来,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晏安朝他伸出手,虚弱地喊出一声救命。

面前的黑色轿车车门突然打开,打里面跳出来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漂亮且年轻的女人。只是那双微微吊起的凤眼和唇下的黑痣,熟悉得旧社会名媛风韵都在提醒晏安,这位是认识的人。

居然会是她!

晏安闭眼,想孽缘缠身大概就是这样,自己在这样的生死危机的紧要关头居然也能遇到她。

好了,晏安松口气想,这位女士上辈子虽然上十分不待见她,但她的人品她放心。她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状况。

晏安坐在对方的车里,她的一身湿汗经刚才的冷风一吹,现在全部化为尖锐的冰棱,使她全身冷疼。

女人把车里的毛毯给她披上,一直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

晏安难以用切实的词汇和言语来表达她现目前的感受,她从未想过蒋柏有一天能这样和善地跟她说话。

“已经报了警。”男人从窗外跟她说话,“他们一会儿就到,你别担心。”

晏安点点头,全身还是哆嗦得够呛。

冷静下来以后,她把刚才的情况说给了他们,他们惊讶她的缜密细腻,更惊讶她能把一辆车开出十来公里。

15岁的孩子会开车,在某种程度上属于违法犯罪。

晏安只能解释为电视剧的教育和自己特殊情况下的应急反应。

“如果我们没有在这里等拖车,你要怎么办?”蒋柏问。

晏安面无表情精神游离地开口:“等死吧。”

其实她这会儿应该以痛哭流涕的状态来表现自己劫后余生的感受,一会儿要面对警察,她表现地越激烈,越能得到同情。

可是她实在没力气了。

“我在跟你确认一下!”男人趴在窗户上看她,“你真的十五岁?”

第十四章、算账

蒋柏和那个不知名的男人陪晏安到了警局。晏安已经把一切情况说清,他们需要再做一些情况的补充。

晏安抱着警务人员送来的一杯姜茶,脑子里一片混沌。

蒋柏坐在她旁边,跟她说话:“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

晏安补充:“是养父母。”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急忙道歉,“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个。”

她真的是糊涂了,蒋柏是她上辈子的熟人没错,但对于现目前而言,她只不过和她刚有了一面之缘,她凭什么跟人这么随意地说话。

蒋柏笑,说:“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我真是搞不太懂。我侄子跟你一般大,性子做派陈旧地像是活了一百来年。”

“是吗。”

晏安的笑容发僵,客套的语气也虚假得很,索性蒋柏没太注意,自顾说着,“我要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这种事,肯定除了哭不会别的。”

蒋柏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不知为何,晏安总觉得那目光有如实质。

“你就一直挺冷静。”

糟了!晏安恨不得狠捶自己脑袋一下。

她忘记哭了!

该死的,她居然忘记哭了。

她苦练了那么久的演技,居然在最重要的关头忘记发挥了。

晏安在蒋柏的注视下默默低下了头,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就红了。

蒋柏看着她的肩膀从一点点的抽动到完全克制不住频率,心头有点发蒙。

这刚夸了一句怎么就哭起来了。

晏安捂着脸,颤抖着声音开口,“哭也没有用,我妈死得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肩膀被紧紧握住,晏安想,这算是糊弄过去了。

晏安刚做完罪犯画像,董馨和俞顺康就到了。

董馨一进门就开始哭,那模样仿佛找到了遗失十多年的亲女儿。

晏安冷眼看着,等她哭够了,才发动自己全身的情绪,用饱满的感情大喊一声:“妈!”

晏安和她抱在一起痛哭,在外人看来可能是一副感天动地的团圆大戏,但晏安自己清楚,她和董馨虽然抱在一起,但身体和身体的距离能塞进一个苹果,她不知道抱着她的董馨恶不恶心。反正她是挺恶心的。

所有手续结束,晏安只需要回家等通知。

董馨搂着她出门,一口一个谢谢。

迈出门的那一刻,晏安突然回头,当着董馨的面,跟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说:“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我遭到绑架的那一刻,那个男人拿着一张照片和我的脸进行比照。那张照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出自我的领养证。”

董馨握着她肩膀的手突然发力,似乎要把她骨头捏碎一般。

晏安在心底发笑,想现在担心了有什么用?以后夜不能寐的日子,来了。

出了门,太阳光宛如一道道利刃,直晃晃地就往晏安眼睛里戳。

分明上一次见到太阳才是昨天的事,但晏安就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晏安抬手捂住眼睛,听有人叫她名字。

蒋柏换了一套衣服,卡其色的风衣,同色的细高跟鞋,头发半挽在脑后,优雅又精致,很像在英国哪所高校教书的女教授。不过年纪还太年轻,等日后再长个几岁,这种风韵会出落地更加别致。

晏安感叹,她们家的风水是真的得天独厚。

“这二位……”

蒋柏的目光移到俞顺康和董馨脸上,但晏安半点都不想跟她们介绍。

董馨眼睛尖,一眼就能看出蒋柏这一身的打扮,她也笑着问:“这位小姐……”

“昨天救命的好心人。”晏安苦巴巴地开口,盼着蒋柏赶紧走。

果不其然,董馨立马凑上前去跟人套近乎,话说得一等一漂亮,眼睛可就一直不安分地在人翡翠手镯上来回飘忽。

“巧了。”蒋柏笑,“我侄子也在附中就读。”

“不知是哪位?或许是认识的同学。”董馨开口。

晏安恨不得冲上前去捂住蒋柏的嘴,避免她把“晁朕”两个字说出。

晚了。

她不明白蒋柏为什么昨晚离开后又会在今早出现,她对她的好奇理应敌不过自小的养尊处优。

董馨乐开了花,走路捡到千万彩票也不至于这样。晏安看着,她就差跪在地上大喊佛祖保佑。

是啊,她闺女俞珂无数次想接近人家,可是有过半点机会吗?

现下好了,董馨口里的救命恩人,成了她以后死缠烂打的最佳借口。

“妈!”晏安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我太累了。”

董馨着急地跟人要名片,说以后案子可能还会麻烦人家。

蒋柏给了一个号码,眼睛却是看着晏安,说:“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见面。”

人家的好教养被董馨当做了厚皮老脸的资本,她也笑,说:“等安安情绪稳定一些,我们一定向你们当面表示感谢。”

晏安目送着蒋柏离开,钻进了让俞顺康连连称赞地名贵轿车里。

旁边的董馨还激动着跟俞顺康说:“到时候我说请他们一家,把珂珂带上,让她和晁朕认识一下,说不定……”

说不定你闺女立马就能被赶出附中。

晏安捂着脑袋,再次开口:“我太累了。”

且等她养足精神,再慢慢跟俞顺康董馨算这笔大帐!

晏安出事一周后,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通知她,嫌疑人已经缉拿归案。

晏安一个人去了警局指认签字,并再次恳请对方不要把这件事情宣扬。

回去的路上,她去电器城买了一个手机和几张电话卡。

坐在公交车上,她输入了俞顺康的号码,在短信栏里输入几个字:

“和人贩子勾结好玩吗?”

俞顺康的短信立马回了过来,问她是谁。

晏安继续输入:“买卖养女刺激吗?”

电话打过来的一瞬间,晏安扣下了电池板,把那张电话卡丢出了窗外。

她之前就说了,她要算账。

这俞顺康和董馨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十五章、脸皮

俞顺康收到了莫名的短信,短信内容足足吓了他和董馨好几个晚上。他们一直惊惧地等着对方联系,可好几天过去,始终没有新的短信进来。

“说不定是谁的恶作剧。”

俞顺康松出一口气安慰着自己,董馨也分出了心思去联系蒋柏,说要请对方吃饭当面感谢对晏安的救命之恩。

蒋柏答应了,把地点约在了一家中式餐馆。

董馨对这事重视地仿佛要嫁女儿,一晚上都在抱怨着时间仓促来不及给俞珂准备新的衣服。晏安被她们叨扰到深夜才能入睡,清早又被董馨从被窝里拖起来。

董馨给了她一套俞珂的衣服,让她换上。

“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家亏待你。”

说着这样的话,却在晏安把衣服穿上的当下又让她脱了下来。她皱着眉念念叨叨,翻箱倒柜地给晏安找了一套她自己的衣服,仿佛是上个世纪的囤货,配色古板老气横秋,晏安穿上去足足老了十岁不止。

董馨给俞珂挑衣服,梳头化妆就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到最后仍然不满意,只能把视线转向晏安,说:“给安安也捯饬捯饬。”

像是完全忘记了她们之前的间隙,董馨这会儿面对着晏安的样子,十足亲切到让人毛骨悚然。

晏安反抗无用,也只能随由她去折腾。等捯饬好以后往镜子里一看,真是给她逗笑了。

比之前黑了三个度不止的肤色,渗着一种粗糙的暗黄,眼下被加工出许多雀斑,和面色红润的俞珂处在一个画面里,像足了饥荒的难民。

董馨这会儿终于满意了,搂着俞珂的肩膀,盯着出现在同一镜子里的她两,由衷地夸一句:

“好漂亮的小姑娘。”

……

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到地方的时候餐厅才刚营业,服务员惊讶地看着她们,反复确定预约的时间。

“来得太早了。”晏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懂什么!”俞珂一声没顾忌地叫了出来,“你知道人家晁朕家都是什么人吗?怎么可能让人家等我们!”

“声音小点!”董馨瞪了俞珂一眼,严肃道:“一会儿我不让你说话你不准开口,知道吗?”

晏安呵了一声,想董馨总算还知道她这个闺女是个什么德行。

服务员把菜单送了过来,董馨翻开看了一眼就合上,只说等人,却是连杯水都不点。

时间在餐厅优雅的音乐声中流过,淡淡的香薰和窗外温暖日光一起搅动着晏安鼻尖的空气,弄得她起了困顿,眼皮泛重,昏昏欲睡。

时针转过12点,钟上的布谷鸟探出头来叫了一声,一下子打散了盘旋在晏安脑袋上的瞌睡虫。

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晏安向前望去,见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半弓着腰迎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进来。

董馨用力拍了一下俞珂的脊背,小声说:“来了。”

“好久不见。”

蒋柏伸出手和董馨轻轻交握,腕上的钻石手表在董馨眼里划过一束暗光。董馨的目光从她身后越过去,在空寂的餐厅晃了一圈,熟稔地问道:

“怎么一个人?”

蒋柏没反应过来,以为董馨在问那天和她在一起的男人。

“他有事。”说着话,眼睛却转到了晏安脸上。

晏安让她那种探究好奇的目光尴尬地抬不起头,只能默默盯着桌上的暗纹。

董馨拉着俞珂跟蒋柏介绍。蒋柏带着笑意的眼神放在俞珂脸上,难得让俞珂羞怯地低下了头。

董馨毫无眼色地继续说着俞珂的琐事,蒋柏虽然一直都是一副很认真倾听的样子,但眼里确实也泄露了一些莫名其妙和疲倦。说到后面,蒋柏已经察觉出了些问题,她打断董馨的话,说:“先吃饭吧。”

“我们家珂珂的数学一直都有些问题,晁朕同学的功课倒是很好,不知道如果珂珂学业上有问题,能不能……”

晏安惊得差点把杯子摔了。她不明白董馨为什么突然像是失了智。她凭什么跟人家提这种要求?难道凭人蒋柏教养好懂礼貌不会在面上跟她为难?

她以为自己是谁?

蒋柏把刚打开的菜单又合了起来,随手抓过旁边的披肩起身,说:“不好意思,恕我有事就暂不奉陪,这家餐馆预约到下午六点,你们自便。”

董馨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唇哆哆嗦嗦,勉强挤出了一句,“这么忙吗,这怎么好意思?”

蒋柏笑笑不言语,只是拿包的时候随意说了一句:“我们家晁朕性子不好,跟谁都不大合得来。”

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俞珂一脸懵懂完全不知,董馨的脸色倒是难看到了极点。

人家有礼貌有教养是没错,但人家不点明,董馨和俞珂心里总得有点数。对方这话听上去是在提醒,听在董馨耳里大概是讥讽,但在晏安看来,这就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了。

“这孩子!”董馨贼心不死,在对方即将离开之际,扯了晏安一把,说:“这孩子也上高一,以前的学校是没法读了,想让她和弟弟妹妹一起在附中读书,可以的话,还请您帮个忙。”

晏安瞬间有一种心脏抽搐的感觉,她没想到董馨会在这个时间点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不是一直不愿让她读书?尽管她机关算尽,现在又闹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也始终没有松过口。

现在这样子是?

蒋柏的眼神缓缓挪到了晏安身上,半晌,说:“附中一直都有学生资助计划,你们递交材料申请就行。”

话里话外都透着冷漠,但传达的意思是愿意帮忙。

晏安看着蒋柏离开的身影,一时想不明白她上辈子那样讨厌针对自己的原因。她分明,分明是个优秀且善良的人。

董馨大喜过望连声说着感谢。等对方一走,她的面上就换了神色,冷冷冰冰地看着晏安,说:“人家说得没错,你也真够好运。”

俞珂扯着董馨的袖子,欲哭无泪道:“他们是不是不愿意搭理我们?”

董馨轻柔地拍拍她的脸,说:“没有的事,人家都答应帮忙了……等晏安的申请下来,我带你去当面感谢人家。”

晏安僵在原地,她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董馨的不要脸和野心。

董馨仍然自大地在说:“你得感谢我,要不是因为我,你想在附中读书?做梦吧!”

第十六章、读书这件事

蒋柏弯腰钻进车里,这车子的窗户一直紧闭着,这会儿空气里全是独特的木质味道,清冷静寂。

蒋柏盯着旁边的少年看,他姿势端正地像是在礼佛,膝盖上的厚重书籍泛着陈旧的暗黄,边角全是各种批注。从她落座到现在,少年的眼神不曾一刻从书本上移开。

蒋柏悻悻,想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俞珂,你认识吗?”她主动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静。

书本翻页,一张叶子形状的书签掉了出来。蒋柏弯腰的时候听见他说了声“不认识”。

这声音……

蒋柏想,这声音就算拿去做频谱分析也不见得会出现什么起伏波澜,像是最顶级的小提琴手调音时*拉下地那一道。

蒋柏转动这手腕上的镯子,纳闷自己这侄子的性格究竟随了谁。刚满16岁的年纪,面上已经不会暴露喜怒哀乐,仿佛天生地不喜跟人交流。准点上下学,不做社交,爱好也老派。看晦涩的书和没有声音的黑白默片,同龄男孩子喜欢的游戏从不见他碰,房间里一张海报没有。

好在班里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否则蒋柏都怀疑学校里是否有人跟他说话。

“我以为你今天愿意同我一起来是想认识一下学校里的同学。”蒋柏故意调侃。

“不认识。”少年完全没听出话里的玩笑味,反而郑重地解释,“只是无聊。”

蒋柏凑近去看他的脸,调笑:“你还有觉得无聊的一天?谢敬旻不是约你出去玩?春天到了,这会儿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单薄镜片后的眼睛像是澄澈的冰。

“上了岁数的人才这样想。”

“你还不如我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呢……”蒋柏好气地应着,“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男朋友都不知换了多少个,你呢?学校里有能说上话的女孩子吗?”

少年把书合了起来,随意开口,“你好像不大高兴,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见到那个女孩儿?”

蒋柏叹气,脑子又飘回到刚才,“原本是这样,但她今天没说几句话。寄人篱下的孩子比较会……”

蒋柏想了想,寻找着措辞。

“比较会看人眼色。她和另外那个女孩儿在一起,那个女孩儿就要显得任性一些。她太乖巧懂事,在好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一般不会这样。”

余光见旁边人扭开了头,蒋柏接着说:“她养母想让她也在附中就读,想请我帮忙。”

“你答应了。”

蒋柏有点无聊,说:“没明确的答应……举手之劳的事情,附中教学质量好,她这样的女孩儿要是能好好读书,以后也会容易一些。”

少年把眼镜取了下来捏在手里,浓长睫毛划下一道阴影。半晌,依旧无波无澜地开口:

“也不见得。”

……

为了能有再次跟蒋柏见面的机会,董馨很用心尽力地给晏安申请学校。总算,在附中开学前一周确定了晏安可以就读的事情。

不管董馨的目的如何,晏安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一半。她想,短时间内,她应该不用担心俞顺康和董馨的坏心思。

他们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考虑突然多出的二十万高利贷要怎么处理。

晏安以掌握了董馨俞顺康勾结人贩子买卖养女的证据为由,向他们勒索了整二十万。

勒索过程十分普通寻常,晏安就买了个劣质的变声器给俞顺康打电话,诚诚恳恳地威胁,不给钱就把证据交给警察和俞珂俞岩的学校。

董馨一听这话就慌了神,连夜把家里所有存折信用卡翻了出来,和俞顺康盘算着怎么凑齐这二十万。为此,俞顺康还要走了她手里乡下的房产证,打算找人出售她乡下的房子。

晏安笑他天真,那破房子除了她,送人人都不要。

某天深夜,晏安还听见俞顺康跟董馨建议报警的事情。

“你傻吗?”

董馨的声音突然拔高的声音骤然下降,“如果他手里真的有证据。不仅珂珂和小岩要在学校受非议,我们两也得去吃牢饭。”

董馨俞顺康终究做贼心虚,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这二十万的勒索。同样地,因为这见不得人的原因也不敢惊动亲朋好友,所以,俞顺康只有去借高利贷。

这钱兜兜转转到了晏安手里存入了晏粱的户头,让她在梦里挥霍肆意的大笑出声。

赚钱原来这么容易吗?晏安不时在想。

开学在即,晏安试着跟俞顺康提,说自己想要住校,这话一出,当即就被俞顺康划破天际的嗓门吼回来。

也对。以后他和董馨要为着还债奔波,这家里的家务自然需要有人承担。

上辈子没有债务都这样。不过能这样容易地读书,晏安已经满足。

二月末,所有学校相继收假,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董馨和俞顺康一起送晏安入学。

刚过立春,空气中还挟带着寒意,但街旁招展的花朵已经在提醒,这片大地开始迈入春暖花开的季节。

晏安站在门口,看鲜艳的国旗在风中飘扬。

她上次站在这里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在她的记忆里,这也就过了十多年时间,可晏安觉得,这已经是整整两辈子的光景。

“一会儿见到老师不要乱说话知道吗?”俞顺康在她身后威胁,“不要让小岩和珂珂在学校里为难。如果有人问你你妈的抚恤金或者我们虐待你什么的,你知道怎么跟人说吗?”

晏安没说话,俞顺康在身后用力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你得记住了,你亲妈出车祸死了,你是个孤儿。我和你妈是作为好心人收养的你。”

董馨阴阳怪气地补充,说:“像我们这样在古时候,你都得给我们立善堂。”

这段时间以来,晏安已经习惯了董馨话里的尖酸刻薄夹枪带棒。董馨想和蒋柏套近乎的算盘还是落了空。她再联系不上蒋柏,为此足足发了好几天脾气。

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从身边走过。灰白相间的运动服款式,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他们好像担心着还没完成的假期作业,晏安突兀的一声冷笑混夹在他们的烦恼抱怨中,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你和珂珂小岩一个班,小岩脚不方便,你得时时刻刻顾着他知道吗?”

俞顺康还在絮絮叨叨,董馨却是先一步走进了年级办公室里。

第十七章、开学

“真是麻烦你了,老师。”

董馨拨着她腕上的佛珠,用尽力气做出一副富家夫人的派头。

一个鬓角夹杂着银丝的盘发女人把眼前文件看了又看,许久,才抬头把严肃冷漠的目光放在晏安身上。

“以你中考的分数要想读我们学校得出不少一笔赞助费,但你不仅没出,还免了学杂费,学校还给你安排了助学金,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母死爹亡,是个实打实的孤儿,晏安清楚得很。

“你自己争口气,好好念书。”盘发女人公事公办地说:“别让其他同学看不起。”

“郑老师!”董馨笑着凑过来,一张口就是:“之前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说我们……”

“我不管传言,进了学校,唯一的目的就是读书。”姓郑的老师毫不跟董馨客套,干净利落地堵住她的话。

董馨呵呵笑,眼睛一转,再次开口:“唉……这次我们家安安能来附中读书,也真是多亏了晁朕同学的家长帮忙,要不然……”

“你们是俞岩俞珂的家长吧?”姓郑的老师再次开口打断董馨的话,说:“你们有空多操心操心他们的功课,他们一直在班里倒数。你们也知道附中的规矩,如果高三前还没办法提高,我们会要求你们转学。”

董馨愣住,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姓郑的老师看上去并不想和他们多聊,借口事忙,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董馨事前准备的万语千言到了这会儿也只能化作一句尴尬地,“拜托老师了。”

“我姓郑,教语文,是你以后的班主任。”姓郑的班主任开口,把晏安的注意力从俞顺康离开的背影上拉扯回来。

晏安故作乖巧地点头,聆听对方的耳提面命,

“千言万语一句话,我不管你之前什么样,反正我只喜欢读书用功的孩子。”

晏安有点愣,老师喜欢读书好的孩子天经地义,但这样实诚说出来的市属少见。

这位姓郑的老师并不是晏安上辈子的班主任。

印象里,上辈子的班主任是个英语老师,看上去脾气很好说话也轻声细语,但实在没什么用处,总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地放任班里的对她欺负*。现下的这位郑老师看上去就冷血无情,虽然说话刻薄,但眼里应该揉不得沙子。

晏安想,好了,她不用费心去寻找讨老师喜欢的办法。她只用用功读书就行。这和她的初衷,一拍即合。

“我让体育委员帮你领书去了。”

沉默半晌后的一句话,瞬时就让晏安全身打了一个寒蝉。三月的春日,突然袭来一阵刺骨寒风,把她刚入学的欣喜热情消磨了个干净。

“报告!”

洪亮的男声响在门口,歪歪斜斜的日光下,一个高个男生抱着一摞书出现在晏安视线里。高耸的课本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晏安只能看到最顶上露出的半个寸头。

“陈舜!”班主任头也未抬,只循规蹈矩地介绍:“我们班体育委员。”

书堆后的男生探出头来。阳光黝黑的健康面孔,笑起来眼睛弯弯一口齐整白牙。

后来陈舜因为抽烟酗酒,一张脸总肿得宛如注水猪头,牙齿也被烟渍浸成了肮脏的黑黄色。如今看到这人十来年前的样子,晏安总算有点想起当年的心动。

十来年前的陈舜,凭着这张阳光劲气的脸,还是值得人喜欢的。

晏安转头看向窗外,外面日头正好,不是阴风阵阵的月圆之夜,她面前也没有一口孤零老井。

“愣着干嘛!”对方仍然在笑,强调:“走吧,带你去教室,新同学!”

晏安手指划过走廊上的瓷砖,和前面那个步伐矫健的人拉开距离。

她之前很认真想过,这生人远离所有畜生人渣,踏踏实实过自己日子。可她还是放不下,她总在噩梦里一遍遍经历着被溺死的痛苦,总会看到头顶那三张畸形的面孔,她睡得一直都不好。

现下如果让晏安用一个字形容自己,她想她会用力地写下大大一个“恶”字。

可她还是会贪恋阳光蔚蓝的天空,会因为街头巷尾的棉花糖香味而由衷开心。她绝望地意识到,她仍然热爱着这个世界。

谁能拉我一把呢?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祈祷过,谁能拉我一把,就好了。

书落在桌子上的声响让晏安的思绪回笼,她抿了抿唇,从嘴巴里僵硬地挤出了一句感谢。

“口头谢?”陈舜笑出了一副晏安完全陌生的模样,他强调:“回头给我买瓶饮料,新同学!”

上辈子被陈舜嗜赌暴力蹉跎地心力交瘁的晏安终于记起自己最开始喜欢这个人的契机。

少年人的爱情啊,真是廉价得可贵。

上课铃响。

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教室里的时针刚刚指过8点,偌大一座校园安静得能听到花洒落在青草上的声音。

教室门被推开,阳光漏了一抹在门牌上——

高一11班。

白花花的试卷从第一排往后传,开学第一天,第一堂课,她就需要面对摸底测试。

试卷到她手里的时候,坐在她前桌的人一边忙着把公式抄在修正贴背后,一边跟她说:“给你同桌塞一张在抽屉里。”

放眼望去,整间教室里,只独独空着她旁边一个座位。

开学第一天就缺席吗?

塞试卷的时候,晏安瞥见了课桌里乱七八糟的书籍课本和一个样子时髦的游戏机。

“书收起来,准备考试!”

数学老师用三角尺敲着桌子,震慑了响彻整间教室的窸窸窣窣。瞬时间,晏安耳朵里只听得到压抑的唉声叹气。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

过道旁,一个双马尾圆眼镜嘟嘟脸的女孩儿侧过头来,瞪地同样圆圆的眼睛看她。

“没什么。”

那“你一会儿能把试卷侧过来给我看几眼吗?”

风牛马不相及的几句话,把晏安又给逗笑了,她点了点头。

之前的时间里,晏安逮着机会就在准备高一的功课。这下摸底,也可以检测下她的预习成果。

走廊对面的小女孩儿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眼珠子像是要跳脱那个框朝她飞奔过来。

下课铃打响,晏安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吁气的声音。

“祝遇呢?”数学老师用三角板敲着她同桌的桌子问道。

前桌转身,回答:“请假了,老师。”

“开学第一天就请假,不像话!”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表情。晏安见数学老师提笔,在他的教案上落下了“祝彧缺席”几个字。

第十八章、哭的学问

老师一走,旁边的小女生就窜到了她的面前跟她道谢。

晏安谦虚地开口:“胡乱做得。”

小女生在一瞬间瞪大眼,晏安见她信以为真的样子,心情很好。

她的笑容刚咧在脸上,就听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和我哥没吃早饭,你给我们去买早饭。”

晏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客气道:“下堂课还有三分钟,来不及。”

俞珂倒吸一口气,见怪不怪地拉过旁边的小女生,说:“你见过这种人吗?我们家好心好意收养她供她读书,这会儿我哥脚不方便让她帮个忙她都不愿意,这是什么?狼心狗肺吗?”

小女生古怪地看了晏安好几眼,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晏安准备着下一堂课的课本,耳朵里听着俞珂在说:“你吃我们家用我们家,就这样当一个白眼狼?”

说话的当下,上课铃准时打响,整间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俞珂哼了一声,字正腔圆地开口:

“孤儿!”

这两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够将这间教室里的人迅速区分成两个世界。

晏安自己,和其他所有人。

晏安把腰板挺直了目视前方。她知道俞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也知道教室里绝大多数同学都在看她。她的身份,想必这班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解。

这里头有绝大多数人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可能都没见到过现实里的孤儿长啥样。

晏安上辈子为自己身世感到羞耻和自卑,所以她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为人,学校里的坏孩子笃定她没人撑腰只能忍气吞声,于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欺负她。如今的她倒是清楚得很,他人依仗不得,她难以启齿的出身也是一种资本。

坐地卖惨,她可会了。

晏安吸了吸鼻子,眼泪就掉了出来。

前桌那个高肩宽寸头,看上去像是百米健将的男孩儿转过身来,伸着手在书包里翻,翻半天递过来了一包纸巾。

“别哭了,一会儿老师来了。”

晏安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旁边的小女生扔过来一张字条,上面写:“别哭了,下了课我陪你去超市。”

晏安把纸条合上,余光瞥见班主任在门口,只能急忙把脸上的泪痕擦干。严肃的班主任肯定不愿意见她开学第一天就哭哭啼啼一脸难看。

下了课,对桌的小女生陪她去了超市。她挽着她的手,小声跟她说:“你别理俞珂,她在我们班挺讨人嫌的。”

晏安默默点头,一个字不说。

小女孩儿凑到她耳边,“那我悄悄跟你说,俞珂之前想追一班的晁朕,给人写了情书,但不知怎么的,那封信就到了他们班长常雨霏手里头。第二天,那情书就被贴在了学校公示栏,常雨霏拿红笔把她的语法错别字全都改了一遍,还写了批注‘人蠢就要多读书’。俞珂气得一直在班里狂骂人。她下次再说你,你就问她错别字有没有改完。”

晏安一时没绷住,差点把鼻涕泡给笑了出来。

这确实是俞珂会做得蠢事,也确实是常雨霏惯用的羞辱人的手段。

晏安揉了揉眼睛,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双耳陈,嘉奖的嘉,妮妮的妮,陈嘉妮。”

事情的变化好像很大,这班里一半以上的人她都不认识,包括她那个不知姓名的前桌和姓名古怪的同桌,她都不认识。

“总共五块五。”

晏安从裤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头只有三张一块的零钱,其余全是角票。

晏安数角票给对方,在这过程中,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着她。

收银员看上去是在兼职的学生,有点着急后面长队,但也没催她。

晏安从他手里接过面包,没意外地听到周围人的小声交谈。

“这就是11班刚转来的那个孤儿?”

“没错,之前上了新闻,我妈还让我看了呢。”

“这么可怜?长挺漂亮一女孩儿。”

“你喜欢啊,你喜欢去追呗,我觉得应该挺好追的。”

晏安充耳不闻,从嘻嘻笑笑的男孩堆里走过。

陈嘉妮在她耳边说:“这些人真烦。”

晏安倒不觉得他们对她有什么恶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嘴欠,没办法。

晏安把面包放在了俞岩桌上,刚转身,就听俞岩说:“水呢?”

“没买。”

俞岩敲了敲桌子,看着她,问:“那还愣着干嘛?”

“饮水机就在你前面。”陈嘉妮站在晏安身后,说:“少这么一趟趟地折腾人。”

“我这不是脚不方便吗?要不麻烦咱妮妮妹妹?”

“我去。”晏安开口。

俞岩没动作,就是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她这人十分不识趣的样子。晏安转身往教室门口去。

“你干嘛啊。”陈嘉妮跟在她身后,说:“不惯他这臭毛病。”

晏安脚步加快,刚过转角就迎面就撞上一人,她头磕在了对方肩膀上,一后仰就坐在了地上。

“碰瓷?”

“对不……”

晏安的道歉梗在了面前人的注视中。

她有一瞬间的心慌,眼神匆忙在他周围寻索,直到没发现其他,才赶忙道歉起身。

“眼生,新同学?”

说话的人好像正在变声,嘴里仿佛含着一颗糖,嗓门挺大,但晏安听着就是费力。

她不由感叹,面前这人个高,精瘦,瞳色偏浅,长了张十足的混血帅哥脸,十分具有欺骗性。

就是这嗓门和口音……

“旻少,这是我们班刚转来的新同学。”陈嘉妮笑着开口。

这语气古怪得很……

晏安分出了心思去打量她,见小姑娘一张脸白肌肤里透着润润的红,像是新鲜的草莓奶霜。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对,谢敬旻虽然是个十足十的二五八万,但长得人模狗样,身材好个子高又是校篮球队队长,在这个学校实在不缺爱慕者。

“叫什么名儿啊?”

谢敬旻提着嗓门,眼角微挑,自以为是地表现着高冷霸气,但晏安就是联想到了深宫里作威作福的太监总管。

两辈子了,这人真是一点没变。

第十九章、少女的友谊

谢敬旻摇摇晃晃地把草莓牛奶放在后桌,懒精无神地开口:

“下次别再让我去给你买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一路上过来人家都以为我有女朋友,有损我校园男神的形象。”

见身后人没搭理他,谢敬旻继续说:“刚才上楼有个长挺漂亮的小姑娘撞我身上了,是11班新来的转校生。你猜她叫个什么名?可笑死我了。”

谢敬旻兀自笑起来,嗝嗝巴巴地说话:“叫延安,哈哈哈!你说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大义凛然的名字,还是个地名儿?”

“日安,晏,四声。”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用谢敬旻最觉无聊的语气说道:“少喝可乐,会蠢。”

……

晏安无意窥探到了少女的心思,陈嘉妮一整节课都躁动不安,一下课就把她拉到了走廊,问她:

“你觉得他怎么样?”

晏安装傻,问:“哪个他?”

“就谢敬旻,刚才我叫旻少那个。”

“取个韩国名,崇洋媚外,不好。”

“什么啊?”陈嘉妮瘪瘪嘴,不开心道:“他最讨厌人家说他是个韩国名了。他那个旻字是天空的意思。不对,你怎么知道他是哪个旻?”

晏安在对方打量的眼神中匆忙开口,“之前在篮球社校招海报上看到了。”

“你说。”少女扯着晏安的衣摆,别别扭扭了半天,问:“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晏安低头,看了看面前少女豆芽般的身材,没忍心开口打击她。她以为谢敬旻钟爱胸大腰细长腿那种蛤蟆身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不知道,我觉……”

“晏!安!”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俞珂正搀着俞岩冲她走来。“两节课了,我哥的水呢?”

她真给真忘了。

“教室里就有水机,想喝自己去倒啊,干嘛啊这是。”重要事情的重要关头被打断,陈嘉妮也起了火气。

“关你什么事啊八婆?”俞珂斜着眼往陈嘉妮脸上扫,刻薄出声:“有多管闲事的功夫不如去减减肥,一身的肥膘,恶心不恶心?”

陈嘉妮当即气了一哆嗦,也尖酸道:“先管好你自己吧,说话不怕口水喷出来?死龅牙!”

果然!只有小女孩儿知道怎么气小女孩儿才管用,晏安要和俞珂吵架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两人之间火星乱窜狂风呼啸,引得路过行人纷纷驻足流连。

俞珂气急了,当下甩开俞岩的手就冲着陈嘉妮过来,伸手就要去推人家。晏安站面前挡了一下,脊背一下就撞到了窗沿,疼得她立马就皱了眉。

“关系还挺好啊。”俞珂龇牙咧嘴地笑,眼里不怀好意。

“哦,人家只知道你是孤儿,还不知道你妈以前是做什么的。”

俞珂越过她看向陈嘉妮,用着好心提醒的语气开口:“她妈死之前是捡垃圾的,她之前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她妈往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你跟她玩,不怕她把跳蚤传染病带给你?”

晏安回头,只见刚才还跟她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小女孩儿眼里满含惊恐和后怕,她往前迈了一步,她就仓促地往后倒退几步。

她眼里是晏安非常熟悉的情绪,那种突然看见什么脏东西般的厌恶恶心。

晏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非常感谢上课铃能在这会儿打响,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埋头走进了教室。

她实在不应该感到失望的。

晏安有点讨厌自己现在迸发出的失望情绪。她扪心问自己,她是否愿意和垃圾堆里长大的小孩儿做朋友?

她不应该强求每个人都有广厚的爱心,现实是,大家普遍愿意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贡献自己全部的爱心,却很难把一个垃圾堆里长大的小孩儿拥入怀中。

尽管她晏安表面看上去清白干净。

她知道那个叫陈嘉妮的小朋友正在经历全所未有的挣扎。一整节课,她转头看她快有百十来次,回到家,她或许会把自己的困惑说给父母听。

“我是否应该和一个垃圾堆里长大的孩子做朋友?”

她的父母会怎么回答她?

“脏得很,不知道会有会有传染病,脏得很,同学那么多,和谁都能做朋友,没必要。”

晏安觉得自己经历过上辈子那么多的难堪后,起码应该学得聪明一点。例如,就不要对虚幻的事情报以幻想,尤其是亲情,友情和爱情。这些人世间最普遍的情感大多和她无关。

晏安告诫自己,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理会其他,什么都不能影响到她。

下课铃又打响。

上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到了午休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飞速往门口冲,向着食堂做猛兽迁移。晏安等同学走光才慢悠悠起身。她抓起了一本单词书揣在兜里。

这样才对,她上学是为了读书,才不是为了交朋友。

俞珂叫住她,把她和俞岩想吃的东西告诉她,让她去买。

附中的食堂总共有两个,要容纳初中和高中全部的学生,每一个都挤得要命。所以附中吃饭就是要争分夺秒,俞岩俞珂可以懒洋洋地等着,晏安却不能耽搁。

晏安把俞岩俞珂的饭买好,等到她自己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残羹零碎。

她端着餐盘站在过道眺望,一眼望去,这个食堂里似乎没有一个可以坐人的地方。俞珂回头看了她一眼,故意晃洒一些汤汁在旁边的空位上,而后笑嘻嘻地转过去跟人说话。

“新同学!”不远处的陈舜冲着她招手,说:“这儿有空位!”

坐过去会发生些什么晏安不用想也知道,她只做没看见。等待的时间一长,周围人也开始注意到她,或多或少的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夹杂着或小声或不顾及的交谈。

一瞬间,晏安像是回到了上辈子。

成为大多数人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绝佳谈资的时候。

“你来这吧!”

肩膀被拍了拍,晏安回头,她的前桌给她让了位子。晏安见他餐盘里还剩下大半多的饭,为难地想拒绝。

“今天食堂的饭可太难吃了,我现在得去校门口吃碗馄饨。”

第二十章、崩塌

“谢谢。”

晏安在他让出的位子上坐下来,再次跟他道谢,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岳咖唯,你有事没事?你自己不吃干嘛恶心别人?”

坐在她对面的女生很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她甚至没法判断这话是不是在针对她。她看向她,让女生生气了。她把筷子往餐盘里一扔,跟周围一圈人说:“和她坐一起我可吃不下,你们有没有谁跟我换位?”

哦,看来是之前也是听到了俞珂的话。晏安没多理会,掏出纸巾擦了擦筷子。

“装什么啊?”女生挑着眉继续说:“一副自己有洁癖多爱干净一样……不就是捡垃圾……”

“卓琳!”一个轻轻脆脆的女声响起,“我两换吧。”

晏安面前的桌子上换了个餐盘,她抬眼,陈嘉妮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你就吃这个啊?”对方小声问她。

晏安点了点头,没做言语。

对方把她盘子里新鲜的苹果推过来,问她:“你有刀吗?我分你一半。”

晏安喝着汤,闻言开口,“谢谢,不用了。”

“你是不是?”陈嘉妮低头看向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在生我气了?”

晏安摇头,说没有。

“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晏安抬头,好奇地看她,问:“为什么呢?”

“我想过了,你妈妈也过世了……反正卫生习惯可以改的,只要你以后……”

晏安囫囵地把馒头塞进嘴里,仓促起身:“你慢吃。”

她十分相信那个叫陈嘉妮的小女孩儿没有恶意,她可能只是不会表达,不懂得怎么把令人难堪的话圆滑地说出来。晏安也觉得她心里的不舒服只是出于她的敏感,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事实上她能要求什么?她希望陈嘉妮能给她什么样的回答呢?

晏安无奈地笑了出来,觉得自己过分好笑。

“新同学!”

听到这个声音的当下晏安就加快了步子,可还是让陈舜追上了。

“跑什么啊?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理人?”

开学第一天。晏安告诉自己,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对她来说都是陌生,她不能一开始就与人为难。

“是吗?”她扯了扯嘴角,说:“我没注意。”

陈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识破她谎言的模样,嬉笑:“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没有。”晏安加快步子往前走。

陈舜慢悠悠地跟在她旁边,说:“漂亮得女孩子是可以随意生气的。”

晏安瞪了他一眼,听他继续在说:“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刚才骂你那个女生叫卓琳,性格确实在我们班有点讨嫌。她也不是正经八百考进来的附中。听说为了让她来这读书她家里花了不少钱。她的学习跟不上,脾气也不好,几乎没几个朋友,我猜,她可能对你不用花钱就能来读书的事感到不平衡。”

这也能比吗?

借用蒋柏的一句话,她真是有点搞不懂现在的小女生。那个叫卓琳的小女生就因为这样不满她?如果可以,晏安真是一百个愿意和她换处境。她愿意倾家荡产来读书,让那个叫卓琳的女儿去做无父无母的孤儿。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上午考的数学试卷下午就发了下来。晏安考了84分,比她预想得还要好一些。数学老师让没及格的同学放学留堂,前桌的岳咖唯说羡慕她可以准点放学。

羡慕什么啊,俞珂俞岩两个废物考了个滑稽的分数,她也得留着陪太子读书。

“我怎么没及格啊?”陈嘉妮够过头来,眼里的成分很复杂。

晏安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让她自己核对是不是抄错了内容。

早上才建立的友谊下午就崩塌,连带着信任都支离瓦解。晏安一直觉得只有成年人才会这样高效迅速,但其实每个成年人也都是这样长大。

“真的抄错了,我真笨!”陈嘉妮笑嘻嘻地凑过来,说话语气里带着讨好,晏安却是没有了半点兴趣。

数学老师掐着放学铃进教室。这一门任课老师还没出门,他就已经在满教室的唉声叹气中开口:

“都叫什么!叫什么!看看你们班考得!及格率才刚过70,你们放假都干什么了?”

外号叫做如来神掌的数学老师拍着桌子:“实验班三个班不及格的人加起来都没你们班一个班多!就这些题,我就不明白,就这些题做起来不就跟翻手掌一样容易吗?”

“又来了!”前桌岳咖唯的叹气声音连晏安都听得到,“又跟翻手掌一样容易了。”

晏安憋笑,听如来神掌下达命令,“把试卷改了再走!少在那跟我唉声叹气,人实验班天天上上晚自习也没有你们话多!”

晏安只能陪着留堂做自己的家庭作业,七点来钟,俞珂俞岩还是没有把试卷改完。陈嘉妮片刻不消停地跟她说话让她帮忙,终于是把晏安搞得有点不耐烦。

“我去趟洗手间。”

找了借口遛出来,这会儿的天色已经发暗,照明全都亮了起来。

附中大得吓人,除了刚建好没多久的初高中部外,后头还有一大片待拆迁的老校区。现在天际擦黑,一眼看过去就是黑压压一片。晏安站在老校区的栅栏外,看着铁门上那把沾满了锈迹的大锁,想起了环绕在这个老校区的许多恐怖传闻。

冷风刮过,空气中都有阴森的味道。

这里的闹鬼传闻多得可以写出一部小说,平日就算太阳大好也没人来,况且这个时间点活人都在上自习。晏安这样说服着自己,然后从围栏翻了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要跑进来,她对这里熟悉得已经不能用好奇心作祟来形容。走进老校区原来的艺术楼后,晏安才把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归结为,怀旧。

她只是,想来看看。

艺术楼是以前用来上美术音乐课的地方,拢共只有二层楼,被前头的教学楼遮蔽着常年向阴,青藤爬满了整整一面墙,一楼的教室甚至都被荒草和爬墙虎霸占。

晏安上了二楼,踏着月光往前走。

二楼拢共三扇门,她可能出于无聊,用指尖把木门一扇扇推开,推到第三扇的时候,木门咯吱老旧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惊叫,把晏安吓得差点从楼上掉下去。

“怎么是你?”

第二十一章、翻

突然的强光刺得晏安睁不开眼,下一秒,挡在眼前的手就被扯了下来。

晏安睁眼,和面前人对视,心里骂了一万句娘。

谢敬旻这傻大个究竟为什么在这?

他不是1班的吗?这个时间点他不用上晚自习吗?不对,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女生的尖叫,晏安侧了侧头。

“看什么!再乱看挖了你的眼!”

谢敬旻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拿起手机的电筒对着她的眼,晏安只能又把眼睛闭上。

“说!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得?”

“不熟悉路,没注意就走进来了。”

“胡说!”谢敬旻拉开她的手,肯定地说:“这附近全是比人高的栅栏,你说进来就进来?”

晏安看着他,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面前人把手一摊,说:“老子有钥匙!”

行!她服。

晏安真情实感地致歉,说自己立马就走。谢敬旻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还是追问她怎么进来的事情。晏安往后退几步,一偏头,倒是看见了屋里的另一个人。

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别说,这人她还真认识,高二年级长得以漂亮出名的学姐,叫什么她给忘了。不过?她记忆里这女生不是一直都有男朋友?外校的,还挺有名,经常来附中找她。

哦——

“看什么看?再看挖眼了!”

脑袋被人掰了回来,谢敬旻瞪着眼睛,一副誓不甘休的样子。

“翻进来的。”晏安如实回答,“我看周围没人就翻进来了。”

“放屁!”谢敬旻梗着脖子上下打量她,扬言:“就你这塑料身板。”

“事实就是这样,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谢敬旻扯住转身要走的她的衣领,看好戏般地招呼里头的女生。“小霜,走,咱两看她翻墙去。她今天要翻不出去她就完蛋了!”

晏安被人像提鸡仔一样拖到了栅栏前。谢敬旻松开她的衣领,指着面前的围栏给她使眼色。“翻!”

“出不去你就是撒谎!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

晏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在心里把这神经病骂了一万遍。

谢敬旻还是那句话那个字。

“翻!”

在那个叫小霜的女生的惊呼声中,如来时一般,晏安借着助跑,再次以干净利落地姿势翻了出去。谢敬旻在栅栏那头给她竖大拇指,说:“你牛逼!”

晏安走开几步,又听谢敬旻在她身后嚷嚷:“管好你的嘴,敢乱说话你就死定了。”

晏安笑出声来。想这人永远都是这一套,你敢什么什么你就死定了。

幼稚!

回到教室,同学已经走了大半,晏安一眼就看见俞珂在翻她的包。

“你在做什么!”

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俞珂一跳,她气急败坏地把她书包扔在地上,质问:“你死哪去了?”

“我问你,你在干什么?请你回答我。”

“你管我干什么呢?”俞珂挤开她,理直气壮:“这书包不是我妈买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告诉你。”

“在找钱吗?”晏安笑着凑到了她的耳前,压低声音开口:“你说,你爸妈要是还不出那二十万的高利贷,会不会把你拿去抵债?”

俞珂往后退开几步,大叫:“要抵也是抵你!”

有同学看过来,晏安搂过她的脖子,再次凑到她耳边。“我又不是直系亲属,人家又不傻,要我有什么用啊……哎,听说放高利贷的人都特别狠,动辄就要你一只手一只脚的,你说你后半生会不会在大街上讨饭”

俞珂把巴掌高高扬了起来,晏安握住了她的手腕,冷声:“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翻我东西,我就把你爸妈欠着高利贷的事情张扬出去!你说,别人会不会好奇你父母借高利贷的原因?”

董馨和俞顺康究竟为什么要借高利贷俞珂也不知道,她就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问题是,好人家谁没事去借高利贷?

这种恐吓真的幼稚,但俞珂就是吃这一套。她没继承到董馨的半点机灵,却是将她的贪婪虚荣学足了十成。

赶走了俞珂,晏安有些后怕地把手伸进了书包内侧。硬硬的长方形盒子还在,晏安难免松了口气。

晚上9点来钟,终于能走了。

晏安和俞珂俞岩一起在站台等公交,俞珂看着停在附中门口的许多私家车,半羡慕半埋怨地跟俞岩说:“这么晚了,爸也不来接我们。你看看她们!”

俞珂指着校门口三两聚堆的女生撇嘴,说:“真不要脸,天天放学就在那等着蹭人家车。”

俞岩呵呵笑,把胳膊搭在了俞珂肩上,说:“你要哪天也能蹭到那些凯子的车,那做哥哥的我也跟着享福不是?”

俞珂面露羞涩,嘴上仍是一派豪气,“你等着吧,早晚让你跟着我鸡犬升天!”

“车来了!”晏安伸手找公交卡,顺便提醒了旁边正在做梦的人一声。

俞珂扯着她的手,垫脚看着远处问俞岩:“那女的是不是常雨霏?”

晏安也看过去,但没找到那个熟悉的漂亮身影。

俞珂惊讶出声:“她天天在班里缠着晁朕还不够,放了学还要在门口等他?她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毕竟一班大班长。”俞岩轻佻地开口。

俞珂骂了几句脏话,强调:“看她那德行,晁朕瞎了眼才会搭理她。”

看着走远的公交,晏安差点没忍住把公交卡塞俞珂嘴里。她有什么不能车上说,现在好了,下一趟车得多等半小时。

“我那天和她小姨一起吃饭,她穿了身旗袍可漂亮可有气质了。妈说她手上那块表就够买我家以前住的房子。”俞珂笑嘻嘻地跟俞岩说道。

俞岩点燃了烟,说:“那要怪你爸不成器,早早就把外公的产业败光了。否则现在我两也是坐私人轿车的少爷小姐。”

“那也是你爸!”俞珂捶了他一拳,含羞道:“等我成为晁朕的女朋友,我就把小时候我家住的房子买回来。”

晏安听得头大,真想让俞珂去阴沟里洗把脸清醒清醒。

“旻少!”俞珂突起一声尖叫,把晏安吓了一激灵。

抬头,面前停了一辆进口黑色轿车。打车窗里探出头的,正是前不久才碰过面的谢敬旻。

“等车呐!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上车,我送你们。”

第二十一章、校服风波

俞珂拉着俞岩欢欣鼓舞地钻进车里,晏安站在原地,见谢敬旻扯着一边的嘴角盯着她看,也只能虚伪地跟着笑了笑。

真是见了鬼了!

刚才抽空的时候她仔细想了想,之前和谢敬旻在老校区约会的那个美女的男朋友,好像和谢敬旻的关系还不错。那就是说,谢敬旻和自己兄弟的女人搞在了一起,然后被她撞见了。

这事要有点风言风语传出去……

晏安想想就头皮发麻。

俞岩坐在前座,晏安和俞珂分坐在谢敬旻两旁,俞珂一直找着话题跟谢敬旻说话,晏安只能放缓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说……”谢敬旻问她:“这位同学,你紧张什么?”

晏安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开口,“没有啊。”

“旻少,你别理她,农村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

晏安这会儿倒是有点感谢俞珂能把话题岔开,虽然说得话极为难听。

“她爸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她妈前段时间出车祸也死了。我爸妈看她可怜,收养了她。”

俞珂这话一落,谢敬旻就没再开口多说一个字。俞珂还算会看眼色,大家一路沉默着到了家。下了车,俞珂开心地跟人道谢,谢敬旻只是扯了扯嘴角。

晏安埋头往前走,走出几步,听谢敬旻在背后叫她。“那个谁,你过来,我的校徽掉了,你帮我找,我眼神不好!”

“旻少,我来……”

俞珂的自告奋勇在谢敬旻冷漠的眼神中退了去。

晏安走近,谢敬旻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你管好你的嘴,我保证不为难你。”

晏安点头,把座位上显而易见的校徽递给了他。

“妈,你猜今天是谁送我回来的?”俞珂笑着钻进了厨房,环住了董馨的腰。

“谢敬旻吗?”董馨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脸的喜不自胜,问:“我记得他爸爸好像是体育局的领导,是不是?”

晏安把书包放回房间,听董馨在问:“他为什么会送你回来?”然后,紧接着就是,“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晏安把书包里的东西藏好,就听见俞珂用带着三分娇羞九十七分的自信的声音开口:“可是人家更喜欢晁朕!”

……

吃过饭,董馨指使她去洗碗,晏安烦躁地说了声洗不了,而后在俞顺康的咒骂声中进了屋。外头电视声音又大又吵,其中还夹杂着一家几口对于谢敬旻和晁朕的热烈讨论。

晏安用纸巾塞住了耳朵开始背书。逐渐地,外头的动静小了下来直至完全没声。等晏安起了困意,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躺在床上闭上眼,一下子窜入脑海的,就是来自上辈子的一些荒唐可笑的画面。这些画面彼此纠缠交错,最后幻化成一张旁人的脸。

一夜难眠。

第二天,天气阴,早晨起床就发现外面下了雨,晏安独自在客厅等俞岩俞珂起床,半晌,只等到了俞顺康的出现。

“下雨了啊。”俞顺康看了看窗外的天,自言自语:“一会儿我送珂珂和小岩去学校吧,别回头在路上被雨淋湿感冒了。”

听到这话,晏安自己撑着伞出了门。

外头刮起了风,走没几步路雨水就扑在了脸上身上,等坐上了公交,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旁边上班的大婶看到了,跟旁边人感叹:“现在小孩儿读书真是辛苦。”

来得太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晏安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裤子,想自己这一整天都得裹着这套湿衣服艰难度过。

运气不好。

她在座位坐下,刚拿出路上买的馒头,就听教室门被敲响。门口探进来一张成熟但陌生的面孔,穿着学校的工作制服。

“晏安哪位?你的校服发下来了,你跟我去拿。”

校服?

附中的校服有款式不同的两套。正式场合穿得黑色立领套装以及灰白相间的运动服。套装需要订做,只在每年9月份新学期开学,而运动服早就给了晏安,那现在是?

晏安默默地跟在了这位老师身后。等到了仓库,心里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这位老师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几套衣服,均一色的黑色立领套装。

“只有男款了。小号,你应该能穿。”

晏安看着她,满脑袋懵。

“不要?”

要!当然要!以她现在的状况来看,这真真是雪中送得暖炭。

处理好湿掉的衣服,早自习的铃声将将打响,俞珂和俞岩直到早自习下课才珊珊来迟。

俞珂喘着粗气指责她:“你知道附中迟到有什么后果吗?你出门为什么不叫我们?”

晏安默默整理着课本,头也未抬,“我出门的时候下雨了,爸说他开车送你们,我就先走了。”

她这话说得很清楚,周围人大多听到了。俞珂只有以生气来掩饰她此刻的尴尬,“乱讲!肯定是你提前出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了!”

俞珂的眼睛黏在她的身上,“你这衣服哪来的?”

“老师发的,就刚才。”

“睁眼说瞎话,现在又不是发校服的时候!不对!”俞珂扯着她的衣领看里头的标签,义正言辞:“这是男号!”

套装男女款只在下衣有区别,上身几乎看不出来,晏安也不知道俞珂怎么如此眼尖。

周围有嗤笑声,晏安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昨天吃饭时很嫌弃她的那位。好像叫,卓琳?

“你还问什么!”卓琳笑得别有用意,“为什么不等你们先出门,为什么身上会有男生的校服,这还不够明显吗?我打赌,她早上出门穿得肯定不是这套衣服。”

“卓琳!”前桌的岳咖唯偏头,认真道:“话不可以乱说!”

“看看!”卓琳看着俞珂,挑眉努嘴,“昨天才来咱们班,今天就有男生帮她说话,你家领养的这位孤儿可真不简单。”

岳咖唯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摔,问她说这话的意思。

“我还能有……”下半句的话被突然进门的班主任打断。郑老师眯着一双眼从她们脸上扫过,不耐烦地问她们在吵什么。

俞珂眼睛一转,嘴里急切地已经把话说了出来。

“老师,晏安和早上出门穿得衣服不一样,她现在身上穿着不知道是哪个男生的校服!”

第二十三章、排挤

永远都无法揣测人心的恶毒。

教室的空气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郑老师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钉在晏安身上,周身散发着沉重的气压。

“上十分钟自习,晏安,你跟我出来!”

晏安低着头从走道穿过,关上教室门的那一刻,她听到教室里突然爆发的窸窣,像是一百只老鼠在深夜里钻进米库。

郑老师把教案往办公桌上一摔,在其他老师的讶异的眼神中质问:“怎么回事?”

晏安低着头,默默掉了一会儿泪。

“哭有什么用?”郑老师愤怒道:“你自己要是没问题,我回头就让俞珂抄写校规一百遍!”

晏安心头一震,她以为……

她以为郑老师刚才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是已经相信了俞珂的一面之词。

“怎么?要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你?”郑老师放缓语气,说:“晏安,你是小姑娘,在人前要讲究体面。”

晏安顿了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面前人听。

“听描述那是老丛啊。”后面一直竖着耳朵的隔壁班老师忍不住搭话,“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这身衣服是男款,现在又不是订做的时候。”旁边老师开口,看样子是在替郑老师解释为什么把她叫来办公室的原因。

晏安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她的这位班主任不是一般得不善言辞。

“行了,你先回教室吧。”

晏安推开教室门,窸窣的声音立马消失,一时间,全班上百只眼睛全部黏在她的身上。她在座位上落座,旁桌的陈嘉妮丢了一张纸条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晏安和她对视,只能看见她眼里好奇八卦的光芒。她只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过几分钟,郑老师重新走进教室,再次把教案甩在桌上,开口就道:“俞珂回去把校规抄上一百遍。一个错字不许有,星期五之前交给我!”

“凭着自己的揣测就无端地给同学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我回去倒是要问问你们德育老师,平日里都在教你们些什么!“郑老师眯着眼睛,开口:“俞珂,有时间多用心搞搞你的学习,别整天想些七里八里有的没的。”

俞珂低着头,双手死死握着桌角。晏安看过去,只能看到她露了一半的侧脸和砸在腿上的眼泪。

舒服了。

这事没多久就被其他班级的人知晓。晏安或多或少有听到一些传闻,说俞珂在私下*她们家的养女。俞珂好面子,课堂上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点名道姓责骂不说,同学间的流言蜚语更像是一枝枝长满利刺的荆棘,把她紧紧捆住。

这事等于直接催化了晏安和俞珂本来就恶劣的关系。她忽略了给她递刀子的卓琳,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她认为的始作俑者。

她几乎是正大光明地在班里宣布,所有搭理晏安的人都与她不共戴天。她是11班的文艺委员,说出这话就等于告诉大家,所有再搭理晏安的人,就直接放弃班级里的文艺活动。

附中讲究全面发展,一年到头总有一些文艺活动安排,隆重的时候甚至会邀请电视台记者,是一些同学能够在校领导校懂事和电视里露脸的好机会。能来附中读书的,起码不是人人都愿意安分三年。大部分,还是像董馨这种,希望通过在附中读书来换取超过读书成本的利益。

晏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刚转学没多久的陌生人,和她绝交几乎没有任何成本。绝交就绝交,互不搭理就是了,晏安并没有当做回事,不过倒是在第二天收到来自陈嘉妮信件时笑出了声。

陈嘉妮努力诚恳地跟她说明自己地迫不得已,也顺便指责俞珂的任性玩味,洋洋洒洒写下两页纸,最后总结一句:“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晏安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厕所,以她目前的情形来看,倒是十分适配她的孤儿身份,为她完美的人设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业借我抄!”

晏安把课本送入从前面伸出的手,说着:“你记得改,别全抄。”

“真是的,我又不傻。”

岳咖唯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这个人看上去就有点傻大个的样子。

自俞珂的警告后,他是这个班里不多还愿意搭理自己的人。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哪怕时常有来自旁人的冷嘲热讽。晏安试探地问过,岳咖唯的回答倒是应了那个词。

少年意气。

“没用的人才俞珂的威胁。每年一到区运动会市运动会,我的名字都是贴在红榜上的。”

晏安笑。

附中高一年级13个班,前头三个实验班,聚集了几乎本市全部读书成器的孩子。后头的三个班,又几乎都是通过各种关系门路进来的人。据岳咖唯说,这班里一半以上的人中考都没达到附中分数线,都是塞钱进来的。也是一半以上的人,在高三前会被勒令转学。

这是附中升学率横行霸道的究极原因,也是附中心口不宣的霸王条款。收你钱让你来读书,但也会在高三前成绩不达标时把你撵出去。但愿意上赶着送钱的人还是趋之若鹜,每年高一开学都为了那数量不多的赞助名额挣得头破血流。

所以晏安很能理解班里同学的心理,也能理解陈嘉妮。

“班费!”

陈舜敲了敲她的桌子,然后又在下一秒说:“哦,你就不用了。”

晏安还是把手伸进了书包,把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门路正大光明的零花钱给掏了出来。

“凭什么?”路过的卓琳听见了,当即一声叫了出来,问:“凭什么她不用交班费?”

陈顺不耐烦,说:“老郑发的话,你去问她!”

“这班费凑一起是全班一起花,感情我们花钱让晏安白吃白用?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干嘛?”岳咖唯说:“她的情况……”

“她什么情况?”卓琳自己把自己气得眼睛发红,拍着岳咖唯的桌子,毫不客气:“她妈又不是我给撞死的。”

岳咖唯皱眉,说:“卓琳,你善良一点。”

“我又不是孤儿院院长,我凭什么善良!”

第二十四章、旷世奇葩

晏安始终搞不懂卓琳这个女孩儿。

她甚至怀疑卓琳之前被哪个孤儿伤害过,现在才会这样恐惧孤儿身份下的所有人。真的,卓琳已经不是讨厌她这么简单了。她现在做得某一些事情,都让晏安深觉她在害怕自己。

她怕什么呢?她晏安是个无父无母毫无靠山的孤儿,这班里谁都知道。

戴着眼镜的瘦小班长见情况不对,立马就冲出了教室。

陈舜拿走了岳咖唯的钱,还是跟卓琳强调这是老郑的注意。

班长说她把事情报告给了老郑,但直到下午,老郑才在自己的课上才出现。

很寻常地上课,和平时一般无二,只是在下课铃打响后漫不经心地提了句:“班费还有哪些人没交,尽快。”

陈舜站起来,把班费收缴情况汇报一遍。晏安再次听到了自己同桌的名字,她侧头看旁边空荡荡的课桌,想自己这位同桌也是神秘得紧。开学快两周还没来读书,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也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老师!”卓琳犹犹豫豫还是举了手,把自己今天的疑惑和意见说给了讲台上的老郑。

“晏安的钱我给她出了。”老郑整理着教案,头也不抬,“不会占班里的便宜。”

晏安猛然抬起头,目送着老郑的离开。

班里同学对于她们这位班主任的评价晏安也知道。她们说她总是丧着脸没有一点活力,为人古板严肃只注重学生的成绩。纹得眉毛太古怪,常年就两身衣服换着穿,水杯上漆面掉了一大半也不换。

晏安之前对她的印象,是敬职敬业的班主任,带着他们这样一个所谓的“赞助班”,却还是很直白地表现对好学生的喜欢。她之前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用功地读书,这位班主任起码不会讨厌她。可她错估了身边人的恶意,每每受到为难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能有把挡在她头顶的晴雨伞。

她没想到,最后能为她站出来的,是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低下头,鼻尖的酸气几乎要冲破脑袋。这是需要她用劲才能压抑的泪意,和那种伪装出的可怜弱小不一样。

晏安想,她也很脆弱。

中午午休,晏安勘勘响起自己之前晾在老校区的衣服。那套被雨淋湿的衣服,换下后就让她给遗忘在了老校区的歪脖子树上。

附中新老校区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外头新潮洋气全是高科技和现代感。这里头荒芜陈旧,全是历史年轮滚动后留下的苍老痕迹。这是晏安两辈子里都觉得舒心的一个地方。之前是她的避难所,现在是她的失乐园。

她曾经希望他永远都不会被拆掉。

这样想着,脚下也没注意,走没几步,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从帽檐下,只看见隐隐绰绰的草丛缝隙里有抹熟悉的灰色。

附中运动服校裤。

下一秒,一声咒骂像是从砂纸上擦过,带着毛边划向天际。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晏安掉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

晏安脚步不停,像只撒欢的兔子。

“姓延的,你给我站住!是不是要我到你们班去抓人?”

晏安急刹顿住。

谢敬旻捂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戳她的帽子,问:“没看见我躺那吗?你这脚差点踩在我脸上!”

“真没看见。”

晏安为难,春天来临,这里的荒草蹿得飞快,足足有人膝盖高,不走到跟前谁知道里头有啥东西。

谢敬旻拍了拍裤子上鲜明的脚印。一起身,就挡住了晏安头顶大半的太阳。晏安蜷缩在对方的阴影下,觉得自己无助且弱小。

“你又来干什么?”谢敬旻问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再来。”

“没有!”

“你!”谢敬旻晃了晃手,说:“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拿了衣服就走!”

晏安把歪脖子树上的衣服扯下来,听着谢敬旻在她背后出声:“恩将仇报。要不是那天我让人给你找衣服,你是不是就得穿着这湿漉漉的衣服过一天?”

晏安迅速抬头。

“怎么?”面前人似笑非笑,一脸欠扁地说:“要不是那天赶早来抄作业,也看不见你跟只落汤鸡似得从公交上下来,小姑娘多可怜啊。”

谢敬旻咂舌,说:“也巧,你这小孩儿怎么总让我撞见你的倒霉事?我百八十年去趟办公室也能撞见你们班班长告状。”

谢敬旻挑着眉上下打量她,问:“我看你翻墙挺利索啊,被人骂不会还嘴?”

晏安扯了扯嘴角,憋出一声感谢。

谢敬旻靠树上搔首弄姿,一副唠家常的语气问她:“你姓哪个延啊?延安的延?”

“日安晏,四声。”晏安糊弄着说:“我不打扰你,刚才真是抱歉。”

谢敬旻没言语,只是打衣兜里掏出面镜子。他摸着脸摆弄了半晌,自言自语道:“好像晒黑了一点。哎,你有没有带防晒霜?”

晏安不知道学校里那些暗恋他的女生看到他这幅顾影自怜的模样会怎么样。反正她是觉得头皮发麻,她两辈子也想不明白谢敬旻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为什么要随身带着镜子,也不明白校篮球队队长为什么怕晒黑。

“你在想什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晏安看了看日头,还是问出声来,“你平时训练怎么办啊?”

谢敬旻指着远处露出一片角的体育馆给她看,说:“看见没?我家出资建得。”

那你真好了不起哦。

这是个什么旷世奇葩?

晏安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刻薄,再一次强调自己想走。

“滚吧,下次走路看着点,再踩到人就不好了。”

晏安诚恳:“不会了。”

谢敬旻还在照镜子,旁若无人地开口:“就是踩不到人,踩到花花草草蚂蚁蜻蜓就不好了。”

炽烈阳光下,晏安生生打了一个冷噤。离开的时候,脚下真的开始注意他口中的花花草草蚂蚁蜻蜓。

第二十五章、白莲花

仔细想想,晏安发觉自己其实是不了解谢敬旻这个人的。

她对他的认识,多来自旁人三言两语中的提炼和自己与他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大概就是他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未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前路。

起码,在晏安过去的认知中,谢敬旻这人并不是一般二般地讨厌自己。

在晏安上辈子少不经事的年头里,她对谢敬旻的了解,大多来源于他在背后一次次地跟人编排自己。他说她的话跟他本人的教养丝毫无关,有些词汇甚至极度刺耳,是能让旁人听到耳里也忍不住皱眉的那种。有一次她偶然听到了,不知道仰仗着什么,真敢冲到他面前和他对峙。她觉得委屈,觉得谢敬旻恶意中伤自己,她哭她闹,仿佛一副全天下人人都欠她的模样。

真的,矫揉造作。

她上辈子接近三十年的生活里,她真的也就矫揉造作过那么一段日子,脾气顶天的不好,任性得招人讨厌,几乎得罪了所有能得罪的人。自然,后来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为人,过得比以前更卑微低贱。

谢敬旻是个很好的人,这是她在上辈子死前几年才意识到的事。她和陈舜结婚的时候他来看过她,给她包了个丰厚的红包祝她幸福健康,好像从来没有介意过她年少轻狂时说得那些恶劣歹毒的话。

这辈子以全新的契机认识,不管是蒋柏还是他,都是优秀且善良的人。归根结底,和蒋柏一样,谢敬旻讨厌她的根本原因,还是她晏安这个人本来就该被人讨厌。

第二天,一连多天的好天气变了,太阳被厚厚云层遮住,显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晏安挺不喜欢晴朗天气,她这紫外线过敏实在很麻烦。

室外的体育课,因为没有炽烈的太阳,晏安也能跟着上一上。训练后的短暂的休息,大家蜂拥而至到小卖铺。晏安省钱,回到教室喝水。

离开前,她看到了陈舜抽屉里的白色信封。刚才他还拿着这个信封跟大家收班费。

这么大意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在抽屉里?不怕丢吗?

一语成戳,晏安感叹自己这该死的预感。

下午第二节课上到一半,陈舜就慌慌张张地请了假出去,没一会儿,老郑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赶走了任课老师。

班费丢了!

一万来块钱,凭空消失,陈舜和老郑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郑强作镇定,好声气地跟大家说话,说什么相信班里同学不会做这种事,但希望大家给她提供线索。

“什么时候丢的?”有人问。

“可以确定是体育课丢得。但那时候我们班教室没人,所以不排除有外面的人进来。”

“老师!”晏安视线里有只手举了起来,说:“我有个情况想要反应。”

晏安看过去,举手的人是卓琳。

“你跟我来办公……”老郑的话被卓琳清脆又天真的声音打断,她说:“之前体育课的时候我见晏安回了教室。”

一瞬间,晏安觉得周身空气有了一秒钟的凝滞,然后瞬间被哗然取代。

“没有证据不要瞎说!”

“我确实看见了,休息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回了教室。”

“晏安?”老郑的目光扫过来。

“我回来喝水。”晏安颤抖着声音:“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谁知道……”

老郑打断她的话,坚定地说:“我相信晏安同学不会做这种事,同学之间不要互相猜疑。放学前找不回班费,我就报警。”

这话说了也就是吓唬这些十来岁不懂事的孩子。班费莫名其妙丢了,教室里走廊上又没有监控,除非偷钱的人做贼心虚,否则这钱上哪去找?

“搜身不就知道了。”

卓琳的提议被老郑否决,她强调会报警,让大家继续上课。

下了课,卓琳就拉着俞珂和她们的爪牙一起过来,张口就要搜她的东西。晏安死死拽着自己的书包,眼里含泪,“我会告诉老师”。

“你们有事没事?”岳咖唯把卓琳的手掰开,问:“你怎么总找晏安的岔?她又没得罪过你。”

卓琳看了岳咖唯一眼,自己眼泪却莫名其妙掉了下来,一时间哭得比晏安还凶,她叫道:“你为什么总是护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这话问出来,晏安就明白了。明白了卓琳这样张牙舞爪的原因。

但是,岳咖唯讨厌卓琳这个人也表现得十分明显。晏安想了想,觉得卓琳这种情商低的小姑娘也实在可怜,只会用讨人厌的方式引起喜欢人的注意,年少时的纯真暗恋注定以悲剧收场。

“你瞎说什么?”岳咖唯气得面红耳赤,一副世界观都坍塌了的模样。

“我告诉你岳咖唯,你要是喜欢晏安这种装纯装可怜的**你就是个大傻逼!她有妈生没爹教,生下来就是个孤儿。你说,她除了有张脸还有什么?”

晏安听着,心里真是没忍住地一阵阵发笑。她想,真难得,不怎么会看眼色的卓琳居然能一眼看穿她表里不一虚有其表的品质。她确实喜欢在人前卖惨装纯当白莲花,她的身世就是这样,她总得干一些符合人设的事情。

那不然呢?她一个孤儿非得表现出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高尚情操?她上辈子确实挺自强不息的,结果呢,死得不够惨?

她晏安又不傻。

“你别说了卓琳!”陈嘉妮不知从哪横插了出来,说:“体育课的时候我见你也回了教室,就在晏安后面一点时间。”

默默擦着眼泪的晏安突然愣住,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旁边的女孩儿。

“你……”卓琳气得颤抖,说:“反正我不可能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你不会做晏安就会吗?”陈嘉妮反问。

“我和她一样吗?”卓琳肆无忌惮地大叫,张扬自己的骄傲:

“我有爸爸有妈妈,她晏安是个孤儿!”

第二十六章、阳光猛烈万物显形

晏安适时调动全身情绪,让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岳咖唯皱着眉,说:“没见到你这样恶毒的人。”

这话一出,卓琳疯了。发了疯似得来抢她的书包,掷地有声地说:“你肯定把偷得钱藏书包里了!”

晏安疑惑,卓琳凭什么这么坚定?这钱难道是她偷得?偷来后藏在她的书包里想要栽赃嫁祸她?

这也确实是她会做出的事情。问题是,书包她刚才检查过,什么都没有啊。

卓琳来掰她的手,尖锐指甲甚至在晏安手臂上划下几道红痕。岳咖唯拦着,但男孩子总是诸多顾忌,一没注意,晏安手背都见了血。

胆怯的小班长又跑出了教室,没一会儿带着老郑一起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在老郑的疾呼声中,晏安的书包生生被卓琳扯开了一个口子,里头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晏安暗骂了一声,感慨自己没把重要的东西塞里面。

卓琳推开她,自己蹲下身去翻弄地上的东西,脸色逐渐难看。晏安见状,决定演戏演真,在老郑的制止声中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上课铃将将打响,晏安打算牺牲半节课来表示她的委屈。

在校园里闲逛实在不像话,她决定去自己的失乐园避难。现在全校所有人都在上课,她不用再担心撞见谁。

晏安又走到了艺术楼。上次谢敬旻和他哥们的女友在这里被她撞见,她想,谢敬旻应该不至于还会来这。

这地方那么偏僻,正常人不会来,晏安藏了点东西在这里。

再次走上楼,来到尽头的教室前,晏安没做多想地推开了门。老旧的木板发出咯吱的响声,微风从青藤的缝隙里刮进来,带着干净清爽的气味。

晏安往里踏了一步,抬眼,却愣住。

最里头,背对着晏安的地方,几张拼在一起的长桌上躺了个人。

黑色运动服下,这人的身形修长清瘦。斑驳的窗户里透出一束束短促的光,勘勘洒在他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困倦得懒洋洋,晏安全身都僵住,半点不敢动弹。

面前人翻身坐了起来,手在旁边摸了摸,把眼镜给架了起来。

晏安脑子里响起的警报提醒她应该立马离开,可她的双脚被钉在地上,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拼了命地像是要挤破她的太阳穴逃窜离开。

桌上的人在单薄的镜片看她,眼神很冷静,透着被打扰到的疏离冷漠。

“请你先出去。”

很有质感的声音,低沉沁凉悦耳,但里头透出的寒意瞬间让晏安全身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

“对……对不起。”

她轻轻拉上门,手都在颤抖。

合上门的一瞬间晏安就想跑,但脚下就是挪不动步,直到面前的门再次被打开。

里头的人估计也没料到她的不要脸,拉开门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但较好的教养还是化做了一句:

“谢谢,借过。”

晏安在常青藤的缝隙中窥视,那狭小的视线里,这人瘦高挺拔的身影在晃眼的阳光下十分优越。

晏安抱腿走在走廊的地板上,好半天都觉得自己没清醒过来,好像刚才被打扰到休息的人是她一样。

她预料到了,打她决定来附中读书时她就预料到了。

她已经尽量避免了。晏安跟自己说,这学校里好多地方她从来不去,她已经尽量避免了。

老天是真的残忍,晏安想。

铃声响起时她才逐渐缓过神来,她重新推开面前的门想把自己藏在这里的香烟拿走。

尼古丁是个好东西,上辈子陈舜打她的时候她就明白。这生人重头来过,她本来想抛弃的。但上次被绑架,在那个狭窄黑暗弥漫着汽油味道的车厢里,确实从周围传来的尼古丁味道能让她保持理智和冷静。

上次俞珂翻她的书包差点找到夹层里的烟后,晏安就把它藏在了这里,此后她倒是没再来过。她没有瘾,但却有太多心烦意乱的时候,比如现在。

淡淡的木调香水味道窜进鼻孔,和这满屋的灰尘腐朽味格格不入,唐突地像是被撕扯成两个不同的空间。

有些东西变了,但有些东西又没变。

晏安把手摸进抽屉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她的烟和火机。

她以为自己记错了,直到把整个屋子的课桌找了一遍。

不至于吧!

她这一天都经历了些什么?被冤枉栽赃被打,书包被扯烂了,错过了一整节课还撞了邪,现在烟还丢了。

要不要这么倒霉?

这一刻,晏安是真的委屈得想哭。

回教室的路上远远看见了老郑,晏安找了个角落抱膝蹲下。

不过半分钟老郑就找了过来,看见她,明显地松了口气,说:“你这孩子怎么在这?”

晏安看了她一眼,哭得愈发凶。

老郑来拉她,说:“别哭了,我已经通知过卓琳的家长,一会儿我让她在全班面前给你道歉。”

晏安哭哭啼啼,说:“老师,虽然我家庭……但我真的不会偷钱。”

“老师相信你是好孩子。”老郑摸了摸她的头,说:“所以你一定要用功读书。”

晏安在老郑的护送下回了教室,卓琳在全班面前给她道了歉。

上课铃响,大家又投入到了学习中。这事好像暂时只能到这个地步。

放学的时候陈嘉妮凑到了她身边,嘻嘻笑着:“今天可太险了,要不是我看见卓琳也回过教室,你就完了。”

晏安敷衍地笑着。

陈嘉妮挽着她的手,仿佛和她完全没有过间隙。“晏安,老郑那么喜欢你,要不你去找她说说,让她给我两安排坐同桌?”

“我喜欢一个人。”晏安语气不善。

“可是之后祝彧就来了,他真挺不好相处的。你确定不要换座位吗?”

“到时候再说。”

陈嘉妮陪她走到站台,跟她说:“你尽快买个电话吧,平时都联系不上你。”

晏安摇摇头,说:“没有这个条件。”

“我家里有一个闲置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先拿去用。”

无事献殷勤?

晏安不做声,陈嘉妮也一直支支吾吾,等车要到跟前,她才开口:“晏安,下星期有物理测试你知道吧?”

晏安看着她,心里发笑,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自己。

“我爸妈之前给了报了物理补习班,但我好长时间没去了,但这事不能让她们知道。如果成绩不好,我就完了。”

“所以?”

“下周考试的时候你能不能帮帮我?”

公交车停下,晏安掏出了公交卡,笑着开口:“我尽量。”

第二十七章、灾祸天降

回到家,俞顺康董馨立马凑了上来,张口就来她偷来的钱藏哪了?

因为之前害俞珂被老师责骂罚抄,俞顺康让她在客厅罚站了一晚上,此后便一直没再跟她说过话。

“我没有偷钱。”

“不是你是谁?”俞顺康肯定地仿佛他在现场一样。

晏安瞥了旁边看好戏的俞珂一眼,说:“老师会报警,警察来了会调查。”

“你要是真拿了那钱,你把那钱给我,我帮你处理,不跟你们老师说。”俞顺康开口。

晏安懒得理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真的希望报警。她自己也好奇丢失的班费去哪了?

之前看卓琳的反应,陈舜桌里的钱十有八九就是她拿得,然后藏在了自己书包里。但她的书包里并没有,奇怪了!

之后几天,班费的事还是没结果,直到老郑说要让鉴证科来提取指纹。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班费找到了。

据陈舜说,他一来教室就发现了抽屉里的钱。晏安也见到了卓琳父母,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和赔偿的全新书包。

这事好像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晏安还是觉得不对劲。

起码她认为重新找到的班费,应该不是偷钱的人还回来的。她偶然听老郑说了一句,重新找到的班费比丢失时候多了几十块。

哪个小偷那么傻?

……

送父母出校门,已经年迈的父亲扶着摩托车,看似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最后从口里出来的,只有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句“好好学习。”

父亲和母亲一离开,卓琳就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中考没考好,距离附中的录取线差了一大截,但她就是想来附中读书,一哭二闹三上吊,爸妈总归是心疼她,拿出了全部积蓄,托了关系,还是把她送了进来。

她把附中和未来三年的高中生活想象得太美好,但现实太骨感,高一一开学,她就发觉自己的功课异常吃力,她被紧凑繁重的课程压得烦躁不安。但是,也能在入睡前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卓琳将好走到教室前,透过窗户,一眼就能看见坐在教室正中央的晏安。

她穿着洗得发黄的白t恤,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她的头发乌黑有光泽,愈发衬得她的肌肤像是细腻的白瓷。晏安长得好看,这是她转学来第一天就全班男生公认的事实,但是……

前桌的岳咖唯又去找晏安借东西,他永远不是少枝笔就是少块橡皮。

他似乎永远都在缺文具。尽管她悄悄往他笔盒里抽屉里塞过不知多少东西,但它们就是会消失。

卓琳紧紧绞着自己的手,委屈难受的泪意和酸意汹涌而至,几乎是瞬间让她哭了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

卓琳看着岳咖唯想,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的题半晌都没解出来,晏安深呼一口气疲倦地看向窗外,窗前一个满脸泪水的少女正望着这边……

晏安心头一震,卓琳眼里黑漆漆的一片。这是属于少女才会有的难受,只有少女在迸发着恨意的同时还会绽放着生气。

她真的非常恨自己。

晏安有点难受,她觉得自己总是被莫名地被推到难堪的境地。

她真的,就是想好好念书而已。

……

白色情人节要到了。

晏安也是偶然听岳咖唯提起才意识到三月已经快过去一半。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愿意把除清明外的每个节日过成情人节,更何况本就带有浓郁浪漫气息的白色情人节。

早在几天前,陈嘉妮就在跟晏安商量给谢敬旻送礼物的事。她晃动着晏安的胳膊,成功让晏安把一个y字拉满整一面纸。

晏安把写废的课本撕下,听着陈嘉妮继续在说:“你说我送什么好啊?”

“防晒霜吧。”晏安头也没抬,说:“最近太阳挺大。”

“少来!你以为他是你啊,晒一会儿太阳就脸红。”

我又没有毛病,晏安想。她也不会担心晒黑就给学校捐座体育馆。

不过她也有点好奇,她问:“你的礼物,能送出去吗?”

“旻少又不像咱大校草有个老妈子似得班长盯着。话说常雨霏这段时间也够可以的,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就为了把晁朕的礼物丢干净,还真把自己当人女朋友了。”陈嘉妮笑起来,说:“俞珂最近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也愁着呢,她的东西肯定送不出去。”

到了三月十四号,晏安早上一起床就见俞珂捧着一个礼物盒子,坐公交的时候都紧紧抱着,宝贝得不得了。

来到教室,气氛果然不同寻常,晏安在座位上坐下来,见自己课桌里也有点东西。

几个包装漂亮的礼物盒子和几张明信片。晏安只拆开看了明信片,全是外班不认识的人。

岳咖唯转过身来,问她:“是巧克力吗?”

“不知道。”晏安想了想,问他:“你要是收到莫名其妙的东西,你怎么处理?”

岳咖唯立马说:“丢了吧。”

“这样……会不会很不好?”

岳咖唯笑起来,说:“别的学校我不知道,但我们学校只要一有这种节日,垃圾桶里肯定全是这些东西,你今早来上课时有没有发现校门口三轮车特多?那都是赶着来捡垃圾的。”

“哦。”

岳咖唯来来回回转身。晏安看着,他似乎是有点躁动不安的样子。约莫快要上课的时候,他突然又转过身来,给她递了个东西,说:“超市购物满额送得,太粉嫩了,你拿去用吧。”

晏安一看,是个粉嫩嫩的笔袋,上面还有几个猪头。老实说,她两支笔和一块橡皮的身家用这样的笔袋真是奢侈了。赶着上课铃响,岳咖唯转了回去,笔袋留在了晏安桌上。

第一堂就是老郑的课,严肃沉重的氛围下,教室里的浪漫气息也削弱不少。

课上一半,老郑接了个电话,让晏安去实验楼帮她拿东西。

晏安在全班的注目下出了教室门。自上次的一些事情后,老郑总会把班长的一些琐事分担给她,班里有同学在传老郑属意她当班长。但晏安知道,自校服和班费的事情发生后,老郑是刻意地在全班同学面前表现对自己的看重。

被老师看重的学生,大家或多或少都会顾忌的。

一沓厚厚的材料包裹在文件袋里,晏安抱着它往回走,日头正好,太阳直剌剌地洒下来,让晏安觉得自己脸颊泛热难受。她往校墙边靠了靠,试图躲避紫外线的追逐。

真是错误的决定!

这是晏安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书包砸到脑袋上的第一反应。

第二十八章、同桌

手上文件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炸开了一个大口。脏话到了嘴边生生忍了下来,晏安捂着脑袋仰头,正好见一个穿着他们学校灰白校服的男生正在翻墙。

墙沿上的男孩子也看着她,一副没弄懂现目前情况的表情。

晏安劝自己算了,眼前这位男孩子肤白眼长,鼻高唇薄,眼里溢出的锐气没因为黑眼圈削弱半分,看上去就不好惹。

这学校藏龙卧虎,她只是个小虾米,她跟自己说。

晏安蹲下身收拾散落的文件,一抬眼,一双穿着白鞋的脚就在眼前。她想这人十足是只猫,这往墙上跳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掉在别处的文件被这男孩子捡了回来,还给她拍了拍灰,说了声:“对不起。”

念课文的语气用清亮的声音说出来,棒读得厉害。

晏安抱着文件往前走,那男孩子就在她身后十来步外,他们一起上了四楼,在同一间教室门口停下。

她脑子一转,瞬间明白了。

晏安费力地把文件搁在腿上,刚腾出手想敲门,教室门已经被旁边人推开。

见她还愣着,对方歪了歪头。

“谢谢。”晏安小声说。

“怎么又迟到了。”

老郑让她回座位,自己倒是溜达到了门口。

男孩子坦诚地让人害怕,说:“睡过了。我没走正门,没有被记名字。”

“那你还挺骄傲?”

……

办公室里,老郑看着面前的少年,语重心长:“学校里虽然支持你搞这些东西,但是功课不能落下,知道吗?”

男生点头,背脊弓着。

“别驼背!”老郑严肃:“长得又高又帅一小伙子,总驼背算怎么回事?”

少年把脊背挺直,没过几秒又弯了下去。

老郑恨铁不成钢:“滚吧。”

少年一走,隔壁老师立马凑过来,问:“我前几天听我儿子提了一嘴,说这祝彧是不是又得个冠军?”

老郑眼里憋不住得笑,但面上还是佯装镇定,轻描淡写地开口:“我倒是没关注,也是听年级主任说。”

隔壁老师不理解,问:“这打游戏还能拿冠军?不是,这电子游戏的冠军有什么用啊?我看学校还挺支持,这不是鼓励大家沉迷电子游戏吗?”

老郑板下了脸,说:“人家叫电子竞技。这报纸媒体都正面宣传过的。再说了……”

老郑哼了一声,目录鄙夷,“全世界上网打游戏的人那么多,有几个能拿冠军?”

……

晏安见她那位同桌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旁人一口一个“彧哥”,喊得宛如自己亲哥。

刚才晏安也听岳咖唯说了几句,说她这位同桌在这个老师家长普遍还把网络游戏视作玩物丧志的时候,已经靠着打游戏拿了几个冠军。岳咖唯也说,她同桌这段时间请假,就是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比赛。

“彧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桌子我每天给你擦八遍,你看看,敞亮不?”

班里平时被大家戏称为“马脸老洪”的同学一马当先的挤在最前面,一米九的个子做出一副殷勤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晏安对这人印象极为深刻,她刚来没多久,这哥们就跑她面前警告,不让她动旁边桌子的东西。他嘴上说得一天擦八遍桌子一点不假,晏安亲眼见证。

她之前还纳闷……

“彧哥,我卡五十级了,你什么时候带带我啊?”

少年在自己座位落座,脸上露出困倦,懒洋洋地开口:“那游戏我不玩了。”

老洪双目圆瞪一脸震惊:“不是刚拿了冠军吗,干嘛啊这是?”

少年在书桌上趴下,含糊着说:“没意思透了。”

少年一闭眼,老洪再有满腹的话想说也只能作罢,他像周围聚集的人挥挥手,人潮瞬间安静地退却,一点杂音没有。

这阵势?

晏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汽水,有点不敢拧开。

她这位同桌好像就这样睡着了,上课铃响起也没什么动静,数学老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中途的时候这人转了个身把脸侧了过来,晏安用余光瞟了两眼,心里不是一般的佩服。老实说,上课睡觉的人她见过不少,但大多都担心着被老师发觉而有点警惕,这位倒好,浓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睡相黑甜地仿佛躺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大床上。

更夸张地,课上一半,晏安挪了挪椅子,当即,就收到了几乎是千里之外的,署名老洪的字条。

“你轻巧一点,别打扰我彧哥睡觉!!!”

晏安:……

当然,数学老师不管,英语老师不管,在以老洪为首的男同学的呵护下,这位实在也没有被打扰到的机会。直到,物理老师走了进来。

“晏安!”打扮时髦的物理老师理所当然地开口,“把你同桌叫醒,要考试了。”

晏安在瞬间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包含着慰问同情看好戏以及警告。

晏安叹了一口气,用指节敲了敲旁边人的桌子。

“同学。”

……

“同学!”

……

“同学?”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晏安以为这位是晕过去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老师报告,这位突然睁开了眼。晏安的手指还僵在半空,这人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点刚醒过来的迷糊困倦,理智冷静地仿佛从来没有入睡过,让晏安想到漫画里一些人物夸张的竖瞳。

陈嘉妮之前说他不好相处,看来不假。

“要考试了。”晏安还是沉着地开了口。

她同桌没再理他,看来和她一样对现目前的考试感到头疼。陈嘉妮隔着走廊喊她,给了她一个眼色,包含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含义。

陈嘉妮从一周之前就在跟她聊这场考试,一次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测试,陈嘉妮重视得不行。她挪用了物理补习班的钱去给谢敬旻买礼物,她父母不知道这事。但如果这次考得糟糕,就会败露。

晏安一改以前雷厉风行争分夺秒的习惯,她慢慢悠悠,几乎一道题要用比平时多两三倍的时间。接近收卷,在陈嘉妮慌乱眼神的催促下,晏安缓慢地把大题的答案誊抄在草稿纸上。

余光里,陈嘉妮正避着老师的视线向她这边查看。晏安把草稿纸往那边挪了一些,确保上面的东西能被对方看见。

第二十九章、生人勿近

“关于曲线运动的描述,说法错误的是……”

旁边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晏安扭头,见她这位同桌像是刚学习说话的婴儿,来来回回把一道题念了三遍不止。不知道是不是她看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他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用手捂住试卷,说:

“你别抄我的。”

晏安脑袋深处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嘴角仿佛被通了电,一直在细微地抽动。

考试结束,试卷回收,旁边的陈嘉妮大呼一口气,说:“谢天谢地。”

晏安见她那位同桌又被班里男同学簇拥着出了门,忙戳了戳岳咖唯的背,问:“他学习很好吗?”

“你说谁?”

晏安向旁桌侧了侧头,岳咖唯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那他刚才那么自信呢?

……

“祝……祝彧!”

瘦弱的小班长站在晏安的桌子前,隔着她发出嘤小的喊声。

祝彧把头抬起来,小班长立马低下了头,这样一来一回。晏安夹杂在中间,觉得空气都有点狭窄窒息。

“祝……祝彧,老师让你……让你把假期的作业,尽快……尽快补上。”

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着说话,把晏安强迫症都弄了出来,她恨不得替她开口。

她这同桌答应地倒是干脆,随后还补了句谢谢。

就是这念课文的语气……说不出的僵硬。

“你的……你的比赛,我……”小班长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手指也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晏安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们班这小班长孙茁灵,一直以来给晏安的印象就脱离不了瘦弱二字。时常梳着双马尾鞭的小女孩,白白净净带着圆框眼镜的小女孩,说话一直都是嗡嗡嗡的小女孩。成绩在她们班名列前茅,很招老郑的喜欢。所以尽管她不大应付得来这个班里的大小事,但老郑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她,把班里一些比较为难麻烦的工作分担给了陈舜。

这是个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也会十分紧张的小女孩,符合晏安印象中对于“乖乖女”的所有定义。

“你的比赛,我看了!”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孙茁灵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很精彩。”

祝彧终于又把脑袋抬了起来,古怪地看过来,像是想了许久,问:“你看得懂?”

一直竖着耳朵的晏安满脑袋都是问号。

现在小年轻都这么聊天吗?

“当……当然。虽然我没玩过,但……”

“那你怎么看得懂?”

小班长嘴巴一瘪脸涨得通红,一副要哭的模样,可怜兮兮。她这同桌倒是一副完全没了解现状的模样,脸上被一个偌大的问号填满。

这两人真是,一个害羞得要死,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所以他们聊天,最难受的倒是晏安。

“彧哥!”

班里男生拿着一个漂亮盒子过来,挤眉弄眼地说教室门口的女生给得。

晏安悄摸去打量她们小班长,见她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亮亮晶晶,许久,一言没发地走了。

哎哟,晏安又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还回去。”祝彧冷静开口。

男生大叫一声,苦恼道:“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我怎么还回去?”

“不认识你就收人家东西?”

老洪突然不知从哪窜了过来,满脸笑嘻嘻,说:“我来处理。彧哥,要补假期作业是吧,我帮你补!”

祝彧伸了个懒腰,说:“最近有款新游戏要内测,我看了些数据,应该还不错,到时候内测码发你。”

老洪笑得花枝乱颤,拿着他的功课走了。

晏安心说真是了不起,游戏打得好作业都有人抢着做。

“晏安!”

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我和我哥想喝奶茶。”俞珂飘了过来,说:“你去买。”

这会儿教室里人不多,晏安也没有想跟她瞎白话的心思,她随口应付着没钱。

“你这是什么态度?”俞珂一巴掌拍在她桌子上,说:“要不是我爸妈好心收养你,你现在还在垃圾堆捡垃圾吃。”

晏安知道她这会儿为什么又来找茬。无非就是见她新同桌来读书了,就想把之前对付陈嘉妮的那套再来一遍。晏安不知道怎么说,她同桌要是讨厌她无非就是换个座位而已,对她能有什么影响?她还能再气一次不成?

“所以呢?”晏安头也没抬道。

“你都来我们家那么久了,怎么身上还是一股馊臭味?也对,平时也没见你洗过澡。”

幼稚!晏安都懒得理她。

俞珂没想到晏安会这样没有自尊心,作为一个小女孩半点不知廉耻。她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也有些着急。

“祝彧!”她把话题挪走,得意洋洋地开口:“你小心哦。”

“我小心什么?”祝彧难得地扯了个笑容,尽管观感上跟高兴没半点关系。

俞珂刚动了动嘴,就见祝彧皱着眉头把桌子往前一推,说:“同学,你口水溅我桌子上了。”

俞珂脸上色彩斑斓,震惊和屈辱混杂在一起,感觉好半天没有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

“同学!”祝彧朝晏安看过来,说:“我两换一下桌子,可以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丝毫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晏安觉得自己瞳孔都在震动,她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要换桌子?”

“这桌子溅了她的口水,我不舒服。”

晏安想说她也不舒服。

“她是在跟你说话……”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但晏安和俞珂都清楚明白。

俞珂眼眶通红,眼睛瞪得特别大,固执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祝彧当着她的面和晏安调换桌子,嘴里慢慢悠悠地小声说这些什么。俞珂仔细一听,他说得好像是关于牙齿校正方面的事。

莫大的耻辱!

俞珂用手指着晏安,半晌,跺脚离开。

晏安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想小女孩的通病就是这样,有些话固然晏安说上一百次,也敌不过男孩子随意的那样一句,何况还是学校里名声在外的男孩子。

只是她这同桌……

第三十章、坏孩子

晏安悄悄打量,想自己这同桌是不是之前就和俞珂有难以调和的矛盾。或者,是本身的性子就是这样?

据晏安的观察总结,他这样的人,用将来的言语形容,就是铁骨铮铮的钢铁直男。就这把天聊死的本事,放到后来就是注孤身的直观表现,但是……

晏安转头,正好能看见对方额头鼻梁到下颚的完美线条。

长得漂亮得男孩子就不好说了。

打量太直白,晏安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转头。她的眼神和他撞在一起,只能看见浓黑的瞳孔和面积较多的眼白,这立马就给她吓了个哆嗦。这人有种要拿眼神把她千刀万剐的感觉。好在,对方先移开了眼神。

晏安有点明白小班长刚才跟他说话时的感觉,这种锐气逼人的男孩子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我脾气不好我巨凶”的生人勿近气场。

放学时间到,她这位同桌连书包也不拿,跟着老师身后出了教室门。

岳咖唯整理着书包,转过头来问她:“要不要跟老郑申请换座位?”

“我吗?”晏安问:“为什么要换座位?”

岳咖唯犹犹豫豫着说:“这学校里但凡打游戏得都把他当偶像,他一个眼色,有的是人给他瞻前马后。他上学期两个同桌,最后都是哭着去找老郑的。”

是……是吗?

“有事找你!”俞珂拽住了晏安的书包带,强拉着她出了教室,逐渐走向学校的一个偏僻荒凉地带。

这是这个学校里的坏孩子聚集地。只看这地上的烟头,就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上辈子的晏安很熟悉。

她想,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来了。

“茴姐,人来了。”很难听见俞珂这种毕恭毕敬的语气。

晏安的正前方,这个校服穿得歪七扭八,挂着厚重刘海,嘴里叼着烟的文艺复兴少女是晏安上辈子的老熟人,陈茴,这个学校某种层面上的大姐大。

她上辈子就是她的专属出气筒。

“这就是你们家收养的那个捡垃圾的?”陈茴把烟灰往地上抖,轻蔑地看着晏安,说:“长得就是一副贱人样。”

她旁边的狗腿子同时应和,发出诡异的笑声。这场面,不知怎么的,就让晏安想起《狮子王》里刀疤和那群丑陋至极的土狼。

陈茴这人,晏安太了解,真正的仗势欺人又蠢又坏。

“你说说,俞珂她们家好心好意收养你给你一口饭吃,你凭什么跟人摆脸色?”

晏安铁骨铮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陈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拿着烟蒂过来,看样子想按在她手上。

“嘿!”陈茴咧嘴笑,劣质的口红染了大半在牙齿上,和着口水的血盆大口面对晏安张开,恶心得要命,她掐着她的肩,问:“你是不是想死?”

晏安拨开她的手,厌恶道:“别碰我。”

陈茴不可置信地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想怎么样?”晏安问。

对待这类人,装弱装可怜只会愈发引起他们的恶趣味,上辈子的晏安深有体会。

就得以暴制暴。

“以后每周给我交200块的保护费,知道吗?”

“没钱。”晏安直截了当。

陈茴呵呵笑,天真地开口:“那你走路就得小心了,保不齐哪天走路上就被人拔光了衣裳那样……”

据上辈子晏安的了解,这陈茴家境不好,长在混混聚集的胡同里,从小就和那些坑蒙拐骗染着黄毛的流氓瘪三称兄道弟。这学校里有人忌惮她,也是忌惮她身后那些下三滥。上辈子晏安被这样威胁吓唬过无数次,被迫成为她身边的另外一只丑陋土狼,任她鱼肉。

“要有那一天……”晏安看着脚尖,轻轻开口,“我就杀了你。”

抬眼,和对方对视,毫不意外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她冷淡道:“我查过刑法,我这个岁数杀人判不了死刑。请个好律师的话,法官可怜我孤儿的身份说不定会从轻处罚。所以要是有哪一天,我就拿人生自由换你命。”

“茴姐!你别听她的。”俞珂大叫。

“你闭嘴!”陈茴看着晏安,说:“你挺有种啊!”

“我有妈生没爹教,性格孤僻心理阴暗有暴力倾向,平时就爱看法医解剖的纪录片。所以你也别威胁我,我不吃那套。”晏安理了理自己被拽皱的衣摆,说:“我没钱不怕死也有时间,要真有你说得那一天,我就天天拎把刀站你家楼下。”

晏安随口报了个地址,在对方仓惶的表情中,补充:“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出门。你不出门也没事,我会往你家门缝里浇汽油。”

“请问我能走了吗?”晏安礼貌开口。

陈茴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晏安一把拽过俞珂,掐着她后脖颈离开。

“怎么,以为找这种下三滥就能吓唬我?你知道我被绑架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吗?”俞珂在她手下边骂边挣扎,晏安加重了力气,威胁:“今天这事你要敢告诉你爸妈,我就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你信吗?”

俞珂阴毒地瞪她,好久,咬牙启齿地说:“你真会装!”

“你知道就好。”晏安摸着她的头发,笑说:“未来日子长着呢,你现在急个什么劲儿?整天针对我不累吗,要我说……”

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晏安惊恐回头,喝道:“谁!”

余光里,角落出现了一抹灰白相间的身影。晏安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谁在那?”

一个瘦弱矮小的女生从墙角转过来,复杂地看着她们。

孙茁灵!

晏安捂住俞珂的嘴,问:“你怎么在这?”

她不知道俞珂有没有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慌张无措。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同学老师面前维持着弱小可怜的形象,所以老郑和其他老师对她有诸多怜悯庇佑,同学间对她的态度也有一定程度的改观。如果刚才的话被她听到了,又学给老郑听……

都不用说人设崩塌,就这和学校问题分子裹挟在一起的行为就足够让老郑讨厌。

“我来这里背书。”孙茁灵还是发出宛如蚊子般的嗡嗡声响,显得毫无底气。

晏安往她背后角落看了一眼,问:“你一个人?”

第三十一章、送礼

孙茁灵愣了一愣,而后慌张地说:“这里除了我和你们这些坏孩子,还会有谁来?”

看来刚才和陈茴说的话还是都被她听到了,倒霉!

晏安向着孙茁灵走去,她走一步她就退一步,看来已经打心里认定她晏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她伸手扯住了孙茁灵的手,这孩子比她矮半个头还比她瘦,根本挣脱不开她的桎梏。

“你也说了我是坏孩子。”晏安压低声音,说:“坏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是好孩子,只管好好读书,其他都不用操心,对不对?”

孙茁灵丝毫没听出她话外的意思,昂首挺胸道:“我听见你说你要杀人,我会告诉老师!”

晏安突然松开手,轻描淡写道:“你去吧!你可以把刚才的事告诉老郑,但是……”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说:“你以后怎么办呢?我可是知道你家住哪的?一楼对不对?”

孙茁灵瞪大了眼,顿时说话也战兢起来,”我……我会让我爸妈送我上下学的!”

晏安露出和煦的笑,说:“这样倒也可以,但是你爸妈真恩二十四小时看住你吗?”

“你……”孙茁灵语塞。

“小孙啊……”晏安语重心长,老气横秋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从此以后你还是班长我还是你同学,咱们相安无事,不好吗?”

看着晏安拖扯着俞珂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孙茁灵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她回头冲着围墙那面小声地说:“她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好半天没有人回应,孙茁灵只能又过去看上一眼。

那人就站在墙角,仰头看着天,黄昏的浓重的颜色和他辉映着,从眼角拉出了一道华丽的艳色。

“你还……不走吗?”

“她说得没问题。”少年动了动脖子,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音,他从她身边走过,留下淡淡的木头味道。

“不必事事都报告老师。”

正值晚高峰,公交在密集的车流中磕磕绊绊。车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人的体味和食物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熏鼻。俞珂强忍着恶心把贴着她的人挤开,她小声骂了几句,抬眼却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晏安。

这样拥挤的环境里,她腰背依然挺得很直,手里拿着一本掌上英语,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上几眼。

俞珂到了今天,准确地说是在刚才,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晏安这人。

她看过她被爸爸打得鼻青脸肿跪地哀嚎的凄惨,见过她被爸妈言语羞辱到无法抬头的卑微,见过她因为无力支付餐费只能吃馒头的辛酸。她以为晏安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被亲爹抛弃,靠着亲妈捡垃圾养大,自小长在贫穷又肮脏的农村,没有见过半点世面,眼界小得可怜。如今来到她家,只能以收养的身份蜷缩着,看着她亲爹天天都在眼前,却不认她。

事实上,之前晏安的所有举动都确定了她的认识,她唯唯诺诺任人摆布毫无出息。所以他们全家都认为,晏安是个除了长得还算可以外,毫无用处的人。

但是今天,就在刚才……

俞珂摸了摸自己仍在悸动的心,想,晏安凭什么敢那样跟陈茴说话?当时她冲她看过来的那个眼神,卷着可以掀翻世界的狂风骤雨。

她之前在装什么呢?今天发生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爸妈呢?

车辆到站,俞珂去搀扶俞岩下车。

“你今天怎么了?脸色古怪得很。”毕竟是双胞胎,自己的心思还是瞬间能被俞岩感知。

俞珂张了张嘴,几乎就要把话说出口,可是晏安就在俞岩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没事。”

“有病吧你!”

看着前面的两人,晏安自嘲地笑了笑。现阶段年纪的俞珂,除了与生俱来的蠢和坏外,简直是个十足的废物。她不明白,她上辈子怎么就能被这么个蠢货弄死在井里。

说明之前的她是个比俞珂还蠢无数倍的废物。

回到家,晏安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礼品盒。只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

“妈?谁送的礼物吗?”俞珂瞬间忘记了之前的心思,注意力全被桌上漂亮得礼盒吸引。

董馨笑得别有用意,说:“哪能啊……这不是你们开学也快一个月了嘛。之前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人家晁朕同学家帮忙让晏安在附中读书,但我之前一直忙,没……”

晏安死死拽住了书包带,听着董馨说完接下来的话。

“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们拿去给晁朕同学,请他转交给他小姨。”

俞珂一张脸涨得通红,姿态也扭捏起来,十足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相反的,镜子里的晏安,脸色白得吓人。她知道多说无益,无论她说得多么难听,也无法打消董馨想借此机会让俞珂跟晁朕说话的机会。

“可是我要怎么跟她说?一班根本不会让我靠近……”

“这不用你操心……”董馨带着刺棱的目光梭到晏安脸上,“你只要跟在安安后面就好了。”

晏安想起那日午后,昏暗屋子里对方朝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全身宛如中了厉毒,神经麻痹动弹不得。

“安安!”董馨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说话极尽温柔,“你会去的吧,毕竟你能读书也多亏了人家帮忙。到时候带着你妹妹一起,该说什么都知道吧?”

一个尖锐的“不”字卡在晏安的喉咙口,她一只眼里是董馨的温柔胁迫,另一只眼里是俞顺康的狠厉威胁。

她有什么借口拒绝呢?她只能盼着晁朕请假缺席,或者一班的人真能强硬地把她赶走。

整夜无眠。

第二天,董馨亲自送她们到学校,把礼盒交到晏安手里,说:“我就在这等着,东西送出去了,是个什么结果来告诉我一声。”

晏安转身,觉得天空阴蔽地见不到一点日光。

她那个同桌又请了假,没有他的遮挡,晏安发觉自己被整个暴露在日光里,无所适从没法躲藏。

每节课下课俞珂都要来催她,晏安找尽了全部借口,俞珂惹恼,冲她吼:“你是不是不想去?你不想去直接去门口跟我妈说一声。但晏安我跟你说,你就是我们家养得一条狗,我爸妈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知道么?”

第三十二章、警告

直到下午自习课前,晏安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整天课都听进去些什么。

“你再不去可就放学了,怎么?想我妈明天还跟着你来学校?”

晏安被俞珂强硬地扯着出门。陈嘉妮就跟在后面,她偶然得知了晏安要去给晁朕送东西,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

三个实验班都不和她们在一个楼层。和上面鼎沸的情况不同,三楼的走廊少有人活动,从窗户看进去,教室里每个人脸上仿佛都写满了奋发向上几个大字。

晏安站在一班后门,深吸了大几口气,伸手敲响了面前的门。

青色的门大里面被拉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出现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她。

“你好……”晏安深觉自己的喉咙正在被硫酸腐蚀,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感。

“我找晁朕同学。”

里头安静地吓人,她不大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整间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几十颗脑袋齐刷刷地扭头看她,眼里千奇百怪应有尽有,索性,没有声音发出。

面前的男生尴尬地笑,说:“要上课了,你先回吧。”

这话说得极为自然,不知道以前跟多少人说过多少遍。晏安相信,这个班里每个人都有一套用来应付她这种不要脸女生的手段。

“打扰……”

最后一个字还梗在心口,靠最里面后排窗户的位置上站起来一个修长挺拔的男生。

晏安听到后面来自陈嘉妮和俞珂的吸气和小声惊呼。她往旁边侧了几步,任人把她面前把教室门合上。

晏安把礼盒递到他面前,手指盯着自己的指尖。

“请转交给蒋柏女士。”

礼盒被稳稳接过,晏安听到一声冰棱掉进深井的声音,不属于人世的幽暗。

“还有吗。”

“谢谢。”

门被拉开又再次合上。晏安后背一疼,是俞珂在后面掐她。

“我妈教你说得话你怎么不说?”

“忘了。”

“那我不管,你再把他叫出来。”

自习课的铃声打响,晏安转身,无力道:“反正你妈写了信,人家看了会知道。”

谢敬旻低头盯着晁朕脚边的盒子看了半晌,实在耐不住好奇,转身趴在他桌上,呵呵笑。

“第一次收女孩子的礼物哦……也是,那女孩儿……”

“不是给我的。”晁朕开口,止住了谢敬旻的遐想,也止住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探究目光。

“哦?”谢敬旻弯腰把盒子拿了起来,问:“我可以拆开看吗?”

晁朕看着钢笔尖上的花纹,不说话。

“茶具啊……”谢敬旻已经拆开盒子看到了里头的东西,无聊地皱了皱眉。

“里头有两封信哦,蒋柏女士敬启,致亲爱的蒋柏……”谢敬旻捏着两个信封,眼里掩不住地好奇道:“我拆开看一眼不碍事吧?话说,那姑娘怎么认识的你小姨?”

晁朕用笔刀从钢笔尖的缝隙里划过,再落笔,写出的字就要浓郁许多。

“我就看一封可以吧?完了我原封不动给它装回去保证咱小姨看不出来。”谢敬旻左右为难,问:“我拆哪封啊?”

晁朕把笔帽合上,扭头看向窗外。谢敬旻嘻嘻笑着拆开了第一封,第一眼去看落款,念出了声:“晏安的妈妈,董馨。”

晁朕的目光挪到了他脸上,谢敬旻快速把信塞了回去,嘴上打着哈哈,说:“没什么看头,真是无聊。”然后拆开了第二封,看了几眼,打了个哈欠,说:

“这写得什么,没意思。”

随意丢在晁朕桌上的信纸被风吹在了地上,晁朕只有弯腰去捡,晃眼,就看到秀气的字迹:

“蒋柏女士敬启,上次一别实属挂念……”

“你居然真的能把东西送出去!”陈嘉妮捂着嘴,一脸的魂魄未归。

“是送给他小姨的东西,他那样教养的人不会拒绝的。”

“说得好像你跟人多熟一样,你以为这样的手段别人没用过吗?别说给他小姨送东西,就是给他家保姆司机送礼物的都大有人在。”陈嘉妮仍然在感叹,“晁朕是真帅啊。”

晏安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直到放学铃打响,晏安才想起一直等在校门口的董馨。从把东西送出去至今,俞珂也没来提醒过她要去跟董馨打招呼,想来也是完全忘了这事。晏安慢悠悠地收拾这书包,心里想着让董馨多等一些时候,好让她多着急着急。

“晏安,有人找!”

在同学的提醒声里,晏安看到了等在她们班教室门口的常雨霏和姚雪津。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所以一班大班长这会儿屈尊纡贵地来找她。还没离开教室的同学都用八卦的眼神打量她,教室里顿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感。

至于吗?

晏安走出教室,一回头,俞珂和陈嘉妮也跟了过来。她正视着面前这个比她尚高一点点的女孩儿,不管她之前有多么厌烦常雨霏,但对于对方的美貌,晏安始终都是承认的。

面前人长发及肩,发色在阳光下有点偏棕,仿佛晕着一层毛茸茸的光。黑色立领校服下的脖颈很纤细,皮肤又白又细,上身曲线已经有了女人味,裙下的一双直白纤长。这会儿打量着晏安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高贵气质。

反观旁边作为她好友一同前来的姚雪津,虽然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儿,但和常雨霏站在一起,真是让人难以注意到。

晏安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常雨霏知道她这个密友也暗恋晁朕多年吗?

“话不多说,你刚才给了晁朕什么东西?”

“关你什么事啊?晁朕都收了,你好奇自己去问她啊。”看来俞珂是真的和常雨霏不对付,这会儿说话十足一副吃了**包的模样,宛如一个市井泼妇。

“我有问你吗?”常雨霏露出高贵猫咪的笑容,“上次的错别字都改了吗?现在会写了吗?”

这实实在在戳到了俞珂的痛处,她反驳不得,只好又在后面狠掐晏安的腰。

晏安也想把今天的所有事就完结在今天,她解释:“只是请晁朕同学帮忙转交给他小姨。”

“你和蒋柏姐,认识?”

“认识。”

第三十三章、鸡犬升天

常雨霏又露出那种高贵的笑容,问:“认识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话的意图很明显,晏安只有坚决道:“我没有目的。”

常雨霏终于不笑了,架子端得特别扎实,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不允许。以后不要再来一班,也不要再找晁朕,这是我给你的警告,请你牢记。”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俞珂叫起来,“你凭什么替晁朕决定这些?”

常雨霏眼神冷冷瞟过去,特别霸气地一字一句道:“我和晁朕从初中就是同学,这不由我决定我也决定多年了,你可听过晁朕说我一字半句的不对?”

常雨霏伸手替俞珂整了整衣领,说:“好好读书才是你们这种人的出路,千万别想不该想的东西。”

俞珂目送着常雨霏和姚雪津离开,愤愤地伸手掐晏安,怒道:“你怎么这么怂,就这样被她骑在脖子上拉屎?”

“人家说得有错吗?”晏安掐了回去,俞珂腰上一圈肉,掐上去的手感十分美妙。

“我觉得人家说得特别有道理,只有好好读书,才是我们这种人的出路。”

……

“霏霏。”姚雪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你觉得那人会听你的话吗?”

“她可以不听试试。”

“主要是……我印象里晁朕从来没收过别人的东西,就连你的……”

常雨霏顿住了脚步,气憋在腮帮子里,鼓鼓囊囊地说:“我姑且信她说得,是她和蒋柏姐认识。”

“其实我觉得……”姚雪津小心地打量着她,犹犹豫豫不开口。

常雨霏垂下了眼,问:“你想说什么?”

“那个女孩儿是长得蛮漂亮的,气质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

“所以呢?”逆光下,常雨霏脸上的绒毛仿佛都刺了起来。

“我是怕晁朕真的会动心。”

“呵!”常雨霏一声讥讽的笑梗在喉咙口,只剩眼里流着掩不住的暗涌。

“只是漂亮就行吗?”常雨霏自嘲一般开口:“像晁朕这样的,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儿争先恐后地往上扑。但是没关系,我就是其中最漂亮的那个。”

……

收到了结果的董馨喜不自胜,也不管晏安是否传达了她的叮嘱,就满怀欣喜地在家等着对方的联系。

董馨没了心思折腾她,晏安也能睡个好觉。

梦里,她颤抖着手递出了一封信,一个穿着灰白校服的人伸出了一只好看的手,把她的信接了过去,问:

“信里是什么。”

她浑身抖得像是筛子,眼睛死死盯着白色鞋面上不小心沾染上的墨渍,说出的话像是历经了兵荒马乱后残垣断壁。

“情……情书。”

“为什么给我写情书?”

为什么?为什么?晏安指尖绷得仿佛要折断一样,一道尖厉的白光从她左耳窜过,划过她的左眼右眼,然后又从右耳飞奔而出,残忍地带走了所剩无几的思考能力。

豆大的水滴落在白色鞋面上,晕开了那点墨渍。

“哭什么?”优雅的男声像是以前用人皮制作的皮鼓,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属性,能把晏安飘远的理智一点点拉扯回来。“我又没骂你。”

她听见自己说:“同学明天会笑话我。”

“不会的。”皮鼓咚咚咚地又响起来,从晏安左耳晃到右耳。

“我不是收了吗?”

惊慌地抬头,却只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刺眼的日光和盘旋在天上的鸟。晏安从梦中惊醒,天亮了。

到了教室,她那个同桌已经歪在了桌子上。晏安走近,抬眼就被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对方同样在盯着她的眼睛在看,估计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

这怕不是一夜没睡?

老洪把作业双手奉上,殷勤地问:“彧哥,早饭吃了没?”

这祝彧的眼神跟某类冷血爬行动物类似,一帧帧挪到老洪脸上,冷冰冰地说出矫情的话:

“头晕,没胃口。”

老洪唉声叹气捶胸顿足,仿佛他彧哥受虐待被饿了小半年的样子。晏安努嘴,偏头,发现她那要死不活地同桌正看着她,皮肤白得诡异,瞳孔黑得吓人,眼尾上挑,露出下眼白。

跟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窥伺猎物一样。

晏安困顿的脑子终于重新唤醒了危机感,她胆寒,小心翼翼地问“有……有事?”

“撑不住了,我想我得睡一会儿。老师要是上课点人回答问题……”

晏安想您老还害怕老师点名?前些天不照样睡得昏天黑地地暗天昏,再说了,我也很困呐。

“我爸昨天给老郑打了电话,不让我在教室里混日子。”

在对方的注视下,晏安被迫明白了,她急忙保证着,“我一定认真听课……”话没说完,她这同桌已经像是被人抽了筋,脑袋往桌子上一砸,晕过去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节课,下课的时候老洪悄悄凑了过来,给她手里递了两瓶ad钙奶,叮嘱:“一会儿我彧哥醒了要是脑袋疼,你就把这给他。”

晏安神情麻木。老洪无声地锤了锤自己的胸脯,小声说:“另外一瓶给你的,以后有事,你尽管吩咐。”

晏安看着老洪用脚尖踩地离开的身影,想自己这算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晏安,陈嘉妮,跟我来办公室!”

老郑突然出现在教室里,面色语气都不善。

晏安小心地拉开椅子。这样大的动静下,她这同桌都能毫无反应。

“为什么叫我两?”陈嘉妮问。

“可能物理考试的事,出问题了吧。”

陈嘉妮脸色骤变,小脸煞白眼含热泪,看上去怕极了的样子,让人看着好生心疼。

“晏安!”陈嘉妮死死掐着她的胳膊,哀求道:“如果老师问,我两是不是作弊了……”

晏安看着她,她不知道陈嘉妮眼里的她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看上去特别善良好说话,才能让她心安理得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你就说是你抄得我的,知道吗?”

晏安扒开她的手,快步往前走。陈嘉妮自后面扯住她的衣摆,着急道:“附中作弊是个大事情。”

“所以呢?”晏安脚步顿住,回头,“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一样……”陈嘉妮低下了头,呢喃出声:“你又没有爸爸妈妈……”

第三十四章、农夫与蛇

果然是因为物理考试作弊的事情,老郑很生气,说她两蠢,错都能错得一模一样,豪无脑子。然后就问,谁抄谁的?

“不是我!”陈嘉妮抢先开口。

“我接受重新考试。”

这话出来,晏安就感觉陈嘉妮在掐她的背,用劲不小,估计回去一看都能青一圈。

“报告。”像是透明冰棱的声音响起,门口逆光站了个修长的身影,挡了大半的日头。

“来了?”旁桌的年级主任眉开眼笑,“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市里奥数竞赛的事情。”

老郑用手指狠狠敲了敲桌子,把陈嘉妮的注意唤回来。

“老师……”陈嘉妮委屈地开口,“我不会作弊的,你知道。”

“晏安呢。你怎么说?”老郑问。

“我没有作弊。”

“老师,晏安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可能是刚转学来,学习压力大,你再给她一个机会吧。”

“你还说!”

老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水杯都颤了颤,旁边的男生往这边侧了侧头。

“晏安虽然考得也不好,但人家每题的答案都在应在的地方。我倒是问问你,你25题的答案为什么会在26题哪里?”

在陈嘉妮炸裂的表情中,老郑沉着脸接着说:“作弊就作弊,作了弊还满嘴瞎话。把你家长给我叫来!”

陈嘉妮呜咽出声,上气不接下气。

“你知道她抄你试卷吗?”老郑的目光宛如钝刀子,仿佛就在等她一个点头,然后就扯着她的肉往下割。

晏安摇头。

她只是慢悠悠地做题,掐着时间才把最后几道大题答案写在草稿纸上。她只是故意把题号写反,并笃定陈嘉妮不会检查。她没想到她连数字都不该。

她自己蠢,没办法。

老郑让晏安先走。晏安刚扭头,就听陈嘉妮说:“老师,我承认我确实作弊了,但我是迫不得已的。”

老郑气得发笑,问:“难道还能有人威胁你不成?”

陈嘉妮修整漂亮得指尖指在晏安脸上,“是她强迫我的。她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让我抄,她说我不抄就是看不起她。”

多么拙劣的借口啊……晏安笑都笑不出来。

“我看她在班里一个朋友没有,才……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老郑眉间的褶皱愈发深刻,眼里瞪着尖锐的光。

可这冲天的怒气,被旁边一声短暂清冷的笑给遏制住了。

年级主任满脸僵硬,怨念地看了他们这边一眼,说:“晁朕同学,你先回去吧。”

老郑看着男生离开,语气愤愤:“还嫌不够丢脸?”

晏安落座有一会儿,陈嘉妮才苦着张脸进来。她把满腔怒气委屈化作了揣在晏安桌子上的脚。

“嘶!”

晏安捂住了手肘,那里刚刚被在夹缝里被狠狠挤了一下,钻心地疼。

“你怎么这么卑鄙!”陈嘉妮的怒意混杂着一声幽暗的:“你干嘛。”

旁边的大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这会儿全身笼罩着一团黑雾。哪怕脑袋上顶着谐星般的头发还是没削弱掉身上满溢的杀气。

陈嘉妮顿了顿,在周围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梗着脖子道:“跟你无关。”

祝彧把自己本就杂乱的头发彻底搓成了鸡窝,自言自语:“我昨晚一宿没睡。”

陈嘉妮很刚,非常刚,在老洪威武身躯的阴影下依然在说:“教室是给你睡觉的地方吗?”

“教室是给你撒泼的地方吗?”祝彧反问,声音倒是听不出半点情绪。“说说,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陈嘉妮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张嘴话没出口倒是泄露了一地的哽咽。她把说给老郑的话又说了一遍。周围听着的人脸色都很怪异,只有卓琳满腹真诚道:“你现在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吗?”

陈嘉妮哭得愈发动情。

“农夫与蛇的故事知道吗?你把蛇捂暖了,蛇回头就要咬你。”卓琳拍着陈嘉妮的肩,以过来人的语气说:“下次学聪明点,别随便挥霍你的同情心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老道理。”

“你说……”祝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像难以理解陈嘉妮的话。“她逼着你抄她的试卷?”

“你那么善良呢。”晏安受到了来自他同桌的打量,“你怎么不逼我?”

他从抽屉里抽出试卷,语气无辜:“我才考16分。回家准得挨骂。”

陈嘉妮被晾在原地半晌,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现目前的处境。她用力跺着脚,狠狠表达自己的心情。祝彧急忙握住桌角两端,认真道:“别把我桌子震倒了。”

老洪搭腔,“你以为自己是身轻如燕的小姑娘呢,你没看这地板都在抖?”

陈嘉妮挥手把晏安的笔袋摔在地上,并用脚狠踩了几脚。当即就有墨水渗出来。

“你不就是个孤儿,你得意什么?你看除了我在这个班里还有谁搭理你?”

晏安视线落到地上的笔袋上,没搭话。

“怎么?”祝彧破天荒地笑出来,问:“我被开除学籍了?”

陈嘉妮掉头就走,坐到座位上,环着手正视前方,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贱人狐狸精!”

祝彧用眼神把隐匿在角落的班长找出来,问:“班长,恶意损坏班里同学个人物品,要怎么办?”

孙茁灵清脆的声音飘过来,“我会告诉老师的。”

陈嘉妮突然把桌子一推,站起身,从钱包里抽了一张一百整钱。

“够了吗?孤儿。”

话音落,这钱就落在晏安脸上,然后和着晏安的眼泪,砸到了地上。

祝彧弯腰把钱捡了起来,眼睛看向陈嘉妮钱包,说:“老板这么阔绰,再给点?”

陈嘉妮把钱包里的钱全部抖在了地上,老洪一张张捡起来,抹平,递给祝彧。

祝彧拿在手里抖了抖,开心道:“有人请喝饮料咯!”

他够头过来,一张脸在晏安眼前放大,让晏安有种自己全部情绪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匆匆闭了眼,怕被人看穿自己这一脸的惺惺作态。

“你不会小气吧。笔袋坏了就坏了,回头就学我,把笔踹兜里。”

晏安眼泪黏在睫毛上,尴尬地半天没掉下来。

第三十五章、狐狸精

她一点头,立马就有人起哄着拿了钱出去。没一会儿带回来几大袋子饮料,收了饮料的人一口一个“谢谢晏安。”

陈嘉妮气得拿圆规在桌上一通乱划。

下午的自习课,时间长又没老师,班里氛围很奇怪。一半人在端详陈嘉妮,一半人眼神落在晏安这边,不知在看她还是祝彧。

功课对于现阶段的孩子来说毕竟是枯燥了些,于是这种偶然迸发的矛盾成了乏味生活的最佳催化剂。估计班里大部分人都盼着她能和陈嘉妮针尖对麦芒,互相撕扯着头发拧打起来。

晏安说,哭能解决的问题她才不多费力气。

岳咖唯带着满身汗水回教室,一眼就看见了晏安伤痕累累的笔袋。他脸色难看,问:“怎么回事这是?”

晏安含泪道歉。

岳咖唯同桌把前因后果说给他听,他把笔袋拿了回去,说:“坏了就坏了吧,明天重新给你一个。”

上课铃打响,教室恢复寂静,在这寂静的几秒时间里,晏安听到了一句字正腔圆地:“不是一般的狐狸精。”

这话差点让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无助情绪宣告坍塌。晏安默默垂泪半节课,一边小声啜泣,一边认真记着笔记。

同桌这哥们儿给她撕了几张草稿纸,面上嫌弃道:“前后左右的卫生纸都给你了,你将就着搓软了当卫生纸用。”然后说:“你不累我都累了。”

晏安捏着几张泛黄的草稿纸,差点没绷住。

“给你看个好东西。”

祝彧把他的文具盒打开,这是一个百宝箱似得文具盒,里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是小学生中最流行的款式。他把里头的镜子对准晏安的脸,说:“你看看你现在的脸有多吓人。”

晏安把视线移过去,老实说,这还是她活过来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脸。她一直觉得祝彧皮肤白眼眸深,所以看上去锐气十足不好相处。现在镜子里的自己,同样的皮肤白眼眸深,眉毛细长,细齿薄唇,眼神湿润,鼻尖通红。

她觉得自己哭起来还挺好看的,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你这种人在革命时期就不能去做特务。”祝彧把文具盒合上,用特有的棒读语气开口:“一看这脸就知道不会叛变革命。”

晏安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僵住,她赶紧用手遮住自己扭曲的嘴角,听着对方继续说:“既然长了张大义凛然的脸就别干那些小家子气的事,好膈应。”

好膈应!

膈应?

晏安整张脸都酥麻,面瘫。

“祝彧,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前头老师突然发问,旁边人仓促地站了起来,然后无辜地看向了晏安,无辜地问:“哪?”

晏安拿笔指了指课本,用手挡着痛快地翻了个白眼。

俞珂卓琳和陈嘉妮至此完全联合,成了了班里的反晏安联合会。当然,成员也只有她们仨,连俞岩都懒得搭理她们。她们用狐狸精指代她,一口一个靠脸装纯卖可怜的贱人,只会利用男生的同情心云云。这话传得沸沸扬扬连外班都有人知道,下了课全来她们班窗前瞻仰她。

老洪劝她:“狐狸精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起码得长得漂亮,骂你那三个就不行。”

晏安:……

“你只要好好服侍我彧哥,我担保这个学校里没人再敢为难你。以后我是我彧哥左护法,右护法的职位就由你来担任。”老洪认真且郑重:“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晏安:……

祝彧敲了敲她的桌子,晏安惯性作祟般地往桌子里掏出瓶ad钙奶。

上次的事后,她这同桌大概有了和大多数人一样的认知,觉得她晏安脾气软性子糯人畜无害所以也人畜可欺。

“能不能不放我这?”晏安咬着牙齿问。她这抽屉里有一半的东西属于她隔壁这位,几乎都是零食,远远看过来,会以为她这里是个迷你小卖铺。

“那你看看我这哪有地方你把它塞过来。”

晏安看看那满抽屉的狼藉,闭嘴了。

早晨第三节课课上一半,书包里传来嗡嗡的震动。这来自她偷偷买的手机,电话只有一个人知道。晏安瞬间推断,有急事。

果然,短信来自韩金荣,说有事找她,现下就在学校门口。

晏安想着找借口出教室,一抬头,就见祝彧看着她,眼神在她手里的手机上,说不出的诡异。

晏安做了个嘘的姿势,举手请假出了门。

她找到了上次祝彧翻进来的地方。这里避开了学校的监控,围墙上的铁网也稀疏很多,真是翻墙越狱的绝佳之地。从墙沿跳下去,晏安沿路找到了韩金荣的车。

韩金荣把一沓文件给她,试探着说:“你让我帮你买的房子,湖滨小区那几套……”

“怎么了?”晏安心脏狂跳得异常。

“市里旅游局和一个游乐公司合作要在本市落地一个大型游乐园,游乐园选址选在了静安公园,附近都要搬。”

晏安发动自己全部演技,用全部表情表现疑惑。

“静安公园附近只有那个湖滨小区,而你,在那里有好几套房子。”

晏安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睛瞪大,然后缓缓捂住了嘴。

“你知道你这几套房子能分到多少钱吗?”韩金荣问。

晏安呆若木鸡地摇头。

韩金荣笑,说:“你后半辈子不愁了。”然后,眼神一变,问:“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在那里买房子?”

晏安垂眼做惆怅状,“我妈以前经常到那边捡塑料瓶,一直说……”

“好了!”韩金荣打断她,眼里的试探打量也没了,他说:“我有事要出国一段时间,律师我给你找好了,你有问题跟他商量。”

韩金荣帮她拉开了车门,透过窗户看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恭喜你啊,小富婆!”

晏安目送着他的车子离开。她把手里的文件看上几眼,是那家游乐公司的介绍,无关紧要。

她想把文件揣怀里再按原路翻墙回去。可是这文件一插在裤袋里,她就弯不了腰。

这时候就得感叹祝彧的智慧,晏安想着先把手里的东西丢过去。看着文件越过高高的围墙飞向天空,晏安搓了搓手,正准备助跑,就听见围墙那头传来一声惨叫。

“呀!”

第三十六章、汤圆

有没有这么雷同?

晏安攀在墙沿上,眼神和草坪上一个捂着脑袋的男生撞在了一起。

好在,这人不像是祝彧那种看上去就不好相处的煞神。这位剃了个小平头,一颗脑袋像是剥了皮的鸡蛋。说是鸡蛋也不准确,在明媚的日光下,这位皮肤白得像是曝光过度,眼睛被刺得睁不开眼,像是一颗汤圆上被劈出了两条缝。

晏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跳了下去。

“对不起啊,有没有……”晏安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咽不下。

别吧!她不是给人砸哭了吧?看这眼睛红的。

对方把她的文件还给她,也没说什么。

晏安追在他身后道歉。

“我哭不是因为你。”

对方搓了搓脸,脸颊肉从指缝中溢了出来,眼泪也滚了出来。这看着还挺瘦弱一人,怎么脸上能有那么多肉,像是一颗汤圆插火柴棍上了,汤圆还露馅了。

“那……”晏安尴尬着,想走又不好走,翻遍兜里也没找到纸巾。

她算是明白她的前后桌看她哭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你说怎么有人那么可恶!”

“嗯……”晏安的步子顿住。

“我只是不愿意帮她作弊而已……”

有一瞬间,晏安以为他在说她自己。

“我家到现在还没买上洗衣机,我的衣服都是我奶奶手洗,这些墨水……不知道要洗多久……”

汤圆又哭了。晏安这时也注意到他的校服背后有很多墨水笔划上去的痕迹。很明显,这应该是他后桌的人想要他帮忙作弊,他不肯,所以把他衣服划成了这样。

确实有点惨。

晏安尴尬着,觉得自己在这当下离不离开都是个问题。旁边的啜泣声还是没停,晏安想自己活了两辈子,也从没见过一个男生能哭成这样。

“你不用回去上课吗?”试探着,晏安提醒了一下。

“我们班考试,我已经交卷了。”

看看,多任性啊。

“你哪个班?”晏安问。哪个班学生随堂测试还能提前交卷的?

“一班。”

哦,一班就难怪了。等等,一班?

“高一一班吗?”

估计是晏安的表情过于奇怪,汤圆停止了哭哭啼啼转为打量她,问:“你认识我啊?”

“请问,您哪位?”

“彭天天,你估计不认识。”

学校公告栏里至今还粘贴着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排名榜,晏安每天路过都要去看上几遍,彭天天这个名字就端正地写在年级第二的位置上。

晏安一直觉得,附中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都是飘在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现下这位这般接地气属实让她吃惊。她想,难得有学霸会有和她能有差不多的烦恼。

“要下课了。”晏安率先往教学楼走,汤圆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一直小声重复着校服上墨渍的问题。

晏安停下步子,身后人一个不及就撞在了她身上,闷闷地疼。

对方委屈地问:“你干嘛突然停下?”

晏安回头,揪着他的衣服看了看,问:“彭天天同学,有兴趣做兼职吗?”

回到教室已经下课,晏安在教室门口正好撞上了被一堆人簇拥着出门的祝彧。祝彧从看见她开始就把那种半醒不醒的眼神黏在她脸上,走出一段路还回头盯着她,像是要把一颗头扭到一百八十度的位置。

晏安毛骨悚然,默默算计着自己是否有得罪他的地方。

上课的时候祝彧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整版的ad钙奶,插了整一排吸管,看着颇为壮观。这人眼皮耷拉着,遮住了小一半的黑眼珠,冒着肃然的杀气问她:“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喝那么多……”

“你懂什么!”这人喝着奶跟她说话,气进到瓶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没时间锻炼又经常熬夜会影响长个,只能靠食补。”

“有用吗?”晏安真心实意地发问。

“你觉得呢?”

“长高没看出来,胖倒是胖了不少。”

晏安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能把心底的实话一股脑说出来。太诚实的后果,就是旁边的冷面煞神一整天没跟她说话。晏安自知自己有错,也找了借口跟他借笔借橡皮想缓和气氛,但人一直抱着手板着脸看着黑板,不打瞌睡不偷吃零食,直给来上课的老师们惊喜得够呛。

临近放学,煞神递过来一张纸条,上头的字像是得了帕金森的人写得,晏安盯了好半天也没认全,最后圈了不认识的字给他递回去。她天真地以为对方会开尊口给她解释一下。结果,标了拼音的纸条重新递了过来。

晏安:……

这下她看懂了,煞神是让她晚上把作业答案给他拿短信发过去。

“我在家用手机不方便……”晏安诚实开口。她有个手机的事情绝对不能被那个家里的人知道。

煞神还是写了一串数字过来,晏安看了几眼,把纸条撕碎了揣在兜里。一抬头,煞神正盯着她,眼睛只剩一条缝了。晏安瞬间福至心灵,信誓旦旦开口:

“我记住了,真的。”

放学铃一响煞神就走了。晏安看着满桌的狼藉和拉链大开的书包,疑惑地想,作业都不带,要什么答案呢?

面前玻璃咚咚咚被敲响,晏安抬头,见汤圆就站在他们班外面冲她招手。

“你之前说的事,是认真的吗?”

汤圆和她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很纠结地问出问题。

“当然,你可以去咨询一下现目前的补习机构,就按照现在单人补习的价格收费。每天放学后一个小时,周末另算,怎么样?”

汤圆握紧了自己充满胶原蛋白的手,说:“不用那么多的,你适当给就好。”

“那行,你想日结还是周结?”

“都可以,但是……”汤圆把脸皱成了包子状,问:“我要天天放学给你补课,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会不会觉得我两在早恋?”

晏安:……

“借口我都想好了。”晏安说:“反正只要老师和家长那边没问题就可以,至于同学之间怎么传我倒不是很在乎。”

“可是你是女孩子,这样会不会对你的名声不好?”

晏安淡定地撇撇嘴,说:“我名声早就坏透了。”

第三十七章、早恋传闻

彭天天家里只有他奶奶一个人,所以他家长这边的情况倒是不用太费心。

“如果你老师问起,你就说我死去的母亲和你死去的妈妈之前就认识。”晏安耳提面命:“别人问起你也这样说,别说是有偿补课,知道吗?”

汤圆认真记下她的话,问:“每天放学后我就去你们班找你吗?”

这补课的地点是个问题。想了想,晏安还是偷偷摸摸地给祝彧发了信息。

“答案实在太多。我明天提前去学校,你来早一点,可以吗?”

过了半个多小时,祝彧的回信才过来,一个超级非主流的颜表情——

—_—!

第二天晏安应诺早早去了学校,想着等祝彧来了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让彭天天坐一下他的座位,结果等到的依然是老洪。

“还好彧哥昨晚叮嘱我来早一点,不然这作业真的抄不完。”

“你这样明显……老师不会发现吗?”

“只要面上过得去,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洪弓着腰,笔下不停。

“为什么?”晏安好奇。

“都指望我彧哥以后为学校挣脸面呢,万一我彧哥以后成了世界冠军,那可不得了。”

晏安看他牛高马大一人一直劈着叉弓着腰写作业,劝他:“你坐下吧。”

“彧哥最讨厌别人坐他座位。”

完了,晏安想,计划泡汤了。

放学铃打响没多久,彭天天就出现在他们班教室门口。

祝彧从窗外望过去,问晏安:“就他?”

晏安点头,殷勤地帮他收拾课桌和书包,说:“我保证不把你东西弄乱。”

祝彧哼了两声,从抽屉里又抽出一板ad钙奶,走了。

教室里人差不多走光,晏安才招手让彭天天进来。彭天天紧张地站在她课桌前,问:“你怎么没说你同桌是祝彧?”

晏安惊异,问:“这很重要吗?”

汤圆点点头又摇摇头,问:“我坐哪?”

晏安坐到了祝彧座位上,把自己的课桌留给他。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她问。

汤圆把脸皱成了包子,小声道:“祝彧很凶的!”

晏安笑了起来,说:“你操心这个干嘛?我斥重金贿赂过了,没事。”

“行吧,我今天先给你讲物理,你……”

“真不愧是狐狸精!”卓琳拉着俞珂出现在眼前,目光不规矩地一直在彭天天脸上寻索,直把人看得不敢抬头。

“这么快就勾搭上我们年级第二了?”卓琳问。

晏安头都没抬,只说:“马上期中考了,准备得怎么样?下个学期分科了,打算学文还是学理呢?现在还不努力……”

晏安苦恼道:“要等高三被勒令转学时才着急吗?”

卓琳哼了几声,走了。

从放学铃打响至一班晚自习开始这段时间,她和彭天天成立了学习互助小组,这是她一早就知会了老郑的事。老郑虽然也奇怪她能联系上年级排名第二的大学霸,但总归是她自己愿意上进,所以只说让她这次期中考必须要出成绩,不然这学习小组立马就地解散。

老师这边没什么问题,但时间稍微一长,同学间还是有流言传出。晏安也想得明白,一男一女,年级排名差了几百名的两个人组成学习小组,怎么听怎么不靠谱。所以大家说她和彭天天早恋,晏安也每太当回事,前后为难的只有彭天天。他这人脸皮薄爱害羞根本耐不住别人逗,被人冲到跟前问和她早恋的事情时,脸色绯红舌头打结,半天挤不出一个字。于是愈发坐实了这些传闻。

更麻烦的还有,俞珂把班里听到的流言蜚语加上她自己的杜撰说给董馨俞顺康听,誓要坐实她狐狸精的身份。董馨和俞顺康被老郑知会过,他们一早就知道她每天晚回家是因为什么,但仍然对俞珂话里的八卦感到浓郁的好奇。听到一半,董馨的脑子活络了起来,想了一整晚,第二天给晏安的班主任老郑打了电话。

俞珂课间被老郑叫到办公室,说:“你监护人给我打了电话,说起你和彭天天的学习互助小组……”

晏安第一反应就是董馨不想她好,所以要从中作祟。

“不是……”老郑叹气,说:“没有反对,只是说最近有些传言对你一个小姑娘的影响不好,她说,一起学习进步是好事,但一班的氛围要更好一些,所以……”

瞬间,晏安就明白了董馨打的算盘。她觉得好笑,真的,董馨真是固执地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我和一班班主任商量过了,反正在哪学习都是一样,一班的氛围确实更好,以后你们要学习就去一班教室吧。”

“但是……”晏安焦急的开口,却又在老郑的注视下丝毫张不开嘴。

但是什么呢?老郑说得没有半点毛病。

她又不能说她觉得一班风水不好,一进门就全身凉飕飕。她也不能说常雨霏之前警告过她,让她离一班离晁朕远一点。两辈子了,晏安始终都觉得一班教室常年被乌云笼罩着,地板上被扎了钢针,座位上被放了火炭,让人踏进去就全身发疼难受难忍。

作孽啊!晏安满脑子都是这个,她想她命里是不是和一班风水有什么不解之缘,才让她两辈子都被这个气场圈给牢牢桎梏住。

晏安苦着脸回了教室,祝彧幸灾乐祸,问:“被批评了?”

晏安没好气,说:“你把我给你买的ad钙奶还我。”

以后不能在这学习了,不坐他位置了,当初的贿赂也白贿赂了。

老郑知会让她去一班教室学习的当天,晏安就跟彭天天取消了当日的学习计划。

她准备好好思考也认真计划一下未来的学习问题。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常雨霏言犹在耳的警告和自己心里积攒已久且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她是真的害怕走进一班。

等俞珂俞岩离开后,晏安背着书包晃到了老校区。从栅栏翻了进去,走进了浓墨黄昏下漂亮异常的艺术楼里。她坐在最后一间教室的课桌上,看着狭缝里的天色被夕阳烧红,渐渐昏暗。

第三十八章、人赃俱获

晚自习课的铃声打响。

晏安安心地摸出了一支烟,感受着空气里的霉味灰尘逐渐被尼古丁取代,变成了能让她获得短暂沉静的味道。

外头天色逐渐昏沉,直至漆黑一片。于是整间教室里,晏安只能看见她指尖的一点点红光。

她根本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在这里碰到其他人。

最后一点火星燃到烟尾的时候,面前的教室门突然开了,那动静轻巧地仿佛只是被风带过。但晏安瞬间意识到,有人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手中烟蒂掐熄,然后心惊胆战把火机烟盒往身后藏。

她突然感觉到剧烈的害怕。她害怕被来人意识到她此刻在做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出声,只能盼着屋外人在未看清她的情况下离开。

一道划破黑暗的光亮起。这道光同时划破的还有现下的时空。晏安在那道属于手机屏幕的蓝色淡光后,看到了晁朕的脸。

她发现自己居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想,碰见这位总比碰见其他人好,最起码,这位没心情去参与这些无聊的事情。

只是……上次都在这撞见过了,以这位那种极端精神洁癖的性格,干嘛还来呢?

她就是笃定这个才敢来这里做这种违反校规的事情。晏安头痛,想这老校区是不是和她八字相克……

她从桌上爬下来,垂眼,说:“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眼前的光暗了,晏安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直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走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抹着黑重新爬回桌上。她从刚才藏东西的地方又抽出了一支烟,捏在手里玩了一会儿,然后点燃。

火光亮起的瞬间,她的余光看到了倚在门边墙上的黑影。

毫无预料到的情况,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掉。于是,没经过大脑的谩骂脱口而出:

“神经病吗?”

说出来的当下她就后悔了,只有又道歉:“对不起。”

“我会告诉老师。”

晏安几乎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可置信地问:“告诉老师什么?”

她还是觉得刚才听到的那句是她自己的幻想。

“你在做什么?”

完全理所当然的“我没有”脱口而出,而后又懊恼地道歉,“我错了。”

说话的这会儿,她手里的火机还一直燃着,现下到了一个恐怖的温度,几乎要把晏安手指烫掉一层皮。她终于意识到,痛苦地嘶了一声,火机落在地上,熄灭,视野重归黑暗。

对方的手机重新亮起,暗蓝的光里,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朝着晏安走来,用手帕包起了掉在地上的火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晏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其他呢?”对方问。

“没有。”

对方的手臂饶过她,精确找到了她刚才藏东西的地方。烟盒被细长的手指抽了出来,动作优雅地像是豪华赌场里捏牌下注。但力气实在不小,晏安没反抗成功。

火机,烟盒就平摊在对方手里,躺在那张暗色的手帕上,无所遁形。

“这是什么?”对方问。

晏安垂着眼,不说话,然后手里的最后一支烟被抽走。

人赃俱获。

“这是什么?”对方又问了一遍。

晏安把手伸了过去,想将东西拿走。对方轻易地避开她,把手举到了一个她够不到的地方。

晏安突然就想起自己上次撞见他的情况,还有她莫名消失在这里的那盒烟。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

“我会跟老师说。”

干嘛啊这是……

晏安走到他面前,低头,说:“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你能不能不跟老师说?”

对方没说话,意思很明显。晏安一个头两个大,想这人性子怎么变这样了,现在爱管闲事不说,说话还特别费劲。

她小声嘀咕:“对你又没有好处……”

对方的屏幕熄了,在黑暗里,晏安听到面前的人平静的叙述:“早恋,抽烟……”

晏安坚决否认:“什么早恋!我跟彭天天以前就认识,我们在一起学习是我们班主任批准的事情!”

对方没有动静,外头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打响。她平时这会儿早到家了。

“不回去上课吗?”晏安有点着急,再问:“今天的事你可不可以不告诉老师?”

“不可以。”

晏安浑身毛发都呲了起来,她放软语气,再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会了,你别告诉老师……不然我很为难。”

这话说出的当下晏安自己都愣了愣。记忆深处,仿佛是千百年前的时候,也有个这种声音软糯又任性地开口,说:“我就是不想要这样!”

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晏安抬头,只能看见对方在暗光里的下颚角。

天神的作品。

对方突然垂眼和她四目相接,不知是不是晏安的错觉,对方对于这突然的对视好像比她还要难受。她听见他问:“学生手册,有吗?”

她福至心灵,保证快速囫囵出口:“我一定认真阅读仔细背诵,争取做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青年。”

对方转身坐到了桌子上,双**叠,看样子已经不想再跟她交流。

晏安犹犹豫豫地又蹭过去,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能不能还我?”

对方就安静地看着她,眼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对不起。”她赶紧道歉并保证,“这里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晁朕低头看向手机,信箱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被短信塞满,全是来自谢敬旻和常雨霏的询问。

他去哪了?他在哪?

门被打开,不大清楚的月光落了些进来,能看见空气里的灰尘。

他给谢敬旻回短信,刚敲下两个字,就见视线范围里多了双白色的球鞋。

“我的班主任……”面前的人说话,语气里有让他很不舒服的试探。“让我以后放学去一班教室学习。”

短信已经发了出去,但是面前人还没离开,白色球鞋工整地贴在一起,像个在红旗前宣誓的小学生。

“我听说,你不是很喜欢外班的同学去到你们班去?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跟你们老师说吗?”

他抬头,见她表情严肃认真,看上去是真的很想远离那个教室。

“我没有这样大的权利。”他说。

面前人不可遏制地叹气,垂头,语气里尽是无奈。

“那以后可能要多多叨扰了。”

第三十九章、谢敬旻观察日记

谢敬旻正百无聊赖地和同桌用小楷本下五子棋,教室后门突然被打开,他急忙回头,发现是他那后桌回来了。

晚自习上一半,他这后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好半天没回来,这情况实属异常。他的视线紧紧跟着,见那抹挺拔修长的身影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几乎是用甩的,把手机扔进了抽屉。

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谢敬旻诧异,仔细回想他有多长时间没见过这位暴露自己的情绪。犹豫再三,他还是转过了身。

外头一阵风扫过,扬起了书页,也给谢敬旻鼻尖带来了些不寻常的味道。很熟悉的高级木质香调里,包含了一些劣质的,香烟味道?

谢敬旻瞪大眼,整个人凑了过去,小声问:“你去抽烟了?”

对方抬眼,没戴眼镜的眼里黑白分明,但眼角露了一抹绯红,十分不寻常。

“不对……你又不抽烟。”谢敬旻倒吸一口凉气,问:“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到你了?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处理。”

对方低下头,许久,把眼镜重新戴上,翻开了书拧开了钢笔,好似刚才的诡异气氛都是谢敬旻一个人的幻觉。

谢敬旻尴尬住了,一时间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的立场。同桌问他五子棋还要不要继续,他借着这个契机把身子转回去,然后,就听见身后人说了句:“骗子是不是一生下来就会骗人?”

他飞速转头,力度像是要把脖颈折断。

“哪个王八蛋骗你了?”

声音太大,全班都看了过来,他这后桌把书本收回书包,第一次在下课铃没打响的时候离开了教室。

谢敬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第二天,无论使出浑身解数玩出什么花样,他这后桌都没搭理过他一下。准确来说,晁朕第二天在学校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午休的时候被常雨霏逮住,狂轰滥炸般地问昨天的情况。

“姑奶奶,那少爷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至于这会儿跟你在这乱猜吗?”谢敬旻苦不堪言。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11班的晏安和蒋柏姐是怎么认识的?”

意外会听到晏安这个名字,谢敬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说:“我哪能去过问蒋柏姐的事?”

常雨霏抿了抿嘴,问出自己困扰了自己有一段时间的问题。

“你说,晁朕那时候为什么会收她的东西?”

谢敬旻福至心灵,理智迅速归位,他立马否认:“肯定跟你想的没关系,就是帮忙给蒋柏姐递一下东西。”

常雨霏仰头,把头发拨到脑后,问了个让谢敬旻无法回答的问题。

“晁朕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谢敬旻许久,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他犹豫再三,还是去问了自己后桌:

“咱姐怎么和11班的晏安认识的?”

“咱姐?”

“咱小姨。”谢敬旻迅速改口,问:“听说晏安能来读书也是咱小姨帮的忙?”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常雨霏……”话未说完,见对方淡漠地看着他,谢敬旻赶忙解释:“她也是好奇。”

“不关你们的事。”晁朕看了看面前人,又看了看远处正往这边看的常雨霏,说:“也不关我的事。”

谢敬旻瞬间就明白了,他嘻嘻笑了几声,突然开口问:“话说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这是谢敬旻摸索了许久也未能窥探到一二分的究极奥秘。事实上这些年下来,他这好友的性子一直都古板老派得很。但再古板老派吧,也总会有怦然心动的时候,何况是这个草长莺飞的年纪。

但是据谢敬旻长久以来的观察,别说了解到晁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了,他就连他欣赏哪个女明星都看不出来。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这个问题连他的亲小姨蒋柏都来问过自己。他们都以为他会知道。

一整节课的思绪横飞终于被下课铃打断。谢敬旻刚准备起身去吃饭,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班教室,冲着他们班一男生甜甜地笑,说:“同学,我可以借用你课桌一会儿吗?”

真如汤圆说得那样,他的这位同桌大大咧咧极好说话。晏安把一早打听过准备好的绿茶递过去,却被另外一只手接住。

“这是什么个意思?”

牛高马大的谢敬旻站在最前面,挑眉看着她别有用心地笑,说:“怎么?谈恋爱谈我们班来了?”

晏安脸上挂笑想随意糊弄过去,但她旁边的汤圆像是被染了色,全头全脸被染红,诡异异常。

“没……没有,不是……不是那样,你别……你别瞎说。”

毫无说服力,旁边顿时凑了一堆看热闹笑话的人。晏安只有搬出杀手锏,认真道:“我们老郑让我来的,我也不想。”

“嘿!什么叫你也不想?我们班教室是配不上你是不是?”谢敬旻把手伸了出来,指尖距晏安的脑门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走。”身后的晁朕开口,擦着谢敬旻的肩膀率先出了教室,谢敬旻急忙地追了出去。

常雨霏抱着双手看着晏安,说:“这是个什么情况呢?”

晏安没开口,话是彭天天说得。

“以后每天放学她来跟我一块学习,可以吗?”

常雨霏诡异打量的眼神在他两脸上划过,而后笑说:“当然可以。”

晏安落座,一班同学都前后脚出去吃饭,教室里终于是清静了。

“姐!”

甜腻腻的声音响在耳畔,晏安从复杂的应用题里回神,突然就见俞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

大概是她眼里的疑惑困顿太明显,俞珂温柔耐心地跟她解释:“你什么时候结束?我等你一起回家。”

不知什么时候,一班同学已经回来了大多数,看时间,距离晚自习开始也只有半个小时不到。时间过得这样快吗?

晏安半边脑子还被复杂的数据图形牵扯着,这会儿看着俞珂,还真没晃过神来。

俞珂贴心地说:“没事,你继续,我等你。”

彭天天的笔尖敲响在面前的草稿纸上,上面落下了一个全新的公式,晏安的思绪再次被牵扯回去,腾不出多余的精力。

“这样……这样对吗?”

晏安笔下不停,把算出的答案落在草稿纸上,半天,没等到汤圆的回答。

第四十章、好好学习

“同学!”

不知何时,常雨霏毫无动静地站在晏安面前,指着腕上漂亮得手表给她看,说:“我们要上晚自习了。”

晏安说着抱歉,立马开始收书。

“同学。”常雨霏客气地望着她,说:“我们班虽然没有什么不准外人进来的道理,但我是班长,一直都有维护良好学习氛围的责任在身上。你是彭天天带进来的,我自然没有话说,只是你妹妹……”

经她一提醒,晏安才想起来。对了,俞珂呢?

“她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

在常雨霏阴森恐怖的声音里,晏安终于找到了俞珂。她安静地坐在晁朕旁边的桌子上,表情羞涩得仿佛待嫁的姑娘。

怎么回事?她怎么在那?

晏安拿着书包快速走过去,揪着俞珂的袖子,直截了当:“走!”

俞珂眼里的烦躁一晃而过,随即说话又甜腻起来,“姐,你学习结束了吗?”

旁边晁朕端坐如钟,仿佛完全听不到感受不到十几厘米外的风起云涌。

晏安哑声,在谢敬旻看好戏的眼神里把俞珂从座位上拖了起来,踩着晚自习打响的铃声,出了一班教室门。

出了门,俞珂终于换了表情,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

“怎么回事?”晏安问。

“什么怎么回事?”俞珂面上洋洋得意,“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你怎么坐那了?”

整个一班只有晁朕没有同桌,他的同桌位常年悬空,连常雨霏都没坐过去。

俞珂凭什么?

俞珂羞臊的眼神里透着要上天的自信,她说:“我等你啊,见那个位置空着,就去问了问。”

她眉开眼笑地强调,“是人家!让我坐得!”

见鬼了!要不是亲眼看到,晏安真觉得俞珂在臭不要脸地痴人说梦。

她警告:“常雨霏已经不高兴了,你以后不要再去一班。”

“凭什么?她以为她自己是谁?”俞珂眼里闪着狠厉,但随即被甜蜜取代,“我看她是嫉妒我。”

嫉妒你?常雨霏嫉妒你?

踏上公交车晏安仍然觉得,这个世界充满浓郁的魔幻主义色彩。

“同学,我可以坐这吗?”

常雨霏眼里含泪,盯着面前低头看书的人,再问出口:“我可以坐这吗?”

面前的人微不可查地歪了歪头。常雨霏把课本重重地放在旁边的课桌上,从包里掏出了一瓶香水。盖子打开的瞬间,旁边人出声:“不要在这。”

谢敬旻把小镜子掏了出来,调整到了一个可以清楚看到后面的角度,在常雨霏红了眼的瞪视下,他只有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死。

终于熬到放学,谢敬旻借口家里司机有事,挤上了晁朕家的车。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

开口的瞬间就遭到了拒绝,谢敬旻摸了摸鼻子,还是出声:“以兄弟我百花丛中过的经验告诉你,那个俞珂,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旁边人没出声,谢敬旻只有接着说:“全班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就让她坐下来,这别人会怎么想?”

“是吗?”旁边人关掉了车里的光源,依靠在了椅背上,看上去十分疲累的样子,问:“别人会怎么想?”

“omg!”谢敬旻瞠目结舌,“你看常雨霏那姑奶奶的反应还不知道吗?”

谢敬旻侧脸,见旁边人已经闭了眼,明显的已经不想再聊。但他还是再次出声警告:“那女孩儿心里在想什么都写脸上了,太明显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晁朕在黑暗里睁眼,问:“真的能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吗?”

“小女孩儿的心思多明显呀。”谢敬旻坚定道。

“是吗?”晁朕有短暂的一声嗤笑,问:“那你知道晏安在想什么吗?”

谢敬旻飞速回头,只能看见窗外的霓虹灯影在自己这位好友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暗灼的光。

“大概,是真想好好学习吧。”

……

期中考将至,老郑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提醒晏安,如果她本次期中考没能有一个好的成绩,那她这段时间因为和彭天天一起补课所引发的争议就会变成所谓秋后算账的账本。

晏安深觉压力,在做最后冲刺时间里她差不多每天只睡四小时,恨不得把一天掰做两天用,然后白天全靠劣质咖啡和尼古丁吊命。所以,她在明知俞珂怀着什么样的坏心思以及何种不安分的抱负下,依旧抽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她。

她想着,反正一班是常雨霏的地盘,俞珂要真做了过分的事,那横尸当场就行,她顶多帮忙收收尸。

“怎么和习题答案不对!”重新验算过后的彭天天发问,“我这书该不会是盗版吧。”

“要不,你再算一遍?”在老师明确说过压轴大题会出自这个版块以后,晏安就逼着彭天天必须给她把这项知识技能拉满。

“要不我去请问一下晁朕?”

晏安摊手。

彭天天咳嗽一声,抱着课本过去了。晏安低头看书,没一会儿,就听彭天天在喊她。他站在晁朕旁边冲她招着手,热心得不得了,说着你来你来。

晏安踌躇了一下,还是腆着脸过去了。

“答案没错,我算漏了一步,让晁朕给你讲!”

晏安满脸问号,想她何德何能。

漂亮的钢笔笔尖已经挪到了草稿纸上,晏安只有微微躬下身去细看。只是凑近的当下,就见晁朕看着她,笑得仿佛春风拂面,把晏安生生就给笑愣了,紧接着,就听见他带着笑意轻声地说:

“抽烟了?”

晏安迅速直起身,眼神恐慌涣散地向着周围打量,想他刚才这话究竟能被多少人听到。

好在,好在俞珂今天没来!

眼神转回去,晁朕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笔帽已经合上,课本也被推了出来。

“我懂了,我跟你讲。”彭天天急忙扯扯她,示意她离开。

见鬼!她早上站风口上脱了外套抽得半支烟怎么可能还闻得到。

晏安心神不宁地回到位置,之后彭天天跟她说得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临近晚自习开始的时候,晁朕推开椅子走出了教室。晏安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跟着飘了出去,她想起那次在黑暗里的警告。

“今天就到这!”

她慌张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进书包,快步地走了出去。趴在走廊上,正好就看到那抹修长笔挺的身影走向教务楼。晏安拔步狂追,在剧烈地喘息声中拉住了面前人的袖子。

“同学!”

第四十一章、告嘴婆

手被挥开,晏安没预防地后退出几步,左脚别到了右脚上。手臂又被抓住,帮她站稳了脚步。

“对不起。”她道歉。

面前人松手转身,她紧紧追在身后,问:“你要去哪?马上上晚自习了你不回教室吗?刮风了小心感冒,你!”

对方步子顿住,用傲人的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充满压迫力。

晏安抿了抿嘴,说:“你不会跟老师说,是不是?”

她努力地想着措辞,手指在身后绞紧,她说:“我再也不敢了。”

好半天,耳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就在晏安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她听见对方问她:“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不知哪里憋了一股气,她真是无头无脑地出口:“我没在学校里抽烟,我没有违规。”

对方掉头就走,晏安跟上去,拦在他面前。他走一步她挡一步。

“你真的要告诉老师吗?”她问。

对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不明白……”晏安缓缓开口,说:“我不明白你要告诉老师的意义在哪?我被这个学校除名开除,然后呢?实际上我的一生跟您不会有半点轨迹的重合,我的存在与否也对您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对方从她身边擦过,微不可查地说:“你知道就好。”

晏安再次跟上,她说:“我是通过你小姨介绍来的这所学校,我被记过被开除,对她,对你们家的声誉也没有任何好处。”

“这不需要您操心。”

“同学!”晏安拉住他的胳膊,说:“我没干坏事没犯法,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离开附中!”

“你来之前没有想好吗?”对方的语气里全是堂皇与不理解。

“你为什么非得……”晏安抽气,眼泪往下掉。

真的委屈的眼泪往下掉。

“这次期中考试对我至关重要,我争分夺秒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我就抽支烟提提神。这不符合附中规定我知道,但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值得被开除的坏事!您要是有闲情逸致,不如去看看这个学校藏在角落暗影里的腌臜丑事。每一件每一桩都比我抽烟要严重得多!”

对方没说话,只剩下晏安边哭边抽泣道:“你要告诉老师就去告诉好了,反正你没有证据我不会认的。”

“我不需要证据。”对方说。

哦,也没错,他是校董,是年级第一,是天之骄子时代宠儿,有些事情他只需要随意说说就可以。

“那随便你好了。”晏安抑制不住地开口打断,嘴里泛酸:“只要我不被开除,这烟我以后还抽!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言尽于此,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晏安把书包往上提溜,手掌揪着袖子抹了抹泪,恶言道:“告嘴婆告到太阳落,你小心嘴巴生疮!”

……

“你去哪了?”谢敬旻问。

“天变了,赵叔给我送衣服,让我去拿。”

谢敬旻仔细看,见晁朕校服里果然多了一件薄毛衣。

“你一走晏安那死丫头就慌慌张张跟出去了,你们没遇上?”

“没有。”

话题终结,谢敬旻转回了身,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就直接说人抽烟,一般小姑娘脸上真不挂得住!”

以为对方不会搭理,却还是意外收到了回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可能就我听见了。但情况又不一样,彭天天不是在吗?你当着人男朋友面说人抽烟,这谁受得住?”

“哦,是吗?”

“小姑娘刚才那么慌张,不会无聊到以为你要告诉老师吧。”

“我很闲吗?”

“那倒也是。”

……

期中考终于结束。

晏安头悬梁锥刺股心惊胆战准备了许久的期中考终于划下了句号。考完后的感觉还不错,晏安松口气地觉得,老郑应该不会失望了。

想跟彭天天商量暂时休息一天,中午把他约出来,却意外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愁眉苦脸,像是芝麻汤圆露了馅。

“考得不好吗?”晏安诧异,“不是很多内容都是我们复习过的吗?”

“不是……”汤圆瘪了瘪嘴,眼眶红了。“你看我衣服!”他指着校服背后给晏安看,上面全是笔尖戳出来的痕迹。

触目惊心。

晏安有点恼怒,问:“谁?”

“邱蕊。”

“哦,坐在你后座那位?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和之前许多次的原因一样,希望彭天天给她抄试卷,希望彭天天借她作业抄,彭天天满足不了,那尖锐的笔尖就会戳上来。

“你没跟老师反映?”

彭天天为难,“你不知道,她舅舅负责我们学校每年出国交流的名额推荐。”

晏安笑,说:“你以为这事是她舅舅说了算?你们班有多少跟校董和理事会沾边的同学,你看哪个敢跟她一样张扬的?”

彭天天垂头,无力地说:“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多一条路总比少一条路好。”

晏安沉默了,以彭天天的家庭条件来说,他错过了学校给的机会,可能在整个求学生涯里都与国外留学交流无缘。

晏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老神在在地保证:“你只管放心认真地读书,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时隔好长时间,晏安终于注意到那个传说中为非作歹的邱蕊长个什么样子。

她就坐在彭天天正后方,披着长发,画着看上去清新自然实则精心修饰过得妆容,十足的小美女一枚。但在这个班里,在常雨霏的美貌统治下,还真没有人能逃脱出她的阴影独自美丽。

“你看我做什么?”邱蕊无意间抬头,正好撞上晏安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好看啊。”

所谓炉火纯青的演技,就是不但骗别人,也能骗自己。这话说出的当下,晏安自己都差点信了。

面前人把头发拨到而后,自信道:“这还用你说?”

行,只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心里没数的。

晏安扭着身子趴在桌子上看她,大概是目光太专注把人看得烦躁了,这人便问她:“你一直看我做什么?今天不和小男朋友读书吗?”

第四十二章、凭什么

晏安脑子一转,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小声说:“我有个事情能不能问问你?”

在对方不耐烦的眼神里晏安接着说:“彭天天背上的衣服总会多出很多墨渍,我问他,他又不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面前人把眼神挪开,愈发不耐烦,只说不知道。

看来还是个敢做不敢承认的,得,晏安大概摸清了这位邱蕊同学的性子。她问彭天天,你是想调个座位就完事还是彻底不再跟邱蕊做同学?

彭天天大概以为她只是随口问问,想也不想地说:“能换座位最好了。”

“你不恨她啊?”

彭天天拿笔帽戳着脑袋,忙着解决眼前的习题,嘴上含糊着:“实在到不了恨的程度吧。”

晏安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想这孩子真是心大,换她后座要敢仗着家境优越天天拿笔尖戳她,她就能让她天天哭着回家。

晏安本来都想好了,就给这个邱蕊换个班,省得眼不见心不烦。但现下彭天天这样说了,那个恶劣的计划只能搁浅。

换座位呗!

只是,这换座位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不让邱蕊察觉出是彭天天在其中活动。正好了,常雨霏又来找她,让她分出心思去管管那个整天死皮赖脸缠着晁朕的妹妹。

“天高皇帝远。”晏安无辜道:“又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怎么管?”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再来一班教室,就发现彭天天的位置被调到了晁朕身后。常雨霏特地来跟她说:“该怎么做你知道。”

晏安微笑以对,虽然她顶不耐烦去管俞珂的事,但这是让彭天天换座位的交换条件。彭天天开心得不得了,小声跟她说是自己一直对天祈愿有了效果。

晏安满脑袋黑线,问:“你还对天祈愿呢?”

“嗯!”汤圆一脸纯真,说:“我每天起床后都趴在窗户前希望老天保佑我今天能换座位。”

难得了,晏安想,活在这个社会,在这样竞争激烈的学校的一个尖子班里,居然还能有这样天真到傻呼呼的人。

俞珂如期而至,晃晃悠悠地走到晏安桌前,轻声道:“晁朕同学,今天我也可以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上等我姐吗?”

“别!”晏安拍拍自己身后单独的一张桌子,说:“你来坐这!”

俞珂瞪着她,眼神歹毒异常,大有晏安再敢多说一句就杀她灭口的阵势。

晏安冷哼,问:“期中考英语成绩不是下来了?你才考三十多分,还不努力?”

彭天天抬头看向俞珂,满脸写着莫大的好奇,大概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人英语才考三十来分。

“我自己会……”俞珂看了一直在专心看书的晁朕一眼,笑着说:“我有问题会请问晁朕同学。”

晏安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说:“不背单词你请天王老子教你也没用。你就坐这背单词,等我这边结束给你听写!”

“你!”

晏安静静地看着她,想看她能说什么?但凡她说用不着她管她,或者不需要她操心之类的话,她就能让她以后不许再踏进一班教室一步。明面上能看得出俞珂在用力隐忍,她万年不开化的脑子总算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在晏安指定的座位落座,不甘地看着晁朕身旁的空位。

俞珂觉得自己有了无限的希望,之前她连一班教室都不能踏进一步,但现在,她居然能坐在晁朕身边,虽然她说出的话都得不到回应,但只是能坐在他身边这件事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妈妈说要循序渐进,不宜操之过急,说好感是在一天天的点滴相处中建立,所以她死死把握着每天的短暂相处时间。但现在……

前面的晏安正奋笔疾书,端坐的脊背瘦弱笔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拿东西戳上去。

痛感瞬间传遍全身,晏安几乎是跳蹿了起来,搞得桌子椅子叮叮当当一通响,让正在安静学习的同学们都回头看她。

“你怎么了?”彭天天问。

晏安回头,忍怒道:“你在做什么?”

俞珂笑着指了指书本上的单词,说:“这个单词我不会读!”

“不用你会读!”晏安森冷道:“你以后能用到英语的地方也不多。”

她转回身,后怕地摸了摸刚才被戳到的地方。怎么会那么疼?她是用笔尖戳的吗?怕不是圆规之类。

晏安看了看旁边的彭天天,想起了他满背的痕迹。

原来这么疼吗?

平静下来沉住气,再次专注于面前的习题,然后,又被狠狠一戳,全身麻痹。

晏安把笔甩在地上,回头,看她,说:“今天就到这,走吧!”

再转身,甩出去的笔被前面的人捡了起来,端正地放在了她的桌上。

晏安道谢,把书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拖走了俞珂。

“你什么意思?”晏安问她。

“你做什么多管闲事?”俞珂轻蔑地看着她,说:“你不让我坐晁朕旁边,我也不让你好好学习。”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晏安问她:“你不怕哪天走路上让常雨霏暗杀了?”

俞珂恬不知耻,“在那之前我会成为晁朕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晏安笑起来,说:“是吗?那祝你美梦成真哦。”

彭天天生病请了假,原本的课后补习暂停,晏安约了韩金荣,打算摆脱俞珂单独赴约。

“我要去看望彭天天。”她这样跟俞珂说,想让她识相一点别再跟着她。

俞珂瞬间志得意满道:“你去吧,我接着去一班读书。”

晏安烦躁,扯住她,说:“你回家!”

她不在场的情况下她是真不敢放任俞珂一个人去一班,回头要得罪了谁谁谁,她也得跟着遭难。

俞珂甩开她的手,扬言:“你管我!”她把刚发下来的物理期中考试卷拿了出来,说:“老师讲得压轴题我不明白,我得让晁朕给我讲讲。”

晏安如遭雷击,问她:“你凭什么?”

俞珂笑得宛如一夜暴富的地痞流氓,摇头晃脑地跟她说:“凭他让我坐在他身边,只让我坐在他身边。”

晏安笑,问:“只让你吗?”

第四十三章、请教

晏安把试卷放在晁朕旁边的空位上,开口问:“同学,我能坐这吗?”

晁朕抬头,面无表情,倒是前头的谢敬旻宛如见鬼。

也不等对方的反应,晏安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俞珂来扯她的手,低声中带着警告,质问她在做什么。

晏安把物理试卷掏了出来,指着最后的压轴大题,理直气壮地问:“老师讲得我不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晏安!”俞珂大叫。

晏安没理会她,她想,反正上次她和这位已经撕破脸了,了不得这位放弃自己的涵养骂她一通,但这样的事大概率不会出现。这位只会像对待俞珂一样,压根不搭理她。

晏安偏头望向眼含惊恐的俞珂,她知道自己正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是说晁朕旁边的位置只有你能坐吗?我现在不也坐下来了,人不也没赶我走?说白了,只要和你一样不要脸,这事谁都做得到。

晏安轻蔑地哼哧了一声,掂了掂书包准备离开,然后就听到了一句:

“哪?”

很小声很短促,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回头,旁边这位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试卷上,修长的手指捏着试卷卷起的边翻了个页,看到了她鲜红的分数。

晏安见他几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问:“只是最后一题不懂吗?”

晏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神呆愣地直视前方,端坐的姿态宛如葬礼诵经,仿佛这样,她才能掩盖住她此刻的羞愧难当。

她凭什么敢把如此肮脏的试卷放在年级第一的面前?

“嗯……”晏安把试卷对折,说:“我还是自己再研究一下。”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把一张偌大的试卷折成了扑克牌大小,胡乱地塞进了衣兜里,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用袖子挡了挡桌上的灰尘,说:“我先回去闭门反思,搞不懂再来请教……”

她一边后退,一边扯着俞珂离开,嘴里依旧在重复:“再来请教……”

出了教室,换做俞珂来问她那句话:“你什么意思?”

“看到了吧!”晏安昂首挺胸,说:“人家有教养有礼貌又不代表你就是唯一特别的。我劝你啊,真别太把自己个当回事。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会看上你啊?”

俞珂气哭了,推了她一把,说:“不看上我能看上你这个孤儿吗?”

“别别别!”晏安着急摆手,说:“我每天都照镜子,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话说你家镜子是不是蒙尘了才让你看不清自己个?你要真有多余精力没处使,要不先去整整你的牙?”

伴随着精致的香水味道,旁边的椅子又被拉开。

“现在这位子是谁都能坐了?”

晁朕笔下不停,只说:“本来就是这样。”

常雨霏拨了拨头发,问:“那要不我搬来跟你同桌?”

晁朕把草稿纸翻过一页,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你现在真的好耐心。”常雨霏笑,“跟谁都能讲题,你怎么不去开个辅导班?”

“那不是开玩笑嘛……”见气氛实在不对,谢敬旻急忙回身打岔,“那小姑娘一看就不是真想让他讲题,那书包都没放下来,笔都没拿出来一枝。”

常雨霏杵着头看着前面人,问:“那她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啊,人不是有男朋友吗?”谢敬旻说道。

“并不是。”常雨霏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说:“我问过彭天天,他说他们俩就是单纯的学习互助。”

谢敬旻哈哈笑,说:“男女之间哪有单纯的……”

“太吵了。”话被打断,一直沉默的人开口,说:“你们两,太吵了。”

常雨霏的手死死揪住裙边,骨节泛白,露出青筋。

“我吵?每天笑嘻嘻凑你身边让你讲题跟你说话的姑娘就清静,是吧?”

……

期中考所有成绩统计完毕,整个年级的排名被张贴在公示栏里。晏安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既期待又害怕,畏畏缩缩地硬是不敢去看上一眼。她只有央求祝彧,希望他路过那里的时候帮她去看看排名。

“那么热的天,人又多又挤,反正我肯定倒数,看不看都没区别。”

说了这样的话,还是在第二节课快开始前甩了一张纸在她桌上,上面用歪七扭八的字写着她的各科分数和总体排名。

年级179。

祝彧歪头打量她,说:“真看不出来。”

晏安不服气,说自己特别努力地读书。

兴许是她表情太认真,或者还夹杂了点委屈,祝彧怕她真生气了,连忙补了句:“不过你倒是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

别!晏安心想,她之前可是活活蠢死的。

一下课,汤圆就来找她,看上去比她还要高兴,说话又急又快,“全年级700来个人,尖子班150多个同学,你能排在179,说明在普通班已经名列前茅了,况且你还考了班级第二。”

晏安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突然间真的变成了十来岁的少女。她迫切地往老郑身边凑,想以此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期望老郑看到她,表扬她,赞美她。

遗憾的是,一整天结束也没等到那句话。

放学,她带着家长会的邀请函回家,同班的俞珂俞岩和她拿着同样的东西。俞顺康例行公事地问了句成绩,听到俞珂俞岩那惨淡丢人的分数时没说什么,反倒是听说晏安考了个班级第二表现出了极大的讶异。据晏安的观察,他的这种讶异并不是来源于对她好成绩的吃惊,而是掺杂了很多古怪情绪,其中就有强烈的不服气。

她凭什么?她晏安凭什么考得比俞珂俞岩要好?俞顺康估计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家长会倒是得好好准备准备。”董馨站在镜子前,好像完全没听见晏安和俞顺康的谈话,只顾着端详自己脖子和眼角的皱纹。

“不知道晁朕家是谁去给他开家长会,我们得找机会去拜访人家。”

又来了!晏安捏着邀请函的手指绷紧,想董馨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她送出去的礼物和信件全都打了水漂,人家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她为何还是一如既往地,贼心不死?

第四十四章、家长会

家长会安排在了周六早上,大多数家长都休息有空的时候。

董馨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烫了头发熨了衣服,严肃认真地宛如要赴晚宴。

本来,这样的家长会不会要求同学出席,但晏安还是去了,同行的还有俞珂。晏安是不得不去,俞珂是被董馨要求,要时刻关注着一班家长会的情况,她担心因为时间差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错过了和晁朕家长的碰面。

俞珂一直上下楼来回跑,每次都消停不了几分钟,晏安看着都替她觉得累。

“唉!”

这一次再跑上来,俞珂脸上就绽放着激动的光,说:“你猜是谁来给晁朕开会?”

晏安把头扭向一边,没搭她的话。她自己自言自语道:“是我们的熟人,他那个漂亮的小姨。”

晏安没忍住,问:“这算哪门子的熟人?”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俞珂瞪她一眼,呵呵笑了起来,说:“反正一会儿我们要去跟她讲话,你就看着吧。”

说话的这当头,一班的家长会散了。俞珂着急了,一边嚷嚷着怎么这样快,一边手指不停地给董馨发短信。

晏安有点懊恼地想,今天一班的家长会为何如此拖沓?以前都是半个多小时就能结束。本来嘛,一班都是不用操心未来的孩子,也不用多说什么,何必白白耽误这些时间让俞珂逮到机会。

不到片刻,董馨拎着包就从教室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有点着急堂皇,随即立马整理了头发衣裳,温温柔柔地看着晏安,说:“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蒋柏。”

好在董馨也知道走廊不是个说话的地儿,没不知廉耻地站在那等人家。她就拉着晏安守在楼梯口,看着一身灰色长裙的蒋柏从楼梯上下来,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偶遇惊讶的模样夸张道:

“蒋小姐?”

蒋柏扭头,目光从董馨脸上迅速划过,旋即和站在后面的晏安点头致意。

晏安看对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写得信有被看到。

蒋柏走过来,晁朕侧身站在她身后几步外的位置,漠视从他身边经过并留下好奇目光的许多人。

“真是许久不见!”董馨镇静自若地问候着,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被过路人听到的声音问候:“不知道上次让晁朕那孩子转交给你的东西你喜不喜欢?”

真丢脸,晏安想,换做她是晁朕的立场,也会觉得很丢脸。

蒋柏谨慎地笑,谨慎地回答:“其实不用这样客气。”

“哪会?我们家安安能在这里读书也多亏了你们帮忙。”董馨故作亲切地把晏安搂到蒋柏面前,说:“这孩子这次考得不错,也算没辜负你们的帮助。”

蒋柏眼睛弯了下来,柔和地看着晏安,说:“我路过公示栏的时候特意去看了,只是半个学期就能有这样的成绩,平时肯定很努力吧。”

晏安望着她,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就是有股泛着酸气的浪潮一阵阵拍打着她的四肢百骸。她没想到她会特意去关注她的成绩。

晏安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她记忆里的蒋柏真的不是这样的人,起码在上辈子,她待她从来没有这样柔和过。她总是强硬地,坚决地,轻蔑地对她发出警告,就连后面的请求也带着盛气凌人的居高临下。

晏安突然就在想,自己上辈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在蒋柏的眼里,在谢敬旻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她究竟做了些什么,让他们如此地厌恶自己。

但这个问题可能没法得到答案了,晏安想。她这辈子遇到的蒋柏和谢敬旻,都是很好的人。

“也到中午了,一起吃饭吗?”董馨提出请求,说:“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谢你们。”

“不了。”蒋柏推托,说:“还有事。”

拒绝到了这个份上,董馨脸上着急和难堪交织出现,她的目光越过蒋柏,落在了一直笔直站在一旁的晁朕身上。

“我听我们家珂珂说,之前晁同学有帮她辅导功课,这真是太麻烦了。”

听到这话的蒋柏仓促地回头,目光正好和看过来的晁朕对上,她眼里迅速流过几分复杂,问:“之前也没太注意,想必您女儿这次考得也不错吧。”

俞珂急忙地别开了眼,晏安差点笑出声来,董馨倒是一派镇定,说:“这孩子笨得很。”

蒋柏一听就明白了,面上好涵养地没表现出什么,只又重复了一遍有事。

董馨目送着二人走远,懊恼地跟俞珂说:“他们这家人怎么油盐不进?”

晏安想,不然呢?人家是什么身份,能搭理你你就该去寺庙茹素诵经祈福烧香。

“她说得是真的吗?”刚把车门合上,蒋柏就迫不及待地问:“你真给那女孩儿辅导功课了?”

晁朕看了她一眼,慢慢移开了视线。

“我觉得也是,那女孩儿看起来就笨得很,你应该没有那个耐性。”蒋柏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我可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就蛮笨还不努力的孩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晁朕平静地问。

“晏安那样就挺好。”蒋柏笑起来,细长的眉毛下是弯弯的眼睛,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起来。

“聪明又努力,有上进心懂分寸,知世故又明礼数,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他们家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蒋柏语气一转,哀戚道:“就是命不好,太悲苦了。”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蒋柏好气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说:“我见过的女孩子比你十辈子加起来都多,小姑娘本性是个什么人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晏安确实是个挺好的女孩儿。”

“是吗。”

晁朕不置可否,从包里拿出了耳机,在将要戴上的当下,听旁边人说了一句:“我听谢敬旻说晏安有时候会到你们班做功课是不是?你回头悄悄地帮我要下她的电话……算了,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有私人电话,你回头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吧。让她跟我联系。”

第四十五章、报应

期中考一结束,家长会一开完,董馨和俞顺康就准备带俞岩到医院去拆石膏。

得知这个消息的前夜,晏安一晚上没睡着。

她已经能预想到明天被医生告知永远残废的俞岩和他的家人们的反应。晏安说不上自己是更幸灾乐祸一些,还是对未来的担忧更多一点。毕竟上辈子俞岩残废了之后就成了个阴郁的心理变态,总会寻着各种借口机会折腾她。

晏安摸了摸自己胳膊偏上一些的地方,之前那里有几个鲜明的烟头烫过的痕迹,让她之后的生活彻底与短袖无袖衣裳告别。

终于要来了!晏安想,这个坏人的报应,终于要来了。

为了第一时间分享这个喜悦,晏安第二天跟随着大家一起去了医院。

石膏拆开的当下医生表情就不大好,随即冷着脸给他安排了一系列检查。俞顺康还在抱怨,说医院在这最后的关头也要抓紧时间抢钱。

晏安心里默默乐呵着不说话。

“你说什么!”

俞顺康的质问像是从肺里滚出来一般,带着积压了几百年的灰尘恶土。

“很遗憾,但情况就是这样。”医生很冷静,面上没有半点的遗憾,只做事实陈述,“我之前就一再叮嘱过,这段时间要多注意,你们家长怎么这样不上心。”

衣领被俞顺康揪住,医生依旧理智地让他松手,脸上一副见惯生死了无生趣的模样。

“你必须把我儿子的脚治好!”俞顺康威胁道。这还是晏安第一次见他脸上露出害怕堂皇不知所措的怯懦表情。

“话我已经给你说明白了,你如果不信任我,可以带他到大的城市和医院看看。”

俞顺康突然就松开了手,无措地看向满脸泪水眼神呆滞的董馨,问:“怎么办?”

一直默默听完全程对话的俞岩突然抓起医生桌上的花瓶往自己脚上砸去,董馨眼疾手快地推开一旁干愣着的晏安,扑上去抱住了俞岩,抢走了他手里的东西,大哭着跟他保证:“妈带你去最好的医院,一定给你把脚治好!”

当天晚上,董馨就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和俞顺康一起带俞岩去首都医院治脚。

“我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珂珂,我回来要是发现珂珂有半点闪失你就等着吧!”

对于俞顺康的这种威胁晏安一点都不放心上,她现在就是高兴,单纯地高兴。

董馨和俞顺康准备带俞岩到首都治脚,这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来来回回还得折腾不少钱,这二位如今还欠着数额不小的高利贷,走这一遭,除了给这个家雪上加霜以外,没有半点用处。

“学校里要是问起俞岩去哪了,就说家里有亲戚从国外回来邀请他去首都玩儿,千万别提他脚的事情,知道吗?”

这种时候了,董馨依然关心着俞岩在学校的名声问题。也是,要是他脚残了的事情传出去,她心心念念的财阀梦就要碎一半。

天还没亮,俞顺康就和董馨带着俞岩去赶火车。晏安在睡梦中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响声,安心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闹钟准时打响,提醒她新一周的课程要开始。晏安翻过身,睁开眼,看到了披头撒发坐在她床边的俞珂。

她一个纵身从床上蹦了起来,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怒问:“你干什么?”

“你说……”俞珂毫无精气神,满脸颓丧地问:“我哥的脚能治好吗?”

当然不能!

“应……应该可以吧。”

俞珂突然扭脸看她,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她问:“如果治不好呢?”

晏安不做声,听她自己在那说:“那以后他就是个残废了。爸妈不可能管他一辈子,那之后就要靠我照顾他。”

俞珂仰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这样不行,我不能被他拖累……“

现在面前要有块镜子晏安真想仔细端详下自己的脸,看看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表情。尽管她早就知道俞珂与生俱来就刻在骨子里的尖酸薄情,但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会吃惊。

孪生兄妹啊,晏安想。就血缘关系来说,他们两都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如今因为俞岩有了成为残废的可能性,俞珂就能毫无顾忌地把他抛弃。

那上辈子她能心安理得地把她推进井里也实属正常,毕竟她待他孪生哥哥也这般。

俞珂一整天都忧心忡忡,看上去有数不尽的烦恼在发愁,只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强打起精神,催促晏安赶紧去一班学习。

晏安刚在位置上落座,谢敬旻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往她前面的位子上一坐,把他的手机推了过来,说:“死丫头,联系方式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离开教室的人都在看他们,晏安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被几十道镭射光线刺穿。

“什……什么?”

“平时要怎么联系你?”谢敬旻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一脸疲惫。

“我没有私人手机。”晏安回答。

“旻少!”俞珂突然从背后探过身子来,说:“我有私人手机,我平时上下学都跟我姐在一起,你如果找她有事就打我手机吧。”

又在白日做梦了这人,晏安刚这样想,就听谢敬旻说了句:“也行吧。”

随即把手机递给了俞珂,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晏安需要强力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朝他额头探去的手。这人不是烧坏了脑子吧,怎么可能把私人联系方式给到俞珂这种人?

俞珂把手机拿回去,一脸如获至宝的喜悦表情。晏安问:“您找我,有事吗?”

谢敬旻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说:“现在没事,说不准以后会有。”

学习开始,晏安认真思考着彭天天给她安排的巩固加强题。一派安静的氛围下,她们这一小圈突然传出几声呜呜的声音。

动静很小,但周围人都听见了。

晏安及时把手伸进书包夹层,按住了手机通话的拒绝键。

“是谁放屁了,还是谁的手机震动?”有人问了这么一句。

晏安正苦恼着,就听旁边的汤圆小声的道歉,“不好意思。”

第四十六章、天赋

晏安的这个秘密手机到现在也只有两个人知道。平时为了防止营业或者骚扰电话的打入,她甚至设置了红名单,只允许电话簿里的人打入。

这个时间点手机响起来,晏安的第一反应就是韩金荣找她有事。

她向汤圆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刚才要不是他机警替她受过,她还真怕自己当场穿帮。

找了借口出来查看,刚才给她打电话的人居然是祝彧。他知道她的麻烦无奈,所以从不会用通话的方式跟她联系。查看了收件箱,里面果然躺了好几条信息,都是问她是否还在学校。

回了电话过去,对方还是那句话,是否还在学校,如果在,能不能给他送点东西过去。

他有东西落在了教室。

“打车过来,我给你报销。”

晏安找到了祝彧要的东西,她往一班教室走,脑子里思考着要怎么甩开俞珂单独离开。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她这样跟汤圆说,随即问俞珂:“你怎么说?”

俞珂一脸的假模假样和惺惺作态,问她:“你还好吗,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不必了,我回去的路上买点药。”晏安看着她,说:“你不着急回家的话可以帮我抄下笔记吗?”

这是俞珂最讨厌做得事情,但只要能甩开晏安,有能和晁朕相处的机会,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晏安给彭天天使了个眼色,背着书包离开了。

俞珂接过彭天天的笔记本,看了几眼,说:“你写得字我都看不大懂。”

“哪个字不……”彭天天的话刚到嘴边,就见俞珂捧着笔记本走到了晁朕的旁边,问:“晁朕同学,我可以跟你借一下物理笔记吗?”

晁朕没说话没抬眼,只是把压在最底层的笔记本抽了出来放在最上面。

俞珂说着谢谢,笑得见牙不见眼,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抄吗?我怕我有些字看不明白。”

谢敬旻转过头来,把一沓纸甩在了俞珂面前,说:“拿我的去抄,都是打印的,保证你每个字都看得明白。”

……

晏安站在一家名叫“村尾网吧”的门口给祝彧打电话。没几分钟,打侧门出来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剃了个寸头,穿着粉色小猪的t恤,嘴里还含着颗棒棒糖,问她:“是小晏安吗?”

小晏安?

晏安不明所以地点头。

对方鬼鬼祟祟地小声问她:“东西带来了吗?”

晏安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想不就是一本便签本,怎么搞得跟特务接头一样。

“行,我带你去找彧哥。”

“你把东西给他吧,我就不进去了。”

“那可不行。”男孩子理所当然地来挽她的胳膊,动作熟悉得宛如下课约她去厕所的小姐妹。

晏安觉得这场面特别怪异,但又没觉得十分奇怪。

男孩子带她从侧门进去,说他们都是未成年,不能走正门。走进去,就发现这就是一家像模像样的网吧,满满当当的电脑和许多人,就是看着高档不少,不是学校里翘课打游戏的小青年会去消费的地方。

走没几步,男孩儿就指着人最多的地方给她看,说:“彧哥就在那。”

晏安看过去,只能见到里三层外三层满满的人头,根本看不见他口中的祝彧。

“这是在做什么?”晏安问。

男孩子笑得一脸骄傲,与有荣焉地说:“都看我彧哥打游戏呢,他这把要赢了就能进国服前十。”

听不大懂,但也知道是挺了不起的事。

男孩儿带她闯过丛丛人群,最后站到了祝彧后面,晏安的视角,只能看见他露出的半个后脑勺,精瘦纤长的手指和让人眼花缭乱的电脑屏幕。

旁边的人都克制地在小声惊呼尖叫,面前人的手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电脑上迸发着五颜六色强烈刺激的特效。晏安专心地看上几秒就有了反胃的感觉。

她受不了地刚把眼睛移开,就听到震破耳膜的欢呼呐喊。视线挪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就见上面显出一个偌大威严的“win”,随即跳出了一个面板,上面有着各种条形数据,晏安只见左上侧写了一个“kiri-same”。她猜测,这估计就是祝彧的游戏id。

“来了!”

祝彧侧着头看她,一脸淡定地取下了耳机,好似完全没听到旁边的熙攘喧哗。

“吃饭了吗?”

因着周围吵闹的环境,晏安实际不是能很清楚地听清他说话,她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祝彧回身关了电脑,在周围的惋惜和挽留声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区,揪着晏安的书包带子把她带了过去。

晏安把东西给他,他翻都没翻开就随手揣进了包里,让晏安怀疑他电话里一再强调的重要性。

“吃饭了吗?”祝彧又问了一遍。

“还没,把东西给你我就回去了。”

“呵!千里迢迢让你过来又让你饿着肚子走,回头传出去我多丢脸啊。”祝彧把她书包取下来,说:“这里可以点餐的。”

“不用这么麻烦。”

“反正老板请客,不吃白不吃。”

晏安瞪了瞪眼睛,问:“你和这里老板很熟吗?”

“不熟。”

“那他……”刚才带他进来的男孩子凑过来,说:“自打我彧哥打进了国服前一百就有各种网吧的老板联系他,希望他到他家的网吧打游戏,我们挑了一些,最后挑了这家。可以免费上网,老板还管饮料管饭。”

兴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匪夷所思,那个男孩儿又给她解释道:“老板还承诺,只要打上国服前十,以后每天还有额外的200块钱拿。”

晏安终于是问出口:“为什么啊?”

“吸引流量呗,你没看多少人因为我彧哥在这个网吧所以都过来上网,老板可高兴了。”

晏安拿着祝彧递过来的菜单,问:“你之前不说不玩了,那游戏没意思透了。”

祝彧眼睛往上看了看,似乎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随即,笑了一下,说:“不是那个。这游戏新出的,还没多长时间。”

晏安咂舌,“刚出的游戏你又打到国内前十了?”

这是个什么天赋啊?

第四十七章、父子

“儿子,听说你打上国服前十了?爸爸特地来看看你。”老气横秋的沙哑声音在晏安身后响起。

这声音出来的她第一时间,晏安都没觉得这人在跟他们说话,直到听祝彧回了句:“滚吧,垃圾,爸爸都前十了,你在哪呢?”

晏安有点吃惊地看着祝彧,她从没听过他这样随意自在带着笑意地说话,虽然说得话不大好听。

她回头,想看看那个和祝彧互称爸爸的人。

目光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迎面撞上。小男生长了双标准的桃花眼,以至于和她对视的时候都含着些缱绻情深在里头。这人的五官和皮肤都比较柔和,是大多数男生眼中那种偏娘气的长相。

晏安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个男生再开口说话,用醒目的沙哑声音问:“儿子,这谁啊?”

晏安当即就愣在当场,听着这样长相的男孩子以这样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仿佛就是在精美的甜品橱窗里买了一个长相可爱的奶油蛋糕,结果切开来发现里头的夹心是诡异的榴莲。

男孩子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匆匆别过了眼,再次向着祝彧开口,问:“是我儿媳妇吗?”

祝彧把沙发上的抱枕砸在了他脑袋上,给他介绍晏安,说是同桌,来给他送东西。

然后给晏安介绍对方,同样的言简意赅,“王旭尧,我儿子。”

“你……你好。”

晏安和对方尴尬地打招呼,她现在有点反应过来了,现在的小男生好像喜欢互称爸爸,这是挺稀松平常的事。

那个叫王旭尧的男孩子紧紧贴着祝彧坐下。他们那边的沙发上挤了三个男生,大腿胳膊互相贴着,晏安看着都替他们难受。她看了看自己独享的一长条沙发,又不好叫他们谁坐过来一个。

晏安点了一碗汤面,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对面的三个男孩子开始聊起游戏,一时间口沫横飞热情难当,生生用生僻的词语把晏安从这个空间隔绝出去。

她把课本掏了出来,想试图缓解自己无法加入聊天的尴尬。

余光里,那个叫王旭尧的男孩子一直特别激动,虽然说得内容晏安只能听懂一小部分,但还是会被他的情绪感染。祝彧一改在学校里的懒精无神,同样以极大的热情回应他,显得整个人都迸发着一种生机活力,真正像个十来岁的少年。

晏安刚把课本翻过一页,就听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她好奇地抬头,就见祝彧一只手捂在了王旭尧嘴上,他抱歉地看了晏安一眼,说:“小姑娘在,你说话注意一点。”

嗯?晏安回想了一下,刚才好像是听到了短暂的不礼貌口头语,但现在的男孩子交流说话夹杂着一两句脏话太过寻常,晏安平时在学校里不知道要听到多少。

不对,祝彧好像就不说脏话。

王旭尧扒开祝彧的手,抱歉地跟晏安说:“不好意思啊,我注意,我注意。”

晏安笑笑,想是谁说的,爱打游戏的男孩子都不学无术怪力乱神来着?

汤面送了上来,放在较矮的茶几上,祝彧坐了过来准备吃他的意大利面。晏安放下课本,弯下了身,随即,衣服后领就被揪住。

这突如其来的一抓把晏安弄得有点毛躁,她抬头,只看见祝彧别过的脸。他小声提醒,“衣领低了。”

晏安仓促地捂住衣领,见对面的两人都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板里去,只能尴尬地笑笑。

吃过饭,祝彧就说送她回去。

这家网吧的老板刚才过来说,说又有许多人冲着祝彧过来上网,问他一会儿还继不继续。晏安不想耽误他时间,就说自己搭公交回去。

“天暗了。”祝彧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给她提起了书包。

之前带她进来的那个男生,被他们叫做“石榴”的男生跟在旁边应和着:“就是就是,天色暗了,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呀。”

说话的这会儿已经出了网吧门口,王旭尧和石榴就把他们送到了这。转身的时候,晏安听到王旭尧问石榴:“这不是真是我儿媳妇吧?”

晏安回头,只能看见两人转身的背影。

祝彧给她背着书包,她包上的小熊挂件就随着他的走路前后摆动。晏安见他低着头也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跟他说。

“你每天放学都来网吧吗?”

“嗯。”

“吃睡都在网吧?”晏安好奇,她平时在教室里见到他都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她问:“不回家吗”

“有时候回吧。”

“有时候?”

“家里有人的时候。”

晏安走出几步路,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你爸妈……”

“工作太忙了,没空管我。”

哦,不是她想得那种情况就好。

公交车到达,最后一排刚好空着几个位子,晏安坐到了靠窗的位子上。外头的天色完全暗了,霓虹灯广告牌全都亮了起来,在晏安的视线范围里呈现出一种灯火阑珊的缥缈感。这就是晏安一直都对这座城市没有归属感的原因之一。这座城市这样漂亮繁华,可她的生活却不是这样。

她问祝彧:“你以后要从事跟游戏相关的职业吗?”

“你是指职业选手吗?”祝彧问。

“我不是很懂这些……”

“电子竞技的职业选手就和体育运动项目的选手差不多。只是现在国内还没有特别严谨规范化的电子竞技赛事出现,所以也就还没有规范化职业化的选手出现。”

“会有那样一天的。”晏安坚定道。

毕竟上辈子在她死前,她家不远处就有个电子竞技的赛事体育场,足足可以容纳一万多人,每周都有好几场赛事举行,电视媒体上也常有报道。

祝彧宛如钢琴家的手指把她书包上的小熊给揉捏地一团糟。晏安眼神放空专心发呆的当下,突然听祝彧无头无脑地问了一句:

“你会觉得打游戏是不务正业的行为吗?”

祝彧太过认真严肃地看着她,让晏安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一般般就还好”在瞬间咽了回去。

第四十八章、撒谎

她太明白在现在这个年代,普罗大众对于沉迷网络和游戏的孩子会给以一个什么样的定义。在那个可以扭转大众观点的“巨人”站出来之前,那些试图在游戏中找到自我价值和获得成功的孩子就是网瘾少年,是不务正业。

她是从未来过来的人,她当然可以用更包容的视野和态度来看待这些人,但其他人不是。晏安只是没想到,一向自信到几乎自负,在学校里被簇拥成大明星的祝彧也会担心这个问题。

“你觉得呢?”她反问他。

祝彧把视线挪开,透过她的脑后投向窗外,许久,说:“我也不知道。虽然拿过几个小打小闹的冠军,学校里也认同和支持,但是……”

“但是还是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认同感?”晏安问。

祝彧乏累地点了点头。

晏安笑,说:“等到游戏成为和足球篮球体育一样的竞技项目时,你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是吗?”

晏安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学校不是很看好电子游戏的前景?不然也不会支持你去比赛。你总得相信学校的眼光。再说了,你又不是沉迷游戏,你不是因为玩得好吗?国服前十噢,说出来很吓人的噢。”

祝彧的眼神挪到了她的脸上,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去看清她的视网膜。晏安被盯得头皮发麻不自在,正想打个岔转移注意力,就听面前人说:“到站了!”

晏安没让祝彧真把他送回家,她让他在对面公交站返程。她自己就得为先前撒过得谎买单。她之前不说不舒服吗?那她总得买点药吧。

把刚买好的胃药剥了两片扔进垃圾桶里,晏安提溜着个塑料袋慢悠悠晃回家。只要想到今天不用去面对董馨俞顺康俞岩那几张让人生恶的脸,晏安的心情就无比畅快。

黑暗里,从家里的门缝中露出了几抹光,晏安算了算时间,没想到俞珂回来得这样早,照理说,她至少还得半小时。

她把钥匙掏了出来,面上装出一副真不舒服的模样,身子沉重地推开门,然后就和客厅沙发上的人面面相觑。

“这!”

谢敬旻精神抖擞地看向她,问她:“你去哪了?”

晏安看向俞珂,只见她假装着急实则懊恼地说:“姐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可担心死了,还好旻少和晁朕愿意帮忙,不然我……”

她之后的惺惺作态晏安一个字没听进去。她只看见坐在角落的晁朕站起了身,跟旁边的谢敬旻说:“走吧。”

晁朕从她身边擦过,脚步顿了顿,晏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他快步走出大门。谢敬旻来到她身边,说:“回头我给你找个我的手机,你自己买张电话卡,省得再像今天一样找不到人。”

门一关,晏安就问俞珂:“你什么意思?”

俞珂嬉皮笑脸洋洋得意道:“我回家,发现你不在。我找不到你可担心了,所以给旻少打了电话。”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过来了。”俞珂表情一转,打了个无聊的哈欠,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他们刚坐下你就回来了?你说你怎么不死外边?”

“不好意思,命大福厚。”

俞珂手中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俞珂看了眼来电显示,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她接起电话,用甜腻的嗓音问:

“旻少,怎么了?”

晏安把书包放下,只看她脸色瞬间变难看后挂了电话。

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方手帕塞给晏安,说:“晁朕落下了,你给他送下去。”

晏安抓起手帕出了门,在楼下找了一圈才找到停在不起眼角落的车,谢敬旻和晁朕就靠在车门上。

晏安走过去,把手帕递了出去,说:“打扰了。”

晁朕没接,就是看着她,而后,问:“去哪了?”

“胃不舒服,出学校后找地吃了个饭,吃过饭去买了点药,然后坐公园里缓了一阵。”

“你指的药,就是烟吗?”对面人问。

晏安全身的倒刺在瞬间刺破皮肤长了出来,她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蹦得三丈高。她叫:“我没有!”

晁朕淡淡别过了头。谢敬旻跟她说:“你一进来屋子里就全是烟味,虽然说抽烟是每个人的自由,但你一个小姑娘……”

“我说了,我没有!”

晏安是真委屈。自打上次被晁朕抓包她又哭又闹后,她就把火机和烟全丢进了垃圾桶,至今也没买过新的。以前说她抽烟她是心虚,但今天就是没有。

“也不是值得撒谎的事。”谢敬旻说。

“没有。”晏安无力道:“可能是在网吧染上了别人的。”

抬头,就见晁朕正笑着看向她。晏安瞬间汗毛倒竖,印象里,上次晁朕这样笑的下一秒,就发生了不太美妙的事情。

但这次晁朕一个字没说,倒是谢敬旻问了句:

“网吧,和陈舜一起吗?”

意外听到这个名字,晏安震惊到半天没说出话,还是晁朕关车门的动静把她的理智给召唤回来。

“没有啊,就我自己个儿。”她说。

谢敬旻古怪地笑,问:“你去网吧做什么?”

“查点东西。”晏安没打算详细地把今晚的行动都说给他们,否则要牵扯出祝彧,还有自己有个手机的事情。

“你去网吧就去网吧呗。干嘛撒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家?俞珂哭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死半路上了。”

难听至极的话,但对方话里的担心还是让晏安没出息的感动了。

“有些事总不好得让俞珂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晏安的话点到即止。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白的都明白了。

谢敬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塞给她,说:“卡我抠了,你回头自己买张新的然后把号码告诉我。买卡的钱,有吧?”

晏安堂皇。谢敬旻这个手机看着挺新,又是名牌货,价格不菲。

“行了,拿着吧。”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谢敬旻接着说:“你没个联系方式也挺麻烦,蒋柏姐想跟你联系都联系不到。你回头自己联系她啊。”

第四十九章、谢敬旻的疑惑

车里的氛围压抑且逼仄,换做平时,谢敬旻是一刻都无法忍受的。但是现下,他除了保持安静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不对,分明就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你干嘛整天盯着一个小姑娘抽不抽烟这个事情不放?”他问。

“蒋柏很喜欢她。”

旁边人的回答让谢敬旻感到无助且迷茫,他很不以为然地说:“难道蒋柏姐还能因为她抽个烟就讨厌她不成?要我说……“

“她知道了会很失望。”

话没说完就被截断,不知是不是谢敬旻的错觉,他总觉得晁朕这话说出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说起来,蒋柏姐究竟怎么跟晏安认识的?”

谢敬旻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听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故事。旁边人叙述得很平静,没有多加半点的个人主观色彩,但谢敬旻就是从中听出了**起伏。

他震惊且兴奋地问:“之后呢?”

“嫌疑人缉拿归案,蒋柏安排她来附中读书。”

“没了?”谢敬旻挠着脑袋,期望听到更精彩一点的结局。可旁边人把头扭了开,许久,说了句:“没了。”

谢敬旻有点失望,说:“那你也别非得让人按照蒋柏姐心中优秀孩子的模板走,人家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再说了,人家长好长歪也跟你没多大关系。”

旁边人突然就没了动静。一直紧闭的窗户被打开,有混着夜摊烧烤油烟的味道飘了进来,谢敬旻正想让晁朕把窗户关上,就听他问了他句相当古怪的话:

“你如果一早就知道前面是条死胡同,你还会一直走吗。”

“当然不,我又不傻。”

“但如果你不得不走,你会怎么办?”晁朕还是把窗户关上了,但那股油腻的味道就混在车里的空气中,让人心生不适。

“是不是要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那种强烈的,不对劲的感觉再次笼罩住谢敬旻全身。他想起刚才,晚自习途中他收到的,来自俞珂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孩儿哭得十分做作,说着晏安没回家联系不上的事情。

当下是有一点担心,但当时看了看时间,晚上8点才过,这个时间没回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谢敬旻想让俞珂再等等看情况,却听身后人说:“去看看吧。”

坐上车的时候,他还说:“听说她爸妈带她哥去了首都,说不定是看准这个时间去哪玩了。”

但旁边人提醒了他一句,说晏安离开的时候说身体不舒服要去买药。

当时见她也没什么异常,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要是真的是很严重的情况……想到这里,谢敬旻也有些慌了,他当时的脑子里真的浮现出晏安晕在马路上哪被人送进医院的画面。

俞珂家住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车子根本开不进逼仄的街道,他和晁朕是走着进去的,一路上,还有画着艳丽妆容的女人过来搭话。

他们摸黑爬上楼敲开门,俞珂看见晁朕的一瞬间,眼里的情绪根本和担心沾不上边。

“问过平时和晏安关系好的同学了吗?或许会知道她的下落。”他问。

“她那样的性子能和谁关系好啊……”俞珂说着这样的话,一边打量着晁朕,一边改了口,说:“我也是太慌张了,不知道该去问谁。”

彭天天的名字到了嘴边,却听晁朕说:“你们班长。”

“孙茁灵?”俞珂问。

“陈舜。”

“他不是我们班班长。”俞珂小心地观察着晁朕的神色,说:“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谢敬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问这个陈舜,但他还是没费什么力气地拿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那边就是叽哩哇啦的声音,一听就是在网吧。晁朕把电话接了过去,抽了张卫生纸包住,张口就是个莫名其妙的话。

“请晏安听电话。”

谢敬旻那会儿就纳闷,晁朕是怎么知道晏安和这个叫陈舜的呆在一块儿?未卜先知吗?

但这次他错了,那边瞬间骂咧起来,说找晏安怎么会打到他那里。晁朕立马就挂了电话,然后跟俞珂说:

“先等等吧。”

俞珂乐得不知如何是好,给他们倒水削水果十分殷勤,看着是半点不担心她家那个领养女的情况。

确实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不过半个小时,晏安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也确实是从网吧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她和那个叫陈舜的呆在一起?”谢敬旻问。

“随便猜的。”

“那你说,刚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旁边人在黑暗里呵了一声。像是猝不及防地笑了出来,而后再没有半点动静。

谢敬旻心里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晏安把谢敬旻给得手机藏了起来,然后用自己之前的手机换了个除了打电话发信息外没有别的功能的破烂二手手机。跟俞珂说,就说是用自己一直攒的钱买的,没花多少钱。

俞珂倒是没太纠结这个事情,只说让她以后有事跟谢敬旻联系还是得通过自己。晏安随口应着,然后找机会给蒋柏打了电话。

蒋柏一听她养父母不在,就邀请她到家里吃饭,这话说得太过情真意切,仿佛晏安不去就是天大的罪过。于是约了周末到她家去。但是看着蒋柏发过来的地址,晏安又犹豫了。

“不用拘谨,周末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哦,对,你葵哥哥也在。”

蒋柏口中的葵哥哥,就是上次在路边救她那个高个壮汉,晏安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一个五大三粗体型彪悍的男人为什么要取个名字叫肖葵。

周末,晏安打了车子去蒋柏家。那里没有公交站和地铁站,出租也只能把她送到稍微靠近一点的地方。

司机在一条僻静的小道前停了下来,跟她说:“前面就不让车进了,你得自己走过去。”

晏安付钱下了车,看着面前平凡无奇的小道想,如果董馨和俞珂来了,肯定会特别失望。毕竟这里的环境,实在和她们想象中的繁华唯美灯红酒绿完全不同。

第五十章、拜访

穿过面前的羊肠小道,视线突然就宽阔起来,带有明显时代特色的西式洋楼矗立在两边,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但地上一片落叶没有。远远望去,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仿佛光着脚在地上奔跑也不会带起半点灰尘。

站岗的警卫问她姓名,和名册核对过后,亲自把她送到了一栋漂亮的洋楼前,替她按了门铃。栅栏自动打开,晏安走到了花园里。

这个花园不大,但是搭理得很精致,地上有一层刚刚没过鞋底的绿荫,光脚踩上去会非常舒服。

晏安又忍不住在想,如果董馨和俞珂来到这里,肯定还是会失望。这栋房子和他们想象中的豪华别墅差距很大,甚至可能比不过董馨家未破落前的房子面积。且,这里的房子没有房产证,只有永久居住权。就是说,无法进行买卖交易。

大门打开,伴随着狗吠和蒋柏明显的呵斥,晏安看见一只威武的匈牙利牧羊犬从房子里飞奔而出,长得像巨型拖把的它,毛发在半空飞舞成了毛毯的形状。

晏安都差点忘了这克星,她紧急地玩后退,还是看着一张暖白色的毛毯朝朝她飞过来。

在蒋柏不顾形象的大叫声中,晏安被毛毯扑倒在地。

亏得他们家绿荫够厚,仰面落在地上的晏安没有感觉到太疼痛,倒是这只狗压在她身上差点把她的肺给挤压出来。下一秒,就是带着明显狗味的舌头蹭到晏安脸上。

蒋柏一边惊慌地大叫着:“阿葵阿葵!”一边小心地来打量晏安。

晏安捂住自己的脸,忍受着满手背的口水横流。

那个拖把终于被拉开,蒋柏小心地问她:“没事吧,咬到你了吗?”

晏安烦躁地把手背往地上蹭,说:“没有。就是一直舔我。”

睁开眼,就见蒋柏古怪地看着她,有点好笑地说:“我们家拖把可不是好脾气的狗,之前也没见她亲近过哪个外人。”

晏安想可不是,之前她来的时候,蒋柏都指使它来咬自己的裤脚。它对她可从来没有亲近过,没想到重活一世,不止人,连狗都转了性子。

蒋柏带她去洗脸,给她说抱歉,说以前来人拖把不是不理就是吠叫,今天没想到它会突然飞奔出来,一时间没拉住。

“还好没伤到你。”蒋柏说。

晏安只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则笑都笑不出来。她这一身的狗味,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家里果真如蒋柏说得,只有她和肖葵两个人。估计是担心她拘谨,连阿姨都暂时遣离了。晏安被蒋柏热情地拉到客厅沙发上聊天叙旧,肖葵坐在地上一边听她两聊天一边撸狗。晏安小心地把脚藏起来,生怕拖把突然伸出舌头舔它一下。

可能见她的姿态过于拘谨,蒋柏提出去厨房给她弄杯果汁。晏安跟着去了,暂时远离了拖把的袭击范围。

榨汁机轰隆隆地响,鲜美的西瓜逐渐变成了炎热时节最能让人心生舒适的红色液体。晏安小心翼翼地举着托盘,注意看着脚下的路。他们家的装潢布置虽然偏简洁柔和,但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完全不能疏忽。就这些盛着西瓜汁的玻璃杯子,好像都是出自于一些孤陋寡闻的世界奢侈品牌。

价值不菲。

晏安小心地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半跪在地毯上把玻璃杯一个个拿出来。随后出来的蒋柏突然说了句:“你怎么回来了?”

晏安抬头,就见晁朕坐在她正对面的沙发上。之前因为榨汁机的轰鸣声和小心谨慎,她居然一直没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个人。

“我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今天要邀请晏安来家里做客吗?”蒋柏问。

“没有。”晁朕答道。

晏安把杯子一个个挪过去,随即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

蒋柏过来搂住了她的腰,笑着说:“你们也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随即,小声在她耳边说:“疏忽了,周末他一般不回来,忘记跟他打招呼了。”

晏安谨慎地笑着,随即就感觉裤子一重。低头,拖把又咬住了她的裤脚。当着人家主人的面又不好说它什么,晏安哭笑不得地拽住自己的裤子。

“晁朕,你把它弄走!这狗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烦了晏安一天!”蒋柏叫道。

拖把终于被提溜走,晏安一低头,就见自己裤脚湿了一片,不用刻意去闻,也知道全是狗的口水味。

真倒霉,晏安想。

“不用管他们。”蒋柏拉着她坐下,说:“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吃了饭我让肖葵送你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她之前以为蒋柏请吃饭,是让阿姨或者其他人做。她要知道蒋柏打算亲自下厨她绝对不会来。

一桌子黑漆漆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食物装在精致的盘子里,蒋柏笑意盈盈地看向她,亲切地说:“吃啊,怎么不吃啊,觉得我做得不好吃吗?”

这样的记忆一下窜进晏安的脑子里。她当时可以仗着任性吃一口就吐掉,今天可怎么办哟。

时间晃到饭点,蒋柏真的穿起了围裙走到厨房。晏安跟过去,想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试图挽救一下。

蒋柏赶她走,说:“你去找晁朕聊天吧,厨房多没意思。”

那她还不如在厨房呢。

蒋柏把她推出厨房,冲着楼上喊了一句:“晁朕,你下来跟晏安说说话。”

晏安背过身就捂住了脑袋,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怎么就使得晁朕来陪她说话,她要是晁朕,准得在心里暗骂她不识好歹。

可晁朕真的从楼上下来了,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了本书。晏安在这边,手里空空荡荡。眼神四处看打发时间显得没礼貌,所以她只能盯着面前的杯子看,同时期望着出门买东西的肖葵赶紧回来。

**静了,晏安想,虽然厨房一直传来动静,但那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根本不能给他们这里带来半点生气。

晏安开始把视线和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掌纹上,想好好审视一下自己这生人的命运。

“俞岩怎么了?”在这安静诡异,甚至带了点神圣不可亵渎的氛围里,对面人突然出了声。

第五十一章、试探

所以晏安一直都觉得自己和晁朕交流有很明显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也不是说身份地位之类的差距,就是总不像是同一个空间里的两个人在对话。

当下这种情况愈发明显,尤其是当晏安抬起头,发现晁朕根本没有往她这边看。

刚才真的是他在说话吗?晏安一时间有了这样的疑惑。

“什么时候回来?”

好奇对方会关心俞岩的情况,晏安如实答道:“不好说。”

对方抬头,眼里的意思很清楚。

晏安也不知道对面这人对她那个烦人的妹妹是个什么想法什么态度,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超出了她本身的认知,朝着一个她完全没办法估计的方向奔去。

但是,俞珂绝对不能和晁朕有关联,这是晏安一直坚定且坚持的事情。

“他的脚好像出了点问题,爸妈带他去看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好。”

对方把书翻过一页,说了句让晏安毛骨悚然的话。

“需要帮忙吗?”

帮忙?怎么帮忙?为什么要帮忙?凭什么帮忙?晏安全身的筋骨都在瞬间绷直拉紧。她实在弄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目的。

“谢敬旻家里有全国最好的骨科医生,你有需要可以找他。”

“是吗……”晏安笑容发僵,说:“谢谢。”

她天天冒着被上帝憎恶的风险许愿俞岩瘸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要应验了,绝对,不可以这样!

“俞珂……“她谨慎地开口,想试图探寻一下对方的态度。但是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把话接过去。

要怎么开口呢?

晏安终于问:“她有没有打扰到你学习,如果有,我可以让她……”

“你现在不是已经把她看得很紧了吗?”晏安语塞,发现没办法交流下去。索性,折腾了好半天的蒋柏终于宣布准备吃饭。

晏安帮她去抬菜,发现精致碗碟里装得不是会让人梦魇的东西,而是一道道卖相完美香味扑鼻的美食。

“愣着做什么?”蒋柏招呼她,让她赶紧把东西端出去。

晏安突然就在想,究竟是这辈子的蒋柏转了性子,还是上辈子的她真的讨厌自己到了骨子里。

她究竟是多招人烦,才能让蒋柏烧出那样一桌子饭来招待她?

肖葵打了电话回来说暂时不回来,所以这顿饭只有他们三个人吃。他们家吃饭严格遵循食不言的规矩,在这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晏安特别不习惯,尤其这顿饭还磨蹭了一个多小时。

吃过饭,外头天色刚刚擦黑。蒋柏让晁朕送她回去。晏安差点蹦起来,忙说不麻烦。

“这附近不好打车。”蒋柏说话的当下,晁朕已经穿好外套站在了门口。

晏安只能过去,享受了一把年级第一给她开车门的待遇。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晏安问:“那天,为什么会来我家?”

“你妹妹哭得很厉害,谢敬旻以为你出了事。”

“是吗?”晏安刻意提醒,“她一向夸张,喜欢大题小做。”

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搭理她,要是能把她的联系方式拉进黑名单就更好了。

“有人看见你和你们班的同学一起去了网吧,所以谢敬旻打电话问了他,他没承认。”晁朕说:“为什么不承认呢?你妹妹很担心。”

谢敬旻有给祝彧打过电话?什么时候?祝彧并没有提过。再说,她那天是一个人打车去得网吧,哪个同学能看见?

“我和谁去网吧?”晏安问。

“陈舜。”这两个字悠悠扬扬地打对方口里出来,晏安仿佛突然就被扔进了那个荒井里。

“胡说八道!”话赶着话脱口而出,不知道听在对方耳里是急于否认还是心虚气短,她梗着脖子强调:

“我跟他又不熟!”

“是吗?”对方话里的意思听不真切,晏安也猜不透。

“谢敬旻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在网吧。”

这么凑巧吗?

“那挺凑巧,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盲心花的同学看走了眼。”晏安再次声明:“只是认识的同学,平日里连话也不会说上几句。怎么可能一起去网吧。”

对方没再说话,不知道是否认同了她的说法。晏安向天祈求,坐在她旁边这位可千万别把她和陈舜联系在一起。她在学校里从来不跟那人说话,尽量保持距离,就是怕有人会觉得她和陈舜是熟悉认识的关系。好嘛,她费心费力,忍着对陈舜的报复欲望跟他保持距离。现在不知道被哪个眼花的同学这样一造谣,差点前功尽弃。

车子在他们家几百米外的公园门口停下。晏安下车,道谢:“麻烦了。”

对方坐在车里,光影昏绰看不清脸。晏安只听他说:“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什么?”

“到家请给我发信息确认平安。”这话说完,对方就让司机升窗启程。

晏安目视着车子走远,心想她们家这边人口繁杂,道声平安也是应该。可是问题是——

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

晏安走到楼下,给蒋柏打了个电话,报告自己到家的信息并请她转达给晁朕。

“他今晚不回这边,你自己跟他联系。”

电话挂了,一串数字就发了过来。

晏安想好措辞,把信息发了出去。也果真如她预想的那样,没有回应,石沉大海。

回到家,俞珂问她去了哪。她借口去找了彭天天,然后把满是狗味的裤子换了下来。

晏安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模糊的月亮,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和谢敬旻,和蒋柏,和晁朕的关系。

谢敬旻,因为被她撞破秘密认识,但由于对方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后来一直都有联系和交集。

蒋柏,因为之前被绑架的事情认识,因为对方也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一直维持着联系。

晁朕,谢敬旻的朋友,蒋柏的侄子。除了每天有一段时间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读书,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外,和她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的,晏安再次确认,她自己和那个优秀的少年,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不管薛定谔的盒子打开多少次,他们的空间永远都不会有联系的关系!

第五十二章、失踪

周一放了学准时去一班跟彭天天一起学习。和前座晁朕同学在周末的碰面,晏安和对方都默契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书本才拿出来,晏安就发觉今天一班的气氛有些异常。她来这里学习小几个月,从来没见一班这样熙攘热闹过。一眼望去,似乎大家都在小声地交头接耳。

晏安八卦地向彭天天打听,今天是否有什么情况发生?

只知道死读书的彭天天当然不知情,晏安也只有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八卦情绪沉淀下来。可几道题做下来,教室里这种古怪的气氛还是没有减弱半分。甚至,晏安偶然抬头,就会看见投掷在她身上的目光飞速移开。

奇怪!

晏安还是没克制住自己的蠢蠢欲动。她趁着谢敬旻同桌还没回来,静悄悄地凑到了他身边,借口讨论学习小声问他:“你们班今天怎么了?”

“什么?”

“你没发现大家都在看我?”

谢敬旻嗤笑,眼里散发出了浓郁的鄙视,说她:“你少恬不知耻了。谁看你啊?”

“你知道芒刺在背是什么意思吗?”晏安跟他说:“我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芒刺在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成了明白的明枪利剑,一簇簇诡异目光笔挺地射在晏安身上,似乎要把她的身子扎出几个大洞,好让所有人看清她的五脏六腑。

晏安坐立难安,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她回头,想让俞珂一起撤退。可回头,俞珂并不在。

这是破天荒的事情,她之前甚至一直没察觉到。她给她发去短信询问动向,没回应。

打了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

晏安用笔冒戳了戳前面人的脊背,在对方往后靠的时候小声询问:“你今天看见俞珂了吗?”

以往俞珂要真来不了,也会腆着张脸来这跟前面这位报备。

前头的人没说话,只是脑袋轻轻摆了几下。

奇怪!太奇怪了!

晏安跟孙茁灵要到了平时和她臭味相投的几个人的号码,其中就包括卓琳和陈嘉妮。只是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听出她声音就挂了电话。晏安只有把谢敬旻扯出教室。

“你们姊妹两怎么回事?轮番玩失踪?”

电话打过去后,谢敬旻跟她说:“她们不知道俞珂的行踪,也联系不上她,最后见面就是放学的时候。”

晏安一下子就懵了。她脑子里瞬间窜出千百个可怖的念头。她想,如果俞珂在俞顺康董馨不在的期间出了事,那她以后的日子可难了。她确确实实不道德地祈求过俞珂走路上被花盆砸到,踩香蕉皮摔倒,或者干脆摔粪坑里还呛上几口。但这些事绝对不可以发生在俞顺康和董馨不在家的情况下!

“你也别急,说不定是和你上次一样,去哪贪玩了。”

晏安没听进去他的安慰,她自己跑教室里看了一眼,俞珂的书包没拿走,手机钱包也都在书包的夹层里。钱包手机都没拿的话,绝对不可能自己贪玩跑哪去了。

想起今天一班教室里诡异的氛围还有投掷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晏安愈发觉得事情古怪不对劲。

她联系了岳咖唯。想着他是体育生,人缘好,在这个学校里活动范围广,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给她答疑解惑一下。

“你不知道吗?”岳咖唯还纳闷,说:“俞珂今天来上学就一直在跟大家伙说,说谢敬旻和晁朕前些天去她家拜访了。我今天都忘记问你了,谢敬旻和晁朕去你家做什么?”

一道晴天霹雳直愣愣地劈在晏安头上,她说着再聊飞快挂断了电话。她一向知道俞珂没什么脑子,但真没想到她会蠢成这样。

她冷静下来仔细想,假如俞珂真的把件事宣扬出去搞得人尽皆知,会产生什么影响?

晏安猜测,大部分人应该觉得俞珂在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但是,这个学校里应该还没人敢明目张胆地造谣晁朕和谢敬旻。那么,有人就会想……

俞珂和晁朕是什么关系?和谢敬旻是什么关系?之前在隐晦角落流传的那些流言……

一道白光闪过!晏安迅速向楼下奔去。

找到常雨霏的时候,她正和晁朕在说话。晏安顾不得其他,直接问她今天是否见过俞珂。

常雨霏眼睛都没斜过来看她一眼,倒是旁边的狗腿姚雪津露出轻蔑的笑,问:“怎么?你妹妹不见了?不见了你来问雨菲做什么?她怎么会晓得。”

“我就是问一下。”晏安耐住性子,仔细观察常雨霏的神色。

“怎么了?”晁朕问了句。

晏安在谢敬旻的补充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那么大一个人,你还怕丢了不成?”常雨霏终于开口,眼神藏在浓密的睫毛下,晏安看不清楚。

“确实是怕的。”晏安沉着开口:“所以问问平时和她有来往的人,放学后有没有见过她。”

“我并不是和她有来往的人。”常雨霏道。

“你今天有没有见过她?”晁朕开口问了一遍。

常雨霏飞速看了他一眼,晏安敏锐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怒意。

“没有。”她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换别人就该另寻其他办法了。但晏安不一样,她心底深刻地明白常雨霏在对待晁朕的问题上会表现出多么恶劣扭曲的性格。有些事情,她是真的做得出。

晏安试探着开口:“我能去调学校的监控看吗?”

“你以为自己是谁?学校的监控你想看就看?”姚雪津讥讽开口,只是这种讥讽中透着种微妙的紧张。

“要不再等等看?”谢敬旻还是那句话:“说不定去哪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晏安否定了他的意见。她怕就怕在这事真跟常雨霏有关系。如果真有常雨霏的参与,人肯定是早找早好。当然,如果真是俞珂自己作死躲哪去不出来,她就能让她未来一段时间天天哭着来上学。

晏安用背在身后的手掐了自己脊背一把,生疼的触感传遍全身从而唤醒了鼻腔里的酸意。她吸了吸鼻子,一大颗眼泪就砸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教训(上)

谢敬旻瞪大眼睛看着她眼泪哗啦啦掉,无措地问:“你干嘛?”

“她爸妈走之前要我照顾好她,如果……”

晏安拿袖子捂着脸,颤颤巍巍地开口:“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要……我以后该怎么办?”

“走走走!”谢敬旻捂着脑袋起身,看向晁朕,问:“你去不去?”

“去哪?”常雨霏开口。

“去看看监控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常雨霏眼里有片刻的慌乱,随即,佯装镇定:“这么严重吗?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

她脸上露出不屑一顾地笑,说:“那干脆报警好了?省得像无头苍蝇样一通乱窜。”

晏安捂着一只眼睛,用一只看着她,说:“有问题我自然会报警!”

常雨霏和她露出的眼睛对视,说:“你们这样的女孩儿,是不是热衷于给人添麻烦?”

目送着晏安离开的背影,常雨霏嘲讽道:“谢敬旻这么热心吗?”

晁朕用橡皮擦去试卷上的辅助线,说:“晏安不笨。”

“不笨?”常雨霏笑出来,说:“她不笨能在11班念书?她不笨能天天缠着彭天天给她补课?我倒是看不出来。”

“蠢和笨不一样。她蠢,但是绝对不笨。”

常雨霏突然像被扎破的气球,里头五颜六色的彩带在她脸上炸开。她咬了咬嘴唇,问:“你什么意思?”

姚雪津心惊胆战地扯了扯常雨霏的袖子,想叫她冷静些,可常雨霏甩开她的手,扯住了晁朕的袖子,说:

“你很担心嘛。这么担心不跟过去看看?要是那个漂亮妹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去英雄救美。”

晁朕扒开她的手,一眼未看她,只说:“我不是警察,看了没用。”

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没有监控,晏安只能去看正对教学楼楼梯口的那一个。放学以后人潮涌动,密密麻麻的人从那里进出。看不到一会儿晏安就觉得双眼发花,头晕目眩。还好,要查看的时间段不长,晏安咬牙忍一忍还是能坚持。

“老师,麻烦,往前倒退一点。”

监控往前倒退了十秒,晏安看到了俞珂跟在一个脸生的男生身后。

那男生个高,偏壮,打扮很社会。

晏安问谢敬旻,“认识吗?”

谢敬旻摇头。

晏安拍了照片发给人脉广的岳咖唯,他也不认识,帮她问了周围朋友后答复她。“可能不是学校的同学。”

晏安一个头两个大,要求去看学校大门口的监控,她想知道俞珂有没有走出校门。这个工作量比楼梯监控翻了很多倍不止,她悲哀地意识到,就算俞珂从校门口出去她也捕捉不到。

现在首要的,是要搞清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是谁。可是,如果这个男生不是本校的同学,她要怎么知道?

“先在学校里找找吧。”晏安心里觉得俞珂离开学校的可能性很小。没道理她要出校门却不带手机和钱包。

“你如果要在学校里做坏事……”晏安问谢敬旻,“你会把人带到哪里?”

谢敬旻脸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晏安立马就想起了那个她撞破的夜晚。

老校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不可能。”谢敬旻说:“除非像你这样能从栅栏上飞过去,否则去那里就需要钥匙。全校有钥匙的人我三根手指就数得过来。”

“常雨霏有吗?”晏安问。

“没有。”谢敬旻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问她:“你怀疑常雨霏?”

晏安哽咽道:“俞珂虽然又跳又作,但在这个学校里没真的招惹过谁。”

这学校里最渴望她出事的人就站在这里,正焦头烂额地找她。

“那完了。“谢敬旻摊手,说:“要真是常雨霏做得,她也不可能告诉你俞珂在哪。”

“除了老校区,常雨霏还能接触到哪里的钥匙?比如器材室,舞蹈室,休息室这类放学后没人会去的地方。”

“她是学生会的人,你说得这些地方她都有钥匙。”

晏安找了角落蹲下,把这些地方的地理位置在脑袋里调出来,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要不,我让晁朕去问问常雨霏?”

“别费力气了。”晏安把眼睛闭了起来,把自己想象成常雨霏。如果她要在学校里作弄俞珂,她会选择什么地方?

体育馆的休息室不行,那里放学后会有清洁工去换衣服。舞蹈室不行,那里对面就是食堂二层,会被谁无意看到。那就只有……

体育用品器材室。

那里靠着绿茵场,在放学正吃饭的当下不会有几个人过去,而且那里是独立的几间房子,偏僻,肃静。

如果常雨霏不是真的打算犯罪只是警告的话,俞珂大概会在明天早上被前去清点器材的老师发现。

“你有体育器材室的钥匙吗?”

谢敬旻去借了钥匙,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常雨霏和姚雪津。

常雨霏说:“刚才谢敬旻来借钥匙我才发现器材室的钥匙丢了一把。我正好去看看。”

常雨霏这样一说,晏安心里就有底了。好巧不巧,器材室钥匙就能丢一把吗?

到了地方,三间并排的房子门上都有一把铜锁死死锁住,看上去是根本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走吧。”常雨霏说。

晏安问:“丢的钥匙是哪一间?”

常雨霏没出声,晏安打算每间都打开看看。

常雨霏突然拉住她的手,说:“里头太黑了,回头你一个小姑娘被吓到,让谢敬旻去吧。”

谢敬旻听话过来接钥匙,晏安避开,指着远方,说:“你离远一点,我不叫你过来你别来。”

谢敬旻一脸疑惑,但也走了开。他离开后,常雨霏就直愣愣地望着她,眼神又黑又深,藏着让晏安胆寒的暗涌。她问:“我们需要避开吗?”

“我就打开看看。”晏安故作轻松:“你们随意好了,就是怕万一门打开有老鼠什么的跑出来吓到你们。”

说话的当下,晏安已经把门上的铜锁取了下来。她用指尖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屋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不是熟悉的灰尘霉渍。

刚好,绿茵场附近的路灯点亮。冷白的光洒到了屋子里,洒在了屋里地上一个身无寸布遮掩的女孩儿身上。

第五十四章、教训(下)

一声惊叫刺破晏安的耳膜。她看过去,就见姚雪津面露惧色地指着屋里大喊谢敬旻的名字。谢敬旻往这边挪步,晏安及时喝住他:“别过来!”

“什么情况?”谢敬旻站在远处问。

“没事。”晏安笑,说:“我妹妹找到了,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话说完,晏安往旁边侧过了身子,拉下了姚雪津举起手机的手,问:“你在做什么?”

“报警啊!你妹妹她……”姚雪津忸怩作态的紧张恐惧中包含了真情实感要昭告天下的幸灾乐祸。她大声强调:

“俞珂她!她被糟蹋了!”

余光里,谢敬旻脸上出现了真正震惊的表情。

晏安冷笑了一声。她平生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傻子戏弄。

她温声道:“胡说什么呢。她就是在这里头睡着了。一会儿我把她叫醒就没事了。”

“自欺欺人好玩吗?”常雨霏问她。

“怎么自欺欺人了?”晏安把姚雪津又拿起来的手机抢走,不耐烦,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低头,发现手机停留在拍摄的页面。晏安轻蔑地笑了一声,打开了她的相册,发现她还没来得及拍上什么。

“你现在报警,然后把她送医院才是对她好。”常雨霏真挚道。

“这是我们家的事,不劳您操心。”

月光下,常雨霏笑得妖冶又阴森。晏安瞪了她一眼,推门进去了。

屋里,俞珂安静地躺在地上。晏安举着手机电筒仔细查看,发觉她身上没有外伤没有淤青,除了没穿衣服外,看上去就是睡着了。看来,姚雪津说得情况并没有发生。

晏安松了口气,把手指探到她的鼻子下,发现她的气息绵长规律。睡得还真熟!

她动用暴力把面前人叫醒,而后遭受了整整十来分钟的噪音折磨。她把她散落在四周的衣服捡起,让她穿上,随后问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是准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揭过去,还是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俞珂呜呜大哭着叫嚷不能报警。晏安听得不耐烦,等她穿好衣服就先出去了。

常雨霏一脸清白无辜地站在谢敬旻身边,见她出来,问:“要去医院吗?”

“没听说睡个觉能到要去医院的程度。”晏安说。

“你这样是不负责任。现在去,有些情况可以避免。”

“睡觉还能睡出事不成?”晏安笑。

“她以后会恨你的。”姚雪津刚把话说完,穿戴整齐的俞珂正好从屋里出来。她看见姚雪津常雨霏和谢敬旻,立马叽哩哇啦向着谢敬旻奔过来。

晏安拦住她,指着面前的三个人给她看,说:“我一直跟她们说你是在里头睡着了,我也拦着唯一的男生没让他靠过来,至于这两位女同学,一直想要报警,还想拿手机拍你的照片。”

俞珂愣住,眼神惊慌无措。

“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今天为了找你我可是下死力气了。该做的我都做了,日后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您也不用多想,盯准这两人就成!”晏安指着常雨霏和姚雪津,说:“我一直坚称你只是在里头睡着了。她们以后要敢污蔑你,你可以搞她们诽谤!”

“怎么?”常雨霏看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开口:“觉得我家请不起律师?

“不敢。”晏安说:“只是有机会我要把这事说给晁同学听,让他心里有个底,知道一下这班里都有哪些人跟八婆似得喜欢在背后嚼人是非。”

“你!”常雨霏的闲庭信步一时没绷住,露出了晏安最熟悉的尖酸嘴脸。

晏安是真的气急了,她突然就想起之前的自己。之前要不是身边人警觉把她看的牢,她多半也是和俞珂同样的下场。

她早就知道常雨霏是个多么恶劣的人。她自小长在优越的家庭,全家人把她当宝贝似的宠着,估计也一直跟她宣扬,你是公主是女王,你想要的都能得到,你配得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最好。兴许她在认识晁朕之前,真的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失过手。

所以,喜欢晁朕对她来说是少女的情窦初开,更是上位掌权者的挑战。只是晁朕不是以往她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甚至于,站在他面前她也需要抬头仰望。

公主想要的东西,旁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何况是公主喜欢的人。晏安不知道常雨霏之前有没有用过类似的手段作弄过其他人。如果有,那些女孩儿之的后来呢?她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大概像她们这样卑微如草芥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配拥有自尊的。俞珂是讨人厌是作怪是罪该万死,但她喜欢晁朕有什么错呢?就因为喜欢了她喜欢的人,她就应该承受对女孩来说最严重的侮辱吗?

晏安只觉得万分的气愤和无力,尤其,那个叫姚雪津的女孩儿还在嚷嚷:“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在威胁谁?你说谁是八婆?”

晏安斜眼看她。她承认自己对常雨霏有顾忌,在现下最气氛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真的把心中所想发泄出来。但眼前这位,为虎作伥还要狐假虎威的这位,她凭什么忍她?

“同学!”晏安好不耐烦,说:“有空擦粉盖你脸上的痘坑,不如多读点书增长增长阅历。人长得已经不好看了,心思还又蠢又坏可怎么办?”

“你说什么?”

“看你每日这样用心的打扮,在班里是有喜欢的人吧?”晏安看了常雨霏一眼,说:“现在的男孩子又不瞎,你长这样谁看得上你?”

姚雪津含泪,咬牙,尖酸出口:“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晏安环手,拨了拨头发,自言自语:“我不好看吗?”

她问:“你不知道我们班女生管我叫什么吗?”

“臭不要脸!狐狸精!”姚雪津带着恶意地怒骂出口。

晏安轻笑,说:“你知道就好。你以为狐狸精是个人都当得?换你这样的,估计就直接叫癞蛤蟆丑八怪了。你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吗?癞蛤蟆长得丑是因为它又臭又脏又恶毒。我要是你,就根本不敢往喜欢男生身边凑,谁知道人背后会怎么想你?是吧,谢敬旻!”

第五十五章、莫名其妙

谢敬旻说送她们回去,晏安拒绝了。

她和俞珂站在公交站台,俞珂一边叽哩哇啦大哭一边还责问她为什么不让谢敬旻送?

晏安没理她,她直视着前方站得笔直,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车子轰鸣着从她们身边经过,俞珂终于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伸手来碰她,惊呼:“你在抖什么?”

晏安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她确实能感觉到自己颤动的身体。她之前没觉得自己能气成这样,气成全身发抖的形状。

她在想,如果俞珂今晚真的出事了,等俞顺康和董馨回来,她将要面对什么?她现在是否能有和他们对抗的资本?

这一切也是在常雨霏的计划里吗?她在作弄俞珂前是否也考虑过,一旦俞珂出了事,她这个他们家的养女将会面临怎么样的境况?

一石二鸟,算得实在精细,心思实在恶毒,只是棋差一招,被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女人给识破。

公交车到站,晏安把俞珂推上了公交车,叮嘱她赶快回家。俞珂站在投币处伸手扯她,问她要做什么。

“有些事情还需要善后。你到家给我短信。”

听了这样的话,俞珂松开了手,关门前看她的那一眼意味深重。

巴掌大的手机在手心旋转,屏幕反复亮暗,给少年罩上了一层冰冷的光。想到刚才那三人一起回教室,常雨霏面目阴沉,姚雪津哭得喘息艰难,谢敬旻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有猜想过今晚确实发生了可能难以收场的事情。他把三人一一看过,却没有一个人想就今晚的情况跟他多说一个字。他只好主动开口,问:

“找到了吗?”

找到了。之后呢?

“小朕!”赵叔在静谧的氛围里突然开口,说:“前面那个好像是你同学。”

岗亭处,暗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女,正低头看着脚。

晏安听到动静时,车子已经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了晁朕的脸。

她问:“能聊聊吗?”

晁朕打开了车门,示意她上车,晏安摇了摇头,说:“能在这说吗?”

她不想去他家,在太过明亮的环境里,她要顾忌的东西太多,有些话或许就说不出口。

晁朕下了车,带她去了这附近的一个人工湖边。

“今晚的事,你知道了吗?”晏安率先开口。

旁边人摇了摇头。晏安又问:“你想知道吗?”

对方反问她:“你想告诉我吗?”

“本来是不想的,但好像不让你知道也不行。”晏安苦笑,用鞋尖扒拉着地上的杂草和野花,慢慢把和谢敬旻去监控室直至找到俞珂的一系列事说给他听。

她的故事讲完,晁朕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直到晏安再次开口,问:“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把这事说给你听?这事好像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晏安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很确定这事出自常雨霏的手笔,姚雪津肯定也有参与。我不好揣测她们这样做得目的究竟只是恶作剧还是打算彻底毁了俞珂?”

“你想我做什么?”晁朕问她。

行,和透彻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有些事不必她点得太明对方就能明白。

“今晚我实在气急,对常雨霏和姚雪津说了一些很冒犯的话,现在想来十分后悔……”晏安小心地打量对方,却发现光线实在昏暗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

“后悔什么?”他问。

“事情毕竟关乎一个女孩子的声誉。我担心常雨霏或者姚雪津因为我的之前的唐突会对俞珂……如果学校里有流言蜚语……”

“你很担心俞珂吗?”对方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欲盖弥彰,问:“好像你和她关系并不如你说的那样……”

似乎是在找合适的形容词,对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一个让晏安倍感不适的词语。

“亲密?”

“当然!”晏安庆幸昏暗的光线能最大程度地遮掩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她诚恳道:“现在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如果她在这段时间里遭到些什么不测,那我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我这样的人,当然凡事优先考虑自己。”

这话说出来,晏安心里甚至有了种畸形扭曲的快感。没想到不再伪装善良,不再面面俱到地去维护表面上的东西会是这样痛快的事。

“我知道了。”

面前人从大石头上站了起来,晏安听到了手掌抚过衣服面料的声音,她猜想对方是在清扫身上的灰尘。这样的端庄自持,仿佛晏安这一通的自述并没有给予到对方什么影响。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晏安想。

按照原路返回,月亮躲在了云后,周围都是密集的绿化植被,走在其中,晏安入眼都是一片黑,只能模糊看见前方有个瘦高的身影,她也只能跟着前方的身影移步。虫鸣三维立体声地响在耳畔,走出一段路,还是没有看见来时的暗黄路灯。

刚才来时的路程有这么远吗?是不是她之前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开口表达述求而疏忽了?

“你不害怕吗?”

幽暗的声音响在幽暗的环境里,又是突然出声的方式,晏安确实有点吓到。

“还好。”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这里虽然不大,但晚上确实没人会来,你一个人落在这,要天亮才走得出去。”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晏安愣住,发自肺腑地说出一个“啊?”

“我为什么要管你呢?”前面人轻轻地说:“我走了之后,你在这里哭到死,也不会有人管你。”

莫名其妙!

这活人还能生生憋死不成?她晏安活两辈子还能走不出一片小树林?她瞬间有了点小脾气,哗啦一下把手机掏了出来,说:“你走吧,我自己会出去!”

大不了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接她呗,活人还能……好吧,没信号!

咬牙的当下,发现前面人果然加快了脚步,晏安只好拔步往前追,口里放软了语气,说:“我错了,我随便说说的,您大人不计……”

轰!

含在嘴里的服软没完全说出,脚下已经一扭,整个人以难堪的姿势直挺挺地扑在了地上。

第五十六章、脾气

丢脸至极!

晏安手握成拳狠狠锤了一下面前的黄土地,然后被没看见的树枝狠狠刮了一下。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推开了过来掺她的手。她说:

“你走!我就在这坐到天亮!我就不信这里晚上还能跑出什么洪水猛兽把我吃了不成!”

脑子深处心底暗处的声音都在提醒她,现在不是任性耍脾气的时候,但她就是气!气得鼻子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摔到了吗?”头顶上的声音像是和她隔了十万八千里,甚至可能隔了几百个光年,来自某个幽暗阴森的星球。

“没有!”她捂着隐隐发痛的膝盖和手腕坚定开口。

砰!头顶一道刺眼的光亮起,晏安抬手挡住了眼。她从来没有觉得手机电筒会发出像是电影里英雄登场一样的光。

挡在眼前的两根手指被拉住,她试图用劲抵抗,还是没抵过对方,手腕被翻了一圈。

“流血了。”

晏安用力把手抽了回来,把手胡乱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说:“你看错了。”

“走吧。”

对方一手来拿她的书包,一手来拉她。她脚趾扣紧暗暗使劲就是不动,咬牙切齿:“你自己走吧!”

拽着书包的手松开,晏安听到对方的冷静妥协。

“我打电话让警察和救护车来带你走。”

说着,晏安真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拿出手机拨了三个号码。她一边暗道这人骗人这里根本没信号,一边听着听筒里传出冷静的声音。

她从对方手里抢走了手机,毫不客气地挂断。紧密缠绕勾连的脏字逐渐在嘴里集结成型,试图要从牙缝里嘶吼而出。

晏安紧紧抿着嘴,等理智稍微回复了一些,才说:“走吧。”

她跟这人计较什么呢?她凭什么跟人计较呢?她为什么生气呢?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对方再次伸手来拿她的书包,她挥手躲过,礼貌开口:“不必了,谢谢。”

三维立体环绕的虫鸣声再次响彻耳畔,这种寂静岭般的氛围里,晏安甚至有了被丢在这里的觉悟。

校服外套的袖子突然被拉住,晏安往旁边歪了几步,被带着往前走。

她固执地想让对方放开她让她自己走,可是当鞋子踩在树叶堆积的地上发出闷重的响声时,她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月亮又从云后晃了出来,路灯也清晰的呈现在眼前。晏安站在了一开始来的地方,准备开口告辞。她扯了扯衣服,可袖子依旧被纤长的手指拉住,拉着她走向了相反的地方。

一前一后隔了快两个身位的影子被拉长在干净的青石板上,晏安被动地被对方拖着往前走,脚步甚至有些趔趄。

她想叫面前人停下,可是看着地上的影子,这话始终不忍说出来。

在遥远的记忆里,也有人这样拉过她。或许还更亲密一些,是掌心贴着掌心,是十指紧紧交握。

她想,那时候她真的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丢下。她暗笑,想自己那会儿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理直气壮和自信。或许正是因为无知者无畏,愚蠢的人同时也有着盲目的自信。

又来到了上次的地方,拖把在绿荫上摊成了一张毛毯,看样子是睡着了。只是晏安一靠近,它就在听到动静的瞬间苏醒,然后呵斥呵斥地向她靠近。

前面的人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按亮了屋里的光,关上门后,松开了她的袖子。

晏安站在门口,看见对方把书包随意地扔在沙发上,而后向着楼上走去。

她走到了镜子前,在明亮的环境里端详自己。头发散乱,脸颊绯红,眼眶湿润,校服拉链往下滑了许多,露出了打底的t恤和突兀的锁骨。往下看,灰色校裤上还沾了泥土和几片枯叶。鞋底有一层厚厚的泥,在晁朕家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鲜明的脚印。

她现在的模样,谁看了不说一声凄惨可怜。

她今晚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来着?只是希望他能帮忙警醒常雨霏和姚雪津一两句,让她们可千万管住自己的嘴。怎么就会把自己弄成了如此沧桑狼狈的模样。

晏安想,上次来拜访蒋柏,离开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又站在了人家客厅。

拖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踢踏的声音,晏安回头,在遮挡一半的视线里,她看见晁朕拎着个盒子从楼上走了下来,那个盒子上头有个显眼的红十字标志。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擦破的地方,那里虽然一片狼藉,但是已经不流血了。

她也直说:“已经不流血了。”

对方没理她,绕过她去厨房拿了个很大的透明玻璃碗,上面有繁复精美的花纹,和他家那些漂亮的杯子如出一辙。

下一秒,又是自己的三根手指被握住,袖子也被一只手毛躁地给撸了上去。晏安见他从盒子里拿出瓶双氧水,一副拧开瓶盖就打算整瓶浇上来的架势。

一瞬间,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连脚心都冒出几滴冷汗。

“这样会死人的。”她说。

会生生疼死的。

“你不是不怕吗?”

晏安扯手,没扯出来,她放软语气,说:“我回去自己处理吧。”

对方空闲的那只手已经在拧瓶盖,晏安心惊胆战,只说:“要不我自己来?”

她把没被桎梏住的另一只手伸进医药箱,找出了一包棉签,再次强调:“我自己来就可以。”

对方终于松开了她。

棉签沾了少量双氧水擦在伤口上,虽然疼,但绝不是她之前想象的程度。她在对方的注视下把伤口消毒,虽然她也不知道他放空的眼神是不是真的看向她。

一条中指长的划痕在手腕内侧露出来,很细很小的一条,但伤口两侧好像有些内出血,印在她本就苍白的皮肤上,一眼看过去确实有点恐怖。这么小的伤口也没必要包扎,晏安把东西收拾整齐,说:“叨扰了,我这就先回……”

“脚。”

清淡的一眼突然晃到晏安脸上,给了她一种堪比“滚”字般的沉重压迫力。

第五十七章、愚蠢至极

晏安杵着茶几起身,故作轻松道:“脚?脚没事。”

晁朕淡淡往她脚上瞥了一眼,冲着身后微微侧了侧头,说:“我手机落上面了,能请你帮我拿一下吗?”

晏安微笑慢慢浮现在脸上,她想起刚才起身时膝盖处传来的撕裂感,觉得自己实在没本事走上这道楼梯。

“上面好像是你家卧室?我上去不是很方便吧。”

“礼尚往来不是人之常情?”

晁朕把这话说出来晏安就明白了,她把笑容敛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恶声:“你把头转过去!”

看着对方把整个身子背过去,晏安小心地把裤子撩开。两边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手腕上差不多,都是看上去很恐怖的程度。麻烦的是,伤口里嵌了些泥土碎石子,要先把那些清出来才能包扎。

用棉签一点点弄实在太费时间和精力,晏安把双氧水倒进了瓶盖里,然后屈起膝盖,把整一瓶盖都浇了上去。

疼疼疼疼疼!

没忍住地倒吸了好几口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淋在膝盖上的双氧水蒸腾起了一道白雾,像是切断了她的呼吸管直接从肺里挤出来的那口气一样。

疼疼疼疼疼!

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生疼出来的生理泪水,突然没准备地在指缝里和对面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瞬间,心底的难堪就代替了膝盖处传来的刺激。她没好气道:“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我小心着呢,没弄在你家地毯上。”

对方无故遭受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好脾气地受了,眼神看向了一早就放在桌上的漂亮玻璃碗。

晏安明白了过来,没忍住嘴角的抽搐,说:“这碗很贵。”

难得能听到对方轻蔑地哼出声,然后说:“那你受着吧。”

语毕,不知从哪掏出了手机,给他家司机打了电话。

“赵叔送你回家,走得时候请帮忙关灯关门,谢谢。”

目送着对方的灰色校裤消失在楼梯拐角,听着拖鞋砸在木地板上的踢踏声突然暂停,晏安手忙脚乱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和面前的狼藉,把垃圾装回自己书包,而后关灯出门。

他家门口停着晁朕平时上下学乘坐得车,一个头发花白的***在车门前,伸手就要替她开门。

晏安受宠若惊,惶恐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还是上次的地方吗,晏小姐?”

晏安头皮发麻,坐立难安,说:“是上次的地方,麻烦您。叫我全名就可以。”

她没记错的话,这位管晁朕是叫“小朕”,管蒋柏也叫“小柏”,现下对她一口一个“晏小姐”实在担待不起。

车子停到她们家前面一条街的公交站台,这位赵叔先她一步下车替她开了门,而后跟她说:

“晚安晏小姐,有空还请常来拜访。”

看着对方的车尾灯逐渐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海中,晏安头皮发麻的感觉还是没有削弱半分。这位赵叔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请常来拜访?她要去拜访谁?蒋柏吗?

这位是不是太过看得起她?

回到家,俞珂已经睡了。晏安洗漱完,在客厅里听着俞珂响遍整间屋子的呼噜声,心里真是好气又好笑。

当事人事不关己地睡梦香甜,她这个作为这世上最闻愿她倒霉的对头却忙前忙后鞠躬尽瘁地为她跑腿善后。真是的,谁听了不替她感叹一声可怜。

第二天俞珂起得很早,穿戴整齐站在她床前等她,问她:“昨天的事会不会被传出去?”

起床气还萦绕在脑袋附近,晏安坏脾气地问:“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还没问你,你昨天为什么跟个陌生人去器材室?”

“是他来找我,说晁朕有事找我,在器材室等我,我……”俞珂理直气壮道:“我哪知道会……会那样?”

这已经不是用没脑子几个字就能概括得蠢!晏安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晁朕会有事找你?他平时有拿正眼看过你吗?”

“他前几天都来我家了……”

说起这个,晏安烦躁的情绪再一次窜破天际。她说:“就是因为你把这事张扬出去,常雨霏才会想要警告你!我劝你!要想平平安安混过这三年高中,就离晁朕远远地,下次常雨霏会做出什么就不好说了。”

这话讲完后俞珂没再多说半个字,晏安心想她这次应该学乖了。她想,要换做是她经历昨天那样的事,她肯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后看到毛线都绕着走。

但这也只是她以为,她还是远远错估了俞珂的心眼。

下午放学后在一班,在班里同学差不多出了教室后,俞珂突然叫住常雨霏,当着晁朕和谢敬旻的面大哭起来,质问常雨霏:“我姐说昨天的事是你干得?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晏安当时就愣住,想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之不谈,俞珂为什么还要自揭伤疤把自己置于最难堪的境地?她觉得之前一番话全都对牛弹琴,俞珂这人还是个榆木脑袋愚蠢至极。可当在场的几个人眼睛全都齐刷刷地挪到她脸上,尤其常雨霏看着她的漆黑瞳孔里都在外喷溅刺眼的火星时,晏安瞬间恍然大悟。

比昨天粉底还要厚上三层的姚雪津不可置信地开口:“晏安,我们昨天好心帮你找你妹,你怎么能这样污蔑雨菲?”

晏安朝着俞珂看过去,她的眼神藏在汹涌的泪水里,把情绪藏得一干二净。

她歪头,天真开口:“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让你谢谢常雨霏和姚雪津同学的帮忙,昨天要不是她们,你可就……”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小,稍微远一点地方的同学都偏头过来看她。俞珂赶紧来捂她的嘴,急切地开口:“姐,你在说什么?”

晏安扒开她的手,冷声道:“我在说什么你清楚得很。”

想在晁朕面前卖可怜,又想把常雨霏的仇恨转嫁到她的身上,这全天下的好事还能都让她俞珂占了不成?

第五十八章、丑陋

晏安想,俞珂不愧是董馨的亲闺女。

看来真正愚蠢至极的人是她才对。

“你们姐妹两真是好笑,也不知道谁在说假话。”姚雪津扯了扯常雨霏的衣袖,说:“自打她们来了之后,我们班都给她们搞得全是乌烟瘴气,要我说,学校分班就是有分班的道理,要不尖子班为什么就是尖子班呢?”

这意思是要把她和俞珂从一班教室撵出去。

求之不得!要不是董馨跟老郑强烈要求,她也不至于每天来这阴气逼人的鬼地方读书,还要忍受这些人的阴阳怪气。

但是,要走的前提也是她晏安自己想走!

“这位同学,我记得附中校规明文规定上学不许化妆,你这尖子班的尖子生带头破坏规矩不好吧。”

姚雪津面露难堪,磕绊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化妆!”

晏安指了指地板,说:“看见地上这些白色分粉末了吗?你可别说话了,你看你一说话脸上的粉就往下掉,我这人粉尘过敏,受不得这个。”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的晏安是不会说的。她以前跟人吵架,多半是气急败坏又因为嘴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自个儿受气委屈吧啦。如今重活一世受俞珂卓琳和陈嘉妮指点,她总算知道怎么气小女孩儿最管用。

要说昨天在谢敬旻面前被羞辱姚雪津还能忍一忍,今天在喜欢的人面前被这样讽刺,姚雪津是真的炸裂了。

晏安见她把手高高扬起,她也配合着把脸伸了过去,厚着脸皮问:“想打那边?我左脸好像比右脸好看一些,不过我这脸原装,打了最多肿一两天,可不像有些人皮下全是玻尿酸假体和硅胶。”

晏安见着她的手腕在颤抖,看上去是真的快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实话说,她还生怕她这巴掌不落下来。

她回头,佯装天真地问晁朕:“我在你们班被打你会告诉老师的吧,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违纪哦。”

晁朕低头看了她一眼,冷漠地移开了头。

“那我就放心了。”晏安挺直脊背,看着已经接近崩溃的姚雪津,说:“你鼻子的假体太明显了,光线亮一点你鼻子都透明了你知道吗?”

如她所料,巴掌带着厉风朝她面目袭来。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突然而至的压迫感还是让她闭了眼。

好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睁开眼,发现姚雪津自己住了手。她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她的后方,带着自我宽慰的声音颤抖道:“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我是有父母教养的孩子!”

语罢,大哭着跑出了教室。常雨霏痛心疾首地看着她,说:“你觉得好看的皮囊就是唯一吗?你能保证你永远都貌美如花下去吗?当然,你这样心灵腌臜丑陋的人只能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等你心灵彻底腐蚀掉的那一天,你的皮囊也会长出脓疱。”

把这话撂下,常雨霏也追着姚雪津离开。

好笑异常!这话不是昨天她说给姚雪津的?现在换两个词就还回来给她了?谁心灵腌臜丑陋只能永远活在黑暗里?谁最终会因为心灵腐蚀而长出丑陋的脓包

那她姚雪津现在跟一蛤蟆似得是不是就说明她是心里最腌臜丑陋的那个?

说什么跟她不一样,她姚雪津是有父母教养的人?有父母教养的人能轻而易举做出毁别人一辈子的事情来?

“姐!”一直坐山观虎斗看好戏的俞珂适时开口:“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你好像太过分了一些。”

“怎么?我话也说到你痛处了?也是,长得丑又恶毒的人确实会有共鸣,不如你也出去和姚雪津相拥而泣?看她会不会感谢你的温柔体贴!”

俞珂果然装模作样地哭着跑出去了,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晁朕谢敬旻彭天天和她。

彭天天站在她面前,说:“你别笑了,笑得怪瘆人!”

晏安心里疮疤流出的恶脓未经消毒就由口舌喷薄而出,她冷笑道:“怎么?你也觉得我心灵丑陋说话恶毒毫无教养?”

彭天天着急地来扯她的袖子,嘴笨了半天,挤出几个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晏安瞬间怒火消了一半,摸了摸他的头,说:“咱以后的学习互动小组得换地了。”

谢敬旻看着晏安扯着彭天天头也不回地离开,急忙拍了拍胸脯跟旁边人说:“刚才可吓死我了,姚雪津那巴掌突然就落下来,我离得远,以为你会拦的,结果你手都没抬!还好她停手了,要是刚才真打下来……”

“不可能落下来。”晁朕开口。

“为什么?你知道女孩子气急了会干啥?”

“她不敢!”

丢下这几个字,留下一脑袋懵的谢敬旻,晁朕也出了教室。

在走廊上撞见正在哭泣的姚雪津,还有围着她劝慰的常雨霏和俞珂。见晏安过来,三人同时朝她投来愤恨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孪生的三姐妹。

“哎哟,哭得妆都掉了,愈发丑了!”

姚雪津一改可怜姿态,龇牙咧嘴开口:“你再说一遍!”

“晁朕在后面!”

加急加快地恶作剧出口,果然见姚雪津仓惶地别过头,晏安笑出声来,她话说到这种地步,要是常雨霏还察觉不出来,那她真就是蠢了。只是没想到,当事人真的会在她的身后,猝不及防地出声问她:“我怎么?”

“sorry!”小声的道歉后,晏安拉着彭天天急促跑开。

“你胆可太大了!”彭天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她说:“你怎么敢拿晁朕开玩笑?他要是随意跟老师提一句你这个人有什么小问题,你明天就得卷铺盖从附中走人。你来这读书挺不容易的,这是干嘛呢?”

“这不是没有吗?”

之前因为她抽烟的事他也说了要去告诉老师,这不是也没去吗?她昨天也说了很多放肆的话,今天不也好好站在这。

“干嘛总喜欢给人妖魔化?”

“那是人家教养好,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彭天天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以后咱还是换地方读书吧,别回头哪天你就把人家给得罪了·。”

第五十九章、富婆

“今天放学不读书了?”

见晏安一反常态地一放学就着急收拾书包,祝彧开口问了一句。旁边这位同桌的好心情几乎要戳破皮肤涌泄出来,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说话也软糯起来。

“嗯。今天有事。”

书包上的小熊随着她离开的步伐在空中晃荡出欢乐的形状,祝彧想了想,自己好像少见晏安能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石榴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问他几时能到想吃什么,他先给他买好饭。

出了校门,准备伸手拦出租车,一抬头,却发现街对面停着一辆过分眼熟的黑色轿车。往旁边侧了几步看到了车牌,于是心里愈发确定了。

祝彧放下了手,挪到了旁边一颗大榕树底下。过了几分钟,街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走出了一个面容姣好的明媚少女,手里捧着两杯奶茶,面上笑得比店面海报上的大头娃娃还要喜庆。黑色轿车的车窗落了下来,从祝彧的角度,能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窗户伸出手,把少女手里的奶茶接了过去。少女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不知道刮到了哪,书包上憨蠢的小熊突然就挣脱挂链掉在了地上。

这是第二次了。

祝彧想,她这是第二次看见晏安坐上这辆车,和一个年纪能当她父亲的老男人在一起。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上课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突然就急匆匆地请假出去。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有手机,看上去还不是什么便宜货。当时心里就是有点不放心,所以跟着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她利索地翻过学校围墙,坐进了街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当时给她开车门的是个气质很优雅,但也很明显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车窗大开,二人在车里很熟稔自在地交谈。

当时那辆车的车牌,和现在街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一模一样。

是他多想了吗?晏安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这学校里鲜少有人不知道。她平时衣服打扮都很朴素,从没见过她主动买什么东西。她来读书,享受的是学校特殊贫困生的资助身份,平时的生活费也都来自学校发放的补助金。他一直都知道晏安过得很拮据,但是这样在钱财上面算是谨慎的人却能拥有一个可能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的名牌手机。

这很奇怪吗?如果把晏安的脸换到另外一个女孩子身上,他就觉得很正常了,孤苦贫困的女孩子和开豪车的老男人,期间的故事很容易脑补。

但那是晏安!他觉得放在特殊时期也不会叛变革命的,有着坚定意志和执行力的晏安。

面前的车子已经开走,出租车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要去哪?”

司机问到第三遍,祝彧才像是下了决定一般缓慢开口:“村尾网吧!”

七份合同整齐地放在晏安手里,她需要拼了命地克制,才能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之前委托韩金荣在湖滨小区给她买的房子,如今被世界著名游乐公司购买并准备拆除。每一套房子,都比她当时的购入价涨了非常多倍。

韩金荣一口一个“小富婆”喊得她飘飘然,仿佛灵魂就要脱离身体飞到彩虹上去。

不算她之前的钱,现在手里的这笔拆迁款实在值得韩金荣一句“小富婆”。

“现在打算怎么办”韩金荣问她:“存起来收利息过生活?”

晏安强掩笑意,故作谦虚道:“这次实在是运气好。看来是我母亲在天上保佑我。“

韩金荣眼睛一暗,跟她说:“我弟弟下个月要出来了。”

这么快?

晏安克制着,生生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她勉强笑了笑,说了句:“是吗。”

“申请了保释。因为之前你特别配合,所以……”

“别这样说,我也从你这里得到了很多。”

说起来她也实在没有良心,她母亲车祸后,她确实没有想过让肇事者血债血偿绳之以法什么的问题,她盘算得更多的,还是怎么用筹码跟人谈条件让自己获得更多。

现在想想,她甚至没有恨过那个肇事者,韩金荣的弟弟。

她母亲的悲剧从认识晏粱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终究会走向什么样一个结局,是作为她丈夫的晏粱一开始就给她写好了的。晏粱给她画了一个圈,她始终都走不出去,做什么都是徒劳。所以她因为终年的心情抑郁和过度劳累得了病,因为没钱医治每天饱受病痛折磨。验尸的人当时跟她说,她母亲离开的很快,几乎没受什么折磨。这样想,晏安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我打算在x市弄个高档酒庄,你要是信得过我,就丢点钱进来,以后也能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酒庄吗?”韩金荣的话把晏安从压抑的氛围中拉扯回来,她问:“已经确定了吗?”

“嗯,所有前期都完成了。我一艺术家朋友给取了个名字叫‘丛观’。”

“‘丛观’吗?”

这名字过分耳熟,印象里是在哪里听到过。

“我能考虑一下吗?”

“当然。”韩金荣儒雅地摊手,“我只是给你一点点建议,你是很独立的女孩子,我相信你有理性思考的能力。”

“你觉得……”

“晏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石榴从牛肉面碗里抬起头,左右四处看了一圈才把目光转回到正对面的祝彧身上。

“你问我吗?”

“我问我孙子!”

“有礼貌又漂亮的女孩子,平时听你说好像读书也很努力。”

“所以?”

“所以是配得上我彧哥的女孩子。”

下一秒,一个抱枕就直落落地飞了过来。石榴伸手接住,嬉皮笑脸:“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我有问你这个吗?”

“那你问什么?”

祝彧纠结了一下,说:“你记得上次你跟我去p市比赛,咱们遇到的那个x俱乐部经理。”

石榴歪头想了想,“你说长得像头猪那个?”

“没错。你记得他当时跟我们自我介绍,说他四十来岁。”

“对,我想起来了。”石榴眼睛放光,说:“后来他领着一个像是初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来跟我们吃饭,我们都以为是他女儿,结果他介绍时说是他女朋友。”

第六十章、猜忌

“嗯,后来不是有知情人跟我们说,说那个小姑娘家境不怎么好,喜欢打游戏又爱往里充钱,那胖子就诱惑人家。”

“对,我们不是还黑了他账号把他名字改成了“臭不要脸的老畜生”,我想起来了。”石榴纳闷,问:”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咱们这行过早接触社会,像这样的事也见过一些。你记得之前咱们找过那个小姑娘聊天。“

“对!”石榴边回忆边接茬,说:“咱俩当时还傻乎乎劝人家,劝她离开那个老畜生重新回学校读书。可她怎么跟咱俩说得?说他们是天生一对两情相愿,说我们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还找了社会上的朋友要来教训咱俩,吓得咱俩连夜坐车跑了。”

“后来也遇到过其他……”祝彧的手指紧紧扣着抱枕,把上头的人物头像都挤压变了形,“全都说是自愿的,是出于喜欢出于爱情。你说,真的有自愿这回事吗?”

“呸!”石榴猝了一口,说:“说得怪好听!怎么不见那些四五十岁的穷光棍身边有个十来岁的花季少女爱他守护他?要我说。多半还是贪图成熟男人的钱。用青春换钱,在她们看来可能挺赚!”

祝彧把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觉得晏安是这样的人吗?”

石榴眼睛瞪得像过分成熟的石榴,仿佛立马就要挣脱表皮蹦跶出来。他惊叫:“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可能!”石榴摇头,坚定:“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首先,她看着就不是那样的人。咱们见得那些就没人还在学校读书。她平时又用功成绩又好,看着就挺奋发向上。我上次见她,穿得干干净净朴朴素素,看着就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她既然对物质没要求,干嘛还……”石榴歇了口气,转了语气,说:“就算她想要钱,想要买名牌衣服名牌包包,就凭她长那模样,干嘛跟老男人混在一起?你们学校不有的是阔绰公子哥?我要是她,我就天天缠着你,要把你给钓上了还愁什么呢?”

观察着祝彧的神色,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石榴接着说:“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祝彧想了想,还是把两次见晏安和黑色轿车主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要真有疑惑,你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是吗?你觉得她会告诉我吗?”

“心里要真没鬼有什么不能说的?”

“丛观”这个名字晏安越想越觉得耳熟,只是她记忆里这绝对不是什么葡萄酒的牌子。印象里,她好像收过一张匿名邀请函,邀请她去看一个她之前特别喜欢的漫画家私人画展,落款的地址好像就是“丛观”。

但那是一个高级艺术会所,时常有画家,导演的私人画展影展开在那里,还有全球艺术界各种大拿在那常驻,似乎还承办过某蓝血奢侈品牌的高档私人展秀。严苛的会员制,一般人根本去不了,就她当时有邀请函但碍于没介绍人带领也没能进得去。

对了,那地方好像确实在x市。

那是韩金荣家的产业?晏安惊异。她知道韩金荣家有钱,但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她实在摸不准,上辈子和他的联系就截止在赔偿文件签署下来的那一刻。这辈子联系虽然还算频繁,但对于他们家家底她是一无所知。

如果这个”丛观”真的是她知道的那个“丛观”。哪怕只能分到一碗粥里的一粒米,她也赚大了。不说别的,像她这样没社会地位的人,如果花点钱就能买个会员身份,就算高攀。

晏安想了一整夜,在天亮的时候给韩金荣发了信息,问他如果今日有时间的话,相约放学后再见一次。

祝彧把石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这样胡乱猜忌确实不像话,他应该大方地问出来,不管结果是什么。

“晏安!”

下课铃打响,旁边人又像昨日一样急促地收拾着书包。

“今天也不和彭天天读书了?”祝彧预感不好地开了口。

“有事。”

说完后,书包往肩上一挎,已经出了教室门。祝彧愣了大概几秒,胡乱把手机和钱包往兜里一踹,急切地跟了出去。

和昨天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黑色轿车,半开的车窗里坐着和昨天同样的老男人。

晏安穿过车流坐上车,而后车窗升起,车子起步。

祝彧伸手拦下出租车,指着前面的车跟司机说:“跟着他走。”

“跟踪吗?这好像违法,我……”

祝彧把钱包递过去,说:“追到了里面的钱随便你拿。”

下一秒,车子如离弦之箭奔了出去。

“你昨天跟我说得……”晏安踌躇着开口,“我想了一晚上,但我不懂酒庄的事情,自己想也想不明白。”

“酒庄只是其中一项业务,计划是要打造成国内乃至世界最高端的艺术会所之一。”韩金荣解释。

错不了了!这个“丛观”肯定就是那个“丛观”!

她这是什么运气!晏安强掩激动,战战巍巍地开口,说:“我确实也不能坐吃山空,我那钱你抽一半走吧。”

韩金荣难得的失态,瞪大了眼睛,问:“一半那么多吗?我以为你至多给我几万块了不起了。”

“我现在拿着那么多钱也没用,也没有可以花钱的地方。听你说,要把那个会所弄好可能需要不少钱。我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总比没有好吧?”

韩金荣歪头看她,说:“晏安,你要知道,投资做生意不会只有赚钱的,万一……”

“所以我只把钱给你一半,要是赔了我就还有另外一半。本来……”晏安踌躇了下,说:“这钱也是上天赐予的,要赔了也是上天要收回去。还希望你能分享我的好运气。”

韩金荣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特地越过桌子拍了拍她的肩,说:“我的合伙人要都像你这样通透我就能多活几年。”

第六十一章、小女孩儿的面子

晏安的心口也在滴血。谁知道这辈子的行情和上辈子一不一样,说不准就赔了呢。她这拆迁款的小一半也是好几百万,要全扔了水漂,她哭也得哭一年。

强撑着精神和韩金荣吃完饭,他说一会儿有事,让司机送她回家。

从餐馆出来,一眼就在正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祝彧?”

晏安加快脚步走过去,不可置信,问:“你怎么在这?”

祝彧面色阴沉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他呢?”

“谁?”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老男人。”

晏安心脏像是突然拧了一下,她问,“你跟着我来的?”

祝彧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旁边拖,压低声音怒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我查过那个人,他的年纪可以做你爸!”

晏安挥开他的手,冷言道:”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晏安!”祝彧语气急转直下,说:“你太年轻了,你那么用功读书,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你不要……”

晏安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又生气又觉得好笑,她问:“我不要什么?”

“你如果……”祝彧突然支吾起来,半尴尬半羞怯地说:“我可以帮忙的。你别那样!”

晏安忍着笑意,问:“我不要那样?不要被老男人包养?”

这话不知道勾连着祝彧的那条疼痛神经,他一下蹦起来,一窜三丈高,怒道:“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不是这样的人!”

有病吧这人?晏安心想,他一边在话里暗示她不要被老男人的花言巧语给诱惑,一边又听不得她把情况挑明。

什么毛病?

“你觉得我被你今天看见的那个……”晏安想了一下措辞,还是沿用了他的说法。“被那个老男人包养了?”

祝彧伸手来捂她的嘴,咬牙切齿道:“不准这样说!”

他的手从晏安脑后绕过来。别人从正面看,或许就是一副绑匪绑架人质的做派。这个姿势,晏安都替他累得慌!

她费劲扒开他的手,终于没忍住怒骂出声:“你有病吧!你成天在想什么呢?就无意看到过那么一次,就……”

祝彧戳着她的肩膀,厉声:“我告诉你,不是一次,也不是无意,你不要想着糊弄我。”

晏安头疼,问:“你不会问我?”

面前人的眼睛垂了下来,把瞳孔和眼白遮了一半,看上去没有了平时的锐气和傲气,反倒有点可怜兮兮。

“我今天想问你的,你急急巴巴地走了。”

“所以你就跟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当面质问人家呢?这么讨厌人家就把人桌子一掀,直接问那个老男人是什么意思不就行了?”

祝彧叹气,说:“晏安,你是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要面子的。回头别人出去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对你不好。”

晏安说不出自己心里此刻是个什么感觉,大抵就是打扫了一天垃圾的环卫工在夜晚下班时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漂亮小熊蛋糕。蜡烛熏到眼睛的感觉。

“走吧!”

晏安跟等在远处的司机打了声招呼,扯了扯祝彧的袖子,主动开口:“不是你想得那样。跟我吃饭那个人的弟弟就是撞死我妈的人……”

巴拉巴拉避重就轻有的放矢地把情况大概说了说,她也不知道祝彧听进去多少,只是在她说完后能明显感觉到他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样就好,吓死爹……”

晏安看过去,他的话戛然而止。

“吃饭了吗?”祝彧问她:“你在里头吃大餐,我在外头可饿着呢。”

“那行!”晏安垫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姐请你吃饭去!”

自上次的事后,晏安就没再去一班和彭天天读书。买通了祝彧后,他们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样子。

“我的座位又给弄回去了。”汤圆苦兮兮地跟她说:“邱蕊又坐我后面了,又拿笔尖戳我了。”

常雨霏怎么这样小气?晏安想,再怎么秋后算账也不至于算到彭天天头上吧。

“疼么?”晏安问。

彭天天指着后背给她看,说:“疼就还好,还能忍。但我奶奶见不得我衣服上有这些,怕人家觉得我不是干净孩子不跟我玩。每次见到这些就要给我洗,大冬天也在冷水里拿手搓。”

“家里没有洗衣机?”

“没有。”

“今晚晚自习请假。”晏安让他收拾东西,说:“趁着人没下班,我们赶紧去买台洗衣机。”

“啊?”

晏安揪着他走,说:“回头你就说抽奖抽到的,我让人给你贴个‘奖’字在上头。这样你奶奶以后也能省点力气。”

“但是你……”

晏安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急忙打断,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中了个小奖,现在手里有点闲钱。反正别人送的,不花白不花是不是?”

换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一家可以立马送货的。因着彭天天说他们家又窄又小,所以晏安还特意挑了一台不怎么大的。

结果到了他们家,晏安才理解彭天天口中的又小又窄是什么意思。

位置在比他们家那破烂城中村还要更破烂一点的地方。一眼望去全是一排排房子靠在一起,房子与房子中间几乎没有一点点缝隙,看上去就给人非常压抑的感觉。

晏安随着彭天天上楼,他们家楼道里堆满了各种纸板塑料瓶,让晏安想起了她在村里的那个家。

整间屋子是只比他们家客厅稍微大一点点的地方,中间靠一块布隔开,彭天天睡这边,他奶奶睡那边。屋里窗户很小,白天光线估计也不好。一进到里头就有股子煤味,晏安低头看,他们家现在还用着蜂窝煤烧水做饭。

彭天天打出现在她眼前时,就一直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孩子,她从来也没想过他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晏安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彭天天小心地打量她,问她:“是不是太挤了?我们去门口说话吧。”

“你奶奶呢?”晏安问。

“在楼下给人叠金银纸钱。叠一晚上人家能给十块钱。”

第六十二章、大哥

送货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晏安付了尾款,和彭天天一起出门去找他奶奶。

穿过拥挤腻着油烟味道的巷道,彭天天带她来到一间小平房外面。从晏安的位置看过去,那里门口堆着几十个纸箱,里头全是已经叠好的金银元宝。彭天天站在外头喊了一声:“阿奶,我回来了!”

没过一会儿,打屋里走出来一个弓腰的老太太,花白稀少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身上穿了一件过时了几十年明显不合身的格纹外套,把她瘦小的身子藏在里头。

彭天天过去掺住她,指着晏安介绍:“阿奶,我同学来了。”

老太太费力地抬头,眯眼朝她看过来。晏安和她一对视,心里的暗涌就立刻翻滚起来,冒着咕噜噜的气泡。

很难想象,她能在这样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身上看到她母亲的影子。

在晏安的记忆里,十多年前,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可能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因为时常蹲着给人洗衣服,逐渐地,腰背就不大能直得起来。晚上也熬夜接些零碎的活计,为了省点电费,灯都不敢开得太亮,再加上后来肾上出了毛病,眼睛已经不大看得清了。她死前有段时间,也是会这样费力地眯着眼睛看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刻在眼珠子里。

打晏安有记忆以来,她母亲就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她那时候还小,俞顺康因为破产要回来卖老家的房子,她们的行李铺盖被稀稀拉拉地丢出来,她母亲用床单裹了,费力地背在瘦弱的肩上,一手牵着她,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走。

她当时怎么跟她说得?

“安安没关系,妈不会让你受苦的。”

好心的村里人便宜租了房子给她们,那里漏风也漏雨,暴雨天,她母亲就搂着她窝在墙角,用骨瘦嶙峋的身体抱住颤抖的她。

晏安想,她为什么一直对彭天天多有垂怜,大概也是因为他描述里的奶奶和她母亲很像。

她母亲也有一种古怪的偏执,就是不管家里再怎么样穷得揭不开锅,晏安去上学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净的,哪怕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已经褪色缩水的衣服,上面也没有半点油迹污渍。

晏安看了眼旁边的彭天天,他站在这种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油垢的地方,依旧干净清爽得宛如夏日清晨初开的小雏菊。这样看,他奶奶确实把他教得很好。

彭天天介绍后,他奶奶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向着她走来,说:“天天之前也没带过同学回来,他之前也没跟我说,孩子……”

老太太伸出手像是要拉她的手,可最后还是缩了回去。晏安看了,心酸地当即就要哭出声来。她记起她那时候在镇里读初中,第一次带了班里同学回家,她母亲也高兴地凑上前来,却被人嫌弃地躲开。之后她母亲就跟她说,以后不要带同学回来,她担心她们看到她的样子会对晏安产生偏见。

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生而为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卑微呢?

晏安挽住彭天天奶奶的胳膊,强打笑意说:“天天中了奖,我跟着来凑热闹。奶奶我还没吃饭,家里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只是你可能吃不惯。”老太太说着话,小心试探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饿得都快死了,现在让我吃什么我都吃得下。”

“呸呸呸,不说这种晦气的话。”

老太太带着她往前走,她步子小,走路几乎是一步步挪出去,晏安跟在旁边,跟她说彭天天中了一台洗衣机的事。

老太太高兴之余也有了新的顾虑:“那玩意儿会不会特别费水?”

这也是彭天天之前担心的问题之一,晏安和他对视一眼,把一早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人家厂商同时也包了您家半年的水费。人家说了,过段时间会来回访,如果发现没使用会收回去。”

老太太果然信了,在昏暗的巷道里笑得特别满足开心。

吃了碗老太太的面,晏安说要回家,彭天天送她去车站。

“我阿奶今天特别高兴,谢谢你啊。”

“嘿!咱俩谁跟谁!”晏安垫脚搂住他的脖子,说:“我在学校里可就你一个亲兄弟,我得罩着你是不是?”

彭天天挠了挠脑袋,傻呵呵地笑,问她:“下学期就文理科分班了,过段时间就要填意向表,你打算学文学理?”

“你觉得我学理科的可能性有多大?”晏安问他。

“听实话吗?我觉得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和敬畏之心,不是自己的层次不要去碰!”

晏安给了他脑袋上一脑嘣,气急败坏道:“那你多嘴问我做什么?反正你还不是要学文,我努努力,到时候争取和你分在一个班,全天二十四小时做你大哥罩着你!”

“好的大哥,以后请你多关照了。”

晏安搭上了回家的公交,一路上她都在想,虽然给彭天天买了洗衣机,他奶奶以后可以省点事,但是邱蕊的问题还是需要解决。她太知道被笔尖冷不丁扎一下后背有多疼,彭天天能忍,不代表这种事情可以放任。

她把之前一早就盘算过的计划再次提到脑袋里,开始细致思考操作的可能性和容错率。

她想着还得委屈彭天天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准备一下。这事不说万无一失,起码也得有模有样。可事情突然就发展成了晏安始料未及的程度。

彭天天再一次被调换了座位和邱蕊分开。原因是因为一班班主任收到匿名举报,说邱蕊对彭天天有暴力举动,并时常要挟他帮助考试作弊。

彭天天兴高采烈地来跟她说这事,说不知道哪位富有正义感的同学替他做了这个为难的决定。晏安看着他傻乐,心底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孩子究竟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匿名举报!这个匿名的是谁?彭天天认为是班里富有正义感的同学。那邱蕊呢?她会认为是谁?

第六十三章、举报人

不出晏安所料,邱蕊把这事的全部责任怪罪在彭天天身上,她认为这个多嘴多舌害她在全班面前被班主任警告丢尽颜面的所谓匿名者,就是彭天天本人。

彭天天一下子就慌了神,着急慌张地来跟晏安商量,说要不要去跟邱蕊解释清楚?

“没必要了。”晏安说:“她不会信的。就算信了,你找不出那个真正的举报人,她还是会把错则怪在你身上。”

“那……”彭天天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问她:“她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表面上肯定不会,毕竟事情闹成这样,一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邱蕊就是再嚣张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但是私下里,就不好说了。

料事如神,晏安都想给自己扯块神算子的布去天桥下摆摊算卦。

噩耗天降!彭天天一早就确定下来的,跟随校领导访问临市姊妹学校的资格被取消。

彭天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次访问全程都有记者媒体跟随,学校安排的随访名单都默认是学校里最品学兼优的学生。能跟着随访,一能在诸位校领导跟前混个眼熟,二也是为以后的自考做准备。原本高一年级安排的人是晁朕,但因为行程和他的物理竞赛时间有冲突,所以名额顺延至年级第二的彭天天。

现在在没通知彭天天的情况下,这个名额改成了年级第三。晏安找了谢敬旻帮忙打听学校更换名额的原因,谢敬旻反馈给她的,是说学校希望彭天天去参加一个作文竞赛,因为时间冲突,所以……

能找出这种蹩脚的理由,后面要是没人运作晏安就能把脑袋挂门梁上去。联想到彭天天一早跟她说过的,邱蕊家在学校的背景……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晏安找到垂头丧气的彭天天,问他:“一定得去吗?随访?”

“也不一定吧。”彭天天嘴上这样说着,脸上表情全不是这么回事,明摆着就是安慰她,说:“以后可能还有其他机会。”

晏安呼噜着他像是刺猬脊背一样的脑袋,说:“放心吧,大哥罩着你!”

那个多管闲事的匿名举报人究竟是谁呢?因着一班同学卧虎藏龙的多,大家基本都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出事原则,一般不会跟同学为难。且,彭天天平时做人做事非常低调,根本没有得罪谁的可能性。

怨不得晏安把人往坏处想,这事抖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联想到了常雨霏身上。如果靶心一开始瞄准的不是彭天天,那只有可能是和彭天天来往密切的她。是她得罪了常雨霏,然后连累了彭天天。

晏安最恨这种波及他人的做法!她对她有任何的意见,可以直接对准她来!

晏安认真考虑过后,还是给晁朕打了电话。其他不说,总得给彭天天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单纯比学习的话,在整个高一年级,除了晁朕本人,他彭天天谁打不过?

提示音响过一半多时间还是没人接听,在晏安放弃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仿佛罩在雾里的声音。

“有事?”

”有事。关于彭天天……”

话未说完,就听那边急切开口,“我正在洗澡,一会儿再说。”

晏安哦了一声挂了电话,心想还怪难为情的。想洗澡就专心洗澡呗,谁洗澡的时候还接电话!

等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对方把电话回拨了过来。语气不大好,听上去像是睡梦中被吵醒。

“说。”

这种冷漠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差点让晏安没控制住自己按下拒绝键的手指。咬了咬牙,想起自己对彭天天的承诺,晏安放软声音,说:“你是一班的人,事情肯定比我了解得更清楚。”

“这些事通常不会传到我耳朵里。”

“行!”晏安咬了咬牙,说:“我坦白跟你说,匿名举报的人就是常雨霏!”

“所以呢”

晏安愣了愣,诧异地开口:“彭天天很重视这次机会,你也知道……常雨霏是不是特别喜欢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就把一个人的未来前途放在架子上烤?”

“我不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讨论常雨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题。”

晏安心底的火瞬间往脑袋上窜,烤得她太阳穴都烧得疼,她压低声音,问:“这个问题的源头难道不是因为俞珂靠近你?请问大少爷,你如果没有别样的心思又为何给人误会猜忌的空间?如果你一早表达出对俞珂的厌恶,常雨霏也不会做出后来的事,我也不会为此得罪她,让她把怒意波及到彭天天身上。”

晏安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开口:“这事也有你的责任!”

“别样的心思?”对面重复了她的话,反问:“什么是别样的心思?什么又是给人误会猜忌的空间?”

“连俞珂自己都做着能嫁入豪门飞黄腾达的梦,你猜其他人怎么想,你猜常雨霏怎么想?”

晏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幻听,她似乎听到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而后问她:“那请问你怎么想,晏小姐?”

我觉得你脑子打铁老眼昏花空脑壳装水!

晏安把刻薄的话忍住了,说:“这个名额是你让出来的吧?你应该有权利决定谁代替你随访,是吧?”

“没错。”

“那你可以让彭天天随校访问吗?”

“我必须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之前说过了。”

那边真的笑了出来,以异常轻松的口吻问她:“我可以理解为这是道德绑架吗?”

晏安沉了一口气,轻松地开口:“那天彭天天跟我说,让我不要得罪你,怕我哪天就从这个学校消失了。他说得对吗,晁同学?”

“我没有这样大的权利。”

“那希望您记住这句话,等真要让我从这所学校滚出去的时候给我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晏安轻轻柔柔地说完话,礼貌地跟人道了再见和晚安,挂了电话。

行吧,话说到这种程度,真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晏安从抽屉里,几厚本笔记本底下翻出了一方精致典雅的手帕,因为长时间被厚重的书本压着,上头一点褶皱都没有,只能在偏光下,看见上面漂亮的暗纹。

第六十四章、手帕

头发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睡衣的衣领已经湿了大半。刚才洗澡的时候电话在外头响起来,没打算接的,但听到动静过来的母亲跟她说,来电人叫晏安。

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还逗留在房间的母亲,鲜少能看见她如此吃惊的表情,她问:“这满头的泡沫是怎么回事?有很重要的事吗?”

电话接起来,那头就是试探的问候,而后说了三个字,“彭天天”。

“打错了。”

挂断了电话后,晁朕这样跟母亲解释。

“瞎说,上头都存了人名。”

没再说话,他需要先去处理这满脑袋黏腻的泡沫。

打电话过来的人会跟他说什么他差不多都猜到了,几乎连语气都猜得差不离。听上去礼貌客气,实则明嘲暗讽带着足量的阴阳怪气。

想起蒋柏对她的评价就觉得荒唐。

乖巧,努力,上进,看上去就是单纯温柔又坚定的小姑娘。连谢敬旻都会被骗,说是除了有漂亮姑娘人人都有的小脾气外,是个还挺好的女孩儿。

也没错,他们都没有见过她抽烟,没见过她扬言要去人家门缝里浇汽油的样子。学校里知名的混混都怕她,这样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跟纯良二字沾边?

晁朕觉得他跟常雨霏说得很精确了,晏安不笨,但是蠢,尤其牵扯到某些她认为和她生命勾连或是自认为命中救赎的某些人时,会异常地蠢。

她这次还能蠢到什么程度?晁朕想。

东西已经递出去三天了,晏安让彭天天认真观察着,看邱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彭天天说他认真观察了,然后给晏安的答复是,没有。

“但是这几天她经常发呆,老师上课点名她都不知道讲到了哪里。”

那行,起码证明了晏安没有猜错。接下来,就是静待时机。

她找了个时间把谢敬旻约出来喝奶茶,悄悄打听:“平时有女孩儿给晁朕写情书吗?”

“上学期开学的时候很多,后来常雨霏……现在很少了。”

“他会看吗?”晏安问。

“不会。”

“那女孩儿给他写情书,他会怎么处理?”

“怎么,你要给他写情书?”谢敬旻半开玩笑地开口,却见晏安一副被夺了舍的惊恐样子,急忙改口:“一般就塞他书包或者抽屉,他确认是这类东西就会直接丢垃圾桶。”

“一眼都不打开看?”

“不看。你问这个做什么?”

意识到谢敬旻开始有怀疑,晏安急忙住了嘴,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丢垃圾桶!

晏安把从垃圾桶里刚翻出来的几个信封拿在手里。没意外的,信封上都署着晁朕的名字。

打从谢敬旻那里探听到消息后,晏安每天放了学就悄悄摸摸背着人去翻垃圾桶。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天下来她找到了被晁朕丢弃的十多封情书,也万幸地在其中找到了她最想要的那封。

粉蓝色的信封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了晁朕的名字,背面还用漂亮的粉色火漆封印。晏安感叹,好在她算认识邱蕊的笔迹,要不然她这拆开确认了还不一定能复原回去。

晏安烦恼地想,装饰得这么漂亮的情书丢了多可惜?看来只能由她来做这个好人,把这个漂亮的信封原封不动地送去给常雨霏。

信封悄悄塞到了常雨霏抽屉里,晏安留给了她发酵的时间。她猜想常雨霏会在放学后有所动作,所以为了见证这激动人心感人肺腑的一幕,一放学她就马不停蹄冲到了一班教室。

等同学差不多离开教室去吃饭,常雨霏就带着姚雪津和一群跟班堵在邱蕊的课桌前,敲着她的桌子,问;“东西呢?”

邱蕊面部表情有瞬间慌乱,她急切地够着头往晁朕的方向看,装傻:“什么东西?”

常雨霏一言不发地笑了笑,姚雪津在旁边帮腔:“你不是偷了晁朕的手帕?装什么呢,拿出来!”

晏安在教室的一角,打着跟彭天天说话的幌子时刻紧盯对面的情况。她见原本准备和谢敬旻离开教室的晁朕把步子顿了下来往那边看过去。

邱蕊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于是姚雪津指使喊来的小狗腿强硬地搜了她的身和书包,从她校服衣兜里找到了一条暗色手帕。

晏安眼珠子看着,常雨霏的脸瞬间就黑里发绿,绿得流油。

心里的痛快难以言表,幸灾乐祸要倾泻出来的那一刻撞见了晁朕向她看过来的眼神。那一眼很深重,里头可能蕴含着千百个信息,但在晏安看来,就只是预示着三个字:

她完了!

这方手帕是晁朕那时候来她家落下的,当时俞珂让她给送去,但那时因为其他事情有过一番牵扯,这手帕没递还给晁朕。后来,后来就让她给忘了。直到她怀疑邱蕊暗恋晁朕。

当时就有个恶毒的计划蹿进脑海。但彭天天善良,只想换座位没想为难邱蕊,加上那时候她胆子确实不大,所以计划搁浅,没实行。

现在想,如果那时候动手,她一定准备地足够充分细致,绝对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现在会这样直接冒险激进,一是真的生气,二是心里有了点底气。

前些日子跟晁朕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再加上利用他,晏安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想,如果晁朕真让她从附中滚蛋,那她就走呗,反正她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想去哪都行。

所以,她找了机会把这方手帕悄悄塞在了邱蕊书包里。为了让邱蕊确定手帕的所有者,她还特地买了晁朕同款香水往上喷。这香水极不好弄,为了赶时间可花了她不少钱。晏安猜,暗恋的男生如果给自己送了随身手帕,那鲜少会有女孩子能把持住情绪故作矜持,何况邱蕊本来就是一个冒失的人。晏安笃定她按捺不住几天,在得不到晁朕进一步表态又没法通过私人方式跟他联系时,古老的信息交流就是不二之选。

晏安确实猜到了,也找到了。

圆满!

第六十五章、氧气

常雨霏把暗色的手帕递到晁朕面前,外表看上去坚忍不拔,一副烈女形象。但破碎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女孩儿心事。

她问:“是你的吗?”

其实晏安不知道邱蕊在信里是如何形容得这方手帕。但看常雨霏这样失态的模样,信里的内容或许比她预想得最好还要好一些!

晁朕垂眼正对着面前的常雨霏,眼神却穿过一整间教室的距离落到晏安身上。晏安听见他说:

“丢了很久了。”

“那就好!”背对着晏安的常雨霏发出笑声,说:“我会把邱蕊偷东西的事报告给老师和学校处理。”

邱蕊一直哼哼唧唧在哭,如今听到这种话,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晁朕面前,拉住了他的手,说:“我不能离开附中,你帮帮我。”

晁朕视线下移,落到了被握住的手上。下一秒,那只手就被常雨霏扯开。常雨霏说:“你自己人品道德有问题,谁都帮不了你!”

无聊!

晏安朝彭天天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出了教室。一路上,彭天天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晏安看不惯,自己主动问他想说什么。

“这事……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稀奇稀奇真稀奇,榆木脑袋这会儿倒是不迟钝了。

“我是天王老子吗?你们班哪有我站着说话的权利?”

彭天天松口气,傻呵呵地笑了出来。晏安瞥了一眼,仰天翻了个白眼。

韩金荣从外地出差回来给她带了些特产,大多是煲汤的材料,晏安不可能带回家,只能给彭天天奶奶送去。

从彭天天家出来,坐着公交晃悠到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街道上的夜摊已经支了起来,愉悦的食物香味飘得到处都是。晏安把书包背在前面,贴着明亮的地方往前走。

“晏小姐!”

没被注意到一辆车突然发出声音,诧异回头,发现叫住她的是晁朕家司机,赵叔。

这位在这里,那……

果不其然,后座的车窗降了一条缝,晏安看见了蹭了半束暖光的侧脸。

她有预想过今天的事情过后她会遭大重,可能明早就会被通知学籍已被从附中划除。只是没想到当事人会屈尊来这堵她。

眼前的车子平凡且不起眼,难怪她会疏忽。若是他家平时那些车子,她肯定一早就看见了,也能绕着走。

看来真的准备了。

晏安磨磨蹭蹭过去,到了那条手掌都插不进去的窗缝前,问:“有事?”

车门打了开,她听到晁朕的声音说:“聊聊。”

不容拒绝的语气。

车子离开她们家的范围,到了临近的商场。赵叔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而后说去超市买东西就下了车。

四扇车窗严丝合缝地紧紧闭着,车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晁朕的手机。他不开口,晏安也只能眼鼻观心紧紧坐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赵叔没回来,旁边的人始终未发一言一词。晏安接到了俞珂的电话,问她下落,催促她赶快回去。

“没事我就先走?”

晏安伸手去开车门,发现车门被从外面锁死。

“可以把窗户降下来一点吗?很闷。”

赵叔离开前把车钥匙给了他,晏安看见了。

旁边人把手机一关,脑袋靠在车枕上,闭上了眼。

晏安吐出口气,主动说:“你要让我离开附中得给我理由,这我之前和你说过。”

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仿佛晏安是说给哪个幽深看不见底的窟窿。时间一长,车里越来越闷,越来越热,有恶心的汽油味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和旁边人身上压抑沉静幽暗的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

晏安极度不舒服。

“请问能把窗子打开吗?”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晏安难受的感觉已经到了顶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只许她进行微弱的呼吸,偏偏氧气又被压缩到只剩一点点。头晕目眩,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吐出来。

她侧身,把手伸了过去,想拿对方上衣口袋里的车钥匙。

手腕被轻松地捏住,晏安挣扎着把另外一只手伸过去,还是被捏住。在微暗光线里和头顶上方的人对视,晏安获取不到半点对方想要妥协的信息。

她拿脑袋撞向对方的肩膀,嘶声道:“让我出去!我快死了。”

对方藏在校服下的肩膀像是比着尺子刻出来的直角,有一个尖锐的弧度,晏安撞上去,发现疼得还是自己。

“我实在太难受了,你放过我吧!我明天就从附中滚蛋,保证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

一只手被松开,晏安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哭了,眼泪混合着自我放弃的哀求,她说:

“求求你了。”

面前的窗户被完全打开,晏安像是一条被暴晒了几个小时的鱼,在性命垂危的最后一刻艰难够到了海岸线,把全身的意志和力气都用来进行最简单的呼吸。

车外的空气也不好,但远处路过的小女孩手上的雪糕味道还是飘了一点点过来。晏安看见自己的眼泪滴到布满灰尘的车身上,拉下一条深刻的印迹。

后脑勺扎马尾的地方插进了一只手,冰凉的手指贴到她的头皮上,当即就让她打了一哆嗦。皮筋被揭开,头发全散了下来,仿佛发缝也在极力地呼吸新鲜空气。

下巴被捏住,被迫把脑袋转了回去。下一秒,冰凉凉的柔软湿布就落在了脸上。晏安想往后躲,一动作,下巴上的手指就加重力度。再用点力肯定就会留下指痕,晏安只能妥协,被人强迫着进行毛躁地洗脸。

汗水眼泪水和灰尘都被带走,留下了晏安熟悉的香水味道。

睁眼,发现刚才给自己擦脸的果然是那条手帕。满肚子的叽里咕噜这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电话又响起,又是俞珂打来的。晏安要挂断的当下,手机被拿了过去。晏安惊恐地看着对方暗下通话键,而后冲着她笑了笑。

不可以!

如果让俞珂知道她这会儿和晁朕呆一起,那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绝对不可以!

“晏安!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死哪去了?”

俞珂炸炸惊惊的声音在劣质的听筒里炸响,晁朕避着她伸过去抢夺的手,把手机放在了耳畔。

第六十六章、招架之力

一颗心卡在嗓子眼的位置,落下下去也掉不出来,窒息的感觉比刚才还要强烈。晏安死死盯住面前的人,怕他真的开口说出一个字。

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到对方身上,胸口只隔了不到一个柠檬的距离,她相信晁朕绝对能感受到她现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喂!晏安!说话!你再不回来我就告诉爸妈了!”

晏安颤抖着伸出手,从对方手里拿走了手机,心惊胆战地按下了挂断。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脸,把刚才烫在心口的话从喉咙里滚出来。

“好玩吗?”

晶莹的水珠从眼前人的鼻尖落下,滚落脸颊,落到了衣领里。只比她巴掌窄一点点的手掌抚上来,抹掉了她脸上的泪。

他终于开口说话,问她:“好玩吗?”

“我错了。”

tooyoungtoosimpletoonative她以后要把这话刻在心坎上。是她想得太容易,以为得罪这种人顶多会落个开除滚蛋的下场。但现实的情况是,无论对方做什么她都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我以后不敢了。”她再次道歉,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额前的头发被撩开,在她身下的人仰头直视她的眼睛,问她:“附中不好吗?”

“好!非常好!无与伦比的好!”她明白过来了,急切的保证再次出口:“以后以您马首是瞻,我就是您最忠实的狗腿跟班,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只要您开口,甭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

手心突然被塞入了一个手机,晏安还怔愣着,就见对方解了锁调到了拍摄页面。

车顶灯打开,晏安乱七八糟的脸出现在相机里,同时入镜的还有被她压在身下的晁朕。她垂头看了看,她几乎快要跪坐在对方腿上。微弱的光影下,相机里呈现出的画面既诡异又暧昧。

晏安三魂吓掉七魄,着急地起身。

“砰!”

耳朵先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而后才是**被晃在一起的疼痛和晕眩。双手全部解放用于捂住受伤的脑袋,没了支撑点,这下真的坐到了人家腿上。

感受到的皮下肌肉像是被浇了一壶滚烫开水,瞬间凝结绷紧,晏安还没来得及say个sorry就被大力推开。

至于吗?

她卡在座椅之间的缝隙里,看着对方脸色风云骤变。像是零下结冰的湖面被人凿开了一个小洞,而后只听噼里啪啦一声,整个冰面都破碎裂开。

晏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对方在瞬间修复好面部表情,又是一副我自岿然如山的模样。

鬼斧神工的演技在这会儿就可见端倪,难怪呢。

“少爷。”她问:“小的可以告退了吗?”

“送你回去。”

本来绷得又死又紧的琴弦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点点,肉眼看不出来也不影响使用,但音色就是变了,晁朕现在说话就是这样。

“不敢劳烦,我……”

手机晃到眼前,晏安调整了一下视距才看清上面的内容,原来刚才极不体面的姿势被拍了下来。

干嘛呢这是!就算这位抓不到她的把柄她以后也再不敢放肆了。她问: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今天的事再有第二次,你就会看见学校公示栏里出现这张照片。”

晏安无语。她觉得晁朕晁同学相当不了解现在的晏安。她如今作为一个臭名昭著的狐狸精还怕这个吗?这照片要流出来对这位的影响才更大吧。

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法子究竟有什么用?

晏安努努嘴,说:“可能您对我不太了解,我在学校里的名声已经……”

“常雨霏会看到。”

ok!beautiful!perfect!

那她认怂呗。

可能要把整间超市都买空的赵叔终于回来,给了她一盒贴着非卖品标签的饼干。车子把她送到她一开始上车的地方,而后扬长而去。晏安回到家,面对怒气冲冲的俞珂,解释晚归的原因:

“隔壁超市招临时兼职生卖饼干,一晚上50块。”

“骗鬼呢!肯定到哪鬼混去了,我要打电话告诉爸!”

晏安把饼干扔在桌子上,说:“爱信不信,告诉去吧。”

俞珂看了看贴着非卖品标签的饼干,而后眼放亮光地看向她,说:“这周六常雨霏生日。”

“是吗?”

“她邀请了我。”

这下晏安真的有点小诧异,她乏累敷衍道:“恭喜你啊,离你嫁入豪门混进上流社会的美梦又进了一步。”

“你要是也能去就好了,那你就会成为衬托我的,灰姑娘的恶毒姐姐。”俞珂诚恳道。

一语成戳。

“本周六我生日,希望你能来。”

常雨霏礼貌客气地说完这话,而后在晏安同样礼貌客气地拒绝后,换了语气。

“周六我必须看见你。”

“不去的后果是什么?”晏安问。

“你可以试试。”

晏安不敢试,所以她去了。穿着校服,空着双手,腆着厚脸皮地去了。

反正常雨霏的目的肯定不是要让她帮忙庆祝生日,俞珂也希望她能本分地承担灰姑娘恶毒姐姐的角色,所以她也不用费心捯饬。

俞珂倒是打扮地很用心,不知道跟谁借了条粉色小礼服,打几天前就只靠黄瓜饱腹,成功让自己在当天看上去是个苗条的淑女,并大放血地拿出零用钱带着晏安打车去了常雨霏家别墅。

和晁朕平时住的地方比起来,常雨霏家明显更符合俞珂心里对于豪门贵族的定义。搭理整洁的大花园,高贵精致的喷泉雕塑,停着豪车的草坪,还有女孩子最向往的,当天为了庆祝常雨霏生日而用粉色系玫瑰塑成的巨大独角兽。花园里随处可见粉色玫瑰和气球,餐桌上摆着精致可爱的蛋糕,整个布置都梦幻得不得了。俞珂打进去就一直迸发着羡慕和嫉妒的吸气声。

一身校服的晏安混在一群西装礼服的年轻男孩女孩中间,另类得扎眼。

穿着白色抹胸长裙,全身打了亮粉的姚雪津踩着同样亮闪闪的高跟鞋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才种完地过来吗?”

晏安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往下挪,挪到锁骨下方。

“垫了吗?”她问:“你全身动那么多刀,不疼吗?”

第六十七章、品味不好

细跟高跟鞋狠狠落在厚实地毯上,只发出了一点点动静。

“今天不是常雨霏生日吗?”晏安问:“你打扮成这样是给谁看?你们不是好姐妹?你这样抢她风头,哦对,你不可能抢她的风头,是我错怪你了。”

“你!”

“晏安!”

姚雪津到了嘴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晏安见她突然地换了神色,一副大家闺秀的娇羞模样跃然脸上。

用脚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谢敬旻晃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晏安苦笑,“要不是我怂,这会儿我应该喝着冷饮吹着空调和彭天天在图书馆看书。”

晏安上下打量他,见他穿了一身和校服同品牌的黑色运动服,学着姚雪津讥讽他:“怎么?才种完地过来?”

侧头,他身后的晁朕穿了净色的薄款毛衣和黑色长裤,虽然肯定不是寻常能买到的牌子,但也和这屋里做堆的礼服西装人士格格不入。

“旻少!”

俞珂踩着高跟鞋提着裙摆小心艰难地走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说:“还以为你们今天不来了。”

姚雪津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通,打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你给常雨霏准备礼物了吗?”谢敬旻问她。

晏安看向他手里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直言道:“我才从地上过来,只有黄土和汗水。反正我穷,不送礼物常雨霏也能理解。”

谢敬旻把他和晁朕的礼物放到礼物台上,跟她说:“出去说,这里头太闷了。”

他熟门熟路带着晏安走到常雨霏家的花园,找了个被树荫遮蔽的阴凉地方坐下。晁朕坐在他们对面,俞珂和姚雪津一左一右像是两个摇扇侍女似得杵在他旁边。谢敬旻看起来也是无聊至极,天南地北满嘴跑火车地跟她一通瞎侃,期间也有常雨霏的宾客,同样打扮美丽高贵的女孩子来跟他们打招呼,看见一身校服的晏安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几点能走?你知道不?”晏安问他。

“先是晚宴,然后舞会,接着拆礼物吃蛋糕,最后看烟火。估计全部弄完也得十点往后。”

晏安听得头大,问:“过个生日需要这么麻烦吗”

“公主过生日是这样的,你以为跟你似得。”姚雪津出声。

“你说得也对。”晏安坦荡荡开口:“我妈死了也就没人记得我生日了,所以我还省事了。”

“那你跟我说,等你生日我给你买个小蛋糕,上头有只猪的那种。”谢敬旻戳戳她。

“过什么生日啊,麻烦!”

“你不说也行,我回头问问就知道。”

晏安笑,说:“你问得到才奇怪了,我身份证上的生日又不对。”

“真可怜啊。”姚雪津开口,说:“这算不算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姐!”晏安冷静开口:“你胸贴露出来了。”

仓惶惊恐不知所措全都瞬间浮上姚雪津的面孔,晏安看着这一出精彩绝对的万花筒变脸秀笑了出来。她一瞬间觉得俞珂往她身上贴得毒标签还挺贴切。

反正这种场合谁的脸皮厚些谁就能占据上风,她可以自在讥讽姚雪津,姚雪津却绝不会在晁朕面前对她吐露半个不体面的词汇。

她还挺要脸。

“晁朕少爷!”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走过来,说:“小姐找你,还请你过去一趟。”

“有事吗?”

“还是请你过去一趟吧。”

晁朕起身,冲谢敬旻使了个眼色。谢敬旻明显不想一起去,推诿道:“你饶过我吧。”

晁朕的视线擦过谢敬旻落到了晏安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无声命令。黑暗里的保证和诺言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般窜进晏安脑袋。她拍了拍裤子,起身:

“我也去拜访一下寿星公,顺便请问一下她老人家我可不可以早退。”

“我也……”姚雪津话未说完,晁朕的步子已经迈出很远。晏安跟在他身后,冷嘲出声:“又不是让你去送死,你还要拖个伴。等下常雨霏见到我跟你一起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你可以不来。”

“我不敢得罪常雨霏更不敢得罪你。我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你们想怎么剁怎么剁,又没有人权。”

“真想走?”他问。

“那当然。常雨霏对我又没有善意,这里又是她家,回头作弄我怎么办?”晏安试探着开口:“这里荒郊野岭车都打不到,一会儿我跑都跑不掉。”

常雨霏表面上是个教养良好的千金大小姐,实际内里恶劣毒辣得很。所以晏安一直很抵触去到她的地盘,要让她逮着机会,肯定没她好果汁吃。

“你自己聪明一点。”

“我还要怎么聪明呀?她要是想……”脑袋突然啪叽一声,恍然大悟的感觉。晏安笑嘻嘻地凑过去,说:“大哥,我今天就跟着你混,你可得罩着小的我。”

晁朕敲门,里头传来温柔甜美的:“ein!”

惊为天人!晏安几乎没见过常雨霏撒娇装嫩的样子。只是她甜美笑容挂在脸上可能还没有两秒,就在看见她后迅速委顿下去。

“生日快乐!”晏安僵着身子开口。

“怎么一起来了?”常雨霏重新笑出来,一副碍于体面必须与她和善的样子。

“你来得正好,我正愁着一会儿戴那条项链,你来帮我看看?”常雨霏来牵她的手,笑着跟晁朕说:“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们一会儿?”

晁朕在沙发坐下了,常雨霏拉着晏安到梳妆镜前,让她看摆在面前的两条全钻项链。

闪瞎人眼,晃得晏安眼晕。

常雨霏问她:“你觉得我今天戴哪条合适?”

随便哪条都是三环内一套房,戴哪条都没差。晏安随便指了一条。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品牌的slogan跟我不是很搭。”

来了!

晏安指了另外一条,果然又听常雨霏说:“但是这条的钻石太大了,戴起来会很重。”

晁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她们身后冷淡地开口:“我觉得都不好看。”

常雨霏崩溃了,指着其中一条,艰难出声:“这是蒋柏姐送我的。”

“难怪了。”晁朕认同地开口:“她品味一向不好。”

第六十八章、巧合

晏安被扫地出门。她问旁边的人:“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实话实说。”

“我要是蒋柏姐我得哭。”

“蒋柏眼神一直不好。”晁朕说着这话,步子停了下来,眼神放到了她身上,而后无语地摇了摇头。

比刚才看项链的眼神嫌弃多了。

“我们不从侧门走了吧?能去正厅吗?我刚才晃眼好像看到马卡龙了,新鲜的马卡龙哦。”

前头人步子加快,晏安恍惚好像听到一声“出息。”

拿完马卡龙转身,就没见了晁朕的身影。晏安照着记忆找到了谢敬旻,话没说两句就被告知生日会开始。

常雨霏穿着高奢订制的宝石蓝抹胸晚礼服出现在楼梯拐角,在大家众星捧月的欢呼声中缓缓走下,把屋里一众妖魔鬼怪彻底衬成了牛鬼蛇神。

晏安四周看了一圈,想这会儿除了常雨霏,大家都是刚从地里下来的,透着浓郁的汗水和泥土味。相比之下她还好些,起码她土得新鲜。

公主说话,大家鼓掌欢呼。公主再说话,大家再欢呼。这一套流程结束后公主宣布大家可以暂时自由活动,等待着八点半的拆礼物环节和九点的烟火晚会。

晏安在人群中找到晁朕,凑过去找到一个安全距离,决定在离开之前之前要死跟着他。

晁朕不喜社交,来这的人多少知道他的性子,没人非凑过来跟他说话,晏安也避免了尴尬。他找个地方安静坐着,晏安也在他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安静坐着。

他们两谁都不说话,仿佛这里的喧哗热闹都跟他们无关。直到常雨霏家的帮佣过来找她,说常雨霏有请。

晏安不想去。不管常雨霏找她的目的是什么,终究还是会让她感到不适。

犹豫着怎么拒绝,就听晁朕问:“她在哪?”

帮佣指了指对面楼的楼上。

“我要找谢敬旻,我带她去。”

“这……”女佣刚面露为难,就听晁朕问:“有问题吗?”

晏安左眼跳个不停,她追着晁朕的步子,问:“常雨霏找我能有什么事?”

“不知道。”

“如果……”话没说完,一个坚实的身影就从旁边窜出,晏安意识到并且躲开了,可还是让对方把新鲜番茄汁淋在了她的身上。

狼藉一片。晏安不认识撞她的人,旁边的晁朕也不认识。这位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吩咐帮佣带晏安去换衣服。

“要去哪?”晁朕问。

女佣眼睛看着地板说了一个房间。

“我带她过去,你去门口帮我拿下外套,我家司机等在那里。”

“可是……”

晁朕还是那句话:“有问题吗?”

看着女佣离开宴会厅朝着大门走,晁朕便带着她上了楼。常雨霏家这房子内部百转千回弯弯绕绕,要晏安自己找肯定找不到。

她抱着干净衣服站在门口,问他:“你能等我吗?”

晁朕替她拉开门。她扒拉着墙沿,又问了一遍:“我会很快,你可以等我吗?”

见对方点了头她才安心地进去。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头发上也沾了番茄汁,所以虽然刚才说很快,但她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好在这位少爷没有食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晏安看了看时间,刚想说离开就听外头传来喧哗的声音,熙熙攘攘密密麻麻,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把头从窗户够出去,发现是楼上传来的动静。

“怎么了?”她问。

“去看看。”

上了楼就见走廊尽头围了些人,晏安从人缝里看见了常雨霏的宝蓝色裙摆,还有很压抑的女孩儿抽泣声。

“怎么了?”她还是这个问题。

晁朕冲着人群看了一会儿,面色沉重地说:“走吧。”

“你看到啥了?”晏安问他:“我只听见有人在哭。”

“什么都没看见。”

“瞎说,你那么高个是白长的吗?”

他们在离开的路上遇到了谢敬旻,这人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你知道?”

“我谁啊?”谢敬旻拍了拍胸脯,说:“万事达百事通说得就是我。”

谢敬旻拉着晁朕走到墙角,小声说:“刚才姚雪津到楼上换衣服,刚把衣服换下来就有人闯了进去,你猜是谁?”

晁朕没出声,晏安费力往里挤,问:“是谁?”

“唐池。就常雨霏那个姨夫的私生子,之前一直养在国外,最近才回来。”

晏安脑袋“砰”地炸了一声,她问:“姚雪津为什么要换衣服?”

“听说和谁撞上了,被人泼了橙汁。”

晏安感觉自己浑身的体温在瞬间降至零下。谢敬旻疑惑地看过来,问她:“咦?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耳朵里,好像还能听见压抑无助的哭声从楼上飘过来。她听见晁朕说:“走吧。”

晏安腿发软,下楼梯都艰难,每走一步都抖得厉害。晁朕伸了手过来,晏安轻轻推开,问:“之前她说让我去哪换衣服?那个女佣。”

“不知道。”

“是不是就是姚雪津去得那里?”

“不知道。空房间很多,去哪换衣服都可以。”

晏安靠在墙上闭上了眼,问:“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是巧合!”回答她的人很坚定。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萌生。晏安问出声来:“姚雪津突然被人泼橙汁,你……”

“晏安,是你让我一直在门口。”

巧合吗?只是巧合吗?

晁朕让晏安把表情体态整理好再出去。他们回到宴会厅,明显能感觉到气氛已经不对。晏安能听到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好像就在说姚雪津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多长时间,这里的人就大多知道了。

晏安竖着耳朵就能听到一些谈论,她们说:“常雨霏的爸妈都在往回赶,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善后。他们家不是一直不待见那个私生子?他今天怎么会来?”

“听说唐重山癌症晚期命不久矣,现在他们家都在乱着分家产的事,现在多了个私生子要分走一大笔不说还要竞争公司董事,真是头都大了!”

第六十九章、礼物

出了这样子的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道。常雨霏还是准点出现主持自己的生日会,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头发都没乱上一根。

只是作为她最好朋友的姚雪津却没站在她的旁边。

拆礼物顾名思义就是拆礼物,把今天大家送得礼物当着大家的面拆开,然后表露出或惊喜或开心的神情。

晏安站在人群最外围,只能听到常雨霏说话。

“晁朕的!”

人群内外一片喧哗,大家都够着头扭着脖子来找寻送这份礼物的主角。

“我一直很期待,可以说从去年生日会结束后就在期待……”看不见常雨霏表情的晏安也能想象出她说这话的欢欣期待。

凡认识常家大小姐的人谁不知道她爱恋晁同学多年。

“好像是块手表。”常雨霏语气里透露着羞怯,说:“去年也是送得手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不是很明白。”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起哄玩笑。

看样子常雨霏是在拆礼物了,晏安费力地踮起脚仰起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越过人群看见里头的情况。只是等了有一会儿也没听见常雨霏说什么,人群中好像也有点隐秘的尴尬。

“怎么了?”她问。

“送错了。”旁边人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和她手上那块好像一样。”

“啊?”那是挺尴尬,晏安勉力安慰:“你事先也不知道,巧合嘛。”

“也不是。”旁边高个帅哥低头看她,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说:“她手上正戴着的那块好像是我去年生日送得。”

炸了!

连着两年生日送了两块一模一样的手表,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自己挑得东西吗?”

“谢敬旻顺带买的吧,不记得了。”

……

最前头有人出来圆场,说:“好事成双,这礼物好用心啊。”

常雨霏有了台阶立马下,随便说了几句赶紧开始拆下一件礼物。

晏安环手看向旁边这人,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但思绪明显已经飘得很远很远。她想,他真的是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常雨霏,以前是,现在也是,可能介于有着性别的差异,他和常雨霏都不能做寻常的朋友。谢敬旻以前也说过,常雨霏之于晁朕,就是硬被大家凑做堆的异性熟人。

和常雨霏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之前有人问过他。

只是认识的关系。他这样回答。

只是认识的关系,却又放任常雨霏以女主人的身份帮他驱赶身边异性。可这种放任一开始没扼制住,之后就会像杂草一样疯长,直到长成他难以控制的形状。

晏安把脚垫得有些发麻,她扭了扭脚腕,听身边人问她:“走吗?”

“可以先走吗?”

“你想看烟花吗?”

“不想。”

晏安跟着他坐上了车,她后知后觉地问:“常雨霏知道我今天一直和你呆一块儿还蹭你家车会不会找我打架?”

“你感兴趣可以自己去问她。”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晏安侧边的天空突然炸亮了一朵特别大的烟花。

“哇!”

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在黑暗的天空炸亮,把夜空中常雨霏家的大别墅衬得像是公主的城堡。晏安没出息地趴在窗沿上,“呜哇咿呀”的赞叹声一直脱口而出。

这场美丽的烟火持续了可能有十多分钟,晏安一眼没落地全看了下来。她说:“好像没亏,不在她家也可以看到这么漂亮的烟花。”

愉快地转头,见身后人正看着她,眼里似乎还残存着最后一刻烟火熄灭时的惊心动魄。

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短到会让人产生错觉。

“赵叔一直在这附近打转。”他说。

晏安强装欣喜若狂,说:“还是赵叔人好。”

车子往回家的路上开,走到一半,晏安接到了俞珂的电话。

对了,她今天好像不是自己一个人来得。

“你在哪?”

“头痛,出门看见出租车,先打了车回来。”

“现在!回来接我!赶快!”

“我已经到家了,常雨霏应该会安排人送你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他们家现在都要炸了,没人管得了我。”俞珂担忧的语气突然转了转,幸灾乐祸透过听筒传了出来,“不怪我没提醒你哦,现在赶回来还能看见好戏。姚雪津正撒泼呢,精彩得很。”

晏安才不想去看姚雪津撒泼,她说帮忙给她打车,飞快挂了电话。

“姚雪津这事……”她问旁边已经闭眼休息的人,“常雨霏会怎么处理?”

“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晏安非常羡慕,想做人要都能跟旁边这位似得,那这世上确实也没啥值得太烦恼的事。

晏安在路边和他道别,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句:“谢谢。”

“下次这种活动,你可以不去。”

“可是……”

“自己吓自己。”轻蔑嘲讽的话语从车窗一点点的缝隙里飘出来,差点又让晏安把自己的教养礼貌弃之脑后。

她差点问出声来,你懂什么?

常雨霏是个什么样的人?假设今天没有顶天的好运气,这会儿在她家撒泼打滚的人就该是她。

他懂什么!

晏安掰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面前这扇防窥探的黝黑车窗。

车窗降了下来,晁朕问她:“你哭什么?”

晏安不说话,低头看向了鞋子。

“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哭吗?”他问。

赵叔下了车,晏安坐了进去。她听见自己呜呜出声:“我特别害怕,我今天特别害怕。”

“你怕什么?常雨霏?”

晏安点头。

“女孩子吵闹斗嘴不是很正常?”

“我和她是吵闹斗嘴吗?你看她之前怎么捉弄的俞珂,今天怎么捉弄……如果不是……我……”

晁朕拉开门,把她推下了车,说:“没有如果。你尽管自己吓自己,谁都帮不了你。”

晏安拍了拍膝盖上蹭到的灰,想她重活一世,最紧要学会的就是识时务,在绝对的生存面前其他什么都可以放下。事实上她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里,晏安回身,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无声笑了出来。

第七十章、狗腿子

晁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静,理智,冷漠,古板,甚至老派。

学校里找一百个人问,一百个人都会这么回答,包括他的小姨蒋柏也说过,她侄子晁朕是个老气横秋未老先衰的孩子。

像是七情六欲全被剥夺了个干净,只剩下一颗适合得道成佛的心。

无欲又无求,这是别人对晁朕的固有印象。

但晏安不一样,她见过晁朕全部的情绪,喜怒哀乐爱恶欲,她都见过,以晁朕初恋女友的身份。

在上辈子。

说起来谁能相信附中的孤儿转校生能追到大校草晁朕同学?

她把情书递出去的当天被全校人嗤笑,人人都来瞻仰她,来看人间癞蛤蟆是什么形状。结果第二天,全校就目睹着晁同学牵着她的手去吃饭。

晁朕为什么跟她在一起?这个问题她思考了整整一个学期,想出了成千上万甚至天花乱坠的答案。然而一个学期过后,这个问题就没有了别的答案。

晁朕喜欢她,就是喜欢她。尽管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但晁朕就是喜欢她。

晁同学现在空着的那个同桌位置以前是她个人专属,她坐在那个位置陪他上晚自习,在整个一班同学的瞩目下明目张胆看漫画。

她最风光的那段时间,活得比这所学校里所有的名门闺秀贵族千金加起来还要体面。现在不可一世威风堂堂的常雨霏也在她面前哭着哀求过。她以前可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姚雪津。那段时间,晚上放了学董馨都会在家门口候着她,给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全校所有女生都见过下雨天晁朕背着她走过操场的样子。

然后就……

爬得多高摔得多惨。

她活该,没人同情她!

晏安摸黑把客厅灯按亮,她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年轻,漂亮,和上辈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晁同学上辈子喜欢她,如今呢?

好像待她是跟别人有细微的不同。

她不奢望其他,她就只蹭着这一点点的特别保全自己,可以吗

她只想在附中平平安安认认真真地读书,可以吗?

如果上天能听到她的祷告,她只有这一点点,一点点的卑微的请求。

周一上课,意外地看到了姚雪津。她以为她至少有段时间不会来上课。从神色上看不出那晚的失态,精神方面甚至比常雨霏还要好上一些。

谢敬旻跟晁朕八卦被她给听到了。他说:“唐池虽然是私生子,但更受唐重山器重。等唐重山一走,这家里谁当家还不一定。反正我看着唐池是要比常雨霏那几个表哥成器一些。那天商量的结果是让他们两个先试着相处着看看合不合适,唐家没说什么,姚家也就默认了。”

“那姚雪津呢,她怎么说?”

谢敬旻好像突然才意识到她在旁边竖着耳朵探头探脑,没好气道:“有你事没你事?你关心这个干啥?”

晏安把目光挪到旁边人身上,问:“姚雪津不是喜欢你吗?她能答应跟那个唐池处朋友?”

晁朕淡淡瞥了她一眼,留下一抹眼白。谢敬旻诧异道:”你从哪知道的?”

“这看不出来是不是傻!你以为姚雪津每次那么积极帮常雨霏处理情敌真是因为她们姊妹情深?她也是靠着大树打自己的小算盘罢了。”

“那你靠着大树打什么算盘呢?”谢敬旻不怀好意地问。

“我靠什么大树了?我一颗红心赤忱又热烈。”晏安笑嘻嘻地从包里掏出把扇子,冲着旁边扇了扇,说:“我是晁少爷最忠实的狗腿子小跟班。看过狮子王没有?晁少爷站在山上吼一声,我就是下头踏着正步立正敬礼的土狼。唯晁少爷马首是瞻。”

谢敬旻皱起鼻子,说:“太恶心了你,晁朕你赶紧让她滚,我中午饭都快呕出来了。”

远远地看见常雨霏过来,晏安立马起身跟谢敬旻说:“我走了,一会儿她要问起来就说我是来找你!”

“她是什么意思?”谢敬旻见晏安一走,赶忙问道:“她为什么突然像是吃错了药?”

“常雨霏生日那天被吓到了。”

“怎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听完晁朕的话,谢敬旻呵呵笑了出来,说:“常雨霏真是会算计,想把唐池从继承位划出去又想作弄晏安。那天要真让唐池撞见晏安在换衣服,他们家肯定要逼着唐池娶她。唐池要娶个晏安这样身份的女孩子就基本和继承人没关系了。结果阴差阳错算计到自己好姐妹身上。”

谢敬旻眼珠子一转,胆战心惊地问出声来:“是阴差阳错吗?”

面前人头也未抬,说:“不然呢?”

“所以她觉得跟着你比较安全?这才一夜之间换了副狗腿子样?”谢敬旻笑出声来,“她对你是有什么误解吗?”

“什么误解?”

“觉得你这个人面善和蔼易相处好说话?她……”说到这里,谢敬旻愣了愣,说:“可能在她眼里你这个人真的人好面善易相处。你是怎么想的呢?myfriend?”

“赵叔说她人单纯有趣又活泼,蒋柏说她上进努力自强不息,你觉得呢?”

“我又不跟她处朋友,我要了解她人品干什么?你不讨厌不就行了。”

……

“常雨霏让我参加学校礼仪队!”晏安冲着电话那头委屈吧啦地说:“我人矮又驼背实在不适合。”

“你自己跟她说。”

“我不敢。我怕她打我。”

“你跟我说了做什么?”

“就是说说而已。”

话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晏安想,行吧,能接电话还能听她废话就算不错了,能有这种待遇她就该去庙里烧高香拜佛了。但人始终是贪婪的,进了一步就又想在往前走走,看看什么时候能触及到底线。

她又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几乎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才接起。

“物理月考的最后一道大题我没做出来,至今也没弄懂,你……”

听筒里真的能听出明显忍耐的声音,电话那头问:“你想怎么样?”

第七十一章、妖怪出笼

董馨和俞顺康离家很长时间后终于带着脚上绑了石膏的俞岩回来了。

三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进来,过堂风一吹,晏安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消毒水味。看来这段时间确实跑了不少医院。

俞珂郑重地问:“怎么样?”

董馨强打笑意,说:“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俞珂激烈地一声就吼了出来,把在场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确实!俞岩后半生是否是个残废跟她息息相关。远的不说,如果俞岩以后没法正常走路活动,那俞珂在学校就会成为笑柄,以后别人提起她就会说,是那个瘸子的妹妹。

尽管学校里的同学大多没有她想象中的恶劣,但俞珂还是接受不了。

俞岩晃眼看到俞珂眼里的泪,心里没觉得有半分的暖意,反倒是一股冷火直冲太阳穴。他把拐杖一扔,指着俞珂的鼻子怒骂:“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听到这话的俞珂把她心底全部的纠结委屈拧在了一起,变换为无法抑制的怒火和戾气。

“你死了倒是好了,省得以后拖累我!”

这话跟长了毒刺似得,密密麻麻缠在了董馨心尖上。她着急忙慌地来捂她的嘴,怒喝:“别胡说!”

董馨的劝阻没有给到俞岩半分的安慰。他拖着一条残破的腿朝她们走近,这靠近的每一步中都透露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心酸和破落。

想必是个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在十来岁的花样年纪就被打上一个残废的标签。

所以俞岩只能发火。冲着董馨发,说她眼瞎找了俞顺康这样一个只会败家的臭农民。冲着俞顺康发,说他心比天高命比纸博一个臭农民做什么富贵皇权梦!冲着俞珂发,说她生下来就是个祸害,长得丑还作怪,就该掐死在襁褓里。也冲着晏安发,直截了当问什么时候把她送去做鸡。

董馨俞顺康像是完全习惯了这些怒骂羞辱。听着俞岩一口一个臭农民,俞顺康当真一句话都没往外吐。可俞珂不同,虽然和俞岩就血缘关系而言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但现在在她眼里,这位孪生哥哥和街边乞讨要饭的花子也没什么两样。

她抱着董馨哇哇大哭,任性地说要把俞岩卖去黑煤窑。话里话外一个意思,死了最好!

晏安眼鼻观心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想了想自己账户里的存款和参与投资的艺术酒廊,心里痛快地几乎要飞上彩虹追逐夕阳。

两兄妹吵了好长时间,直把董馨吵得冲去厨房拿了菜刀架在脖子上,扬言要全家一起去见阎王。

晏安心惊胆战,悄悄挪到了靠近门的地方,打算一会儿情况不对就脚底打滑开溜。好在,俞顺康还算清醒,把菜刀从董馨脖子上抢了下来,说:”日子总是要过的。”

俞珂还是一副天塌了的模样,问:“妈,以后要怎么办?”

“学校那边……”

董馨刚把嘴艰难地张开,就听俞珂说:“你让他转学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别让他在附中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俞岩顶天立地的一巴掌就掼了下来,俞珂在鼻血横飞中听到他讲:“我哪里都不去!”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再响亮些!

晏安在背后默默鼓掌,心里祈祷着他们兄妹两最好赶紧厮打在一起互相把对方的眼睛抠瞎!

董馨头痛地捂住脑袋,说:“我会想办法的。过两天小岩还是去读书,别人问起你的脚,你就说被车撞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晏安意犹未尽地回了屋,在思索如何把俞岩残废的事情昭告给天下中安心入睡。

第二天一起床,俞珂的半边脸肿得像是猪头。晏安只能自己去上学,顺便给她请假。

阴霾的天空飘了点点小雨,风一刮,落在脸上就有丝丝清凉的感觉。晏安站在公交站台,刚把飘着轻快音乐的耳机塞进耳朵,就感觉肩膀被人给拍了拍。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高个壮汉站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

平时在路上撞见这种黑社会打手哥她都要跑着绕道走。现在这种人就站在她身后,亲切地喊着她的名字,让晏安有了种白日撞鬼的阴森恐惧感。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董馨俞顺康欠得高利贷债主找上门了。她转身想跑,被人轻松地捏住后衣领并严肃警告:“安分一点,我家少爷找你说话!说完就让你走。”

晏安像只鸡崽子一样被人提仔手里,走路都得略微垫着些脚尖。太早了,路上都没有什么行人。

她哼唧出声:“你家少爷是谁啊?”

又是通体漆黑的高档轿车,门一开,晏安就见里头坐了个皮肤苍白的混血帅哥。

并不认识。

晏安费力转身跟身后大哥说:“找错人了吧?我们不认识。”

“没找错,你是晏安,不是吗?”

高个帅哥转过头来,说话挺礼貌温柔,但碧绿色的眼珠子里就是淌着杀气。

听说有灵气的猫能知道你什么时候死,所以盯着你,好在你死时的第一时间裹食你的肉。

现在这位帅哥看她的样子就让晏安想到这个。

她被身后人一把推进车里,车门落下锁,只有细雨从微开的窗户中飘进来。

事已至此,晏安只有把被拧做一团的衣领整理好,故作镇静地开口:“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旁边帅哥笑起来,殷红的唇瓣下露出两边尖锐的虎牙。

晏安发誓,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人的牙齿能尖成这样。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际,阴沉浓郁,非常像电影里怪物出笼肆孽人间前的场景。

“先自我介绍。”帅哥把营养不良过度苍白的手伸了过来,说:“我是你同学常雨霏的……表哥?不知道你是否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唐池。”

晏安的注意力都被他几乎透明的皮肤和下头泛蓝的青筋所吸引。对方的话语传递过来,首先蹿进她脑袋里的就是,她和常雨霏算哪门子的同学?她的表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这会儿找她做什么?

等等!这人说他叫什么?

唐池?

第七十二章、下雨天

晏安一个剧烈地扭头,马尾发端甩在自己眼睑上,生疼。

“看来是认识我的,那倒也省事了。”

晏安试着开口想要解释:“我和常雨霏并不是你所说的同学关系,我们只是……”

“姚雪津……”对方开口打断她的话,语气轻扬,问:“认识吗?”

对于对方此次找她的目的,晏安觉得自己大致了解了,所以她也没再装傻,直接干净利落地承认。

“认识。”

“姚小姐现在是我名义上的女友,不过……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现在跟我交往的人,应该是晏小姐才对。”

晏安脸颊嘴部一片僵硬,干涩的话脱口而出:“不理解你的意思。”

“不理解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来看看,差点要跟我订婚的人,是谁!”

晏安脸上挂上了客气疏离的笑,心里暗骂常雨霏做事不干不净。算计她也就罢了,连事后的收尾都处理不好!现在还得她自己来善后,她找谁说理去!

“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我那个表妹,居然要让她这样算计你?”

“我和你的表妹,也就是常雨霏同学,只是普通的认识关系。所以我一直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暂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先试着能不能糊弄过去。

这位叫唐池的突然笑了出来,眼睛盯在她脸上,肆意地打量。

“我那个表妹的性子不知道你了解多少。她想要的都会得到,第一次不行,马上就会有第二次。就是不知道晏小姐在下次的时候会不会还那么走运。”

警告!这是明明白白的警告!

晏安强按住心里涌起的烦躁,问他:“你想怎么样?”

“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看。故作聪明的蠢货就该为此付出代价才对,是吗?”

雨势渐大,晏安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她脚下避着积水的地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唐池刚才跟她说得话。

“我们家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实话实说,唐家的其他蠢货都不成气候,不管我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影响我恒隆继承人的地位。但我不喜欢蠢货,尤其不喜欢故作聪明的和实打实的蠢货。”

“我帮不了你。”晏安在当时是这么跟他说得。

“不,你帮得了。你好好想想,你帮得了。”

晏安也讨厌故作聪明的常雨霏和实打实的蠢货姚雪津,可她有什么理由要和这位恒隆继承人裹挟在一起?就因为她要忌惮常雨霏下一次的算计吗?可她现在死黏着晁朕,只要她不作死,常雨霏大概率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穿过篮球场,教学楼就在眼前。这样的雨势下,公告栏前面居然还围了一些人。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晏安也凑了过去。

前头全是个高的男孩子,晏安垫着脚尖也只能看到他们的肩膀。她轻轻拍了拍前头人,问:“同学,怎么了?”

“不就是11班那个……”男孩子回头,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她后戛然而止,面上露出了尴尬且心虚的神色。

“没什么。”

晏安意识到不对劲,冷下了脸,说:“那你让一下。”

前头让开了一个位置,晏安刚要往里挤,书包被人从身后扯住。

蹭了满头满脸雨水的祝彧拉着她,眼睛被雨水淋得都有点睁不开。他说:“要上课了,去教室吧。”

“你怎么……”晏安刚把伞递过去,祝彧就握住她一边的肩膀把她往人群外拖。力气不小,晏安都没挣脱开。

“你干嘛!”晏安被他强硬地拖着往教学楼走,费力地从书包侧边掏出纸巾给他。

他们直走到屋檐下雨淋不到的地方祝彧才松开她。晏安看着前头仍然围在一起的人群,问他:“他们在看什么?”

“没什么!都是无聊的人。”

“可怜可怜真可怜!”楼梯上下来几个人,晏安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头的姚雪津。她一改平日龟缩在常雨霏身边的丫头样,这会儿脸上全是小人得势的张扬。

“以前也知道你可怜,只是没想到能可怜成这样。原来你妈是让车给撞死的啊,手都被扯掉了一半不知道火化的时候能不能装上。”

先前被雨水浸湿的鞋底传出一阵阵寒气。晏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瞬间被冰雪覆盖,她听见自己问:“你说什么?”

“没去看公告栏吗?”姚雪津笑。

“你最好闭嘴!”祝彧说话的当下已经扯住了晏安,可还是让她大力挣脱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雨伞落在了地上,她没跑出几步,身上的衣服就被淋湿一大半。

晏安粗鲁地推开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别人的含在嘴里的恼怒终也因为看见是她而咽了下去。晏安用袖子抹掉公告栏玻璃上的雾气,一眼看见了里头贴着的照片。

盖了白布面目乌青苍白的半身像。

她母亲。

她母亲死了之后警方那边留存的照片,旁边还附有医院的鉴定报告,详细叙述了她母亲的死亡原因。

右胳膊折断,肋骨断裂插入肺脏……

玻璃窗被铜锁锁住,晏安费了些力气也没把公告栏打开。

“我通知老师了,他们马上拿钥匙过来。”祝彧在她身后说。

晏安似乎没听见,回头四处看了看,在旁人讳莫旁观的眼神中再次冲进雨中捡起了地上堆着的石块。

在旁人惊呼劝阻警告等乱七八糟的声音中,她用外套裹住石块狠狠砸在了玻璃上。头顶天空惊雷炸响,玻璃上出来裂痕,呈蜘蛛网形状密密麻麻散开。再一用力,上面就出现了一个洞。

晏安把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撕扯干净。祝彧在身后大声叫她,让她小心玻璃。

晏安缩手,洞旁尖锐的玻璃刃就刮在裸露的手臂上。只疼了一下,就有鲜血哗哗往外流,滴在地上,汇入奔流的水势一起流进下水口里。

手肘被死死掐住,一件干净的衣服盖住了伤口。祝彧一边让她不要动,一边拨打了救护电话。晏安静静站着,看着手臂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

围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谁给她头上遮了伞,可晏安还是觉得自己站在雨中,浑身冰凉刺骨。

老师来了,紧张地疏散了同学,把她送上了救护车。上车前,上课铃响,晏安越过人群,远远看到了屋檐下干干净净的姚雪津和常雨霏。

第七十三章、溺毙

消毒缝针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晏安都没有多少感觉。随行过来的老师给她买了干净衣服,让她赶紧把这一身的湿冷狼藉换下来。

晏安站在原地,不动。随行老师喊来了护士,护士刚碰到她的手就被她大力甩开。

“别碰我!”

很难想象这样单薄的身体里能发出这种怪物般的声音,老师挥手让护士走开。

晏安瑟缩在角落,有血迹从纱布里透出来,没人再敢靠近她。

“你去把衣服换下来,不然要感冒的。”祝彧在她耳边小声说:“不冷吗?”

晏安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一字不说,祝彧怀疑她是否听到了他说话。

祝彧抱紧了自己胳膊,轻轻笑了几声,说:“那行吧,你不换我也不换,等会儿感冒了就翘课呗。”

祝彧握住了晏安抖个不停的手把她拉到了椅子上,说:“今天天气还挺不适合上课的?你打游戏吗?一会儿我带你去网吧,我教你玩我现在玩得那个游戏,饿了就让石榴给咱两买卤肉饭,有一家……”

晏安低头,自己和祝彧脚下的地板上已经积了小小一滩水,不断还有水滴从裤脚掉落。

“祝彧。”她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祝彧抓紧了捏了捏她的手,问:“怎么了。”

“我真冷啊。”晏安嗡嗡地开口,祝彧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听见一两个字。

“冷?没事,我也冷,都冷。”

“我太冷了,冷得像要死了。”晏安浑身抖个不停,声音像是混在双色球里,要经过剧烈的抖动才能掉出那么一两个字。

“我死了。”她说:“我被淹死了。我太冷了,我死了。”

“没事。”祝彧还是那句话:“我也冷,估计也死了。”

随行老师看了一会儿,见情况毫无任何改变,苦恼地准备再给晏安监护人打电话催促。一转身,却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

“老师。”谢敬旻还能礼貌地打声招呼,走在他前面的人却是一眼都没有看见他。

“现在不是上课吗?你们来这……”他开口。

“现在是上课的时候吗?晏安呢?”谢敬旻问。

老师叹了口气往屋里指了指,说:“你们要认识她就劝劝吧,这样拖着也不行。”

“别哭了。”

脸上的水渍被温暖的手给抹去,晏安垂眼,就见自己面前蹲着个人。

“我没哭。”晏安伸手接住了从头发上滴下的水,说:“是下雨了,你看,下雨了。”

晁朕把遮住她眼睛的湿发抹开,意外地看到了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晏安。”他开口,问:“你不冷吗?”

“冷啊。”晏安木讷地开口:“人死了当然冷,我淹死了,当然冷。”

谢敬旻别过了眼,问:“怎么回事这是?”

“她妈妈……的照片被人贴在……”

“这我知道。”谢敬旻开口打断,“我是问她现在怎么这样了?”

老师为难地摇头,说:“人受了刺激,精神都恍惚了。之前缝针一点声音没出,也没见她哭。一看就是傻了,一直念念叨叨说自己淹死了。”

“安安!”

董馨踩着高跟鞋着急地哒哒哒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同样步履匆忙的俞顺康。

“老师!晏安闯什么祸了?我们……”

晃眼看到谢敬旻和晁朕,董馨到了喉咙的一口气差点被呛出来,她急忙换了语气,说:“出什么事了,突然打电话来,吓死我们了!”

“二位住得很远吗?”老师问道。自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董馨捂住了眼睛,呜咽出声:“我们都上着班,请假……都怪我们!”

“晏安!”俞顺康走过去,看见她浑身湿透和个男生靠得很近坐在一起,眉头一皱声音就冷了下来。

“你像什么样子?赶紧去把衣服……”

晏安抬起头,看见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喊了声:“爸?”

“现在知道叫爸了?还没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给学校添了什么麻烦?你……”

“你把我妈还给我。”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俞顺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震惊出声:“你说什么?”

下一秒,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衣领被大力抓住,俞顺康不得已地弯下身和晏安红透了的眼睛对视。

“你把我妈还给我!把我妈还给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俞顺康赶紧来扒她的手,但晏安下了死力气,他只能感觉自己脖颈被勒得很紧,几乎要喘不上气。

“安安!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病了?”董馨赶紧凑过来,一边费力来拉开晏安,一边小心打量旁边晁朕和谢敬旻看他们的神色。

真丢脸!

还好珂珂没跟着一起来。

“我杀了你!”叫嚣着这样的话,晏安够头咬向了俞顺康的手臂。

牙齿尖锐地刺破皮肤戳到了肉里。俞顺康吃疼大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晏安。

“你清醒一点。”

倒地的过程中被人抱住。晏安歪了歪头,鼻腔里就有滚烫的东西流出,刚才俞顺康的手肘撞到了她。

下巴被捏住头被迫高仰起来,她看见晁朕的眼镜镜片起了一点点雾,镜片下的眼神陌生地让她感到害怕。

“怎么这样。”老师急匆匆过来,劝:“她精神有点恍惚,多劝劝就好了。”

“您不知道……”董馨小声开口,“之前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孩子……唉!”

感觉鼻血被止住之后,晏安拿走了脸上的冰袋。她冲着随行老师伸出手,说:“把衣服给我吧。”

她和祝彧站在男女厕所的两边,祝彧问她:“你活了吗?”

“活了。”

把门上了锁,晏安在镜子前把湿透了的衣服脱下。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皙白的皮肤,因为裹了很长时间湿冷衣服的缘故,上面有着一层暗青。

很像她母亲那张照片里的样子。

她在面池里放了满满一缸的水,然后把脑袋沉了进去。

窒息的感觉。

这才是窒息的感觉。她母亲的验尸报告说,因为肋骨折断插进肺里,所以她死前有过一段时间的窒息。

她错了,上天给她第二次机会,不是让她像现在这样的。

是她忘了,她该死。

“晏安!”

门被敲响。晏安在脑袋缺氧前的最后一刻把头抬了起来。

“你没事吧?”

她抹干了脸上的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往上勾了勾。

“没事。”

第七十四章、盘尼西林

“晁同学!”董馨面露试探,小心翼翼地靠近,问:“你怎么在这?是你小姨让你来的吗?”

晁朕目视前方,视线一寸未偏,好似完全没听到董馨说话。

正上下尴尬之际就听谢敬旻说:“他陪我来复查,只是凑巧。”

董馨勉强地笑出来,说:“那还真是凑巧。”

“老师,我能请假几天吗?”收拾妥当的晏安出现,整个人温和端正,半点看不出刚才的荒唐。

“可以……阿。”

“爸,妈,咱回家吧。”

“是……是吗?”董馨眼神往旁边瞟了瞟,说:“不需要留在医院观察几天吗?”

“只是不小心划伤,不是大问题。”

“外面还在下雨,送你们回去?”谢敬旻主动开口。

董馨正笑着想要答应,就听晏安说:“我爸开车来了,不麻烦了。”

“你爸还要赶回公司上班,如果不麻烦的话,就拜托你同学了。”

晏安在门口和祝彧道别。

“我没事,倒是你,回去赶紧吃点预防感冒的药。我过几天就来上学,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你真没事?”祝彧不确定。

“世上除了生死之外无大事,你放心。”

董馨站在一边,隔得距离有点远,那边两人说什么她完全听不到。她只能和旁边的人搭话。

“那个男孩子是谁啊?好像和我们家安安很熟的样子。”

“她同桌。”

“同桌吗?”董馨笑,说:“平时也没听她提过。不过我们家一向很开放的,如果那个男孩子对她……”

“您放一百个心,那个男孩子忙着呢,没空跟您女儿谈恋爱。”谢敬旻急忙开口打断,说:“您女儿性子好,关系好的男孩子也有,平时玩得最好的那个今天还没来呢。”

晏安上车,晁朕坐在她的左手边,董馨坐在她的右手边,让她感觉空气一下子就逼仄了。她把眼睛给合上,听着董馨装模作样地和晁朕套近乎,不过晁朕没搭理她,只有谢敬旻配合着糊弄了几句。

“不会耽误你们上课吗?”

“我来复查本来就请了半天假。”

“不知道是谁做出这么恶劣的事,你们可得跟学校说说好好调查,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董馨愤怒地开口,说:“我们安安本来就……”

晏安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身子跟着颤了颤。她觉得有些发冷,刚想把身子往蜷缩起来就感觉手指被拉住。

和她体温相近但更有力的手拉住了她,起先只是几根手指,在她没挣扎开后,整个手掌被握住,最后在她宽大的袖子里变成了十指交握的形状。

熟悉的感觉。

她把头往旁边微微偏了偏,感觉到熟悉的香水味道蹿进鼻孔直至脑颅。

眼睛沉得完全睁不开,所以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谢敬旻把她们送到楼下,董馨邀他们上去坐被拒绝。晏安道谢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听着董馨在后面说她没礼貌。推开家门,在俞珂俞岩四只诡异打量的眼神中回了屋,被子撩开往里头一钻就再次睡了过去。

不知道医生给她吃了多少消炎药,搞得她现在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

“我是该恭喜你,还是替你难过?”回去的路上,谢敬旻终于没忍住开口。

“闭嘴就可以。”

“真难得能看见你失态的样子,不容易,清心寡欲活了十多年终于遇上看顺眼的女孩子了。你家里人和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你的性向问题。”

“那你难过什么。”

“心疼你情敌够多。一个彭天天还不够,现在还多了个祝彧。彭天天你倒是可以少费点心,祝彧要怎么办啊?晏安要是也喜欢打游戏可怎么办啊?”

“她不喜欢打游戏。”

“不好说哦,要有个国服第一的帅哥大神……”见晁朕看过来,谢敬旻急忙改了口,问:“晏安有什么不同,和学校里那些女生?为什么是她“

“你知道明天大乐透的中奖号码吗?”晁朕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呵!”一声浓郁的叹息幽幽传过来。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一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难得没有人来打扰她。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一看时间,九点来钟。

手机里有几条信息,来自同学,班主任和祝彧。

祝彧问她丢在学校的书包怎么办。

“你帮我看着,别丢了就成。”

可能是听到她这里有了动静,俞珂一把推开了门,跟她说:“你知不知道这事是谁做得?”

晏安翻着手机回复信息,淡淡开口:“不知道。”

俞珂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她:“你怎么那么傻?想什么呢?肯定是常雨霏啊。”

“为什么?”

“你妈那些资料那是个人就能接触到的吗?你想想,咱学校里和你有仇又能拿到这些东西的都有谁?”

“所以呢?”

“你不想报复回去吗?吃了这么大的亏,你能忍?”

“没什么不能忍的。”

俞珂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上,说:“就算你能忍,你不想想你妈?她老人家都入土为安了还要被人给这么侮辱,你作为亲女儿就这么算了?”

晏安扯了扯嘴角,问她:“你有什么好主意?”

俞珂凑到她耳朵,一张嘴就有一股韭菜味,实在想要听听看她打着什么算盘,晏安生生忍了。

“我哥现在不残废了吗?我们总得给他找个出路是吧。”

“所以。”

“所以得给他的后半生找个依靠。”

晏安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还是震惊地笑了出来。

“找个什么依靠?”

“让他入赘常家,让他和常雨霏后半生作伴。”俞珂搂住晏安想要躲开的身子,急切地开口:“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我哥后半生就不需要我们两操心,或许以常家的背景,我们还能跟着沾光。二来,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以后都要跟个残疾人在一起,想想不就很爽?”

“这事你妈知道吗?”晏安问。

“她只说让我哥找个有钱的老婆养着他,没说是谁。不过既然要找不如就找常雨霏,谁还能有她家有钱!”

第七十五章、冤债有主

“你想要我做什么?”

俞珂的主意让晏安恶心得够呛,但她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了,她实在想知道她在这场惊天大戏中需要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等我们把时间地点确定好,你就把常雨霏约出来,到时候给她喝点加了东西的饮料,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异想天开,把她当傻子耍。

“为什么你们觉得事情一定会按照你们的想法发展?万一她报警呢?你们就得去坐牢。”

开玩笑。如果真按她说得做了,要出了事,犯法坐牢的人就是她晏安,和他们一家人都无关。

“你傻啊,到时候把照片视频什么的拍一拍,常雨霏她们家不要脸了敢出去张扬?”

“是不敢出去张扬,但可能会找人做了你哥。”

俞珂愣了愣,像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或者说根本没在乎过俞岩的性命。或许,比起她口中所说的给俞岩下半辈子找个依靠,她更多的还是想要让常雨霏为之前作弄她的事情付出代价。

真是,又蠢又坏。

“我现在脑袋晕得厉害,再说吧。”

轰走了俞珂晏安才得以躺下来仔细想一想。就把她母亲车祸照片粘贴在公告栏这事,晏安不觉得是出自常雨霏的手笔。

以她两辈子对常雨霏这个人的了解,她这人阴险归阴险,但毕竟有宗教信仰,不大可能去碰这种明摆着损阴德的事。所以很大程度上,这次的事是姚雪津狐假虎威接着常雨霏的名义干得。这次敢这样放肆,大概也是因为唐池的事情在前,姚雪津觉得常家对她有诸多亏欠,再加上现在名义上是恒隆继承人之一的唐池女友,觉得自己可以飘起来了。

或许常雨霏还跟她说过,原本准备算计的人是她晏安,姚雪津只是做了替死鬼。

新仇旧恨加上之前的屈辱,姚雪津能搞出这么歹毒的花样也寻常。就姚雪津今天跟她说得那些话晏安也大致能猜出来,她就是想把她最难堪最隐秘的一面撕开给所有人看。

想要知道这事是谁做得也容易,给唐池打个电话,他肯定很乐意帮她伸张正义。

“你母亲的资料最近只被一个用户访问过,记录里只有这么一条信息。”唐池说:“真的蠢!想到就恶心,常家居然给我塞了个这么蠢的女人。她家那亲戚也是真没有脑子,居然敢明目张胆拿自己的账户去访问资料,一点都没想着避讳,蠢得无药可救!”

“确定是姚雪津吗?”晏安问。

“其他人还能有谁这么蠢?”

那就好办了。

冤有头债有主,谁和她有冤有仇她就找谁呗。

首先,姚雪津既然想把这事告诉所有人,那她就帮她再张扬张扬。晏安把附中当天发生的事和她母亲车祸的相关资料寄给了一家法制报刊。第二天,这事的相关内容就登上了头版头条。

韩金荣打电话过来,把姚雪津和她家那混账亲戚骂得狗血淋头。他弟弟在即将保释的当下闹出这样的事,韩金荣剁了姚雪津的心情都有。

“养出个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还有脸活着呢?趁早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韩金荣做了什么晏安不得而知,她只是听说姚雪津成为了学校当之不愧的话题人物,大家仿佛一夜之间就都知道了姚雪津对11班的孤儿转学生做了什么。

把人家已经去世的母亲车祸照片和尸检报告粘贴在学校公告栏,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中都自有评说。

“姚雪津被骂得可凶了,她整容前的照片也被粘在了公告栏,大家都看到了。”

“是吗?”晏安无聊地翻了翻书,说:“她就算被全校孤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依然能安逸地在附中读书毕业考大学。”

“你可别被表象欺骗了。”俞珂紧张地跟她说:“姚雪津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背后的主使人肯定是常雨霏,你千万不要恨错了人。”

董馨来找她说话,说起了俞珂之前提起的事。

“我实在头疼,你哥哥总不能一直不去上学吧。我们家要是和常家做了姻亲,以后你和珂珂读书工作嫁人也会容易很多。”

晏安默默点着头,一副全然听进去的样子。

“要是他们两个以后相处出来感情,你也算做了一桩好事成全了一对神仙眷侣,我和你爸爸会一直记得你的好。”

“为什么是我?”晏安问她:“为什么不是俞珂去把常雨霏约出来?”

董馨眼里一道寒光闪过,但还是放软语气,说:“珂珂和她根本说不上话。”

“是吗?”

董馨耐着性子跟她说:“这周六晚上,你能把常雨霏约出来吗?约来紫兰酒店1003号房。”

真舍得下血本啊,紫兰酒店都订上了。

“我可以试试。”

董馨喜出望外地走了。

晏安舒服地躺在床上,享受着董馨端过来的功夫汤,心里想,你方唱罢我登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彭天天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走进教室,甜美的味道吸引了全班女生的注意。大家都凑过来取笑他,说小书呆也谈恋爱了,居然有人肯这么下血本给他买这么大一束红玫瑰。

“不是……”彭天天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半天才在缝隙里把自己的话给挤出来。

“不是我的,是给晏安的,她不是最近请假,我就去帮她拿一下。”

这话一出,不感兴趣的人顿时作鸟兽散,感兴趣地立马蹭了过来。

“给晏安的?”谢敬旻翻着看了看,问:“谁给晏安的?”

彭天天把玫瑰藏在桌子底下,诚恳道:“不知道。”

“没有明信片或者其他什么?”

“有封信。”彭天天拍拍自己的口袋,说:“回头我一起给她。”

体育课,谢敬旻找到在树荫下看书的晁朕,问他:“我见彭天天把外套脱在了教室,需要我去……”

“不用了。”晁朕打断,“有人去看了。”

谢敬旻回头,正好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急匆匆走近教学楼。

第七十六章、瞻前顾后

“你不好奇吗,雨霏?是谁给晏安送了那么大一束玫瑰?”

常雨霏把耳机取下,看了看在树荫下和谢敬旻说话的晁朕。“和我没关系。”

“万一是晁朕送的呢?”姚雪津拱火道。

常雨霏哼了一声,说:“不可能,先不说他不会给晏安送东西。就是送,也不会送这么廉价的东西。”

“你不好奇我好奇,我可得去看看是哪路神仙明知道她不在学校还给她送玫瑰花。”

封装并不严实的信封被拆开,姚雪津一个没拿稳,里头就掉出来了一张卡片。

捡起来一看,紫底白字,是紫兰酒店的房卡。

折了三折的信纸打开,里头的内容十足让姚雪津感到恶心又兴奋。

“宝贝,上次分手后一直想着你,想你想到都要疯了。我老婆这周出差,希望你能抽时间陪陪我。你不是说过很喜欢cl那个包?我给你买好了。就这周六晚上8点,我在老地方等你,希望和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不见不散。”

姚雪津从这封信里捕捉到几个有用的信息,上次分手,老婆出国,买好了喜欢的包,老地方,晚上,酒店,美妙的夜晚。

她激动地脚趾发麻,跟常雨霏说:“我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

“你少给我添乱!”

常雨霏这话一出,当即就往姚雪津的一腔热血里注入一层冰。她颇不服气地开口:“你看着看吧,等我拿到证据她晏安就完了。到时候让所有人看看她晏安是个什么德行?说我心肠歹毒霸凌她?我这简直是替天行道好吗?”

“你别乱来!”常雨霏再次警告:“学校里已经有人觉得公告栏里的那些照片是我指使你去贴的。”

姚雪津不以为意面露鄙夷,说:“你怕什么?她晏安就是个孤儿,还能翻了天不成?你看,出了这样的事我不照样好好呆在附中,她呢?她敢来读书吗?笑话!”

“你不去学校上课,你怎么能见到常雨霏呢?”眼看时间越来越近,马上就是周六。董馨也着急起来,慌张地催促晏安赶紧去上学。

“我身体还是不大舒服,你放心,我有她的联系方式,我会跟她说。”

得到她的保证后,董馨讪讪地走开了。这几天晚上,晏安每天半夜因为伤口疼醒过来都能听见董馨和俞顺康在说话,在小声商量周六那天的事。

她起先还纳闷,纳闷俞顺康居然不反对董馨这种动辄就要坐牢的计划。但后来一想,他俞顺康都敢搞个假身份抛弃妻子,也敢和人贩子勾结买卖亲女儿,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何况这事要是成了,吃亏得绝对不是他儿子。

周五,周六大计划实行的前一天,董馨和俞顺康居然还能沉下心去上班,把俞岩和晏安单独留在家里,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

俞岩强行撞开她的门,问她:“你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以后反正是个残废,不如多发挥一点剩余价值。”

“你说得那些人是你的至亲家人,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我怎么想你不重要。”

“你真的能把常雨霏约出来?”

晏安努努嘴没说话。

俞岩笑了一下,是晏安记忆里最鲜明的畸形扭曲模样。他说:“那你也挺歹毒,你真相信贴你妈照片的人是常雨霏?”

晏安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说:“我要是你,现在就尊敬礼貌地跟我说话,毕竟你后半生是人是鬼就看明天了。”

俞岩把她的门给砸上了,晏安挣扎着起床给自己换了衣服。再在这个家里多呆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俞岩在客厅看见她,问:“你要去哪?”

“出去吃饭,饿了。”

“给我带一份,我要……”

“我凭什么?”晏安拉开门,说话毫不顾忌:“我巴不得你去死!”

打车到了村尾网吧,石榴出来接她,一见她就哭丧似得喊:“怎么一下就瘦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给你叫份猪肝补补?”

一进去就看见祝彧坐在他专属的“vip”专座上,旁边站了几个身材惹火的辣妹。

石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一直缠着,轰都轰不走,就要我彧哥带她们打游戏。”

“老板不管吗?”这么凑在一起看着实在有伤风化。

“哇!你别看这几个打扮得妖里妖气,花钱可大方了,这网吧有些钱多人傻专坑智障的活动,全是她们消费的。”

“祝彧怎么没去上学?”

“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我彧哥不爱听就没请了假。”

风言风语?哦,那天祝彧抱着她的样子大概被许多人看见了。

唉!

晏安才走近vip休息区祝彧后脚就进来了。

“今天怎么能出门了?”

“家里没人,没吃的,饿。”

她和祝彧坐两对面开始吃东西,祝彧问她:“你之前为什么问我有没有拍过你和那位姓韩的照片?”

“就是想起来随便问问,没想到你还真拍了。”

祝彧面露难堪,说:“只是想把车牌拍下来找人查他的底细,没……”

“拍得挺好的。”晏安说:“氛围环境光线都暧昧得很,确实会让人浮想联翩。”

“这就是你跟我要照片的原因?”

“没有,你把我拍得挺好看的,我自恋,要回来收藏。”

姚雪津再一次确认晏安预定了周六紫兰酒店1003号房间,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常雨霏把事情挑明一起行动,就又听见她再一次的责备:

“你上次实在太没脑子了,做得不干不净还要连累我。那天谢敬旻来暗示我这事是我主使的你,晁朕这几天一句话没跟我说。反正你最近安分一点,在唐池没有滚蛋之前不要给我添麻烦。”

姚雪津不屑道:“你就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才让自己现在这么被动。你倒是拿出当时对付俞珂的那副劲头来啊,区区一个晏安,你在顾忌什么?”

“你不知道,晏安和蒋柏姐关系不错,如果她去她面前说些什么……”

姚雪津冷哼一声,微笑开口:“如果是她晏安自己做错事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等着看吧!我不仅要让她脸面丢尽,我还要让她彻底从附中滚蛋!”

第七十七章、聪明的人

恶毒女配日常恶意第七十七章、聪明的人姚雪津气呼呼地请了假从学校出来,打算再去紫兰酒店最后核实一遍那个房间的信息。学校外面这会儿一片寂静,只有车流奔腾而过。她抬起手刚准备招呼出租就听旁边有人试探地喊了她一声:

“同学?”

她回头,发现跟她搭讪的是个头发很长戴厚底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就是一副来搭讪的样子。

姚雪津嫌弃地往旁边走开几步,说:“离我远点。”

“不是同学,我想请问一下,你认不认识照片里这个人。”

“不认识。”姚雪津直接地开口,“你再不离开我就叫保安了。”

一张照片突然杵到鼻子下,姚雪津烦躁地想要把它推开,却蓦地看清了照片里的人。

“这是?”她惊异地开口问:“这照片哪来的?”

眼镜男神秘兮兮地把照片收回去,说:“你甭管,你就告诉我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你再给我看一下。”

照片又递到了眼前。拍得不大好的照片,主体又乱又模糊,但凭姚雪津的眼力,她也能看出照片中那辆黑色轿车贵得吓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站在车子边,穿着校服梳着马尾的晏安,以及坐在车里只露出半个侧面,但明显看着就上了年纪的男人。

车牌呢?车牌太模糊了。

那封信的内容赫然映入姚雪津的脑海。她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问:“你怎么拍到的这照片?”

“我平时就爱扫街拍东西,那天路过这随便拍了几张也没细看,直到昨晚打开电脑开始修图。”眼镜男神秘兮兮地笑,问:“我看照片里这个同学穿着你们学校校服是吧?看照片里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好像不寻常,我最近有点缺钱,所以想来问问她愿不愿意花钱买这照片。她如果不要我就卖给杂志社了,我想能坐这种车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吧。”

证据还不够确凿,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晏安那样能言善辩很容易让她把黑得说成白得。反正明天就是周六,晚上如果在紫兰酒店搞到更直白劲爆的内容……

计划绝对不可以提前打乱!

“她是我朋友,你把照片卖给我吧。”

“不行!”眼镜男把照片收了回去,说:“我们这行有规矩,照片只卖给本人和杂志。”

姚雪津抓了抓头发,说:“她这几天也没来上学,这样吧,你下周再来!”

下周这事也差不多该发酵了,到时候这张照片的出现绝对是如虎添翼,看晏安怎么狡辩!

“也行”眼镜男把照片收到了包里,说:“我周一再来,到时候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姚雪津笑容满面,志得意满。

“当然。”

今天入住紫兰酒店1003号的客人退房,房卡才还回来就有人过来订房。

“不好意思,已经有了预定,我可以给您安排另一间,10……”

“我只要这间,就只住今晚。”站在前台少女说:“我只住今晚,或许都不住,只是放一下行李。”

“可是……”

“你们不做生意吗?”少女很蛮横,说:“明晚才有预定今晚就要把房间空出来?你放心,我明早八点前肯定退房,留得够时间给你们打扫。”

“那好吧,请您稍等。”

姚雪津把门一关,立即指使旁边的人,说:“全给我装上,最好三百六十度角全方面无死角地对准中间这张床!卫生间也装上。”

“小姐,我再提醒您一遍,偷装针孔摄像这事犯法。”

“就你读过书?我花钱你还挺多话?你放心,你没在前台留信息,到时候查不到你身上,你不也没把真名告诉我?”

姚雪津检查了一下监视画面开光灯后的清晰度,满意地付了定金。

她嘱咐道:“你给我盯紧这间房间的情况,看见有人进去就通知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出了酒店,她给常雨霏打去电话,说:“你别总觉得我不成器,明天我让你看看,真正能成事的人不是你那样的!”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晏安玩弄着手里写着”唐池”名字的名片,跟电话那头说:“想怎么做看你自己。”

晏安才挂了这边的电话,许久未见的蒋柏紧跟着就打了电话过来。

“安安,我才从国外回来,你明天有时间跟我见个面吗?”

“可以,我也好久没见您了。”晏安同电话那头的蒋柏说:“要去哪里?我现在的身体不是很能出远门。”

“就来我家,上次那里,可以吗?”

nice!

她之前还费心考虑怎么给自己安排个不在场证明,蒋柏这会儿要是不联系她她就得给晁朕打电话约见面。现在真是老天眷顾,蒋柏突然从国外回来,主动要见她。

“你要出门?”董馨拉住她,惊呼:“你怎么能出门?你和常雨霏约好了吗?”

晏安难得的耐心,说:“您放心,您就把您该准备地准备好,到点让小岩去等着就行了。”

“万一……”

晏安自嘲地笑,说:“要是有个万一我还敢回来吗?”

晏安走出几步,突然问:“听俞珂之前说,到时候要拍照……你们准备怎么拍?”

“我安排了人以走错的名义会冲进去,小岩自己也会准备。”

蠢!

这么蠢的办法也想得出来。还好姚雪津聪明给准备了。

晏安把受了伤的手举高,避免被拖把碰到。晁朕牵住拖把跟她说:“蒋柏来了有一会儿了。”

自上次送她回家后,这是她和晁朕第一次见面说话。

“哦。”

“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蒋柏拉住她的手,说:“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晏安无力地笑了笑,说:“还好吧。”

“我听说了,你怎么那么冲动,就等老师去处理啊,怎么还把自己搞受伤了,听说那天还下了挺大的雨。”

晏安在沙发上坐下,说:“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现在都不大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我给你煲了热汤,一会儿赶紧多喝点补补,回头我把补药和食谱给你,回去……算了,也别回去了,我这几天都在,你过来喝吧。”

煲得芬香浓郁的热汤端了上来,晏安配合地喝了两大碗。她掏出药瓶,说:“还得接着吃药。”

晁朕把她的药瓶拿去看,问:“怎么还是这些药?”

“之前伤口裂开了,医生怕发炎,所以……”

“为什么会裂开?”

“俞岩脚伤一直不好,我这些天也一直在家,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看着我烦也正常。”

第七十八章、魔障

在晏安的记忆里,上辈子的晁朕对俞岩的态度实属不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疯,一直都觉得俞岩对她还挺好?之前还说要给俞岩介绍治脚的医生!现下这种预防针可得提前打好,别回头又给她招惹些不必要的事端。

果然,她就听蒋柏说:“寄人篱下确实……”

药吃下去不到半个小时晏安就头昏眼胀精神不济。蒋柏说着说着话没听人回应,一转头,就见晏安已经歪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

她指了指晏安,放低声音问旁边的晁朕:“怎么办?”

晁朕看着她,意思问她打算怎么办?

蒋柏指了指楼上,想说把晏安叫醒让她去客房睡,下面尽是电器,还挺吵。

刚把手伸过去,就见她那个沉默寡言的侄子已经起了身,在她瞠目结舌需要捂嘴避免发出惊叫的振奋中,手一勾,把晏安抱了起来。

蒋柏沉默看着眼前那个在今天看来异常可靠的背影,小腿发着哆嗦地跟在了后头。上了楼,她加快脚步走到了前头,打算先把客房的门打开。

门打开,一回头,发现人没跟上来。有些昏暗的长廊里只有一个地方露了束光。蒋柏心惊胆战地靠近,正好看见一个瘦削笔挺的脊背弯下,把一个娇小的少女放在了蓝色床单上。

蒋柏捂着心脏靠在墙上,半晌,用力揉了揉眼再把目光探过去。男孩子已经把窗帘拉上了,那抹明亮的光也昏暗了下来。

眼前的门和轻轻合上,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垂头看她。

“哇!”好半天,她只听到自己没出息地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面前少年不屑地笑了一声,绕过她走了。

蒋柏追在后面,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还是溢出满满的兴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

“那就重点说下晏安,你们……”蒋柏拦住他那个目光清醒冷静的侄子,问:“你们怎么回事?”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早恋吗?不对,你们这个年纪也不算早恋了。唉,不管早不早恋我都支持,就是嘛,十来岁的男孩子女孩子哪个不谈恋爱?你和晏安长得都漂漂亮亮的,这种年纪不恋爱不就糟蹋浪费了?”

晁朕推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头,那个一脸八卦的人愈发贴得近了,嘴里还在说着:

“什么时候?我就说,上次我请晏安来吃饭,我明明跟你说过的,你还是回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我给忘了,直到我回去翻了翻信息。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在打人家的主意?”

“你不累吗?”

“我累什么?我一会儿一定要告诉阿葵!我就说晏安这女孩子不错吧,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把她介绍给你,你上哪认识这么好的女孩子去?”

“你是真的烦……”

门一关晏安就睁开了眼。

事情好像发展到了她没意料到的地步。她刚才装睡只是为了能在他家多赖一会儿最好赖到晚上,没想到一赖赖到人家主人床上来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这屋子里只充斥着晁朕的香水味,纸墨味,还有沉厚优雅的木料味。

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向周围扫了扫,几乎和上辈子一样没什么改变的布置。整面墙的书架整面墙的书,书架最顶层藏在阴影里的奖杯,靠近床边的留声机,黑胶唱片机,音响,正对着床的投影仪。

晏安侧了侧身,看见了晁朕放在床边的几本书,全是电影相关,有晦涩的专业知识书也有世界知名导演制片的自传。

这人是真的喜欢艺术,难怪后来成为了电影从业者。

晏安无声地笑了笑,想谁能猜到平时自持端庄不苟言笑,被大家认为缺乏同理心和基本情感感知力的晁同学以后会去拍戏成为大影帝呢?

人生真是处处不寻常。

屋外有沉稳但清晰的脚步声响起,晏安赶忙闭上眼。

房门打开又合上,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皮有沉重的压力,晏安勉力克制着呼吸以求装得像模像样些。藏在被子里的手被拉了出来,袖子被撩开,接着是缠着的纱布,被一层层剥开。

干嘛呢这是!

给她剥开了还能给她裹上吗?她可不想一会儿从这出去还得往医院跑一趟。好在,剥她纱布的人可能只是想看看,随后又给她裹了回去。

“醒了?”

装睡都不能装吗?

晏安疲倦地把眼睛睁开,假装刚醒,视线在昏沉环境里适应了一会儿才和眼前的人对上。

“把你弄醒了?”

看来不是一早就发现的。

晏安没说话。

“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

“说姚雪津有多过分,常雨霏有多过分,她们有多讨厌。”

“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呢?”

“我想的你就能帮我吗?”

“万一呢?”

天呐,这人怕不是魔障了,还是这生人投胎的时候少生了那条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万一呢?这人一直都是一本正经地正直,简直就是思想品德课的模范代表,看看他之前指责她抽烟那样!别说为非作歹了,可能稍微碰触到一点灰色边界就会让他抵触。

现在这是干嘛呢?

“不想聊天。”晏安开口,终结话题。她努了努鼻子,说:“困。”

这下是真的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头晕脑胀,一看时间,6点来钟,晚饭时间。

刚好了。

晏安站在楼梯口,见蒋柏正在厨房忙,晁朕抱着拖把在沙发上看书。

蒋柏先发现得她,笑得古怪异常。

“醒了?”

晏安站在蒋柏身后,蒋柏见她为难又犹豫明显有话想说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所以主动问她:

“怎么了?你就把我当亲小姨,把这当自己家,有话就直说。”

亲小姨?自己家?这家人集体中邪了吧。

“我听说……”纠结了一下,晏安还是开口:“听同学说,之前我妈妈的事跟常雨霏同学……”

晏安抬头,目露恳切,说:“我不相信这事是她做得,我想……我想当面问问她。”

“雨霏确实任性,但也不至于……”蒋柏说:“有误会就要解开,当面说清楚也好。”

第七十九章、万花筒

常雨霏午睡刚醒就接到了姚雪津急匆匆的电话,让她到紫兰酒店看好戏。

她又想干什么?还嫌给她添得麻烦不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常雨霏拎着包出门,刚坐上车就接到了蒋柏的电话。

“小朕也在,你们都是同学,说清楚了也……”

常雨霏让司机立马前往晁朕家,同时给予电话那头的姚雪津警告。

“我有事!你好自为之,真出了事我可管不了你!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你现在就稳住唐池,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以后给你的好处绝对少不了。”

“你不来算了。”电话那头跟她说话的人早就没了之前的恭敬,语气里的志得意满几乎就要从细窄的听筒缝隙中流淌出来。

常雨霏心烦地挂了电话,脑袋里想起蒋柏刚才打过来的电话。说什么今天叫了晏安来吃饭,她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让她去解释说明一下。

凭什么?她晏安是谁值得她特意去解释说明?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她也知道,但她根本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别人怎么评价看待她根本不重要,根本不是一个level的人何必让她去计较。

她只在乎晁朕!

所以蒋柏说出晁朕也在后,她只能过去。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和他说上话了,打得电话发得信息全部石沉大海,她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到达晁朕家的时候常雨霏看了看时间,傍晚七点四十五分。

刚到门口,就闻到浓香四溢的味道从里头飘出来,接着就是炸耳的狗吠声。拖把那只狗,真是怎么教怎么讨好都没用,见到她只会叫,蠢得很。

来开门的人是晏安,冲她客气地笑说给她拿拖鞋。

怎么回事?她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姿态招待她?她以为自己是谁?

“不用了,这地方我熟,我自己来。”

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灰色的棉质拖鞋,很寻常很普通,就是他们家招待客人用得那种,全都是一个模样。余光瞥到晏安脚上的那双,粉色的,上头坠着毛毛球还有双兔耳朵,看上去就温暖舒服又可爱。

看见常雨霏盯着自己的脚,晏安往后缩了缩,问她:“怎么了?”

“这鞋子以前从来没见过。”连蒋柏脚上都是老气又普通的蓝色,这双粉鞋子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真是的!蒋柏要招待人为什么不去自己住的地方要来这里?明明知道晁朕最喜欢清静却还要带着这种人来打扰。

“姐,需要我帮忙吗?”常雨霏撸了撸袖子,往前凑了过去。

“不用了,快好了,和你同学去说话吧。”

真好笑!她认识蒋柏多少年,和她和她们家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也从来没见她下过厨。

难怪叫晏安狐狸精呢,怪会给人下**。

常雨霏靠着晁朕坐下,手里抓起了茶几上的葡萄,问:“洗过了吗?”

“没洗,晏安带来的。”

“那算了。”常雨霏把葡萄丢了回去,晃眼,却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葡萄籽皮。

“听蒋柏姐说,你想见我?”看向沙发对面的人,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运动长裤,高马尾露额头。身上一点首饰没有,看着是挺朴素。

也该朴素,毕竟孤儿嘛。

“吃过饭再说吧。”蒋柏刚好把饭端出来,制止了她们的对话。

砂锅锅盖一揭开,扑面而来的香味瞬间就让人又饥肠辘辘的感觉。

“姐,有酒吗?”

“日本带回来的梅子酒,喝吗?”

“当然。”

常雨霏拧开瓶盖,只看见两个杯子。她看向蒋柏,说话的却是晁朕。

“我不喝。晏安吃过药也喝不了。”

酒瓶瓶底落在厚实的木桌上,发出的闷响和常雨霏心里的那一道重合。她有点没克制住,差点质问出声。

你管她吃没吃药喝没喝酒!

之前饥肠辘辘消失不见,常雨霏现在的感觉像是喝了一整碗猪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一顿饭吃得食髓无味,还不能说话。

“我有点不舒服,你送我回去?”

好不容易吃完饭,一看时间,十点多。常雨霏只想走,拉着晁朕一起走,远离这个恶心的地方。

刚从椅子起来,电话就响了。看见来电人,心里更不舒服了。

“唐池?找我什么事?”

看见常雨霏着急忙慌地离开,晏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姚雪津出事了。”晁朕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晏安眉毛一挑,就听面前人接着说:“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一整天都呆在这。”

晏安和他对视,心里某个地方有巨石滚落,带着轰隆隆的响声直坠下腹。

晁朕送她回去,半路的时候,晏安接到了常雨霏的电话,让她立马到紫兰酒店去。

一声“好”还卡在喉咙,就见晁朕抢过了她的电话,问那头:“有什么事吗?”

静默了可能要有一分钟,常雨霏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姚雪津出事了,跟……跟俞岩有关。”

晁朕把电话还给她,说:“只是作为俞岩名义上的姐姐过去看看,和你没什么关系。”

晁朕送她去了紫兰酒店,晏安见他跟着自己一起下车,忙说:“我自己去就可以。”

晁朕没理她,他走得比晏安都快,晏安只能追在他身后,想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多管闲事。

房门一推开,姚雪津看见她就扑了上来。晁朕拦在面前,直截了当问:“疯了?”

她家里人赶紧过来把她扯开。晏安定睛一看,一间屋子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俞顺康董馨俞珂俞岩,姚雪津和她父母,另外一边是常雨霏和两个年长的人,最角落坐着唐池和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唐池一见她就露出诡异的笑,晏安躲着他的眼神,生怕被旁边人看出他两认识。

现在还多了她和晁朕,一屋子的人呼吸都困难。

晏安眯了眯眼,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光线很暗,所有人的表情她都看不清楚。不过她才这么一想,晁朕就在常雨霏“不要开灯”的制止声中打开了开关。

一派通明,人人脸上都跟万花筒一样。

不过最好看的是姚雪津和俞岩。一个脸上全是鼻涕眼泪花了的妆和眼影,一个鼻青脸肿还有鼻血在流。

第八十章、对质

晏安往床上瞥了一眼,想这屋子里人这样多,大家宁愿站着挤着也没往床上坐上一个。不过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她也不愿意往上坐,挺恶心。

“晏安是吧?”站在姚雪津旁边的一个面目严肃的男人开口,“叫你来,是想问你点事。”

晏安缩在晁朕身后,从缝隙里窥探正对面的所有人,她嘤咛出声:“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

“简单来说,我家雪津和你弟弟俞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应该明白吧?”

“什么?”晏安震惊道:“他们两大晚上来这做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子明显是要发怒,忍了下,耐着性子说:“这间房间的登记人是你,现在开房都要身份证明,这做不了假吧?”

“可是我的身份证一个星期前就丢了,我早早就去派出所备了案,谁把我身份证捡去了吗?”

董馨倒是会想,悄悄拿了她的身份证来预定酒店,如果到时候事情败露的话好叫她一力承担。好在她找人查了,第一时间去办了挂失。

“雪津说,你之前收到了一束红玫瑰,上面有封信,信里有张房卡,约你今天来这见面。”

晏安差点笑出来,只能低着头遮掩脸上表情,她问:“什么红玫瑰?什么信?什么房卡?”

“你装什么!就是彭天天帮你签收的那束!”姚雪津一开口,鼻涕先掉了出来。

“玫瑰?不是康乃馨吗?哦,我想起来了,他确实帮我拿过一束玫瑰,但那是他拿错了,不是我的。”

“你撒谎!”

“你干嘛不信呢?认识的人知道我病了给我送了束康乃馨,不过他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没在学校,所以我让彭天天去帮我拿。他不知道为什么拿错了,之后已经换回来了。”

“那你妈妈说得怎么回事?她说你约了俞岩今天来这。”

“蒋柏姐约我今天见面,我一早就出门了,怎么可能约俞岩来这呢?常雨霏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准备回家呢。对了,常雨霏还跟我一起吃了晚饭呢?”晏安朝常雨霏看去,问:“对吧?”

见大家都看过去,常雨霏点了点头。

晏安委屈地含泪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突然把我叫到这里,一会儿说我骗人一会说我撒谎,我怎么了?”

没人出声,现场死寂一片。

“有人通知我,看见我女朋友和一陌生男性来这开房,我匆匆赶来就撞见……”唐池的话说到一半,演技拙劣,痛心疾首的神色中泄露了真实的快乐。

“他们说是你约了你弟弟来这,雪津也说她是为了找你才来这,所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晏安再次开口询问。

还是没人出声。

真是!没人挑破这层窗户纸她怎么继续?赶紧的,来个有眼力见的。

“晏安今天午饭前到了我家,一直和我和蒋柏呆在一起。中途没接打过任何电话。”晁朕开口:“时间很晚了,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报警解决。”

一石激起千层浪,晏安活两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精彩绝伦的人物群像。

“不能报警!”大概是姚雪津的母亲开口,说:“不能报警!”

“伯父伯母!”唐池起身开口,“希望你们尽快给我一个交代。”他的眼神落到和常雨霏坐在一起的人身上,说:“很遗憾,没有缘分。”

唐池从她身边经过,手指从她手背上无意划过,大概很满意今天的一切。

屋子里走了几个人显得空旷了一些。终于轮到董馨开口,说:“事情变成这样我们也很……你们看,如果……我们家家教严明,不会抵赖的。”

“要你们多管闲事!”姚雪津一声叫了起来,说:“你那个死瘸子儿子恶心死了,小心明天暴毙在哪条街上,小心一点吧!”

董馨眼色一变,强压怒气开口,说:“这样的事情发生,谁都不想的。”

“算了。”姚雪津的父亲开口,“我们自认倒霉,事情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算什么!“姚雪津哭着开口:“爸,你弄死他!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

在一声又一声的叹气中,晏安拉了拉晁朕的袖子,指着一个红色小点问他:“那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下,晁朕从绿植摆件中摘出来了一个小东西,他放在手里看了看,说:“远程针孔摄像头。”

在场所有人面色骤变!姚雪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晁朕够头看了看,说了句让所有人胆寒的话。

“应该不止这一个。”

最后只是卧房就找出来八个。董馨俞顺康俞珂俞岩全都一脸迷茫,大概不知道这不在意料之中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报警吧!”有人开口,说:“这是提前就计划好的。”

姚雪津又朝着晏安扑了上来,大嚷大叫:“都是你!要不是你和有了老婆的老男人搞在一起,我才不会来这找你!”

“你说什么!”晏安一抿嘴眼泪就往下掉。她把手机掏出来,说:“我亲生父母虽然不在,但不代表我能随意被人侮辱,之前也是……我要报警,我要告你诽谤!”

“不是你是谁!我亲眼看见你上了比你爹年纪还大的老男人的车,你说,他是谁!”

眼睛怕是瞎了!韩金荣头发虽然白,但人看着可比俞顺康年轻有精神多了。

晏安捂着眼睛呜呜哭,声音却冷冷静静地流出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照片!”

“照片呢?”问话的是晁朕。

“照片……照片……”

照片没买啊,卖照片的人说了周一会再去的。

真的,会再去吗?

“姚雪津,上次你把同学母亲车祸照片粘贴在学校公告栏里的事情已经让学校非常难堪并造成极其严重的恶劣影响。现在你再次对同学进行恶意的诽谤,我想你可能不适合再留在附中。希望你能尽快办理转学或休学手续。”

“你说什么?”姚雪津抬头,像是刚发现晁朕一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两只手抓住晁朕的胳膊,说: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

晁朕挥开她的手,声音无甚起伏地开口:“如果你们不想报警,建议找酒店查最近的入住记录,把终端找回来。”

第八十一章、事已至此

酒店入住记录还挺好查,只是查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原来这房间上一个入住的就是姚雪津本人。酒店监控记录显示,她当时是和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一起来的。

“监控……”姚雪津跪在地上开口:“监控是我自己装的。”

“你!”她妈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问她:“你究竟为了什么?”

“我就想知道晏安今晚和哪个老男人搞在一起!”

晏安正看着好戏,蓦地又听见这么一句,急急忙忙又开始挤眼泪。“我一定要报警!”

掏出的手机再一次被抢走。姚雪津的父亲放软语气跟她道歉,说让她作为俞岩的家人一起商量这件事情的处理。

还算脑子清醒。

“终端呢?你装的监控你应该知道吧。”姚雪津父亲问。

姚雪津急匆匆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显示空号,她说:“之前就联系不上了。”

她父亲绝望地闭了闭眼,然后一巴掌劈下来了,那动静晏安听得都害怕。

姚雪津和她母亲两人抱头痛哭。她父亲强打精神和董馨俞顺康商量,说得话还是那句:“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拜托了。”

董馨为难地开口:“如果以后有照片视频……我们家虽然是男孩子,但也很影响……”

“不会的。”她父亲保证。

“但是这些摄像头连接的……”

“会找到的。”

和常雨霏一直坐在一起的女人终于开口:“赶紧带雪津去医院吧,趁现在来得及。”

“趁什么来得及?”晏安抬头看向晁朕,好奇地问。

晁朕看了她一眼,把她脑袋掰开了。

“事已至此,只有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姚雪津父亲说着这样的话,却在即将要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匆匆赶过来的秘书。

秘书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面上神色说不清道不明,但满头大汗是真的。

“姚总,刚才收到一封邮件,是个视频,我想应该给你看看。”

“现在没时间,之后再……”

“我想你应该看看。”

秘书强制拉住姚雪津父亲并按了播放键,估计是关了声音,晏安这边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着姚雪津父亲面色越来越发青,伴随着姚雪津的大哭,她母亲哀嚎一声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

那影片内容是什么很明显了。

唐池效率真的够高够快。

救护车还是来了,带走了姚家一家三口。

好戏暂时散场。和常雨霏在一起的女人过来拉住了晁朕,说:“小朕你送我们回家,我这心脏现在还跳的厉害。”

晏安也跟俞顺康说:“爸,我们先回家。”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约常雨霏,怎么来得是姚雪津?”

晏安一上车就被董馨掐住,她费力地掰开她的手,说:“我确实约了常雨霏,打算吃了饭一起过去的,我怎么知道姚雪津会去那里?妈!”晏安脸色一变,问:“是不是你拿了我的身份证去预定房间,你怎么能这样!”

董馨急忙换了话题,问她:“你今天去找蒋柏怎么没跟我说?怎么没带着珂珂一起去?”

“她昨晚才从国外回来,我出了门她才联系的我。我还能不去吗?还好我去了,不然我今晚就被冤枉死了。”

“晁朕怎么会跟你一起过来?”俞珂瞪着恶意的眼神看她。

“常雨霏打电话过来说姚雪津出事了,让他过来帮忙,我是顺道。”

“真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晏安扭了扭身子,问董馨,“接下来呢?你们拍到照片了吗?”

董馨冷哼一声,说:“我找的人被拦在酒店外面没进来。小岩自己也迷迷糊糊没拍到什么。”

就知道,蠢死了。人星级大酒店凭什么让陌生人进进出出,当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没想到姚雪津自己装了监控,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拿到那些视频。”

俞珂不高兴,说:“姚雪津比常雨霏可差远了,她怎么那么爱凑热闹,笨死了。”

坐在副驾驶的俞岩餍足地开口,说:“我开门看见她也吓了一跳,还好我让她进来了,不然……”

蠢!还能自己送上门的?没救!

“姚雪津也可以了,他们家家庭条件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常雨霏家。但以后要出钱给你哥哥开个小公司也够了。”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就在做梦!

不过姚雪津要真能跟俞岩裹做一堆也不错,一个恶毒且蠢,一个心理畸形,两个心理阴暗的人互相在一起算计,未来的日子肯定精彩纷呈有滋有味。

就看唐池想怎么安排了。

第二天,董馨就收到了打包寄到家的照片。高清晰的监控截图,晏安不小心看到几张,差点瞎了眼。

董馨也难堪,不过只难堪了几秒钟就打电话联系了姚雪津的父母。

常雨霏正安慰着姚雪津,顺带问她那晚的事。

“我联系不上帮我装监控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我问了1003号房有没有人入住,人家告诉我有个男的进去了,我就想着去看看。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就想着敲门去看看,如果晏安和个男的在里头我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别人查监控也能知道……”

“结果敲开门……”姚雪津捂住嘴,颤抖着开口:“俞岩在里面。我以为他也是来找晏安的,就问他在这干嘛?他就让我先进去再说,我就进去了,之后喝了点东西就……后来,唐池就带人闯了进来,把俞岩打了一顿。”

常雨霏点点头,说:“很清楚了,这事跟晏安和她家那些人绝对脱不开干系。哪有那么巧?别人捡了她的身份证开了间房,你又刚好看到那封信,俞岩又刚好在那里头。”

常雨霏喃喃出声:“事无巨细算无遗漏,真毒辣”

姚雪津紧紧握住了常雨霏的手,问她:“我该怎么办啊?”

“如果晏安家那些人愿意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最好,但其实希望挺渺茫,大概率……“

“大概率什么?”姚雪津呜咽出声:“他们那么穷肯定想要钱,要钱就给他们钱好了。”

“你要是嫁给俞岩,他们家以后才是要什么有什么。你和你爸妈,都会成为他们家的提款机!”

第八十二章、良缘一桩

“我要报警!”姚雪津抓起手机,说:“我不要脸面和名声了,我要送晏安去坐牢!”

“你有证据吗?”常雨霏冷冷地笑,“她全程有不在场证明,晁朕和蒋柏给她作证!连我都可以证明她那个时间段没有出现在紫兰酒店附近。”

“还有那张照片……”

“别傻了,你说得那张照片摆明了故意给你看的。就算你能找到那个人那张照片,你信不信,晏安肯定准备了万全的解释?”

常雨霏摸了摸她的脸,面露鄙夷,说:“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做事稍微留一线。你那样羞辱她母亲,她怎么放得过你。”

晏安在周一回到了学校,舒舒服服贴贴心心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概由于之前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她无辜可怜,待她的态度也热络亲切几分。

晏安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午休的时候常雨霏来找她,把她带到了晁朕和谢敬旻面前,直接问她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姚雪津。

晏安这几天演戏都演累了,现在听到她说这话心头只有一阵烦躁,眼泪差点没挤出来。

“这事和我实在无关,我和俞岩的关系你也知道……”她这样说:“我在那个家说不上话。”

“你少装!这事谁获利最多谁不知道?你敢做就别不敢承认!”

“你这就过分了!”谢敬旻开口:“你再替姚雪津着急也不能把罪名强加给一个无辜的人吧。”

“她无辜?”常雨霏笑,“再没有比她更恶毒的人了,你们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谁恶毒也没有姚雪津恶毒!她现在这样是因果报应是她活该!等哪天有人把你过世家人的照片粘在公告栏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常雨霏没顾忌体面地拍了下桌子,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我不跟你你说!晏安,我再问你一遍,终端在哪?你把那些照片视频的底片拿出来,这事我不跟你计较。”

“监控是姚雪津自己装的,你问她有什么用?”晁朕翻过一页书,淡淡开口。

常雨霏眼角泛泪,说:“晏安恨姚雪津,又想给她那个弟弟找歌依靠,这事她获益最大。”

晏安捂着眼睛强掩自己没有眼泪的事实,她说:“我和俞岩没有血缘关系。”

“获益最大的是你表哥。”晁朕开口,说:“你不如你问问他怎么那么凑巧赶到酒店,能拿到房卡闯进去。”

常雨霏语塞,转了语气问他:“你为什么帮她说话?”

“你脑子不清楚,我就把事实陈述给你听。”

常雨霏把桌子上的饮品往地上一扫,狠狠瞪了晏安一眼,踏着重步离开了。

谢敬旻四处张望了下,说:“我让人过来打扫。”随即离开。

“你也觉得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吗?”晏安问。

“不重要。”晁朕说:“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你。”

“可有些事不需要证据。”晏安说:“这个世界上大概属我最恨姚雪津。”

“我只看证据。”

果然是条理分明逻辑严谨的年级第一。

“她们那么喜欢查我的底细,怎么不知道我和俞岩的关系呢?”晏安手指扣着桌子,慢悠悠开口:“我曾经拿刀子把他捅进过医院呢,当时在派出所还备案了,在我刚来这个家没多久的时候。”

知道对面的人在看她,晏安头也没抬,接着说:“我可没有暴力倾向,只是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我爸天天打我。你来过我家,我家以前是没有我住的那间小房子的。我晚上就睡在沙发上,半夜醒过来看见俞岩站在我面前,我害怕就拿刀划了他,之后我就去派出所自首。但是比起我捅了俞岩的事,他们更关心我是不是遭受虐待。”

“然后呢?”

“我说没有啊。俞顺康董馨对我好得很,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晏安用桌上的水珠写写画画,说:“俞岩恨我恨得要死,他以前也打过我,我才不会管他呢。”

眼前的手被抓住,晏安听见他说:“别哭了。”

“谁哭了?”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松松垮垮地抱住。她坐在晁朕腿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说:“你知道董馨和俞顺康为什么收养我吗?她们想要我妈的车祸赔偿金。知道我把那钱花了之后他们就想赶我走。俞顺康去接我那天说我脏,把我的鞋子丢了,我来到他家,有一段时间走路只能光脚,我的脚在那段时间就没好过,又是血又是脓,每次穿鞋子再脱下来都要生生撕下一层皮。我不是喜欢抽烟。”

晏安抱紧他的脖子,说:“我太疼了,没办法,我太疼了。”

谢敬旻自己拎了拖把过来,刚走进一抬头,吓得整个人都差点摔地上。

他把拖把小心地放在旁边,走出门去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心脏,顺便还要观察着有无来往行人经过。

要让人看见晁朕怀里抱着个姑娘,附中未来一段日子都别想消停。

那哥们不是洁癖吗?那哥们不是生人勿进吗?那哥们不是小半辈子没接触过女孩子吗?怎么这会儿抱人抱得那么顺手?

谢敬旻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羡慕谁。

晏安长得细白软嫩,眼睛会说话一哭就可怜兮兮,骨架小但看着不柴,头发又黑又长,看着跟洗发水广告似得。晁朕更不用说,靠脸就远近闻名响彻全市的大校草,随便往哪一杵都跟画报似得,收得情书废纸回造能供山区小学打一年草稿。

怎么春天都过去了,空气中怎么还能弥漫着让人躁动不安的分子呢?

期末考结束,晏安在高一整个学年的课程也结束了。下学期一回来就要文理科分班,文理科依然有实验班普通班之分,分班的依据就是这次期末考的成绩。

晏安和彭天天对过答案估过分,她应该能进两个实验班的其中一个。

“想和你在一个班。”彭天天跟她说。

“那也得看缘分啊。”

彭天天试探着问她:“要不你跟晁朕说说把咱俩安排在一起?”

“我凭什么跟人家说这种话?”晏安如是说。

“可是你们……”

彭天天想起上次偶然看见晁朕拉着晏安的手,吓得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试探地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晏安忙着收拾东西,头也未抬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可你们都牵手了!”彭天天坚定道。

晏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他:“牵手就在一起了?那我现在牵着你的手,我宣布我两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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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闲人常大姐

与此同时,谢敬旻也问出了和彭天天相同的问题。“你和小鹌鹑确定恋爱关系了吗?”

“小鹌鹑?”晁朕抬头,语气难得的震惊。

“你不觉得她一害怕就把脑袋垂起来的样子很像鹌鹑吗?”

晁朕手指抖了抖,甩了一大滴墨水在桌上。“眼睛和脑子不用都可以捐了。”

晁朕这语气实在说不上好。谢敬旻自己揣测了一下,兴许是自己对晏安的这个称呼有点冒犯了。

“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得恋爱关系?”谢敬旻决定还是把话题扯回正题上。

“没有。”

“没有什么?”谢敬旻诧异又气愤,“跟我还装什么呢?我什么不知道啊?”

晁朕开始收拾书包,在谢敬旻的注视下起身,说:“你知道就不用问我了。”

董馨见晏安一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急忙问她:“你在做什么?要干嘛?”

“我买了明天回家的车票,一早就走!”

意识到她这个回家指代什么,董馨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她说:“小岩和姚雪津的事情还没板上钉钉,你不能走。”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我也做不了什么。”

董馨把她收好的衣服一件件又扯了回来,她说:“你去问问姚雪津,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人家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人家看到照片视频也没说要让俞岩负责吗?”

“没想到她们家人那么不要脸,把我逼急了我就把这些照片视频一股脑地全寄给姚栋工作上的竞争伙伴。”

“您既然知道怎么做,就不需要我了,我在这难说还添乱。”晏安语焉不详道:“我嘴松,我怕我忍不住跟别人说些什么坏了您的好事。”

劣质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动静实在不小。董馨先她一步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说:“常雨霏?”

“现在出来,立刻!”

接起电话就是命令的语气,晏安实在不愿意搭理她。正准备放肆地把电话挂断,就听她在那边说:“姚雪津也在,有事想跟你说。”

听到这话,董馨忙在她背上掐了一把。晏安拒绝的话含在嘴里,董馨就替她按了挂断。

“你去听听姚雪津说什么!问问他们家究竟怎么打算安排这事!”

董馨往她怀里丢了一件外套,拉开门就把她推了出去。晏安站在楼梯口接到了常雨霏发过来的地址,是家酒吧。

她回家敲门,跟董馨说:“我一个人不敢去酒吧!”

正在厨房倒水的俞珂顿时眼冒金星,说:“我陪你去!”

poppy酒吧!只看这个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照理说她们这个年纪要想约会,就该去书店咖啡馆什么的,来酒吧聊天,太糜烂了。

俞珂兴奋地浑身冒泡,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之前去过次一档的地方吗?”晏安问她。

俞珂呵呵笑,扯着她进了门。

昏暗的环境,迷幻的灯光,浓郁的香水味,晏安一走进去就十足的不舒服。说明来意,侍者就带她们去了个卡座。说是卡座,其实这里已经半清场,晏安放眼看去都见不到几个人。

常雨霏穿着低胸裙子画着浓妆坐在中间,她周围围了男男女女一大圈人,看着就不是学校里正经上学的孩子。

晏安找到姚雪津,她正拿着酒杯和旁边一小帅哥举杯狂欢,看上去一点不像下午才考完期末考的模样。

常雨霏招招手,说:“过来坐。”

晏安被她按着肩膀拉到旁边,常雨霏给她手里塞进一个酒杯,让她跟旁边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不会喝酒。”

“这么不给面子吗?”常雨霏浓烈的唇妆在迷幻的灯光下看着像是深渊巨口,要把她吸入到某个不知名的深暗洞窟里头。

“今天叫你来,是打算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今天在场的,都是长得帅又优秀的男孩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这是打算给她安排联谊?常雨霏这么闲人马大姐呢?晏安闻到她嘴里的浓烈酒味,不打算与她计较并好心提醒她:“你醉了。”

“我没有!”常雨霏呵呵笑,拉住了她旁边一个男孩子,说:“这位怎么样?家里是开连锁超市的,有钱!人长得帅嘴又甜,保证每天把你哄得高高兴兴。”

说着话,就拉着那个男生的手来摸她。晏安躲过,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没事我就走了。”

“你敢!”

对面的姚雪津开口:“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沾着我们的光你八辈子能跟这些人说上话!你不是穷吗?不是想要钱吗?找个凯子一劳永逸,趁着年轻,干嘛呢?”

“姚雪津!”一旁一直被忽视的俞珂突然开口:“你喝醉了,早点回去吧。”

俞珂过于亲切的语气大概让姚雪津想到不好的事情。晏安眼睁睁看着她火气上冒,把一瓶酒浇在了俞珂脑袋上并叫嚣着要找打火机。

俞珂哗啦一声哭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说以后要弄死她。

周围的人都跟看西洋景似得,一双双眼睛全在她们身上不安分地巡梭。晏安算是明白了常雨霏今天叫她来得目的。聊天谈事是假,借机羞辱是真。

至于这么着急吗?难道知道她明天要开溜,怕等开学回来她又进化了?

晏安看着姚雪津疯疯癫癫胡作非为的样子,诚实地说了声:“丑态毕出!”

“你个穷鬼孤儿小贱人说什么呢!”

姚雪津这话晏安听得实在腻了,干嘛呢,每次都吵不过她,每次也要撸着袖子往前冲,十足的蠢货一个。

“是,我穷我是孤儿我是小贱人。但是不好意思,我的这些缺点都只存在在你嘴里。但是!”晏安指着她:“你的缺点倒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丑得明明白白。”

吃了那么多亏还学不乖,救不了!晏安还是那句话:“没事我先走了。”

她再次起身再次被常雨霏抓住,常雨霏借着醉意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顶顶漂亮谁都喜欢你?”

晏安笑,说:“这不是很明显摆在脸上?还需要我说明什么”

常雨霏轻笑一声,把皮夹抽了出来扔在桌上,说:“我就讨厌她,今晚谁让我高兴了,钱包里的东西随便你拿!”

第八十四章、获得开心的方式

晏安一眼看过去,卡座里还真的有不少蠢蠢欲动的人,看来常雨霏说得也不尽然,今晚在这里的不全是家境优渥的人。

“我加码!”姚雪津也把自己的皮夹抽了出来,说:“我这里有香港某商场的十万代金卡,有需要的可以拿去,现在正是换季上新款的时候。”

俞珂现在终于知道怕了,整个人几乎要缩到她的怀里,小声问她:“要怎么办啊?你得罪了人可千万不要连累我。”

晏安把她推开,自己坐下来沉着冷静地开口:“你们想要怎么样?”

姚雪津热情洋溢地出主意:“你们往她身上泼酒,到时候就说她自己喝醉了,反正今晚是她自己过来的,这里的监控我们都可以安排。”

嚯!现在倒是不傻了,看来一旦脑子跌破底线就会有触底反弹的迹象。

“她亲爹妈早死了,她是被收养的孤儿,有什么问题根本不会有人管她!”姚雪津晃动着气泡酒给众人扬威助兴。气泡从瓶口喷溅出来,落了些在晏安头发上。

晏安闭了闭眼,想到了上辈子。她被人关在厕所隔间,有人站在椅子上举着水桶对着她。她苦苦哀求着,也能看到那人眼中的慌乱。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坏人就有霸凌欺负人的天分,她以为她会妥协,却又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怂恿:

“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你怕什么呢?”

透心凉的冷水浇下来,她被关在厕所隔间整整一天也没人来找她,直到清洁工下班前才发现冻得不行的她。

“长得又骚又贱!平时不知道打扮地那么漂亮给谁看!喜欢卖弄风骚就卖弄个够好了!”被人堵在墙角,强制地被剥下校服外套和内搭,她拼命地缩着身子躲避着,可还是被泼了乱七八糟的污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被强硬写上侮辱性的文字。

“敢告诉老师你就死定了!”

藏在书包内夹层的女性生理用品被翻出来,上面被写上“晏安来了”后贴在教室黑板上。路过的人看见,都明明白白取笑她。

是个人都能对她评头论足,是个人都能对她进行**羞辱,是个人都能伸手往她脸上蹭两把。

这是她上辈子最痛苦和黑暗一段时间的境遇。所以她后面能死心塌地喜欢陈舜并心甘情愿嫁给他给他当牛做马,也是因为那时候是他扯了她一把。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陈舜真的伟大如普罗米修斯遗留在人间的火种,一点点的火星就能刺破天际给她黑暗世界带来亮光。

有人伸手推了她一把,晏安睁开眼,把自己掩埋在心底的善良掏了出来,她诚恳的发自肺腑地跟常雨霏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你要自尊自爱懂得体面,这样是不对的,你不应该长成这样。”

她说话像是个濒死的老妪,常雨霏当真放下酒杯看她,许久,笑了,摊手说:“我喝醉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与我无关。”

无药可救,白费口舌!

晏安扯了扯俞珂,说:“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自己是谁!”姚雪津从一众男性腿上爬过来,在她没反应过来的当下把一瓶酒浇在了她的头上。

“partytime!”

这话像是末日狂欢的宣言,晏安眼睛还没睁开又是一瓶酒落在头上。她到了嘴边的脏话混合在浓郁的酒精里。她抹了一把脸,找到姚雪津的头发,揪住,当头就是一巴掌。

她想打她好久了。

姚雪津尖叫,晏安趁机又给了她一巴掌。之前high到极点的氛围有瞬间冷却,晏安从滴酒的眼睫毛里把周围人一一看过。

所有人都怔愣住,常雨霏突然酒醒的样子,说:“快报警把这个神经病弄走!”

“要报警吗?我可以帮忙。”

和这个地方这个氛围完全异样的清冽声音在晏安视觉死角里响起,常雨霏听到这个声音的当下就变了脸色。

“真热闹啊,考完期末考就这么high吗?常雨霏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怎么不叫我和晁朕?这还是一个班的同学呢?”

谢敬旻杵着沙发椅背跳了过来,推走了常雨霏身边的男生,自己悠然地坐下。

“阿朕!”常雨霏战战兢兢地开口。

晏安刚想转头,脑袋突然一重,接着眼前就是一黑。一件外套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晏安迫切地想撩开衣服却被制止住,她只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说:“你们在玩什么?看样子很有意思。”

“不是……没有,你听我说……”常雨霏声音里半点没有了之前的醉意熏熏,她磕磕绊绊地说:“只是……”

“只是什么?拿酒浇头好玩吗?你不表演一个?”

晏安终于从外套里把脑袋挣脱了出来,一睁眼,就见晁朕把一整瓶酒推到常雨霏面前。常雨霏盯着那瓶酒,没一会儿眼泪就掉了出来,混合着睫毛膏和眼线液,在脸上留下一道浓黑的印迹。

“她还做什么了?”晁朕突然回头看她。

晏安愣了一愣,急忙福至心灵,委委屈屈地出声:“拿酒浇我。”

“谁拿酒浇你?”

晏安嘟着嘴,哼唧出声:“没看清。”

“没看清真是个大问题。”晁朕说完,往桌子中间没开封的一堆酒里看了一眼。谢敬旻不知从哪找出个开酒器,手法娴熟地蹭蹭把瓶盖撬得飞起。

谢敬旻看向一旁瞪大眼不说话的俞珂,说:“partytime开始了!”

平时蠢笨如猪的俞珂在这会儿突然开窍,带着三分害怕七分兴奋,拎着酒瓶绕着圈,把卡座里的人都浇了一圈,直到走到常雨霏面前。

常雨霏看着晁朕,问:“我也需要吗?”

“不是很好玩吗?”

晏安看了会儿情势,拉了拉晁朕的袖子,很正直地说:“雨霏喝醉了,刚才都把皮夹拿出来了,说谁让她开心了就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你劝劝她,这样不好。”

常雨霏瞪着她的眼神让晏安爽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她和姚雪津一直幻想的狐狸精形象是什么样?是不是就是她这样?前一秒能抬手甩人巴掌,后一秒就能在男生面前装天真无辜。

晁朕看向常雨霏,问她:“你不开心吗?这样都不开心吗?怎么样才能开心呢?”

常雨霏一把抢过俞珂手里的酒,兜头就给自己浇了个透彻,而后说:“现在开心了。”

第八十五章、也醉了

一出酒吧,阴郁的寒风就裹挟着浓郁的酒精味道直冲晏安脑门。她裹紧晁朕的外套,走到路边长椅上坐下,把鞋子脱下来,抖出了里头的酒。

真浪费。

俞珂够着头观望,谢敬旻挡在她面前,没什么好气地说:“走吧,把你送回家我还赶着回去打游戏呢。”

“晏安!”

“晏安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去你家里人问,你就说蒋柏姐约她去家里玩,今晚不回去了。”

“什么?”

谢敬旻揉了揉突然被刺激到的耳膜,问:“听不懂人话?”

“晏安和晁朕!”俞珂垫着脚看过去,可惜那边没盏路灯看不清大致情况。

“你回不回去!”谢敬旻威胁道:“不回去我先走了。”

“电话呢?”旁边刚落坐的人问道。

晏安从衣兜里把手机掏出了,按了半天没反应,一甩手,就往里头溅出来一堆水状液体。彻底当机了。

晁朕把里头的电话卡取出来,随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晏安拍了拍左侧的耳朵,想把渗浸右耳的酒精控出来。

“很晚了,走吧。”

“哦!”

一低头,先前放在脚下的鞋子不见了,然后就听垃圾桶一声闷响。

“你丢了我穿什么?”她问。

“你可以光脚走。”

晏安趴在他的背上,一双脚在半空晃荡。她问:“你车停在那?”

“前面。”

“前面是哪?你走半天了。”

“今晚要是常雨霏不找你,你是不是明天一早就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晏安有半刻的心虚,说:“这你都知道?。”

晏安抖了抖脚,把话题岔开,说:“这么晚了还把你喊过来。”

“知道这么晚了还去酒吧?”

“常雨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董馨就在旁边……”

“下次就说我不让你去,有问题可以找我。”

“呵!”晏安短暂地笑了一声,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您老能管得着我?”

“恋爱关系。”

晏安从他背上撑起身,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失了一贯的涵养体面。“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呵呵呵!”晏安连笑了三声,回头,问:“俞珂呢?”

“谢敬旻会送她回家。”

“那我呢?”

“蒋柏会跟你监护人讲,你今晚不回去。”

“我答应了吗?”晏安摸了摸他灯光下几乎要透明的耳朵,说:“你这是诱拐少女知道吗?”

“我刚才看见你打人了。”

晏安身子和嘴都僵了僵,脑子转得飞快,急忙给自己找补:“她那样说我,我气都气死了。”

“没什么事值得自己动手。”

想起常雨霏自己往自己脑袋上浇酒的画面,晏安到了嘴边的不服气也咽了下去。

捯饬了好半天才把身上的酒味洗干净,晏安穿着大了很多圈的衣服,坐在晁朕床上听留声机里传出的悠扬音乐。晁朕端了热牛奶给她,她打着哈欠问:“我今晚睡哪?”

“你想睡哪?”

晏安拍了拍手下的床。

晁朕站在门口跟她说晚安,然后帮她关了灯。晏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干瞪着眼。

几乎走上了和上辈子同样的轨迹,甚至比上辈子进展得还要迅速。不同的是,这次和晁朕之间没有别人的介入,从某个方面来看确实要纯粹很多,可是……

这是她想要的吗?

她为什么允许自己放任这段感情的发展?最初,她只是想要在晁朕身边占住一个位置,不论是以跟班同学还是朋友的身份,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多少有点忌惮。结果还是走上了上辈子相同的道路。

她们两在一起能有什么前景和未来?他如果过几年又打算去拍电影,不出意外的话又是出道即巅峰享誉世界的年轻影帝。

她呢?认真读书努力考个好大学,跟着韩金荣搞点投资保证自己未来衣食不愁,然后呢?

她一点也不想活成灰姑娘战战兢兢等待王子眷顾的模样,毕竟她不是灰姑娘,晁朕也不是王子。

她和晁朕是没有未来的。

她不觉得晁朕能够包容带着虚假面具实则躲藏在黑暗中的她。自始至终,他认识的那个晏安都是他自己虚化想象出来的。

脱下面具的晏安是丑陋污秽甚至肮脏的,没人会喜欢这样带着沼泽污渍的女孩子。甚至,现在的她比上辈子还要更恶劣一些。

真相太残酷,这不是未成年人应该承受的故事。晏安叹气,想着能多演一秒是一秒吧。

俞珂趁着脑袋还清醒记忆还清晰,赶紧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地说给董馨。

“你说晁朕带着晏安走了?”

“没错,谢敬旻说是蒋柏要留晏安过夜,所以他送我回来。”

“我确实接到了蒋柏的电话。”董馨如是说:“你平时没发现他们俩有什么不对劲吗?”

俞珂难过委屈地要哭出来,说:“我都没见他两讲过什么话。”

她拉住董馨的胳膊,问:“他们是不是……”

董馨眼里一抹恨意闪过,而后拍了拍俞珂的脸,说:“是不是对我们都没有坏处。你放心,妈不会让你吃亏的,很晚了,赶紧洗洗睡吧。”

俞珂一走,俞岩就笑说:“我早就说了吧,晏安长了副狐狸精样。当初你们要听我的把她卖了,这会儿就该躺在钱堆上数钱。”

俞顺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她长得半点也不像我,也不像她那个短命的妈。”

董馨嗤笑一声,说:“那可能是你们两谁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让只狐狸精看上了投胎。”

受了寒刮了冷风,又被晁朕背着走了小半条街的路,晏安睡得温温暖暖迷迷糊糊突然开始犯咳嗽。起先是指轻微的两小声,接着就是扯着嗓子的难受。

房门被打开,床前的夜灯被按亮。晏安半梦半醒眼睛都没睁开地被人灌了水塞了药。

她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把头扭了回去。夜灯一直开着,她睡得也不好,又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

“最后一次机会,这次还骗我的话就真的没救了。”

估计是今晚淋了酒,酒精从皮肤毛孔里渗了进去。晏安后知后觉地想,她也醉了。

第八十六章、总有歹人想害朕

虫鸣鸟叫,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恍惚间,晏安还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乡下,躺在那个四面漏风的房间。但是又没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

她翻了个身,想把手伸出被子去,却意外撞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墙。她又翻了个身,对面还是墙。左右都是墙,她在困在逼仄的空间里,像是睡在棺材里。

她伸手往上摸,没有摸到棺材盖。看来还没合棺下葬。

呜呜呜的声音一直响,像是手机在振动,不知道是谁这么烦。手往有动静的地方摸去,摸到了还连着电源线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闭着眼睛开口:“谁?”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动静,晏安只能听见努力压抑的急促呼吸,而后是个慌张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打扰了!”

声音清晰得根本不像她那个二手破烂手机听筒里能发出来的。不对!她手机昨晚就报废了,记得被晁朕抠了电话卡扔在垃圾桶里了。

睡意立马烟消云散,眼睛一睁开,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张放大在眼前的人脸。

这么近得看,这人好不好看姑且不说,但这零毛孔的皮肤就足够让晏安生气。让她生气的人跟她打招呼,说:

“早!”

声音像是刚被盐浸过,嘶嘶哑哑皱皱巴巴。

晏安看向还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属于眼前人的手机,顿时懊烦地一巴掌甩在脑门上。“我接了谁给你打得电话?”

“谢敬旻。”

“那还好!”晏安舒出一口气,再次重复:“还好!”

“很失望?”

眼前人的脸后退到了一个能正常交流的距离,晏安听他说:“要是是我爸妈打来的怎么办?”

“那你就完了。你带小姑娘回来过夜,我是你爸妈我就打断你的腿。”

对方笑出了很小的声音,听在晏安耳朵里跟猫被人戳了肚子似得。她又按了一下手里的手机,看到了锁屏上的时间。

全身的所有筋骨在瞬间绷紧,而后以一个巨大的弧度弹射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我八点二十的车!”

“我怎么知道……呢?”

晏安把手机往脚边一扔,脑袋直愣愣地砸在枕头上,说:“反正也晚了。”

坐在床边的人没什么避讳地打量她,问:”你好像一点不关心昨晚发生过什么,今早醒过来看见我也没有很吃惊的样子。”

需要担心什么?这位要真能做出什么逾矩的事那就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怎么了吗?”她摊手。

“不检查衣服什么的都还整齐吗?”

晏安随手抓了本书翻过身,夸张道:“求之不得,你赶紧做点什么,我立马去找你爸妈哭,让你娶我!我早日嫁进豪门当少奶奶,以后撞见常雨霏就拿眼白看她。”

书才打开扉页,后背就是一凉,接着一只明显比她体温低上很多的手抚了上来。

电流从脚趾窜到耳朵后,晏安慌张地回身,把手里的书扬了起来。

身后的人鄙夷地看着她,不屑道:“接着装阿。”

要不是看这书装帧地实在漂亮,她就能把这书砸在他脑袋上。看着人走出房间消失在眼前,晏安立马找了个姿势把床头灯调亮翻看起手里的书。反正今天的计划是全打乱了,不如就给自己一天时间看看书看看电影,别说,晁朕这人懂享受又会享受,给自己准备得都是最好的。

书翻过一半,房门被敲响,外头的人喊她吃饭。

“不吃。”

这声音任性得都想让晏安甩给自己一巴掌。门打开,一个几乎要有门高的身影杵在那给足人压迫感。

“我不饿。”她哼唧道。

“蒋柏来了。”

晏安愣了半秒钟,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索性这房间自带卫生间,能让她把自己收拾整齐再出去。

“我一会儿见到她说什么啊?”她抿着嘴,要哭不哭:“你要是跟我说她要过来我肯定一早就走了。”

靠在门梁上的人从镜子里看她,不说话。

“要不你跟她说我还没醒?或者说我病了?她那么忙,应该不会呆很长时间吧?”

“不好说。”

晏安把牙刷放回去,抹掉了唇边的牙膏沫,趴在了他家窗边往下看了看,说:“也不是很高,要不你借我身方便的衣服我从这里翻出去“

目测了一下,真的可以。晏安仓促回头,只听脑袋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

深色的运动外套,独特的香水味。

“你这人怎么走路……”

没声?

额前的头发全部被拨到脑后,她呼出的带有薄荷香味的呼吸被碰触然后反弹回来,温软绵密不知道是谁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她甚至能感觉有浓密的睫毛戳在她的眼睑上。

晏安努力把视线聚焦,见晁朕在很近很近的距离看她,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侵略性。和他这人平时给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

她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她。

“你……”

想说的话尽数忘在了唇齿紧贴的一瞬间。

晏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个大火球裹住,皮肤能接触到的所有空气都带着能灼伤人的温度。这不是她认识且熟悉的晁朕。她认识的晁朕很冷很冰,不会任由自己这样烧着靠近她。她认识的晁朕理智自持天生优越,不会在唇齿接触的瞬间就撬开她的口腔给人失控失态的感觉。

清凉的薄荷味慢慢带有了类似黑巧克力的苦味。砰!晏安听到自己耳膜深处哪个地方,炸了!

晏安往后退了小半步,垂下眼,等着他跟她道歉。

他以前每次都会道歉的。

好半天,没有动静。抬头,只见他低头看着她,说:“蒋柏已经走了,出来吃饭。”

晏安环手坐在沙发上,镜子里的样子很像只深夜支棱在树枝上的猫头鹰,满满的总有歹人想害我姿态。

“我不高兴。”她跟对面的人说。

“嗯,那就不高兴着吧。”

她换了个姿势,把二郎腿翘了起来,说:“我有点生气。”

“气着吧,可以加速血液循环抵抗慢性病和衰老。”

第八十七章、居心

赵叔给她买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晏安拿着车票跟晁朕说:“我不想跟董馨俞顺康见面,我想直接回家。”

“我明天直接送你去车站。”

“可是我的行李……”

“很重要吗?”

也不是很重要,都是一些换洗衣服和带给干奶的东西。衣服今天蒋柏送过来一些,够她换洗着穿一个暑假。至于带给干奶的东西……

晏安看了看脚下的礼品盒,问他:“是给我的吗?”

晁朕开始说些晦涩难懂的词语给她解释这些药材补品的吃法和功效,晏安听得直打哈欠,等他说完就说困了想休息。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上走,刚走一半,就听晁朕接了个电话,说:“常雨霏来了,在门口。”

晏安步子加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我不想见她,别说我在你家,你最好提都不要提我。”

谁知道常雨霏这次又会发什么疯。

常雨霏对着车子后视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画了浓妆戴上眼镜好像还是遮不住脸上和眼睛里的疲态浮肿。昨天喝得有点多,之后又哭了好一会儿,现在的状态实在差。照理说不应该出门的,可那个俞珂不知道怎么联系上的她,说晏安昨晚被晁朕带走后直到现在还没回家。

急匆匆地过来了,现在看着面前的门又有点不敢敲。

万一……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晁朕!那可是晏安!

昨晚让她痛哭半宿的罪魁祸首站在她眼前,说:“家里有点乱,不招待你了。”

“现在门都不让我进了?”常雨霏往里面打量了几眼,没看见晏安的身影,身体舒了口气。

“俞珂请我帮忙找她姐,她昨晚不是你带走的,现在人呢?”

“睡了。”面前的人平心静气地说出让她世界崩塌的话,“所以请你小声一些。”

常雨霏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有很长时间像是被根绳子绑住了,绳子把她勒得死死的,除了窒息和疼之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

“睡了?在哪睡了?”常雨霏捂着自己的耳朵,失声地问了出来。

面前人没说话,开始下逐客令。“不早了,你早点回去。”

晁朕看着她家司机把呆愣无语的常雨霏带走。他转身带上院门,一抬眼,见楼上属于他房间的窗帘撩开了一条小缝。像是小孩子偷窥成人世界的东西,意识到被发现后,迅速地想要遮掩痕迹。

晁朕摇摇头,听自己淡淡地说了个蠢。

晏安在床上把自己扭成了孙悟空七十二变的形状也没换得旁边看书人的半点注意。她赌气,说:“出去,我要睡了。”

“这是我的房间。”

“那我去客房睡。”

“那边长期没人住,铺盖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换过,你应该可以将就。”

晏安一个纵身又倒回床上,想晁朕贴身的衣服被褥都是洗干净后专门放在玻璃房底下被大太阳烤得,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舒适的太阳味道。

“我干嘛委屈自己。”

她把脚搭在了他的墙上,距离他最喜欢的作家海报就一点点的距离。她的脑袋歪在床外面,头发洒得满地都是。从她的这个视角看晁朕,看整个世界都是倒着的。

“常雨霏跟你说什么了?”

“你感兴趣可以自己问她。”

“我不敢!我可害怕她了,我每次见她都怕得要死,她那么凶,她吼我我只会哭。”

这种不要脸的话说出来晏安自己都恶心,好在她现在整个人倒着,呕不出来。晁朕没继续她的话题,转而问:“你知道蒋柏今天来干嘛?”

“不是来给我送衣服?”

“除了衣服呢?”

晏安一个纵身从地板上起来,问:“还有其他吗?是不是皮筋?我今天头发一整天都没扎起来过。”她笑嘻嘻:“蒋柏姐就是贴心。”

晁朕从他书桌下面抽出个袋子丢了过来。晏安兴奋地把里头的东西全抖在床上,一眼看见了两个裹着塑封的粉色盒子,还有盒像药一样的东西。

她先看了药,上面没写“感冒灵咳嗽糖浆”这种很通俗的名字,倒是写了一串晏安单个认识连在一起就不懂的字。

“左什么什么片?这是什么?”

背对着她看书的人脊背半点没动,声音也云淡风轻地可以。“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安悄悄摸摸地自己查了。突然,手里的东西就到了烫手的程度。她仓促地把它扔出去。好了,她现在也知道那两个裹着塑封的盒子是什么了。她拿脚把这些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下,哼了一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想这家人真是个顶个的奇怪,只见过别人上赶着倒贴被拒绝的,没见过自家人买一赠二要喝着往外送的。

蒋柏是有多担心她这个侄子没人要?

缓慢而又节奏的翻书声音响在耳边,沉重的昏昏欲睡的,晏安脑袋眼皮全部泛重,想自己打来了他家以后就活得实在颓废。除了不怎么吃东西以外,其他和猪没都什么区别。

她在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外面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她要时刻忌惮着俞岩之前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她睡不好。她到了这个年纪还瘦瘦小小一只,大概也跟长期睡眠不足有很大关系。晏安抓着被子把它盖到了鼻梁往上,正要昏沉过去,就感觉鼻尖上的被子被扒了下来。她固执地把它又拉上来,不到半秒钟又消失,之后就再也拉不动。

她把身子翻过去,脑袋贴上了冰冷的墙,随即就感觉身后有人躺下。她把手从被子里抽出去,说:“你可离我远点。”

“你想太多。”身后人说。

“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她坚持。

身后人笑了,连带着贴着她的皮肤都产生共鸣,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我也是正经人家的男孩儿。”

“正经人家的男孩儿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晏安不服气。

“正经人家的女孩儿能理直气壮躺在人家床上还往外赶人的?”

晏安闭着眼蹬了蹬腿,说:“我长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我合理怀疑你的居心不良。”

“请你睁开眼睛照照镜子,我两看上去究竟谁更居心不良。”

第八十八章、回乡

晏安终于坐上了回乡的客车。窄小又脏乱的中巴车里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扛着米袋的抱着孩子的。空气中全是茶米油盐的味道。晏安感觉自己一下就站在了地上。

这会儿车子还没发动,车里的人都全把脑袋偏向同一个方向。后排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个干净漂亮的姑娘。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姑娘浓黑的头发和一点点露出的鼓起脸颊。突然地,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好像掉在了地上,她弯腰的时候,大家就能看到窗户外头的风景。

几乎和窗户一边高的,漂亮的少年。

无论男女老少哪个岁数什么阅历的人都会觉得好看的男孩子,可能只会出现在电影画报或是电视广告里的少年。说是少年也不准确,虽然长相还稚嫩着,可整个人所呈现出的气场和风度已经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样子。

已经出落地很成熟。

车子启动,少女关上窗户把头转了回来。意外地,以为会很可爱清秀的女孩子却长了张很独特颇具韵味的脸,虽然还穿着印了卡通头像的衣服,眼神却已经有了超出同龄女孩儿的明媚。有着和那个男孩子一样的,超出应有年纪和外貌的底蕴。

晏安坐了整七个小时的长途客车。说是长途,实际直线距离没有多少,只是路况不好,几乎半数以上的时间都走在颠簸又曲折的弯路。她头晕脑胀泛着恶心地从车上下来,脚一软差点没站住。已经多少年没再吃过这种苦头了?这路几乎要在她死前两年才修好。那她以后每次回来不是都要这样受苦?不行,得劝干奶搬到城里去住。

“安安!”

定睛一看,干奶坐在路边的敞篷马车上。她都差点忘了,从这里回村还得再坐一段时间的马车。

要了老命了。

爬上马车,还没缓过一口气就听干奶哭起来,絮絮叨叨反反复复都在问她城里读书生活的情况。实话肯定不能说,只能欲盖弥彰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

又颠簸了半个小时,终于在天际擦黑的时候坐到了屋里。干奶在灯光下捧着她的脸看,说:“小脸越长越俊了,摸着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得。”

晏安满身被舟车劳顿和马粪熏出来的疲倦在看到干奶眼里清晰的泪光时烟消云散。两辈子了,只有眼前这位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可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活活被她和俞顺康气死了。现在能活生生在她面前,抱着她哭,真好。

晏安把东西放下就准备给晁朕报平安。可是手机一解锁才发现,根本没信号。

“很要紧吗?”干奶问她。

也不是很要紧,主要是怕今晚不把电话拨过去,明天起床就会看见黑云笼罩的煞神站在她床边。

这真的是晁朕能做出来的事情。

干奶只能拿着手电陪她去村长家打电话。晏安印象里,这里的村长有两个儿子,大得那个老大不小了还整天闲在家,小的那个如今应该在县里读书,年纪差不多和她一样大。她对这家人的观感都不好。她妈没去世之前,她们母女俩可没少看这些人的眼色。

干奶敲开门,来开门的就是村长二儿子,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但晏安实在不喜欢他特别直白地打量。她就往旁边避了避,让干奶和他说话。

“晏安?”这语气像是刚刚认出她,“好像和印象里长得不一样了。”

晏安进到屋里,找到座机,把身子背了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对面直截了当地问她:“到了?这是谁的电话?”晏安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还要竖着耳朵听背后人对她的议论打量。

“这是郭蓉那闺女?长得这么俊了?还是城里的风水养人啊,之前见着可没这么讨人喜欢。”

村长媳妇凑到她面前,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说:“俏生生的。”

晏安尴尬地笑,听着电话那头的晁朕问她:“谁在说话?”

“在城里读书好,在城里读书有出息,我家老二在县城中学读书也成器,当了班长不说,还次次考第一拿奖学金呢。“村长媳妇夸完她就开始吹嘘自己的儿子。干奶估计也不知道她在说啥,只能配合着嘻嘻笑。

“我家老二倒是不担心,就是这老大,怎么一直找不到媳妇儿?之前人家给他说过多少,村里的村外的,连镇上县上的都说了。别人家的闺女都看得上他,就是他自己眼光高,非说要找个漂亮的。你说漂亮这事怎么好得说?什么算是漂亮啊?”

“晏安就挺漂亮的。”另外一个之前没听过的声音响起,晏安回头,发现是村长那大儿子来了。

盯着她异常显眼直白的目光让晏安极度不舒服,她碍着干奶的面子,还是客气地打了招呼。

“你说什么?”刚才电话那头的人跟她说了什么?

“明天我来接你回去。”

“说什么呢,我刚刚才到。”

“背景里说话那几个人……”他们的语气确实听得让人不舒服,但也不至于……

“都是这样的。”村里的人基本都是这样的。

“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

晏安挂了电话,转身跟村长媳妇说:“许久没回来,也不知道这里电话收费是怎么个收法,我就按着我们那里的钱给你吧。”

晏安拿出五十块压在电话底下,干奶看见了,不满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宁愿多给一些也不想欠着个人情。

村长那二儿子拿了电筒站在门口,跟她说话突然就变成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似乎要和这里的其他人划清界限一般。“天黑路不好走,你掺着你奶奶,我在前面给你照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安只能领情道谢。结果没走出几米路她就开始后悔。这一路上全听前面那人在吹嘘自己了,在哪读书,担任什么职位,在校有哪些荣誉,受过什么表扬,听语气特别自满骄傲。

他把她们送到家门口,关门之际,晏安听他说了一句:“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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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腐臭

之前为了准备期末考一直都很辛苦,考完试的这几天也都是一逮着空就赶紧睡。现在回来了,乡下的环境还要更清静些,晏安一早的打算是先睡个四五天把精神养足再说。

“安安!安安!”

脸被拍了拍,独属于干奶那双有些干燥龟裂的手。迷迷糊糊地,晏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给母亲守灵的那个夜晚。蓦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居然不是干奶,而是昨晚才见过面的,村长的媳妇。这人的眼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让晏安有种自己被剥露干净坦白在大街上的屈辱感。她把被子拉至下巴,用眼神询问干奶现目前的状况。

“还睡呢,太阳都晒屁股了。”说着这话,这位村长夫人就要来掀她的被子。晏安往旁边滚了一圈,把被子死死压在身后,说话的语气也开始不客气起来。“有事吗?”

可能意识到她有了生气的苗头,干奶急忙拉着这位村长夫人出去了。看着她们离开,晏安才赶忙起床洗漱。一看时间,7点来钟,于是心情愈发糟糕。洗漱完出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那位村长夫人跟干奶打听她的情况。什么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之前父母有没有什么病,她平日里的身体好不好之类。晏安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感觉愈发不好。果然,下一秒就听那位大婶说

“咱们村里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全都嫁人了,着急点的孩子都断奶了。”

晏安哼了一声,觉得现目前的情况实在眼熟。上辈子她母亲刚过世的时候,她还不晓得俞顺康会来接她走。因为担心她以后的生计问题,干奶也打算给她张罗门亲事,毕竟在乡下在村子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子确实大多已经嫁人。平日里她们家因为她妈妈固执地就是要让她去念书,为此一直没少招村里人白眼。

说起来,她和她妈和她干奶都是是因为俞顺康卖了老家房子无处可去后才迁置到这里,和这村里的原住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所以除了借给她们房子的人以外,晏安对这村里几乎所有人的观感都不好。

她记得,当时就是这位村长媳妇热情地给她张罗嫁人的事。张罗来张罗去就说她自己家侄子的条件不错。因为是外村的人,干奶也不熟悉情况,就让她把人带来见见。这位就推诿来推诿去,一副心虚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晏安也是后来才知道,她那位侄子出生没多久就因为发烧烧坏了脑袋,长到近20岁,连自理自己都成问题。说白了,就是个智障。

干奶又哭又骂,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又是这位村长夫人,领着她娘家的人来闹,说是什么已经过了媒妁之言下了聘礼。摆明了就是欺负她晏安年少丧母无父,家中门庭只有一孤寡老妪苦苦支撑。村里仰仗着村长鼻息过日子的邻里乡亲也来多嘴多舌,说晏安和她干奶心里没数,说嫁给村长媳妇的侄子起码后半生不会饿死。

那时候每天都有人在她们家门口蹲着守着,哪里都不许她去。晏安也没有其他办法,成天除了哭只知道哭,眼看着所谓的良辰吉日一天天到来。当时被隔壁村几个壮汉捆着绑着强行带走的场景晏安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去回忆。。

好在!好在那时候俞顺康和董馨来了。好在!那时候他们觊觎她母亲的抚恤金,强制地带走了她。

本来,晏安觉得干奶住在这里和她们相安无事地过日子也好不错。但现在晏安只要想到以后要一直跟这村人来往交流就头皮发麻。看来还是得尽快把干奶接到城里去才行。

“我家安安读书很成器。”干奶似乎是没听懂这位话里的意思,突然面带得意地炫耀起来。

村长媳妇一听这话就生气道:“姑娘家家的读书有什么用?要我说找个老实本分地赶紧嫁了才行,早日生个儿子好好养,以后养出息了后半辈子都跟着享福。你看我们家,老大老二都出息,我和他爸这生人就等着享福了。”

晏安倚在房门背后,听着村长媳妇如此情真意切地一番话,真是把眼珠子都翻到后脑勺去。村长媳妇还在说,一口气列举了几十条姑娘不宜读书的例子。晏安听着,真是恶心到隔夜饭都要呕出来她一时没忍住,从门后绕了出去,问:“不知道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见她出现,这位立马止住了口中的话,看着她笑起来,紧接着就是天花乱坠地夸。万变不离其宗,还是夸她长得俊长得好看。可能是见她许久没有回应,这位终于止住了话头跟她说:“孩子他爸让你们中午过去吃饭,一会儿我把家里养得老母鸡宰掉一只,给你炖点汤好好补补,看这孩子脸色难看的。”说着这话又伸手来摸她的脸,晏安往后退避开了。刚想着不客气地拒绝,就听这位说:“一定得来啊,要不然我天天顿顿来请。”

这位一走,干奶就神秘兮兮地问她:“平时从来也没见他们这么热情过,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晏安心想白给您多活这几十年,怎么连这么明白的事都看不清楚。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晏安抓了件外套把自己紧紧包裹住,除了脸之外一寸肌肤都不往外露。她和干奶坐在人家饭桌上,不知怎么回事,她左手边是他家大儿子,右手边是他家二儿子,干奶倒是被安排到了她的对面。

这饭晏安可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她只是坐着都觉得呼吸不顺畅。偏偏,左右两边的人还一直往她碗里拈东西同她说话。饭吃一半,村长媳妇突然开口,先夸晏安长得好又懂事,接着夸她家大儿子能干活有担当。

晏安迅速挺直了脊梁,听着最让她难受的话从村长媳妇口里说出:“我家老大看你家晏安顺眼,要不让他两试着处处?没什么问题的话挑个日子把事办了。”

恩惠施舍又理所应当的语气,好像晏安能被他家人看上是祖上积了八辈子阴德才有的福气。干奶端着碗愣在当场,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第九十章、心里没数

晏安还怔愣着就感觉自己藏在桌子下的手被抓了一把,尽管她及时地抽开了手,可那种恶心油腻腻的感觉真让她十足地不好受。她把所有知道的脏话在心底滚过一遍,强忍着把面前桌子掀翻的冲到,颇为客气地跟他们说:“法律规定,女性的结婚年龄必须在20周岁以上。”她掷地有声地提醒道:“我还不满17。”

“农村哪管这个……”

晏安嘴快道:“毕竟犯法不是?”

村长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她媳妇开口,说:“村里和你一样大的女娃,有的孩子都生仨了。”

“那是人家没管到这里,不然报警,一抓一个准。”和她一样大的孩子生仨?那不是14周岁之前就……这要认真起来,真一逮一个准!

愚昧!无知!

“你嫁给我们家老大有什么不好?”村长媳妇明显生气了,晏安话里透露的各种看不起让她感觉十足地别扭。她说:“多少人想嫁我家还看不上。我家在这个村里是个什么条件你去打听打听,我儿子这种,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晏安放下筷子走过去搀干奶的手,说:“您不用为我操心,我在城里读书生活都还可以,过两年考个大学去了外省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您儿子条件好,您赶紧为他找个配的上他条件的。我这种,实在高攀不起。”

晏安急匆匆地搀着干奶往门口去,前脚还没跨出门槛,一个装了半碗饭的碗就碎在她的脚跟后面,里面的汤汤水水溅了她半只鞋。村长媳妇在背后骂她,那话脏得晏安听进去都觉得自己会烂耳朵。

走出一段距离,干奶突然问她:“他们家那意思是想让你嫁给他们家那大儿子?”

晏安点点头,心想您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呢。

菜都凉了。

等走到家门口,干奶突然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总觉得晏粱那畜生和她媳妇不会真心对你好,回头要是……你也多条出路。我们女人活着不就图着嫁个好男人生个出息的儿子以后日子过着心安吗?村长家条件挺好的,应该不会委屈你。”

晏安一听就急忙捂住了后脑勺,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在瞬间飙高,血液直冲太阳穴的感觉让她杵着门梁缓和了好一会儿。知道面前这位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好,但这种封建余孽思想恕晏安不敢苟同。想必同眼前这位说也说不通,她只能应和着:“您放心,我一定嫁个比村长儿子条件好千百倍的,绝对不让我自己受委屈,后半辈子让您也跟着享福。”

能不能嫁个比村长儿子条件好千百倍的不敢说,但以她现在在银行的存款来看,让干奶跟着享福应该是不难。

“晏安!”

耳朵里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发现是村长家二儿子跟着过来了。晏安不是很想搭理,正准备装作没看见关门谢客,就见那人已经百米冲刺跑了过来。“我妈说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农村人一生看到的天就那么点大,实在没见过世面。”

晏安静静地看着他,想他特地过来跟她说这一堆是什么意思?

“你带假期作业回来了吗?我可以看看你的课本和笔记吗?一直听我们老师提起你们学校的升学率和教学质量……”

伸手不打笑脸人,晏安把竹椅竹凳从屋里搬到了院里,把自己带回来的课本笔记拿了出来。这位果然认真看了一下午没跟她说话,晏安心里还有了点愧疚,想着人以群分确实是很狭窄的想法。

“你们学得太快了,我们可能要下学期末才能学到这里。”

晏安从书里抬起头,看了眼,说:“我们也没学到这里。”只是之前她死皮赖脸央着晁朕给她做期末复习的时候也顺带讲了之后的内容。想到这里晏安就觉得头疼,她这和村长家把脸皮撕破了,这她以后要到哪去给晁朕打电话?

“你昨天给谁打电话?”

晏安晃了下神听见对方问她,忙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你知道这村里除了你家还有哪可以打电话吗?”

“除了我家?”对方笑起来,说:“干嘛去别处,你就来我家打。如果你觉得我爸妈在你不方便,那你等他们不在的时候来。”

晏安想了想,反正打电话有要给钱的,忙说谢谢。干奶留这位吃饭,他倒真一点没客气,足足吃了他家三碗饭才告退。晏安洗完碗就听干奶问他:“这孩子不错吧?好像比他哥要有出息,长得也比他哥好。”

“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晏安擦着桌子随口说:“您是没见过更有出息更好看的孩子,见过了您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钱奋刚进家门就听见来自母亲的质问:“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烦躁但又带着些自得地汇报了之前的行动。突然地,母亲正在纳的鞋垫飞了过来,接下来就是长达几分钟的,对于晏安的谩骂和羞辱。

“你睁开眼睛看看吧。”钱奋疲倦又厌烦地开口:“人家在城里读书。你凭什么觉得她能看上我哥那种又懒又不成器的人。”

母亲明显接受不了这种说法,所以指着钱奋的鼻子连带着一起骂。钱奋的烦躁达到了顶峰,他烦躁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她身上穿的脚下踩得衣服鞋子值多少钱?随便一件就够你纳几百双鞋底了。”

母亲愣住了,脱口而出:“郭蓉那个寡妇……”

“收养她的人肯定特别有钱。”钱奋坚定道,同时心里发出一声长叹,想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母亲反应过来了他话里的意思,忙问:“这是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了?”

“能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鞋子,说明平时肯定对她不差,要不就是家里实在不缺这点钱。我劝你,还是别把我哥那种废物往她跟前推了。这天上都要掉馅饼了你还惦记着窖子里的咸菜呢?”

“你是说……”

母子两瞬间心有灵犀,在电光火石的片刻达成了某种别人难以窥探清楚的默契。

第九十一章、公主想你

村长家那二儿子在第二天又来了,还是要借课本还笔记。这次在他多次重复后晏安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

钱奋。

家里有客人,她又不好堂而皇之地去睡午觉。她以为这位会跟昨天一样认真且安静,结果实实在在说了一下午的话。晏安应付地精疲力竭,觉得这位和她说得话以及看她的眼神都有种难以言明的不对劲。晏安应付了一会儿就借口自己头疼准备休息,她想着这位总是该走了,却突然听他说:“今天有人打了电话来家里找你。”

晏安不怎么高兴,问他怎么现在才说。这会儿天都要黑了!

“现在才想起来。我家这会儿没人,你要去我家回电话吗?”

得!能把电话打到村长家的人,晏安用自己掉落的眼睫毛思考也知道是谁。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要紧事。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一点点昏暗。晏安抓着外套就出了门,一路上步子飞快。钱奋在她后面问:“是很重要的人吗?我听电话里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儿声音。”

晏安没搭理,满头大汗到了地方。她喘着气抓起了话筒,打眼,却看见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的人。她耐了耐性子,努力做出一副温柔和善的面孔,说:“可以让我自己在这打会儿电话吗?”

对方离开,晏安按下了烂熟于心的数字号码。电话才接通,她就发出了一声绵长且无奈的叹息。

“怎么了?”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了?有事?”

“公主大人您贵人多忘事,在下有些日子没聆听您的教诲。”

这话一入耳晏安就陷入深深地纳闷中。她印象里,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晁朕都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这种略带俏皮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总给晏安一种胶卷错位,时空裂隙,灵魂交换的感觉。

一种被谢敬旻上了身的感觉。

“公主大人也很无奈呀。”晏安接着他的话,说:“这里打电话可不方便了。我给你打个电话得走好几里地呢,路上还要经过坟堆堆,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我明天来接你。”

又是这句话。晏安挠挠头,说:“我还得多呆几天呢。反正打电话这事就随缘吧,有机会我一定联系你,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一点都不关心俞岩和姚雪津的事吗?”

当然关心!但晏安看看外面开始浓郁的天色,心里又叹了口气,说:“公主哪有那个闲工夫关心平民的事情,公主忙着呢。”

晏安打算停止这场无意义的闲聊,在电话将要挂断之际,晁朕在电话那头问她:“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了吗?”

晏安的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甚至是大义凛然地坦坦荡荡说出了口:

“公主想你。”

电话挂断。

忙音响了好一阵晁朕才按了挂断键。他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腿上的书,有片刻怀疑着刚才听到的是否为自己的幻觉。

他没想到晏安会说这样的话,以他对晏安的了解,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当然,在特殊情况下她也会说些违心的话,但那些话里包含的阴阳怪气会过多地超出话语本身的含义。这声“公主想你”,坚定正直地像是在说“今天下雨”,唯有尾音颤抖的委委屈屈带了小女孩儿撒娇的心性。

晁朕低头,发现面前的书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那四个字像是一种魔咒,从他左耳蹿进,在他左眼晃过,而后跳在他右眼睑上跳舞,最后带着欢愉的笑声从右耳流出。以为会得到片刻清静,结果那四个字又再次蹿进左耳膜。

魔音入耳,反反复复。

晁朕想,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警醒过自己多少次,他还是会在恶魔开始吟唱的瞬间顿足聆听。

逃不出,躲不过。

他把腿上的书扔到了旁边的沙发,右手捂住眼睛倒了下来。黑暗里,心里所有负面的情绪全部撕咬在一起,幻化成一帧又一帧带有污渍的画面跃入他的脑海,想要把他心底所有的难堪屈辱和无所适从唤醒。

为什么会这样?

晁朕也在想,他为什么能容忍相同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身下的手机发出突然发出振动,来电人和刚才一样。“忘了提醒你哦,梅雨季节要到了哦,打整好自己身体哦,别让公主担心哦。”

身体里某个地方突然炸亮一道光,光晕消失后,留下的全是色彩斑斓的碎片,隐隐约约会折射出异样的光。

“痛心疾首!”唐池捂着自己的心口,口中流出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那样的事鲜血淋漓地就发生在我面前,让我寝不安席夜不能寐。”

潘昔文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想自小长在国外没接收过正统东方教育的人能说出这么些成语来,跟一笑话一样。她看了看旁边失魂落魄毫无精气神可言的女儿一眼,加重了手上拨弄佛珠的力度。

“我们也没想到。”董馨遗憾地开口,同时眼睛瞥到了常雨霏母亲手上碧绿透亮的珠子,再看看自己手腕上这一串,打心里低吟了一声“罪过”。

唐池换了个坐姿,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对面的一家四口,晏安的养父母和名义上的弟妹。他没有想到晏安今天不出席,他以为她同他一样,期盼这天很久。前不久还是他名义上的女友兼未婚妻的姚雪津正缩在她母亲的怀里,一脸惊恐地看着周围所有人。

“给我们送照片的人再也没有过其他的消息,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俞顺康**地开口:“我们也很为难。”

目的是什么?当然是喜欢二位能成为喜结良缘成为神仙眷侣。唐池想要肆无忌惮地笑,可面上还是维持了万分可惜难受的表情。

“如果有一天这些照片流出去,曾经作为姚小姐男友的我会非常难堪。”唐池慢慢地开口,说:“基于此,还希望姚小姐和俞公子能朝着世俗所希望的方向进行下去。”

第九十二章、两全其美

“什么是世俗所希望的方向?”姚雪津的父亲开口询问。

唐池微微低下头,说:“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世俗所希望的方向,自然是两全其美的大团圆结局。”

“什么又是两全其美?”

看着面前这位他父亲唐重山名义上的正妻,他应该喊声母亲的人。唐池颇有礼貌地再次开口:“一来,能成全姚小姐和俞公子的好姻缘。二来,也不至于让父亲面上无光丢了面子。”

不等其他人开口,唐池接着说:“当时我不过只看见了姚小姐换衣服的一个背影,第二天父亲所有的朋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都知道了我以后要跟姚小姐成为一家人。现在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手续也要更正规一点才行。”唐池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说:“我看时间合适的话可以先把订婚给办了。”

耳朵里一声撕裂的哀嚎响起,唐池刻意无视了,说:“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潘昔文握住了自己妹妹的手,示意她冷静。她妹夫这个私生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摆明就是警告了。之前那样算计他,现在被他逮住了机会,不可能会轻易过去的。怪就怪姚家不会教女儿,怪就怪让人家捏住了把柄。

“我们家不答应。”姚栋忍了又忍才没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去。他们究竟把他女儿当做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时候他女儿的婚事要这些人做主了?

唐池咳嗽一声,说:“提醒您,那些海量的照片和视频不知道在谁手里。为了您女儿和你们家的门面着想,还请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毕竟您儿子岁数还小,以后成长的过程中要是一直被人指指点点……”

姚栋还想说话,但旁边的妻子拉住了他的手。

董馨没想到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逼着姚家一定要和他们定亲是她和俞顺康在寝食难安中商量了好多个日夜后确定一定要执行的事。为此,她和俞顺康准备了很多套说辞,目的就是要逼着姚雪津和俞岩定亲。现在倒好,准备的话一句没说出来,全被这位叫唐池地给她们安排好了。

没办法再讨论下去,大家只能另行约定时间。送走俞家一家人,姚栋扯住了妻子的胳膊,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女儿才17岁,在本市最好的高中上学,和常雨霏是最好的朋友。你儿子刚上初中,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他们未来的人生都还长,如果那些照片视频真的流传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被人怎么看待?”

姚栋恼怒道:“你以为按照那个唐池的说法就不会出事了吗?”

“他都把话说成那样了,你还不明白吗?”妻子捂住了哭泣的眼睛,无力地开口道:“照片和视频的底片肯定都在他手上,按照他说的做,大家都相安无事,否则……”

姚栋一巴掌狠狠拍在旁边的立柱上,恶声道:”我去找他把东西拿回来!”

“别想了。之前常家想设计他,他现在逮着机会不会松手的。怪就怪我们家雪津时运气不好时运不济。”妻子叹气,说:“先照他说得做吧,订婚而已……日子还长着呢。”

“常雨霏!你这种鬼样子已经是第五天了!”潘昔文无力且愤怒地看着跟前的女儿,说:“我之前跟你说过,难受就自己躲去被子里哭,别带到人前丢脸!”

常雨霏深吸一口气,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往下掉。“妈,我该怎么办?”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姚雪津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那个地方,那位晏小姐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刚好消失。你自己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我也没办法。”

常雨霏颤抖地拉住了面前人的手,呜咽出声:“就算我出门被天打雷劈我也想不到晁朕会……”

潘昔文叹气,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你记住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担心什么?在一起了可能分手,结了婚也会离婚,这世界一天一个样,只有努力的人才有生存的资格。”

“如果我把这事告诉伯父伯母……”常雨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开口:“他们怎么可能允许晁朕跟那种女孩子来往。”

潘昔文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说:“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口口声声说喜欢晁朕却一点都不了解他。我要是你,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潘昔文拍了拍她的脸,说:“博物馆里的花瓶和菜市场的咸鱼,要怎么交流?”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无论晏安强调了多少遍,这位钱奋都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固执地就是要送她回家。

她打电话那会儿外面下了一场不明显的小雨,回去的路上有些湿滑。晏安走在只有两个巴掌宽的泥泞小路上,一不小心,脚底就是一滑。走在她背后的人及时扶住了她,晏安的道谢到了嘴边,就感觉对方的手掌紧紧握在她的侧腰。

严重地,被冒犯的感觉。

瞬间,晏安头皮发麻全身发寒,心里的警报响起,一个大写加粗的蠢字出现在脑海,耳朵里全是嗡嗡得警报声。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怎么敢在这个时间点在这样的地方和陌生健壮少年呆在一起?谁给她的胆子?

晏安不着痕迹地扒开他的手,把脚从泥泞里拔出来,快步往前走。身后的人紧紧跟着她,在这乌云遮蔽月亮的晚上,在这四下无人寂静偏僻的地方。

如果……

“你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身后人突然开口,把晏安吓了一跳,脚下一个打滑,好在这次稳住了。

“没有啊。”晏安故作轻松地开口,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也对。”身后人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说:“脚上一双鞋子就几千的人,看不上我们这种村里人也是应该。”

这晏安是真没有,她就是嫌弃这家人烦!她战战巍巍地反驳,“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是你说得那样?”

“昨天我用你的钢笔写了几个字,后面我见你用消毒纸巾擦了很多遍。怎么,嫌我脏吗?”

第九十三章、穷山恶水

都是洁癖惹的祸!她随身和常用的东西被别人碰过后确实是要整理消毒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怎么就……

“我只是……”晏安想要解释的话被对方打断,对方贴得很近地问她:“有男朋友吗?”

“有的。”稍微考虑了一下晏安还是如实说道。

“那可惜了。”对方说话时的热气几乎要喷到她耳朵里面。晏安强忍着想要瑟缩的动作,问:“可惜什么?”

“你长得真挺漂亮的。本来以为还有时间的,真是可惜。”

晏安仓促地回头,只听见他幽幽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晏安越想越不对劲。听钱奋的语气,他话里的可惜和晏安理解的可惜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现下她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和眼皮可能预示着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晏安拼命地在心里暗骂自己蠢,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她凭什么敢那样跟村长一家说话?她真是忘了,这村里头的人,没一个善茬!

晏安想,或许她之前的种种举动可能已经严重地得罪了人,钱奋的话,也许就是明目张胆地警告。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人想对她做什么,那她和她干奶,都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晏安想,在四通八达的公路修好之前,生活在这里的人基本和与世隔绝没什么两样,他们有自己一套适用的生存法则,也许根本不会受到现代社会的伦理道德和法律约束。

她真是自己作死!

“离开?离开去哪”干奶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消化了晏安话里的意思。

晏安动作不停地收拾着东西,说:“明天一早跟我回城里,以后都住那里。”

“我不去!”干奶盘腿坐在炕上,说:“我才不要去看晏粱那个畜生的眼色。”

“不和他们住一起,我另外找地方安置您。”晏安用力使自己沉着地开口:“去到城里,您也可以时常看到我,我也可以更好的照顾您,不好吗?”

干奶看上去是被晏安说动了,她沉了沉气,说让她好好想一想。晏安在闭眼入睡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等明天一走,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人声鼎沸!晏安被一阵剧烈的狗吠吓醒。她从床上起身打窗外看去,天色还是浓重的黑,有很多手电凝聚的光束胡乱打在她家玻璃上。

干奶披起衣服,问她:“外面怎么这么多人?这是怎么了?”

犹如死神降临的不适感笼罩了晏安全身,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要出事了。一看时间,接近早上五点。

大门被哐哐砸响。干奶披着衣服去开门,还不等问一句什么事就被人推开。村长媳妇站在人群最前面,问:“晏安呢?”

晏安裹紧衣服出现在门口,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和冷静。她问:“有什么事吗?”

“你还敢说!”村长媳妇用电筒光束指她。晏安侧脸避开,听她问:“你今天是不是趁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去我家了?”

村长媳妇后面跟着浩浩然一大拨人,看着她的神情眼色皆不友善。

“是!”晏安承认,“去您家打了一个电话,当时您儿子钱奋也在,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您这大清早地兴师动众?”

不能怂!这样的情况下再没有底气也不能怂!

“你承认就好!”村长媳妇往身后看了一眼,说:“今天只有你一个外人去过我家,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今晚我从外头回来就发现我丢了样东西,所以过来问问你。”

晏安一听这话就彻底明白了。兴许这位丢的还是什么价值连城,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果然,晏安听她说:“我家祖传的玉镯头,好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是我家正正当当的传家宝。上次有人出价20万我都没卖。”

行吧!晏安想,没见过世面也有没见过世面的好处,没狮子大开口地报出个千万上亿的数。

“那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晏安也不想辩解了,反正这脏水就泼她身上了,她人生地不熟在人家地盘上,还能怎么办呢?对方摆明吃定她了。

“你是小姑娘不懂事我不为难你,你把东西还给我,这事就这么算了。”

她这话一出,周围人人人都说她厚道心好。可晏安哪知道什么玉镯子?她在人群里发现了钱奋,忙说了句:“当时我只在您家客厅打了电话,其他地方都没去过,您儿子可以作证。”

“你说要自己呆着我就离开了,中间有一段时间你是自己个儿在我家里的。”

嚯,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晏安想了想,不知道现在这一出是一早设计好的,还是临时起意的?

“要不报警?”晏安建议,“现在科技很发达,警察查一下指纹就知道您东西被谁偷了。”

晏安话音还没落就听有人咧咧道:“报什么警!我们村里的事自己村里解决,哪有外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份儿!”

晏安叹气,问:“那您想怎么办?”

“说了那东西是家传家宝。你要是不把东西还给我也行,你嫁过来我也当这事没发生过。”

干奶想说话,晏安一把扯住了她的手。她问:“嫁给您大儿子吗?”

不知道是她语气还是什么有问题,她这话一出村长夫人明摆着特别不高兴,说:“长你脸了?你可配不上我家老大。废话少说,把我的东西还来!”

东西长个什么样子晏安都不知道。现下对方人多势众显得她和干奶势单力薄,她也实在不敢叉着腰跟人对峙。她只能小声打听:“如果还不出来呢?”

村长夫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闻言,说:“都是街里街坊的,你妈又死得早,我不为难你,当时有人出价20万买我那镯子我没卖,现在我一分钱都不多收你。”

这是明目张胆地勒索了。晏安纳闷,她和她干奶看着就是惨兮兮的孤寡妇孺,哪里给了这些人她们家能拿出20万现金的错觉?

等等?

之前钱奋说得一句话突然窜入脑海。

“脚上一双鞋子就几千的人,看不上我们这种乡下人也是应该。”

第九十四章、穷鬼转世

问题出在这了吗

她记得她当时好像没有及时否认。

晏安心惊,想这位该不会以此就觉得她特别有钱,或者领养她的俞顺康董馨特别有钱吧?于是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捞一笔?反正警察管不到这里来,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问题是,她不是啊。董馨和俞顺康这会儿还背着高利贷呢,就算是真有钱,也不会管她的。

晏安诚恳说明了自家情况,一再强调自己没钱的事实。但村长夫人一直很坚定地说:“那你把东西还给我也是一样的。”

她说完这话后,站在她旁边的一个肩宽腰粗的妇人开口,说:“闺女,村长媳妇已经给你留面子了,都没说你偷东西!只让你还东西或者给钱。你要是还不出东西就把钱给了,回头我们对外,就说是你花钱买的,这样你的名声也能好听些。”

连善后都想好了?这些人可真是事无巨细啊。

无解。

晏安脑子飞速转了转,提出了一个去县里银行给她打钱的法子。想着只要出了这座山,他们这些土皇帝也管不到她。这话说完,晏安就敏锐捕捉到了钱奋向她母亲使去的眼色。村长媳妇立马坚定道:“农村人哪来的银行账户。我只要现金,只要不连号的老钞票。”

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也不怕她以后报警了。现金不连号的老钞,这玩意儿以后查都没处去查。看来有个在县里读书成绩又好的孩子就是有底气哈。

“行吧!”晏安勉强答应着,说:“您找人跟我去县里银行取,可以吗?”

“不去!”村长媳妇声气很大地拒绝:“让人给你送过来。在我看到钱或者我的镯子之前,你就在这里乖乖呆着吧。”

这话说完,村长媳妇挥手疏散了围观村民,只留下几个高个壮汉堵在她家院门口防止她逃跑。她和她儿子坐在晏安家饭桌前,说:“天亮了你去我家打电话,让你养父母赶紧把钱带过来。”

晏安疲惫地应了下来,突然又听村长夫人说:“其实你嫁给我家老大多好,那镯子就给你当聘礼了。”

晏安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儿子钱奋急匆匆地把她扯出去。她往外一望,几个黑脸汉子守在她家门口跟一座座巍峨的小山一样,眼前的画面几乎和上辈子重叠。只不过他们上辈子贪她的人,这辈子贪她的钱。晏安觉得好笑,想她怎么总有东西给人惦记着。

唉,看来这钱可能真得往外掏了。她这是倒的什么大霉!

晏安看向折返回来的钱奋,说:“实话跟你说,我养父母穷得很,我住那房子还没你家客厅大。”

钱奋看向她脚上的鞋和放在墙角的行李箱,说:“我同学都不理解,我为什么每个月要浪费钱去买女生才看的时尚杂志。你那箱子我之前在杂志上看过,好几万吧?”

晏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那箱子就是从晁朕家库房随便找的一个,上面一个logo没有,她都认不出。这位怎么这样眼尖?

晏安负隅顽抗着,说:“这些东西都是假货。你知道在城里读书,不捯饬这些会被人看不起的。”

钱奋一眼没看她,自顾自地说:“你在我家打电话,随手都是五十一百。这钱总不会是假的吧?”

晏安这会儿真想一脑崩砸在自己脑袋上。感情她不想欠人情还有错了?多给钱也又错了!也怪她蠢,怎么就敢在这种地方露富。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精彩纷呈,面前人突然嗤嗤笑出声来,说:“你要是拿不出钱又还不出东西,就照我妈说得嫁来我们家。你要是不想嫁给我哥,嫁给我也不错。”

晏安全身僵硬着听面前人说:“娶你当媳妇,镯子就给你当聘礼。”

做梦呢吧?别说她是个有户口有身份证的社会公民,这就是娶个越南媳妇也得花钱的吧?也别说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就是办场冥婚也不可能一分钱不出吧?这家人是穷鬼转世吗?

钱奋一走,晏安把他和他妈喝过水的碗摔在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通响之后她才感觉心里的烦闷少了些。干奶抹着眼泪问她怎么办,她摇摇头,只说再看看情况。她看了看门口的壮汉,心里考虑了一下贿赂人家的可能性?可她这次回来现金带得不多,身上也没啥一眼看上去就值钱的东西。她总不能拿着这个破箱子去跟门口的黑脸汉子说这玩意儿值好几万吧,那人家不把她当神经病?

等了小半天时间,晏安始终没法走出自家大门一步。天上再次下起了小雨,冷风一刮,把站在门口的她冻了个激灵。她主动提,去给家里人打电话。

在村长一家人的虎视眈眈注视下,晏安拨通了电话,那边声音雾蒙蒙的,像是很疲倦的样子。

“我弄丢了村长家的东西,需要赔偿二十万。你可以带着20万不连号的现金来找我吗?”

那边短暂地哼了一声,像是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晏安接着问:“不可以吗?”

“晏安!”那边声音明显地急躁起来,跟她说:“我马上来。”

晏安完全忽视他的话,再次问道:“不可以吗?那就算了。”

那边愣了一愣,而后声音稳定了下来,声量压得很低的跟她说:“你现在安全,说句‘不可以吗’?情况紧急,说句‘那就算了’。”

“不可以吗?”晏安冷淡道:“对不起,打扰了。”

挂了电话,晏安向后面问道:“我还能再打一个吗?”

“爸!”晏安颤抖着声音开口,说:“我弄丢了村长家的东西,需要赔偿二十万。你能……”

“你怎么不去死!”俞顺康的声音自听筒里传出,响遍这个大堂。晏安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身后人的表情。

“不给钱他们不让我走!你来看看我吧,看看能不能和他们商量一下,如果……”

电话挂了,晏安耳朵里只有嘟嘟嘟的声音。晏安转过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说:“看样子我家里人不会来了,我还是建议你们报警,早日把东西找回来。”

第九十五章、深夜惊魂

晏安重活一世,只有她骗别人钱的道理。这些人想要钱?倒是要想想自己有什么本事拿!

一天过去,晏安一夜未眠。村长媳妇大早上来找她,问她什么时候能拿到钱。晏安眼神呆滞地看向外头,说:“不知道。再等等吧!”

“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村长媳妇恶声道:“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我看不见钱你就准备着吧。”

“准备什么?”晏安问。

“准备嫁给我家老大!”村长媳妇咬牙启齿道:“那镯子和二十万就当给你的聘礼了。”

听了这话,晏安心底还真有点害怕。她开始计算着晁朕什么时候能赶到这里。之前听他说在国外,虽然距离国内就几个小时的航程,但总得要些时间。至于俞顺康,她本来也没指望过他。她打那个电话,就是想给村长一家人听听她养父母对她的态度,顺便也给俞顺康上点眼药,这次他不来!以后有任何事也别来烦她!

又是一整个白天过去,天际刚擦黑的时候,晏安就洗漱完毕躺在了炕上。从窗户缝看出去,门口的大哥换了几个,但还是严防死守地站在那里,像是守着里头的一个金库。脑子里突然萌生出的这个想法让晏安自己都没忍住地笑了一下。她想了想晏粱账户里属于自己的存款以及即将挂牌的酒庄。想她这个小富婆也不算辱没村长全家的另眼相待。

安慰着受了惊一直不安稳的干奶,晏安也在自己低声呢喃中也渐渐睡去。

第二天,又是没有任何事发生也不能走出院门半步的一天。村长媳妇在晚饭的时候屈尊降贵来到她家,像是接受了不会有人拿二十万来赎她的事实,跟她说:“我现在觉得你实在配不上我儿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要是见不到钱,后天你就准备着嫁给我侄子吧。你放心,我娘家人不错,不会亏待你。”

她侄子?那个二十多岁还要用口水巾的智障?晏安心里发笑,想这人生真是个莫斯乌比环,无论中间花里胡哨地扭成什么样,终究还是会回到原点。

村长媳妇走了,晏安在炕上躺下,闭眼,入睡。深夜的时候,外头起了很大的风,吹着窗柩咔咔作响,有凉丝丝的雨点刮在晏安脸上。晏安强迫自己从睡梦中苏醒。睁眼的一瞬间,天边炸亮一道闪电,使得原本黑漆漆的屋里通体透亮,一个人头从出现在她脑袋上方。晏安汗毛倒竖瞳孔放大,一声到了嘴边的惊叫被一只肥腻的手捂住,和着窗外激荡的闷雷卡在喉咙里。

她实在没想到她会在半夜惊醒的嘶吼自己床前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苍白的脸在她的视线里颠倒着,在闪电的亮光下显得过分恐怖。

“别出声!”捂住她口鼻的人小声说道。

晏安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发现眼前这人她认识。

村长家的大儿子。

她伸手去扒对方的手,不知道哪里惊扰到了他。他的手突然使劲,窒息的感觉笼罩晏安全身。晏安拼命想要呼吸,可脑子还是因为缺氧一点点变得空白,最后和那个夜晚里俞岩狰狞的脸重叠在一起。她费力地把手向着身边的干奶够去,可是抓住了,使下了很大的力,干奶都没有一点反应。

可能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她会死,捂着他的人松了点力。晏安一边咳嗽一边深呼吸,同时去检查旁边的干奶。这边这样剧烈她都没醒,晏安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她仍然有呼吸后松了口气。

“只是被**迷过去了,天亮就能醒。”面前人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晏安顿时一点气都不敢喘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总觉得自己脑袋也开始发昏发沉。

“就那么一点点东西,死贵。给你干奶用完给你就不够了。”

晏安平静甚至是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力度以求获得心理上的短暂安慰。

“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特别稀罕你。你说你要是答应嫁给我,哪有这么多事?现在我妈说要把你嫁给我那个智障表弟,这不是一朵鲜花砸在牛粪上了吗?”

听到这话,晏安停止了挣扎,她表达出一种愿意交流的意向,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把手又松开一点点的时候及时开口:“我喘不过气了。”

“只要你不出声,我就松开你。”

晏安点了点头后,终于获得了呼吸新鲜空气的权利。她够头向外看了一眼,门口仍然有人守着,看上去似乎完全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她强忍着被人摸脸的反胃感,问:“你怎么进来的?”

“你家后墙有棵大树,我费力爬上去又跳下来,脚都差点摔断了。”

不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那就好办了。晏安逮住机会,一声大叫脱口而出。下一秒,嘴就被捂住,这人一边用极其肮脏的词汇骂她,一边伸手撕她的衣服。

“一会儿他们进来我就说你已经跟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心思真歹毒,不过也是真的蠢。晏安开始挣扎,手向着床边的针线篓子够去,那里边放着她干奶平常做针线活的工具。睡衣纽扣被扯开三颗的时候,晏安摸到了一把剪刀,前面最尖锐的地方戳到她的手指,似乎是流了血。晏安把剪刀反握在手里,一点没犹豫的,她把剪刀扎进了面前人的身体。耳朵里只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同时,房门被撞开。

灯亮的瞬间,晏安迅速扯住被子包裹自己。她在被子里把衣服纽扣扣好,斜眼看见躺在地上的人腰侧流出潺潺鲜血。

看来伤得不轻。

进来的人着急忙慌地把这人抬走,留下了一个面黑壮汉盯着她。

“大哥!”晏安放软声音哀求道:“能让我穿件外套吗?太冷了。”

这位大哥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但椅子上的长外套被随意丢了过来,晏安把自己裹上,等着一会儿一定会到来的恶劣情况。

第九十六章、阴谋阳谋

雨势越来越大,雨点仿佛要把地上砸出碗大的疤。村长媳妇撑着雨伞骂骂咧咧地从屋外进来,用着极其肮脏的词汇把她数落了十多分钟,然后才吩咐旁边人:“把她绑去我家!”

晏安手被反捆在身后,后面的人把她使劲一推,她就被塞进了一间狭窄逼仄泛着恶臭的小房间。外面一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听动静,好像是村里的大夫来了,建议村长家赶紧安排人送伤者到正规医院去。外面的人开始联系车,晏安听着,好像是村里唯一的一辆车不在。他们这会儿要想去县里,就必须先坐马车到中巴车站点,然后再转车。只是现在雨势那么大,马车上也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个点出去,就是找死。

听着外头越来越严重的动静,晏安自己心里头也有点点发慌。她仔细回忆着,当时视线不清楚看不见又着急,她也不知道那剪刀捅到了哪去了,捅得有多深,如果扎到器官……

她会不会因为过失杀人而受到法律的惩处?

咯吱一声,柴房门被推开,外头瓢泼大雨的声音窜进晏安耳朵。晏安越过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看见了外头渐明的天际。只是下一秒,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农村干活妇女的手劲儿,晏安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她听着村长媳妇在她面前大哭,一副她儿子死定了的样子。“这雨什么时候停?车子什么时候能来?”一直有人重复着这句话。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活埋在我家院坝里的杏树下,以后年年吃你骨灰结出的杏子。”

真狠!

“村长媳妇!村长媳妇!”一个渣渣咧咧的女声在外头响起,说:“来车了!有车来了!”

面前的门被大力关上。晏安想,车来了,那头死肥猪估计是有救了。她发出一声叹息,不知道心里头是庆幸还是遗憾占得比例更多点。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的嘈杂声音没有减弱半分,反倒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在门口汇集,一哩哇啦地说着些晏安听不清楚的话,吵得很。又是吱呀一声,面前的门再度开启。晏安最先注意到外头阴暗但已经亮透的天空,随后在门口处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俞顺康!以及董馨和俞珂。

滑天下之大稽,他们居然会来!

晏安被带出这间破落肮脏的小房子。她胡乱地抹了抹脸,而后就着湿透的衣服站在俞顺康面前。俞顺康和董馨开始跟村长一家打听笼罩在她身上的种种疑云。只是说话的口气全不是要为她撑腰做主,反倒有种要帮村长一家兴师问罪的做派。

说来说去,全都是她晏安一个人的错。

董馨大概也清楚镯子什么的纯属子虚乌有,只听她跟村长媳妇说:“钱我们家实在拿不出来,除此之外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村长媳妇立马提出让俞顺康开车载他儿子到医院治病。俞顺康立马开口,说:“这可不……”

“车坏了。”董馨打断他,说:“修也得修好一会儿呢,不如你们想想其他的法子。”估计是怕村长儿子弄脏甭管是他借来还是他老板的车。

村长媳妇眼神一冷,说得话像是冬天里的冰棱子,她说:“那就让你闺女准备嫁给我侄子吧。”

董馨眉毛一挑,问起了她侄子的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对方家愿意给多少彩礼。也对,她和俞顺康早就想把她给卖了,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自己送上了门,说不定她还能捞一笔缓解债务负担。

“她侄子是个智障。”晏安开口:“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

“不要这样乱说人家。”董馨说完这话,见村长家无一人反驳,眼神一转,说了句让晏安发笑的话。“和谁过日子不是过呢?”

“那您让俞珂留在这吧,保不齐您明年就能抱上白白胖胖的大外孙。”晏安就搞不懂了,他们既然不打算帮忙也不想带她走,那急急忙忙赶过来做什么?

不远千里就为了来看她笑话?闲得慌呐?

“这孩子不听话。”董馨说:“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和她聊聊?”陌生的人一走,俞顺康就直截了当地问她:“你那房子的地契呢?”

晏安装傻,问什么房子。

“就是你被人骗,花大钱在这村里买的那破房子。地契呢?”

“您不是说那破房子送您您都不要?”晏安好奇道。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把地契转给我,我想办法带你离开。”

晏安隐隐约约觉得,地契是他们这次来这里的关键。

“行啊,您带我去公证处公证。”

董馨呵呵笑了一声,说:“晏安你要搞清楚,我和你爸是你在法律上名正言顺地监护人。”言下之意,这房子现在他们有自行处理的权利。

“您去看看您当初和韩家签署的合同。这房子无论是出租出售或者转售,都需要,我,你们和他们三方在场。”当初这么拟定合同,防就是防他们这一手。只是晏安仍然好奇:“那房子卖不出去的,不会有人要的。”

“那是曾经,现在就不一样了,你不知道……”董馨警告的眼色打断了俞顺康因为嘴快而吐露出的话。只听董馨问:“你那个干奶在这村里有没有房子?”

“有啊。”晏安打量着他们的神色,说:“年久失修漏风漏雨连老鼠跳蚤都嫌弃。”

“你问问你干奶愿不愿意卖?”

晏安往屋外看了一眼,想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董馨和俞顺康居然能看得上这里的房子?

“让你问你就问,烦不烦!”终于,还是俞珂给晏安解答了心中的疑惑,她得意地说:“爸收到消息,说这里打算修路了,政府好像还有扶持项目落在这里,以后这里的房子肯定值钱!”

修路?

晏安没记错的话,上辈子联通这里的破路在她死前两年才修好,而且也没听说有什么扶持项目落地这里。

“你帮着劝劝这村里的人,把不要的房子都便宜卖给我们,以后挣钱了你也能有点好处。”

第九十七章、时务

晏安脑子正飞快地转着,想着怎么以此做条件和俞顺康交换利益,突然,就见村长媳妇急匆匆气冲冲地走进来,把她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放,质问道:“口口声声说家里没钱,那我倒是要问问,究竟穷成什么样能给闺女买这个些贵得要死的衣服鞋子箱子?”

晏安就看着,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她这次一起带回来的换洗衣裳。起先,董馨有点恼怒村长媳妇的不识时务,等眼睛往那边随便瞟了一眼后就再也挪不开了。她盯着跟前的晏安,问:“这些衣服鞋子……这个箱子,是你的?”

晏安不出声,俞顺康用脚踢了她小腿一下,怒道:“你妈问你话呢,你聋了?”

“您说是就是吧。”

董馨目光如炬,像是要从眼里迸出火花把地上那堆东西烧个一干二净。她颤抖着声音问:“你哪来的钱”

“假的。”晏安说:“西市场50块钱一公斤批发的。”

“你别听她瞎说!”俞珂从地上那堆东西里头挑起了一条裙子跟董馨说:“妈,这是当季新款,我前些天才见有个明星穿过!”

俞珂一一把地上的东西看过,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在怀里,跑到董馨面前,说:“妈,全是新款。她绝对藏钱了!”

啪!

俞珂话音刚落,晏安后脑勺就挨了俞顺康一巴掌,他怒斥:“你居然还敢骗我!那家人是不是之后单独给你钱了?你把钱藏哪去了?”

晏安被这巴掌扇得头晕目眩,甚至有种微微犯恶心的感觉。俞顺康的逼问一直炸响在耳边,反复质问她把钱藏去了哪?俞珂冷眼看着,见晏安一副想要蒙混过关的样子,急忙冲过来推了她一下,问她:“你说!你是不是藏钱了?”突然地,眼神又一转,问道:“还是说有人给你钱了?”

晏安一时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她耳朵嗡嗡作响,现下恶心反胃的感觉更甚。她想自己可能连着被村长媳妇和俞顺康扇了脑袋两巴掌,这会儿得脑震荡了。

“你们家自己的事自己回家说去!先把我儿子送去医院然后拿二十万给我,不然我饶不了你们!”村长媳妇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原本是她昂首挺胸地来要钱,怎么就看着这家人自己窝里斗起来,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俞顺康没理会她,又伸手来扯晏安。晏安被他扯着双臂一晃,当下没忍住,一口吐在了他的胸前,当即就听到一声深刻的倒抽气的声音。俞顺康愣了有几秒,而后叫着“小畜生”把巴掌扬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有人跑进来说:“村长媳妇,又来车了!好多车!”

轰轰隆隆的动静,像是炸响在山谷里的闷雷。晏安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恶心头晕的感觉减退。抬眼,发现屋里只剩她一人,董馨俞顺康俞珂全不见了身影。她慢慢地扶着墙往门口挪去,外头仍然下着瓢泼大雨,大雨从屋檐上挂下来,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水帘。

只见外头糟烂的泥土里停了五六辆越野车,车身被浓厚的黄泥巴覆盖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晏安就看着,从副驾驶跳下来一个穿着束腿裤紧身衣的壮汉,举着一把庞大黑伞到了后座门前。被黄泥覆盖的后门拉开,晏安起先只是看到一只笔直修长的腿,而后才是穿着黑色及膝风衣的晁朕。他站在伞下,面无表情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这边的晏安身上。

晏安见董馨和俞珂急匆匆地朝他凑了上去,便转身扶着墙回到了椅子上去。

在这种地方这种天气下非得穿得跟去伦敦拍画报似得,真是装x!回头就得变成一只大泥猴!

晏安刚把自己挪到椅子上,晁朕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晏安晃眼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淋成了落汤鸡,剩下的也跟落汤鸡差不多,只有眼前这位少爷,除了脚上裤腿沾了泥外,体面地真像是在伦敦拍风衣画报。

“没事?”

“你赶紧去我家看看我干奶,她……”晏安这话急促地出口,顿时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她抱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感觉有只手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下滑,小声说着让她放心。恶心的感觉慢慢消失,晏安等舒服了些才再把头抬起来,就见董馨俞顺康俞珂全都用极其恐怖的眼神看着她。

太熟悉的眼神,就跟上辈子他们见晁朕送她回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晏安在心底冷笑一声,见屋外冒雨冲进来一个人,隔着人群跟她说:“老太太没事,已经醒了。”

肖葵?葵哥?晏安瞪大眼,想这位怎么也来了。

晏安扯了扯晁朕的袖子,小声气地说:“我不想呆在这,我想回去看我干奶。”

晏安裹着晁朕的风衣,那风衣穿在她身上能把她从头到脚裹在一起。她站在村长家椅子上等着晁朕背她。不经意一低头,就看见董馨嫉妒兴奋和俞珂吃惊愤恨的眼神。晁朕背着她走到门口,董馨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把伞举在晁朕头顶,说:“千万别淋着了。”

晏安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内堂出来,就见她家大堂站了满满一大堆的人。她听见村长媳妇的哀求,求晁朕送他儿子去医院。她不可控地打了个喷嚏,前头的人全都齐刷刷扭头看她。晏安尴尬地笑笑,看着董馨往外赶人,最后只留下村长和他们一家。

干奶坐在炕上,看着站在墙角的俞顺康一直发抖。晏安在她面前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姜汤来了!”董馨端了个碗过来,在她面前,说:“先喝碗姜汤,别着凉了。”

晏安看着她,没说话,董馨也就这样一直端着,看着她假意地笑。她家里的碗她知道,传热快得很,她就看这董馨能忍到什么时候?

啪嗒一声,碗碎在地上,姜汤全部往外溅。

晏安往里一缩脚,眼泪先掉了出来,说:“妈,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听您的话,您别把我嫁给村长媳妇的侄子!”

第九十八章、井

晁朕侧头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把目光放在了董馨身上,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识时务这个方面来看,董馨是可以开班教学的水准。只听她一口否认,然后立马转移了话题,急切道:“哎呀,有没有烫到?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晏安一个字还没说,就见董馨立马蹲在了地上,一边说着“真是妈不好”,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碗片,不小心,还把手指扎出了血。

晏安心里呵呵笑。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董馨才是真影后。村长一家刚才才见识过她的狞恶嘴脸,现在看她这一出表演,都是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晏安懒得理她,把目光挪到了晁朕衣角上,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要告他们!”

这些人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山里土皇帝天王老子下凡都管不了他们吗?等进了法庭就明白了。

晏安含泪把这些天的情况声情并茂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她看向旁边的晁朕,问:“栽赃污蔑非法囚禁还有故意伤人,这些加起来能判几年?”

晁朕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想判几年判几年!”

话音未落,村长媳妇啪嗒一声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哭嚷道:“我们家老大还在流血,你行行好救救他吧,不然他要死了。”

“不了。”晁朕还是头也未抬,冷清道:“让他等死好了。”

“我哥要是出事了,晏安也脱不了干系。”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钱奋开口。

“是吗?”晁朕终于放下了手机,慢悠悠地说:“你可以期待一下。“说着,转头看向晏安,问:“他哥受伤跟你有关系吗?”

晏安福至心灵,话赶着话玩外出,义正言辞毫不心虚道:“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到了,而且……”钱奋的后半截话消失在晁朕的淡漠的眼神里,晁朕看着他,说:“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觉得有,就找律师起诉我。”

钱奋再次想张口,只听旁边的肖葵说:“再说就可以告你诽谤了,罪上加罪罪加一等,两辈子都不够你蹲的。”说完后,肖葵就一手拎一个把他们丢出了家门。晏安看着,那力道抓钱奋一壮实少年都跟提鸡崽子似得。这下门一关,屋里的都是熟人。大家坐在一堆,面面相觑谁都不开口。最后还是干奶先朝着晁朕伸出了手,由问名字年纪开始查户口。等户口查地差不多,突然转了语气,和眉善目地问:“你和我们家安安是什么关系呀?”

这话一出,晏安能感觉屋里的其他人全都挺直脊梁竖起耳朵,正襟危坐的样子全像是等待孩子高考成绩的父母。

“男女朋友。”可能是怕干奶听不懂,晁朕说了这话后又换了个比较通俗的说法。“对象。”

“哦哦哦!”干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眼角眉梢的皱纹全挤在了一起。

“这……”董馨适时开口,说:“之前也没听安安提起过,我们这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抱歉。”晁朕只说了这么一句后再无半点解释,董馨到了嘴边的话不上不下半天没说出来。于是问起那些昂贵的衣服鞋子,然后全被晁朕一句不知情给打发了回去。

晏安抬头,看向俞珂,问她:“妹妹,你怎么了”

就这泫然欲泣又拼命隐忍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委屈的人是她。俞珂的眼神在晏安和晁朕脸上流连,纵有千般万般的话要说,也在董馨的怒目下化为了咬牙切齿的一句:“没怎么。”

外头雨势小了下来,肖葵问晁朕有没有离开的打算。晁朕越过晏安,直接问了她干奶:“您方便吗?”

干奶还在呵呵笑,估计都不知道晁朕话里是什么意思,只顾着一个劲地点头。然后,她们那点寒酸的行李就被带了出去。

晏安站在炕上让晁朕背她。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可外头连成一片的车子全都打开了车前灯。一眼望去,这个村落,甚至这片天际都亮得如同白昼。晏安趴在晁朕背上,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地就掉了出来。

“现在知道哭了。”仍然是冰冰冷冷的声音,吹经晏安耳朵里,竟然比外头大雨过后的温度还要冻人。

她从今天见晁朕第一面起就知道他在生气,她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特别害怕,他们之前把我关在黑屋子里,我真的特别害怕。”呜呜咽咽地哭出声,也没在乎眼泪鼻涕有没有蹭到人家身上。

“早说了来接你。”

“那你怎么早不来?”晏安毫不心虚地反打了一杷,而后就听到一声混入黑夜的浓郁叹息。

“回家吧。”

走出几步,见门口跪着一人,正是之前耀武扬威好生得意的村长媳妇。晏安听见晁朕问:“死了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发出遗憾可惜的感叹。

村长媳妇啪啪啪就开始磕头,一口一个有眼无珠得罪了天上的娘娘,只把晏安说得头皮发麻。走出几步后,她问晁朕:“他要真死了,那我……”

“肖葵去看过,死不了。”

晏安放松心情地靠在他肩上,听他说:“蒋柏找人给你算了一卦,说你天煞孤星多灾多祸招惹是非又小人缠身。”

算得还真挺准。

“那蒋柏姐有没有帮我打听一下要怎么化解这种情况?”

“你自己不清楚吗?”

脑袋里叮当一声,晏安搂紧了他的脖子,小声道:“清楚的。”

走到院里的时候,周围都是出出进进的人。她见背着她的人突然顿了步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院里那口孤零零的老井。

顿时,晏安心头就被一团乌云笼罩,周身气压低到几乎窒息的程度,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在咯咯作响。她问:“在看什么?”

“井。”

“井怎么了?”

晁朕没回答她,倒是叫住了身边经过的人,指了指那口老井说:“封了。”

晏安全是僵硬,觉得自己脑震荡的后遗症又出现了,顿时头晕目眩浑身不适。她咬着后槽牙问:“做什么封那口井?”

晁朕还是看着那口井,说出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

“第一眼看见就不舒服。”

第九十九章、害怕

晏安花了一会功夫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是有缘分和天意这个东西。既然她都能重新活过,说不定晁朕也有什么预知厄运的能力。

坐进车里,晏安见晁朕还是不大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终于还是先放软身体靠过去,不知羞耻地开口:“不是说了来接我,怎么现在才来?”

晁朕把她推开,疲倦地开口:“之前就到了,耽误了些时间。”

“耽误什么?”

“修路要审批。”

修路?修什么路?

轰隆一下,晏安听到什么庞然大物倒塌的声音。她想起自己之前一直跟他抱怨这里的路况,其实算是没话找话说,却让他全部听到了耳朵里。

“不给他们修!”晏安生气道:“让他们一辈子都穷死在这里”

等等!俞顺康之前探听到的消息是不是就出自这里?

“政府是不是还打算找项目扶持这里?”

晁朕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嚯!看来俞顺康的消息还挺灵通。他不是想在这买房子等房价水涨船高挣大钱吗?要买!肯定要买!得多买些才好。

晏安扒拉着窗户往外看,外头已经漆黑一片看不清什么,唯一的光亮,是来自她头顶的车灯。她转身,想找晁朕说话,不注意却把椅背上一个黑色的包给撞了下来。黑包拉链没拉紧,掉出了一沓粉色的东西。她看了一眼面前闭目养神的人,小心地包包拉链拉了开。里头装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的巨额现金。

远不止二十万。

“这里有多少?”她问。

“没数过。”

晏安好奇,问他:“要是这里也不够呢?”

晁朕闭着眼指了个地方。晏安低头,见前头座椅底下有个黑箱子。她把箱子拎出来,见没上锁就随意打开了。在不甚明亮的环境里,里头的东西差点晃瞎了她的眼睛。

全是各种珠宝配饰,晏安一眼看去,钻石玉石宝石,项链手链耳环戒指,应有尽有。

晏安木讷地开口,问他:“你平时收藏这些吗”

“蒋柏的。”

晏安小心把箱子合起来,心惊胆战地说:“赶紧收起来,千万别掉了。”

晁朕突然睁开了眼,说:“晏安,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晏安问。

晁朕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眼神平直地看着车顶,沉静了许久才开口,说:“蒋柏说人家只是想要钱不会为难你,只要钱给够就没事,就算贪得无厌,肖葵也带人来了,不会有什么事。”

晏安突然就忘记了一直佯装的声怯胆小,直愣愣地问他:“那你害怕什么?”

晁朕侧了侧头,头依然仰在椅背上,在镜片后面冷静地看她,反问:“你觉得我在害怕什么?”

如果是上辈子的晁朕的话,她想自己明白他在害怕什么。他害怕她撒谎,害怕她骗他,害怕她又联合了谁谁谁找了什么样的借口跟他要钱。可是现在的晁朕,她确实不知道。

车里的氛围沉静凝固了许久,晁朕把头偏了回去,而后闭上了眼。晏安扭头看向窗外,见外头又下起了雨,雨滴落在窗户上,滚出一道水痕。

“你知道吗……”晏安突然开口:“我也给俞顺康打过电话,让他带钱了找我。”

玻璃上起了雾,晏安稍微开了一点窗户,冷风就混合着雨水飘了进来。晏安很平静地说:“他问我怎么不去死?”

抓在椅子上的手被握住,晏安需要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抖动的幅度,她看见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脸扯出了一抹笑,她轻轻地说:“你猜他为什么会出现?因为他打听到那个村子要通路了,政府打算扶持了,他来跟我要我家那破房子的房契。”

从颈侧绕过来的手抹干净了她脸上的泪,而后抱住了她。

“晁朕,我是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情况我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我在俞顺康之前先给你打了电话,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管我,你不会不管我。”

“嗯。”

“除了我干奶,我在这个世上没有其他家人了。”晏安吸了吸鼻子,说:“你不要给他们好脸色,我最讨厌他们。”

“好。”

晏安的手指顺着滚落的雨滴滑下,她听见自己冷静自持地开口:“我不想再吃苦受委屈,你要对我好,你要护着我。我要开开心心体体面面地过日子。”

“好。”

十点来钟的时候,他们跋涉到就近的县城,准备在这里稍事休息。晏安把干奶从车上搀扶下来,一抬眼,俞顺康的车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俞珂首先蹿了出来,问:“今晚要在这里休息吗?”

“嗯。”晏安敷衍地应了声,紧接着就听俞顺康说:“没有更好的地方了吗?”

“这地方一点不上档次。”俞珂小声抱怨了句,而后就听董馨说:“这是县城,这里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俞珂小心地瞥了一眼晁朕,问:“是吗?”

晁朕没理她,接过房卡搀着干奶就往前走。晏安倒是被叫住,俞顺康跟她说:“今晚你和珂珂睡一屋。”

晏安挑眉看他,想他们一家人在来时的路上又商量了些什么?

“我干奶心情不大好,我得守着她。”她毫不客气的拒绝让俞顺康倍感难受,他质问道:“你这是在跟谁拿乔?你真以为自己这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珂珂怕黑,你们两睡一块知道吗?”

“我凭什么?”晏安的不耐烦彻底达到顶点,她冷冷扫了面前三人一眼,说:“今天天气不好,酒店住房肯定紧缺,我可不敢保证晁朕也给你们安排了住处。与其在这安排我,不如赶紧去问问今晚有没有你们的落脚之地!”

俞顺康顿时横眉竖目,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却被电梯口传来的冷冷一声“晏安”打断。董馨愤恨地目送着三人的背影上了电梯,挑眉看向旁边一直帮晁朕处理事情的人,问:“我们的房卡呢?”

长得稚嫩但气势霸道的人开口询问:“你们是谁?房卡为什么找我要?”

俞顺康眼睛瞪得溜圆,哼哧着声音就往前台走。被刚才叫住的小哥提醒了一句:“这里满房了,别费功夫了,赶紧去找别的住处,仔细去晚了什么都没了。”

第一百章、垫脚石

俞珂趴在带有霉味和隐晦污渍的床单上呜呜哭泣,她问董馨:“晁朕是什么态度?”

董馨愤恨道出口:“这还用说,晏安平时肯定没少跟他说我们的坏话!”

“她怎么这么命好?晁朕真不知道是坏了脑子还是瞎了眼,居然能够看得上她!”俞珂坐在床上,看着屋里有些脱落的墙纸和昏暗的灯光,想起刚才那个和这里比起简直算是富丽堂皇的地方,委屈地再次哭了出来。

“都说了是狐狸精转世。”董馨够手锤着自己的后背,疲倦地说:“晁朕也是人啊。”

“我不服!”俞珂涕泪横飞叫嚷道:“凭什么她晏安可以我就不行!”

“你也不是不行!”董馨过来搂住了她,说:“以前咱还愁着没机会接近人家,现在好了,晏安已经帮我们把路给铺好了。你呀,以后聪明一点。她晏安是个什么人?她是个孤儿。晁朕那样的家庭会允许他跟个孤儿来往?现在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董馨伸了个懒腰,突然放松地叹了口气,说:“当初把这死丫头接回来我后悔了好久,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们家的。缺什么来什么,等你哥的事情安稳下来以后我再操心你的事。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这么顺过,要什么有什么。”

董馨在美梦中入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被告知,晁朕他们已经先一个多小时离开,半点没知会他们。俞珂拿起电话,打算打过去询问晏安的用意。俞珂拦住了她,说:“晁朕说不准就在旁边,让人家听见,不好。”

董馨意料全错,当天的路程是由晏安单独陪着干奶,晏安正百无聊赖着,就听干奶问她:“安安啊,小朕有没有带你回去见他家里人?”

晏安有点发蒙,问:“见他家里人做什么?”

干奶着急,恨铁不成钢地锤了她的腿一下,说:“趁着我这胳膊腿还有劲,还可以帮你们带带孩子。”

晏安顿时哭笑不得,忙说不至于。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干奶愤恨道:“他不打算娶你吗?难道是我看错了,他其实是个和晏粱一样人面兽心的畜生?”

晏安愣了好半天,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彻底放弃解释敷衍道:“行,我有空的时候问问他。”

时隔快半个月,晏安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载着她们的车子开进了一条狭窄小巷,晏安抬头看了看面前年代久远的六楼居民房。这地方是她一早就看好了的,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接了干奶来就让她住这。这里交通便利基础设施健全,不到一百米就是派出所,最重要的,是和彭天天家离得近。她想着,等干奶适应一些就介绍彭天天奶奶给她认识,以后的日子两人聊聊天说说话也不算得无聊。

彭天天接到晏安的电话来帮着收拾东西,这有些日子没见,他着实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同她说。一迈进楼梯间,彭天天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声:“晏儿啊,你咋才回来呢,我可想死你……”

半点回应没有得到,彭天天抬头查询情况,这一抬头不要紧,站在上一层楼梯上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差点没把他吓出声。老式的楼梯间昏暗,只有通风口泄进来的日光洒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对方冷冷地看着他,姿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彭天天吞咽了下口水,深吸口气搓了搓脸,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快步往上走。在侧身路过人面前时,小声说了句抱歉。

彭天天没说几句话就被被晏安干奶拉着好一通打量好一通夸,他长得白净又喜庆,完全符合老一辈人的眼缘。只是他这不经意一转头,就看见晁朕倚在门梁上看他。他撇了撇嘴,塌着眼跟面前的老人说:“阿奶,我没有你说得这样好。”

见晁朕暂时消失在眼前,彭天天急忙把晏安扯到角落,气急地询问:“你怎么没说晁朕也在这?”

“你很吃惊吗?”

“你不是说你们没在一起?我都说了,我上次都看见你们牵手了,我……”

晏安见他一张脸气得红彤彤,额头发迹还有汗珠,存了心逗他,乘他不备牵住了他的手,说:“都跟你说了牵手代表不了什么,而且上次你问的时候确实也……”

“可以吃饭了。”突兀又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彭天天不用转头也知道自己这全身的鸡皮疙瘩来自于谁。身体先于脑子开始反应,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甩开晏安的手到了她干奶面前。“阿奶!我们去吃饭了。”他佯装开朗活泼无事发生,而后就听晁朕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晏安,嫌手用起来太灵活可以去换假肢。”

彭天天如芒在背,拉着干奶加快了步子,想要迅速离开那个笼罩着乌烟瘴气的修罗场。

“牵手不代表什么?那什么代表?”晁朕截住了晏安的去路。她被堵在逼仄的角落,委实一副可怜又弱小的姿态。“随便说说,开玩笑得嘛。”

“彭天天功课好,他的手要留着读书,你的倒是可以不用要了。”

晏安把手背在了身后,垂眼看着脚尖,说:“我知道错了。”

“牵手不代表什么?那什么代表?”晁朕躬身盯着面前人的发旋,说:“晏安,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晏安抬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问他:“你觉得呢?”

晁朕愣了一愣,嗤笑一声就伸手去解晏安衬衣上的纽扣。解到第二颗的时候锁骨已经露了出来,晏安仍旧背着手一副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模样。她问:“怎么不继续了?继续啊……你再解一个我就去学校到处宣扬你占我便宜。”

晁朕的手顿住,镜片后的眼睑有微微抽搐,他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询问:“你是女孩子。你的脸呢?”

晏安嘿嘿笑起来,嬉皮笑脸地扒开晁朕的手,自己把纽扣又往回扣,嘴上说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

话还在口中打转,就见晁朕的手顺着她未完全扣死的衣领缝隙往里头伸了一下。晏安浑身僵住,瞪大眼睛看他。

“好了,现在你可以去宣扬了。”

第一百零一章、天大喜事

梅雨天的天气和气温还笼罩在这座城市上头,晏安一手裹紧外套一手举着透明雨伞,在绵绵细雨中往前街的咖啡馆走去。

侍应生接过了她手里的伞,晏安把衣服裹了又裹才在椅子上落座。在她对面的男士看上去已经来了有一会儿,面前咖啡已经没了蒸腾的热气,但浓香的焦糊味散落在各个角落。

“找我什么事”见对方一直兴致勃勃地看着杂志,晏安选择主动开口询问好早日结束话题离开。

对方这下终于把杂志放下,冲她笑出了两颗尖锐的虎牙,笑意盈盈地开口:“天大的喜事,找你来庆祝。”

晏安可不觉得眼前这位对她呈现的状态是完全的善意。她对这种有着阴骘长相的男孩子总是怀有戒心,何况面前这位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需要庆祝什么?”她问

对方没接她的话,倒是招呼了侍应生过来。晏安拒绝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急什么?”对方全然没理她,自作主张地给她点了一杯纯情小女生才爱喝的卡布奇诺,并且加了很多奶和糖。晏安只喝了一口就被腻得全身发慌。对面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我见过的人里,你是长相和性格反差最大的。”

晏安一听,也好奇,杵了下巴问他:“哦?那你原本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不觉得会是聪明的人,但你确实比我想象中得要聪明。”

“我可不觉得你这话是在褒奖我。”

“是褒奖的。”唐池笑起来,说:“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总会给人功于心计又充满侵略性的感觉,常雨霏就是这样。但你很幸运,你没有这样的特质。”

晏安往后靠了靠,笑得很和善,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影帝影后。”

“你很会哭。”唐池往前探了探身子,双手杵在桌子上看她,问:“晁朕很吃你这一套吧?所以我说常雨霏蠢,哭起来总是那么难看,谁看了都不喜欢。”

晏安有点笑不出来,她坐直了身子,再次回到了原始话题,今天找她究竟何事。

“都说了是天大的喜事。”

晏安脑子一转,惊讶道:“你是说……”

“姚雪津家点头了,过些日子你就可以去喝喜酒。”

晏安诧异,问:“这么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唐池冷哼一声,说:“这就跟越是罪大恶极的人越虔诚一样。脸面这种东西,人站得越高就越看重。我跟姚栋说,这事没有个让我满意的结果,以后他儿子生活的每一天都会被他亲姐姐的不雅照环绕。”

晏安没想到他这样胆大,问:“他们知道那些监控的终端在你手上?”

“知道啊。”唐池毫不在意地说:“就跟他们知道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一样。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姚雪津敢报复你吗?姚栋敢找我要东西吗?”

“你错了。”晏安摇了摇头,说:“姚雪津真敢的。”

“不!”唐池也摇了摇头,说:“你一天不和晁朕分手,她一天就得在你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常雨霏也是一样的。”

俞珂再次见到晏安,是在新学期开学前几天,俞岩和姚雪津订婚的日子。

俞珂忙得脚不沾地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直到订婚宴即将开始,才见晏安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先四处看了一眼,没见到晁朕的身影,于是快步朝着晏安走去,伸手就往她胳膊上掐了一把,问:“你这些天死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家也不回。你还要不要脸?女孩子整天都不回家,我告诉你……”

“家?”晏安扒开她的手,说:“我干奶在哪哪就是我的家,我回不回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俞珂叉着腰,面色不善,问:“晁朕呢?你没通知他来吗?”

晏安好笑地推开她往前走,说:“您还做着梦呢?是您爸妈特别了不起还是您亲哥特别成器能惊动人家来参加这个破婚宴?”

“嚯!我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认真想跟你在一起的,否则订婚宴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露面?我妈说得对,就是镜花水月,你得意不了多久。”俞珂幸灾乐祸出声。

“你才知道啊。”晏安脚步不停,说:“我就是个看人眼色行事的小跟班。他晁朕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他让我哭我绝对不敢笑。我就跟古时候的冷宫嫔妃一样,成天跪在月亮底下求月老成全,让晁朕多看我一眼。”

晏安回头,见俞珂笑得特别开心,自己也笑了,问:“满意了吧?”

这个订婚宴,俞家想大操大办姚家想低调行事。所以晏安一进门,就见左边人声鼎沸右边门可罗雀。俞顺康董馨像对花蝴蝶高兴地四处飞着招待人,姚雪津父母却像是刚死了崽的苦命夫妇,满脸的不高兴。再细看,女方家主桌上除了坐着姚雪津父母外,还有个西装笔挺大大方方的唐池,旁边一直陪着姚雪津的是常雨霏,不过常雨霏的家里人倒是没见。

晏安从人群穿过,被俞珂带着坐到了男方家主桌。她刚落坐,就听几米开外的姚雪津满目怨恨地问她:“现在你高兴了?”

晏安挥挥手,故作羞涩道:“你的好日子,你该高兴才对。”

常雨霏语气冷硬地问了她一个和俞珂一模一样的问题,“晁朕呢?”

晏安真恨不得仰天张手做崩溃状,她委屈又带点小难受地开口:“他不告诉我,我怎么敢问。”

行,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高兴了,晏安也清净了。这时候董馨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捏着她的肩膀把她生从椅子上揪起来,强硬地带着她去跟认识的朋友打招呼。

俞顺康指着她跟人介绍,说:“就是这孩子,她老家房子就在你跟我说得那个村子里。你说……”

晏安一听就明白过来俞顺康还在打她那地契的注意。她看向那个比俞顺康大了不少,头发已经掉了一大半的老头。只见他凑过来小声地说:“上头已经在批了,趁现在风声还没流出去,你们可得抓紧啊,等势头一上来,那里就是寸土寸金的地儿了。”说着,还拍了拍俞顺康的肩膀,说:“小俞啊,你要是有法子搞到那里的房子可要给我知个信啊。”

一百零二章、佳偶天成

吉时一到,在主持人的高声宣读下,姚雪津不情不愿地搀着一瘸一拐的俞岩上台,在双方父母和满座宾客的见证下完成了这个订婚仪式。即,因为俞岩和姚雪津都没达到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领不了结婚证,所以先办个订婚宴请在场各位做个见证。

当然,这话是俞顺康说得,他和董馨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都举行了订婚仪式,那姚雪津自然就是他们家的人,俞岩自然也是姚家的女婿。至于姚雪津父母想得什么晏安也能猜到,等把这事的风头拖过去了,谁还跟你俞顺康董馨人五人六?

总之,台上六人,六人一面,心怀鬼胎,皆大欢喜。唐池高兴地几乎要把手掌拍肿。

热闹散尽,留下一厅的杯盘狼藉,晏安找了无数个借口想开溜都被俞顺康及时拎住后脖颈。宾客走完,姚雪津家去结了这次订婚宴的费用。对此,俞顺康和董馨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是他们两在嫁女儿。

姚家夫妇来找俞顺康董馨,说有事情还要商量。晏安被迫裹挟在两家人之中,听着姚雪津父母发表感想,说希望姚雪津和俞岩日后在学校里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说是附中重读书风气,回头惹得校方不高兴也不好。

校方高不高兴晏安不知道,反正董馨是挺不高兴的,只听她说:“咱又不是早恋,是正经八百过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现阶段还是读书重要一些。”常雨霏开口,说:“毕竟年纪也都还小。”

“那行,那让雪津住来我们家或者让小岩住过去。都订婚了也不用保持距离了,还可以多多培养感情。”董馨这会儿是彻底不想要脸了,这都明明白白砸到了掌心的馅饼,断没有松手让它掉落的道理。

姚雪津一听这话,当即气得要把白眼翻过去,她母亲为难道:“孩子还小,不至于……”

“再怎么小,该发生的也发生了。”董馨这话的语气就差直说姚雪津一家不要脸装纯情了。她这话一出,姚雪津几乎要背过气去,她母亲也伸手抹了抹眼泪,看上去确实可怜凄惨。一时间,所有人都僵持着,还是晏安突然响起的手机暂时缓解了这种尴尬。董馨够了头过去,刚看清来电显示就见晏安按了挂断。她眼睛转了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之前晁朕不是说不让雪津再去附中读书?如果雪津要转学的话我们小岩也一起好了。”

这摆明了要和人耗生耗死耗一辈子,谁听了都头皮发麻。

“只是随便说说的。”常雨霏道。

“只是随便说说吗?”董馨用胳膊肘捅了捅晏安,问她:“小朕是什么意思?”

晏安一惊,想董馨这是要把她架在火堆上烤。果不其然一抬头,盯着她的所有人都面色不善。她缩了缩肩膀,嘤嘤出声道:“我不知道,也不敢问。”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董馨先她动作之前跟她说:“小朕打给你你就去接吧。”

晏安如释重负,也没顾忌常雨霏和姚雪津要吃人的眼神,立马蹦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您这电话真是久旱的甘霖大雪天的热炭。您的出现,宛如初春的朝阳夏日冰冻的酸梅汤,您……”

“晏安!”晁朕冷静地截断她的话,说:“电话只用作摆设的话可以扔了。”

晏安知道他不高兴刚才被挂断的电话,忙解释道:“刚才大家都在,人人都盯着我,我就跟玻璃箱子里的小白鼠似得,可害怕了。”

话题成功转移,晁朕问起了婚宴情况。晏安随意说了两句,就听他说:“结束了?那请你屈尊来趟机场。”

晏安吃惊,问:“你要回来了吗?这么晚?”

那边咳嗽了几声,声音暗哑。“已经到了。”

晏安皱了皱鼻子,说:“可我打车过去的时间都够你回家洗个澡美美躺在床上看书了。”

“不想来吗?”

晏安一听这话就不是想跟她商量的语气,只能哼哼唧唧地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街景在视线范围内飞速倒退,晏安看着窗外,心里觉得很魔幻。

她想,她如今面对的这个晁朕真不太熟悉。现在这人除了长得一样外,性格和之前简直天差地别,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毛病。印象里上辈子晁朕真不爱管她,几乎所有事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想说晁朕也就不问。可他现在真把她看得死紧,这次有事出国,电话信息真没停过。

晏安叹了口气,想这辈子也不知道是属于轮回转世还是平行空间什么?她想,如果她能拥有上辈子的完整记忆的话,或许这个晁朕也会受些影响。估摸是之前被欺骗背叛的经历已经根深蒂固到镌刻在了基因里,所以导致了现在对她这个人的感觉就是会有些奇怪。

在机场找到晁朕的时候,他腿上的书已经翻了大一半。晏安一边抱怨着说“真折腾人啊”,一边帮他拎起了电脑。“看书干嘛不回家舒舒服服地看?非得在这等着?”

“是你要来,我才等你的。”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晏安自知无言以对,忙问起他他这次出国的目的。之前如果不是她中途出了事需要他紧急赶回来,这位的假期计划就是要一直呆在国外。

晏安见他扭头看向窗外,心里觉得他可能不大想跟她交流这个话题。正想着换个话题,就听他说:“维恩史密斯导演,知道吗?”

脖颈肩颈处像是突然落枕,沉重地仿佛有座山压在上头。晏安抿了抿嘴,用干涩的声音回答:“知道啊,连续两届奥斯卡最佳导演获得者,谁不知道呢?”

晁朕意外地向她看过来,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说:“还以为你只看动画片。”

晏安别扭地扭开了头,问:“动画片就不是电影吗?那奥斯卡为什么每年还设置最佳动画长短片奖?”

“你还关注奥斯卡吗?”晁朕这下是真有点吃惊了。

“你家不是有好多这方面的书,之前闲着无聊看了几眼。”晏安抬头看着他,问:“你对电影很感兴趣吗?”

第一百零三章、追梦的少年呀

晁朕叙述地很简洁,语气神态和平时也一般无二,但晏安就是知道他开心,发自心底的开心。

从他的叙述中晏安得知,原来那位维恩史密斯导演正在筹备新电影,晁朕这个假期的兼职就是给他当了一段时间的助理。晏安默默听着,心里头跟吃了几百个柠檬似得,她是真的酸。她想,如果她找个假期兼职,估计着就是发传单卖快餐。可是旁边这位呢?给奥斯卡双冠导演做助理,给可能又要名留青史的电影做调度,说不定,电影上映后还能在片尾看见他的名字。

人比人……算了,不说了。晏安深深叹了一口气,晁朕捕捉到了,问她:“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呢?她早就知道他始终还是会走上同上辈子一样的天王巨星之路,走各种星光熠熠的红毯拿影帝拿到手软。就算晏安之前曾有过侥幸的念头觉得他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但也在看见他满房间的电影相关后爽快接受了。

不追梦的少年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晏安又叹了一口气,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要到我偶像崎岛三川老师的签名呀?”

晁朕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你英语日语都不行,看见人家能说清楚话吗?”

晏安脑袋上仿佛插了三根香,渺渺冒着轻烟。

“我不会说我还不会比划吗?”

最后的假期转瞬即逝,新学期开学日如约而至。彭天天大早上来楼下等晏安上学,忐忑地问她:“我们两做同桌的话晁朕会不高兴吗?”

晏安丝毫不以为意地问他:“他一理科班还能管到文科班来吗?”

“那可不好说……”

到了新教室,晏安满意地看见了门牌上写着的“高二文(一)”班。她想,她之前的种种辛苦都在这会儿化作了最甜蜜的果实,那些挑灯夜战的痛苦在这会儿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过眼云烟。

从今天起,她也是尖子班的一员。

彭天天见晏安挑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一边跟她抱怨视野不好,一边慢悠悠地落座从书包里往外掏课本。可这文具盒才拿出来,就见课桌上轻飘飘地落下一个书包,看样子就知道里头啥都没装。

“同学,这是我的位置,你走错了。”

彭天天一听这声音就皱起了脸。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旁边的晏安倒吸了一口气,大惊道:“哎哟喂!这不是我彧哥吗?”

彭天天心里立马就有数了,他也不等晏安或者祝彧再说话,自己就把书本挪到了前桌去。

“这一整个假期可都联系不上您老人家。要不是石榴说你没事,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晏安把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说:“好像瘦了。”

祝彧落座,随口应着:“是长高了。”

“那倒没有。以后你成名了可以把你的亲身经历写书著作告诉年轻的孩子们,想靠喝ad钙奶长高是不切实际的痴想。”晏安笑问:“这可是文科一班,你确定你自己没走错班?”

“考得好了不起吗?”祝彧把他空荡荡的书包往抽屉里塞,说:“我读书从来不靠成绩。”

晏安刚想问读书不靠成绩靠什么,就见老洪宛如超人化身,一个箭步从外头走廊滑跪进来。他满含热泪地蹲在祝彧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哽咽了半晌,说:“彧哥!我在gowg俱乐部的试训名单上看见你id了。您老是不是去试训了?”

试训?晏安把耳朵给竖了起来。只见祝彧扒开了他的手,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

老洪脸上瞬间绽放出虔诚信徒看见神祗的模样,他一下激动地难以自拔,颤抖着问:“怎么样?”

祝彧还是满不在乎地说:“年纪不够,打不了职业联赛。”

“他们就没让你去二队或者青训先待着?”

“说了,我拒绝了。”

老洪崩溃了,咆哮着问:“为什么呀?”

祝彧眼睑垂下,嘴角勾了一抹笑,说:“水平太低。”

上课铃打响,晏安看着老洪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地离开。她问:“试训是怎么回事?”

祝彧见她一脸好奇,解释的话都到了嘴边但又怕说出来太生硬冷涩,只说:“和夏令营差不多,只是不许用手机。”

晏安想起自己假期的遭遇,羡慕地说了句:“那可挺有趣的。”

不是的。祝彧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玩得这款游戏在今年爆红,他也理所应当地爬上了游戏天梯的最顶端。所以上个学期末的时候就有俱乐部联系他,问他是否有打职业的意向。他之前和石榴聊过,这款游戏的职业前景好,他玩着也没觉得腻,如果时机条件都适合,是可以认真考虑。但找他询问的人都在得知他年纪后逐渐冷淡下去。于是祝彧主动联系了gowg俱乐部,表明自己愿意去试训的想法。其实也是想借此看看现目前的俱乐部规模。

他也是到了集训区才发现,这次同他一起参加集训的人有上百名,全都是怀揣着职业梦的网瘾少年青年和中年。

祝彧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忆这一个多月的生活。集训的第一天,俱乐部就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空白号,于是他们每天从下午两点开始排位上分,晚上十二点结算分数,排名末尾的就会被淘汰。十二点过后,就要开始复盘今天一整天的游戏内容,把所有游戏视频翻出来一帧帧地看,找自己的失误写总结报告,然后再训练到早上七八点。

如此重复重复,重复了一个多月,几乎都是无意义的重复性劳动。至少祝彧是这么认为。

当然,如果只是打游戏的话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疲倦劳累。实在是一个多月时间里,他每天除了要钻研游戏里的事,还要应付但凡人多就会出现的人情世故,并不是女孩儿才有勾心斗角那一套。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只是被人举报开挂就有五六次,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现在晏安问他这次的集训内容,他一句“会吃人的魔鬼监狱”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普通的夏令营”。

怎么可能要求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对这种生活感同身受?

第一百零四章、老同学

晏安见祝彧的神情突然就蔫吧下来,正打算细问就见老郑穿着古板的深灰色套装踏进教室门。

“废话不多说,以后我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高二开始了,以后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努力学习。”

晏安早就从晁朕口中得知老郑会来给她当班主任的消息,现在看见她也没有太多惊讶。但比起要重新接受一个不熟悉的人,信任的老师还做班主任还是让晏安分外开心。

“有个事,之前我班里的同学也来了几个,班长和体育委员是我用顺手的,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希望新学期仍然由他们两个来承担这两个职位。孙茁灵,陈舜,你们两站起身给大家看看!”

晏安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坐在教室角落最后一排的人,赫然就是陈舜。

不是!陈舜怎么也在这个班?就他那谁看了都会做噩梦的成绩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她还以为换了班级不用再看见那位犯恶心,这怎么又阴魂不散地在一间教室里了?

晏安正自我心烦拉扯着,就听旁边哥们肆无忌惮地打了个哈欠,十足地破坏气氛。她转着头四下看了一周,安慰自己,起码,是不用和俞珂俞岩呼吸同间教室的空气了。

“孙茁灵!”

孙茁灵手里拿着刚填写好的座位表,正准备给班主任送去,就被走廊上的陈嘉妮和卓琳叫住。她们看样子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孙茁灵脚步停住,疑惑地看向她们。

卓琳过来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问:“晏安是不是和你分在一个班?”

孙茁灵点了点头,听卓琳继续问:“她是靠成绩进去的吗?”

虽然孙茁灵也不相信一个人的成绩能在一个学期的时间里达到突飞猛进的地步,但晏安上个期末考的成绩确实全都能查到。她再次点了点头。

“别傻了!”陈嘉妮推了推她,说:“祝彧不也进去了?他是靠成绩的吗?”

“祝彧不一样……”孙茁灵迫切地想要为祝彧辩解,但面对眼前二人的咄咄逼人,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整话。卓琳和陈嘉妮对视一眼,凑到孙茁灵耳边小声地说:“听说他们两又是同桌?你见祝彧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情过?你说会不会……晏安这次能进尖子班是沾了他的光,毕竟他家……嗯,你懂得。”

孙茁灵紧紧咬住下唇,她满脑子的“不是”几乎要挣脱脸皮蹦跶出来,但她忘不了今早看到的一切。他们那么开心地聊天说话!

卓琳见时机成熟,急忙跟孙茁灵说:“这周末你把晏安约出来,就说老同学聚会,到时候我们帮你问问看她和祝彧的关系。”

孙茁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陈嘉妮目送着她走进办公室的大门,问:“你真打算那样做?”

“上个学期分明是她偷了班里的班费,最后却栽赃到我身上,我爸为了偿还那笔钱去码头给人扛东西把腿给摔断了。”卓琳愤怒的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她说:“她凭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在附中读书?还能进到尖子班里去?她凭什么?”

陈嘉妮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在心里想,她如果真有她自己说得那样孝顺就好了!分明就是为了岳咖唯。据陈嘉妮了解,卓琳在假期的时候鼓起勇气同暗恋多年的岳咖唯告了白,但对方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由拒绝了她。顺嘴,还说了句:“我喜欢心地善良的女生,你之前为难晏安的样子让我印象很不好。”

从那天起,卓琳就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找晏安的为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嘉妮帮着出了些主意,最后决定先把晏安约出来。

一上午的课结束,老师脚步不停地拎着教案就出了门。晏安一抬眼,就见陈舜站在她面前,笑着看她,说:“又成同学了,缘分呐。”

晏安一点不想跟他装客气,直说:“我是正经八百考进来的,至于你,就不知道了。”

陈舜弯腰朝她靠近,说:“怎么?找个时间以前的老同学一起聚聚?”

晏安顿时就像是吞了上百只苍蝇,一口就回绝了。“还是聚聚吧。”孙茁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舜旁边,看了看趴着的祝彧,放低了声音开口:“就这周六,我们找个地方。”

孙茁灵见晏安有想要拒绝,忙打断,说:“晏安,我替你保守过秘密。”

晏安的思绪突然回到那个被陈茴围堵在学校后门的傍晚。那事虽然现在想来无关紧要,但她确实念孙茁灵当时没往外说的人情。

“行!”

“我昨晚一整晚没睡着,以为今天会在学校里看见世界末日,我都准备好听万千少女哭天抹泪了,这怎么一点动静没有?”谢敬旻咬着吸管戳了戳晏安,问:“你们两没公开啊?”

晏安没什么胃口地戳着碗里的饭,满脑子都是晁朕要去拍电影,祝彧要去打职业,彭天天正专心致志准备着考大学去搞古文学研究,大家都朝着自己的梦想在努力,那她呢?

“我是你我肯定得张扬地人尽皆知。”谢敬旻夸张道:“你不应该去校广播室点首歌大声表白庆祝吗?”

晏安看了他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她问:“我找死吗?附中三令五申禁止早恋,我不想混了吗?”

谢敬旻笑嘻嘻,说:“晁朕的话又没关系。”

不是,这种事她都已经有过经验了,怎么还敢张牙舞爪地高调行事?她是嫌上辈子和晁朕分开后的学习生活不够艰苦困难是吗?晏安知道和谢敬旻就这事完全聊不通,正好,包里手机响起,是韩金荣给她的发信息。

“吵架了吗?”谢敬旻看着晏安走远,忙问:“怎么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见晁朕半点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谢敬旻只有继续问:“你不让她往外说吗?不过也是,以你的性格……”

“我无所谓。”晁朕用纸巾仔细擦着手指,无甚在意地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谢敬旻一下来了精神,身子凑过去小声问:“她不是一直很听你话?”

晁朕推开椅子起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装出来的,不听话的时候更多。”

一百零五章、哑巴吞黄连

韩金荣笑着给了晏安一份文件,语气骄傲地说:“酒庄要挂牌了,你有时间来看看吗?”

“这么快?”晏安惊讶地打开手里的东西,见里头全是“丛观”那家酒庄涉及到的项目。她粗略扫了一眼,见它涵盖了酒庄,艺术画廊,私人会所,高级度假山庄……全是听着就是巨额消费的地方。晏安佯装看不懂的样子把文件还了回去,说:“我也不懂,能不赔钱最好了,要是还能赚点就谢天谢地。”

韩金荣笑她小姑娘心性,问她:“挂牌仪式你真的不来吗?这可是认识精英名流的好时候。”

晏安不知道韩金荣为什么跟她说这个,忙疑惑地看向他。韩金荣解释:“看你挺聪明,往这个方面培养培养说不定真能混出点名堂。”

别了吧,就她这点智商精力用来应付董馨俞顺康和其他妖魔鬼怪已经很吃力,要真去商场那种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闯荡还不让人生吞活剥了?她不贪,能沾着韩金荣的光赚点养家糊口和给干奶颐养天年的小钱就可以。

回学校的时候路过了人工湖小树林。远远地,晏安就看见俞岩姚雪津常雨霏三人面对面地坐在小亭子里,看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晏安想装作没看到开溜,刚动步,就被眼尖的常雨霏及时叫住了步子。问她:“晁朕呢?”

才靠近就听常雨霏问这么一句,晏安随口应了声:“你和他在一个班里头,你都不知道还问我?”

常雨霏满意地止住了这个话题,重新把矛头对准了正对面的俞岩,问:“你的脚是永远瘸了吧?”

晏安只见俞岩脸上青红一片,疯狂憎恨的眼神直直就朝着她的脸勾来。天可怜见,俞岩变成瘸子这事她还没忙得及往外说呢。

“你也别否认,我拿到了你医院的病例。你之前请假不也是去首都看病,是不是?”姚雪津笑得尖酸刻薄,说:“治不好,是不是?”

俞岩也笑,笑得一张脸异常狰狞,他说:“我瘸或者不瘸咱两都已经订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知道吗?”

姚雪津拿起手机的手机就往他脸上扔过去,怒斥:“你怎么不去死。”

漂亮的新款手机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就摔得不成样子。俞岩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开口:“生同衾死同穴,我死你也得跟着陪葬。”

正说着,天边一道惊雷炸响,晏安紧急出口:“要下雨了,我回去了。”

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姚雪津被迫和自己厌恶恶心的人订婚,未来一段日子都要和她口中的瘸子裹挟在一起。至于俞岩,他有了新的纠缠对象,从此注意力大概都会放在他那个订婚对象身上,他所有的心理变态都有了发泄的出口。至于他们俩以后会怎么样,晏安全不关心。最好真如俞岩说得那样,生同衾死同穴,他们俩永生永世地厮守在一起。

平凡又繁忙的开学第一周课程结束,周六,就是孙茁灵跟晏安敲定的同学聚会行程。尽管晏安心里头有千万个不愿意,到了点,她还是准时出现在了约定地方。

晏安到得算晚,到了地方一看,之前班里只来了七八个人,除了陈舜外都是女生。其中,就包括和晏安极为不对付的陈嘉妮卓琳和一张嘴就让她头疼的俞珂。

“你都几天没回家了?打电话也不接,前几天爸病了也不见你回来,没见过比你更忘恩负义的。”

“嗯。”晏安果断承认,“你知道就好,别指望我有人性。”

卓琳挽着俞珂的手向晏安看过去,问:“不回家去哪了?”

俞珂一句和男人鬼混到了嘴边终于还是没敢往外说,她瞅了卓琳一眼,全做没听见这个挑拨离间。陈舜笑嘻嘻地张罗着大家凑钱,说秉着多退少补的原则每人先凑个一百。晏安见陈舜把手掌伸到了自己面前,十分不情愿地打开了书包拉链。

钱包一掏出来,她傻了。旁边的陈嘉妮一声就咋呼了出来:“晏安你可够虚荣的,居然用a货!”

看着手里的东西,晏安在心里埋怨了晁朕几句。真是没见过比他还爱读书的,这今天都放假了,昨晚还把她抓去家里写试卷。钱包估计就是那时候拿错了。

“不知道什么牌子,看见就买了。”打开钱包,首先印入晏安眼帘的就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卡,再看看里头的现金,满打满算五十块都没有。她尴尬地看向孙茁灵,问:“现金不够,能不能刷卡?”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卓琳问她。

觉得的。可谁能知道晁大少爷钱包里一百块现金都找不出来呢?“要不这样……”晏安提议,“你们把钱给我,今天我来买单。”

“穷酸。”卓琳翻了个白眼,又把晏安许久没听到的话翻了出来,“果然是靠捡垃圾长大的穷酸货。”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看着她揶揄地笑了一会儿,只有俞珂聪明,没出声。陈舜凑过来,说:“忘带了?我借给你。”

“你别上赶着倒贴!”卓琳拦了他一把,说:“人家只跟长得好看又有钱的公子少爷来往,可不见得会领你的情。”

晏安确实不领,她又仔仔细细摸索了一边晁朕的钱包,没找到多一块的钱,倒是从一个卡位里摸出了张烟纸。是那种从中间撕开丢掉烟草留下来的外层纸。

这人放张烟纸在钱包里干啥?他又不抽烟。晏安低头闻了闻,很浓郁又熟悉的味道,看来才撕开放进去没多久。看这人!嘿!一边说着抽烟违反校规,一边自己在钱包里偷偷藏张烟纸,什么毛病?

晏安一把抢过俞珂的钱包,从里头抽出张一百递给陈舜。旁边的卓琳一直说让俞珂别给她钱,晏安全然没理会,只慈爱地拍了拍俞珂的头,说:“姐姐平时没白疼你。”

俞珂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全然是哑巴吞黄连有苦没处说。

第一百零六章、盛世的白莲

女孩居多的聚会也没啥新意,大家找地方吃了饭就说去ktv唱歌。

孙茁灵看样子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打迈进门槛就一直探头探脑小心打量,反倒是俞珂陈嘉妮卓琳三个人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卓琳一进包厢就说要点酒,晏安刚说了句“大家多是未成年”,就听她一声呛大:“你少装!”

“你整天都不知道在哪和人鬼混,怎么?现在喝点酒就要死要活了?装什么呢?最看不惯你这种爱装纯的贱人。”

“是!”晏安对这种话全然麻木了,她自己打心底也认同她狐狸精的身份。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回应:“长成这样也不是我的错。我能理解你,毕竟你永远不会知道漂亮女孩儿的烦恼。”

这话一出,卓琳拎着开了盖的啤酒瓶就起了身,俞珂吓得往后缩了缩。晏安紧紧盯着她,说:“要浇往你自个儿头上浇,敢溅一滴在我身上你可以试试!”

之前的回忆蓦地窜入俞珂脑海,她急忙扯住了卓琳的衣摆说算了。今时不同往日,晏安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狐狸精。

晏安好奇地看着卓琳,问了心中困惑了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和好看有半点关系吗?”

晏安杵着下巴,看了眼在旁一直看好戏的陈舜,说:“听说你能来附中读书家里出了不少钱,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我能学杂费全免地来附中读书是浪费教育资源?”

“你知道就好。”

晏安委屈,说:“可我成绩比你好呀。你自己不努力怎么还能怪我呢?”见卓琳又要火冒,晏安又添了几把火,“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岳咖唯关系暧昧呀?老实说,我和他就是前后桌的同学关系,这联系方式都没有呢,你就凭着我长得好看脑补出一堆有的没的?”

卓琳把手里的酒瓶扔在地上,麦芽味的液体和泡沫溅得到处都是。

晏安心烦得脑袋都要炸了。因为要领孙茁灵的情,她被迫在正午日头最盛的时候顶着大太阳来见一堆她看着就恶心的人,还要顾及自己的体面在外头忍受她们的阴阳怪气。她本来也不欠她们什么,结果这钱也出了气也受了,她们还想骑在她脖子上那什么……怎么?以为她现在性子温顺了还是脾气收敛了

“你讨厌我有什么用呀?我还是会好好呆在尖子班读书,被你喜欢的人爱慕。”晏安摊手,问:“我有什么错?怪你自己不优秀而已。”

卓琳气哭了,晏安堵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舒缓了一些。陈嘉妮问她:“那么多人讨厌你,你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不好意思哦,我只被优秀的人喜欢呢。”

真是的,有这点陪小孩儿胡闹的时间她还不如陪干奶唠嗑去呢。晏安抓起书包起身,听卓琳大喝一声:“我今天定要让你好看!”

看她像个疯子一样地扑过来,再看看旁边人打量她的神情,晏安毫不怀疑这会从单方面的找茬变成一场围殴。她眼疾手快地避开卓琳的攻击,迅速地拉开了包厢的门。她脚步慌张,才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晏安这道歉的话都到了嘴边,就感觉被撞到的人大力推开了她。

看见姚雪津那张糊满了化学原料的脸,晏安满脑子只剩下一句作孽。

“怎么了这是?”常雨霏看看她,又看了看在门口刹住步子的卓琳。“怎么还哭上了?”

卓琳抿着唇不说话,姚雪津倒是开了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晏安最会气小姑娘。”

这话精辟。晏安一看,面前这两位也确实被她气哭过,这么想,她这狐狸精的战绩可谓彪悍。

“这么巧吗?”晏安朝常雨霏身后看了看,见同她一起来的都是她们班以前的同学。“你们也是同学聚会吗?”

见晏安四处看了一圈,常雨霏忙问:“看什么呢?”

晏安终于问出了那句常雨霏问过她八百遍的问题。“晁朕呢?”

她这话一出,在场除知晓情况的几人外,其余人的神色都不寻常。晏安用脚趾想都知道他们这会儿肯定又在心里暗骂她臭不要脸。常雨霏发笑,问:“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晏安一时间真不知道该答什么,因着今天早就安排了同学聚会,她确实没问过晁朕这个周末的安排。眼见常雨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咧大,晏安已然猜到她心里所想。

她都知道晁朕身边这些知道她们情况的人都在私底下怎么揣测她?她无父无母长在乡下是个孤儿,因为和蒋柏有了交集能来附中读书。因为想嫁进豪门当少奶奶所以一直对晁朕死缠烂打,说不定还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逼晁朕就范。在她们心目中,晁朕是夜晚盛开在冰湖里的暗夜莲花,由于没受过人间的烟火熏陶所以轻易地被她这个狐狸精迷了心智。她们相信,一旦晁朕看清她晏安的本来面目就会干净利落地甩了她。不,她们坚信晁朕和她在一起都是迫不得已,她们坚定晁朕也不待见她,纯属就是因为一些难以言明的原因和她晏安虚与委蛇。

对于这些揣测和看法晏安倒是丝毫都没觉得委屈,她就是功利就是有心计,她就是喜欢事事算计。她是盛世白莲花没错,她是表里不一的妖艳贱货不错,是披着人皮的狐狸精也没错。

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她完全不在乎。

“这都不跟你说有点不像话哦。”常雨霏笑,说:“反正我男朋友要是去哪不跟我打招呼的话我是会非常生气的。”

“那你也得先找到男朋友才行。”晏安也笑,说:“不然这白日做梦谁不会做?我也能张着嘴巴胡说的。”

“你……”

“怎么这么热闹?”

听到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晏安迅速整理了表情,再抬头,已经是楚楚可怜委屈吧啦。

第一百零七章、校规

晏安起先觉得只有谢敬旻一个人出现。结果一转身就正好和晁朕探视的眼神撞上。别说,她心里还有点怕。

也不是因为什么,就是之前她跟晁朕聊起这个同学聚会时明确表达了自己不愿意的想法。当时晁朕也说不让她去,还说她为难的话他可以代她像孙茁灵说明。是她坚持要还孙茁灵人情,这会儿要让她知道自己来这确实是受了气,回头肯定又要被哔哔。

晁朕在人群外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直到走到跟前才问了句:“你是不是把钱包拿错了?”

晏安不用四处看也知道周围人是个什么表情。常雨霏默默看着晁朕不言语,姚雪津动了动嘴,说了句:“站在这一直挡着别人的路也不像话。刚才晏安好像和她同学吵架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吵架了吗”晁朕问她。

“没有,是她单方面骂我。我有素质,不和她吵。”

晏安也不知道卓琳听到她这话是个什么想法,反正她没有听见她开口说话。姚雪津提议,找个地方为她和卓琳调解矛盾。晁朕估计也不知道卓琳是谁,只低头看着晏安,问:“她跟你道歉了吗?”

“没有。”

“你想让她跟你道歉吗?”

“不用了。”

姚雪津四下看了一眼,说:“吵架了总该问清楚原因,总不见得只是哪个人的过错。”

晁朕好像突然被姚雪津的理由说服,决定要听听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叫住站在人群末尾的陈舜,完全不容人拒绝地开口:“你来说。”

要不是陈舜洋洋洒洒地把今天从见面到她生气出门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晏安都不知道他记性那么好。诚如陈舜叙述的那样,今天所有事情的争端都源于卓琳的主动找茬,当然,在陈舜的讲述中她晏安也不是个单纯无辜的角色。

“晏安,你怎么能那么说人家?”常雨霏瞬间训导主任附体,看似要为卓琳主持公道。

“她也没说错什么。”谢敬旻及时接住了她的话,说:“我没见的晏安话里哪里说得不对。你们总不能不允许别人说大实话是不是?”

晁朕拍了拍晏安的头,说:“你不想要道歉就可以走了。”说完,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就拉着晏安出了门。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晁朕给赵叔打了电话后,和她去了这家ktv给准备的待客室等待。

“之前就跟你说了……”

晏安一听这话就知道唠叨要开始,她急忙打住,说:“下次再也不来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有男生在场?”

晏安听他提起陈舜心里头也有点发慌,她一边飞速思考一边小心翼翼回答:“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不然我肯定不来。”

“为什么?”

为了向面前这位表达自己对陈舜的憎恶,晏安把自己之前一直在心里头怀疑的事告诉了他。关于那笔丢失的班费。

她之前就认真思考过,卓琳从陈舜抽屉里偷了班费陷害她,但那笔钱又没出现在她那里。最后虽然由卓琳家长还了钱,但那笔钱和丢失的班费数额却是对不上。

“你说……会不会陈舜知道卓琳拿了那笔班费,他趁着我和卓琳都还没回教室的时候又把那笔钱从我书包里拿走。所以卓琳才一直坚信班费在我那里。这样,无论最后被定性偷钱的人是卓琳还是我,都和他陈舜毫无干系。他可以把那一大笔班费占为己有,同时又有人为他背黑锅。”

这是晏安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这也确实是陈舜那种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怎么能确定是他?这事换做任何一个看见卓琳偷钱的人都可以完成。”

“因为我看见他之后买了一个很昂贵的游戏机,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买一个和自己平时消费大相径庭的东西?”

晏安还指望晁朕能和他一起分析这事的疑点,但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只听他说:“你很关注他吗?”

这是要命的问题,索性晏安情商不算低。“我这不是怀疑他偷钱吗?一直想着要逮他小辫子,但是没找到确实的证据,否则我就给老师写匿名信去了。”

晁朕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好像情况不大妙的样子。

“晏安!”

好在房间门突然被推开,常雨霏姚雪津拉着孙茁灵出现在门口,喊着她的名字却看着晁朕的脸说:“孙茁灵跟我们说了一件事,想来问问你有什么解释?”

“孙茁灵说你曾经威胁一个同学要往她家里门缝浇汽油,是不是?”

晏安看了一眼瑟缩着肩膀低着头的孙茁灵,承认:“没错。”

“你还威胁人家说你杀人判不了死刑,可以用一生自由换她一条命是不是?你是不是还威胁孙茁灵,如果她敢往外说你就成天去她家楼下等她?”

“没错。”

“你这样不仅违反校规还犯法你知不知道?”

“知道。”

“晁朕……”常雨霏语气绵绵地开口,“你现在知道了,晏安根本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她这种人……”

“我知道。”晁朕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我当时在场,是我不让孙茁灵往外说。”

晏安大惊,常雨霏也大惊:“那你……”

“在当时的情景下,我认为这样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晁朕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孙茁灵,说:“所以这件事以后还请你们不要再提。”

“为什么?”姚雪津突然不受控地大叫:“我真的见过她和老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她那么脏,你不要被她骗了!”

赵叔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了。晁朕牵着晏安往外走,路过姚雪津的时候停下步子说了句:“姚小姐,附中校规明确规定,禁止对同学进行言语攻击和污蔑诽谤。之前我跟你说,你并不适合在附中读书。但常雨霏同学找了学校校董,再三保证你会正直地学习和生活,你现在这样确实很让学校失望。”

第一百零八章、发财

常雨霏扯住晁朕想要离开的袖子,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晁朕反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细细密密的雨水从屋檐上挂下,带着浩荡的气势砸在地上。赵叔举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豆大的雨点往上砸,噼里啪啦。晁朕接过伞把晏安搂到了胸前,走出几步后,常雨霏突然冲了出来,站在雨中问他:“你怎么定义你和晏安的关系?”

晁朕先把晏安塞到了车里,而后转身同已经全身湿透的常雨霏说:“我以为我已经同你说明白了。”

常雨霏摸了一把脸上的雨,喃喃道:“我不明白。”

晁朕停顿了许久,而后才说:“我和晏安同学,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交往关系。我现在再同你说一遍,希望你以后能用寻常的态度对待她。”

晁朕拉开了车门,把伞塞到了常雨霏手里。在车门即将要关闭之际,常雨霏问了一句:“你口口声声校规校规,我问你,校规有没有规定不许学生早恋?”

晁朕轻轻把她附在门沿上的手推开,正襟危坐地正视着前方,说:“这事我已经同校董事会和家长会说明,他们并无异议。”

“包括你父母?”

晁朕示意赵叔开车,晏安听见他寡淡冷静的声音飘出窗外混合在磅礴的雨势中。

“包括我父母。”

在俞顺康千百个电话的催促下,晏安还是挑了一天时间回家。

“你把人约出来,我们谈一下你老家那房子的地契问题。”俞顺康全然不跟她废话,在她才敲开大门的当下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之前问过了,他们不同意我转手,说你想要只能原价购买。”晏安真诚地开口劝:“爸,你也知道,我当初脑袋完全不清楚才被人骗着用20万的价格买下那套房,那房子根本不值那些钱。”

“这你不用管,你把人约出来,我自己会跟他谈。”

见多说无益,晏安选择了闭嘴。她太明白俞顺康现在着急的原因是什么,最近那破村子要修路开发的小道消息到处流传,一夜之间,村里头能出手的房子都被人买了去。俞顺康急,是因为那里的房子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村民们心里也有数,也等着坐享其成靠拆迁款一夜暴富。

“我干奶的房子没有那么多问题。我可以试着劝她也把房子卖给你。”

俞顺康眼睛发光,问:“还有吗?”

晏安挠了挠脑袋,说:“之前村长一家不是……晁朕找了律师起诉他们,数罪并重证据确凿,一旦开庭肯定免不了牢狱之灾。他们家那儿子钱奋找了我很多遍想让我撤诉我没理他。”

“告什么告?有什么好告的。”俞顺康豪气地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低价卖房子,这起诉的事情就可以谈。”

晏安见目的已经达成,决心做戏做真一些,她问:“爸,你哪来的钱,上次借的高利贷……”

“这不用你管,你只用帮我把房子找好就行,等我发了大财也给你包个红包。”

晏安先做惊喜后做惊疑,她问:“爸,你的消息靠不靠谱?如果消息是假的?那……”

“你废什么话!我那朋友自己也在那买了房,也给我看了修路的审批申请和开发案的策划书,绝对没有假!”说着,俞顺康突然警惕地看着她,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没有门路,那房子你就是不卖也拿不到好处!”

“是是是!”晏安伏小做低道:“我什么也不懂,全听你的安排就好了。”

谈合同的那天韩金荣并没有出现,只嘱咐了他的律师负责这次的事情。俞顺康生怕这房子一耽搁又出了变故,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要买房的人,一个开价比一个高。晏安那房子能二十万到手已经算赚。所以,俞顺康连价都没还就签了合同。

晏安一万不到买回来的破房子二十万卖给了俞顺康,加上干奶那拿来养猪都嫌弃的圈子也卖了五万块。她一次性到手了二十五万。

律师一走,她就听见董馨跟俞顺康聊高利贷的事情。她故作惊讶,问:“爸!你又借了高利贷吗?”

“你懂什么!”俞顺康拿着房契笑嘻嘻道:“二十来万能买那么大面积的地方。到时候一拆迁,那地方可就是寸土寸金。你看之前湖滨小区那房子,都破成那样了,租都租不出去,最后不就因为地方被人游乐公司看上了,一套房的拆迁款就有好几百万。”

俞顺康大喜过望地拉着董馨的手,说:“这次咱们能赶上真是老天长眼了。”说着,还转身叮嘱晏安,“村长家那房子你尽快给我拿下来,知道吗?”

行吧,晏安想,再让你高兴几天。

晏安找了个户头把干奶那五万块给她存上,自己那二十万倒是转眼就捐给了儿童基金会。

捐完钱的第二天,韩金荣联系他,说他弟弟保释出狱了想要见见她。

晏安看着眼前这位和韩金荣长了八分像,但比他年轻不少的人,心里头一时感慨万千难以言明。和韩金盛见面了一个多小时,其中一半时间以上都听着他在哭诉忏悔,一直跟她保证这辈子不再饮酒,还说要负责晏安之后的生活,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仿佛死了妈的人是他。

最后这人提出要去她母亲坟前拜祭,晏安想了想,答应了。

晏安看了看墓碑照片里那个和她有几分相像但又温润许多的人,挥退众人自己跪下了。她把俞顺康签署的那张购房协议点燃,而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妈,晏粱彻底完了。他现在手里的高利贷已经到了没办法偿还的地步,他想靠咱家的房子还债发财简直是在做梦。你在天上保佑,他这次遇到穷凶极恶的债主,能把他乱刀砍死五马分尸。妈!”晏安忍了忍眼泪还是没忍住,她说:“妈!我现在活得很好,我有钱了,我以后不会被人欺负了。”

晏安掩面哭泣着又断断续续重复了一遍,“妈,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第一百零九章、没空管

晁朕要去外省参加一个物理竞赛。晏安在他即将离开的头一天晚上才知道,知道的当下就眼睁睁看着晁朕自作主张地给她收拾行李。

“千山万水又是长途跋涉的,你去干正事,我去干嘛?”晏安不满道。

“你在考场外面等我。”

晏安把已经折叠整齐的衣服抖散,不开心地说:“你真好很的心,你在里头吹着空调考试,我就得在外头晒着大太阳或者淋着大雨等你?”

“那里我去过,门口很多咖啡馆。”晁朕又开始给她叠衣服,说:“我想你去。”

晏安无话可说。自上次晁朕同常雨霏说过那些话后,他们如今就总会突然落到这样莫名尴尬的境地里,尽管他们一直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那天的事。

从飞机上下来,晏安脚还没站稳就接到俞顺康的电话,那边一副气喘吁吁仿佛家里着了火的样子。

“晏安!快!快把那二十五万还给我!快点!”

这声音过分刺耳,站在一臂开外的晁朕都向她看过来。晏安全然没听懂地问她:“爸?你别急,怎么了?慢慢说!”

俞顺康完全慢不了,只听他又是急躁又是慌张地开口:“全完了!骗子!都是骗子!修路是假的,度假山庄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晏安听着俞顺康在电话里哭,心里发笑,想起码自己到手的二十五万是真的。面上,她还要故作惊讶痛心疾首地说:“天啊!怎么会这样……”

“你快把钱还我!”俞顺康高声尖叫:“高利贷马上上门了,如果我拿不出钱我就完了!”

“可是我现在在p市。”晏安语气也跟着颤抖起来,问:“怎么办啊,爸!”

“你和晁朕在一起是不是?”晏安听到电话那头董馨的提醒,紧接着就听俞顺康说:“你让晁朕先借我点钱,我……”

“你说什么?”晏安把手机拿远,说:“我怎么听不清?是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不等俞顺康再说什么晏安就挂了电话并且按了关机。晁朕把投掷在她身上的目光挪开,一副没听见也不关心的样子。最后还是晏安自己没耐住性子主动问他:“没什么想问的?”

晁朕只问了一句:“看你想不想说。”

晏安顾忌着司机,足足忍了一路。直到进了酒店,她才开口:“之前我老家那里不是安排了通路和政府扶持项目?”

“没批。”晁朕就这么两个字应她。

“我当然知道没批,不过我没告诉俞顺康。”晏安呵呵笑,“他一直以为那项目还一帆风顺地进行着。所以我找了托去故意抬高那里的房价好叫他花钱买我和干奶手里的房子。就那破房子,我买来就几千块,他俞顺康却花了二十来万从我手里买走,你说他傻不傻?”

晁朕没说话,晏安接着说:“还蠢到去借高利贷,真是没救!现在知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就想找我把钱要回去。你说,我要不要把钱给他?”

“钱呢?”晁朕问。

晏安突然乐了起来,心情很好地开口:“我捐了呀。”

她脱了鞋子在床上蹬脚,一边蹬一边笑,“我觉得俞顺康会被收高利贷的人打死,所以我把钱捐给了儿童基金会。你说,俞顺康死了,但因为他,可能会有小朋友得到救助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晏安半撑起身子向他看过去,说:“多有意思呀。”

晏安想,如果她是晁朕,她可能会被自己这一番话给吓死。其他不说,俞顺康好歹是领养她的人,她都能用这种心计法子算计他去死,这是不是说明她晏安就是个反社会的心理变态?

她见晁朕背对着她往卫生间走,忙从床上跳下去赤脚追在后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演得太好?一直在你面前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害怕离开你就会死。但我实际上却是个心理畸形的变态?”晏安倚在透明玻璃上,自镜子反射里端详着晁朕洗脸,问:“我这种人是不是该早点死了才好?”

晁朕一眼都没看她,慢条斯理地洗脸擦脸,全然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你要报警吗?”晏安把卫生间里的电话扯到他面前,说:“你告诉警察,我诈骗,让他们把我逮起来。”

晁朕终于自镜子里看向她,而后问了声:“鞋呢?”

晏安只感觉身子一轻,自己已经被晁朕懒腰抱住。他拎着她往外走,说她以后得通风把脚锯了才好。晏安仰面被他甩在床上,鼻子不知道硌到哪,生理泪水一下就出来了。

“哭什么?”晁朕问。

晏安抬脚把枕头被子什么的全往床下踹,一边踹一边骂他这个人才是个变态。折腾了好半会儿见晁朕根本不理她,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又委屈又生气地大哭出来。

“哭什么?”晁朕又问她。

“俞顺康要死了,我高兴着呢,哭什么哭!”

晁朕终于理她,走到了床边,自上而下地看着她,问:“你很高兴吗?”

“当然高兴!”晏安哈哈大笑,然后被口水呛得一通咳嗽。晁朕给她顺气,问她:“就因为他对你不好?”

“不是!”晏安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说:“因为我天生恶毒薄情寡义恩将仇报!”

晁朕冷漠又无语地看着她,说;“那你别哭了,挺烦。”

“我才没哭!”晏安气得跳脚大声嚷嚷:“我才没哭。”

晁朕看了她半晌而后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不知道在气什么。”

晏安仰面倒在床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说:“你之前跟常雨霏说,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交往关系。你现在撒谎都不打草稿了?结婚?结什么婚呀,谁跟你结婚!”

“你闹这么大一通是想问这个?”

“让你识人不清让你老眼昏花,你早晚落得跟俞顺康一样的下场!”

“那倒还好。我早就知道抽烟打架的都是地痞流氓,我没对你的人品有过期望。”

晁朕转头离开,说话也是云淡风轻:“我倒是不在乎这个。”他的声音自卫生间一点点传出:“结婚强调忠贞诚实和信任,我对你只有这三个要求。”

他把毛巾按在晏安脸上,说:“除此之外,只要没到要我去监狱捞你的程度,我都没空管。”

第一百一十章、可惜不是个哑巴

晏安把毛巾摔出去,生气地瞪着他,说:“我没想过要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

晁朕把毛巾捡回来甩在她脑门上,说:“我也没想过娶你。”

晏安咬牙,挺着胸膛固执道:“我只是图你长得好看又有钱,我不是喜欢你。”

晁朕在她头顶上方笑得阴风阵阵。“那我吃亏,你没什么可给我图的。”

晏安气得伸手挠他的脸,他扒开她的爪子,问:“疯发完没?发完起来去吃饭。”

“没发完。”

晏安四仰八叉地把自己埋在床垫里,只留了两个鼻孔呼吸,已经起身的晁朕看见她这幅样子觉得实在好笑,偏偏晏安还小声嘀咕了什么,他凑近了听,全是诅咒谩骂,当真是地痞小流氓的做派。

晏安见晁朕掐着她的腰凑过来想吻她,急切地问:“你不是说你吃亏?不是没什么可图我的?你现在在干嘛?”

晁朕这会儿根本不理她,听见她的话也一秒没停顿地垂下了头。晏安用指腹数着他的睫毛,小声嘀咕:“等我回去的时候俞顺康可能已经死了。”

晁朕和她靠得很近,暖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看上去一副很认真在端详她的样子,但晏安知道他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顿时只觉无趣,真是木头脑袋,除了会气人以外别无它用。

吃过晚饭夜幕已经降下,晁朕提了句这座城市的摩天轮很出名。

“大哥!你明天考试今晚不用去复习吗?摩天轮哪里没有?不都长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晁朕看着眼前头顶只到自己唇边的人,之前还大哭大闹一副胡作非为的样子,结果换了条黄白无袖格子裙后竟也成了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样,是走在路上别人都会回头看两眼的漂亮孩子。就可惜了,不是个哑巴。

“临时抱佛脚是你这样的人才会做得事。”

晏安不满意了,伸脚踹他,说:”我好心劝你读书还劝错了?”

“你跟着来是为了让我认真读书复习考试的吗?”

嚯!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不知道跟谁学得?

正说着话,就见一打扮时髦的姑娘朝晁朕身上撞来,而后又含羞带燥地跟他道歉。这场面晏安见多了真是见怪不怪。果然,就听那美女问:“帅哥,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不可以哦。”晏安回答,“没有联系方式的哦。”

“你谁啊小妹妹?毛长全了没有?”

这种话晏安也听得耳朵生茧,闻言全然不在意地说:“我们家帅哥不喜欢蛇精脸的哦。”

蛇精脸瞪她一眼又不甘地看了看晁朕,终于还是走了。

“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可不帮你了,每次帮你说话我还得招骂。”

“你不怕我真把联系方式给人家?”

晏安嗤笑一声,扯着他到了一家服装店外,指着镜子里的自己给他看,说:“如果你不瞎的话也该知道谁更好看,当然,你要是瞎了的话当我没说。”

晁朕在镜子里看她,问:“这么自信吗?”

“学校里不都说我以色侍人?说我就只长了一张脸,完全靠脸勾搭你,别人都这么骂我了,我是得诚恳地承认自己的缺点。

晏安一脸不高兴地环着手四处看,一转眼,就见有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把晏安给吓了个够呛。大美人比她高出一大截,完全没顾及到她瑟缩起来的身子,只用着三分害羞七分惊喜的普通话喊了一声:“晁朕!”

得,看来是认识的。晁同学好像也有点吃惊,回了句:“jeffery?”

晏安识趣,指了指旁边的玩具店,示意晁朕自己在那里头等他。

“你一直背对着我都没敢认。”jeffery笑着开口,问:“刚才那个女孩是?”

晁朕见晏安已经走进店里,回了一句:“我爱人。”

jeffery眼睛一点点瞪大,下巴颏一点点撑开,不可置信地问:“你结婚了吗?”

“有这个打算。”晁朕笑了笑,说:“但是没达到国内的法定结婚年龄。”

jeffery小心地把手捂在嘴边,小声地说:“太不可置信了,你能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吗?我特别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儿。”

“算了。”晁朕礼貌拒接,说:“她脾气特别不好。”

和jeffery拜别找到晏安的时候,她还蹲在地上看钥匙挂件。晁朕打量了下,见她脸上没有一点不安的神色,看见他还挺高兴。

“不买什么吗?”他问。

晏安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说:“没什么特别想买的。”

走出一段路,突然感觉身边空落落的,晏安回头,见晁朕在一百米外的地方站着,眼神锁在她身上,面色十分不善。晏安眼鼻观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您怎么了?”

“jeffery学习很好,现在在国外名校念书。”

“这么棒的吗?”晏安侧头往他身后看,没见到那个靓丽的身影还觉得有些遗憾,她不由感叹道:“长得漂亮又会读书,老天真不公。”

“我妈很喜欢她。”晁朕说。

晏安还是侧头看着他身后,努力找寻着那个大美人的身影,闻言完全没过脑子地回了一句:“我是你妈我也喜欢她。”

晁朕不高兴,这是晏安明明白白感受到的。分明之前说过不做临时抱佛脚这种蠢事,但回了酒店还是拿出了试卷在看。晏安小心地缩在床脚,半点声音不敢发出。她想了想,晁朕上一次跟她说话还是在她问酒店为什么不订两个房间的时候。

当时晁朕怎么说的?这酒店闹鬼,她愿意去哪就去哪。这话当时是当着大堂经理面说的,晏安都替他躁得慌,但人专业就是好,听了话也没就此发表半点感谢。晏安看着他认真读书的背影,还是没搞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情不好是怎么回事。想了想,晏安打电话叫了热牛奶,而后亲自端到了他面前,姿态做派宛如陪伴孩子高考的老母亲,语气语重心长又充满怜爱。

“早些歇息吧,别把眼睛熬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救救爸爸

晏安是做好了老母亲陪儿通宵读书的准备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翻书声就睡了过去,等第二天醒来一看时间,晁朕的考试都快结束了。

她站在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前往对面看去,陆陆续续从学校里出来的都是这次参加这个竞赛的人,他们多是学校里成绩优异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晏安之前也有看过晁朕的竞赛试卷,上面的题目根本不是说刻苦用功就能攻克的。所以晏安很羡慕和敬仰读书成器的孩子。

正这样想着,就见晁朕晁同学被两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包围着往外走,她眼神好,能看见晁同学脸上无奈哀怨的神情。她十分能理解优秀的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儿,就晁朕这样的,过去丢在星光熠熠的娱乐圈里也是最打眼的那个,何况外貌算是他众多优点里很不值得提起的一个。

当然,这些也全是表象。

晏安见两女孩子已经热情到晁朕有点应付不来的程度,她正兀自好笑着就接到来自街对面的人的电话。

“人呢?”

晏安只有硬着头皮出现接受两位女孩儿的打量,她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脸上来回,宛如鉴宝专家审检文物。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她听见其中一个女生小声说了句:“长得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另外一个回答,“现在的人怎么都喜欢脑子里塞了棉花的花瓶?”

晏安不忿地转身,眼神擦过她们的脸落在她们胸前的准考证上,顿时只觉得泄气。想她们这么想这么说也没错,比起她们,她的脑子确实是只用来装了棉花。

“脾气突然这么好了?”坐上车晁朕问她:“之前也没见你容忍其他人半分。”

“其他人?你指谁?姚雪津还是常雨霏?”晏安摇摇手,不屑地说:“都是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手下败将?”晁朕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晏安眼看着他的眼色就冷了下来,正飞速思考着如何找补就被他的电话打断。晏安够头看了一眼,来电人是常雨霏。“晏安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常雨霏森冷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来,“她爸爸出事了。”

他们坐了时间最近的飞机回去,晏安全程一句话未说,下了飞机就直接往家里奔去。到了家,不见俞顺康,只见董馨正和俞珂两人抱头痛哭。同时挤在窄小房子里的还有俞岩姚雪津以及姚雪津的父母和常雨霏。

董馨一见她出现就立马飞奔上来揪住了她的衣领,指节泛白下了死力气。

“钱呢?”她问。

“什么钱?”她也问。

董馨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爸给你的二十五万,钱呢?”

晁朕扒开了董馨的手,让她冷静一点。晏安笑说:“您可说清楚了?怎么就是我爸给我钱了?那不是他买我房子出的费用吗?当着律师的面银货两讫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那房子我们不要了,你把钱还来!”

“那您早说呀。”晏安还是淡淡地笑,说:“我早捐了,您要呀,找基金会要去,看人给不给你!”

晏安向着其他盯着他们看得人扫视了一圈,问:“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这事?”

“你爸!”董馨再次揪住了她的衣领,说:“你爸被高利贷的人带走了,他们说今天……今天要是还不上借款的一半就要打断你爸的一条腿!”董馨把目光转向晁朕,说:“小朕,你帮帮我们,帮帮晏安的爸爸吧。”

“你们欠了多少钱?”晁朕问。

董馨瞬间像是看见了菩萨下凡,激动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说:“不多,加上利息一百五十万,现在先还一半就是七十五万。”

“七十五万?您怎么说得跟七十五块似得,不如您问问人贩子,把俞珂卖了值不值得七十五万。”晏安说道。

“你怎么说话呢?”俞珂冲了出来,说:“爸出事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要怎么有事?又不是我欠了钱。”晏安无所谓道。

“我们是一家人。”董馨这样说完立马就遭了晏安一句讥讽,她道:“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我只是个养女。人家要高利贷的也懂人情世故更懂法律,不会把我连坐的,您放心。”

“虽然这样,但他们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养父母,你能有今天没被饿死也多亏了他们,现在怎么能说出这种丧良心的话?”常雨霏坐在她们家沙发上神情自若地开口:“我一直觉得你只是教养不好,现在看来,竟然是连人都不配当。”

“我是不配当人,你们不一直把我叫狐狸精吗?你指望一个狐狸精有人性懂道德?”晏安拉了张椅子坐下,说:“您这么通人性要不您出钱买俞顺康这一条腿?”

“晁朕!”常雨霏不再与她纠缠,改为含情脉脉地看向了晁朕,问:“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她的面目吗?她这样的人即没人性也没教养,她连自己的养父母都……”

晏安打断她的话,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问:“你还没看清吗?”

晁朕瞪了她一眼,说了句:“住嘴!”

晏安把腿翘了起来,目光直视着正对面的姚雪津一家。她问董馨:“您不指望您现成的亲家帮忙倒是拼了命地催我回来,分明人家手里随便漏一点也比我那二十多万多得多。怎么?人家不肯帮你吗?”

董馨不说话,俞岩在那头怨毒地注视着她。

“也对。”晏安说:“人家巴不得俞顺康身首异处怎么可能帮你呢?所以啊,平时要少作孽,否则连老天都看不过去!”

家里的座机响,俞珂接起电话,然后颤抖地对董馨说:“妈,他们又打电话过来了。”董馨接起电话,听那头说了几句话就按了免提,说:“俞顺康,晏安在这,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一阵沉默过后,晏安听到急促的呼吸,那边像是被火烫了舌头,说话含糊不清但掷地有声:

“安安,救救爸爸!”

第一百一十二章、大逆不道

她听见了什么?

救救爸爸?

晏安听见自己打喉咙里滚出来的冷笑,那是从冰冷井底摸着井沿蹭着青苔爬上来的地狱之声。

“不敢当。”晏安说:“我爸早死了。”

俞顺康愣了一会儿,而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起来,一边说着“爸爸对不起你”一边大喊“救救爸爸”。这场景要出现在电视剧里,晏安兴许还能被气氛渲染着流出几滴眼泪。现下发生在她眼前,她只觉得满耳的惺惺作态。

“也就是前些日子,记得我也打过一个类似的电话给您,记得当时您怎么跟我说的吗?”晏安眼神越过窗户飘忽到那个闭落的村子里。

“现在我把那句话还给你。”晏安轻轻抿唇,舌头蹭过牙齿,把一些日子在她梦里不断反复的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去死!”

电话挂断,晏安冲已经六神无主的董馨说:“我话放在这里,我不会管他死活。别说二十五万,就是二十五块我都不会给你。”

晏安起身,说:“倒是等俞顺康死了你可以通知我,我愿意凑钱给他买个骨灰盒。”

晏安看了晁朕一眼抬步往门口走去,一直没说话的俞岩突然在角落里出声:“你这种大逆不道的人会遭报应的。”

“报应?”晏安笑出声来,问:“你居然还相信这个世上有报应这回事?好好看看你妈吧,她现在还好好活着不就证明了报应这种事纯属胡说八道?”

董馨抓住了她的袖子,啪嗒一下跪了下来,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在地上,说:“是我对不起你,但俞顺康他毕竟……毕竟……我们自己的家事以后再谈,你先救救你爸。他借高利贷买房子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晏安在她面前蹲下,好奇地看着她,问:“姑且算我信你的鬼话你们借这二十五万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那之前借的那二十万呢?因为什么?想不起了吗?需要我提醒你吗?”

董馨仓惶地注视着她,面目肌肉紧缩,眼珠似乎要从眼眶里蹦跶出来。

“不是你们两勾结人贩子要把我卖去哪里的娱乐城做皮肉买卖被人逮住了把柄?不是你们怕坐牢所以受了人家勒索去找高利贷借了二十万买证据?现在怎么说得又是一副为了我的样子?”

“晏安!”晁朕喊了她一声,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晏安挥开他的手,依然直视着董馨,问:“董馨,人在做天在看啊,你把你和俞顺康对我做的事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敢这样作践俞珂你会怎样?你不能觉得我妈死了我亲爹不管我就这样糟蹋我吧?”

晏安用手背把滑落在下巴的泪水抹去,问她:“况且,我妈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董馨急切地否认:“你妈的死和我们无关!”

“是!那我爸呢?我倒要问问你,我亲爹呢?那个自我出生就消失,自小到大没管过我一天的亲爹呢?”晏安用手指戳着董馨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俞顺康该死!你心里清楚得很,俞顺康就是该死!”

晏安从地上起身,一时间眼前一片黑差点没站住步子。她感觉有人自她身后搂住她,手掌有力炙热,和俞顺康无数次落在她脸上的那种不一样。缓了好一会儿晏安才能再次看见东西,她见屋里所有人都像在看怪物一样看她,不是她之前熟悉的厌恶嫌弃,而是透着一种让她心满意足的恐惧。

非常好,现在终于知道她晏安不是善茬了,以后可都得离她远远的。

“小朕!”董馨屈膝过来,抓住了晁朕的裤脚,说:“求求你,救救晏安的爸爸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家……”

“打住!”晏安扯开她的手,说:“他凭什么管你,管俞顺康死活?你以为自己是谁?”

董馨发了狠,窜起来扑她,大嚷大叫道:“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爸被人打死?”

“想要钱啊……”晏安轻声细语地说:“想要钱就卖女儿阿!你不是和人贩子和什么娱乐城相熟得很?这种事你不是已经有过经验了?你放心,俞珂没我那么好的脑子和命,这次你把她卖了,她绝对跑不出去!”

晏安觉得自己今天说得已经足够,算是发泄了自己心里头一直积着的恶气,她把这个家的钥匙甩在地上,大力拉开门走了出去。刚到楼梯口,她就扶住了墙壁,觉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脚下也疲软无力。晁朕半抱着她,小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其他人追了出来,见她趴在晁朕背上,常雨霏抠着墙壁,像是要把指甲都嵌进去。姚雪津的父亲叫住她,问:“我家雪津和俞岩那事,究竟和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关于晏安那天的动态,我以为我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了。”晁朕开口:“事不过三,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起这个事情。”

晏安搂住晁朕的脖子,把头扭向一边没人的地方。只听她慢悠悠地说:“我要是你,就去调酒店的监控,看那天是谁捡了我的身份证去开房!”

晏安拍了拍晁朕梏在她身上的手,说:“你要把我勒死了。”

晁朕的下巴颏抵在她的脑门上,声音淡淡地像是从好远的地方飘过来,他说:“晏安,你在抖,你知道你一直在抖吗?”

“嗯,有点冷。”

“现在正是十月份。”

“那我可能是病了吧。”晏安问他:“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你现在很累了,需要休息。”

“如果我现在不说我以后就再不会说了。”见晁朕没有其他反应,晏安淡淡地开口:“你觉得我和俞家,和俞顺康,董馨俞珂俞岩是什么关系?”

“俞顺康是我亲爹阿……”晏安叹气,无力地开口:“他是那个自我出生就消失不见的亲爹阿,我和俞珂俞岩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但你看,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只是个养女,我不过是个养女。”

一百一十三章、情感障碍

“以前怎么不说?”晁朕问她。

“我怎么敢说呢?”晏安缓慢地呼吸,“你看因为我母亲以前捡过垃圾,我在学校就没少被取笑,他们但凡看我有半点不顺眼就拿这个攻击我。我亲爸不认我这件事,我怎么敢说呢……”

晏安缓缓地闭上了眼,说:“我累了,等俞顺康死了你再叫醒我。”

蒋松推开房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鞋柜里摆放整齐的一双女鞋。米黄色的帆布鞋,完全不知道是款式原因还是洗成了这种颜色。她有点犹豫是否再往里走,虽然早知道晁朕交了个女朋友,但亲眼看到还是另外一回事。老实说,再给她多长一个脑子她也想象不出自己十月怀胎掉下来的那团骨肉谈恋爱是个什么样子。

“来了。”

有些日子没见的晁朕站在楼梯上,看她的神色和往常没有半点不同。她换了鞋往里走,有点忐忑地往四周打量了好几眼。奇怪,这明明是她的房子她的家,怎么搞得她像初次拜访的外人一样。

“找什么呢?”

蒋松把包放下,把外套收拾好,四下又打量了一会儿,把目光放在了楼梯以上。

“她现在睡着了,你开门看一眼的话她不会知道。”

蒋松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问:“趁着人家睡着了去偷看?你觉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没事。”面色寻常的儿子说:“我只是觉得你很好奇。”

蒋松扯了一抹笑,说:“出于我的角度,应该是我坐在沙发上喝茶,由你把她叫到我面前给我看。”

“可是我没有过这种想法。”

蒋松又看向楼上,问:“她睡哪?”

“她很矫情。”

嗯,矫情的女孩儿肯定不会去睡她家冰冷单调的客房。

“我可真是小看你了。”蒋松哼了一声,说:“现在的小女孩单纯得很,多半给颗糖就能跟着人走。”

“单纯?”晁朕在沙发坐下抱过了拖把,问:“蒋柏跟你说得?说她单纯?”

“你小姨喜欢她,说她的话里没有半点不好。倒是小霏不喜欢她,上次见面跟我多说了些话。”

“你信谁的?”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只有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才全是真善美的化身,有点烟火气还行,不然可受不了你。”蒋松拉开冰箱看了一眼,问:“我做个晚饭的话不会吓到她吧。”

“不会,因为她大概率不会起床。你如果想做样子的话可以免了,我对吃你做的饭也没有太大兴趣。”

蒋松把刚拿出的鸡蛋又放了回去。出于母子连心的默契,她知道晁朕说这话是让她没事就离开意思,但想了想,她还是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聊聊吗?”她主动开口问。

“是我能欣赏的长相,如果想问这个的话,你可以走了。”

“只是因为漂亮吗?”蒋松有点担心地问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欣赏的长相就是漂亮的长相?”晁朕也好奇,问:“万一我审丑呢?”

“那也是你自己的事。自你会说话上了幼稚园后我就知道我管不了你,这些年你没做违法犯罪的事我已经很感激上天。”

“常雨霏有没有跟你说晏安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让你劝我及时回头。”

“当然。”蒋松全不在意这些地开口:“你一向主意比我和你爸还大,那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性子,是好是坏,是善良是讨厌终究也不是和我和你爸跟她相处,我们管不了这么多。”

“你们是很开明的父母。”

“想不开明也没办法,你不喜欢和我们呆在一起,平日里除了问候健康也不和我们多做交流。你长这么大,我们除了知道你喜欢读书喜欢电影喜欢一些艺术外也没其他多余的了解。”蒋松说着,眼眶已经湿润,“外人都说我们会养儿子,却不知道我们实在没管过你什么。我和你爸一直觉得你有情感感知障碍,又不敢叫你去看医生。”

蒋松越说越动情,这些年心里的难受委屈担心惧怕全化作泪水往外滚,“你都不知道蒋柏跟我说你可能有喜欢的女孩子时我有多难过。你长这么大,熟悉的朋友就谢敬旻一个,但你也不跟人家交心,我之前真怕你一直孤零零地就这样活下去。”

晁朕抽了纸巾给她,说:“我不觉得我的生活有什么问题。”

蒋松一下愣住,捏着纸巾的手僵在半空,问:“所以你跟那个女孩子相处也跟你同谢敬旻同别人一样?只来往不交流?”

见晁朕没说话,蒋松神情一下坍塌了,她问:“所以她跟你欣赏的那些画一样,买回来挂着每天看几眼,就这样?”

蒋松大惊失色,问:“你这是谈恋爱吗?”

蒋松伸手去够纸巾盒,耳朵里突然听到一声动静,同时间,她听见坐在他对面的人发出严厉的声音。

“鞋!”

她急忙抬头,只能看见一双皙白的脚从楼梯间晃过。

晏安着急地原地跳脚。她就是睡醒了想到楼下喝杯水,刚到楼梯口就见晁朕在跟个熟悉的身影说话,她还以为是蒋柏,结果转头过来的人长相和蒋柏有七成相似,但气派和蒋柏却是天差地别。她立马意识到,这位雍容的女士是晁同学的母亲,蒋柏的亲姐,蒋松。

她确定刚才对方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她了,她不知道晁朕怎么跟这位解释她的存在。按理说,她作为上门做客的客人确实应该去拜访这个家的女主人,但是……

记忆中,上辈子她就和蒋松只有过几面之缘,和一见她就找茬为难的蒋柏不同,这位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几乎就是把她做透明人看待。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小虾米实在不值得人高看,但晏安打那时候就有点怕她。准确来说,晏安忌讳所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刚才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位哭了?

“鞋呢?”

晁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正阴冷地看着她踩在地上**的脚。

第一百一十四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蒋松原本没准备见这个女孩儿。高中生谈恋爱完全不需要到惊动家长的地步,她今天不过只是路过,撞到女孩儿在她家纯属凑巧。但是就刚才在和晁朕简短的交流后,蒋松还是想要见见这个女孩儿,虽然知道她面对她肯定很紧张为难。

她要确定这个女孩儿和晁朕喜欢的那些画究竟一不一样。

要让晏安选,如果刚才蒋松没有看见她这会儿晁朕也没有来找她,她肯定从卫生间窗户翻出去逃之夭夭。

“我妈让我问你是否愿意跟她喝个下午茶。”晁朕说:“你摇头就可以,剩下的我会去跟她说。”

“真的可以拒接吗?”晏安问。

“这是什么值得你为难的事吗?她现在于你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陌生人约你喝下午茶你当然可以拒接。”

她可没有晁朕这种凡事都可以无所谓的豁达。她说:“我稍微洗漱整理一下。”

蒋松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儿,长得跟蒋柏形容的完全一致,乖巧,天真,脸上带着稚气的漂亮。蒋松暗下定义,就看外表而言,起码不应该是个同晁朕一样古板老派的女孩儿。

蒋松把咖啡杯端起来,努力使自己不像平时面对工作时那么严肃。但她确实也在犯难,把人叫到跟前了,该说什么呢?

可能和一般的家长不同,她完全没有查人户口的打算,这女孩儿有着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和她跟晁朕的相处没多大关系。老实说,她就是想问问她平时跟晁朕怎么相处?如果确实只是安静地呆着,让晁朕像欣赏画一样地欣赏她,那也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可以单独和你聊会天吗?”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跟这个女孩儿提出了这个要求。

看着晁朕用带了警惕的眼神看她,她心里头是又难受又激动。虽然骨肉至亲的警惕很让人受伤,但起码,她之前提出要看晁朕的电影书和画时,他从来没有管过她。

在蒋松的注视下,晏安点了点头,而后就见晁朕上了楼。

“你觉得,晁朕是个什么样的人?”蒋松想了想,打算迂回一点地问:“除却大家都承认的那些外,你觉得你认识的晁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脾气阴晴不定,说话阴阳怪气,看似处事不惊实则偶像包袱重得要命。控制欲强,无事附中校草暗夜莲花,有事就是训导主任上身。

但是这话怎么好得跟人亲妈说?

看出了晏安的纠结彷徨,蒋松眼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她不甘心地问:“你们有去看电影约会坐摩天轮吗?”

晏安如实回答:“没有。”

蒋松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她脱口而出问:“你们平时做什么呢?小情侣谈恋爱不去约会在做什么呢?”

大部分时间吵架,剩下的时间就是……晏安心领神会地想到了家长最爱听的话。

“学习。”

蒋松闭上了眼,当下觉得入口的咖啡苦得要命。她低头整理自己的表情,无意看见了对面女孩儿脚上的鞋。粉色毛茸茸有着兔耳朵的拖鞋。

“这鞋是你自己带来的吗?”

晏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说:“不是。”

“晁朕有给你买过什么东西吗?”

晏安脑袋砰地一下,炸了。她想,他母亲在怀疑什么?以为她跟晁朕在一起是妄想他们家的钱?以为她和上辈子一样贪得无厌地从晁朕手里要钱要东西?

见对面女孩儿的表情一下僵硬起来,蒋松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唐突。她换了话题,说:“没事让晁朕带你去看电影,最近好像上了些不错的。”

“晁朕不喜欢电影院的环境。”她和他在家看电影,她在旁边喝水的声音他都觉得吵,更别说电影院了。

蒋松觉得自己再无话说,稍微提高一点音量把晁朕从楼上喊了下来,同时,晏安也松了口气,她全然不知道晁朕她母亲今天找她说话的目的。看上去一直在问话,但实际问得全是稀奇古怪的问题。

“我该走了。”蒋松拎着包起身,跟晁朕说:“你今天给你爸打个电话。”

晁朕看样子也没打算送她,是小女孩儿陪她到了门口,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跟她说:“伯母,我不是坏人。”

蒋松愣了一愣,想难道她刚才的态度让对方觉得她是在担心自己儿子被欺骗和加害?她也鼓起勇气问:“你觉得晁朕喜欢你吗?”

晏安回头看了眼正在倒水的晁朕,说:“喜欢的。”

“你怎么确定的?”蒋松好奇

晏安默默给自己打气,拿出平时不要脸的半成功力,说:“伯母,眼神骗不了人的。晁朕真的很喜欢我。”

蒋松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乱七八糟地点点头应了几声跟她说:“回去吧,别送了。”

晏安把门合上,自窗户缝里见晁朕的母亲坐上了车。她一步三跳地朝着晁朕跑去,跟他说:“你妈妈之前问我你喜不喜欢我。我说你在这个天底下第一喜欢我,第二喜欢维恩史密斯。”

“你要脸吗”

“你妈妈让你带我去看电影,她是不是不讨厌我呀?”晏安仰着头问。

“你很在意她讨不讨厌你吗?”

“你这话说得,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人天生愿意被人讨厌的?少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不是很好?”

晁朕推开她往外走,说:“那你这话就毫无意义。”

“你妈妈问我你有没有给我买东西,你说她是不是觉得……”

晁朕站住,说:“她只是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而已。”

晏安脸蛋红彤彤地看着他,问:“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该去配副老花镜,我怎么可能喜欢又会抽烟又会打架脑子笨成绩还差的地痞流氓。”

“是吗?”晏安去拧他的脸,“你看着我的脸再把你这话说一遍。”

晏安垫脚凑上去,眼睛看着他的鼻尖,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她说:“我倒数三就吻你,你要是承认你自己刚才说得话,你就推开我。”

“3!”

……

一百一十五章、很久很久以前

晏安拎着一包高钙奶粉站在病房门口,听着里头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声音。她就这样干站着站了半晌,最后还是由晁朕替她拉开了房门。

吊着一只脚,包着一只眼的俞顺康躺在病床上,看见她就把手中的水杯向她砸过来,嘴里大叫:“畜生!”

她从晁朕身后探出头,说:“看您老这生龙活虎的样,看来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对您而言确实没有多大影响。”

董馨森冷地看着她,问:“你来做什么?”

晏安让晁朕把高钙奶粉递过去,说:“路过了,顺便来看看。看您没死,我就放心了。”

“我没死,你高兴了?”俞顺康问。

“当然高兴,您老现在都成一残废了,您儿子也是个残废,一家两残废说出去多好听!”

“当初怎么没把你给掐死!”

“所以啊,做人不能手软。”晏安说:“掐不死的毒蛇一旦转过头来就该要你死了!”

晏安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拉着晁朕就要离开,临出门之际,她背着身说了一句:“从今而后,我晏安和你们俞家再无半点关系。以后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生老病死,请你们自求多福吧!”

晏安牵着晁朕从医院出去,到了花园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一句:“你不会哪天也不要我了吧?”

晁朕想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可看她的样子,说这话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听他的回答,只听她自顾自地开口:“那也没关系。我晏安以后,可以不用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了!”

是该生气的,晁朕想,这话说出来他确实是该生气的。可是想到那位躺在病房里的人,想到她过去的种种,心里顿时也有点了然。晁朕之前也想过,如果他母亲自他出生就完全抛弃他,他是否还会毫不保留地去接受这个世上的另外一个女人?

独自长在贫瘠土地上的野草,确实只能靠自己。

“蒋柏跟我说起过她认识你的事,我也看过那宗案卷的卷宗。”在温暖的清晨,洒水机把淡淡水雾喷过来一些的时候,晁朕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藏在心里很久,无法了解也无法说服自己释然的问题。“你当时……怎么会开车?”

晏安扶在长椅上的手指一紧,顿觉空气冷凝结冰,冷空气肆虐地把她包裹住,落在脸上的水雾也成了刺人的冰棱。

“当时实在太害怕,绑架我的人说把我卖去的地方我永远都跑不出来。当时他们把我关在车里,钥匙没拔,我觉得那是我最后的机会。至于怎么把车发动起来,怎么开上了路,怎么遇到的蒋柏姐和肖葵哥,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晏安强装镇定,问:“你不是看了卷宗?上面应该写得很清楚。”

“嗯。”晁朕的回答让晏安没法确定他对她回答的取信度,她脑子飞速转动,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很好奇。”晁朕看向她,说:“完全没学过车的人,或许能凭感觉找到油门刹车,或许会打方向盘,但可能不知道手刹要在哪里拉起,离合器要怎么踩才能让车发动起来。”晁朕看向她,问:“当时车子没有拉手刹吗?”

“有吗?”晏安歪了歪头,说:“我忘了。”

“你第一次见到我,在老校区的二楼,为什么害怕”

这怎么突然开始翻旧账?晏安避着他的眼神,低声说:“我藏了烟在那里害怕被你发现。”

晁朕扭头看她,和她相距不过一颗苹果距离的女孩儿是如此熟悉但又陌生。她似乎完全长成了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样子,除了眼睛鼻子嘴还在应该在的位置外,其他什么都变了。

晁朕看着十多米外川流不息的车流,看着为了上班忙忙碌碌的人群,看着早点摊升起的一渺白烟,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晏安时的情景。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知道……”晁朕看着被露水打湿的绿荫慢慢开口:“我对电影这种艺术本身很感兴趣。”

这已经不是很感兴趣的事情了,晏安想。晁朕这个人几乎不太会表现出自己的喜好,相比较下来,他对于他口中所谓的电影艺术算是沉迷了,就这一点来说,两辈子都没变过。

晏安已经从他的语气中猜到了他要跟她说什么。她早就知道他会投身于电影事业,成为磅礴宇宙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晏安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她第一次听到晁朕去拍电影是在他转学之后的事情,那时候是高二末尾高三即将开学的时候,她听说这事后没多久就看到了他悬挂在cbd的巨幅时装广告。再然后,在晏安忙于高考的时候他拍得电影上映,等她高考结束,就听说那部电影助他一举拿下了当年“荆枝奖”的最佳新人和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

此后,风光无限,直至晏安死前,他已经是华语影坛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男演员之一。

所以陈舜才会在欠了赌债走投无路的时候一直逼迫她去跟晁朕借钱,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全球福布斯榜上有名的年轻艺术家。

“我可能……对电影的兴趣不仅是局限在荧幕之外。”晁朕很迷茫,不知道要怎么跟晏安讲清楚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决定。他知道他的性格古板,跟电影演员所需要的高情感感知能力和阐述能力不相符,如果说出他想要去拍电影的话,可能会被人当成疯子。

起码之前他跟谢敬旻偶然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说,实在不敢想象你哈哈大笑或者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自己也觉得,比起从业者的身份来说,他似乎更适合承担一个单纯的欣赏者的角色。

“不仅是局限在荧幕之外?”晏安看上去没太在意地开口:“反正你长得好家里又有钱,干脆把你喜欢的导演请过来,把你喜欢的剧本买回来,就照着你自己的喜好,爱怎么拍怎么拍。”

晏安叹了口气,说:“年轻又有钱,确实是可以任性妄为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尴尬

分明外头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可窗户上就是凝了一层水雾。仔细看,一直有细密的雨珠滚落,甚至空气中都有淡淡的青草味道。

见晏安一直抬头盯着屋顶看,韩金盛主动跟她解释:“请了世界著名的建筑大师,这间玻璃屋子常年都是下雨的的样子。”

晏安立刻理解了眼下的情况,这里就像是一个倒扣的玻璃碗,一直有水流从顶上流下,沿着玻璃壁往下流,所以在屋里看,外头一直都是下雨的样子。

“花了不少钱吧?”晏安问。

“确实。”韩金盛皱了皱鼻子,说:“这样的艺术长廊一共有五个,每个都不一样,每一个都造价不菲。”

晏安在心里初步估计了一下这个酒庄的投资,再想想自己当初不情不愿投给韩金荣那几百万。说真的,如果不是韩金荣愿意带她玩,就她那点钱,可能用来承担这里的水费都困难。

“今天不是要挂牌吗?怎么没见媒体记者之类?”晏安四处看了看,说:“好像来得人也不是很多。”

“没邀请媒体记者。”韩金盛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说:“只对世界范围内有名有姓的艺术家和精英名流发送了邀请函。”

听听这逼格,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送人登月去外星。

晏安提了提自己的裙摆,说:“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呆着就行,你忙你的事去吧。”

她说了一百遍不愿意来参加这个挂牌仪式,但昨天早上一起床就见韩金盛在她家楼下等她。他和他哥哥韩金荣全然不像,韩金荣体面严肃有秩序,这位的性子看上去就要跳脱许多。说是已经定了机票,只让她跟干奶打声招呼就把她拉上了飞机。自机场出发,乘车足足两个多小时,沿着干净的盘山公路一直往上走,直到看见山顶的一个巨大风车。韩金盛当时告诉她,这里就是“丛观”。

她当晚就被安排在了酒庄里头的别墅,一整栋别墅就住了她一个人,同时还给她配备了一个管家两个女佣以及两个精通中西厨艺的厨师。看上去竟然比常雨霏家那城堡还要讲究一些。

韩金盛跟她说,她是第一个住进这栋别墅的人,自她以后,这栋别墅里的客人可能就都是世界上的某某知名艺术家或非富即贵的社会名流精英。晏安当时想她也不是被吓大的,活两辈子了也算见过些世面,结果一进屋还真是觉得汗颜。

韩金盛告诉她,这别墅里的每幅画每个雕塑甚至一碗一碟都有来头,他们都是世界上某某知名艺术家送来的庆祝酒庄挂牌的礼物。于是晏安晚上吃饭休息睡觉都觉得不自在,觉得自己是完全是踩在金子上蹦跶,保不齐金山一塌也给她摔个够呛。

她很不踏实地睡了一晚。原道韩金盛让她来只是想让她见见世面知道一下自己的钱花在哪,可是早上醒来,别墅里的女佣就捧着一条拖地长裙等在门外,并告知她需要换上。

换上裙子没多久韩金荣就出现,说要带她去见几个比较重要的合作伙伴。

“只说你是我们家远方侄女,其他不会多提的,你放心。”

晏安起先不愿意,但韩金荣一直劝,说多认识一个人没有坏处,再者,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用露个面就成。一早上,晏安就像个被打扮漂亮的洋娃娃,被韩金荣拉着四处social。

这会儿一直在她耳前絮叨的韩金盛也走开,她终于有了自己独处的时间。

“我爸之前给我看设计图的时候我还说他异想天开,这世上真没哪个商人愿意投资这么大一笔钱造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画廊。结果真原模原样弄出来了?”

晏安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穿着和她今天见过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服装,伸手摸了摸她面前的玻璃。

“半点没有偷工减料嘿!”

晏安看过去,站在她几步开外的人能看出是个高个的年轻人,深色的鸭舌帽卫衣牛仔裤下有着一双张扬的球鞋,说话带有明显的翘舌,很刻意的样子。在他身后,有个个子和他差不多但身量小了一圈的少年,皮肤皙白黑眼圈浓郁,看上去至少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样子。晏安不小心和他对视,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忙歉意地低了低头。

似乎是才意识到晏安的存在,戴鸭舌帽的人跟她道歉:“是不是打扰到了你?”

晏安很明白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身份,她不想多跟人来往,只微微示意准备离开。她往旁迈了一步,一转身,只听见刺啦一声。

困顿乏力的黑眼圈少年瞪大了眼,晏安自己提着裙摆的手也瞬间拧紧。她低头,见自己一边的裙摆踩在鸭舌帽脚下,自她小腿处生生撕裂开了一大半,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这一片裙摆就会彻底和她的裙子断裂开。

尴尬了。在场三个人在同一时间有了相同的念头。

戴鸭舌帽的人一声大喘气出口,忙说着对不起忙扯下了帽子。帽子下是张很年轻的脸,看上去和黑眼圈差不多年纪,这会儿头发被帽檐压得乱七八糟,和着一双慌张无措的蓝色眼眸,看上去真的有点可怜。晏安听他道歉还要故意地把舌头翘起来,想现在的混血都对中文发音都有了什么样的误解?

晏安见被扯烂的裙摆下自己露出的小腿,想这种情况也不算失礼,她就这样走着回别墅也不至于被人另眼相看。她捂着胸口微微弯腰,把还踩在他脚下的一截裙摆彻底撕了下来。她把轻柔的薄纱藏在手心里,淡淡地同面前人说没事,心里头甚至还有点欣喜,这下她裙子坏了,一会儿的挂牌和晚宴她就都不用出场了。

她提着裙摆往外走,头发宛如鸡窝的少年跟在她身后。他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堂皇地不知道怎么处理,只一味地抱歉问她可以帮她做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晏安让园子里的代步车来送她回去。她把手里的薄纱抛进垃圾桶里,说:“不用太在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道歉这回事

晏安回到别墅换上了自己最舒服的衣服,她让女佣给韩金盛打电话,说明自己不想出席挂牌和晚宴的情况。韩金盛只当她小女孩害羞畏生,劝了几句也就作罢。这时候工作人员来报,说给他们设计这一整个酒庄的建筑界大拿钟自省已经到了会客室。

这位钟自省钟教授是华人建筑界最享有盛誉的大师,因为和他哥哥关系较好,所以应邀为这个酒庄进行设计。韩金盛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预算报表。这位钟教授义气非常,为丛观设计并未收取半分功劳费,就是要求所有建筑搭建必须按照他的要求进行。这一弄,差点把他们前期的投资花个底儿掉。

这会儿韩金盛是真怕钟教授来了巡视一圈又觉得哪里不和眼缘需要改动。他急忙赶到会客室,才至门口就听钟教授多年教学熏陶出的古板语气在发问:“你没问人家的名字吗?”

“爸你是不知道,那女孩儿看上去可不好说话了,一直冷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

“你都把人家的裙子弄坏了肯定不爱搭理你。”

“怎么了这是?”韩金盛撩开帘子进去,见钟教授坐在藤椅上,他跟前站了个和他面容相仿的少年,他问:“这位就是令公子吧?这还是头一遭见,眼睛长得真像嫂夫人。”

“金盛你来了正好。”钟自省指着儿子同韩金盛说:“小儿淘气,之前在观雨廊那里踩坏了一个姑娘的裙子。当时也没问人姓名,现在道歉赔偿都不知道找谁进行?你帮忙问问,今天来的,十六七的少女,穿了一条黑色拖地纱裙的,是谁家的姑娘?”

钟自省踢了踢儿子的小腿,说:“那姑娘还有什么特点?你说出来让你韩叔叔去帮你问问。”

“挺漂亮的。”答话的是一直在旁喝茶的另一位少年。

韩金盛看过去,问:“这位是?”

钟自省起身给他介绍:“拙荆妹妹的小儿子。”

韩金盛在脑子里把知道的钟自省的家庭关系滚了一遍。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少年的母亲应该是著名时尚杂志《bifrost》亚洲区总编。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他问了一句:“知道裙子出自哪个品牌吗?”

“看上去像selenbata。”

韩金盛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笑了笑,说:“没猜错的话那位应该是我那个小侄女。”

“是吗?”钟自省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地笑,说:“踩坏了女孩子的裙子是该严肃道歉的,还请你帮忙转告一声,让我这淘气小儿去当面谢罪。”

韩金盛想起晏安那不耐烦的语气和脸,也有点不确定她是否还愿意出面接受人的道歉。但是她不来,钟教授这里又不好交待。他走远一些给别墅打电话,好话说尽软磨硬泡才使得对方微微松了点口气。

“你们小孩儿的事我就不参与,你记住要有礼貌。回头让你小姨给人送条更漂亮的裙子去。”钟自省叮嘱道。

晏安根本不想当面接受那什么钟教授儿子的道歉。这裙子又不是她花钱买的,踩坏了也不关她的事。她急匆匆地躲回来就是不想再被韩氏两兄弟拉着到处见人。现在好了,她都躲回来了那姓韩的还能带着人来家找她。给得理由是什么?人家为了酒庄出了大力气,她作为投资人之一也该负责一部分的人情往来。

大门打开的时候,钟鼎看见站在玄关的少女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之前那位,穿着高奢品牌selenbata的裙子,头发精心打理过垂在腰后,脸上也画了精致的妆容,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气势确实很凌人了。现在面前这位,头发高高束起,脸上干干净净以至于看上去气色不好有些劳累,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像是刚下了课的女同学。

钟鼎之前理了好几遍的说辞在突然间,忘了。

晏安见韩金盛没在他们身边,这通身的不耐烦也不知道该使给谁看。她请两人进去,让女佣奉了茶。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莫名的就觉得好笑。她又不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受着别人的招待穿着别人给的裙子住着别人给安排的大房子,却还要装作一副雍容高贵的样子去接受真正富家孩子的道歉。

晏安不禁感叹有钱人世界的复杂,就踩裙子这件事要发生在她身边,那就是说句不好意思就能解决的事,再不济就一脚踩回去,哪用得着这些弯弯绕绕。难怪晁朕常年板着脸,这大家伙要是天天客气来客气去,那真是头都能烦大了。

“真的没关系。”晏安先开口,盼着赶紧解决完好送客才是,所以对方的道歉和提出的赔偿要求她都欣然接受。她把地址和电话都留去了韩金盛家,指望着韩金盛自己能处理干净别再烦她。

钟鼎拉着李啻离开,一出门,就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可尴尬死我了。”

李啻看着地上晶莹剔透的淡色石头,说:“看上去人家也挺烦的,就盼着你赶紧走!”

“还不是你妈整天说裙子珠宝高跟鞋是女人的命,那我都把人的命踩坏了我能不急吗?”钟鼎走出一段路,突然回头,懊恼道:“我都没问她叫什么。”

韩金荣从自己弟弟那里知道了今天发生在晏安身上的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像钟鼎李啻那样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在黄金屋的孩子居然没看出晏安的身份。”

“谁还会把自己的身份写在脸上?”

“不是……”韩金荣想了想,说:“我从第一次见到晏安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非常特别。她在她母亲去世之前一直住在乡下,那个村子我去过,非常的封闭和落后。但是今天你看,我们带着她四处见人,她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表现出半点的紧张小气,我们那些眼睛长在脑袋顶的合伙人也没觉得半点不对劲。就像是……就像是她从小就是穿着selenbata长大。”

第一百一十八章、相请不如偶遇

送走了来道歉的人,晏安刚准备收拾行李告退就接到了韩金荣的电话,又说让她去见个人。

“不去!我今天踩着高跟鞋的脚都要断了!我现在要回去了,我明天还上课呢。”

“你说多巧!”韩金荣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咱酒庄最大投资人的儿子,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你快来见见!”

晏安眼皮狂跳,她问:“咱酒庄那最大投资人姓啥?”

“姓啥?姓蒋。”

“你跟人说我叫什么了吗?”

“说了。”韩金荣喜气洋洋,“人家说认识你呢,看来你在附中还有点名气。”

得,现在是不去不行了。就跟上次在晁朕家的情况一样,人要不知道是她她还可以溜,现在真是不去不行。晏安又换了条裙子,重新做了发型化了妆,过去的时候挂牌仪式已经结束,是刚好到了晚宴的时候。

她一路上已经规划好了一会见面要怎么跟蒋松打招呼,怎么跟她解释她在这以及聊些什么不太尴尬的话题。结果被韩金盛带过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晁朕。

他和他母亲坐在一起,他母亲穿了条墨绿色的天鹅绒长裙,他穿了身寻常又不普通的黑色西服,和他妈坐在一起的样子像足了一对姐弟。晏安看着,觉得她会有这种错觉的根源有二,一是他母亲保养得确实好今天的妆发配饰也合适,二就是穿了西服的晁朕同学这气势立马往上长了二十岁,远远看着会觉得是个已经开始顿悟人生真谛的成功人士。

他们坐在一个卡在岩石缝里的环形沙发上,那里是比晏安站着的位置要低五六阶台阶的地方。她现在踩着可能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上下楼梯都费劲得要命。

韩金盛刚把手伸过去就见那边的晁朕扣着扣子起了身,修长笔直的腿只不过迈了三五步就到了他的跟前。他还怔愣着,就见旁边晏安把手挽了过去。一时间,韩金盛觉得自己是被这屋里的香薰熏晕了,所以这会儿才开始头晕目眩两眼昏花。

他们家和蒋家还算有点来往,蒋松那儿子自小到大他也确实见过不少面,但一直以来这人给他的印象都很不近人情,连蒋松都说过,这个儿子活得比她还要没趣。

正恍惚间,就见晏安已经在沙发上落座,蒋松伸手握了握她。

晏安这会儿唯一的庆幸就是之前她确实跟晁朕有过报备,当初韩金荣让她入股也没写她名字,所以这会儿她才能装傻,以韩金荣所谓的远方侄女的名义坐在这里干笑。

坐了一会儿,蒋松突然转头过来说:“你们小孩儿在这也无聊,出去四处逛逛吧。”

晏安松了一口气,就蒋松对面坐得都是有头有脸有些还是经常出现在电视里的大人物,他们这会儿聊得内容也不是晏安能听的。她搀着晁朕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找到了一个僻静的长椅,晏安刚坐下就大大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她问。

“那你怎么在这?”

“我不是跟你说过。”

“你可没跟我说来这需要打扮得这么漂亮。”

晏安捂着心脏起身,因为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她这会儿再看晁朕已经不需要再把头仰得老高。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夸我漂亮?”

“你听错了。”

晏安笑嘻嘻,说:“反正我听到了。”她把晁朕上下打量一圈,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

“这里我妈参与了投资你也知道。”

“你什么时候做乖宝宝了,居然会跟你妈妈来这种场合?我以为你宁愿在家看书也不愿意过来的。”

“来见富川春寺导演。”晁朕坦白。

“拍《僭越》那位?你见到了吗?”

晁朕点点头,说:“我拿到了他这部电影的剧本。”

晏安开始想,上辈子富川春寺导演在这个时间段的电影是啥?印象中他产量不高,自《僭越》横扫亚洲各大电影节后就一直没什么消息。

“什么电影?”晏安问。

“《铁茶》。”

晏安一下就愣住了,她感觉有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正顺着她裸露的后背往上攀爬,爬到了她的耳朵里,和里头的绒毛撕扯在一起。

“讲什么的?”她问。

“还没看剧本。只是刚才见面的时候他主动问我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铁茶,铁茶!晏安在喉咙深处一遍遍把这两个字滚过。老实说,她两辈子都钟爱漫画,看的电影实在不多。但这部《铁茶》她真看了很多遍,因为这部电影是根据她最爱的漫画家崎岛三川的同名漫画改编的。

琦岛三川老师以凌厉怪诞冷峭的画风著名,作品也多以怪诞惊悚恐怖为主,但这部《铁茶》是他在妻子离世后为其创作的。虽然沿用了他一贯的冷峭笔触,但内容却是爱情相关。

晏安掰着脚指头都能把这部漫画的剧情从尾到头地叙述一遍。

她问:“你疯了吗?”

晁朕抬眼,眼神豪不闪避地看着她,说:“看来你知道。”

“琦岛三川唯一一部涉及爱情的作品,你猜我看过多少遍?”

晁朕上辈子的出道电影是跟国内第三代先锋派代表导演王平就合作的文艺电影《丛林深处》,那是很正统的文艺片,虽然上映后的票房一般,但确实为晁朕打开了名气。最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很被上面重视,所以晁朕之后的演艺路才在人家的庇护下走得一帆风顺。

但是这部《铁茶》,要晏安来说,主旨就是脏乱差。学校里品学兼优的阿肆被在外做援交的九琴诱惑,跟着她一起沉沦堕入无边黑暗,这电影在国内根本上不了!在晏安印象里,这部出自富川春寺导演手笔的电影最后也在奖项上平平无奇。

虽然!虽然她当时看这部漫画,包括看这部电影时候都把阿肆的脸换成了晁朕,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应该去演这部电影。

“你现在是在不高兴什么?”晁朕含笑问她:“担心我去演感情戏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蜜桃味奶茶

晏安还在安慰自己,想着等晁朕看了剧本后会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一部电影剧本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哪怕导演是维恩史密斯也不能影响他的判断才对。

“我看过原著漫画。”晁朕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是很好的作品。”

晏安觉得自己的嘴撅得都可以挂个灯笼。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这人放弃这个剧本。他如果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确实只应该为角色服务,不应该管外界的七七八八。如果能遇上自己喜欢的角色确实应该勇敢去挑战,何况阿肆这个角色在晏安看来就是琦岛三川照着晁朕的脸画的,不然富川春寺导演也不会见他第一面就问他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那随便你好了,反正我不懂艺术。”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担心我去拍感情戏。之前导演跟我说女主角的选角已经确定了。”

“谁?”

“左寞。”

晏安眼底一下就浮出一张年轻艳丽的脸。

“他一个日本导演为什么要找两中国演员演这个戏?”

在上辈子的晏安看来,《铁茶》这部电影反响不如预期的最大原因就在于这个选角。男主阿肆长相平平,一点没有漫画里惊心动魄的感觉。女主九琴的选角也不行,那女演员漂亮是漂亮但是没有气场。漫画里的九琴,用原著的话形容,是清纯和**的完美结合体。

晏安在脑子里把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左寞的脸调了出来,为她换上一条紧身黑色长裙,试着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合适。

是挺漂亮勾人的。

这样一想,好像没什么说服晁朕放弃的原因,因为她之前确实是想过,如果晁朕来演阿肆就好了。何况现在女演员的配置也上来了,富川导演这次只要思想不出问题,应该会呈现出一部很好的作品。

晏安揪着他的领带,问:“那你能跟我向琦岛三川老师要签名吗?要写着to晏安的那种,下面还要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晏安抬头,看着他,问:“不难吧?”

晁朕把她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缕了回去,看着她的耳朵,说:“之前导演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能不能接受吻戏。”

晏安脑子里突然轰隆一声,炸了。之前因为那男女主角实在不养眼,所以他们接吻的时候她都是直接跳过的。现在晏安把那两张脸兑换一下,晁朕和左寞。

般配!养眼!如果只是作为《铁茶》的脑残粉,她这会儿应该客厅滑跪感谢富川导演的慧眼识英,但是她作为晁朕的女朋友。

晏安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真要去拍,上映了我肯定不看,一分钱票房都不会给你贡献!”

又是一阵风吹过,晏安搭理得很整齐的卷发又被吹散了一些,甚至有几根落在了晁朕的脸上,拂过。

晏安感觉有东西掉进了眼睛里,伸手揉了揉,刚想让晁朕帮他看看,却见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晏安楞了一下,还未闭上的眼睛看到了晁同学领口上的一条很细很细的链子,从领口一直沿着领带落下。

虽然晁同学一向以美貌闻名,一向也持靓行凶,虽然每天每时每刻都好看,但今天是最好看的。上辈子打扮得这么庄重的晁同学她只在电视和杂志里见过,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晁同学穿上代表着束缚禁锢的黑西服无疑是惊心动魄的。

晏安伸了手指去勾他的链子,摸到了连接衬衣的纽扣。

手啪嗒一下被抓住,晁同学眼尾绯红地看着她,杂乱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晏安望着他,仿佛能看见他漆黑瞳眸里搅动着的,层层分明的旋涡。

咔嚓一声,晏安眼前一道白光炸亮,她一瞬间都以为自己被狐狸精迷了心魄,却见晁同学脸色一变已经把她扯到了身后。

待晏安站稳,就见旁边漆黑一片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一个人,微卷的银发,拉碴的胡子,手里举着一个单反。

狗仔?

晏安的第一反应是这样,后又想到晁同学还没成天王巨星,他们还没到要搞地下恋情的时候。只听晁同学嘴巴动了动,说了个日文。晏安眯着眼睛一看,单反后面的人脸赫然就是刚才一直提起的富川春寺导演。

果然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

富川导演走到她面前冲她鞠了个躬,而后巴拉巴拉用日文和晁朕交流,晏安听这,除了能听懂个别字之外她均是一脸懵。只见晁朕说一会儿看她几眼,而后又继续说。

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国际知名导演还不会说英文呢?虽然她英文也不好,但起码他们聊个什么她能听个大概。

说了约莫小一会儿,直到晏安感觉有蚊子落到她裸露的皮肤上时,富川导演才离开。离开的时候看着她说了句什么,而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晏安的错觉,她总觉得富川导演看她的最后一眼别有深意。

“他刚才跟我说什么?”

“晚安再见。”

“你少来!”晏安觉得自己被当傻子看了,说:“日文的晚安再见难道我不知道?”

晁朕停顿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说:“说你好看呢,这会儿满意了?”

晏安立马笑嘻嘻,说全天下只有晁朕一个人瞎了眼。她问:“你们刚才叽里咕噜聊什么呢?”

晁朕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说:“让我看完剧本去试镜。”

他们刚走,在富川春寺导演出现的灌木丛的另外一边亮起了一道暗光,只听见有脚踩树叶的声音,而后一个稚气的男声说了句:“这讨厌的蚊子。”

晏安后知后觉地觉得脊背发痒,在明亮的地方让晁朕帮忙看了看,后面果然好几个红包。

“都是你,这里那么多有灭蚊灯的地儿,你偏拉着我找了个蚊子成灾的地方。”

晁朕把外套给她罩上,说:“那为什么不咬我呢?”

“你不知道漂亮女孩儿的血是蜜桃奶茶味的吗?”

原本已经做好了听到阴阳怪气的讥讽,却见晁同学端正地看着她身后,喊了一声:“妈。”

第一百二十章、开窍

晏安迅速转身,头发差点甩到晁朕脸上。只见晁朕的母亲蒋松女士挽着一个带有浓浓书卷气但又很洋气的成熟男人。在他们的旁边,站着个做正装打扮的少年,正是今天踩坏她裙子的那位。

“钟伯父。”晁朕先开了口,晏安也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这位是?”被晁朕称呼钟伯父的人把目光落在晏安脸上,而后转头看向蒋松。

“爸,这就是今天那女孩儿。”钟鼎小声说了句。钟自省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晏安,而后又跟晏安道歉:“今天真是唐突了。”

晏安礼貌客气地笑笑,然后又听那位钟伯父问:“怎么?你们认识吗?”

晏安耳鼻观心没出声,她也好奇晁朕要怎么在人前介绍她。结果说话的是蒋松女士,“小朋友家家谈恋爱,我们快别站在这里碍眼。”

语罢拉走了人,又把地方留给了晏安和晁朕。晁朕问她:“你和钟鼎认识吗?”

晏安随意地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然后又有点忐忑地问:“你妈妈是什么意思呀?”

上辈子他们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她妈妈怎么说得:“只是一个学校里读书的同学。”

现在承认地怎么那么爽快。

蒋松回到别墅,放松地脱掉了高跟鞋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她想到了今天的事。晁朕愿意跟她来出席这个挂牌仪式她确实没想到,直到下了飞机坐上开往这里的车时他才跟自己坦白,这次是准备来见一个姓富川的导演。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消失的一整个的假期是呆在国外给另外一个导演打工。

她知道儿子喜欢电影,从小别家孩子看动画片,他看无声的黑白默片,以前学习不忙的时候,满世界跑去看电影首映。但是她没想到喜欢着喜欢着,竟然起了自己要去演电影的念头。她之前找了个时间跟丈夫聊起晁朕这种惊为天人的想法,丈夫跟她的反应完全一样。

“你确定他说他想当演员而不是导演?”

“我也希望他是想去当导演。”蒋松捂着自己的心口,无措道:“怎么想去拍电影呢?你说这电影上映了我是看还是不看?我儿子长到17岁一直是个扑克脸,突然要在银幕上大哭大闹大笑,我觉得我有点接受不了。”

但是见他跟那个导演说得话比跟她一年说得都多,神情也很放松,蒋松也就释然了。能找到点活着的乐趣也不容易。可想了想她还是问了句:“那个小女孩儿知道你有这种打算吗?”

“嗯。”

“你主动跟她说得?”

“嗯。”

蒋松又有点不是滋味儿,然后又开始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

“令公子在附中读书吗?我有个远房侄女也在那,不知道认不认识。”蒋松听见韩金荣说这种话就有点不乐意,晁朕长这么大,凡是带他出席的场合,这种类似的试探总少不了。她应付得不开心,知道晁朕心底也不乐意,正想着打个岔,就听韩金荣说了句:“应该是一个年级的,叫晏安,有没有印象?”

嗯……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蒋松想。

再次见到那个小姑娘,和印象里又有点不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人前,行为举止也大大方方,一点都不像听到过的,那样子家庭里养出的孩子。更主要的,是她敏锐地察觉到,小女孩挽晁朕的手很熟稔,应该不是第一次。

可以了,她想,至少她家小晁不抵触小姑娘的接触。她当时也在想,不管是像喜欢画一样的喜欢这个人,还是想把人当做画一样喜欢,总归不是讨厌的。慢慢相处着吧,说不定能有意料外的惊喜。

再然后……蒋松伸手在耳畔扇了扇,她当时因为酒气上头就找了个通风的地方站着,那是个居高临下的地方,可以望见这片园子的大半风景。她只不过是一低头,就看见一对小情侣在接吻。

蒋松把束着的头发松开,想要不是晏安穿得衣服很显眼很好认,她都没想过接吻的另外一方是她儿子。

是蒋柏口中那个再过几年就要出家的晁朕哟。

蒋松仓惶地别过了头,顿觉酒气全消,她靠着围栏,却没再往下看一眼。

蒋松这会儿放松下来,掏出手机给丈夫打了电话。“老晁啊,咱儿子谈恋爱了。”说着,眼中已经有了泪意。

那边正在盘核桃的老晁闻言很不以为意地说:“你不是说他对那个女孩儿只是单纯的欣赏,就像他放在库里那些画一样。”

“不是呀,老晁,是真的恋爱了。他应该比喜欢那些画更喜欢那个女孩儿。”

老晁盘着核桃的手一停,问:“真的吗?”

蒋松哼了一声,听老晁问:“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那个女孩子的品性……”

“阿柏可喜欢她了,你知道阿柏的。再说了,只要小朕自己习惯就行了,品性不品性的……你说要找个道德标兵给他他不喜欢有什么用?何况,晁朕有什么可以给人家惦记的?无非长得规整一些,会念书一些家里条件好一些。人家只要能忍受得了他的性子脾气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家难道还怕被骗钱不成?”

晏安很想把《铁茶》的剧本拿过来自己看一遍,晁朕也很随和地把剧本给了她,可是一翻开,认识的字也不少,就是一句话都读不通。

她是不是该找个老师去补补日文?

她问晁朕:“你觉得左寞怎么样?”

“不认识。”晁朕反问她:“是演员吗?”

“好像是化妆品广告模特出身,印象中之前好像演过一些电影的配角。”晏安把照片找了出来给他看,说:“我觉得眼睛长得没我好看,你说我是不是也可以去拍化妆品广告?”

没等来熟悉的不要脸,倒是听他严肃认真地问了一句:“你有这方面的想法吗?你有想进入演艺圈的想法吗?”

晏安把脚搭在沙发沿上,头朝下地看着天花板,说:“我就只能跟姚雪津俞珂之类的比比,和常雨霏站一起我都压不过她更别说人才济济美女如云的演艺圈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新同学

新一周的课程开始,晏安的这位大忙人同桌又请了假。高中的数学课程到了愈发困难复杂的程度,晏安在课堂上听得老眼昏花,下了课也得经受着彭天天和晁朕的双重耳提面命。晏安心里愈发记起祝彧的好,只盼着他早日回来和她进行课堂学习外的无意义幼稚交流。

俞珂来找过她很多次,让她做人不要太绝。说俞顺康已经瞎了眼断了腿丢了工作,为什么还要波及到董馨也被开除。晏安深觉无辜,一再表明董馨失业和她无关。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妈被美容院开除后也不是没找过其他工作,起先人家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过上一晚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爸那边也是,向残联申请了就业机会,人家一直让他等也从来没给过个准信。”俞珂说着便开始大庭广众地哭出来:“我们家现在已经搬了家,去了一个转身都能撞到人的地方,爸爸和哥哥都成残疾了,妈也找不到工作,我们还有一大笔高利贷没还,你让我们以后怎么生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晏安只觉得莫名其妙,说:“钱也不是我借的,也不是我让俞顺康俞岩残疾的,也不是我让你们搬家让董馨找不到工作的。怎么搞得现在这一出出都是我的错?”

“爸毕竟也是你亲爸,我和俞岩也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你就这样自私绝情吗?”

晏安无语地笑,问:“我和你们家只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怎么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了?现在你们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应该是姚雪津一家,怎么,她不愿意帮助你们吗?”

俞珂咬着牙齿不说话,但晏安用头发猜也能猜出姚雪津家现在对他们的态度。上次她说完那番话之后,姚雪津父亲如果不傻,就应该去查那时候的酒店大堂监控录像,那也应该知道当时是董馨拿了她晏安的身份证去开房。那之后这明明白白的仙人跳操作出自谁手也就都明白了。现在可能就是顾忌着那些视频照片和唐池的威胁警告没有声张,但是搭理肯定是不愿意搭理俞岩一家了。

晏安诚恳地同她说:“我要是你就不会来找我说这些,因为现在你们过得越惨呀,我这心里就越开心。”

常雨霏请假很多天后再次回来了学校,回校的当天就来找晏安谈话。张口就是一副恶毒婆婆的样子问她:

“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离开晁朕?”说着就掏出了银行卡和支票,一副只要她晏安敢开她就敢拿的样子。

晏安掏出钱包,一张一张地往外抽卡,跟她说:“这是晁朕x行的卡,这是y行的,这是p行的,这是……”晏安在她难看的颜色下坚持地把一张张卡的开户行报给她,然后问:“你猜我知不知道这些卡的密码?”

常雨霏始终还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没在她面前哭出来,不过之后倒是有段时间没再听说她在学校里的动静。而且,大概也是因为和她有罅隙的人都在那天ktv现场,都知道了她和晁朕的关系,自然也没无事找事地再来她面前找茬,晏安着实是过了一段开心惬意的日子。

祝彧依然请假的高二上学期第八周,在这个即将要进行期中检测的关键时刻,老郑在周一早上第二节课正上课的时候推开教室门领进来了一位新的转校生。

老郑只作了简单的介绍,说她叫黄芷柔,以后是大家的新同学。然后如鹰的目光四下一扫,让新同学先暂时坐去晏安的旁边,祝彧的座位上。

晏安只听周围吸气声四起,忙把祝彧抽屉里的东西收了过来。新同学来到她旁边,晏安看了一眼,她穿着洗了发白的牛仔裤,背着肩带明显缝过很多次的书包。书包里看样子装着很多东西,把她瘦弱的肩膀脊背压得有些低垂。她安安稳稳地落座,把身量挺得很直,晏安看过去的角度,能见到她在逆光中泛着光的莹白皮肤。注意到她的打量,新同学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说了句:“打扰了。”

看上去是非常文静的女孩子,当然也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晏安能够欣赏并且get到的温柔秀致小家碧玉的美。

老师继续上课,晏安把课本往她那边推过去一半,指了指老师正在讲得内容,然后听见她小声地说了谢谢。

下了课,陈舜就张罗着班里的男生去帮新同学领课本书本,被叫到的男生都很热情。晏安想,虽然他们是文科班女生居多,但班里大部分的女孩子在这个年龄段都还不知道怎么打扮把自己外貌上的优势发挥出来,站在讲台上一眼看过去,班里女生几乎都穿着类似的衣服留着类似的发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明显异同。而这位新同学,黄芷柔黄同学恰好是那种未施粉黛就出落得清新脱俗的小美人。晏安想如果她是男生,可能也会心甘情愿地跑这一趟。

陈舜挥洒着汗水把高高一摞书放在祝彧桌子上,嬉笑着同新同学说:“这些书可不轻巧啊,新同学有空请我们喝饮料哦。”

黄同学立马红了脸,小声嘤咛着说了感谢。等陈舜他们一走,晏安就见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很旧很旧的钱包,仔细地把里头的零钱拿出来放在抽屉里数了数。

“你不会真想请他们喝饮料吧?”晏安问。

“应该的,搬这些书还挺辛苦的。”

“你别理他,他跟谁都这么说,也没见谁真的请他。”晏安能看出这女孩子家境不好,这通饮料要真请下来实在破费,况且陈舜这样的人就不能惯他这些臭毛病。

新同学苦涩地笑笑,说:“我初来乍到,以后大家又都是同学……”

新同学话没说完晏安已经明白了,到了新环境的新人确实需要多顾虑一些。她没再就此发表意见,只说找不到路的话可以带她去小卖铺,然后又获得一声礼貌的感谢。

一百二十二章、迷茫

晏安带着新同学到学校超市去买需要请客的饮料,看着她在收银台仔细地数着零钱,心里头眼里头一下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刚转来附中的自己。

对什么都不清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着好奇和警惕的双重态度,性子里的敏感和卑微随时都会发作。

晏安帮她拎了一部分饮料往教室走,听她问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小心地问:“以后我们都会是同桌吗?”

“老郑,就是班主任应该会给你重新安排吧,我之前那同桌脾气性格都不好,班里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他。”

新同学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晏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她说了句:“等到要换位置的时候我可以去跟老郑说,让你和彭天天同桌,就在我前面。你放心,彭天天性子学习都很好。”

新同学终于露出了第一抹笑容,说:“谢谢。”

老郑并没有说要给黄芷柔重新安排位置的事,晏安猜想祝彧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她给祝彧打了电话,得知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村尾网吧,所以放了学特意过去找了他一趟。

村尾好像重新装修过,把之前的vip休息室改成了通风透气又明亮的小型网吧。晏安进去的时候只见里面支了七八台电脑,祝彧正坐在其中一台上,旁边是晏安熟悉的石榴和王旭尧。他们这会儿在打的游戏就是祝彧一直在玩的那款,好像叫什么忒修斯之船,祝彧用着的id也是晏安见过很多次的“kiri-same”。晏安为此还特意去查过,是雾雨的意思。她当时还跟他说,他这人实在配不上如此文艺的名字。

他们这会儿好像正打到激烈的地方,晏安眼里只看得到五光十色让人眼花缭乱的特效,耳朵里充斥着旁边网吧老板快要压抑不住的低呼:“快快快!马上赢了!”

只见屏幕上跳出一个“win”,晏安耳朵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

怎么着?她这是赶巧了?看样子这局游戏还挺重要。

这村尾网吧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胖子,这会儿拍着自己的肚皮万分开心地问他们晚上要吃什么。石榴像是突然注意到了晏安的存在,吆喝了一声,十分找打地说了句:“仙女姐姐来了?”

晏安不给他脸,问了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游戏的运营商组织了全国几个比较大城市的市级网吧赛。以网吧的名义比赛,这几天都在争线下赛的名额。这一把打完我们就以本市第一的成绩晋级了线下赛。”

这么牛?晏安问:“线上有多少个网吧参加?又有多少支队伍晋级了线下比赛?”

“线上有近一百来支,晋级线下的有16支。”石榴说:“这几天一天要打好几把,我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祝彧见晏安一脸夸张做作的表情,问她:“你是觉得竞争不激烈还是我们的成绩配不上这个第一?”

她是觉得祝彧带着石榴这个小垃圾都能拿第一实属了不起。之前她来村尾的时候从别人那里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石榴是绝对的瘾大技术差,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游戏会被客人骂“菜x”的菜x。

这会儿电脑上跳出了本局比赛的数据面板,王旭尧看了一眼就往祝彧肩膀上锤去,说:“爸爸都那么努力地带着你去送了,怎么mvp还是你这个孙子!”

祝彧这会儿给她介绍一起打游戏的队友,除了王旭尧和石榴是一早认识的,还有两个是网吧老板找来的,看年纪都比他们三大不少,一副已经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的样子。但祝彧介绍他们都说:“这是小孙,这是小杨。”

两人都没对祝彧的称呼有任何异议,晏安顿时响起老洪跟她说得话。“游戏里的关系最单纯,谁技术好谁就是爸爸!”

晏安和他们三坐一起吃饭,她问:“你这线上打完了还要打线下,你这假要请到什么时候?”

“线下是淘汰赛,打起来快得很,三五天就能决出冠军。”

“冠军除了荣誉外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

“这次比赛关注的人很多,如果得了冠军,村尾网吧能有很好的宣传机会,参赛者也能有十万块的奖金。”王旭尧说。

晏安想十万块很多了,就算是五个人分到了手里也有两万块。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想挣两万块也不知道要发多少天传单。

但是晏安又疑惑了,她问:“人家给你正规的合同发你薪水让你去青训你不去,现在自己组队伍打比赛,也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她只是吃着东西随口这么说了一句,旁边的王旭尧倒是瞪大了眼看向祝彧,问:“这你都跟她说了?”

晏安纳闷,问:“怎么,这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吗,我这样说出来是不是不好?”

王旭尧古怪地看着他两摇了摇头,不再聊起这个话题。

晏安看了看时间决定告退,她跟祝彧说:“我就是来看看你请假在做什么,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我就放心了。新同学被老郑安排到了你的位置,可能在你回来前都要坐那。我会提醒她不碰你的东西,你回来以后别给人脸色看。”

祝彧送她到公交站,跟她说:“决赛在下周六,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看。”

晏安笑,问他:“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进决赛?”

祝彧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说:“要是这种规格的比赛我都拿不了冠军,那我趁早也别打这游戏了。”

霸气!这就是年轻人的霸气!晏安坐在公交车上向下看他,年轻帅气的男孩子站在霓虹灯下,脸上流露出那种志得意满可以征服天下的自信,真让人嫉妒又羡慕。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打游戏这件事。晏安想起晁朕,他聊起电影来也有类似的神情。

他们都找到了自己喜欢并且要为之努力的事业和方向,可她呢?她以后要去做什么呢?就算不想那么远,她大学应该报什么专业呢?

晏安陷入深深的迷茫。

第一百二十三章、要命的问题

前脚才进家门,晏安后脚就接到了晁朕的电话,问她是否已经平安到家。

“见到祝彧了?”

“嗯,他太忙了都没怎么理我,匆匆吃了个饭就赶着回去训练了。”晏安说:“你都没看见他们打游戏那地,一块巨大的白板上全被我看不懂的术语写得密密麻麻,听说他们每天还要做训练总结和战术分析。把打游戏当做职业来进行真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热爱和职业是两回事。”

“现在还只是小规格的比赛就忙成这样,他哪天要真去打正规联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晁朕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问她:“祝彧知道你总在背后用他母亲的语气担心他吗?他了解的这个社会和接触到的人比你认为得还要多,你完全可以相信他自己的选择和判断。”

“一直梦想着想靠喝ad钙奶长个的人心里能有什么谱?”晏安叹口气,跟他说:“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祝彧看见我和韩金荣在一起坐上他的车就觉得我和他可能有暧昧的关系。这种脑回路的人所做的选择判断真的靠谱吗?”

“我不这么认为。”晁朕说:“真正在温室里长大的,没接触过社会黑暗面负面的人是不会联想到这些。”

晏安顿了一顿,说:“他今天偶然跟我提了一句,他家里人好像不支持他去打职业。可是分明之前……”

“之前小打小闹,他父母宠儿子觉得无所谓,现在要发展成可能要从事一生的职业当然要慎重。”

“别人我不知道,可他打游戏是能挣钱的,而且比一般的白领阶层要挣得多,他能在这个领域里面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不是吗?”

“如果只是用赚钱多少为基准来判断他是否适合这个行业,那他完全可以待业在家,我认为他们家每天收到的银行利息就足够让祝彧游手好闲逍遥自在过上一辈子。”

晏安无言以对,关于祝彧的家庭背景和关系她也只是片面地了解到一点。之前知道他的家境可能不错,但现在听晁朕的语气,可能不仅仅是不错的样子。

“祝彧和彭天天都是你口中能交心的朋友,为什么不见你像关心祝彧一样去操心彭天天的未来?”

要命的问题。晏安一听晁朕这话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这问题回答不好就要送命。他可能至今都还记得那个雨天里她和祝彧在医院长椅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样子,尽管他从来没开口问过。

“彭天天现阶段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孩子认真读书随时准备跟着校领导到处交流混眼熟。你看他以后要是喜欢个那种抽烟喝酒打架,路上找人拔毛要钱的无良小太妹,你看我急不急?”

第二天一大早,彭天天还是准时到了她家楼下等她一起去上课。晏安看着他那张像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馒头脸,想起自己昨晚跟晁朕说得话。他问:“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话音未落,彭天天已经一口豆浆喷了出来,好像气管里头还被呛到一些一直低着头直咳嗽。

晏安拍着他的背,问:“至于吗?”

“实在太突然了你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没想过,但我总觉得应该是善良的,学习好的,温柔的女孩子。”

“嗯,我这样的。”晏安接了句嘴,彭天天当即又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她撸了撸他的毛,想如果真这样,那她也不用担心他会喜欢上无良的小太妹了。

去到学校,一进教室就听见有同学在唧唧呜呜。不知道是不是晏安的错觉,她总觉得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在小心地打量她。她当下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他们知道了她和晁朕的关系?虽然上次在ktv走廊上挑得很明,但当时在场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往外说,所以晏安这段时间能在附中过清静自然的日子。

她把书包放下,耳朵里无意听到了句“孤儿,父母双亡,贫困资助什么的。”

不是,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上学期说了一学期还不够?这会儿还要拿出来说?彭天天也听到了,梗着脖子期期艾艾地吼了句:“不要在别人背后议论人家的是非。”

坐在前面的人转过头来,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忙说:“我们没其他意思,只是好奇新同学的背景。”

“新同学?新同学怎么了?”

“听说她父母双亡,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因为学习很好,所以被咱们学校以贫困生资助的名义接了过来。听说学杂费全免,每个月还有补助,宿舍也让她免费住。”对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晏安听着,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照理说她也是孤儿,但她妈在她初中毕业后才过世,至此之前,她虽然也一直被嘲笑没有爸爸,但她母亲确实在足够爱她这方面弥补了不少。而且,就算她母亲过世之后她也没有沦落到去孤儿院的地步。

旁边桌子上落下几本书,晏安见前面同学还滔滔不绝地说着,忙敲了敲桌子示意。这位黄芷柔小朋友明显是听到了他们的话,这会儿脸色难堪的紧,坐下来的姿势的也束手束脚,像是生怕不小心蹭到她晏安一样。晏安这样看着,心里又难受了几分。

谁愿意当孤儿呢?谁不想父母双全阖家幸福做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小公主呢?

这不是没得选吗?

“吃早饭了没?”晏安主动开口:“咱学校食堂的豆沙包子可是一绝。”

黄芷柔淡淡地笑笑,说:“明天一定去试试。”

晏安也猜想过,就现在学生的八卦程度,一个人如果知道了一个秘密,那要不了多久,可能一个学校里的人就都知道了。上午两节课上完做早操的时候,晏安就见有些同学或肆无忌惮或偷偷摸摸地在打量黄芷柔。她当时站在她旁边目光不善地瞪了回去,要不了多久,就有相识但是不熟的人来找她,悄悄跟她说:

“你还是小心一点黄芷柔那个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所谓同理心

晏安估计她当时的表情实在难看,吓得这位同学跟她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她是孤儿一直生活在孤儿院这事你知道吧?”

“我也是孤儿,怎么了?孤儿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是不是?”

来找她的小同学跺了下脚,有点生气道:“我是见你和黄芷柔走得太亲近了才来好心跟你说得。她的家庭背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见晏安看向她,小同学接着说:“我家里有亲戚之前就住在她们家那个小区,那是个只住了老师及其家属的教职工小区。黄芷柔父母之前都是老师,好像教的初中还是高中我忘了,你猜她为什么会变成孤儿?”

晏安的潜意识告诉她应该立马掉头走人,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偷听人家的隐私都是不道德的行为。可她当时就只插了手站在原地,听这位小同学接着说:“他爸爸在家里非礼自己的女学生把人给逼死了,正好被她妈回家的时候撞见了,她妈当时心里头一气就拿刀砍死了她爸,之后她妈就被判了死刑。出这事的时候黄芷柔还在上小学,她家那些亲戚没有一个愿意抚养收留她,所以她才被送去了孤儿院。”

晏安定定地站着,感觉自己的心脏落到了脚后跟的位置,跳动的每一瞬间都贴着冰冷的地板,她自己胸口的位置反倒空荡荡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知道就知道,别再拿出去到处乱说。”晏安警告她:“附中校规你是知道的,非议同学不是小问题,知道吗?”

“我还没说完呢。”小同学明显是急了,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说:“我听之前跟她一个初中读过书的人说,她读书的时候就有偷窃传闻,时不时会偷拿同学的东西,跟她一个宿舍的人也说自己的东西经常会莫名其妙地丢失不见。”

晏安冷着脸,说:“学校让她转学过来之前肯定会去调查她的背景提取她的档案,如果她这个人的道德品性真的有问题,学校是不可能让她过来读书还给她全免学杂费的,知道吗?”

小同学这会儿真生气了,说她:“好心跟你说这些你怎么总觉得我在害你似得。真是的,爱信不信,我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语罢哼了一声,踩着有点跟的小皮鞋蹬蹬蹬地跑走了。

晏安趴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蔚蓝的天空,直到听见上课铃响才慢悠悠地走回教室。

坐在她旁边的黄芷柔一直在很用功地做作业看书,柔顺的头发从发圈里掉了出来落了一些在额前。晏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当时伸手就给她撂到了耳后还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这黄芷柔明显地慌了一下,而后见是她,才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晏安后知后觉地才想到,好在她也是个姑娘,这要是个异性来这一出,估计就被人当流氓了。

这事在她心里整整沉了一天,直到晚上放学才逮着机会讲给晁朕听。

“也不是同情人说人可怜,就是可惜天下之大都没有个可以给小姑娘遮风避雨的地方。”

晁朕正在看他那标注地满满当当的剧本,闻言抬头看她,说:“别人听见你的身世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我还好,我妈虽然是个乡下人没什么文化,但人品从来都没被人置喙过。俞顺康虽然不是个人,但知道我身世的人都当他死了,这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但是这个小姑娘,以后要是在学校里被人知道了她的身世,你知道……”晏安想起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一切:“我妈只是捡个垃圾为环保事业做贡献都要被他们笑话,那这姑娘的父母都被法律定性为了罪犯,那他们还不得……”

“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你做任何的预料都没用。”晁朕把手肘搭在她天灵盖上,问:“流言四起是什么意思知道吗?嘴长在别人身上,你采取什么办法都没用。”

晏安想想他说得也没错,准备放弃这个让人心情沉重的话题。她问:“你什么时候去试镜?”

“下个礼拜。”

“这么快吗?”晏安惊讶,问:“你都准备好了吗?”

“不知道导演要试哪一段。既然你有多余的精力没处使,不如抽空帮我对下台词?”

“我又看不懂日文。”

“剧本虽然是日文,但是正式拍得时候要说中文。中文剧本还在改,估计等演员确定之后就完成了。”

“为什么?”晏安问:“富川导演不是日本人吗?”

“男女主演都是中国人,出品和发行公司也是国内的。”

晏安瞬间了解到了什么,她问:“不是你妈妈或者你小姨仗着有钱有势挤掉了人家原本的出品和发行公司吧?”

晁朕歪了歪头,没说话。晏安突然想起什么,又问:“男女演员都是中国人?你就这么确定你试镜一定能过?”随后又想到,富川导演本来就属意他,而且电影的投资出品和发行公司又跟他妈妈或者他小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可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还用对个什么台词?您老就是一句话不说也稳了。”

晁朕伸手掐了她的脸,表明了对于她这话的态度。晏安耸了耸肩膀,说:“你还敢让我给你对台词?我一想到你要跟漂亮美眉拍吻戏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晏安把他的剧本抢了过来,问:“哪呢?吻戏在哪呢?我倒是要看看,什么剧情非得拍吻戏不可?”

没得到回应,晏安只能抬头去看他。这就见晁朕看着她,眼里玩笑挑衅的意味特别明显,问:“你不高兴能怎么样呢?”

“我不高兴能怎么样?”晏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了半响“我不高兴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她垂了垂眼说:“等电影上映的时候我就不看。不仅不看,我还要花你的钱去雇水军黑你们骂你们。如果左寞有社交账号,我就每天早晚安发私信骂她!哼!”

第一百二十五章、流言有一千分贝

围绕这黄芷柔的流言比晏安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猛烈一些。

中午午饭过后,晏安正趴在桌子上赶当天的作业,准备把晚上不太多的空闲时间留一部分出来帮晁朕对台词。她正拿着尺子画辅助线呢,就听到砰砰砰,仿佛重物在木板上跳跃的声音。这手下一抖,辅助线就歪到了西伯利亚去。她正想抬头看看是谁大中午的这么活跃,就见旁边属于黄芷柔的桌子上落下了一只手,那人手里拿着瓶洗发水,落下的时候里头东西溅了出来,落了些在晏安手上。

“你说!你是不是你往我洗发水里兑水了?”

拍着黄芷柔桌子的女同学她并不认识,只见她满目凶狠发红,手握成拳锤得黄芷柔桌子当当作响。

“同学,你冷静!”晏安见那洗发水有整瓶倾倒的迹象忙劝了一句。

“有你事没你事?”女同学瞪了晏安一眼接着找黄芷柔的麻烦,“这么卑鄙无耻下作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黄芷柔微微瑟缩着肩膀,闻言往晏安的方向靠了靠,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住校时间也不短了,宿舍里的人认识也有一年多,怎么以前没事,自打你一来我这洗发水就让人往里兑了水?”

黄芷柔抿着嘴,脸上已经没有了惧怕的意思反倒流露出一种固执和坚强来,说:“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做得我不会认的。”

晏安也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知道什么?”为首的女孩子扯着嗓子说:“你知不知道她父母……”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个教室这么大嚷大叫地说话?”晏安打断她的话,说:“你不是我们班同学吧,没事请你出去不要打扰到其他人休息学习。”

“我跟黄芷柔说话关你什么事?”为首的女生瞪着她,晏安也不甘示弱地和她瞪视。这时一起跟着她来的另外的女生附在她耳朵旁说了几句,她立马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开口:“原来你就是晏安?那我明白了,你和黄芷柔真是臭味相投。你妈妈是捡垃圾的,她妈妈是杀人犯,你们两真可以做成好朋友?要不你去跟老师说说?让黄芷柔去跟你住,我们可不愿意跟杀人犯的子女住在一起!”

她说这话的声音半点不小,此时班级里甚至走廊上驻足凑热闹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晏安见黄芷柔一下子抓紧了自己的裤子,声音颤抖着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会还你一瓶新的洗发水,请你现在离开我们班教室,可以吗?”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我就说肯定是你这个小贱人做得!”说着话,这人的手掌已经高高扬了起来。晏安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让她长点记性,今天敢往我洗发水里掺水明天就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了?毕竟是被判了死刑的罪犯生出来的人,我……”

“你刚才说我什么?”晏安紧紧掐住她的手腕,说:“你跟我道歉!”

“我说了什么?我说错了吗?你不是孤儿吗?你妈不是捡垃圾的吗?”

晏安扬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洗发水就冲她脸上泼去,带着厚密泡沫的洗发水从她脑袋上眼睛上鼻子上流下,有些还落到了她的嘴里。她呸呸往外吐了两口,指着晏安的鼻子说:“你他妈有种!”

“胡闹够了没?够了就给我从我们班里滚出去!以后你再敢来,我绝对……”

这会儿彭天天刚进教室,一看眼前的情况忙几步冲到了晏安面前,他把晏安往身后一护,直视着面前那个身量比他还要宽厚的女同学,问:“你想做什么?”

晏安一下子有点感动,心里头莫名有了种看见自己孩子长大成人的欣慰感。她正想摸摸彭天天的脑袋,就听那个女生说:“你个娘娘腔给我滚一边去!”

暴躁的女同学把脑袋上的泡沫擦掉,自己气得哭了出来,说:“你们以多欺少,不是人!我要告诉老师去!”

说完,已经踩着如来时一般沉重的步子跑去。孙茁灵站在一边冷冷地看了一会儿,说:“晏安,你又给我们班找麻烦了。”

晏安站在老郑办公室,她左边站着彭天天右边站着黄芷柔,被她泼了洗发水这会儿正哭得不能自己的同学站在她对面。晏安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人叫郝彤。她的班主任是个长得刚正不阿的男老师,这会儿正在跟老郑埋怨:“尖子班的同学只是学习好有什么用?看看这人品和道德都成什么样子了?郑老师不是我说你,你只是盯着你们班的成绩和自己的绩效有什么用?结果教出来这么些学生。”

晏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老师是要把天大的脏帽子往老郑脑袋上扣。她之前也听说,老郑这次来文科一班尖子班做班主任让很多人不满和不服气。在附中,能在尖子班的执教的任课老师都是专业很优秀的从业者,如果能在尖子班做班主任,这就说明该老师不只是专业好而且受学校器重。这以后要是跳槽,一说自己曾经在附中带过尖子班,那其他学校都能抢破头追着要。而且,据说尖子班的老师除工资外还有额外的奖金。

晏安现在看来,这位老师是要逮着这个机会找老郑难堪了。

“你们几个,分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老郑严肃地一板一眼地开口。

郝彤先说话,她刻意忽略了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和尖酸刻薄,只着重说来找黄芷柔询问情况然后莫名其妙遭到了晏安的攻击。

“黄芷柔,你说!”

黄芷柔叙述得倒是很客观,只是忽略了郝彤话里提起的关于她家庭和父母亲的部分,这晏安也能理解。

“晏安,你说!”

晏安一眨眼一抿嘴,在众目睽睽下,在郝彤目瞪口呆的惊恐眼神中,一大颗眼泪从眼角滑落。

可以,虽然有些日子没演了,但现下演技拿出来真没生疏,看来之前她跟晁朕提起的,可以去拍广告的自信也不纯属空穴来风。

第一百二十六章、博弈

在晏安含泪哽咽的叙述里,她是正义的化身是见不得同学受欺负的卫道者。是郝彤无凭无据来找黄芷柔茬并在言辞中严加侮辱谩骂,她只是因为听不下去的时候替黄芷柔说了两句话就被郝彤一起侮辱,言辞涉及到她已故的父母,她心里一时委屈着急才不小心打翻了洗发水瓶。

晏安捧着心口一副黛玉葬花状,说:“老师,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

“同学之间有矛盾正常,但是无论怎么样也不应该动手!”郝彤的班主任看着老郑,说:“郑老师,相信你不会包庇自己班的同学。”

“这样,郝彤向晏安和黄芷柔就侮辱她们及其父母的行为道歉,晏安也为不小心伤害到郝彤的行为道歉,可以吗?”老郑提议。

“怎么现在说得全是我们班郝彤的错一样?再说了,郝彤有没有说那些话也没有凭据是不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班同学在信口开河!”

“彭天天,你怎么说?”老郑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彭天天。

“我当时进去的时候看见这位郝同学一副要打晏安的模样,所以我才把她拉到我身后,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相信晏安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同学,况且……”彭天天看了一眼郝彤,说:“她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她拿着洗发水来找黄芷柔本来也说明她准备洗头,这下正好了。”

晏安蓦地听彭天天说这么大一通话还全是胡诌,心里头一时好笑又好气。这么大一点事她自己就能解决得很好,用得着彭天天为她强出头?

“那吴老师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被老郑叫做吴老师的人把二郎腿一翘,眼神很不屑地向晏安和黄芷柔看来,说:“这事不仅是同学之间因为口舌而引起的矛盾争执,还涉及到同学间的霸凌。你们班三个同学仗着自己是尖子班的学生完全不把校规放在眼里。依我看,她们必须要公开地承认错误并向郝彤道歉。”

“公开?”老郑问了一句。

“写好道歉信后拿去校广播室念一遍,然后再到我们班来跟郝彤当面道歉。”

老郑明显也被这异想天开的要求气着了,她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一会儿年级主任回来了让他决定,看这孩子小打小闹的事需不需要这么严肃地处理?”

“小打小闹?”吴老师拔高声音开始上升高度,“晏安是有了故意伤人的行为没错吧?她今天敢拿洗发水泼人,如果不及时引导和制止,明天她就敢拿硫酸泼人,后天她就敢拿刀子去捅人,我……”

“报告!”

吴老师激情的演讲正在兴致处,他心里肯定经过今天的事情,不仅能让他在同事里找回面子,也能让学校知道郑老师完全没有带领尖子班的能力。这会儿被突然地打断,他心情一下躁郁起来,语气不耐烦地喊了声:“进来!”

谢敬旻推开门进来,一眼看见了满身狼藉的郝彤,忙倒吸一口气往旁边让了让步。晁朕出现在门口,说了句:“打扰了。”

晏安把脑袋转了回去,心想谁那么多事通知了晁朕?本来自己能处理好的事要是惊动了他,会变得更麻烦不说自己还得被他叨叨好几天。

吴老师脸上立马挂上了惠风和熙清新自然的笑容,问:“晁同学谢同学这会儿来办公室是不是功课上有什么问题?”

“我家里人这段时间有事不在国内,所以学校家长会会长和校董事会会长的工作交由我暂时承担。”

吴老师瞪大眼睛,一脸担心地问:“晁先生和晁夫人身体康健吧?”

“身体好着呢,再活一百年都不成问题。”谢敬旻接过他的话,说:“就是听说有同学在教室里起了摩擦,好像还有了肢体冲突,所以过来问问。”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惊动……”

吴老师说话的瞬间晁朕已经在老郑旁边的椅子上落座了。他看了看低头盯着脚尖抠着手指的晏安,默默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抬头的时候,就见站在她旁边的女生在看着他,在目光一撞上的当下立马低下了头。

看来这位就是晏安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天天挂在嘴边的新同学。

“说说吧,怎么回事?”谢敬旻一屁股坐在了老郑的办公桌上,然后在老郑竖直的眼神中又勘勘挪了下来。

几乎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流程和说辞,只不过郝彤哭得愈发凶,黄芷柔也哭了一会儿,晏安倒是一滴眼泪没掉地讲完了经过。

“知道了。”晁朕起身,说:“之后董事会开会的时候会对这件事做出相应的判断。”

吴老师瞪大眼,惊讶地说:“这种事不用惊动董事会吧。”

“需要的。”晁朕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说:“既然老师刚才提到,如果不严加处理规范的话晏同学就会走上杀人放火的违法道路,董事会当然需要对此进行缜密严肃的讨论才能为此事定性。在此之前……”

晁朕看了晏安一眼,说:“先散了吧。”

黄芷柔只听着郑老师一声“先散了”才出口,一直安静站在她身边的晏安就奔了出去。她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见晏安追上了那位叫晁朕的,现在暂时兼任着学校家长会会长和董事会会职务的同学,而后冲上去拉住了对方的手。

被他拉住的男生明显不愿意,走出几步后甩开了她的手,而后又见晏安把手伸了过去,这下子整个人都挂在了对方身上。那位晁同学停下了步子,低头冲晏安说了些什么,晏安还是死死抱着他的腰没撒手。黄芷柔只看着男孩子把晏安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然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他们两的关系?

“还好晁朕来了,不然今天这事真没完没了了。”彭天天出现在她身边叹了口气,说:“晁朕也太惯着晏安了!要我说这关系早公开早好,省得晏安总受别人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相信

晁朕拉开晏安拉住他的手,说;“晏安,你现在愈发可以了,都敢跟同学动手了。”

“那算什么动手啊,那同学也没破皮流血什么的。”谢敬旻做和事老一般地劝着:“晏安还受委屈了呢,算了啊。”

见晁朕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谢敬旻也不敢言语了,忙冲着晏安打了个眼色。他想起刚才午休的时候在教室里听见同学说,文一一班的晏安和人吵起来了,还把水泼人头上了,现在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当时晁朕听完就起了身,他急急忙忙追出去就听见晁朕给他妈打电话,说:“你和爸最近忙,这段时间我替你们处理一下学校的事。”

当时他凑得近,还听见蒋女士疑惑地问了句:“我和你爸最近忙?我们在忙什么?”

当然,晁朕已经挂了电话。

这会儿见晏安不要命似得扑上来,一整个人都挂在了晁朕身上,说:“我就是气她骂我妈,这事我做得不对。要不然这样,我把她妈也骂一通,然后让她把洗发水浇我脑袋上,我绝对不跟她计较。”

谢敬旻见晁朕生生被气笑了,心想晏安完了。只听他问:“你是气她侮辱你母亲,还是气她辱骂你那位同桌?你是真的自己心里头不痛快还是你所谓的正义感在作祟。晏安,你现在时间真是太多了。”

谢敬旻有点没听懂晁朕的话,还想着这关祝彧什么事?但见晏安已经嬉皮笑脸起来,说:“你不如就明白地说我多管闲事。哦,我多管闲事你就不多管闲事?不是你当初死乞白赖地要把我抽烟的事报告给老师你看我会搭理你不?”

晁朕停下了步子,见晏安仰头看着她,眼睛诡异地又黑又亮,像泡在纯净水里的黑珍珠,心里头也觉得自己这会儿气得有点莫名其妙。

“反正我不跟她道歉哦,你要是让我去跟她道歉我可就不理你了。”

看那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样子,晁朕再一次给气笑了。

晏安回到教室的时候,之前被弄脏的她的课桌,祝彧的课桌都被黄芷柔整理干净了,她一边道谢一边道歉,说:“都怪我当时冲动了。”

黄芷柔看着她,一眨眼,眼泪跟天上的星河滚落一般,一颗颗掉了下来。晏安顿时就慌了手脚,比看到晁朕生气还不知所措地多。她一边给黄芷柔找纸巾一边小声安慰着。

“我父母的事……我也能明白大家因此对我的看法,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只是一直以来在我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站出来帮我说过话,我……”

晏安拍了拍她的手,说:“我自己的身世也凄惨,我明白你的感受。你也别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怎么,你始终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善良的人也比恶劣的人多。你别担心郝彤这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黄芷柔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抬头看向她,晏安和她对视,觉得面前人的眼睛真是特别特别好看。她听黄芷柔说:“晏安,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

其实上辈子的她也是,直到死也没能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这辈子算是运气好,能在很早的时候就遇到彭天天和祝彧。

“当然,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黄芷柔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我之前也不敢相信别人,但是我可以努力地尝试着相信你。”

晁朕见晏安从拿起这面镜子至今,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他之前还凑过去看了看,想看看镜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他没发现的事,后来就发现晏安就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他有点诧异,想晏安虽然整天把自己长得漂亮好看挂在嘴上,可是她真的不怎么关注和在意自己的外表,他认识晏安以来,从来也没见她在镜子前待过五分钟以上。

“你说……”晏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人的眼睛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看?”

晁朕从她耳后微微偏了点头,也看向镜子中的晏安。蒋柏说晏安的眼睛是近乎桃花眼和杏眼之间,但是眼尾有有点狭长,不笑的时候都有些缱绻情深,笑起来更是容得下一整片蓝天,固执的时候像是玫瑰爬上眼角,哭起来更像钻石碎在眼睛里。确实长得挑不出一点瑕疵和毛病。她现在说这话也不算自夸。

见晁朕没有丝毫回应,她不甘地回头征求他的意见,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晁朕碰了碰她脑袋上束起的一个小小毛球,说:“再好看还能挖下来做成项链成天挂着吗?”

晏安诧异:“你怎么有这么变态的想法?不过也是,我看着黄芷柔的眼睛也觉得漂亮极了,跟一艺术品一样。”

黄……芷柔吗?

晁朕努力想了想,实在记不起当时站在晏安旁边那个女孩子的长相。晏安放下镜子转了回来,问:“你说我和常雨霏谁好看?”

“你实在无聊可以去帮拖把洗一下澡。”

“嗯,那就是我漂亮。以你的脾气,要是觉得常雨霏好看肯定会直接跟我说的。”晏安杵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天花板说:“我要是长了双黄芷柔的眼睛我肯定去拍戏,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多省事?台词都能少背一些。”

晁朕一听这话自己都觉得过分好笑,他掐着晏安的下巴把她的头扭回到镜子面前,自镜子里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这个人脾气性子都不好,脑子不好使功课也不行,成天有异想天开的想法,张嘴说话就招人烦……”

晏安一听,怒了,抬起手就想把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掰开。只见镜子里的晁朕笑了笑,说:“只剩下长得还算人模狗样。”

晏安一秒变了笑容,说:“你喜欢人模狗样的人不是比人模狗样还不如?”

“谁说我喜欢人模狗样的人?”

晏安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张开了三根手指,说:“那我数到三,如果……”

“不用数了。”晁朕抓住她的手,说:“这个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不同意

又下雨了。

晏安对于雨天总是感到不适的,但是时值周五,就算再感到不厌烦也要穿过雨幕去到学校。她举着雨伞和彭天天站在公交站台,彭天天跟她说:“自前几天的事情发生后,现在学校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黄芷柔的身世和她过去的家庭环境。”

晏安重重叹了口气,说:“流言这种东西我们实在管不了,只有我们自己和身边人不去谈论。就希望芷柔能想开一些,她们爱怎么说就让她们说去,自己不要太在意就好了。”

彭天天抖了抖伞柄,把上头的雨水震落下来,他说:“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这样的。”

那是,毕竟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上次和郝彤发生的矛盾因为晁朕的参与变得不了了之。他说要交由学生会和董事会处理,至于进度和结果如何,倒真也没有人去打听。

晏安来到学校,正好见黄芷柔举着一把坍塌了半边的伞从宿舍楼走过来。现下雨势有点大,她把身子拼命地瑟缩进雨伞中,但还是有雨水顺着坍塌的方向流下来。晏安看见了,急忙和彭天天跑了过去。她把自己的伞给了她,挤在彭天天的伞下问:“这伞怎么这样了?”

黄芷柔抿了抿唇,小声说:“之前还好好的。”

那晏安就明白了。她至今仍然和郝彤一个宿舍,有了之前的事,想必她在宿舍里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她之前也问过,要不要找老郑把她和同班同学安排在一起。她当时摇了摇头,说太麻烦了。

“除了弄坏你的伞外,她们没做其他过分的事情吧。”晏安说:“要是有你就去找老郑说,她会给你想办法的。”

黄芷柔没做回应,只是默默摇了摇头。晏安一看她这表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下了课找了个契机,拉着谢敬旻找到了黄芷柔同寝室其中一个室友。对方见谢敬旻都出动了,说话也诚实了很多,不过这些话听在晏安耳朵里都有点触目惊心的意思。

“你知道附中的宿舍都是六人一间。在黄芷柔来之前,空着的那张床都被我们用来摆东西。但是她一来,那床就得空出来,那我们自己的东西就没地放了,正好宿管老师来检查,没收了很多东西。当时我们舍长,就是郝彤就特别不高兴,说凭什么一班的人要安排过来我们寝室。后来黄芷柔来了,不跟大家打招呼,大家问她什么话她也爱理不理。大家说凑钱一起去吃饭她也拒绝了。我们其中一个舍友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她家以前……正好聊得时候就被她给听见了,第二天的事你就知道了,郝彤的洗发水里被人兑了水。”

晏安大致了解了,其实事情说起来真不复杂,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能有什么调解不了的深仇大恨?但是不满也是点滴积累起来的,只能说黄芷柔的性子和她们实在不对付。

“洗发水的事也不能说是黄芷柔做得吧?”

“以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那么巧,我们前一天说了她父母,她第二天就作弄了郝彤。”

“那你们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见面前人突然低下了头,晏安忙杵了谢敬旻一拳头,谢敬旻一咳嗽,这人就坦白出口:“不是什么大事……全是郝彤威胁要求我们做得,你也知道,她是舍长嘛。”

“你们除了把她的伞给弄坏还做了什么?”晏安问。

“就是……就是用她的洗脸毛巾擦了地,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一些在她的床上,不小心撕坏了她的作业……”

晏安听不下去了,她打断她,问:“你们是不是觉得她家里没人给她撑腰,所以这样欺负她也没事?你们是不是笃定她不敢报告老师?”

“她爸爸妈妈都是杀人犯,我们愿意让她住在我们宿舍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信不信,她出了我们宿舍之后绝对不会有别的宿舍肯收留她!”

晏安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掉头就走。谢敬旻伸手指了指她,说:“看把你们给能的!”

晏安走出几步,那个同学追了上来,说:“我知道你同情她,你们……但是我要跟你说,黄芷柔这个人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干净简单。你信我,郝彤洗发水的事真的是她做得。我们现在也怕,谁知道杀人犯的女儿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晏安哼了一声,拔步离开。

“你打算怎么做?”谢敬旻跟她说:“其实她有句话说得也没错,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真的要给她换寝室的话,别的人可能不会答应。”

“那就不住宿舍了!”

“她想让黄芷柔住去她家?”听完谢敬旻的报备晁朕只觉得耳朵疼。

“她说她干奶肯定会喜欢黄芷柔。”

“这是什么毛病?”晁朕把书放下,不解地看向谢敬旻,问:“她才认识那人多久?她了解那人的性格品性吗?她就敢把人带回家。”

晁朕看着好友,说:“以后她再让你帮忙处理那个女孩儿事你不要再管,让晏安自己来找我!”

其实晏安也没有其他办法。她现在看见黄芷柔就想起上辈子束手无策只能被霸凌的自己,被同学关在厕所隔间里,被同学往书桌里丢垃圾,被同学往水杯里丢虫子蚂蚁……这些虽然都是很小的事,但累积在一起,就是压在肩膀上的沉重巨石。诚如谢敬旻所说,就算给黄芷柔换了新宿舍可能也没办法改变这种现状,黄芷柔的经济能力也没办法让她去校外租房,正好她家就空着那么一间屋子。

“我不同意。”晁朕听完晏安的叙述后只给了这么一句回答。

“为什么?”

“你要做善事要当大善人随便你。我给干奶重新安排住处,你搬来我家。”

晏安瞪大眼,问:“为什么?”

晁朕把眼镜取了下来,用手帕仔细地擦拭着,他问:“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没人管得了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沉默的大多数

“晁朕,你可能不懂我们这样的孩子要在这个社会生活有多么不容易。我比较幸运,我还有我干奶,我也遇到了你和其他一些朋友,但是黄芷柔……”

“这和让她住去你家没有半点关系。你觉得她遭遇的事情不公,你觉得她被同学欺负,你完全可以相信学校相信老师能够处理。”

“不!不是这样的!”晏安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说:“学校管了老师管了以后呢,同学可能不会再欺负她,但是在这个学校里可能除了我之外也不会再有人理会她跟她说话。你没体会过这些,你不知道在他人的沉默会意味着什么。”

晁朕把眼镜戴上,他直视着晏安,说:“你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完全不用把你的感受强加在她的身上。你为什么觉得她需要你的帮助和庇护?人的生命力很强的,晏安。”

晏安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再想想吧。”

晁朕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冷僵硬,也知道晏安这个年纪正处在小女孩儿多愁善感悲天悯人的年龄段。他拉着她的手自身后把她圈住,放缓语气慢慢地开口:“我给你的建议,第一,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你们班主任,全权交由她来处理。如果需要学校的帮助,我会尽力。第二,如果你想,社会上会有好心人资助她。第三,就如我之前说得那样,你让她住去你家,你住来我家,你自己仔细考虑。”

晏安回到自己教室,正好老郑来说,下个礼拜祝彧就回来了,需要给黄芷柔重新安排座位。这事是晏安一早就想好了的,她也贿赂好了彭天天的现同桌,人家自愿把位置让给黄芷柔。彭天天,黄芷柔和彭天天同桌三方没异议,这事也就确定了下来。

黄芷柔开始整理课桌,一边整理一边跟晏安说:“今天还可以呆最后一天,我真的特别舍不得你。”

“只是从我同桌的位置搬去了前桌啊。”

“可是一转头看不见你我会有些不习惯。”

晏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跟彭天天说:“要不我问问祝彧……”

彭天天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时间眼睛瞪得像铜铃,说:“你想都不要想!别说祝彧不可能答应,就是他答应了,你让他坐去哪?来和我同桌吗?”彭天天扒拉着自己的头发,说:“你是嫌我现在白头发长得还不够多吗?”

黄芷柔问她:“你的同桌祝彧,脾气很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刚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有点不好相处,其实只是他长得凌厉看上去高冷,其实性格还是挺好的。”晏安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明天有空吗?你想去看电竞比赛吗?”

祝彧实现了自己吹下的牛皮,果然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决赛。所以晏安自费抢了两张票,原本打算带着晁朕去见见世面,但那位大哥这周末确实很忙。

“电竞?比赛?”黄芷柔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晏安忙给她解释了一遍,只听她问:“这么厉害吗?”

晏安笑得与有荣焉,说:“就是这么厉害!”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彭天天喊着黄芷柔先去食堂。

“怎么晏安从来不去食堂吃饭?”黄芷柔问。

“食堂人又多又挤,晁朕才不舍得她去受那份罪。”

黄芷柔眨了眨眼,问:“那她……”

“要么晁朕家里做了送过来,要么外面点餐。咱们艺术楼顶楼你去看过吗?”彭天天问。

黄芷柔摇了摇头。彭天天马上说:“也对,那里要有钥匙才能去。艺术楼顶楼你在外面也看得到,屋顶全是玻璃搭得,里头搞得像个空中花园,一年四季都有绿植,一年四季空调都管够,别人去不了那里,清静得不得了。我也是之前考试要复习的时候跟着晏安去过一段时间。”

“这样吗?学校那边……”

彭天天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地说:“咱们学校这新校区有好几栋楼就是他家出资建的。听说艺术楼顶楼一开始就是空出来给他的,设计那些都是按着他的意思来弄。”

黄芷柔低着头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问:“晏安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晏安没跟你说吗?”彭天天诧异了一下,然后了然道:“也对,她和晁朕都不喜欢被别人讨论。学校里虽然也有一些人知道,但也没谁拿出来说。”

黄芷柔走进食堂,看着面前每个买饭的通道都人满为患,目之所及,几乎所有的桌子上都被书和其他一些东西霸占。下过雨又出了大太阳的天气,空气中全是令人不安的燥热,整间食堂,只有站在入口处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空调带来的凉爽气息。她捏了捏手里的饭卡,朝着相对人少的通道走去。

“就是她,就是她!”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黄芷柔转头,就见郝彤旁边站了一些人,正指着她指指画画。她端着餐盘从充满汗水的人群中挤出,正好看见前面有人吃完饭离开了座位。

她把餐盘放下,真准备落座,就见有人过来冲着她对面的同学说了句:“跟杀人犯女儿坐在一起,你还能吃得进去?”

这话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见了,都一同转身默然地盯着她。黄芷柔握了握手,刚把筷子拿出,就听她对面的人说:“同学,要不你重新找个地方?这里是我先来的。”

黄芷柔站起身,把餐盘端在了手中,她向着周围一看,确实有几个空着的座位,但是那个座位周围的人,都对她露出了抗拒抵制的眼神。

“这食堂你家开的?人想坐哪坐哪用得着你管?”

黄芷柔的餐盘突然就被人接了过去,她回头,见晏安站在她身后,扯了她一把,说:“走!”

晏安把餐盘放在黄芷柔刚才落座的地方,她同对面的同学说:“祝你用餐愉快不闹肚子哦!”然后四下一扫也不知道跟谁说:“也祝你们用餐愉快哦。”

第一百三十章、得天独厚

黄芷柔感觉牵着自己的手有些潮热。她问前面的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晏安停下了步子,把一个老旧的手机塞到黄芷柔手里。“我见你没把手机带走,怕一会儿丢了,就想着给你送过来。”

黄芷柔淡淡地笑了笑,说:“不会丢的,这手机卖不出去的。”

晏安想起自己之前被晁朕扔到了垃圾桶里的老年机,说:“现在的人可不好说。”

黄芷柔见晏安拉着她直直地往艺术楼去,她想起刚才彭天天跟她说的话,一抬头,艺术楼顶楼五楼的屋顶果然全是玻璃的。

她跟着晏安从电梯出来,才到门口,就感觉到一股透人心脾的凉意。再往前走几步,就有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淡淡的,但是很醉人。

她看着晏安掏出了一张门卡一刷,玻璃门应声而开。晏安一边说着:“加副碗筷!”一边拉着她往前走。

黄芷柔终于看到彭天天说得空中花园是什么样?头顶是纯净的玻璃,一仰头就能看见蓝天白云和太阳,可是屋子里一点不觉得热,一条狭窄的鹅卵石小路笔直地往前面通去,周围全是精心栽培打理过的绿植。黄芷柔仔细听了听,这屋里似乎还有流水的声音。晏安带着她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走过去,就见前面有个小池塘,池塘里头有座假山,假山上有瀑布,水里开满了荷花。

池塘旁边,是一大片整齐的绿荫,里头有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子,周围支了几张长椅。长椅旁边有架藤编的摇椅,再旁边还有架秀气的小秋千。

之前在办公室见过的晁朕就靠在那张摇椅上看书,秋千上坐着的也是上次在办公室见过的人,好像叫谢敬旻。

晏安突然就松开了她的手,急急忙忙地冲着那扇秋千过去,只见她把秋千上的人扯了下来,说:“好不容易才安上的,回头你这大屁股蹲给我坐坏了。”说完,还冲着摇椅上的人哼了句:“你怎么让他坐到我秋千上去?”

“坏了就让他赔你好了,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我何必……”晁朕慢慢起身,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黄芷柔。他没说什么,只用眼睛看了晏安一眼。

晏安回避着他的眼神,只说:“加副碗筷。”

黄芷柔被晏安拉着坐了过去,她只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六菜一汤。全部装在素雅但精致的碗碟里,摆盘也非常讲究和漂亮。

“你吃海鲜不过敏吧?”晏安问她。

黄芷柔向桌子上的菜看去,几乎除了两个素菜之外都是海鲜。晶莹剔透的虾,处理好的螃蟹,某种说不出名字的刺身,就连那锅汤也泛着浓郁的奶白色。

她摇了摇头,晏安就推了一副碗碟给她,说:“你随意。”

沉默的吃饭开始。黄芷柔不知道是他们原本如此还是因为她的到来导致这里只能听见流水的声音。她觉得很拘谨,小心地嚼着米饭,筷子只动面前的菜。她低着头,小心地用一点点视线去看对面的晏安和晁朕。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碗里装了颗颗分明的米饭,和她碗里的一样。可晏安几乎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她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漫画,这会儿已经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晁朕慢条斯理,或者说是一板一眼整然有序地吃完了饭。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晏安,终于开口:“不要浪费。”

“我没胃口。”晏安说着这话,已经把碗里剩下的饭全部扒给了晁朕。晁朕也没说什么,再次拿起筷子给她嘴里送了块刺身,然后又慢条斯理整然有序地吃起饭来。

说着不要浪费,但这餐饭实际没吃多少。晏安说着困了,让她自便,然后躺去了摇椅里面。谢敬旻走了,这里还有动静的人只剩下她和晁朕。

自她来到这,他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也没对她表现出任何的态度,仿佛她是完全透明的一样。她主动地开口问了晁朕一句:“我能看晏安的书吗?”

“她没做标记,一会儿就忘了看到哪。你要看书吗?”晁朕问她。

“我想等晏安睡醒一起离开。”

“你想看什么书。”

“课本就可以。”

晁朕从晏安书包里抽了物理课本给她。她之前就好奇,晏安所有课本里和她字体截然不同的标记是谁做得。这会儿见晁朕写了几个字,明白了。

有钱,有势,长了张得天独厚的脸,学习优异到让人妒忌。黄芷柔在心里笑了笑,想晏安的男朋友居然是这样的人。并且,还对她很好。

黄芷柔看着面前课本上苍健劲骨的字,想晏安难道不是孤儿吗?她不是父母双亡吗?她不是也受贫困资助拿助学补助在这里读书吗?

“不好意思……”她小声地开口:“可以借我一支笔吗?”

对方随意地从笔袋里拿了枝笔给她。黄芷柔拿在手里,指尖居然有点抖。某奢侈品牌的钢笔,和世界上享有盛誉的大文学家联名,收藏限量款,六位数往上的价格,就这样随意地递给了她。

黄芷柔写了几个字就把笔帽合上了,她看着面前的课本,看着上面苍健劲骨的字,脑袋里一片空白。许久,脑袋感知到的时间流逝像是经过了很久很久,她听见晏安嘤咛了一声。一直端正笔直坐在他对面,目光只落在书上一点也没偏移过的晁朕立马就回了头。

晏安从摇椅上坐起,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鸟窝,她说:“好热。”

“吃冰淇淋吗?”晁朕问她。

晏安眼睛立马亮起来,问:“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晏安一仰头又倒了回去,说:“我为什么每个月只能吃三个?我这么大的人为什么不可以自在地吃冰淇淋?”

晏安不安分的脚拼命蹦跶,甚至把鞋子都弄掉下来一只。晁朕转过头来看着黄芷柔,说:“马上上课了,请你在电梯门口等下一下晏安,可以吗?”

黄芷柔立马关了书起身,从鹅卵石小道转过去的时候,她自树影里看见了晁朕正半跪着给晏安穿鞋,然后弯腰吻向了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与有荣焉

晏安头发松散地披在脑后,一手遮在眉间挡着当头的烈阳。她见旁边的黄芷柔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在看什么?”

“你真漂亮!”

虽然这类的话晏安也听过不少,但现下见黄芷柔这么认真的说出来,无疑有点腼腆和害羞。她礼尚往来,说:“你也很漂亮!”

她问:“我们去那里吃饭没关系吗?学校要是知道了会不会……”

“没事。”晏安步子不停,只顾着躲避太阳,说:“学校也没那里的通行卡。”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她由衷地感叹,哪知晏安仍然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你以为我对他不好吗?”

晏安走着,见黄芷柔停下了步子,她转身看过去,见黄芷柔脸上露出为难又纠结的表情。她问:“怎么了吗?”

“那里真的很清静,周末的时候,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宿舍里……”

晏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问:“你想周末去那看书吗?”

“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

“回头我问问晁朕。”晏安跟她说:“你以后别去食堂吃饭了,校门口也有很多物美价廉的快餐,那的老板肯定不会让人欺负她的客人。这样就不会又遇到今天这种倒胃口的事。”

黄芷柔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问:“我以后可以……”

“可以什么?”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第二天周六,下午四点,晏安直接和黄芷柔约在了比赛馆外面。黄芷柔给她打电话说堵了一会儿车可能要迟到,晏安让她慢慢过来,自己绕着场馆走了一圈。

她没想到这样一场规格不大的比赛竟然也吸引了不少人,当天她买完票后不满意座位,刚想退票的时候就发现全部的票已经售罄。

她走到正门的时候,发现旁边阴凉的地方摆了几个小摊,她走过去一看,摊上全部摆满了她印象中明星才有的应援手幅,小扇子,头箍和一些钥匙扣便签本什么的,做得个顶个的精致又可爱。晏安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什么呀?”

摆摊的人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票,才说:“给今天比赛选手做得加油应援。”

“是吗?”

晏安开始眯着眼睛一个个看,看了一圈,发现上面写着的都是不认识的英文。她问:“有kiri-same……选手的吗?”

对方上下看了她一眼,说:“你来晚了,早就卖完了。”

晏安吃惊,问:“什么都没有了吗?”随后她又想了想,石榴和王旭尧今天也要比赛,可是她也不知道他们的游戏id是啥。

摆摊的问她:“你是kiri的粉丝吗?”

她是祝彧的粉丝?少给他长脸了。

晏安点了点头。

“要不你去问问他的后援会还有没有剩,我们这里早就卖完了。”

“他还有后援会呢?”晏安再次吃惊,听着摆摊的小姑娘说:“早知道就全做成kiri和yao,也不至于手里这些现在还没卖出去。”

晏安猜,这个yao应该就是指王旭尧。晏安真想让祝彧看看人家这朴实无华的id,他也取个yu或者zhu不好吗?就非得装x。

晏安终于和黄芷柔碰面,可直到结束检票前五分钟,她还是没找到祝彧的后援会在哪。

这个场馆很小,大概也就两个电影院大小,能坐下的也就两百来人。她们头顶悬着一块巨大的屏幕,估计一会儿就在那上面看比赛内容。原本,晏安还以为来看这种比赛的会是老哥哥居多,结果坐在她和黄芷柔附近的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她见她旁边女孩儿头上戴着个写着祝彧id的发箍,忙友善地碰了碰她的肩,问她可不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卖给她。

“想要呀?”对方问她。

“想要。”晏安殷切地点着头,突然见对方脸色一变,说:“想要不知道早点来?这是我提前三个小时来现场才抢到的。”

晏安莫名其妙被这一通怼,正好主持人上场,她也只能闭嘴。

主持人啪啪一通先介绍今天的赞助商比赛规则一大堆,然后才说请出今天的两支参赛队伍。第一支,是全市连锁的网吧,晏安拼不出具体的字。后一支就是村尾。只听主持人报出村尾名字的时候,现场突然就沸腾了。晏安旁边的女孩子拼命地挥动着手里的手幅大喊“kiri”这个名字。

不是,晏安就纳闷了,都是打进决赛的队伍,怎么人气还能相差这么大?

接下来,就是介绍参赛选手的时候。晏安只听现场虽然人多嘈杂,但隐隐已经有了整齐划一的“kiri—same!”的呐喊声。

不是!这祝彧是怎么了就收获了这么些支持者?

这个疑问等到参赛选手一一出场的时候晏安就大概明白了。在晏安印象里,打游戏的老哥因为长期熬夜暴躁作息不规律,可能伴随着程度不一的内分泌失调,有的还伴随着肥胖和长不高。在出场的这十名选手中,清秀当属王旭尧,可爱当属小石榴,但要说抢眼和气势凌人,那必须是带着黑口罩的祝彧。

“怎么都决赛了还不把口罩取下来?”旁边的小姑娘感叹:“他眼睛那么好看肯定长得不差,干嘛总是遮着脸呢?”

晏安听着,想您猜得可真准,祝彧全脸长得最好的就是这双眼睛,所以戴口罩不戴口罩对他的颜值气势实在没有什么影响。

选手一一落座,比赛正式开始。

晏安是个游戏白痴,她之所以能安静地坐在这里不睡着,全靠当天解说相声般的解说功力和全场热闹的氛围支撑。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在解说一声高过一声的“村尾!”“kiri!”“yao!”中,偌大的“win”就出现,村尾四个人就抱在了一起欢呼,祝彧就站在一边鼓了鼓掌。

接下来就是颁奖环节,当写着“10万”奖金的巨额支票被拿到台上的时候,晏安才听见旁边的黄芷柔第一次说话。

“打游戏也能赚钱吗?”她问。

晏安笑得自己都觉得见牙不见眼地说:“得特别厉害才行。刚好,我彧哥又是特别厉害中最厉害的那种!”

第一百三十二章、天涯何处无芳草

比赛结束,现场热闹的狂欢氛围延续了一会儿也逐渐散去。晏安刚从座位起身就接到了祝彧的电话,让她去后台休息室找他。

“咦?”晏安发出感叹,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傻子!”祝彧在电话那头笑,说:“我看见了!”

晏安拉着黄芷柔找到后台的时候祝彧已经把口罩取了下来,晏安站在门口,听他还在说今天比赛里发生的一些失误和做得不好的地方。

石榴说:“都已经拿了冠军了,这些以后再说吧。”

“现在不说我怕你们回头一高兴全给忘了,今天虽然赢了,但我们确实打得不好。”

“能赢就行能赢就行。”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那是因为对面打得菜!”祝彧声音拔高了一点,说:“如果遇到更厉害的队伍,今天的他们就是明天的我们。”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晏安也不知道夺冠的后台会是这样。她一时间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石榴眼尖发现了她,高喊:“天仙姐姐,你可来了。”

晏安见祝彧够过头来,忙脸上挂起笑容,说:“恭喜啊,我在底下坐着耳朵都快震聋了。”

晏安拉过黄芷柔给祝彧介绍,说是一直提起的新同学。跟黄芷柔介绍祝彧,就说是她的同桌。

石榴提起要去庆祝让祝彧请客,晏安问了一句:“你们都拿一样的奖金为什么要让祝彧请?”

“我们虽然拿一样的奖金,可是他之前不是去试训也拿了第一吗?那笔奖金就有整十万块了,还是税后。”

晏安瞪大眼,冲着祝彧竖起了大拇指。他们往外走的时候,石榴凑到了她身边,说:“我彧哥现在可红了。本来就曾经打上过国服第一,现在也是天梯名列前茅的人物,本来崇拜他的人就多。这次打比赛,线上赛不露脸,他靠着操作就吸了一波技术粉。等开始打线下赛的时候,他就戴着口罩露双眼睛就被乌泱泱的小姑娘逮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网吧门口天天都有小姑娘等着,我彧哥出门都得从后门走!”

晏安想起老洪,也很理解游戏粉狂热起来会是什么样。

他们到了网吧老板事先预定好的庆祝地,晏安刚坐下就接到了晁朕的电话,问她比赛看完了没,说一会儿可能要下暴雨,回家的时候他来接她。

晏安挂了电话,正看着菜单的石榴打趣了一句:“谁呀?男朋友查岗吗?”

晏安笑笑,说:“只是说一会儿可能要下大雨了。”

石榴惊恐地放下菜单,惊恐地转头过来看她,问:“你有男朋友吗?”

晏安见他的表情过于骇人,忙问:“怎么了吗?”

石榴勘勘把眼睛转了过去,晏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祝彧。祝彧正看着她,眼神里的内容她一时间也看不懂。

“先吃饭先吃饭!”网吧老板张罗着吃饭,但这顿饭吃得全然没有庆祝的气氛,主要是平时活跃气氛的石榴和王旭尧都不开口,一顿饭只剩下老板和其他人强行活跃气氛的尴尬。

饭刚吃完,天空果然传出一声巨响,接着就有惊心动魄的雨点往下砸。祝彧说送她回去,她说晁朕会来接她。

祝彧像是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地问她:“晁朕?”

“我没跟你说过吗?”

祝彧没回答她的问她,只问:“你们是以男女朋友的关系在一起吗?”

“不然呢?”晏安打趣,“还能是女女朋友的关系在一起吗?”

可是祝彧的表情依然很严肃,严肃冷漠到晏安觉得无所适从的地步,他问:“你喜欢他吗?”

晏安点了点头,又听他问:“他喜欢你吗?”

晏安又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觉得他喜欢你?”

晏安只道他和其他人有着一样的担心,忙说:“有些事没法跟你解释,或许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谈了恋爱就明白了。”

祝彧不再说话,只把她往屋檐下扯了扯,许久,说:“我周一会来上学。”

晏安正准备答话,就见石榴举着伞从前面打车的地方跑来。他喘着气在晏安面前站定,问她:“我可以要一下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晏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黄芷柔,她再看了一眼祝彧,不说话。

“是你要,还是别人要?”

“那必须得是我旭哥,我就是个跑腿的。”

祝彧顿时一副了然的意思看向晏安,晏安脑电波接收到,跟黄芷柔说:“小王性子很好,不是坏人。”

黄芷柔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说:“我没带手机。”

石榴感天谢地地笑了笑,又问祝彧:“真的不用给你们打车吗?一会儿你们怎么回去?”

这说话的时间,有辆黑色的车平缓地驶到了他们面前。驾驶室的门打开,赵叔举着伞到了后座。祝彧把石榴往屋檐下一扯,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伞,把送晏安过去。

晁朕刚下车把伞撑开,就见晏安已经到了面前,祝彧举着伞让她坐进车里,一滴雨都没让她淋到。晏安问他:“送你回去吧?”祝彧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给我家司机打电话了。”

他跟晏安说:“到家给我回电。”然后关上了车门。晁朕见他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只能撑着伞把还在屋檐下的黄芷柔接过来。

石榴看着车子开走,问祝彧:“那就是晏安的男朋友吗?”

见祝彧不出气,石榴接着说:“我看着也觉得是个长得帅的,看样子家里有点小钱。我没记错的话,那车你家也有一辆吧?”

祝彧说:“他是我们年级第一。”

“难道晏安喜欢学习好的?”石榴苦大仇深地叹气,说:“那可有点恼火,你现在找人补课不知道能补上去不?”

祝彧把伞往他手里一塞,顶着雨走到了雨中。石榴心惊胆战地追上去,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算认定了晏安也没关系,结婚了还能离婚呢,等你成了世界冠军,哪个姑娘不喜欢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黄芷柔的祈祷

黄芷柔自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晏安和晁朕,觉得他们现在的气氛十分不寻常。晏安看向窗外,晁朕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包里的手机一响,来自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你好,我是刚才见过面的王旭尧。不介意的话可以做个朋友吗?”

老套到几乎到了烂俗程度的搭讪,如果不是刚才晏安和祝彧一起向她看过来,这联系方式她是不会给的。黄芷柔想起那个站在祝彧身边完全被他的气势和光芒掩盖的年轻男孩子,又向着后座的晏安看了一眼。

命真好阿!

静谧的空气中,晏安突然地打了个喷嚏。坐在黄芷柔旁边的司机马上开了空调,车里不一会儿就被温暖包裹着。

黄芷柔真想永远呆在这种温暖干净,空气中有淡淡高级香水味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到宿舍里面对那些张牙舞爪的嘴脸和老气陈旧的床单,她也再不想回到孤儿院,住在十多个人共同分享的墙皮脱落的房间。她也想在充满绿植的独属空间里看书,也想每天吃厨师精心用高级食材烹饪后又加紧送来的午餐。也想雨天的晚上能有这种动辄八位数的车子来接她回家。刚才晁朕撑着伞来接她上车的时候,她真想这条路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也不要走完。可是这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黄芷柔看过去,周末的学校漆黑一片,整片校园只靠着几盏不甚明亮的路灯照亮。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地上有着一滩滩像是黑洞一样的印迹。黄芷柔一点也不想下车,可司机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她下了车,看向已经闭上了眼的晁朕,小声地跟晏安道晚安。

“到了宿舍记得跟我说一声。”晏安压低声音地嘱咐她。

她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这车子马上就会开走。她急忙地跑回去,在晏安意外的眼神中期期艾艾地开口:“这里到宿舍的路太黑了,我……”

晏安突然就笑了,用口型说了她一句胆小鬼,然后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这会儿晁朕突然睁开眼拉住了她的手,问她要去哪。

”芷柔是个胆小鬼怕黑,我送她回宿舍。”

黄芷柔见晁朕撑了撑身子,随即也拉开了车门。他下车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黄芷柔眼里慢放,伴随着她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晏安笑着问她在看什么?

下一秒,一件外套就落在了晏安头上。衣服煽动着空气,在黄芷柔鼻尖留下了针刺指尖般带着微妙血腥的味道。

大雨过后,学校侧门的低洼处积了很大一滩水,需要涉水才能过去。黄芷柔在弯腰挽裤脚的时候,就见晁朕已经蹲身背起了晏安。晏安穿着他的衣服趴在他的身上,几乎就要和他整个人融为一体。

黄芷柔把脚伸进了冰冷的雨水中,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脏抽疼。她转头看向晁朕,他目光直视着前方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脚下冻人的温度。

走过这摊水,晏安就说下来,但晁朕没松手只让她闭嘴。晏安也就安静地趴在他肩上被他背着往前走。他听见晁朕问她:“你跟干奶说了今晚不回去吗?”

“我今晚不回去吗?”开始犯困的晏安打起精神,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啊?”

晁朕没理她,只说:“一会儿我打电话跟她说。”晏安便没再说什么。

到了楼下,黄芷柔抬头看见了明亮的窗户,心情一下非常不好起来。她们都是有家的人,为什么周末也不回去呢?

晏安和她道别,说看着她上了楼再走。黄芷柔看了她一会儿,想她为什么不跟她一起上去呢,如果看见她被淋了水的床垫,看见她丢在地上的毛巾,会不会也像上次一样生气地把她带走?

她会带她去哪?会带她回家吗?哦,她今晚不回去?那她会带她去晁朕家吗?晁朕家肯定很大,肯定能有一个给她遮风避雨的地方。

但是晏安没有,她只是看着她,笑着说晚安。

推开宿舍门,郝彤果然在宿舍里,她的床单也一如既往是湿的,她的毛巾也依然被丢在地上。黄芷柔闭了闭眼,想,再忍忍吧。

再忍忍吧。再没有获得她想要的一切之前,先忍忍吧。

“祝彧好像挺不喜欢你的。”晏安趴在晁朕背上说:“今天他听说我跟你在一起那气得啊……气得脸都皱起来了。一提到你那不屑的呀,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他?”

“你之前没跟他说过吗?”晁朕歪了歪头,蹭到了晏安冰冷但柔软的脸。

“我记得我是说过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反正他今天知道还挺惊讶的。不过彭天天知道的时候也惊讶,谁知道的时候不惊讶呢?”晏安笑嘻嘻,说:“我一朋友,今天第一次见黄芷柔就跟她要了联系方式。我就说吧,芷柔多漂亮啊,你非说你看不出来。”

晁朕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晏安手机响。他说:“不许接。”

“别闹!是芷柔,可能有什么事……芷柔……好,我知道了,你别怕!”晏安从晁朕背上跳下来,说:“芷柔被郝彤打了,我去看看。”

一进屋,晏安就看到一片狼藉,黄芷柔的衣服床单包括内衣裤都被扔在了地上,黄芷柔正捂着脸站在一边。晏安看着郝彤,问:“你为什么打她!”

“她骂我!”

“我只是见我的床单又湿了,我已经没有可以换的了,一时着急就……”

晏安一摸床单,果然湿的。“这个时间点老师宿管都不在,你先跟我走,剩下的周一开学再说。”

晏安用手机拍了照,然后拉着黄芷柔离开。晁朕见黄芷柔跟在晏安身后出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晏安说:“我今晚带她回去住一晚。”

晁朕面无表情地森然开口:“干奶这会儿已经休息了,你确定你要带同学回家打扰她吗?”

“如果打扰,我可以……”晁朕打断了黄芷柔的话,说:“你今晚去酒店休息可以吗?”

“可是我……”

“蒋柏在惠斯顿酒店顶楼有间房子。”晁朕说:“一直没人住。”

第一百三十四章、灯火

车子又是如来时一样沉默地向着酒店驶去。黄芷柔从后视镜里瞥到后座各自望着窗外的两人,无数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她有得选,她是不想去那个什么酒店的。可车子终究还是到了酒店的大堂。在这个时间点,仍然有穿着笔挺制服的礼宾守在门口,妥协细致地替她拉开车门,恭敬地称呼她为“女士。”过了一会儿,晏安才缓缓地从后座下来。黄芷柔隔着一片漆黑的窗户,小心地往里头,应该是晁朕的位置看了一眼。

之前晁朕提出不想打扰晏安干奶休息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有了一些窃喜,她以为……可是接下来他就提出,要她来住酒店。这一路上黄芷柔想了很多借口想要回绝晁朕的这番“好意”,可这作为开场白的第一个字却始终都说不出来。糊里糊涂,完全不是她本意地,就来到了这里。

晏安让她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暂时落座,她低头,就能看见洁净光亮的地板上印着天花板上繁复精美的壁画。她抬头,一盏耀目的水晶吊灯就悬在她的上方。听说五星级酒店本身也有奢华和普通之分。刚才一路进来的时候礼宾就给介绍了,这家酒店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奢华五星酒店之一。

“黄女士。”悦耳的男声响在耳朵旁边一点点的位置。黄芷柔侧眼,就见一位名字标牌注有“客房部总监”tittle的优雅男士微微俯身站在她身边,说:“您的住房手续已经办好了。”

先前接待她的礼宾已经不见了身影,现下由这位年薪应该不下七位数的总监亲自为她提行李。他看似紧紧跟在她身边,可步子总那么精确地落下了两三步的位置。他们毫不停留地走过金碧辉煌的电梯口,她问:“刚才和我一起来的我的朋友呢?我们现在要去哪?”

“那位女士好像遇到了朋友,吩咐我先接您去房间。您的房间需要乘坐贵宾电梯,还得劳累您多走几步。”

“朋友?”黄芷柔问:“知道是哪位朋友吗?”

“也是我们这里的贵宾,具体信息不大方便透露。”

黄芷柔已经飘到天际的心情瞬间跌落,她看见反光壁上自己开始不好看的脸色。她想,晏安能认识什么住在这里的贵宾朋友?多半也是晁朕认识的人罢了。

黄芷柔独自在房间坐了十多分钟才等到晏安的到来。这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她把屋里所有的摆设看了一遍,然后选择在落地窗前,摆着冰镇红酒的地方坐下来。

眼前的窗外,夜幕下,她不需要费一点力气就可以俯视整座城池。她只需要微微一低头,就能看见多如繁星的万家灯火。记不得是多久之前了,她也曾去看过夜景。流着汗费力地登上公园的观景台,从一堆堆游客肩膀间的缝隙中看到这座城市夜晚的一角。她当时在想什么?眼前亮着灯火的屋子都是一个家。那她呢?她什么时候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盏灯火?

可黄芷柔现在不这么想了。

房门被敲响,监视仪里,晏安就站在门外。

她自监视仪里看着她,晏安今天穿了一件素白的t恤,外面罩了一件绿色及臀的卫衣,底下是版型老派的牛仔裤。她梳了个一板一眼的马尾,把整张脸干净地露了出来。黄芷柔侧头,看了看旁边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她走到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然后回到监视仪前,看着晏安再次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后,晏安拿出手机给她拨打电话。黄芷柔把手机藏到了沙发夹缝里,耳朵里隐约只能听见一点动静。

她就这样在监视仪前看着晏安敲门的力度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一点点从不耐烦变为急躁,甚至连额头上都出了一些虚汗。这一刻,黄芷柔觉得自己是很开心的。

晏安离开了门口,黄芷柔猜她应该是去找酒店方面帮忙。她回到卫生间仔细地细了把脸,刚把脸擦净,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晏安着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冲进来,看见她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刚在门口又是敲门又是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反应?”

“你有敲门吗?可能我刚才在洗脸没听见吧?”黄芷柔歉疚地拉住了晏安的手,说:“不好意思啊,刚才没听见。”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黄芷柔见她的话戛然而止,她跟在她身后出门。她以为她会在这间屋子里看见很多酒店的人,可出了卫生间后,只见晁朕站在刚才她站过的位置上,神情淡淡地看着窗外。黄芷柔在他的手上,看见了自己之前藏在沙发缝里的手机。

晁朕一言不发地把她的手机递给了她,黄芷柔的心跳在一瞬间到达了濒危值,她只有歉疚地道谢道歉并解释:“刚才听说晏安遇见了朋友,以为需要等一会儿,这才……实在让晏安担心了。”

晏安倒是毫不在意地说着没事,顺带跟晁朕提了一句“刚在楼下遇到了钟鼎”。

晁朕沉默地拉着晏安往门口走。眼看着二人即将离开这里,黄芷柔开口说了一声:“请等等。”她低着头走到晁朕面前,看着自己和对方的鞋尖,说:“今天的事很感谢,如果可以的话,这里的费用还请让我自己承担,虽然我……”

她知道这里一晚上的花费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是她根本就没法去承担的范围。可是这话她还是得说,必须得说,她得让晁朕知道她和他认识的那些普通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

“这是你和晏安的事。”话音落下,黄芷柔就看见属于晁朕的鞋尖向着门外走去。她抬头,见晏安看着她说:“你就闷着头好好休息两天,其他的事等周一开学再说。”

大门在黄芷柔面前关上了,屋子里又恢复成了温度湿度刚好,空气里弥漫着高级舒适香水味的地方。黄芷柔回头看了看那张足够七八个人并排躺下的大床,低头默默地笑了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包袱

“真可怜。”

晁朕刚回车里就听晏安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突兀地一下就笑了出来。见晏安好奇地看过来,他说:“不是很懂。”

“不懂什么?”

“你之前觉得自己可怜过吗?”

晏安嘲讽地呵了一声,说:“怎么可能?”

“可你现在看黄芷柔,就是这里也心酸那里也可怜。”

“你想说什么?”

晁朕好像十分疲倦地叹了口气,说:“晏安,你交朋友,交什么样的朋友,怎么样交朋友我并不是很想管。但凡事要适度。假如今天你是黄芷柔,有一个晏安这样人来参与你的生活,你会怎么想?也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当然不会。不仅不会,她还会猜忌对方是否别有用心,她会想办法试探。如果她没法为这个人定性,她就会远离。

可这是针对这辈子的晏安来说的,一个经历过另一个人生的,死过一次的晏安来说的。如果上辈子在她最艰难困苦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有个人拉她一把,那对于她来说,那个人就是神,就是光。所以她才死得够惨。

可她不是陈舜,她对黄芷柔没有居心不良。

“我给你的建议。”晁朕又用这句话作为开场词同她说:“以后黄芷柔没有主动地向你寻求帮助,你完全可以尊重她当做不知道。”

……

周日的凌晨,这座多雨的城市又开始下雨。一道惊雷突兀地炸响,而后大风呼啸,携带着雨水和凉意而来。晏安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替她关上了窗户。她翻个身想用枕头捂住沸腾的雨声。

“几点了?”她问。

“刚五点。”

“好烦,一会儿还要上学。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去赶公交,烦人!”

晏安感觉自己被从枕头底下扒拉了出来,她听见有人说:“睡迷糊了?你没在惠安路,不用赶公交。”

晏安费力的睁眼,正好借着外头爆裂的闪电看见了穿着深色家居服的晁朕坐在她床边。她心里舒服地缓了口气,而后往里挤了挤,把脊背贴到了墙边。

哈欠连天,晏安揉着眼睛的手被晁朕强硬地扒拉了下来,于此同时,副驾驶的门被拉开,抖落着雨伞的彭天天坐了进来。

“感谢大哥这么仗义惦记着小弟,隔这么老远还肯来接我上学。”

“少贫啊!”晏安看着窗外,说:“昨晚这雨一直下到现在,我们来得路上好些地方都淹起来了。估计地铁公交都不方便。芷柔在得远,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

“和我赌吗?”晁朕难得好兴致地开口:“赌你的黄同学会体面准时地到达学校。”

晏安偏头,看向一本正经在看晨报的晁同学,问:“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过几天就跟我去日本。”

“去日本做什么?”晏安捂着脸,说:“不要了吧,你试镜我跟着去干嘛?马上期中考了,我不得读书不得复习?”

“帮你辅导功课的人要去日本工作,为了你口中所谓的期中考,我劝你还是背着书包跟着去。”

话音落,车子已经停到了距离学校三四百米的一条巷子口,晏安和彭天天下了车。好在这会儿雨势渐小,晏安缩在伞里也不至于被雨淋到。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和晁朕在一起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就你矫情,每次进出学校都得和他分开走。你这不是自己个找罪受吗?”

“你不懂。”晏安叹气,以前只是想着学校知道的人少一些,这节奏就能少一点,日子就能清静些。现在完全就是想着他们家晁同学要去拍电影了,这以后这踏足了娱乐圈,关于私生活方面的事情肯定是越少暴露越好。晏安搓了搓冰凉凉的脸,自己都开始为自己的奉献牺牲精神感动起来。

走到学校门口,前头站台正好到了一辆公交。一下子,就从后门乌泱泱下来一群同学,晏安定睛看了看,倒是没找到黄芷柔的身影。就在这时,彭天天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往前看。

晏安看着一辆奢华高贵气派的豪车缓缓在她们学校门口停下。在她和周围聚集同学的注目下,一个身穿制服的司机撑着伞走了下来,弯腰拉开了后座的门。

“这谁?”彭天天问:“咱学校不是历来有规矩?不管谁来接送,开什么车来接送,这上下车都得自己开车门,这连晁朕都没摆过谱。”

彭天天这么说晏安也好奇。这正纳闷着,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车里款款地走了下来。

“黄芷柔?”彭天天不可置信地开口,“我没看错吧?”

只听彭天天继续在说:“谁送她来学校?开这么好的车?”

见彭天天一直垫脚够头去打探给黄芷柔开门撑伞的人,晏安急忙扯了他一把,说:“是酒店的人。”

“酒店?”

晏安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随意地给彭天天说了说,只听彭天天问:“我倒是没住过五星级酒店。我问你,客人动用酒店的车子出行需要提前预约吗?还是酒店随时准备着出行工具等你出门?”

“你想说什么?”晏安问。

“她乘坐酒店的车来学校需要单独出钱吗?”彭天天问。

在彭天天看似懵懂好奇实则窥探审视的眼神中,晏安只能仓促转移话题。“又来了辆从没见过的车。”

彭天天回头,只见一辆m打头的豪车平缓地驶过来。“怎么回事?”他问:“咱学校虽然……但车就那么几辆,读这几年书车牌或多或少都眼熟了,怎么今天……”

话未说完,那车子的后座车门已经打开,彭天天只见一个熟悉身影从车里钻出来,直愣愣地就走进了雨中。

“这不是个傻子吧?”晏安小声惊呼了一声,忙急匆匆地撑着伞跑过去。她把伞挡到祝彧头上,问他:“大哥你怎么回事?伞呢?”

“没带。”

“胡说八道!”晏安从他书包侧袋里拿出了码放整齐的伞,撑开,然后无奈地咆哮了一句:“这伞上不就有几只猪?你就宁可淋着雨?你是不是有病?”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们不一样

晏安知道祝彧有点偶像包袱,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高举着伞,一边骂他神经病一边让他赶紧把头发擦干。

祝彧抽走了她手中的伞,指着那把还挺可爱的小猪雨伞跟她说:“这伞你的了。”

晏安没好气,问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带着?”

祝彧步子不停,只说:“我妈给准备的。”随即小声嘀咕了句“中年妇女的审美实在搞不懂。”

晏安把伞往上抬了抬,正准备发表些自己的感想,就见黄芷柔站在路边安静地看着他们。

晏安笑着道了早。黄芷柔走近,轻声道:“我请酒店帮我叫出租车,可他们说蒋小姐是贵宾,这才……”

“雨下这么大确实。”晏安一手拽着祝彧的书包带子不让他走,一边同黄芷柔说:“下次记得别让人给你开车门,被学生会的人看到可能不大好。”

黄芷柔愣了愣,然后隔着雨幕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说:“可能不会有下次了。”

晏安无故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祝彧等得不耐烦,强硬地拖着她往前走。

“从那边打车过来应该不便宜,那里不方便搭乘公交或地铁吗?”走出一小段路,晏安听到了来自后面的,彭天天的声音。

“也不知道要怎么搭乘地铁或者公交,我……”

“没问前台吗?”

“那样会很失礼,我不想给晏安和晁朕添麻烦。”

“这怎么会是添麻烦呢?这……”

“汤圆!快点,要上课了磨蹭什么呢。”晏安扯过彭天天,小声询问:“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你好心给她安排了一个那么好的住处,我要是她,那屋子里头的一瓶水我都不会碰,但你看她……”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大哥!那地方一晚上的开销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晁朕和你肯定不会计较这些,但是……之前无数次下大雨的时候我两也老老实实搭公交来上课了,也没舍得打个车,这黄芷柔……”

“行了,就你话多!”晏安戳了他脑袋一下,步子加快往前走。

黄芷柔见晏安突然扯着彭天天走远,她看向旁边的人,主动开口:“之前坐了你的位子那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祝彧的眼睛死死黏在手机屏幕上,闻言从鼻子里哼哧了一声,说:“我会找晏安算的。”

“什么?”

“晏安这个人,看着精明实际蠢得异常。脑子不进水的时候智商也就将及格,平时里头都塞着面包糠。”祝彧把伞往上抬高了一些,泛着轻微黑眼圈的锐利眼神向着黄芷柔看过来,说:“你可别欺负小孩儿。”

黄芷柔宿舍的事没等晏安张口老郑就知道了,她雷厉风行地在上午课结束之前就给黄芷柔找到了应对的法子,通过协调给她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且地方就在舍管正对面,也不用担心别人会搞小动作。

“那我就放心了。”晏安安心地舒了口气,说:“马上期中考了,这时候要能清清静静地读书复习比什么都重要。你放心,这事学校挺看重,她们以后不敢再欺负作弄你了。”

黄芷柔安静地点了点头,晏安看着,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很羡慕你。”黄芷柔突然眼泛泪光地看着她,说:“你人真的很好很善良,所以才能有这么多优秀的人陪着你吧?”

“我家那些事可能你也知道。”晏安叹气,说:“我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也有段时间不容易,但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这所学校这个社会还是这个世界,好人永远要比坏人多得多。咱们班主任老郑很踏实靠谱,你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去找她。至于其他那些惹是生非的同学,只要你不搭理她们,这段时间一过她们也就消停了。”

黄芷柔轻轻摇头,说:“不会的。”

“什么?”

黄芷柔定定地看着她,说:“我们还是不一样的。”

晏安拉了拉她的手,说:“那你把眼睛挪开别去看她们,这个世界太大了,见过了恐龙之后就不会在意蚊子咬你疼不疼了。”

“你为什么笃定这赌我一定会输?”晏安刚在机舱落座就迫不及待问了晁朕这么一句。

晁朕把飞机自带的杂志抽了出来,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我不像你,我有脑子。”

“多好笑呀。你去试镜非得拖着我,要说我去也就去了。”晏安拍了拍自己怀里的书包,问:“我为什么还得把所有课本带上?死沉死沉的。”

“这次期中考你很有信心了吗?”

晏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问:“那我就在学校里上课复习不就好了?我去日本做什么?”

晁朕把杂志合了起来,转眼看了她一眼,说:“我怕我这前脚刚走,你立马就把黄芷柔带回家去。”

晏安哽了一下,忙说:“你都明里暗里说多少遍让我别管闲事了……再说芷柔现在读书生活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带她回家干嘛?”

“不好说。你最近实在蠢得令人发指。”

轰隆隆的引擎声响起,失重的感觉蔓延全身,晏安耳朵立马变得不舒服,她微微张嘴缓解耳朵压力,这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没法再往下说。几个小时后,飞机顺利在机场降落。

坐上了剧组安排的车,听着晁朕用熟练的日文和工作人员攀谈,看着窗外异国他乡的别样风景,晏安的心情瞬间就发生了变化。昨天学校里发生的事,课堂上听到的内容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车子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晏安看到了街旁一棟高耸的建筑,门口被繁多但有序的年轻女孩子紧紧包围着,她们大部分都穿着颜色统一的衣服,手里拿着同色长条毛巾。晏安把脑袋往窗外够了够,看到了某电视台的字样。

“在看什么?”

晏安回头,看到了旁边的晁朕,她想,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被比这还要多得多的拥趸者包围,他会享受到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的鲜花和掌声,也会感受到逼仄紧张堪比活埋的崇拜。

第一百三十七章、you are so beautiful

晏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心理。自打知道晁朕有意来参加这部电影的试镜,她就有些刻意地去回避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偶尔闲扯可能会聊到一两句,但晏安很少主动开口询问。所以这会儿晁朕把他以后可能要一起共事的经纪人和助理介绍给她的时候,晏安有一瞬间是感到无措的。

这位经纪人和晏安印象中精英派头十足的成功商业人士有很大出入,可能正应了心宽体胖那句话,这位经纪人女士第一印象就给了晏安一种极具亲和力的感受。她看上去比蒋柏年岁都要稍长一些,但晁朕直呼她的名字,叫她“annie”。

这位annie女士拨开她垂到胸前的大波浪,笑意盈盈地看着晏安,说:“你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可爱。”

印象中好像没谁说过她可爱,晏安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晁朕助理,小豪。

说真的,要不是这会儿当着人面实在不礼貌,晏安真想问问晁朕挑工作人员的标准是什么?是不是无论男女,体重都必须达到200斤以上,这位叫小豪的男性助理可能还不止200斤,他个头高又壮实,只是站着就像是一架气势磅礴的坦克,自带攻击和防弹的功能。晏安那装了复习课本的书包,少说也有十来斤的书包就被他用两根手指松松勾着,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一晃一荡,跟一溜溜球似得。

进了酒店房间,晏安就听annie跟晁朕说:“第一次试镜定在明天下午当地时间三点开始。其实我们也是作为电影的参与方到场,主要就是看看导演指定的女主角能不能胜任这个角色,所以可能会需要你跟她搭几场戏看看。”

晁朕默默听完只说了声知道了。他端了杯水过来给晏安,手心躺着刚从药盒里拿出的药。annie立马问:“晏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之前受了寒有点咳嗽。”晏安急忙把药吞下去,说:“你们忙不用管我。”

“晚上安排了制片方导演一起吃饭,不出意外的话电影会在国内开拍,前期的堪景已经完成,如果我们这边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电影的前期准备会进行地很快。”

晁朕还是默默听着,完了问了晏安一句:“你晚上想要一起去吃饭吗?”

怎么可能?当然不想。

annie和晁朕约定好时间便离开了房间。晏安拉开窗帘俯瞰着整座城市的风景,晁朕在她身后说:“我会承认的。”

“什么?”

“如果以后有关于我们流言,或者有人来问我我们的关系,我会承认的。”

晏安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问:“你疯了吗?”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向任何人隐瞒我们的关系。”

“我谢谢你。”晏安把头扭向窗外,说:“我还想清清静静读书学习生活呢,我可不想你一成名就把我的名字和你捆绑在一起,回头你有点什么动静我也得跟着遭殃。你喜欢电影想要拍戏是你的自由,我本本分分读书也是我的选择,咱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尽量互不干涉就可以。”

“你真的这么想吗?”

晏安回头,见这人的脚尖几乎就贴着自己的脚后跟,她拍着胸脯往后退了几步,故作刻薄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哦,你还真以为当个明星能有多了不起不成?我找个明星男朋友坐车是能免票还是吃饭可以免单?反正要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来询问我两的关系我铁定装作不认识你。”

晏安见晁朕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轻松半分,她也知道这事全不是一句两句话或者一天两天能讨论清楚的。她只有推着晁朕往洗漱间走,说:“即将要得影帝的大明星cao先森,您该为了一会儿的晚饭洗漱换衣服了。”

送走了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晁同学,晏安倒是完全没把他呆在酒店的叮嘱放在耳里。她拉开窗帘看了看,时值正是太阳要降不降月亮要升不升,一抹浓烈入火的彩霞挂在天边的时候。他们住得酒店本身就在商区,底下的霓虹灯招牌已经五颜六色地开始闪烁,如蚂蚁一般的人头密密麻麻地铺陈在干净的街道上。晏安确定好手机电量和钱包余额后就出了门,乘坐观光电梯直达一层,出来就被闷热的天气和热闹的人声所裹挟。

他们叽里呱啦地说着晏安听不懂的语言,身上穿着在晏安看起来可能诡异的衣服,梳着染着晏安觉得夸张的发型,脸上画着浓烈的妆容。在晏安生活的城市,这样的人成堆成堆出现几乎是少见的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了人群。与此同时,她收到了晁朕的信息,上面附有小豪的联系方式以及一句“定位打开,电话随时保持通畅。”

人生地不熟,晏安也不敢往太远的地方走,绕来绕去,始终都是在酒店附近打转,直到肚子咯咯作响,她走近了就近的一家拉面店。几乎和她同时落座,落座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梳着小辫挂着相机背着巨大背包的,年轻也不年轻的男性。晏安想示意是自己先到得这里,但嘴巴张了又张也没说出一个字,对方倒是先开口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见她没反应后换做蹩脚古怪的英文问了她一句哪里人。

在告知自己的国籍后晏安便收到了对方递过来的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对方的汉字名字“工藤良寿。”

把名字下面汉字混合日文的字看了看,晏安猜想他可能是位摄影师或者导演之类。她抬了抬眼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经过漫长又困难的沟通后,她终于知道,这位是跟着她一路过来的,其目的就是问她愿不愿意有偿作为模特给他拍摄写真。

晏安才把头一摇,对方就急切地把相机递了过来,扒拉着给她看里面的内容。大概几十张以她作为主体拍摄的照片,内容都是抓拍,大部分都虚焦或者被人物隔档,只有少量的几张能看。可能见她的注意力被照片吸引,对方又用他别扭奇怪的英文说了一句:“youaresobeautiful。”

第一百三十八章、丢人现眼

工藤先生这话一出差点没让晏安笑出声来。这话在非英语语境的环境里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在晏安耳里,这和中文直截了当地说“你真是个漂亮宝贝”没什么区别。

就是尬!

但她这会儿看着相机里的自己,心里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晏安没想到会透过别人的镜头看到这样的自己。之前,她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照片基本都是各类证件照,这种被别人漫不经心拍下来的照片几乎让晏安觉得陌生。想来这位工藤先生应该在人像摄影方面很有造诣,因为在没虚焦的几张照片里这位真的把她拍得很美。

晏安心里美滋滋,但还是礼貌地拒接了对方的提议并要求他把照片删除。

看着对方不情愿地按下删除键,晏安也觉得有些可惜。她就纳闷了,晁朕也玩相机也研究摄影,家里头的摄影摄像装备堪称专业,怎么平时用个手机镜头就能把她拍得那么丑?她这会儿都有点迷茫,想晁朕手机里的她和这位摄影师相机里的她,到底哪个更贴合别人肉眼里看见的她?

晏安太坚持,这位工藤先生只有离开。不过临走前给她结了拉面的帐,随着账单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名片,以及背后用英文书书写得“如果哪天想要拍照可以找我。”

晏安无语地笑了一声。

这家面店的味道着实一般,晏安无聊地拿出了手机打发时间,正好,就看见了黄芷柔的信息。

“你那位叫王旭尧的朋友想请我明天吃饭。”

王旭尧那张清秀又有点可爱的面孔立马就钻进了晏安脑袋里。她突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以她对王旭尧的了解,他虽然整天和祝彧以爸爸儿子相称骚话废话连天,但人也就是个和祝彧年纪相仿的小孩儿。就他之前在网吧被热情女孩子搭讪表现出的腼腆和不自在的状态来看,上次能主动跟黄芷柔要联系方式,这次能主动约她吃饭应该不是很容易的事。

“你想去吗?”晏安问。

“他毕竟是你认识的人,是你的朋友。”

“千万别!”晏安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滑动,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直接回了他,千万别因为他是我朋友什么。”

“嗯,知道了。”

黄芷柔这是什么意思呢?晏安有点懵。所以她只能给祝彧发去信息询问这件事相关。

“远在日本的您还有功夫关心王旭尧呢?”

“少给我阴阳怪气啊!”

“你可别操心了,王旭尧那孙子真跟一孙子似得,要你那同学答应了吃饭明天还得他爸爸我陪着去。我可盼望着你那同学拒绝他。”

“小王有你这么一朋友真惨。”

“会不会说话!我生他这么一儿子才惨。”

……

回到酒店的时候晁朕已经洗漱好换了家居服坐在那看电影,见她回来说了句“没迷路真是难得。”

晏安张了张嘴,想问他今晚跟制片人导演吃饭的事,终究还是作罢,知不知道的,其实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明天试镜你去吗?”晁朕问。

“我去做什么?”

“我想你去。”

晏安把外套挂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临睡前,晏安收到了来自祝彧的信息,问她黄芷柔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之类。

“她答应了?”

“不然我来问你做什么?”

“你真要跟着去?”

“要不是我儿子跪在我面前求我,你以为我想去?”

晏安呵了一声正好被晁朕听到,他问她跟谁发信息。

“祝彧。”

“这么晚?”

这话一出,晏安全身仿佛被裹满铁丝扔进了电闪雷鸣的空地。她一个激灵,慌张地把王旭尧和黄芷柔供了出来。

“你是在鼓励他们交往吗?”

“我哪有那闲工夫?我就是觉得芷柔和小王都是好孩子,芷柔温柔内向小王活泼开朗,就性格来说是挺合适的。但我又不是月老,我觉得他两合适我还能硬凑不成?我就是单纯八卦。”

“你那朋友家境好吗?”

“不知道。”晏安想了想,说:“但他们赢场游戏的奖金就不老少,比起一般家庭的同学来说应该算是阔绰的,起码想买个什么也不用跟家里张嘴要钱。”

“你觉得现阶段黄芷柔有跟人恋爱交往的打算吗?”晁朕问她。

“她答应吃饭应该就不排斥吧。她要是觉得能兼顾学习应该……”

“想听我对黄芷柔的看法吗?”晁朕翻着手里的剧本头也不抬道:“没戏。”

“什么?”

“黄芷柔和你那位姓王的朋友没戏。”

晏安有点不高兴,赌气道:“你又知道了。”

“如果对象换做祝彧,这事可能会成。你那位朋友,没戏。你如果想给黄芷柔介绍对象,祝彧是个不错的选择。”晁朕放下剧本拿下眼镜,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可以考虑我的建议。”

……

祝彧愈发觉得陪王旭尧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日头正辣空气燥热不说,他们三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不说一句话就是见鬼的恐怖。

“你们平时比赛好像很忙,那平时还念书吗?”终于,还是人家女孩子先开了口。

“念得。”

王旭尧这话一出祝彧就闭了闭眼,他想这孙子真给他丢脸。他究竟会不会好好说话,好像这话说慢了就会在嘴里爆炸一样。

“有想过去哪所大学念书吗?”

“如果……如果能去打职业,可能……可能就不会念……念大学了。”

祝彧举起杂志遮住自己的脸,用眼白白了旁边的王旭尧一眼。真的,平时没觉得他能怂成这个样子。他要早知道王旭尧约人吃饭连话都说不完整一句他绝对不会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祝彧也是这样吗?”

见话题转到了他身上,祝彧把杂志放了下来,说:“我要去打职业,大学念不念就不一定。”

“那你家里……支持你吗?”

昨晚老头子暴躁又唠叨的话像是魔法一样钻进耳朵刺激得祝彧耳膜疼。他皱了皱眉,听见对面的女同学说了句:“抱歉,唐突了。”

“噢,不会。以后的路是我自己的,其他人说了不算。”

第一百三十九章、误会

“和你家老头子又吵架了?”

这话刺耳。祝彧用白眼瞅了旁边的王旭尧一眼,想现在跟你爸爸说话怎么不结巴了?

王旭尧还在打听,“你就不怕他把你赶出门断你生活费?”

祝彧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赶就赶呗,断就断呗。”

“我可提醒你,你的奖金已经全被你霍霍光了,你现在可没有一毛钱存款。你要真被赶出来,住处应该不愁,可你平时的开销怎么办?你可别指着爸爸养你。”

祝彧嗤笑一声,问:“用得着你养爸爸我?”

“我再告诉你,晏安是别人家媳妇了,你也别指着……我错了。”眼见手刀到了眼前,王旭尧忙地缩了缩脖子转了语气,说:“她一小姑娘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职业选手真的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就业前景吗?”

祝彧看向现下坐在对面,平时上课坐在她前头的女同学,问:“你所理解的,好的就业前景的条件是什么?职业选手的社会认可度可能不会比传统职业好,但其他方面就不一定了。”

“是吗?”黄芷柔笑了笑,说:“因为完全不了解,过分好奇了。”

祝彧把手机拿了出来,说:“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好姐妹晏安,她一直就撺导我去打职业,说好好打个两年成为一线选手一年就能有个一千来万的年薪。“祝彧笑了一声,说:“也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现在世界范围内的顶级职业选手的各种奖金广告代言费算下来也没个千万。你要感兴趣帮我问问她,这一千来万是不是她做梦梦到的?”

此时作为话题主人公的晏安正正襟危坐在《铁茶》剧组为了试镜特意准备的摄影棚里。按理说这个摄影棚实在不算小,可是被各方工作人员一占据就显得拥挤起来。晁朕刚才被annie叫了出去,现在只留下豪哥陪她呆在这。晏安见人越来越多连空气都开始稀薄,提出想去外面透透气的请求。

小豪陪她坐在摄影棚外的长椅上,看着不断有人从他们面前走来走去,就工作牌来看,大部分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这里面不认识她的,在路过她时都会投来打量的目光,大概实在不知道她这个闲杂人等坐在这里的意义。

“里面很闷?”晁朕把剧本和一些文件递到她手里,说:“一会儿清场后就会好很多。现在我要去楼上一趟,你在这等我,可以吗?”

晁朕带着annie快步离开,晏安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剧本上。翻开,里面通篇都是日文台词,只有旁边写有晁朕或中文或英文的标记,看上去真是做了不少功课十分上心的样子。

晏安正看得投入,就听见旁边有人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不是说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试镜?”

晏安来这几天,很少能听见熟悉的语言。现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倍感亲切。尽管这华丽的女声听起来稍微有点跋扈。

晏安抬头,见站在她面前的女生正是今天来参加试镜,而且多半也是《铁茶》御定的女主角,左寞。

说起来,这还是晏安第一次面对面地看见她。之前通过电视广告看到的左寞都是长相华丽的漂亮女孩子,这会儿真实地用眼睛看,觉得她比镜头里要瘦不少,五官也比镜头里更立体一些,混血感也更清晰。

确实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这会儿对方的眼神正牢牢锁在晏安手里的剧本上,随即,她旁边的高个女士就用日文问了小豪一句什么。小豪一脸懵地看了晏安一眼,对方像是意识到什么,用英文询问了一声国籍。

“你们也是来试镜吗?”

晏安正待说什么,就听左寞哼哧出声:“你们这不是白费力气吗?不知道男女主角已经内定了?”

“我……”晏安打算解释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只听左寞说:“看你的样子不会说日文也听不懂日文吧,那为什么来试镜?”

晏安楞了一下,反问出口:“不是说出品制片都是国内运行?之后的拍摄也在国内,连剧本也要改成全中文?会不会说日文好像不是很要紧的事。”

晏安这话一出,只见对方脸色一变,忙和她旁边的高个女士对视一眼,说:“知道得还挺多?今天谁通知你来得?导演还是制片?”

晏安还没说话,左寞就一把把她手里的剧本抽走,然后随意翻了翻又丢回到她膝盖上,说:“准备得还挺多?不过没用,回去吧。回头我问问导演有没有其他角色给你。九琴这个角色你就别想了。”

晏安见对方这一扔差点把晁朕的剧本抖散,心里顿觉不快。她从位子上站起来,面对面地直视着对方,说:“我并不是来试镜,我只是在这里等人,无事的话可以请你们离开吗?”

左寞不知道为什么不相信,她坚持道:“今天来这的,除了我和晁朕那一方,其余都是日本的工作人员。你一个国内的女孩儿在这,手里又拿着《铁茶》的剧本,你告诉我你不是来试镜的?那你到这来做什么?观光旅游吗?”

“晏安!”

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晏安看见晁朕和annie站在人群外头。

“怎么回事?”晁朕走近,看了左寞和周围人一眼。

“没事,一点点误会。”

手里的东西被抽走,晁朕牵住了她的一只手,说:“导演他们已经到了,我们先进去。不好意思,请你让一让”

左寞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离开的路,她不好意思地道歉退后。annie落在了最后,给左寞递上了一张名片,说:“初次见面,我是晁朕的经纪人annie。”

左寞接过名片,有些恍惚地问:“刚才那位就是晁朕吗?”

annie回应,“我以为你之前见过他的照片。”

“和照片上长得好像有点不大像。”

annie笑了笑,说:“也对,档案上那照片都是初中毕业的公式照了,和现在确实长得不大一样了。”

第一百四十章、做作

“怎么回事?”稍微远离一点人群后,晁朕就刚才的事又问她一遍。晏安简要地说了说,重点强调:“你再不来我可就要被她气哭了。”

“你把别人气哭我信。”

“你看看!”晏安哼哼唧唧地开口:“她只是把我当成试镜的演员就对我那么大敌意,她要是知道我是你女朋友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你以后要和她一起拍戏,镜头外可不许给她好脸色看,连说话都不可以哦。”

晁朕瞪了她一眼,说:“关系到工作的问题谨慎一点也没什么。倒是你,你是刚从油桶里滚出来吗?”

晏安不忿道,“那女孩子矫情一点也是应该得嘛。”

“你不是矫情。”晁朕认真地看着她,说:“是做作。”

时隔一段时间,晏安再次见到了富川春寺导演。这会儿导演把他银色的卷发扎了个小辫在脑后,穿着常见的口袋夹克,衣领上别了个通讯耳麦。晏安刚被晁朕拉到他面前,他就笑着冲晏安张开了手。晏安还愣着就被身后的晁朕推了一把,随即和导演来了个尴尬的拥抱。

“富春导演说你比上次见面瘦了一些,问你身体是否健康?”晁朕跟她翻译。

“你帮我跟导演说,谢谢关心。身体倒是还好,就是最近要考期中考了,中国的考试很头疼的,我很早就要起床背单词,晚上很晚还在做试卷,可能因为这样才瘦了些,你……“

晏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晁朕给她翻译就只说了简单的一句,晏安还听懂了。

“谢谢关心。”

她强忍着才没在国际大导演面前把这个白眼翻出来。一转身,左寞也来了。导演热情地用日文和她说话,这位也用日文流利地回答着,看得晏安有些羡慕。

“刚才实在冒犯了。”

左寞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了低头,情真意切地说了这么一句,一点也没有刚才嚣张跋扈尾音上扬的样子。随即,又转了语气轻轻柔柔地同晁朕说:“初次见面,一会儿的试镜还请多多关照。”

晁朕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晏安离开。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晏安抱着手落座,看着正前方和别人攀谈的左寞问身边的人。

“脑子和肠子长得像,但是功能不一样,装错了会很麻烦。”

“她看你的眼神我熟悉得很,那不就是常雨霏和姚雪津?不就是学校里千千万爱慕你的女同学?”

“那你想怎么办?”晏安见他挑衅一样地看过来,心里不服气了。她把二郎腿一翘,身子往后一靠,眼睛看着天花板,说:“我担心什么?我昨天出门溜达一圈就收了十来张日本各类经纪公司的名片和几十个广告导演的邀约。像我这种天生丽质可以持靓行凶的人根本不care你们凡人的看法。”

“广告导演找你拍什么?消化药广告吗?还是食用油广告?”

“你这种人真的是!”晏安嗓音陡然放大,说:“老天真是不公平,居然能让你这种人找到女朋友。你说我怎么还没被你气死?”

噗嗤一声,来自他们身后一本正经直视前方的阿豪。晏安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能把气撒在自己的衣服拉链上。

“你这种人要是能找到女朋友真是老天瞎了眼。”趁着黄芷柔去卫生间的空档,祝彧恨铁不成钢地在桌下踢了王旭尧一脚。

“我一和她对视脑子就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有过这种感受吗?”王旭尧问。

“我可不是你。”

“你还不如我呢。”王旭尧嘬了一口饮料,说:“你同桌这会儿正和他男朋友在日本呢,还专门请假过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你说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掏出一纸结婚登记证书给你看?日本女生好像16岁就可以登记了,晏安到年纪了吧?”

见旁边人没应答,王旭尧疑惑地抬头,然后差点没被含在嘴里的饮料呛死。

他咳嗽着小心地把手伸过去在对方肩上拍了拍,说:“我就是嘴贱,哥们你千万别当回事。我之前专门花钱找人算过了,他两不会长久,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说真的?”

见祝彧完全没有要糊弄过去的意思,王旭尧忙拍着胸脯说:“要不这样,我去查查全国最灵验寺庙top10,我打飞的挨个去,烧香磕头求佛祖保佑晏安和她男朋友赶紧拜拜,和你早日成眷属,成不?你千万别生哥们嘴贱的气。”

祝彧往前头瞟了一眼,语气不善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黄芷柔急匆匆地走近,着急地在书包里翻了又翻。王旭尧终于没结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们看见我的手机了吗?我刚才想打电话的时候发现手机不见了,现在书包里也没有。”

王旭尧立马拿出了电话,拨了之后告诉她,“关机了。”

黄芷柔脸色惨白地坐下,说:“可能丢了。”

王旭尧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心脏都搅在了一起,他说:“没事,一会儿重新去买个就行,电话号码也可以申请的。”

这话一说,就感觉祝彧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你记得上次用电话是什么时候吗?”

“来时的路上,出租车里。”

“记得车牌吗?”

黄芷柔呆滞地看着桌子,不说话。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今天这顿饭只能到这里结束,趁着天色还早,王旭尧帮黄芷柔叫了出租车。他说:“你别担心了,旧得不去新的不来。”

黄芷柔在车里惨淡地笑了笑,说:“很抱歉出了这样的事,我现在实在……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王旭尧嘻嘻笑着目送载着黄芷柔的出租车离开,他转身问祝彧:“现在女孩子都喜欢用什么样的手机?”

“你还真打算给她买个新手机?”祝彧看着他。

“她手机不是丢了吗?这急得都哭了。趁这会儿时间还早店都开着。一个手机而已,值不得女孩子哭得。回头你帮我带给她。”

第一百四十一章、恋爱后援团

祝彧拉住要付钱的王旭尧,说:“晏安都没用过这个价位的手机。”

“怎么?”王旭尧笑,“她男朋友那么吝啬吗?那你的机会来了我跟你说。我妈说了,女生都喜欢大方的男孩子。”

“首先,晏安很知数。其次,晁朕尊重人。我建议你先打听一下她过去用的手机型号再给她买。”

“她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之前那个手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我这一步到位给她买个最好的不好吗?”王旭尧挠了挠头,问:“我就想给她个最好的,为什么要那么复杂?”

祝彧抬眼,问:“你凭什么确定这是最好的?”

“不都说现在好多小女生卖肾借高利贷就为了买个这种手机?”

祝彧只听见自己一声深深的叹息。

“黄芷柔手机丢了,王旭尧想给她重新买一个。是按着原来的型号买,还是直接买现在最时兴的那个?”晏安把信息内容念出来,然后又读了一遍,问:“黄芷柔手机丢了王旭尧为什么要给她买个新的?哦,对,小王想追求芷柔来着。”

“王旭尧要真想送,建议把他现在用的手机给芷柔。”晏安念出声来。

“你发了?”旁边的晁朕问。

“没有呢。”

“你这样发出去就是想要你朋友死。”

晏安抬头,说:“虽然追求归追求,但莫名其妙送个手机不是很奇怪?再说了,给新手机的话芷柔心里会有负担。”

“不是每个女生都是你这种脑回路。”晁朕说:“我要是你和祝彧,我就不管。人家自己追女孩儿,想送什么送什么。”

“可是万一没做对,到时候让人女孩儿不高兴了怎么办?”

晁朕短暂地笑了一下,说:“就你和祝彧这样……你能找到对象是走运,祝彧就不好说了。”

“那不会!”晏安摆摆手,与有荣焉道:“他长得好看游戏打得好,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小姑娘往上扑,我彧哥纯属为了梦想放弃私人情感,不愁找不到女朋友的,要我说……”

在晁朕的注视下,晏安把已经打了一半的字删掉,眼鼻观心地强调,“你说得对,让王旭尧自己决定就好。”

祝彧包里踹着王旭尧斥重金买下的手机坐上了回家的车,他给晏安发信息骂王旭尧脑子被镪水倒灌,一句人话都听不进去。不过晏安没回他,因为《铁茶》的第一次试镜已经开始。

这晁朕和左寞试的第一场戏,晏安是看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的。她只看着左寞坐在几张堆叠起来的桌子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晁朕。

琦岛三川老师的原版漫画飞速地在晏安脑袋里过了一遍,好半天才让她把漫画里的情节和现目前的状况对上。

这一场戏,是九琴作为转学生来到新班级,并且认识了全校的优秀学生代表阿肆之后发生的。这场戏的主要内容,是阿肆放学值日遇上了坐在墙头抽烟的九琴,然后肆意妄为的九琴把烟头往正在打扫的阿肆身上扔的场景。

很寻常普通的一出戏,在漫画里也没有用过多的篇幅笔墨描述,但看过漫画了解剧情的人都知道这场戏的重要性。克制守礼的阿肆和猖獗轻佻的九琴第一次有正面接触的场景,这场戏没台词没交流,但是戏剧冲突感非常浓烈。要晏安来说,这场戏是为阿肆九琴两个人物定性的基石,也是他们感情铺垫的最重要一笔。

晁朕这会儿手里拿着圈起来的a4纸当做扫把打扫,他虽然微微弓着腰但脊背却绷成了一条直线。这只不过是一个侧影,就把阿肆这个人物的性格特征表达得明明白白。一个前十多年都活在一个井然有序甚至有着严苛法则的环境里,因此造就了有着强迫症一般为人处世性格的人。是那种在新年第一天会详细制定好全年计划,并每一天都按着计划严格执行的人。是那种会成为优秀外科医生或者律师的人。

反观九琴,她和母亲自小被父亲抛弃,她母亲作为舞女,时常会把各色的客人带回家。在这样环境熏陶下长大的九琴自然也成为这个行业的一份子。她自小在男人堆里周旋,伦理道德甚至法律在她眼里均属无用,她自由一套自己秉信的生存法则,就是钱乃万能。所以她在这个年纪,和那些已经凋零甚至即将堕入坟墓的罂粟花不同。她这会儿正是人生最浓烈美丽的年纪,是每当绽放时会吸引毒蛇也会吸引蝴蝶的时候。即惧怕她的毒性也爱慕她的美丽。

晏安把目光向着左寞挪去。就穿着就可以看出,她对今天的试镜很上心。她和晁朕来试镜就穿了一件休闲外套的风格不一样,她今天是用心打扮了的,穿了类似制服的黑色连体裙,衣领上系了小领带,脚上踩了一双带有铆钉的马丁靴,打扮是挺飒。而且可能为了突出九琴的职业特性,她还把衣领扣子解开了几个,裙角也往上拉了拉露出光滑洁白的大腿。但晏安向着她看向晁朕的目光看去,心里顿时就微微叹了口气。

作为琦岛三川老师的脑残粉,以及看多很多很多遍《铁茶》的铁粉来说,晏安理解的九琴这会儿对待阿肆的态度,应该是像食人花张开枝叶等待猎物入笼,是那种你来或者不来我都等在这里的自信。而不是猎豹饿了三天去窥伺一头斑马的样子。

太刻意了,晏安觉得,左寞这会儿看晁朕眼神中的勾引,太刻意了。

这也不是左寞做得不好或者有错,就是她有一种明显看了剧本开了天眼的感觉,就是她从一开始就能知道她和阿肆之后的情感走向,所以她这会儿可能被误导了。

就这会儿的九琴来说,逗弄阿肆无非就是闲极无聊的娱乐产物,完全不应该左寞所表现出来的,以后肯定会和这人发生些什么的预知宿命感。

晏安还是那个想法,过分刻意就会本末倒置导致出现意外的情况。

第一百四十二章、请你住口

导演没喊卡这戏就还在继续。

左寞把口中被当做香烟的棒棒糖拿了出来,她嬉笑着往晁朕身上砸去。白色的小纸棍落在晁朕挺直的脊背上,然后滚落在地。晏安注意到,晁朕有几乎微不可查的停顿,然后平静且寻常地把被当做烟头的纸棍和其他垃圾混在一起。

这是非常细节的处理,也很符合阿肆的人物性格。晏安觉得,阿肆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值日为了打扫,至于垃圾为什么会出现确实和他无关。他没有先知地预判到他将来会和这个女孩儿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寻常地处理了。只是,一向规矩严明守礼克制的阿肆也会因为这个女孩儿大胆唐突而感莫名和怔愣。

满分,晏安笑着抿了抿嘴。只是作为搭戏方的左寞……

她从把烟头丢出到晁朕处理这个烟头的所有时间里,她的眼神都牢牢锁在了对方身上,甚至跟着对方在移动。

这也还是晏安一开始就觉得出现了问题的地方,台刻意了。

“卡!”

导演这一声令下,这一场的试镜就先进行到这里。左寞的工作人员小心地把她从桌子上搀扶下来,让她和晁朕一起到了导演面前,听导演和其他主创对这场戏的意见。

他们叽里呱啦地说了好一阵,说得晏安都打了三个哈欠才准备进行下一场的试镜。晏安见左寞转过身来的眼眶有些发红,也大概能猜到刚才导演对这场戏的一个满意度。

晁朕回来把外套脱了下来,晏安伸手过去被他避过了,他把外套递给annie,说:“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一会儿你先带晏安去吃饭。”

“没关系,我等你。”

“我觉得接下来的内容你不会想看的。”

这话一出,晏安只觉得脸色一冷,她的脑子里立马像过万花筒一般把铁茶的重要感情戏甚至吻戏过了一遍。她问:“总不可能试镜让你们试吻戏吧。”

“没有。”晁朕像是无事可做一般地随意翻了翻剧本,说:“试下一场值日的戏。”

晏安面无表情地在脑子里过内容,一会儿,问:“教室那场?”

晁朕把剧本合上,点了点头。

晏安可不高兴了。虽然晁朕说不试吻戏,可漫画里这场戏紧接着的,就是阿肆和九琴的第一次亲吻。等于说,这场戏就是在为之后的亲吻做铺垫,是情感和荷尔蒙爆发到顶端的一场戏。

“你真该看看你这会儿的表情。”晁朕微微躬身垂头来捕捉她的表情,说:“眼里带刺嘴角含冰。”

晏安不甘地讽刺道:“我这会儿要是能笑出来你就该哭了。”

“所以让你去吃饭。”

“我就不去!”晏安噘着嘴,说:“我倒要看看千年的狐狸能不能修成精。”

“晁……朕。”左寞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她紧紧捏着剧本腼腆害羞地同晁朕说:“就一会儿要试的内容,我们能不能先对一遍台词?”

“试镜而已。”晁朕应道。

就晏安晁语十级学者的理解来看,晁朕这话的意思经过晏安的直白翻译就是,试镜而已,全凭现场发挥,要提前准备算怎么回事?

“我怕我一会儿表现得不好。”

“只是试镜。”晁朕又说了一句。别看只换了两个词,实际意思却天差万别。晁语十级学者认为,他这会儿想要表达的应该是,要是试镜都做不好,哪赶紧得,哪凉快哪呆着去。

左寞又问了:“我刚才那场戏是不是表现得不太好?”

这下晁朕的回答就不用猜了,他难得得没拐弯抹角地说了句:“我没看到。”

可不是,全程都假装低头扫地来着。

左寞看似还想说什么但被她的经纪人叫走了。与此同时,导演宣布这一场的试镜要开始。晏安一边扎心窝子似得痛苦着,一边往前挪了挪找了个比较好的观景位置。

如果说之前那场戏晁朕的表现空间不多都是以左寞为主导,那么接下来这场戏就可以看出他是否有从事演戏这个方面的天赋和才能。

“action!”

一声令下,晁朕把面前的椅子拖了开,他用得力度很大,椅子脚划过地板拉出刺耳的声音。这下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晁朕的愤怒和不满。他刚才见到了九琴和其他班男生在走廊拐角拉扯,当时他没有立刻出现表明态度而是选择了继续回到教室值日。可实际上,这会儿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的生气从何而来,所以一向守序的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压抑的情感。

看了几秒钟,晏安还是那个想法,晁朕细节处理得太到位。如果说演员分为体验和天赋两个派别的话,晁朕就是既有天赋又有体验的那种,他对于情感的拿捏简直浓纤合度一分不差,但同时对于一些细节的处理和设计又像是经过多年片场的经验打磨。晏安只见富春导演急忙和周围人交换眼色,然后用手挡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晏安想,他之前应该只是看重晁朕和阿肆这个人物的高契合度,这下没想到捡到了宝,居然捡了个天才演员回来。她这会儿要是富春导演,今晚估计能乐得睡不着觉。

阿肆还在跟自己较劲生气的时候,九琴推门进来了。她走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我和松尾学长……”

“住口!”

未等九琴说完话阿肆已经先开了口,只是这话说出来的当下他自己也受到了莫大的震动,他脸上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和堂皇,随即立刻垂下了脸,声音也恢复成了一如既往地冷静。

“请你住口。”

“不好奇松尾学长跟我说了什么吗?说喜欢我呢……”九琴盯着阿肆的发旋笑起来,说:“之前说过喜欢我的人不少,这倒是第一次听人真情实感地这么说。”

“拜托!”阿肆的声音放得很低,说:“请你住口。”

“肆同学……”

“卡!”

这场戏戛然而止,因为左寞不太及格的表现,导演只能喊了卡。晁朕把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晏安看见了他已然通红的眼眶,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就是混混

晏安这眼泪着实掉得莫名其妙。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当下立马就垂头遮掩,可这点动静还是被晁朕注意到了。趁着这个间隙,他把她拉出了摄影棚。在空气流通的开阔阳台,他拥了她一会儿才问为什么哭。

“没什么。”

“说实话。”

晏安抬头,一颗眼泪又砸了下来。她说:“你和九琴不会有好结果的,为什么呢?”

她紧紧抓着晁朕的袖子,颤颤巍巍地说:“你离她远远地不好吗,你……”

晏安说不下去了,她突然觉得她此刻的状态已经不能单纯用矫情之类的词汇来概括。她觉得自己就是疯了,只有疯了才会因为看了一场寻常不过的试镜而受到莫大的触动。她这会儿拉着晁朕跟他说漫画里九琴和阿肆的事情做什么呢?那只是两个虚构出来的人物罢了。

晁朕轻轻拍着她的后脑勺,说:“看过剧本的人都没有你来得难过,你这是为什么呢?”

晏安憋着嘴哼哼道:“我感性不可以吗?”她用衣袖把眼泪擦净,说:“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呆一会儿。”

“应该差不多了。”晁朕说:“那位女演员状态不好,今天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果然,晁朕这话刚落就收到了annie的通知,今天的工作宣告结束。晁朕看了看时间,说:“比我预想得时间还要早。”

晏安纳闷,问他:“你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

“邻县今晚有烟火大会,想去看吗?”

“你表妹在申请国外的学校。你和她同龄同年级,你自己有什么规划?”

才迈进家门就听见这么一句,祝彧疲倦地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抓起一本书就挡住了脸,说:“我不去国外。”

正对面和他长相有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把手中的紫砂壶往桌上一放,问他:“你当真就听不进一点劝?一门心思要去搞你那个破游戏破职业?”

“爸!”祝彧把尾音拉得很长,余光里,母亲已经出现在楼梯口,正担心地看着这边。他说:“我之前也拿过其他项目的冠军,我可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初中?高一?你那时候功课紧张吗?需要面临升学压力和高考吗?也怪我,当时忙没空管你这方面的事情,你妈就爱惯着你,才把你惯成今天这个样子。”

“读书不是唯一……”

“我身边没有哪家人的孩子是不念书的!”横眉瞪目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男人打断他,“不管成绩如何,没有哪家孩子是不读书的。”

男人叹了口气,逐渐地放缓了语气,说:“以前带你出去,别人问起,我都佯装自谦地说你读书不成器只爱打游戏,可那时候你就算打游戏也能有个不错的成绩,爸爸说出去也骄傲。可你看看你现在,已经完全本末倒置,你连书都不想念了。”

祝彧用指甲撕扯着杂志的封皮,自顾自道:“我这个假期青训拿了第一。你知道淘汰率是多少吗?”

男人一听这话,打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屑的哼气,他的眼睛微眯,语气也沉重起来。他说:“祝彧,我们家不可能出现也不可能容忍一个中途辍学去打游戏的孩子。”

“那就不要容忍,年纪不小了,千万别委屈自己。”说着,祝彧已经站起了身。

男人随即起身,随手抓了沙发上的抱枕扔过来,怒喝:“你现在完全被网络游戏迷了心智,我看要把你送去戒网瘾中心才行!”

祝彧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几步,突然手臂就被一只柔软冰冷的手抓住。

“你疯了不成!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你敢把我儿子送去试试!”比祝彧要整整矮了一个头的女人含泪看着他,说:“宝贝你别怕,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妈妈永远支持你!”

“滚出去!”男人指着门口,说:“不想念书就别回来!从今天起我一分钱不会给你,我倒要看看,这打游戏能不能当饭吃!”

今天的工作暂且要告一段落。晁朕试镜结束后跟导演和其他主创简单开了个会,对于下一场试镜,或者有没有下一场的试镜,他们都没有一个明确地回答,只让他暂时等待通知。他原本计划的,今天工作一结束马上启程去邻县,现在也因为工作提前结束,反而空出了一段时间。

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晏安正看着窗外。她坐在单薄的椅背上,两只脚踩在椅座上面,晁朕看着,她的重心只要稍微偏离一点点就会仰面摔倒下来。

听到动静,晏安转了过来,她刚才提前回来洗漱整理,这会儿换了衣服,半拉链式的黑白相间卫衣,还有只比卫衣下摆长了一点点的牛仔短裤。可能因为洗过澡,及腰的头发披垂下来,松松散散又毛毛茸茸。

晁朕向着她走去,想把她从危险的椅子上拎下来。刚挪了挪步子,就见晏安咔嚓两声咬碎了口里的棒棒糖,一根白色的纸棍从她口里抽了出来。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用指甲把它像他弹了过来。纸棍落在他衣服上,然后掉在地上。

晁朕耳膜深处听见了清晰的咯噔一声。他停下了步子看过去。对面椅背上的女孩手握成拳地杵着下巴看他,眼神干净一脸无辜地说他:“神经病。”

“左小姐的棒棒糖落到你外套上,你就让annie把外套给丢了。限量款的衣服,您可真奢侈!”晏安上下左右地把他扫了一圈,说:“矫情成这样,要不把身上这件也扯下来丢了算了?我见你这次出门可没带几件换洗衣服,这衣服丢没了就要买新的,新的买回来又得洗,以您的矫情劲肯定不放心酒店这边,到最后肯定就没得穿,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出门!”

晁朕向着她走近,趁她不备捏住了她的脸,说:“你知道左寞为什么把你当做来试镜的同行?国内最好的演员也不能演混混就是混混的样子。你不一样,你就是混混!”

第一百四十四章、规划

这话说出来,眼前的女孩子倒是没有半分要生气的样子。晁朕看着她把手往身后一伸,然后把掌心摊开给他看,说:“昨天见着了,因为包装太可爱就买了。”

晁朕伸出一只手帮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椅背。他看着她撕开外面的塑料纸,把盖子打开给他看,说:“我可一支都没抽。”

晁朕看着她,不说话。

“剧本里九琴丢到你身上的是烟吧?这个设定导演会改吗?”

“不知道。”

“你这种人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被烟头烫到是个什么滋味。”女孩子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个打火机,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笑嘻嘻,问:“试试吗?”

只比圆珠笔芯粗了一点点的香烟翻腾在女孩子纤长的指尖。他没说话,她也没有下一个动作,就只是看着他笑,说:“左寞会抽烟吗?混混抽烟和一般孩子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凑得近,能闻到烟盒里清凉混合着蜜桃甜的奇怪味道。

耳朵里只听到啪嗒一声,眼里看到一束火苗亮起,鼻尖萦绕的温度稍稍升高了一些。女孩子把细长的烟从嘴边挪走,然后笑着喷出了一口烟。

薄荷的味道,蜜桃的味道,女孩子洗发水的味道,各种莫名其妙地味道混合在一起,像是一道龙卷风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生硬地撕开一个裂口,把另外一个世界的诡异气温携带了进来。

“酒店不许抽烟不知道吗?”

“是吗?”女孩子瞪大眼,还是无辜的样子,然后把指尖只抽了一口的烟在他外衣纽扣上按灭,笑着凑近他,自下而上地端视他,说:“你报警抓我吧。”

晁朕接过了她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学着她的样子点燃,比透过嗅觉感受到的甜腻不同,一股辛辣和过分清凉的气体顺着喉咙往下掉,他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耳朵里出现呵呵轻笑的声音,女孩子笑着吻他,咕噜噜地说:“都说了,混混抽烟和一般孩子不一样”

qdd看向旁边一脸颓丧的少年,到了,到了口边的劝告还是变成了安慰。“没事,你就先在这住下来。只要村尾网吧不倒,这里永远都有你一个遮风避雨的落脚地。”

祝彧双手插兜低着头往外走,闻言说了声;“谢谢钱哥。”

qdd把他安置下来,正准备问他今后的打算,就见石榴从外头挤了进来。他一脸惊恐,问:“你真跟你爸掰了?”

见祝彧没说话,石榴脸上惊恐的表情更甚,他急躁道:“干嘛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这怎么就闹到了要离家出走的地步?”

“没法商量。”祝彧咳嗽一声,说:“打职业或者念书,我只能选一个。”

“可你现在不就是一边念书一边打职业?”石榴纳闷道。

“你还不理解吗?”祝彧惨兮兮地笑了一下,说:“他只给了我一个选择,放弃职业去念书。”

石榴抹了抹额头的汗,问:“那你以后……让你之前把奖金先省下来省下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你看看……”

石榴走到他面前坐下,把自己钱包掏了出来摆在他面前,说:“你看看这里头的钱够我两支撑多久的?主要现在也没比赛可以打,连外快都赚不了。不行就我两省着点花,买包泡面两个人分,先熬着看呗。”

“说什么呢?”qdd挺了挺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说:“在我这,钱哥还能饿着你两?”

“可就算吃饭问题解决了,还有其他开销呢。”石榴看着祝彧,问:“要不去借点?或者接个代练什么?”

“你们疯了?要让人知道你们打游戏帮人代练,以后还打不打职业了?”qdd怒道。

“不用担心。”祝彧把双手交握在一起看着桌子,慢腾腾地说:“钱的事我会解决。”

左寞在房间哭了一通后心情才稍微畅达一些,所以这会儿经纪人提出去邻县看烟火大会散心她也就答应了。

坐上车,左寞又开始抑郁了,她看着窗外,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之前不是缺乏演戏经验吗?之前只靠自己准备肯定又不妥帖的地方,等正式演戏的时候经过导演的指导自然就会好了。”经纪人握住她的肩,说:“导演也没说对你不满意,和你演对手戏的那位也没说你半点不好,归根结底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

“我真的努力了。”左寞哭着说:“可那位一点反馈都不给我,我像是演独角戏似得。”

“是是是。”经纪人安慰她,说:“你放心,这个角色肯定是你的,国内和你类型一样的女演员没几个,比你年轻漂亮的就更没有了。表演青涩一点没事,主要是形象合适,在导演心目中,你就是九琴,你就是不可替代的。”

“晁朕……”

“说起那个晁朕,之前看照片我还觉得是不是有点太青涩了?今天见到本人,活脱脱就是阿肆本人。”经纪人握住左寞的手,说:“表演又有天赋又老道,和你站在一起除了般配没有第二个词汇。我能肯定,这部戏出来的时候肯定能在国内甚至亚洲范围内掀起一股飓风。就那个晁朕,不出三年肯定红透半边天,这还是他的第一部戏,要是以后你们两的名字能捆绑在一起,你未来在影视方面的发展也不用发愁了。”

“真的吗?”

“剧组的人虽然没明说,但是这部戏他那边有人参与投资是肯定的。就这个脸,这个天赋,背后还有强力资源支撑,这种人不火就奇怪了。”经纪人叹口气,说:“可惜他经纪人那边对他的规划不好。”

左寞迟疑问道:“怎么说?”

“我要是他经纪公司,在这个阶段肯定不会允许他谈恋爱的。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不是自断一臂吗?”经纪人越说越真情实感起来,“要是那个女孩子不安分,他自己本身就算有再好的条件我看也够呛。”

左寞想起今天一整天几乎占据了她全部思维的男孩儿,和那个一直缩在角落的女孩儿,默默地,也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五章、烟火大会

晏安特别不好意思地让人帮她穿和服。

他们在这投宿的旅店倒是之前预定好的,但晁朕说他没有表示过会有女士来入住。可晏安前脚刚迈进这家旅店,后脚这家的女主人就捧出来一套干干净净的和服要她穿上。

她拿眼神去看晁朕,看见他脸上也有点莫名,看来确实也不是他的安排。她问:“这是不是有什么规定,不穿和服不许看烟花之类?”

“你要不想可以不穿。”

晏安是想拒绝得,这家人给她准备的这一套和服颜色主调是橙色偏金,上面有红绿的纹路,这个配色对于晏安来说过分浓重夸张,和她平时一贯选择的服饰颜色截然不同。但人就笑眯眯地捧着衣服看着她,晏安这到了口边的算了也没说出来。

她被人带到房间,先给她梳了发饰,而后才帮她把衣服换上。晏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才相信这衣服真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也因为下摆过长,可以让她逃脱木屐在里头看不见的地方穿双舒适的运动鞋。

她从房间出去,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晁朕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

“这裙摆,是叫裙摆吗?是不是太长了?”晏安想去摸自己耳后别着的大花,手才有往那伸的意图就被晁朕拦开了。她又问:“这花是不是太夸张了?”

“你不懂住口就可以。”

主人家拿出个拍立得,问晁朕要不要给他们拍照。晁朕看样子是有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晏安自己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冲着拍立得一直傻乐,和旁边一直板着脸的晁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晁朕把照片拿在手里晃着等它成影,影像逐渐出现后,他看了一眼就说“傻!”

晏安垫着脚够头去看,只见他把照片越拿越高,一副存了心逗她的样子。晏安脚掌开始发酸,她轻轻一跺脚,说:“爷不看了!”

“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晁朕问她:“谁不看了?”

“反正拍照同框这种事一向谁丑谁尴尬,我长得好看人尽皆知,你就私下自己卑微去吧。”

刚走出旅馆大门,晏安的一只胳膊就被晁朕抓住,她刚挣扎了一下就遭到了他的眼神警告。

“人很多。”

晏安垫脚往前看,确实人头叠着人头,脚尖挤着脚尖。好在豪哥就在他们几步开外的位置,晏安的紧张情绪也能稍稍松懈一些。晁朕牵着她小步缓慢地往前移动,终于是找到一个不太拥挤的地方。晏安站在扶栏边,底下就是一池深水。树上街上各种彩灯的影子晃在晁朕脸上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看我做什么?”晁朕问她。

“你好看啊。”晏安诚恳道:“秀色可餐不知道吗?”

晁朕笑了一下,眼里一抹流光飞速滚过,他把刚才的拍立得照片拿了出来,跟她说:“拍立得这种东西,会把好看的人拍得越好看。”

晏安接过照片看见了里面的自己和晁朕。这张照片的光影其实不好,晁朕半个身子都在黑暗的环境里,他只有三分之二的脸出镜,剩下的,就是晏安一张太过明朗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服饰和发饰太过鲜艳还是她笑得太灿烂的原因,这张照片里的晏安真的太明艳,和整张照片的暗色基调形成鲜明对比,有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

晏安笑着晃了晃照片,一抬头,就见晁朕看着她。她问出他刚才的那个问题,“在看什么?”

晁朕把她头饰上叮叮当当的挂件往后拨了拨,说:“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有个人样。”

“想夸我好看就直说。”晏安学着他说话的口吻,“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我只是有个人样,还是很漂亮?”

晁朕突然就笑了,笑得非常明朗,仿佛背离了他活了十多年的信条,跳脱了他固执的灵魂,他说:“是,很漂亮。”

“晁……晁朕?”

晏安的傻乐刚钻破剧烈的心跳想往脑袋飞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她回头,看见了试探着看向她们的左寞和她的经纪人。

“好巧啊。”她经纪人说。

晏安往旁边侧了几步,让她们稍微走近一些。

“你们也来看烟火大会吗?”左寞走近,目光在晏安脸上身上定了有几秒钟,才接着说:“刚才还以为看错了。”

晁朕微微点了点头,扯着晏安的衣袖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左寞又向着晏安看过来,问:“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

晏安刚动了动嘴,就听人群爆发一阵喧哗,伴随着的,是一声轰响以及天边炸亮的一朵明色烟火。晁朕把晏安拉到身前,及时挡住了突然涌至的人群。

这场烟火大会从第一抹火星炸亮到最后趋于平静,足足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晏安全程仰着头,到最后脖颈都有些别扭发酸。烟火终究还是熄了,晏安心里头莫名有些失落,她甚至开始矫情地想,惊心动魄的烟火也不过在天际停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里,天空还是属于黑暗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恒留住的。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无星点缀空空荡荡的夜空,半晌,才说:“走了吗?”

回头,周围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仍然停留在这里的,除了他们一行三人就是左寞那边的工作人员。

“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左寞的经纪人突然发问。晏安见晁朕没甚兴趣的意思,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就见从他们旁边突然钻出来一人。鸭舌帽压得很低,手里举着一个长焦镜头。晁朕一下子就把晏安扯到了身后,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搞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紧张,连阿豪都手握成拳往前迈了几步,一时间,大家都彼此看着,观察着,直到那人把鸭舌帽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让晏安觉得诧异又眼熟的脸。

她眨了眨眼,迟疑地询问出口:

“工……工藤良寿先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良辰美景

一时间,旁边人的眼神都挪移到了晏安脸上,连晁朕看向她都有探究的意思。而眼前的工藤良寿却笑了笑,晃着手中的镜头向她走近,晁朕急忙地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她的面前。工藤良寿看清楚现目前的情况,急忙地把名片散了出去。

晁朕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后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但眼里探究的意味更明显。工藤良寿听见左寞念出他名片上的日文名,随即热情地攀谈起来。

晏安还是听不懂。她上次和这位的碰面是借助着翻译器肢体语言以及需要费力才能听清搞懂的英文进行,现下呆在这里的人,大概除了她和豪哥,其他人的日文水平都不错。

晁朕听了一会儿,问她:“你们之前见过?”

晏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次短暂的碰面或者偶遇,现下听到晁朕询问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是谁吗?”

“名片上不是写了吗?摄影师,导演?”

“他是日本很有名的广告导演和音乐录影带导演。”晁朕跟她说:“你能有印象的一些日本彩妆广告大多出自他的手笔。”

“这么牛?”说着这样的话,晏安心里头倒是没有感觉到太惊讶。就她上次看这位给她拍得照片她就能大概猜到,这位在摄影摄像方面应该是有点造诣。

“你不去跟人打招呼吗?”晏安问:“很有名的广告导演唉。”

晁朕扯了下嘴角,强调道“彩妆导演。”

他这么说晏安就明白了,左寞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和热情是怎么回事。

工藤和左寞寒暄过后又扯着蹩脚的英文来跟晏安交谈,晏安费力地理解着,大概意思就是说没想到又碰面了,很巧之类云云。又问她上次的建议考虑得怎么样?他回去可是一直都在等她的联系来着。

在晁朕的注视下,晏安也只能装傻全程呵呵傻笑,然后又听工藤夸她今天很漂亮,说着就举起了相机问要不要给她拍两张。晏安一听这话就伸手挡了挡脸,这位明白了她的意思,旋即抱歉地笑了笑。

这场又一次的碰面攀谈只进行了十分钟不到就因为他的助理催促而结束了。晁朕也谢绝了左寞方面的晚饭邀请,拉着晏安开始往回走。

“他让你考虑什么?”路上,晁朕问她。

“问我愿不愿意做模特给他拍写真。”

晁朕突然就笑了一下,说:“他是业界拍杂志或者平面收费顶级的摄影师之一。找他邀约的艺人得提前很久预约,你倒好,人家主动请你拍摄你还不愿意。”

“是吗?”晏安还是故作惊讶地应着他的话,说:“那算是他有眼光,毕竟长得像我这么好看又是天然出品的小姑娘可不多。”

其实看过这位工藤先生给她拍摄的照片也能知道,这位坚持想要请她做模特的理由是什么,但晏安不是艺人,没道理糊里糊涂地就去给人拍写真。

“其实他愿意给你拍,你如果觉得不为难……”

“打住!你把人当影楼的摄影师吗?哦,给我拍照片就为了让我自个儿挂家里欣赏?其实像我这种人,相馆10块钱拍出来的和找大摄影师斥巨资拍出来的也没什么不同。”见晁朕别过头,晏安立马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自夸。反正拍出来都是自个儿看,拍得好不好也无所谓了,是不?”

一杯清酒才端上来,左寞就听经纪人感叹了一句,“那个女孩儿真命好。”

“谁?”

“晁朕那位女朋友。虽说长得确实好看,但咱圈子里比她好看的人也大有人在,也没见几个有她这样幸运的。”经纪人呷了一口酒,说:“工藤良寿唉!他拍得广告可是拿过奖得。日本现如今多少当红女艺人是从他的广告里走出来的?咱们国内不是有这女郎那女郎吗?日本也有啊,工藤良寿钦点的女主角,就是质量的保证。”

“你说……”左寞抚摸着杯沿,缓缓开口,“那女孩儿会出道进这个圈吗?”

“那得晁朕疯了吧!谁会把自己女朋友往娱乐圈送?我看晁朕对那女孩儿的样子可不像是民主大度的。”

被左寞经纪人戏称完全不民主也不大度的晁朕这会儿正侧着耳朵听晏安讲电话。

“钟鼎?”

晏安挂了电话,说:“上次不是送芷柔去酒店的时候碰到了?他当时问我满不满意送过来的裙子我也没敢说。那裙子送去了韩金盛那里,他一直让我去拿我也没去。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说重新给我挑了一条,明天给我送来。”

“你没说你没在学校?”

“说了。他说他只有明天最后一天呆我们那,彭天天要去别的学校参加什么比赛,我问问芷柔有没有时间帮我去拿吧。”

拿起手机才想起黄芷柔的电话丢了。晏安只有辗转去拜托祝彧。

“没空。我孙子给你同学买了个新手机,明天上学我给她,到时候你自己去跟她说。”

黄芷柔看见随意扔在自己桌上的东西,愣了愣才问:“这是什么?”

祝彧揉着眼睛把书包甩到桌上,懒懒散散地说:“王旭尧给你的。”

黄芷柔把外包装纸拆开,当一个白色盒子的一角露出来的当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几拍。她回头,看向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祝彧,呢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手机不是丢了吗?”

“可是这……”

祝彧烦躁地摆了摆手,“这是你们两自己的事,别来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我给王旭尧……”

祝彧腾出一只手,把自己手机从包里掏了出来递过去。黄芷柔把那个手机拿在手里,又看了看面前的盒子。这两个应该是同款不同色,但是质感,重量,握在手里的冰凉金属感应该没什么不同。这比她之前那个电话贵了快十倍的价格,但给人带来的幸福感应该远远不止十倍的差距。

“怎么说?”电话那头的男声和跟她说话时的语气态度完全不同。

“王旭尧你好,我是黄芷柔。”

第一百四十七章、天注定

新手机插入电话卡开机的第一时间,黄芷柔就收到了晏安的信息。她匆匆把信息内容过了一遍,然后回复她:

“这是王旭尧给我买的电话,我再三强调我不要,可是他说已经没法退了。我真后悔那天去吃饭,如果不去,我之前那个手机也不会丢。小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手机实在太昂贵了。”

晏安很长时间没有回复信息,黄芷柔扭过头,看向趴在桌上把整张脸埋在手臂间的祝彧,说:“你能把他的银行卡账号给我吗?这个电话实在……”

“我再说一遍。那是你们两的事,别跟我说,我不管。”

黄芷柔悻悻地转过身,垂眼的时候眼角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

之前那个手机她早就不想要了,可是之前一直也都是在考虑,真要把它扔了她一时间也没法得到一个新的。可是那天去住那家酒店,从走进大门开始她就很忌怕把这个手机展露在人前。她怕别人透过这个廉价残破肮脏的手机来揣测她的身份。她当时就想把它扔了,她那时候把它藏在了沙发缝里,如果晁朕当时没发现,她就会跟晏安说,自己的手机丢了。

以当时晏安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手机丢的当下,她肯定会给她一个新的手机。尽管可能不会是她最想要的,但肯定会比现在这个好很多。

可惜,晁朕发现了。

后来王旭尧约她吃饭,路上的时候她就把手机关机扔在了车子座位底下,她想,司机之后如果捡到这样一个破烂货也不会想要寻找失主。吃饭的过程中,王旭尧聊起了他们比赛的高额奖金,她当时就决定,把自己手机丢了的事告诉他。如果他没有反应,她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晏安。

一整个周末过去,就在她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这个漂亮的盒子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黄芷柔突然就在想,可能是上天一早安排好的,让她那天跟晏安一起去看比赛。

一早上的课程结束,同学三三两两地开始向着食堂奔进。彭天天不在,晏安也不在,平时热闹的这一片显得空空荡荡。黄芷柔起了身,轻轻地推了推祝彧的手臂,问:“你要去吃饭吗?”

祝彧把头扭向了一边,随意地摆了摆手。

“我要去学校门口帮晏安拿东西,需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祝彧又把头换了一边的位置,嘴里发出厌烦的啧啧声。黄芷柔离开教室前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想这种人真的会有正常男孩子的七情六欲吗?他真的会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吗?之前觉得他喜欢晏安,是不是猜错了呢?

黄芷柔站在校门口,拿出手机拨打了晏安发过来的号码。

“钟同学是吗?我已经在校门口了。”

黄芷柔握着手机,用眼神观察着旁边每一个路过或者眼神扫过她的男孩子。她在猜测,晏安口中那位送东西来得钟同学是谁?是那个背着书包戴着鸭舌帽的?还是那个戴着耳机倚靠在电线杆上的?

“黄……芷柔同学,是吗?”

黄芷柔蓦地回神,只见她面前几步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他晃了晃手里和她同款的手机,说:“看来就是了。”说着,便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虽然做正装打扮,但表情语气洋溢出来的都是年轻人的明朗活泼。

和黄芷柔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只听电话里的声音,她以为送东西来得这位可能会是个梳着脏辫穿着宽大衣服和脏球鞋的街头青年。

现下这位姓钟的男孩子依然笑着,牙齿洁白眼神明亮,他指着街对面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子,问:“东西还在车里,可以请你跟我去拿吗?”

黄芷柔走过去才看清那辆车的标志,同时,后座打开的车窗里露出了一个斜靠在椅背上的少年。皮肤苍白,眼下有浓烈黑眼圈,耳朵上甚至还有个十字架吊坠。

黄芷柔不经意地和他对视,却见他淡淡地转移了视线,散漫地冲着她身后的人开口:“饿了。”

身后的阳光青年和眼前这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只听他爽朗地说:“那去吃饭,黄同学吃了没?没吃一起。”

黄芷柔坐上了车子的副驾驶座,这车和晁朕家那辆不大一样,空气中没有清冷的香水味,倒是有一股清爽的洗发水味道。她猜测这辆应该还是新车,因为鼻尖还能闻到真皮皮革的味道。

她终于见到了晏安要她帮忙拿的东西,一个巨大无比的漂亮盒子,上面有着一个巨大的“selenbata”的logo。她悄悄掂了掂质量,猜测里面可能有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子。

“你抱着它好像看不见走路了。”爽朗的男孩子笑着接过了盒子,说:“我给你送去教室吧。“

“还不知道晏安什么时候回来,放在教室的话可能不大方便,不麻烦的话请把它送到我的宿舍楼下,可以吗?”

年轻俊秀的高个男孩抱着一个巨大的“selenbata”的盒子跟在她身边,旁边还跟着一个同样俊秀只是脸色惨白的少年。去宿舍的这一路上,黄芷柔着实受到了不少同学的注目,尤其以女生居多。

她把脊背挺得很直,轻轻拨了拨头发,向着旁边的男孩子又稍微靠近了一点。

“祝彧!”

看见熟悉的身影面对面地走过来,黄芷柔停下了步子问他:“要去吃饭了吗?”

祝彧看了她和她身边的人一眼,问:“这就是晏安那些破玩意儿?”

黄芷柔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那是selenbata,你别瞎说。”

祝彧不屑地哼了一声拔步往前走,黄芷柔目送他离开,正好撞上那个苍白少年定在祝彧身上的眼神。那种吃惊又带着迟疑,有点惊喜又充满探究的眼神,随着祝彧的离开一直在移动。

怎么,他们认识吗?

“那是晏安的同桌。”她解释道,“和晏安关系不错的。”

钟鼎没说什么,倒是那个苍白少年问了她一句:“他玩忒修斯之船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八卦聚焦

“什么?”

黄芷柔不明白这位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打听祝彧。

“一款moba类游戏。”

她实在不知道什么事moba类游戏,她只说:“他玩游戏确实很厉害,之前我还和晏安去看了他的比赛。拿了冠军呢。”

“什么比赛?”

“这我不太清楚,是在l路那边的一个场馆,当天去得人还不少。不过他参赛的队伍名字我倒是记得,好像叫村尾。”

苍白少年立马挺直了脊背,锐利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回头向着祝彧离开的方向看去。

“村尾吗?”她旁边的钟鼎问:“他游戏的id你知道吗?”

“不记得了。好像k开头的英文吧,这你得去问晏安,她知道的比较清楚。”黄芷柔见他们脸上露出得仓惶又诡异的神情,小心地问:“你们认识吗?”

下午的课程即将开始,黄芷柔刚在座位落座,同班的两个女生就凑了过来。

“芷柔,今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个男生,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黄芷柔挑了挑眉,没说话。

“我们可都看见了,抱着一个巨大的‘selenbata’盒子跟着你去了宿舍,送你的吗?里面是什么?”

黄芷柔把课本翻开,说:“跟你们无关。”

“我们就是好奇嘛。”两个女生又凑近了一些,说:“咱们市到现在都还没selenbata的旗舰店,这品牌的衣服鞋子包包,要不就是看秀场,要不就是看哪个明星出席活动的时候穿。他们家的裙子真的有电视图片上的那么仙气飘飘吗?你什么时候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那是明年的春夏款,还没有明星穿过呢。”

黄芷柔对这个品牌的东西了解得有限,它不像那些有着耳熟能详名字和logo的大品牌那样被大众所熟知。黄芷柔知道它,是因为时常看见娱乐新闻上报道,某某明星穿着这个品牌的衣服出席了某某活动。据时尚杂志科普,只要哪个明星能借到这个品牌的衣服,就说明她在时尚圈有一点的地位和认可度。

钟鼎送来的那个盒子没上封,黄芷柔轻轻一揭盖子就开了。和她猜测的不错,里头是一条纱质的浅紫色裙子和一双银色细亮片的高跟鞋。

黄芷柔直到现在都记得自己打开盒子看见那衣服和鞋子的反应。她甚至以为整条银河都被藏到了这个盒子里,一打开,璀璨靓丽地动人心魄。

她小心地垫着报纸踩上了那双鞋子,她把那条裙子在镜子前比了又比,终于还是没忍住穿上了它。那一刻,镜子里的她就是城堡里的公主,就是走在红毯上接受聚光灯洗礼的明星。她想起学校里那几位被公认的小姐公主,想起常雨霏的脸,然后又想到了晏安的脸。

她们都不配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她们不配。

“芷柔你真了不起。”黄芷柔的思绪被面前的两人唤了回来,她们看着她笑,说:“今天我们可看见祝彧送你东西了,是什么?手机吗?”

黄芷柔抿了抿嘴,还是那句话:“跟你们没关系。”

“你知道去年高一第一学期我们学校的女生就悄悄搞过一个投票,学校里最难追的男生排名。”

黄芷柔竖起了耳朵,嘴里说:“你们真无聊。”

“晁朕当之无愧的高票第一不用说,接下来就是祝彧,仅仅只比晁朕少了十来票。他们两就几乎占了票池的九成以上。真的,我初中就认识祝彧,除了晏安,我还真没见他跟哪个女生好好说过话。”

黄芷柔掩嘴咳嗽了一声,说:“他没你们想象得难相处。”

其中一个女生古怪地笑了两下,说:“反正我是不敢同她说话的。只有咱们班长孙茁灵,一直锲而不舍地……”

黄芷柔敏锐地捕到她话里的意思,吃惊地问:“班长……”

“你不会不知道吧?咱们班里谁不知道孙茁灵喜欢祝彧呀?你想想孙茁灵那上课回答问题都结巴的样子,她给祝彧写过情书你敢信?”

“那……”

“不知道没收到还是当做没看见,不过我听孙茁灵的朋友说,她怀疑她送出去的信让晏安给丢了。”

“晏安?晏安为什么呀?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晏安也喜欢祝彧你不知道?”女生小声说:“她经常给祝彧买东西,今天买点面包明天买点饮料,仗着她是祝彧的同桌,就用些小恩小惠讨好她。”

“这我真没注意。”

“我看你和晏安走得蛮近,我得提醒你一声,晏安打从进了我们学校那天起名声就不好。你没来这读书之前她是被人叫狐狸精的,你可千万别让她知道祝彧给你送东西,否则还不知道用什么恶毒法子对付你呢。”

黄芷柔正支着耳朵听得得劲,就见其中一女生脸上突然露出慌张神色,小声说:“祝彧回来了。”

黄芷柔转头,正好见祝彧走到桌子前,她笑着问了句:“吃饭了吗?”

祝彧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点了点头。黄芷柔又说:“学校过去几条街,有家云南菜不错。”

祝彧从书包里扯出了耳机,闻言应了声哦。黄芷柔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递到他面前,问:“我没找到数据连接在哪?”

祝彧接过手机拨弄了一下又递回给她。黄芷柔笑着道谢,然后回头,就见之前凑在她面前的两个女生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同时眼睛里还有让黄芷柔感到通体舒畅的羡慕和嫉妒。

见周围的人走净,黄芷柔又回头跟祝彧说:“今天跟我在一起的那两个男生跟我打听你来着。”

祝彧挑了挑眉看着她。

“问我你玩不玩一款叫忒修斯之船的游戏,又问我你的游戏id。”

“你告诉他们了吗?”

“我对这方面不了解,就上次看过你打比赛。不过他们是晏安的朋友,想知道应该会去问晏安吧。”

祝彧把耳机塞进了耳朵,没再说话。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提醒晏安一下。”

祝彧扯掉了一边的耳机,问她:“提醒什么?”

“那两个男孩子和她好像,但是她和晁朕……“

祝彧又塞上了耳机,闻言淡淡道:“她的事她自己心里有数。”

第一百四十九章、非我本意

“你想做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祝彧仰靠在电脑椅上,右手胡乱地拨弄着鼠标,看着光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移动。他漫不经心实则没什么底气地开口:

“做直播。”

晏安把手里的一条巧克力拍在桌子上,东西应声而断。石榴并拢脚尖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运动着眼睑给祝彧使眼色。

“做直播?做什么直播?游戏直播?”

光标还是在屏幕上乱晃,祝彧的眼神随着它移动,闻言哼了一声。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晏安突然觉得血压升高,太阳穴传来的紧绷感不由得让她腾出一只手去按住它。前脚才下飞机,后脚就接到王旭尧的电话,让她帮忙劝劝祝彧。她还纳闷怎么回事呢,就听说他离家出走苟在网吧的事情。连家都没忙得及回,带着给他的礼物就赶过来了。

现在这巧克力,这曲奇饼,这桃子酸奶,就是喂狗都不给他!

“我得生活啊,大姐!”

“你要多少钱?”晏安问。

祝彧的眼神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到她脸上,问:“你能给我多少?”

晏安咬牙,问:“你想要多少?”

祝彧突然笑了,说:“按照我以前每月的零花钱和开销算。一月一万最低了。”

晏安这会儿相信晁朕说的了,他爸妈应该宁愿他在家里闲着混着也不想他打游戏的事情。她把手伸出去,说:“账户给我。”

祝彧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问:“你哪来的钱?”

“不用你管。拿了钱给我滚回去,该读书读书该训练训练,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你的钱,还是晁朕的钱?”祝彧捏着自己的指节,问:“你凭什么给我晁朕的钱?你和我什么关系?晁朕和我什么关系?”

晏安着实见不得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她没忍住伸脚往他椅子下踹了一脚,但这不知道硌到了哪,当即疼得她皱了眉。

“我的钱。”她说:“我没有花别人钱的习惯。”

“正好了,我也没有。”

一时间,晏安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地响,脑袋嗡嗡地疼。石榴及时地推了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下,说:“仙女姐姐可消消气。”

晏安把椅子拖近,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她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怎么计划的?”

“白天读书,晚上直播咯。”

晏安捏了捏拳头,又是深呼吸几口,问:“那你训练呢?什么时间训练呢?不打比赛了吗?”

“我年纪不够打不了联赛。”

“那次级联赛呢?再次一级的联赛呢?也不打了吗?”

“没兴趣。”

“我真是搞不懂你。”晏安说:“你是因为想打比赛才从家里出来的。然后你现在跟我说什么?你对比赛没兴趣?”

“是对非正规联赛以外的比赛不感兴趣。”

晏安伸脚去踹他,问:“你不打次级联赛怎么打正规联赛?你不需要累计经验吗?你不需要保持手感吗?直播除了能赚钱还能做什么?何况你还不一定赚得到钱。你没看现在的游戏主播不关有技术还能说会道。你呢?你能跟人唠嗑吗?还是你打算开摄像头出卖你的脸?”

啪嗒一声!祝彧把鼠标一扔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晏安,冷声道:“这不用你操心。马上就期中考了,你不用复习吗?有这点时间操心我直不直播不如盯紧你男朋友,这好不容易追到的,别回头一不小心,飞了!”

“你说什么?”晏安表情完全森冷下来,她低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祝彧用脚把椅子踢开,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扬长而去。

晏安捂住脑袋,感觉肩膀被捏了捏,石榴在她身后说:“仙女,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跟他生气。他最近压力也大,她妈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哭让他回家,一会儿说生病了一会儿说进医院了,可是一见面就要扯着他回去。他妈以前挺支持他打职业的,但最近几天也劝着逼着让他出国念书。你是不知道,他爸之前说要把他送去网瘾戒断中心,你说那地方是人能去的吗?”

“你觉得直播像话吗?”晏安叹气道:“看直播的那些人嘴有多脏多臭你不知道?祝彧干嘛呀要去给人指指点点?你能想象他说谢谢谁送的礼物吗?你觉得这像话吗?”

石榴也叹气,然后说:“但是祝彧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情谁劝了也没用。”

晏安从椅子上起来,伸手掏掏掏掏出一张卡塞给石榴。“反正我劝不了也管不了,你听听他刚才说得是人话?你等他冷静一点再劝劝他,这卡里有几万块钱,你和小王商量下给他找个住处,当然能回家更好。住这网吧算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哪里有学生天天在网吧过夜的?”

石榴送她出门,说:“姐你对他真好。”

晏安看着夜空,无奈地开口:“我宁愿他永远有用不着我的地方。你真得好好劝劝他,要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他去做直播,回头指不定怎么说他。不就是一月一万块,这点钱我暂时还是有的。反正做直播这事我不同意,他还得读书呢,虽然不一定考得上大学,但这高中文凭得混一个吧?”

石榴看着载着晏安的出租车离开,又看了看手里还有温度的银行卡。他往回走,刚到门口,就见祝彧站在那里。他把手心摊开,说:“你自己想想你刚才说得是人话?你把她当什么了?你真以为她是为了钱跟她现在这个男朋友在一起的?”

祝彧蹲在地上,手指拨弄着地上的青苔,说:“你别说了,我现在真想给我自己一嘴巴再把嘴给缝起来。那种话我能说出来我确实不是人。”

“晏安刚才气得都快哭了,她真挺担心你的。她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钱可能还是她妈的赔偿金之类,她想都没想就把这钱给你了。不说其他,这么仗义的人真不多见。”

“那这钱我更不可能用了。

第一百五十章、心病无药医

祝彧一晚上没睡着,他想了整整一晚上,在第二天一大早买好早点早早来到教室。他焦虑地看着教室门,担心晏安出现又担心她不出现。

临近上课铃打响,晏安才姗姗来迟。祝彧看了她一眼,倒真是不敢同她说话了。只见她左边脸颊高高肿起,连带着整张脸和眼睛都有点发肿。她刚走近,祝彧就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药味。

“怎么了这是?”前桌的她同学问道。

晏安扯了下嘴角,当即疼得倒吸一口气皱起了眉。还是彭天天代她回答:“牙疼了一夜。今早这肿都没消下去。”

“怎么会突然……是不是去日本水土不服或者吃什么上火了?”黄芷柔问。

不知道是不是祝彧的错觉,他总觉得彭天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估计被气得。”

晏安坐下了,祝彧把买好的面包和牛奶小心翼翼地推过去。晏安看了一眼没说话,倒是彭天天眼疾手快地拿走,说:“这些都吃不了。”

在祝彧的瞪视下,彭天天又把东西放回来,小声地强调:“真吃不了。”

上课铃打响,祝彧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笔记本,他在上面写上自己昨晚想了一夜的话,大致意思就是他不是人,他不是那个意思,他错了。

晏安淡淡地看完,写字问他:“你还直播吗?”

祝彧没说话也没写字,晏安把笔记本抢过,把上头写了字的纸扯下来撕得粉碎,然后写:“别跟我说话,看见你就烦!”

晏安牙疼基本什么都吃不了,中午午饭只能将就着吃点稀饭流食。谢敬旻好玩地打量她高耸的脸颊,问晁朕:“你这是带她吃什么好吃的了?上火上成这样。”

晁朕翻着书,闻言道:“上火还有药医,她,没救!”

晏安把碗一放,拎着书包就走了。谢敬旻目送着她离开,诧异道:“不是都出去度蜜月了?怎么玩回来反而生分了?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与我无关。”晁朕换了一本书,说:“我没本事把她气成这样。”

“晏安!”

回教室的路上被孙茁灵拦了下来,她开门见山道:“我有事跟你说。”

晏安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但孙茁灵当没看见,扯着她就去了走廊角落。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祝彧最近是怎么回事?他最近怎么总坐公交车来上学?”

晏安一听这名字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疲倦地摇了摇头,拔步想走。孙茁灵扯住她的手,又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把我写给祝彧的信……丢了?”

晏安无辜地瞪大了眼。

孙茁灵一手死死扯着她,自己倒是看着脚尖,她说:“我知道你和祝彧关系不一般,但是你已经和晁朕在一起了,你不能……”孙茁灵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辞。“你能不能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可不可以离祝彧远一点?”

晏安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忍着强烈的疼痛用嘶哑的声音开口,“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发神经病别拉着我。谁跟他关系不一般?他的事别来问我!”

晏安回到教室,一眼就看见祝彧趴在桌子上。她深吸一口气,走近,把椅子拉得震天响。祝彧从睡梦中惊醒,满目的恼怒和烦躁在看见她后变成了谨小慎微的样子。

祝彧又拿出了那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在上面狗爬地写了一行字。

“上次送东西来给你的,跟你同学打听我来着?”

晏安真是恨自己的沉不住气和八卦神经,她没忍住,问:“谁?打听你做什么?”

“就是给你送衣服的,姓钟好像。问你同学我是不是打游戏,游戏id又是什么?不过你同学好像不清楚,就没跟他们说。”

“为什么打听你?你认识?”

“问游戏id了肯定是游戏上的事。可能之前什么时候得罪过吧。不过我就奇怪了,我露脸的时候都戴着口罩,这怎么认出我的?”

晏安想您这把眼睛露出来了,那戴不戴口罩也无所谓了。

“回头我去给你问问。要是有矛盾就好好说,人家也不是不能好好说话的人。”

晏安苦口婆心地写好字把笔记本递出去,等下一秒再递回来,上面就只有一行臭不要脸突破天际的大字:

“不生我气了?就知道你大人有大度不会跟我计较。”

晏安又把这张纸扯下来撕了个粉碎,随即忍着疼痛吼了一声:“滚!”

隔了好几天,晏安这脸颊才渐渐消肿,才慢慢恢复成能正常吃饭和交流的样子。她觉得她病情能缓解的很大原因,是祝彧终于搬出网吧找了个可以容身的狗窝。

他和王旭尧合租了一间两居室。一人霸占一间,兼顾休息和直播。

无论怎么劝,谁去劝,祝彧还是铁了心地要搞直播。他跟晏安说得,是:“把直播当训练,每一把都当比赛打。每天放了学回来直播,最多到晚上11点,绝对不熬夜。”

晏安才不管他这些,反正说了不听就等于没说。她就是找了个时间去看了他们的住处一眼。

“小王凭什么搬出来跟你一起住?”她问。

“不知道,反正他家里没反对,我并没有诱拐他。”祝彧接着又说:“这房子一次性要交半年的租金,王旭尧的钱差点,我花了你卡里的一些钱。”

“嗯。”晏安四处看了看,周围环境不复杂,公交地铁也方便,这屋子坐向不错,屋子里全天都能晒到太阳,难说还能给祝彧脑袋里杀杀菌去去霉,省得一天不着四六地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给你钱的事你别跟晁朕说。”

“怎么?”祝彧笑,“怕他吃醋?”

“不是。”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往下说。这主要还是晁朕不知道她有钱的事情。因为事情太复杂也太怪异,所以她一直也没跟晁朕说。其实根本没法说,怎么说她好巧地买了几套房子,然后这几套房子好巧地占了人家游乐公司的位置,好巧的她拿了一大笔拆迁款,好巧的又投了些钱到他妈也参与的“丛观”项目里去。

这里头的水太深了,根本说不清楚,那干脆也就不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250

“你不是反对他做直播,这会儿又守着电脑做什么?”

晁朕见晏安快把眼睛贴到屏幕上,往后拉了她一把,说:“他父母应该都没有你这样上心。”

“他口口声声跟我说可以靠做直播挣生活费,可以养活自己。我倒是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等了几分钟,晚上八点整,一直黑屏的直播间传来了几声咳嗽,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晏安看着主播打开游戏,用一个全新的,叫做“umbrella”的id开始排位。

她瞅了眼左上角的直播观看人数,算上她,只有五个。

游戏开始,晏安就看不懂了。她只能戴上耳机一边听着游戏声音一边看课本。二十多分钟过去,一局游戏结束。在这期间,该直播间的主播一句话没有说。晏安又看了眼左上角,很好,现在有11个人在看他直播。这虽然只是历史的一小步,却是祝彧直播的一大步。

祝彧又开始排位,在此过程中,直播间出现了自他开播以来的第一条弹幕:“主播技术不错,关注了。”与此同时,直播间的订阅人数从0突破到了1。

“给你五分钟。”晁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关上电脑来做试卷。”

晏安应着,一边埋怨自己没骨气,一边打开了早就充好值的账号,给祝彧刷了个价值五百块的鸵鸟蛋礼物。

“谢谢……有病治病送得……鸵鸟蛋。”

听着耳机里传来得祝彧熟悉又有点失真,青涩夹带着不近人情的清冷声音。晏安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脑。

做完作业和两张试卷,晏安一看时间,正好11点。她打开直播间,正好听见祝彧在说:“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下一秒,直播间就切了黑屏。晏安瞅了一眼左上角,这时观看人数过了百,订阅人数也突破个位数。但是礼物榜上,除了她送出的孤零零的鸵鸟蛋外,空无一物。

很好,距离自力更生养家糊口破碎的美梦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去学校,晏安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昨晚赚了多少呀?让你把直播间告诉我你还不肯说,否则我也去给你刷点礼物撑撑场面。”

“不多,只赚了一个星期的伙食费。”祝彧眼里难得没被锐利和阴霾笼罩,他这会儿是真的笑得像个孩子,带着点小得意地说:“250块。”

是了,直播平台还得抽成,她那500只有一半能到他手里。晏安看了他一眼,心里是又好笑又好气,脑子里来回咕噜咕噜地转,想戳破他的不切实际,又觉得小孩儿难得高兴。到头来,只说了一句:“我看你就像个250。”

祝彧直播的第二天,晏安因为沉重的复习任务没去观看,她只是例行地在第二天问了祝彧一句收入状况,见他恼怒让她少操心就知道,少了她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财主捧场,没经过社会毒打的祝彧同学根本赚不到一分钱。

可怜。

从日本回来的第二周周五,祝彧开始做直播的第8天,晏安又在学校门口见到了熟人。

李啻。

不过这次他身边没有他那个喜欢翘着舌头说话的表哥,他只是单独给她打了电话,约她中午吃个饭碰面。

“我一个人吗?”

“你当然可以叫上你男朋友,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找你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跟你聊聊你的同桌,祝彧。”

晏安想起之前祝彧同她说得话,也没瞒着晁朕,只说李啻请她吃饭。

“怎么样?新裙子还满意吗?”

刚坐下来,晏安就被这问题给问住了。老实说,要不是对方这会儿提起,她都忘了她的东西还在黄芷柔那。怎得她粗心黄芷柔也粗心?都没想起来提醒她一句。

晏安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就听李啻问她:“selenbata明年的春夏款,只在秀场里出现过,国内还没有明星能借到。你就一点都不惊喜?”

晏安见对方说得这样明白,也只好坦诚道:“最近实在忙,忘了。回头我立马穿上到处转悠。”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晏安主动问:“你认识祝彧吗?”

“不认识。”对方扒拉着碗里的菜,看样子极其不合口。

“那你……”

“但我认识kirisame,他本名就叫祝彧,是吗?”

晏安有点紧张地放下了筷子,说:“游戏里的事归游戏里的,他这人可能嘴欠,但是……”

“怎么?”常年像是活在北极睡在冰洞里的李啻突然笑了一下,问:“觉得我们有矛盾?你想多了,他可能都不认识我。”

“那你……”晏安再一次词穷,觉得谈话难以继续。

“他之前参加并拿了冠军的那场比赛你看了吧?”

见晏安谨慎地看着他,李啻接着说:“他是这座城市的冠军,我是a市的。某种程度上也算认识,毕竟名字都写同一张红榜上。”

见晏安瞪大眼,他又问:“怎么这幅表情?”

晏安觉得诧异极了,眼前这人真跟网瘾少年几个字不搭边。她完全想象不出面前这人坐在电脑前挥舞着鼠标按动着键盘大嚷大叫的着魔样子。不过看他病态的肤色和黑眼圈,某种程度上确实跟祝彧有点像。

“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介绍你两认识?”

“你知道职业联赛吗?”李啻突然问道。

“知道,你也想打职业吗?”晏安脑子里转了转,问:“你家里……”

“我家里不管这些。我搞了个俱乐部,也获得了联赛资格和名额,我明年春季就会正式开始打职业联赛。”

晏安彻底坐直了,她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战队缺人?看上祝彧了?想挖他?”

李啻拿起茶杯放在嘴边慢慢抿,说:“我和他打同一个位置。”

那晏安就明白了,她冷着眼问:“那你是来刺探敌情的?你暂时可以放心,祝彧小破孩一个,说不定过两天就没兴趣了。”

“这也是我今天找你见面的原因。”李啻用傲慢的语气慢悠悠地出口:“请你转告他,我期望和他在职业赛场上的正面对抗。并且,国内乃至世界只能有一个顶级的adc。”

见晏安冷眼看着他,李啻还是坚定地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那只能是我!”

第一百五十二章、中二病

李啻结了账就先行离开。晏安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自己喃喃出声:“要我带话倒是把你id留下呀?谁知道祝彧认不认识你这号人!还世界唯一顶级的adc?现在的小青年怎么一个比一个中二?”

晏安站在宿舍门口给黄芷柔打电话,说想找她拿下东西。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黄芷柔踩着楼梯从上铺把那个盒子拿了下来,扫了扫灰,说:“都放了有段时间了。”

“谢谢啊。”

黄芷柔见晏安想就这样拿着回教室,忙叫住她,说:“你方便吗?拿到教室有地方放吗?”

晏安看了看抱住就几乎看不见自己脚的盒子,摇了摇头。

“我给你找个袋子装上吧,盒子就别要了。”

晏安把里头东西拿了出来。她也是这会儿,才看见李啻口中国内明星都还借不到的裙子是个什么样。

“他们……为什么给你送裙子?”黄芷柔小声地问:“男生送女生裙子……”

“哦,不是你想得那个意思。”晏安解释道:“钟鼎之前弄坏我一条裙子就一直说要赔我。这不赶上他刚好过来,我又不在学校。”

“这裙子这么漂亮,很贵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李啻他妈妈好像是什么时尚杂志的主编之类,衣服鞋子包包之类的应该不缺吧。”晏安仔细地把裙子叠起来,听着黄芷柔问她:“上次那位钟鼎同学,人很客气说话也很礼貌。原本听电话里头的声音我还以为……”

晏安笑起来,说:“都说了不能以貌取人吧。钟鼎他父亲是建筑界大拿,他们家是真正有底蕴的书香门第世家。”

黄芷柔跟在晏安身后锁门,问:“这些人你都是通过晁朕认识的吗?”

“那倒不是。”晏安脚步不停,说:“晁朕除了谢敬旻之外还能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他也不会介绍给我认识。”

回到教室,看见晏安把塑料袋塞进课桌,黄芷柔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她想,如果真让晏安抱着那个有着明显logo的盒子进教室,那么大家就都会知道,那条引得所有人羡慕的“selenbata”并不属于她。

期中考如约而至。这是高二文理科分班以来的第一次期中考,班里的老师同学都很重视,就连祝彧都在考试前一天暂停了他的直播事业。

他刚把第二天要请假的事情挂在直播间公告栏,立马就有很多弹幕询问他的去向。祝彧算了算,他开播也快半个月,这半个月下来,他零零散散地通过直播礼物赚了点钱。但撑起收入最大的一笔,还是来自开播第一天的那个鸵鸟蛋。

印象里,那位叫“有病治病”的水友只偶尔出现,从来也没发过弹幕互动。这让祝彧不得不起疑,这位土豪大佬是否就是他身边的人?但他从来也没跟别人说过他的直播间在哪里,毕竟这是连石榴都不清楚的事情。

“主播要请假做什么?”“别啊,晚上就指着你的直播打发时间呢。”“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小伞?”

弹幕从眼前快速滚过,祝彧看了眼右上角的直播人数,已经快接近四位数。从开播以来,观看他直播的人数每天都在涨,现在直播间的订阅量也快接近五百。昨天,就有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来跟他聊,问他有没有签约的意向。

当然得签约,不签约就没有推荐,没有推荐就没有流量。其次,拿不到礼物钱的分成。

“后天要期中考了,明天要复习。”祝彧想了想,还是在直播间解释了这么一句。这话落地的当下,一排齐刷刷的问号就快速滚过,后面就是接踵而至的惊叹。

“期中考?主播不会还在读书吧?”“不是,我听你声音以为你快三十好几了。”“还要复习?多大了?不会还念小学初中”“别逗我呀,现在小学生打游戏已经那么diao了吗?”

祝彧默默看了一会儿已经争论起来的弹幕没再打算解释,他把鼠标挪到关播的地方,淡淡说了句:“过两天再见。”

全校连轴进行了两天的期中考。最后一门课结束,晏安叫住了祝彧,问他:“我听小王说你准备和直播平台签约了?”

“嗯。”

“一定要签吗?”晏安心里头总是有点不平静,她想,没有合同束缚之前,她还能宽慰自己祝彧只是一时兴起。一旦这合同签下来,这以后有些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只是半年的合约。”祝彧这么说了一句。但晏安还是不放心,她往他手里塞了张名片,说:“我跟人说好了,让人给你看看合同明细,千万别有什么隐藏的霸王条款之类。”

“至于吗?每天签约的主播那么多。”

“律师看看总要放心一点的。”晏安说:“特别你在法律上还属于未成年人范畴。”

祝彧把名片往包里一踹,低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发工资请你吃饭。”

晏安想了想他直播间的礼物统计,笑了下,说:“那我可等着了,回头你出名了作为你同桌的我也能跟着沾光。到时候我就靠卖你的签名过活了。”

祝彧把书包往肩上挎,将将迈出教室门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他们班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他:“能聊聊吗?”

孙茁灵低着头快把自己的指头绞断,她战战兢兢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没有。”

“你是不是……和家里闹矛盾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见祝彧突然变了语气,孙茁灵愈发紧张了,她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说:“我好久没见你家车了,最近你都是坐公交来学校。你以前从来都不去食堂吃饭的。如果……”

见祝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孙茁灵又把头低下了,这一低,眼泪就砸到了地上。

“一直以来,我的压岁钱奖学金都没花,如果你……”孙茁灵把手伸进包里,死死握住那张银行卡。可她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祝彧疑惑地问了她一句:“你有病?”

孙茁灵震惊地抬头,见祝彧已经别开了脸,问:“你的压岁钱奖学金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五十三章、被害妄想症

期中考结束了,但让晏安头疼的事情还在继续。她把手里的邀请函反复看了又看,问她干奶:“您说我这到底要不要去?”

“小朕父母的结婚宴会吗?”干奶问。

“不是,什么结婚宴会呀。”晏安放大声音解释道:“是庆祝结婚20周年的典礼。”

这么大的事晁朕之前一句都没跟她提过,直到她今天突然就收到这封以晁岑和蒋松名义邀请的,写着她晏安名字的邀请函。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你爸妈结婚周年庆典要邀请我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晏小姐,我虽然也姓晁,和邀请人隶属于父子关系,但他们的结婚庆典实在没有我可以说话的地方,邀请谁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晏安抱住脑袋哼唧,说:“那我要不要去呀?”

“你当然可以不去。”晁朕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把邀请函丢了当做没看见就成。”

晁朕这话乍听上去非常善解人意,但以晏安晁语十级学者的理解来看,其中包含的阴阳怪气已经快突破天际。她瞬间卖乖,说:“我从来没去过这样的场合。我该穿什么呀?我要不要给你父母准备礼物?我可太紧张了。”

“晏小姐,眼睛丢了就捡回来再装上。邀请函上明确有写,不接受任何礼物和现金。我母亲和钟自省钟教授一直是多年好友,你觉得他当天会不会出席?”

晁朕这话一说晏安就明白了。其实之前李啻也隐隐地提醒了她一下,但她这不是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嘛。

“王旭尧这周末想让我去游乐园,你想一起去吗?”黄芷柔问她。

晏安摇头,说:“可能不行。”

“可是我想让你一起去。”黄芷柔微微垂头,说:“他送了我全新的手机,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我一直想把钱给他,但是那手机的价格……”

晏安一听这话,诧异了,问:“那你们这中间是怎么相处的?从他送了你手机之后。”

“一直都没见过面,都是信息和电话的交流。”

晏安为难地叹了口气,说:“我实在没办法,这周末晁朕父母要办结婚20周年庆典,我得去啊。”

黄芷柔抬眼,问她:“是晁朕让你去的吗?”

晏安捂着眼趴在桌子上叹气,说:“要是晁朕让我去倒好了,我死乞白赖地闹闹就混过去了。但现在没办法,是他父母亲自邀请得我。前几天发了邀请函,昨天他小姨还又打了电话过来跟我确定。这不去肯定是不行。”

“为什么邀请你?你和晁朕的家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邀请我。照理说他爸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当天去的肯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混在里头真是不像话。”晏安纳闷道。

黄芷柔急忙抓住她的手,紧张地说:“我看电视剧和小说,有些有钱人家里的家长不喜欢自己儿子交往的对象,就会把她叫到面前当面羞辱,你会不会……要不你装病,别去了。”

晏安听这话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说:“那你真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其他有钱人家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晁朕家肯定不会的。”

上辈子那么讨厌她都没做过这样的事,这辈子大家相安无事更没有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

“是吗?”

见黄芷柔依旧一脸警惕担心的样子,晏安只有接着解释:“我认识晁朕他小姨比认识他还早,他小姨一直都对我很好。和晁朕虽然母亲见面不多,但一直也都客客气气。况且,就算你说得事有可能发生,晁朕也不会让我为难的。”

晏安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见黄芷柔神情松懈了一些,晏安接着说:“我还得穿着那条漂亮裙子去李啻母亲面前晃悠晃悠,之前因为我粗心大意又疏忽,好像让人家觉得我拿乔摆谱来着,这个误会也得解开才行。”

想起那条像是缀了整条星河的裙子,曾经也在穿在她身上的裙子,黄芷柔笑了笑,说:“那祝你好运了。”

晁朕父母举行结婚20周年庆典的当天,黄芷柔和王旭尧去了游乐园。准确说只到了游乐园门口,黄芷柔就抱怨了句天气太热。最后,他们找了家环境优雅的冷饮店坐下。

“你现在和祝彧住在一起吗?晏安之前为祝彧要做直播的事情简直操心得不得了。现在怎么样了,祝彧还顺利吗?”

王旭尧笑出一口白牙,说:“晏安不了解现在游戏和直播的环境。就祝彧的水平和技术,只要平台给点流量马上就能起来。他现在每天固定的观看人数都在四位数,礼物方面也非常可观。”

“是吗?那晏安可以稍微放心了。”

王旭尧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笑,说:“其实我也在做直播,但人气和热度实在不如祝彧,看来做这种事也需要天分的。”

“是吗?”黄芷柔放缓声音,说:“这种事不能着急的。”她淡淡地笑着,眼神却从面前人脸上离开了。

长得不如祝彧,家世不如祝彧,游戏打得没他好也没他受欢迎,如今做直播也比不过祝彧,真是!黄芷柔突然就后悔了,如若不是自己呆在宿舍会一直想晁朕家那边的事情,她肯定不会跟王旭尧出来的。

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黄芷柔看了看窗外,问:“你们现在都不打比赛了吗?”

“也不一定,现在只有顶级职业联赛每年分春夏两个赛季固定时间进行。其他比赛都不好说的。”

“听晏安说祝彧要去打职业,你呢?”

“我吗?”王旭尧笑,说:“我也要去的。不过要先等岁数够了才能去参加青训或者选拔。”

黄芷柔语带羡慕地说道:“你和祝彧是朋友又是室友,以后也能一起去打职业,真好。”

“这倒也不一定。”王旭尧解释道:“祝彧一直被多家俱乐部盯着呢,现在就等着他年纪够标准。虽然说他现在做直播还不错,但保不齐哪天就被人挖去做青训生了。”

“这是什么意思?”黄芷柔问。

“就是俱乐部花钱养着他,把他养到年纪够打职业联赛的那一天。”

第一百五十四章、父母之命

就在黄芷柔喝着冷饮和王旭尧畅聊未来的时候,晏安正在晁朕家做端庄样,一抹半永久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

分明邀请函上写得时间是晚上六点,但晏安午饭过后就被蒋柏接到了晁家老宅。这是一棟从外头看着会觉得里头住着蝙蝠或者吸血鬼的地方。这栋屋子真的有些年头,直到去年才重新更换了水电管道。听蒋柏说,这房子平时都没人住,只有逢年过年才有烟火气。所以晁朕父母结婚20周年的庆典为什么要定在这里?

晏安猜,因为清静。

放眼望去,这一个山头里就只有这一棟屋子。就晏安看来,这大概就是在一个郊野公园里头盖了栋房子,只不过这个郊野公园也姓晁。晏安知道晁朕家在有很多处房产,准确说是他家在哪都能找到个落脚地,但是这里,她两辈子都是第一次来。听蒋柏的意思,这房子里还有晁家的祠堂。

晏安一听这话,只觉得身上寒气更甚。

好在,这屋子只是在外头看着阴森瘆人,可当走进去的时候还是会感慨一下大户人家的阔绰。这屋子是接受过历史和年轮的洗礼,所以有些带有明显时代烙印的建筑装修风格也保留了下来。就这一打眼的大堂,旁边两道盘旋而上的红木楼梯,几乎要有天花板三分之一大的水晶吊灯,繁复的金红色块地毯,清一色的欧式家具,一看就是民国大户人家才有的装修风格。

这会儿晏安到的时候厅里还没几个人,只有穿着侍者服的人在忙碌。她挽着蒋柏的胳膊往里走,刚到正厅中心,就听到顶头一声懒洋洋地,“来了?”

晏安抬头,晁朕她母亲穿着绛紫色的丝绒睡衣,脑袋上绑着卷发器,一手托着咖啡杯,一手冲她招手,说:“上来玩。”

晏安在蒋松女士面前站定,让她拿眼神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听她问:“这就是安敏送给你的裙子?”

晏安不知道她口里的安敏是谁,只能浅笑着不说话。

“好像有点素。你好像穿浓重一点的颜色要更适合些。”

晏安还是笑着,心里有点不知道蒋松女士这话的意思,是单纯对她服饰表达意见?还是借此说她气质庸俗?

“上次见面你穿了黑色小礼服,一眼看过去就漂亮得不得了。”蒋松女士笑着,说:“之前不是和晁朕去日本玩不是穿和服了?红金色穿在你身上也好看。”

蒋松女士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说:“年轻女孩儿能把这些艳丽颜色穿得好看可不容易。”

晏安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走,听她说:“我之前去印度出差的时候给你买了条绿油油得裙子,想给你在今天穿的。但晁朕说安敏给你准备了,那只能下次了。”

晏安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谢谢。”

走着走着,晏安就发现蒋柏没了身影。在一条长长的幽闭走廊里,只有她和蒋松女士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结婚纪念日的缘故,蒋松女士看上去心情很好很轻松,说话也比之前多很多。

“你别紧张,今天来得都是有很多年交情的老朋友,都脾气不错很好相处的。到时候介绍你,就说是晁朕认识的朋友。我这么一说,那他们就都明白了。就是雨霏和她父母也会来,你如果觉得不方便就跟我说。要是累了就让晁朕带你去休息,你别觉得有负担。”

这一通听完,晏安只有淡淡应了一声。正好,她们走到一扇有着浓郁深色的木门前,蒋松突然伸手敲了敲门,冲里头喊了一声,“老晁,晏安来了。”

晏安正浑身僵直冰冻着,就见面前的门被拉开,一张和晁朕极度相似的脸出现在门口。蒋松拍了拍她的手,说:“我得去准备了,你陪着叔叔聊聊天。”

晏安在茶几面前坐下,看着对面的人开始着手烧水倒茶。印象里,这还是她两生人第一次见晁朕的父亲。

这位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原本以为,蒋松的丈夫,晁朕的父亲,会是个气魄**的人。但眼前这位的气质十分温润,和那种浸淫学术几十年老学究气质类似,只是相较得没有那么古板老气。就外表来看,这位保养得十分不错,虽然两鬓和前额有些花白,但人看上去还是十分精神。

要让晏安形容,就像是当过兵的学究。

一盅小小的茶杯递了过来,晁朕的父亲曹岑开口,说:“怕你们小朋友喝不惯陈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尝尝。”

这人一张口晏安就混乱了,因为除了声音的厚度有区别之外,这位的语气声音停顿,几乎和晁朕一模一样。

“谢谢。”

“晁朕就喝不来茶。不过我在国外读书生活了几年,几年时间里也没学会喝咖啡。”

晏安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只觉得一股凌人的清香瞬间冲破四肢百骸的各个穴道,一时间全身都沐浴在浓郁多巴胺的氛围里。

“我们那时候从国外回来一趟都得准备一旅行箱的茶叶带去。我很早之前就开始给晁朕留好茶,谁知道他完全喝不来。”晁岑淡淡地笑了起来。

晏安也不知道这位是真想跟她聊天还是随意打发时间,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有安静茗茶。

“晁朕不像我也不像他母亲,这孩子从小就沉默少言,不跟人交流,不喜欢热闹。不过倒是自小就注意非常,也不知道多大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听我和他母亲说话了。”晁岑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好在没学坏,也没惹出什么是非。”

晁岑又给她续了一杯茶,说:“之前一直想见见你,但实在找不到理由。这次是我跟小松说请你来看看,一开始还不敢让晁朕知道,怕他不高兴。好在他还顾念着今天是我和他母亲结婚20年的日子。”

晁岑端着茶微微地笑,说:“说起来,我父母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自由恋爱,但他们是顽强地走在了一起。到了我那个时候,周围人都是自由恋爱结成的家庭,我和晁朕母亲倒是因为父母之命结成的婚姻。”

见晏安吃惊且疑惑地看着他,晁岑接着说:“快要订婚的时候才见得第一面,这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立场

突然有客拜访,晁岑接下来的话也就没说完。晏安独自被留在这间书房里,脑子受刚才的震动仍然处于混沌之中。

什么叫因为父母之命走在一起?晁朕的父母不是自由恋爱吗?但看他们的状态……从来也没听晁朕提起过这些事。她之前也只是从侧面知道,晁朕父亲从一年多前就闲赋在家,如今只有他母亲仍然在外面走动。听说他父亲如今就爱爬山钓鱼茗茶,显然已经开始过上了退休后的生活。

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组成的家庭,还会有闲情逸致举办二十周年的结婚庆典吗?

书房门被敲了敲,一个慈眉善目明显上了些年纪的阿婆出现在门口,说:“松松让我来叫你,说你的同学来了。”

松?松松?

晏安站在刚才蒋松站过的位置,从二楼居高临下的看下去,正好就能看见站在正厅中央的常雨霏和姚雪津。对于姚雪津出现在这里,晏安是有点诧异的。

只见蒋松女士刚从侧厅出来,常雨霏就凑上前去挽住了她的手。她嬉笑着把头靠在了蒋女士的肩上,撒娇着说:“我妈总觉得您这里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叫起来了。”

蒋女士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跟旁边的姚雪津打了招呼,说:“雪津也来了?这种日子可乏味了,真是难为你们年轻人。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一会儿找地玩去吧,别拘在这。”

“怎么会?”姚雪津用晏安从没听过的温柔贤淑口吻说:“听说伯母伯父结婚二十周年还能这样恩爱,我真是羡慕得不得了。所以央着雨霏带我来,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蒋女士没说话,只听常雨霏用亲热的口吻说:“您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吗?宾客名单确定了吗?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实在不该您再操心这些事的。”

常雨霏晃着蒋松的手笑得腻人,同时偏头用眼神开始四处打量。晏安站在楼上,正好和她四目相对。晏安就清晰地看着,常雨霏的脸色从新鲜的糖霜蛋糕一秒转变成了发霉的苹果。与此同时,蒋女士开口:“这些事晁朕和晏安会操心的。今天天气真挺不错,你们多去公园里走走看看。”

蒋松回头,看见了楼梯上的晏安,冲她招了招手,说:“我还得接着去准备呢,你有空陪你同学四处走走。”

晏安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笑问:“怎么着?我陪二位四处走走看看踏踏青?这大好的天气。”

“这地你来过吗?”常雨霏朝她逼近两步,不屑道:“你认识路吗?”

“看你这话说得。”晏安笑,说:“我能不认识吗?”

“你能不能要点脸?”姚雪津用着和蒋松说话完全不同的刻薄语气开口,“你真当自己是谁谁谁?”

“刚才听你说,好羡慕晁朕父母的婚姻?”晏安打趣道,“要我说你大可不必羡慕,和俞岩用心一点经营,保不齐九十大寿能和七十周年婚典一起过。”

“你!”姚雪津忍了忍,放缓呼吸和语气说:“我和俞岩早就没没关系了。”

“是吗?”这事晏安倒是全然不知,她换了号码之后就没跟那家人联系过,平时在学校里也少碰见俞岩俞珂,就是碰见了也全做不认识。想来这中间又发生了些她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说起来,你养父母和弟弟妹妹现在靠着垃圾回收过日子,一向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倒是光鲜亮丽地在这里出现。”姚雪津讥笑,问:“你凭什么呢?”

“凭什么?”晏安像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后也认真地回答了。

“凭晁朕喜欢我呀。”

看着姚雪津和常雨霏均是一脸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晏安的心情别提多畅快了。她晃了晃自己的裙摆,说:“说起来,我是晁朕父母邀请过来的,还是蒋柏姐亲自来我家接的我。”她把手伸出来,给她们看手上的腕表,说:“我一向不习惯戴首饰,但晁朕不乐意就非得给我戴。倒是你们……你们今天为什么来这?哦,对了,姚雪津刚才说了,是她求着你带她来得?那你呢?你为什么来这?”

“我父母……”

常雨霏的话被晏安打断,只听她恍然大悟道:“哦,因为你父母和晁朕爸妈是故交。也对,说到底你们是客人,我实在不应该跟你们一般见识。你看我们也在这站了有一会儿,怎么?找个地歇息歇息?”

晏安提着裙摆一回头,就见晁朕倚在一个光影混绰的角落,也不知看了她们多久,又听到些什么。

“晁朕!”常雨霏凄艾地喊了一声,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要告状的样子,唉声道:“刚才你可都听见了?”

晁朕缓缓走了过来,眼神随意地从晏安脸上扫过。晏安瞬间心领神会,知道一会儿肯定又要挨唠叨。真是的,她干嘛跟这两位说这些有的没的。

“钟教授一家来了。”晁朕看了晏安一眼,跟面前的两人说:“我让人带你们去休息。”

常雨霏急了,问他:“刚才晏安说了些什么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常雨霏愈发激动,几乎就要蹦跶起来,说:“你怎么敢让她在你家这样?今天来得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这种嚣张跋扈毫无教养体面的行为举止简直丢人现眼。”

“嚣张跋扈毫无体面教养?你说了算?”晁朕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问:“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晏安挽住晁朕的胳膊,避着他的视线扯了个鬼脸,说:“就是,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晁朕拉着晏安走开几步,冷声道:“你真是!没救了。”

晏安不乐意了,辩解道:“这话可得好好说,我才不是狗仗人……不,我不是仗势欺人哦。是因为她们两觊觎我男朋友我才不高兴的,真是的,就不应该给情敌好脸色,蹬鼻子上脸实在不像话。”

见晁朕不说话也没其他情绪表露,晏安急忙转话题问起他父母的事。

“谁说包办婚姻和一见钟情不能同时发生?”

晁朕侧头看她,说:“晏小姐,你实在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梦想是什么

晏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bifrost》的亚洲刊主编,李啻的母亲,前后给她送了两条selenbata的林安敏女士。在她旁边,还有一位长相和她几成相似,穿着淡色旗袍的女士。晏安猜,这位应该就是钟鼎的母亲。

“我好像估量得有点错了。”林女士把晏安好好打量了一通,说:“之前只知道你的年纪,以为送小女孩儿清新一点的裙子总不会出错。”

“这也好看。”钟鼎的母亲开口,说:“我看着就挺好。”

林女士淡淡笑了笑,说:“想来我第一次送你的那条浅黄裙子更不适合,难怪你不喜欢。”

晏安一听这话神经都绷紧了,她忙解释:“您太客气,我……”

“是我说这是长辈的心意。”蒋松女士替她解围,故作娇嗔道,“小女孩脸皮薄,你们别逗她。”

这话一出,在场几位都笑了出来,晏安看这情况,心里头才微微松了口气。

“selenbata一直都分angle和witch两个系列。不过大家都熟悉angle,以为selenbata就都是那一风格。其实witch穿对了人也出彩得很。”林女士说:“下次该你送什么我这心里就有数了。”

晏安一听这话又觉得心脏蹦到脚后跟,好在蒋松女士又开口,“那谢谢你了,我们晏安平时可真不爱穿裙子。”

“哪有漂亮女孩儿不喜欢裙子的?”林女士笑,“我年轻的时候裙子都有几屋子。”

晏安坐在蒋松旁边,这会儿的蒋女士已经做了基本打扮,妆容已经十分精致,只是因为还没到盛典时间又是见同性朋友,所以穿得偏随性。“怎么不见钟鼎和阿啻?”

蒋松端着咖啡,说:“阿啻那孩子我可是有些时间没见了。他是不是躲着我呀?你让他别躲我了,说我不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只见林女士微微叹口气,说:“那孩子我现在也管不了,完全不听我的话,连和他见个面都困难。前不久说想打游戏,让他爸给赞助了个战队,现在天天就窝在那个电脑面前,也不出门,饿了就点外卖。口口声声说是打算去打什么电竞比赛。”

林女士捂住脑袋唉声叹气。“哎哟我呀,真是头都大了。”

晏安听着,心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唏嘘。她想起祝彧,想怎么这边的孩子想打游戏家里就能赞助个战队,那边就非得闹到离家出走的样子。晏安轻轻扫过蒋女士身边这些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真的是性子相投,她们好像在孩子读书爱好这方面都挺开明的。

“现在的孩子哪里管得了?”蒋女士一副深有同感地说:“反正我和晁朕他爸是没办法,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就行。”

两边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就扯到了晏安身上。林女士亲切地称呼她为“妹妹”,问:“妹妹以后想干嘛?有什么打算吗?“

“明年就高三了,现目前还是功课为主。”晏安如实回答。

“考大学是好事,我看李啻和钟鼎就完全没有想继续念书的想法。你想读什么专业呢?我姐夫在教育方面真是有些不错的资源,到时候让他给你参考参考。”

这可不敢!

晏安想,之前多少个微风拂面的夜晚,她也在漆黑幽静的环境里遐想,想她以后会做什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有一个怎样的人生。可无论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

上辈子她也就是个高中学历,后来自学考了个会计证在一家小厂找了个出纳工作,差不多到年纪就嫁给了陈舜,从此就是家,菜市场,工作地三点一线,一直浑浑噩噩地就这样混到了死。

“你们现在的孩子可选择得方向课太多了,哪像我们那会儿,天天鼓吹的都是学习是唯一的出路。你们生活在一个很好的时代,可以暂时不顾忌生计问题去追逐梦想。”林女士认同道,“也对,年轻就是可以任性一点。”

追逐梦想吗?晏安愣愣地想,可是她有什么梦想呢?

“我的梦想吗?”黄芷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现目前还是好好读书考一个好的大学,学一个就业率高的专业。”

老师或者公务员什么,有一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然后找一个有房有车的男朋友,到了年纪就结婚,之后就是按部就班的生育教养后半辈子围着孩子打转,这是黄芷柔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踏实执行的人生规划。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有了其他想法。

在住过奢华五星酒店之后,她开始觉得哪里的自来水都有异味。她夜晚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会觉得乏味,她就想站在奢华五星的落地窗前品着红酒俯瞰整座城市。她也想每天的烦恼多集中在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又吃什么。这一季的包包不合眼,勉强只能将就着买两个,明天的巴黎时装周应该去看看,后天的画展也可以考虑出席。

都是女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道理晏安可以做到而她不行。黄芷柔想,她确实不应该把注意力过多集中在寝室里的谁又动了她的毛巾,谁又偷擦了她的护肤品。她也应该坐在独家定制的高级轿车里,每天被司机接送着上下学,活在女同学艳羡的目光中,和男朋友世界各地旅游购物。

“你的电话响。”已经飘远的思绪被王旭尧的话扯了回来,黄芷柔瞥了眼正在震动的手机,借口去了洗手间。

黄芷柔看着光洁镜子里自己清秀白净的脸,感受着仓惶跳动着的心脏,她稳了稳语气,温声道:“你好。”

“黄同学,我来k市了,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黄芷柔走近王旭尧,拎起了自己的包,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学校里有点事我得先走。”

王旭尧忙跟着起身,说:“我送你。”

黄芷柔摆手,坚决道:“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今天,谢谢了。下次有机会让我请你吃饭,好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失态

祝彧拉开门,看见门外垂着头的王旭尧还愣了愣,说:“我还以为送外卖的到了,你不是跟晏安她同学去游乐园了?”

“太热了就没进去,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喝冷饮,之后她说学校有事就回去了。”

祝彧倚在墙上挑眉,说:“我只点了我自己的外卖。”

王旭尧重重地把自己砸到沙发里,丧气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祝彧看了看时间,距离开播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拉开冰箱拿出一瓶酸奶,刚戳开,就听见王旭尧一连叠的唉声叹气。

“人家也没答应跟你处对象,你至于一副失恋的样子?”

“你说女孩子的心思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搞得懂?我以为芷柔最起码不会排斥我,但她对我的态度就是不温不火。我要是不主动打电话给她她也不会联系我。”

“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祝彧劝了一句,“女生谨慎一点是好事,谁知道你这个孙子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呢?”

王旭尧把抱枕冲着他脑袋砸过去,喃喃道:“可晏安看着就挺开朗的。”

祝彧嗤笑了一声,说:“晏安和她同学除了家庭背景之外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了。不过王旭尧我跟你说,晏安她同学这个人我看不太懂,她有时候总给我阴瘆瘆的感觉。”

王旭尧又抓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怒喝:“你说什么呢?”

“她和晏安那种做作矫情还不一样。晏安那种装真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惺惺作态。但黄芷柔不一样,反正你……”

“这话你敢跟晏安去说吗?说你觉得她惺惺作态,她朋友看起来阴瘆瘆。”

“我才不说。”祝彧眯起了眼,说:“那是她男朋友需要操心的事,我又不傻,这种摆明了会惹晏安不高兴的事我才不干呢。”

王旭尧使劲地挠了挠头,转了话题问向祝彧直播的事。“我看最近每天都有人恒定地给你送一堆礼物。怎么?哪位金主这么阔绰?”

“不知道。只知道是女孩子,之前私信我要联系方式我没给。”

王旭尧摸了摸,没有再摸到抱枕,他看着天花板骂:“你又没露脸,也没用你大号打游戏,一晚上也不说几句话,就这样还有富婆能看上你?不是,你有这本事怎么还能让晏安跟人跑了?”

“那你有这阴阳怪气的本事怎么跟晏安她同学说话还结巴呢?”

……

晁朕父母邀请的宾客已经陆续到场。晏安全程跟在蒋女士身边,笑得嘴角发麻眼睛酸涩。正如蒋女士说得那样,每当有人疑惑地看向她时,蒋女士就会介绍说:“这是我们家晁朕的朋友,小姑娘大周末的被我给叫来帮忙。”这话一说,对面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开始不一样,男士还好一些不说什么,女士就会或多或少夸她一句漂亮可爱什么。

当一个二十层的蛋糕被推出来时,就宣告着这场典礼正式开始。蒋松女士挽着她丈夫笑呵呵地站在人前说话,晏安陪着晁朕站在旁边,听着蒋女士和晁先生讲从认识到现在一路走来的种种,这段经历情真意切实在动人,连晏安都难得被感动地滴出一滴眼泪。

“没要求你必须得哭。”看见她落泪,晁朕说了这么一句。晏安正想反驳,就听见蒋女士让她过去切蛋糕。

晁朕迈出几步晏安还没跟上,他转头,见她脊背挺得很直,两手提着裙摆很端庄地向着他走来。不过刚到面前就急切地挽住了他的手。他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觉察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小声问。

“没事,先切蛋糕。”

晏安这会儿不由庆幸这裙子的裙摆够长,所以这会儿能完全遮挡她裙下的事故。刚才蒋女士唤她,她一动步子,就感觉左脚崴了一下,接着,就发觉支撑她身体全部重量的鞋跟好像掉了。果然再一动,这一整个鞋跟都脱落了下来,她只有不着痕迹地把鞋跟踢到柱子后面。

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个状况,她必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她不能影响这个典礼的流程,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下以这种方式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这会儿走向晁朕的每一步,仅仅只用脚尖立在地上行走,整个左脚都几乎悬空。晏安咬牙忍着,尽管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但因为左右脚高度的巨大悬殊,她左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钻心地疼。等到了蛋糕前,她左脚依旧悬空着,甚至需要靠着晁朕借一点力才能站稳。

终于,切蛋糕的这个流程算是结束。蒋松看了一眼旁边的香槟塔,刚一挪步子,就听见刺啦一声响。听到这动静的瞬间,她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见无事之后才把目光放在晏安身上。只见晁朕用手揽着晏安的肩,看上去很寻常的动作,但晏安脸上略紧张的神情还是透露了些什么。

她稍稍放大了一些声音,说:“你们小孩儿别馋和了,自己玩去吧。”

晁朕几乎是梏着晏安的肩膀往侧厅走。刚才晏安扭身的瞬间他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什么破裂的声音。紧接着,他就看见晏安裙子上的肩带断裂,裙子几乎是飞速地向下滑落。他突然伸手搂她,也是要帮她按住下滑的裙子。

刚从人群离开到了侧厅走廊,晏安就哭着哼唧出声:“不行,我脚太疼了。”

她撩起裙摆给他看,左脚拇指指尖已经破了。晁朕回头,这走过来的一路上,他家深色的地毯上居然留下了几个暗色的印子。

“你自己拉着衣服。”

说完,他就蹲下了身,让晏安勾住他的颈项抱她起来。

晏安一手扯着衣服一手勾着晁朕,心里正微微松口气就听背后有人叫他们。回头,见是常雨霏好姚雪津携手过来。

“怎么了这是?”

晏安缩了缩脚,心情特别不好地说:“我不想走路了,我男朋友抱着我,不可以吗?”

常雨霏的眼神落到晁朕勾在她膝窝上的手,眼神暗了暗,说:“那边很忙,你都不去帮忙的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鬼迷心窍

“她们故意的。”晏安窝在晁朕怀里,说:“她们肯定知道我裙子坏了故意来取笑我的。”

“没人敢取笑你。”晁朕抱着她上楼梯,说:“倒是你快把人给气哭了。”

“那是她自作自受,大好的日子非要来找我的晦气。她还当我是那个人畜可欺的小可怜呢?你看看她看我的眼神,再看看她看你的眼神,我看着就生气。”

晁朕把她放在沙发上,躬身检查了一下她的脚,然后打了内线电话让人送医疗箱上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这是林安敏送你的衣服和鞋?”

晏安知道他在想什么。按理说这种国际知名奢侈品牌的秀款衣服不可能出现这种低劣的质量问题,何况谁都知道这衣服是她送给晏安的,晏安要当众出丑了,她面上也过不去。这传出去她刻意为难一个小女孩算怎么回事?

“意外吧。”晏安只能这么解释。

“鞋子出意外,衣服也出意外,这么巧?”

“那不然呢?”

“这衣服是钟鼎送来的?”

晏安接话,“他有为难我的必要”

“之后就只有黄芷柔经过手,是吗?”

晏安眼睛突然瞪大,她蹭到晁朕耳边小声地问:“你说,会不会是和芷柔有矛盾的同学趁她不在悄悄摸到了她的宿舍,把这东西误会成是她的,做了手脚?”

晁朕看了她一眼,说:“我让人去捡鞋跟,是不是有人做手脚,一会儿就明白了。”

房门被敲了敲,之前晏安见过的,那个慈眉善目的阿婆拎着医药箱出现在门口。晏安晃眼一看,她身后的阴影处居然还站着姚雪津和常雨霏。

“我见倩婆拿了医药箱上楼,怎么,你们谁受伤了吗?”常雨霏也不等人邀请,拉着姚雪津就从侧面挤了进来。她借着明亮的灯光看清了晏安受伤的脚,又见她一只手死死抓着裙子吊带,一时没忍住出口道:“参加这样的场合不知道买稍微好一点的礼服?你就穿着这种质量不好的地摊货出来丢人现眼?这是不舍得买?还是不知道去哪买?”

常雨霏和姚雪津对望一眼笑了出来,讥讽道:“那你早说啊,我家里多得是我只穿过一次的礼服,你说一声随便来挑。”

因为疼痛和刚才差点失态的后怕,晏安这会儿的心情充满焦虑和暴躁,如今再听常雨霏这么一说,心里头愈发不舒服。

“常小姐多久没去看秀展了?就算再忙也该抽点时间去看看时尚杂志之类,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鼠目寸光见识短浅地一塌糊涂。”

常雨霏脸色骤变,怒问:“你说什么?”

“你口中这条地摊货可是selenbata明年春夏的秀款。也对,现在明星都还借不到的礼服你不认识也应当。只是不知道《bifrost》的主编林安敏女士要是知道你这样评价她送给我的礼服会作何感想?”

看着常雨霏死死抿唇手握成拳不说话,晏安心里冷笑着扯了扯晁朕的袖子,问:“她刚才是不是让我去她家衣柜挑礼服?她是不知道礼服只能穿一次,还是在羞辱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瞎说。”

晏安指着门口,说:“请你们二位现在立刻给我出去!谁准你们两进来的?真是脸皮够厚!”

“我提醒你,晏安!这不是你那个在城中村里只有十来平的家,你……”

“倩婆。”晁朕开口,说:“请二位出去。”

“晁朕……”常雨霏眼神一下就哀怨下来。

“二位请。”倩婆在前面带路,说:“我们家后宅一向不欢迎外人来往,刚才是我疏忽了。”

常雨霏红着眼不甘愿地被姚雪津扯着跟在倩婆背后。晏安看着她一直回头一直往她这边打量,问眼前人:“她一直在用恶毒的眼神看我,你就没有点什么表示吗?”

在大门即将关闭之际,常雨霏自门缝里看见了晁朕捧着晏安的脸躬腰吻她。

“鬼迷心窍了。”姚雪津如实说:“难怪大家都说晏安是狐狸精投胎。”

“她凭什么?”常雨霏失魂落魄地出声。

“她刚才不是说了吗?”姚雪津呵呵笑了下,厉声道:“凭晁朕鬼迷心窍的喜欢她。”

“我让你吻我了吗?”晏安抓着面前人的领结把他扯到能和自己平视的角度,一手去捏他的脸,怒呵:“真不要脸。”

“不是吗?”晁朕扯了扯嘴角,说:“那是我理解错了,我跟你道歉。”

晏安憋着嘴,哼唧唧道:“我脚又疼又流血你还占我便宜,你不是人!”

“小姐,我已经不算占你便宜了。”晁朕往后退了几步,自上而下地看着她,说:“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用了两只手来打我,那请问,你要用什么去提你的裙子呢?”

晏安僵着脸垂眼往下看了一眼,伸手就把沙发上的抱枕砸了过去。

晁朕拿着一根细长的鞋跟给晏安看断裂的横截面,说:“可以肯定不是自然断裂的。”然后又把她换下的裙子肩带给她看,说:“被割过一个不明显的口子。”

见晏安不出声,他补充道:“现在你可以稍微动下脑子想想,谁和你有深仇大恨想看你当众出丑?”

“你!”

晁朕看她蜷缩在沙发里被毛毯遮盖只露出的一半的脸,说:“我没看见。”

“这种鬼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那你想怎么样呢?”晁朕坐到她脚边,问她。

晏安用没受伤的脚踹他,恼怒赌气道:“你得娶我,你必须得娶我。回头我就把你信用卡银行卡的密码全改了去,你那房子的门锁回头我也找人给换了,让你变成无家可归的穷光蛋。”

“那请问晏小姐想去哪里登记?”晁朕毫不在意地开口:“日本,韩国,俄罗斯,还是荷兰?”

晏安把脑袋从毯子里扒拉出来看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这算不算是诱拐未成年少女?脸呢?”

“晏小姐,我也不过大你几个月而已。何况,明眼人都知道我吃亏比较多。”

“没关系啊。”晏安摊手道:“反正怎么样我都不会吃亏的。”

“你确定?”

窗子大概没关,屋外一股凉风袭面而来,晏安浑身一激灵,卑微道:“当我没说。”

关于上架

致各位亲爱的小可爱们,

本书将于明日,即2019年9月1日起开始正式上架。上架后会保持每日至少三章的更新,希望各位多多支持。

一转眼,本书已更新了135天,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因为之前每天一更的缘故,着实耗费了各位不少的耐性,因此,非常感谢大家在这段漫长时间里的陪伴和帮助。

这本书,是我自上本《最佳恶毒女配》完结后时隔半年多时间才写得作品,可能因为间隔时间太长,导致我这本书仅开头就写了整整六个版本。写作就是一个不断摸索的过程,从《影后》一路走来,我不断汲取大家对我的意见和建议,并试图从其中发掘出更好进步方向。我个人感觉我三本书这样写过来是有了些进步的。因为之前不断有小可爱反应我在文中表达的情感观念太多负面和凉薄,所以这本书我也试图往温情一些的方向在尝试。于是就有了晁朕和祝彧两个大可爱的诞生。

关于评论里一直有小可爱在猜测晏安和晁朕的前世今生,包括晁朕是否为重生的身份。很抱歉,我暂时不能把这些事情详细地告诉你们,所以!这就需要各位小可爱在之后的文章里大开脑洞多多发掘。我保证,之后的故事内容会更加精彩,大家想要看到得我都会尽量呈现。

最后,老爷也在这跟大家真诚呼吁,因为外头有很多几乎是和本文实时更新的无良网站,但那些无良网站的每一次盗文行为都是对作者和网站的一次又一次伤害,所以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抵制盗版。

并且,17k有许多针对读者的福利,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每日签个到看个广告做个任务什么都能领到一定的k币。充值的话,1元人民币等于100阅点,而看书每1000字只需要5阅点。这样算下来,就算老爷每日爆肝更新一万字,大家每日看书也只需要1元人民币左右。当然,读书这种事属于精神物质消费,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量力而行。反正老爷喜欢并欢迎每一位可爱的读者朋友跟我互动。每一条!每一条评论我都会认真看,我也尽量会回,所以也希望大家积极地给我提意见和建议。

最后的最后,感谢各位小可爱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后也一如既往地拜托大家了。

记得多多评论收藏,有票投个票哦。爱你们,砰砰砰。

第一百五十九章、吃亏

“黄同学?”

看见面前人第一眼时黄芷柔都有点没太敢认。眼前这位全身做嘻哈打扮,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的少年,似乎和她上次见到的那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绅士完全不同。是了,她最开始根据声音推测出来的人,应该就是这样才对。

“怎么会来k市?”黄芷柔问。

“晏安没同你说吗?”

“你是说晁朕父母结婚二十周年的庆典吗?”

“我父母在受邀之列,所以我也一起来了,不过我到不需要出席。”

“那你怎么?”

钟鼎笑出了一侧的酒窝,说:“只是因为有特别想见的人所以找借口来了。”

黄芷柔听到胸腔里传来的轰隆隆一声震动。她想她应该是脸红了,可她还要强装镇定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很想见黄小姐一面,所以明知道这宴会和我无关还是来了。”

因为上次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所以和钟鼎也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时常也有聊天,基本都是问候彼此的情况。黄芷柔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程度。

这会儿她和钟鼎坐在高级的日料馆,耳朵里能听见独特的东瀛乐声,身后就有一个小型的假山瀑布,就环境而言,比晁朕那空中楼阁还要优雅。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料理师和服务人员都只为她和钟鼎两个人服务。

一道道精致的料理被端到黄芷柔面前,身后就有穿着华贵和服的侍者在小声为她介绍。一道料理吃完,钟鼎看了看她。

“怎么了吗?”黄芷柔问。

“这些菜不漂亮吗?”

“很漂亮呀。”

“难得见女孩子不拍照的。”钟鼎由衷地说:“你真的很特别。”

想拍照吗?当然想拍的。她的新手机有着出类拔萃的摄影摄像功能,只是随便按按快门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堪比专业的设备,黄芷柔也知道如果把今天就餐的内容上传到自己社交媒体主页会收获什么。她想,如果今天这餐饭是和王旭尧进行,她肯定会把手机拿出来,可对方是钟鼎,晏安口中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建筑大拿的少爷。而且,她从没见晏安在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过。她觉得,晏安能和晁朕在一起不是没有原因,或许这些细节在某些人眼里,就叫做教养。

“拍照做什么?”黄芷柔假装幽默地开口,“看看菜里有没有毒吗?”

钟鼎由衷地赞叹,“你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女孩子。”

蒋柏知道了晏安受伤的消息,特意过来看她。这会儿见她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安心的同时也诧异了一下她手机前后摄像头上的贴纸。

“晁朕说手机摄像头存在风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用什么手段透过它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干脆就贴住了。”

“你平时不拍照的吗?”蒋柏依然诧异。

“好像没什么可拍的。”晏安笑,说:“何况我拍照确实不好看。”

“现在年轻女孩子哪有不拍照的呀?”蒋柏苦口婆心道:“吃饭要拍,出去玩要拍,买件衣服要拍,什么事没有都得自拍几张照片po出去呢。”

“可是我拍了也没处po。”晏安认真道:“我的朋友都不是会看我照片关心我日常的人。”

例如彭天天,例如祝彧。

蒋柏在她面前坐下,斜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晁朕,说:“你别跟他学,他已经活得没有烟火气也没有人样了,你是女孩子就得活泼一点。现在小女孩时兴什么,喜欢什么,你得紧跟潮流呀。”

“那现在的小女孩喜欢什么?”

蒋柏见晏安真一脸认真懵懂,心里只觉得堵着一口气。他把晁朕叫出来,严肃道:“你别时时刻刻看着她管着她,青春又漂亮的女孩儿被你养得跟金丝雀一样。”

“我没时时刻刻管着她。”晁朕也认真地跟蒋柏讨论这个问题。“我就是离开一个星期一个月,晏安每天的生活还是学校和家,她最远就是去到网吧。”

“她打游戏吗?”蒋柏诧异。

晁朕哼了一声,说:“看人打游戏。”

“哪有什么意思?”蒋柏强调,“你别把她看得死紧。”

“你也别把晏安当做普通寻常的同龄女孩看。”晁朕说:“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你觉得我管着她,是因为我做得选择和决定没有任何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真的?”蒋柏摆出了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说真的,她也是在晏安和晁朕在一起后才开始重新认识自己这个侄子。照理说,他们家也算书香门第门风开明,晁朕从小也是在贵族教育和绅士风度的熏陶下长大,但他对着晏安就是典型的中国大男子主义作祟。

“你真该看看她任性时候的样子。”晁朕冷着脸,但声音泄露了一点不忿和委屈,“晏安不是你认为的那种逆来顺受柔弱无助的女孩子。”

“你当然这样说了。”蒋柏还是那句话,“你是男生你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晁朕最后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见晁朕重新回来,晏安问道:“我这衣服和鞋,是因为有人想让林安敏女士难堪呢,还是有人想整黄芷柔?”

“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就直接证据来说,接触过这衣服的只有,品牌方,林安敏,钟鼎,黄芷柔和你自己。首先排除品牌方和林安敏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做。接下来你就可以思考,你是得罪了钟鼎还是黄芷柔?”

晏安拍了一下巴掌,不可思议地出声,“钟鼎该不会记恨我之前落了他和他小姨的面子吧?不是呀,之前确实是他踩坏了我的裙子,我当时也说算了……”

晁朕边笑着边叹气,说:“这事我建议你直接致电钟鼎询问。”

说着话,房门再一次被敲响,宴会结束后的蒋女士和林家姐妹出现在门口。

“听说我送你的礼服出了问题?”

第一百六十章、谁是犯人

“因为不确定这衣服最后会用在什么地方,有可能借给杂志拍摄也可能归我个人收藏,所以送来之前品牌方的人会很认真检查。到了我这边后,我的人会再检查一遍。因为我确定了要送你,所以我的助手检查了第三遍。这衣服和鞋子绝对不可能在我这里出问题。”林安敏面色严肃地看了鞋跟和裙带断面,说:“不过损害确实是人为造成。”

她和她姐姐对视一眼,蓦地冷笑出声,“这种事情在我们那个圈子倒是不少发生,不过至今还没人敢在我眼皮底下搞这种花样。”

林安聪,也就是钟鼎的母亲拿出了手机,说:“钟鼎也在k市,我给他打电话。”

晏安想说不至于,事情虽然发生了但确实没造成什么较大的影响,现在为了她这么兴师动众确实不至于。她动了动嘴,正要说话的瞬间就被蒋女士扯了扯手,晏安瞬间就安分了。这以她两世对人情世故的理解来看,蒋女士确实对今天这突然出得这出意外很不满意。晏安这要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鞋跟断掉衣服脱落,那可是天大的事故?在这之前,她刚一个个地把晏安介绍给出席的老友认识。所以这会儿她确实是需要一个交代。

晏安心里明白,林家更是清楚得很。

“我让他现在过来。正好,他和之前帮晏安收东西的同学在一块。我也让那女孩儿一同过来,看问题究竟出现在哪个环节。”钟鼎母亲说道。

黄芷柔?现在和钟鼎在一起?晏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点。

“衣服出事了吗?”黄芷柔跟在钟鼎身后快步地走。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微微喝了一点清酒,这时候脑袋有点晕乎乎,同时心脏跳得极快。

“嗯,索性没出什么打问题。”钟鼎替她拉开车门,说:“不过我妈和我小姨现在特生气,嚷嚷着一定要把这个犯人抓出来。”

“啊?”黄芷柔犹豫地停住了步子,问:“那我去?”

“只是听说我给你在一起,所以也请你去说说情况。你放心。”钟鼎安慰她:“我妈和我小姨虽然一向雷厉风行但绝对不是不讲理的人,况且,晏安也在呢,肯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既然没出事,那为什么还要追责呢?”黄芷柔问

“这里头牵扯的真是有点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晏安和晁朕的关系,今天又是重要的日子,晏安要穿着我小姨送得礼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面子,那可真是天大的事。不过就算没出事,但总归得给蒋家和晁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得让晁朕父母知道我们家对晏安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那这要怎么查?能查到吗?”黄芷柔小心地问。

“怎么查?上哪去查?这衣服经过那么多人的手,把我们叫过去无非就是给晁家看看我们的态度。”钟鼎看了一眼窗外,突然自言自语般地开口:“晏安都到这个程度了吗?”

“什么?”

“也对,他们家一向宠儿子,晁朕又固执。”

黄芷柔的脚尖几乎都快抠破鞋底钻出地面,她心里无数遍地在祈祷,事情最好真如钟鼎说得那样,只是走个过场根本查不出什么。她早就知道那条漂亮裙子和鞋子不属于她,那理所应当地,不属于她的东西就是垃圾了。如果晏安彻底忘记了没来找她要,如果不是她非要穿着去什么晁朕父母的20周年结婚庆典,那根本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何况,本来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黄芷柔看着车子往郊区方向开去,忙说了一句:“我们学校有门禁,能来得及吗?”

“可能来不及。”钟鼎抱歉地说:“这事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都是我和晏安连累你,真是过意不去。”

“也没有。”黄芷柔看向窗外,喃喃道:“我也很担心晏安。”

看着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往上开,逐渐的,树木越来越多,空气中透露着生人勿进的阴森氛围。

黄芷柔疑惑,问:“晁朕家就住在这里吗?”

“这是他家老宅,平时都没人住的。”

正说着,一棟可能只会在童话或者鬼故事里出现的宅子出现在了黄芷柔视线里,不过这会儿月明星稀灯火通明,这屋子看着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进了门,黄芷柔又看到了和那家奢华五星酒店相似的巨大水晶吊灯。这会儿正厅的东西还没开始收拾,最显眼的地方还放着足足二十层高的蛋糕和一座奢华的香槟塔。

黄芷柔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一个什么,她蹲下身,从厚实柔软的地毯里捡到了一只水滴状的蓝宝石耳坠。

“这是?”

钟鼎接过她手心的耳坠随意放在了旁边的案台上,说:“不知道谁丢的,还好你发现了,否则回头谁踩到了非得崴脚。”

难道不应该是这么昂贵的东西还好被她捡到了吗?那么漂亮的耳坠。黄芷柔回头,正好能看到她在明亮灯光下绽放的华丽光芒。

“妈,小姨。晁伯母,蒋柏姐。”钟鼎挨个同屋里的人打招呼,又说:“好久不见,晏小姐。好久不见,晁朕。”

钟鼎指了指落后他几步的黄芷柔,说:“这位是晏安的同学,黄芷柔同学。”

黄芷柔一时间都没分清他口里的谁是谁,她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晏安的同学吗?这么晚让你过来真是抱歉,喝点什么吗?牛奶还是热可可?”

黄芷柔被带到晏安旁边坐下,她迅速地扫了一圈面前人和这整个屋,微笑着说:“都可以,谢谢。”

晏安拉了拉她的手,说:“这么晚还得让你过来,今晚宿舍肯定是回不去了,你今晚能在这里休息吗?我让人给你安排客房。”

黄芷柔听完晏安说这一堆,见坐得和她很近的晁朕母亲没有半点其他反应,心里一时都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晏安才认识晁朕多久?她甚至还没成年,就可以在这样的屋子里,在一堆名流贵妇面前当着晁家女主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两面三刀

诚如钟鼎一开始说得那样,这里头的事确实太复杂,要往远了扯甚至可以扯到航空公司的人,所以大家前后说不过半个小时,晁朕他母亲就开口制止,“太晚了,大家今天也很累了,这事之后再说。”

微不可查地,黄芷柔松了一口气。她陪晏安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眼皮已经沉重地快要挂到嘴角,旁边晁朕时不时地看看她又看看时钟,黄芷柔只能说告辞。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晁朕提出送她去休息的地方。

“今晚委屈黄小姐了。”

“没有。”她轻声细语地开口,“也怪我不谨慎,要是拿到东西后拆开看看,或许会发现问题。好在晏安今天没出什么事。”

“也不会。”晁朕说:“她在我边,不会出事。”

黄芷柔僵硬地笑了笑,说:“那就好。”

她把手伸向扶手,打开门的瞬间,她听见晁朕叫她:“黄小姐。”

“我和晏安是同学,叫我名字就可以。”

“晏安这个人不笨,只是最近莫名迟钝了一些。有些事她可能会暂时被表象蒙蔽不去深究,但她一向不是善良软弱的人。”

黄芷柔扶着把手的手微微发颤,她僵在原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你也注意到了,晏安几乎没什么朋友,尤其是同朋友。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黄芷柔只有用疑惑的笑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晏安为人恶毒且城府极深,恩将仇报锱铢必较得理绝对不饶人。她今天跟你亲近,明天就会出于某种原因算计你。她擅长作弄人,而我在这方面向来不大管甚至助纣为虐。我想,为了你在附中能够愉快地学习生活,可以考虑离她远一点。”

“晏安……”黄芷柔犹豫着出声,“知道你跟我说这些吗?”

“我不会主动跟她说,但她知道了也没事。我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她只能信任我。”

“她还有她干,她还有朋友同学,还有我。”

“这不一样。”

这是黄芷柔第一次见晁朕笑,在壁灯不算明亮的环境里,他笑得甚至有些妖气森森。

“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可以问为什么吗?她恶毒她城府深,她恩将仇报她锱铢必较,你知道她这个人这么多缺点,为什么还和她交往呢?”

晁朕意外地坦诚道,“晏安很漂亮。“

这是黄芷柔意料之外的答案,在听到的瞬间她甚至没忍住地笑了一声。她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不会。”晁朕替她推开房门,说:“这种事不会发生。”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见得不够多?”黄芷柔倚在门上看她。

晁朕低头看着她笑了笑,说:“很晚了,黄小姐好好休息,晚安。”

晁朕推开房门的时候晏安的脑袋已经快垂到地上。他摇了摇头把壁灯关暗。晏安靠在他怀里,问:“芷柔安排好了?”

“她刚才问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晏安稍微清醒了一下,问:“你怎么跟她说得?其实也不只是她,大概是个人都会有这个疑问。”

“我说因为你漂亮。”

晏安揉了揉眼,说:“我是在做梦吗?还是你今天突然当人了?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真是……真是感到受宠若惊。”

“我们家这屋子有多到可以开旅馆的客房,可是根本没人给你准备另外一个房间,为什么?”晁朕莫名地问了这么一句。

晏安困得眼睛完全睁不开,她只能顺着晁朕的力度往上倒,然后自己摸索着枕头往脑下垫。“收拾一张很麻烦的,没关系,我能理解,我不气吗,能将就的。”

晏安好半天没等到晁朕的回答,她以为他走了,费力睁开眼,就见他坐在边看着外头的乌漆嘛黑的夜空,他说:

“是我一直默认,或者说是暗示。”

“暗示什么?”

“我们该发生的全发生了。”

晏安瞬间瞌睡全无,一个筋斗从上翻起来,她问:“该发生什么?未成年人,应该发生什么?”

晁朕还是看着外面,说:“他们怎么想不是我能cāo)控的事。”

“你这是在败坏我名声你知道吗?”

“晏安,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觉得像话吗?你自己都没觉得跟我睡在一张上是不对的事。”

晏安梗住,扯着睡裤的裤脚,说:“你这样说好像我是个特别随便的人。”

晁朕回头看她,说:“你让我娶你的事,我会考虑的。”

晏安把被子从下拉出来往上一盖,说:“不用考虑,你们家老宅这么森,我可不愿意死后把名字写你们家祠堂里。”

“我跟你干承诺过,会娶你。”

晏安脑袋里突然砰地一下,炸了。她问:“什么时候?”

“你不在的时候。”

“没关系的。”晏安说:“到时候你就说你忘了。”

“可她当时让我发誓了。我如果做不到向她承诺的,我就要……”

“行了,不要再说了。”晏安把头闷到被子里,嗡嗡出声,“你有事求我就直说,别打这种感牌。”

“明天,我妈或者我爸,如果给你东西,你闭嘴收着就可以。”

“会给我什么?”

晁朕拉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说:“只是让你知道会有这个事。”

晏安撑起一半的子看他,好奇地问:“你真的打算娶我吗?”

晁朕已经闭上了眼没说话,晏安继续说:“你娶我多吃亏呀,我除了长得还算个人样外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就好。”

“所以为什么呢?”

晁朕伸手关了壁灯,说:“睡吧。”

晏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道看着何处发呆。半晌,在她瞌睡虫再次来袭的时候,她听见旁边人说了一句:“想到你嫁给别人和别人生活在一起,就觉得子会很难过。”

晏安咬着牙,默默忍受眼泪从眼角滚到枕头上的感觉。她努力地平静,努力地不发颤地问:“可我为什么要嫁给别人呢?”

许久,又是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才又听旁边人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有钱难买开心

晏安第二天一起就被蒋松女士喊到了房间,她看似随意地从抽屉里给她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说:“虽然是老物件,但现在看着也漂亮,你们小年轻拿去戴着玩。”

记着晁朕昨晚的警告,晏安始终还是没多话地说一字半字。

“这是晁朕他当年给我的,不过我现在手腕粗了,戴着不好看。”

晏安一听这话,只觉得手里的盒子烫得吓人。她拿着,打开也不是不打开也不是。最后还是蒋松给她打开了,里头是个像是浸了水的翠玉镯子。晏安只要拿着它稍稍变换角度,就能看到里头有水光流动,璀璨夺目。

她就是再不识货,也知道这镯子肯定比等质量的黄金值钱。何况,一直以来都是,金子有价玉无价,这种成色的玉如今在市面上也很难找到了。

“这……你也别有负担。平时不想戴就收着吧。回头有时间跟晁朕爷爷外公外婆吃饭的时候再戴出来给他们看看。”蒋松看着她的表说道。

晏安拿着盒子从蒋柏那里告退,回去的路上走叉了路遇到了黄芷柔。

“正想去找你呢。”晏安笑着走近,“一会儿一起吃午饭?然后我再送你回学校。不对,你脸色好像不大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黄芷柔昨晚确实一夜没睡,晁朕说得那些话颠来倒去地在她脑子里回dàng)。她有点猜不透他究竟想要跟她表达的意思是什么。让她离晏安远一点?可是离晏安远一点的原因是什么?如果真如他说得那样晏安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他作为晏安的男朋友,好生生地来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如果不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猜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这没道理作为当事人的晏安没有半点察觉,他倒是去知道那些细枝末节的事。

这是黄芷柔前半夜想得事,到了后半夜,她就在想,她到底要不要跟晏安保持距离?这个答案几乎就是确定的。

不可能的!她之所以能认识王旭尧,认识钟鼎,甚至去到奢华五星酒店,今天又住到晁朕家见到那么多社会名流,都是因为她认识晏安,晏安又认识这些人。如果至此和晏安保持了距离,她之后又要去哪里结识这些人呢?

“他们家这房子长期没人住,主卧还好时常有人打扫,客卧可能就最近才开始收拾,卫生肯定是没问题,就是没有人烟味。”晏安笑意盈盈地拉着她的手。

“没有,我总想着你昨天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都怪我,我把东西给你之前应该打开检查一下的。”

晏安搂过她的肩膀,说:“谁能想到呢?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大问题,自己也能长个教训。”

黄芷柔看向她手里一直拿着的盒子,问:“这是?”

“哦,晁朕妈妈给我的东西。”

黄芷柔被晏安揽着往前走,她小心谨慎地说:“昨天我有问晁朕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嗯,他跟我说了。”

“你不觉得他的回答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晏安笑了,说:“我又没钱又没势,除了这张脸长得还算可以外也确实没什么可以给他贪图得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他遇见更漂亮的女孩子,或者如果你有一天……”

“到那天再说呗。再说了,晁朕的眼睛一向有问题,他的审美和常人的眼光确实不一样……他大概是眼睛里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可能要动手术换一只眼睛才能发现别人的美。在这之前,就先将就着呗。”

……

时针指到晚上八点整,祝彧准时地打开直播间。他刚咳嗽一声把游戏打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id带着一个熟悉的礼物特效从屏幕上方滚过。

“谢谢coco送得一个鸵鸟蛋。”

紧跟着,就是已经到达或者等候多时的水友们的闲聊调侃。

“coco小仙女果然准时。”“coco小仙女什么时候看看我?我游戏打得也不错呢。”“伞哥就是个纯种钢铁直男,coco小仙女赶紧放弃他,没结果的。”

祝彧随意地瞟过去,为了打发排位这段时间的尴尬空白期,他随手点开了音乐播放器。

一首歌的前调才出,就见弹幕有人说:“伞伞的歌单真是五花八门奇奇怪怪。”“伞哥听歌的品味简直全平台最好,副业dj实锤了。”“话说小伞什么时候把直播歌单整理出来,或者直接公布你的听歌账号?”

公开是不可能公开的,祝彧想,他从来都是不听歌的。是上次直播平台的管理人员来跟他说,说他等待排位的过程太尴尬,让他要么说话要么放音乐。他当时就找晏安借了个账号,播得也是她歌单里的歌。他们两共用一个账号,平时如果晏安添加了什么,他这边也会同步显示。

水友说得奇奇怪怪五花八门也是晏安的风格,至于那些所谓的全平台品味最好,大概是和晁朕有关。

祝彧叹了口气,晁朕好像完全不反对晏安和他来往,甚至还会以古怪的形式掺杂在其中,这就导致他现在的生活里凡是有什么牵扯到晏安,背后隐隐就会出现一个叫晁朕的名字。

干嘛这是?温水煮青蛙还是根本不屑对他另眼相看?祝彧想,如果他是晁朕,他肯定得让晏安同他绝交。要是这样倒好了,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备受磋磨的同事又隐隐期待着。

“伞伞怎么了?”

他这才叹了口气,平台的聊天端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正是来自刚才给他刷礼物的coco。他也不知道这个直播平台是什么毛病,水友或观众只要刷够一定礼物数额就能自动和主播的私信系统关联,拒绝不了也没法拉黑。

“今天心不好吗?”

连着发了两条,祝彧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他回了一个寻常的表符号,紧接着就看见屏幕右上方又有一个特效滚过。

“coco在umb

ella直播间挖出一个史前恐龙蛋。”

祝彧直播平台的礼物就是各种动物蛋,个头越大对应的人民币数值也就越大,这个史前恐龙蛋足有1000。

祝彧还没来得及出口感谢,就见私信里又出现一条全新的信息。“伞伞心好一点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祝彧叹花

这种数额巨大的礼物都是全平台公告的。礼物不过送出几秒钟,祝彧的房间门就被王旭尧一把推开。

“仙女姐姐今天又来了吗?”

王旭尧这嗓门够大,离麦克疯够远也被清晰地收了进去。直播间弹幕立马炸开了锅,问他是不是童养媳小雨又来了。

祝彧也不知道王旭尧是个什么毛病,他开小号直播随意取了个“umb

ella”的id,王旭尧就跟着改了个“

ai

”。如今他和王旭尧住在同一屋檐下,一起从事直播工作,打同一款游戏,王旭尧经常就会过来串门,久而久之,直播间的观众也都熟悉了。可能因为他略微稚嫩的嗓音,祝彧直播间的水友就称呼他为祝彧的童养媳,因为在游戏里,王旭尧也是给他打辅助的。

祝彧见直播间层层堆叠的各种乱七八糟弹幕,无奈地笑了笑。现在直播间就是这种风气,没办法。

“你说哪个仙女姐姐呢?”

祝彧也不清楚直播间的人为什么管coco叫仙女,之前因为石榴这么称呼晏安,所以最早这个称呼在直播间出现的时候,他还有点恍惚,现在倒是习惯了。

王旭尧凑到祝彧电脑前,一眼就看见了他还没关上的聊天窗口。他冲着祝彧炸了眨眼,暗暗咂舌地想这是几个意思?这位仙女姐姐怎么就觉得祝彧不开心了要给他刷价值1000的礼物?

游戏半天没排进去,祝彧又无聊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在下一秒,又看见一个史前恐龙蛋飞过去。王旭尧倒吸一口凉气,祝彧急忙在聊天框打字,“可以了,够了,谢谢。”

那边回复地也很快,“不想你不开心。”

王旭尧眼疾手快地把祝彧的麦克疯关闭,震惊地问他:“你这直播间是什么毛病?因为你叹口气就得给你刷个礼物?”

“爷也纳闷呢。”

“我看你也别打游戏了,你就买上个十本八本红楼梦,每天就学那林黛玉在电脑面前叹气,那咱两用不了半年就得暴富。”

“神经病!”祝彧骂了他一声,把麦克疯打开。

眼看着直播间订阅人数突破五位数,那位coco又给他刷了一个恐龙蛋,然后私信他说庆祝订阅破五。

“够了,真可以了。”祝彧回复。

“我还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你是哪个城市的?我可以飞来看你的,你放心,我材很好,长得很漂亮的。”

神经病!祝彧暗骂一声关掉了聊天框,之后这位再送礼物他都没有再回复过。

第二天去到学校,才落座就听晏安阳怪气地问他:“听说你直播间有富婆追你?你叹口气就给你刷1000的礼物?”

祝彧把课本摔在桌子上,说:“我回去就扯烂王旭尧的嘴。”

“你可以呀。”晏安又说:“古有黛玉葬花,今有祝彧叹气?你什么时候发工资?我什么时候能沾你的光?”

黄芷柔从前面回头,问:“你一晚上能收多少的礼物?”

这问题要黄芷柔单独来问祝彧肯定是不会回答的,可旁边还有个幸灾乐祸的晏安看着。

“最近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一个月下来能不能达到你之前跟我说得最低生活费标准?”

祝彧推开她八卦的脸,不是很自在地说:“我一晚上就可以,你觉得呢?”

晏安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她把巴掌伸了出去,说:“还钱!”

“我还没发工资呢。”

“那发了工资得还double哦。我就搞不懂了,我放假去发个传单,累死累活一整天就赚个五十一百的。凭什么你坐那聊聊天打打游戏一晚上就赚我三个月的工资?”

祝彧冷下脸来,问:“晁朕让你去发传单?”

晏安回答了什么黄芷柔没听清,他就是被祝彧轻描淡写说出的话震惊了。她之前也不知道晏安所说得每月最低生活费标准是多少,现在她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了,这就意味着,祝彧一晚上直播的流水能有五位数?

那王旭尧?他就算不如祝彧但肯定不会差得特别多吧?钟鼎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停留在k市,他们有时间也会见面吃饭什么,但这也仅局限在吃饭看电影之类,钟鼎从来不会主动给她买东西,不像王旭尧,她无意提起个什么东西,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她面前。从崭新的手机到名牌钱包再到高额的英语辅导课程,只要她在王旭尧面前暗示过,她总会得偿所愿。

黄芷柔看了看钱包里刚发下来的学校补助金,寒酸的纸币装在光彩亮丽的名牌钱包里,怎么看怎么怪异。她给王旭尧发信息,问:“周末有空吗?同学推给我安利了一家泰国菜,我发奖学金了,请你吃?”

王旭尧回复地很快,一个带着很多笑脸表的好。

“芷柔,你功课是不是退步了?”晏安自公告栏上回来,还是有点疑惑自己看到的。黄芷柔这次期中考只考了班级三十五名?其中数学还没及格?虽然说她们是尖子班竞争大是事实,但黄芷柔是因为成绩优异才被附中全额奖学金破格录取来得,这就算不考第一也不该脱离前十才对。

连她都考了班级第七呢,虽然是因为有个严格的辅导老师督促。

黄芷柔把刚发到手的数学试卷扯得粉碎,她咬着牙,眼泪哗啦啦地从眼里滚出。晏安特别看不了这种表,那种对自己失望生气的神,就是让人不落忍。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可能没发挥好吧,没事,期末考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这样的。”黄芷柔含泪看着她,说:“我是自己复习的,我完全不知道要考什么。”

晏安有点怔愣,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地接着她的话说:“谁也不知道要考什么呀。”

“可是晁朕帮你复习了,不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彭天天侧过,问:“你觉得晁朕给晏安透题了?你以为试卷是晁朕出的?他一个理科生能做什么?顶多就帮晏安看看数学。”

晏安仍然怔愣着,她问:“你觉得我作弊了?你觉得晁朕是这种人,还是我是这种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事不好

“我考试前也好几天晚上没睡好,我也认真背单词背公式,熬夜做试卷。你虽然读书不用功,但是你聪明呀。我们两怎么就非得作弊了?”

“哭什么?”晁朕问。

“我委屈呀。别人这么说就算了,黄芷柔真不该这么说我。”

“以后别和她玩了。”

晏安嘟着嘴,委屈地直抽抽,说:“别人说我什么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事实。可是说我读书不用功考试作弊就是不行!我都跟你处对象了,换别人就一门心思收拾自己准备当少奶奶了,可我也没哪天落下背单词背书这事。考试前两天背古文到凌晨都困得不行了,我都是蹲去墙角逼着自己背的,我怎么就作弊了?”

晁朕把她抱到膝上,伸手替她抹眼泪,说:“差不多可以了。你这么努力才考班级第七也实在没什么读书的天赋,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当少奶奶吧。”

晏安一听,哗啦一声又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不当少奶奶是可以的,但是我不可以不考大学。我一定要考大学,我还要接着读研究生,读博士!”

“你读个高中已经很困难了,还是当少奶奶容易,整天养养花喂喂鱼,多轻松,不操劳老得也要慢一些。”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晏安问:“你全家都是高知知识分子,从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辈就全是留洋回来的。回头人家问我,说我只有一个高中文凭,我还活不活了?你丢不丢脸呀?”

“你知道就好,管别人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她是黄芷柔。”晏安伸手捂眼睛,说:“她应该更能理解我们这种人必须要读书的原因和理由。她没道理质疑我想要读书的决心。今天要是祝彧说这话,我肯定打断她的腿,可是她是黄芷柔,我知道她只是气急了,不是故意的。”

“可是祝彧不会说这种话,彭天天也不会说这种话,连谢敬旻都不会说这种话,他们都知道你读书很用功。”

晏安的哭声渐熄,晁朕抱着她缓缓翻过一页书,好半天,没见晏安有其他的动静,他以为她睡着了,正低头就听她问了一句:“你说黄芷柔会跟我道歉吗?”

“会。”

“是了,本来也是无心说得话,是我太敏感当真了。”

不是,只是因为她精明你又傻。

看着晏安还挂着浓郁眼睫毛上的一滴泪,晁朕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晏安第二天才到学校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早餐以及旁边的一封信。信里头是黄芷柔就昨天无心之言的道歉,和晏安猜想得差不多,她就是因为自己成绩突然下滑而导致的脑子不清醒,一时间气急了才迁怒别人。

晏安把信给晁朕看,晁朕问她:“你觉得她的成绩为什么下滑?”

“不知道,可能环境教学方式这类的都不适应吧。”

“只是因为这样吗?她是不是跟钟鼎在一起了”

晏安瞪大眼,问:“你听谁说的?”

“上次谢敬旻去吃饭碰见了。”

“怎么可能!”晏安大惊失色,说:“她前些天还约王旭尧吃饭呢。小王那呆孩子昨天还问我要不要给黄芷柔买点什么礼物安慰她这次考试失利的心情。”

“你朋友已经给黄芷柔买了不少东西吧?”

晏安瞪大眼,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她惊惶道:“可能和钟鼎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你可以直接去问钟鼎,他和黄芷柔是什么关系。”

晏安有点心虚,说:“我凭什么去问人家?不过我倒是可以跟李啻打听打听。”

“我说他最近总往k市跑呢。”李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依旧无精打采地很,他说:“你那朋友我有点印象,之前吃饭就跟钟鼎挺聊得来,长得也是钟鼎喜欢的类型。怎么?担心你朋友被钟鼎骗?还是被欺负阿?”

晏安一听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她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两谈恋爱?”

“不谈恋爱你来问我这个干什么?钟鼎的性子我太清楚,典型的多情情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喜欢,当然分手以后也绝对果断。之前从来也没听说过他哪任女朋友对他有特别大意见,你朋友完全可以放心,钟鼎没有劈腿骗人的前科,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也完全可以好聚好散。”

晏安再一次求证道:“所以说他们两不可能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咯?”

李啻在电话那头不屑地笑,说:“男女之间哪有单纯的朋友关系?”

晏安一听这话,炸了,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冲着那头吼:“谁说没有!”

“行,你说有就有,我不跟你争。我问你,祝彧怎么直播去了?我让你叮嘱他好好训练你是不是当耳旁风?是不是你撺导的?做直播能有什么出息?”

天降黑锅,晏安完全忍不了,可她耐着性子同他说:“首先,你当时只让我给他带话,当然,我也没带。其次,祝彧不是我儿子,我说什么他都听,当然,他亲妈说得他也不听。就直播这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操心,就这样了我都没感化他让他浪子回头。我说你要是特别在意他训不训练,你就每天去他直播间给他刷点礼物,他要看见有人给他送钱,肯定特别认真地打。”

李啻把电话挂了,晏安皱着眉跟晁朕说:“事情大发了。”

大晚上,她打听到王旭尧不在家,急忙摸到了他们的住处。自上次来看房子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一进门,简直了,根本没处下脚。祝彧踢开地上的衣服带她往里走,到了房间门口还叮嘱让她小心别弄乱他房间。晏安一看,房间里倒是挺干净的,甚至还养了点绿植和几条金鱼,空气也干净清新,和外面的客厅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祝彧随意地说:“王旭尧臭美,一个月买了三年穿的衣服,没地放就堆在外面。”

晏安一听这话,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她无事找事地说:“你怎么不把外面也收拾收拾?”

“我就是他亲爹也不管他个人卫生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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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朽木不可雕

祝彧房间里只有电脑椅一把椅子。晏安进去之后,他就把椅子让给了她,自己躬腰站着打游戏。

晏安见他桌子上摆了两台电脑,一台打游戏一台就用来看弹幕。她一眼看过去,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幕堆叠,和她最开始知道得那五六个人的规模完全不同。她向上看了一眼,当前直播观看人数已经达到十万,订阅人数也突破了五位数。

这才多久?晏安惊讶,想难怪祝彧笃定自己做直播能赚钱。

又瞥见电脑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滚过,晏安问:“你不用谢礼物吗?”

“那我开一下麦克疯,你先别说话。”祝彧说着,便切了个键快对着麦说了句感谢礼物的话。

“你怎么不开麦克疯?”晏安这才反应过来地问。

祝彧有些别扭地说:“刚才我接你电话就忘了关麦,你声音他们或多或少听见了一点,当时直播间就炸了。这会儿我要开着麦跟你说话,那一会儿弹幕就完全不能看了。”

晏安试着去看他堆叠在一起的弹幕,果然还有人问刚才和他打电话的是谁?但更多的,还是在问主播为什么不开麦?

这会儿这盘游戏应该正是精彩的时候,画面乱七八糟晃得人眼晕,特效声透过祝彧耳机传出都有震耳欲聋的效果。晏安见他挺高一个子一直站着打游戏,还是不落忍,起身把椅子还给了他。

祝彧倒是不客气,她站起他就坐下了,还理所当然地让她帮忙看弹幕在说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

祝彧抽空瞥了她一眼,语带嫌弃地说:“你看我忙得过来吗?”

晏安只有念给他听。

“666!”“我伞帅气!”“醉倒在阿伞哥哥的心窝里!”“伞伞是这个区最靚的崽!”晏安读了几条就觉得够呛,她问:“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话你听着恶心不?”

偏头,见祝彧嘴角挂着一抹笑,她一下就明白了。“你这人真是!平时没人夸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念这么恶心肉麻的弹幕。”

伴随着满屏的666飞腾,一个巨大的win出现在屏幕中央。晏安刚动了动嘴就听祝彧说:“我要开麦说话,你要是不怕弹幕安排你你就接着絮叨。”

临近深夜,一个男主播直播间要出现一个女生的声音,那确实不像话,晏安只有闭嘴。等待他谢礼物的时间里她随意去看了一眼,今日的当日礼物榜已经积累到了两位多块。

真是!天道不公!丑绝人寰!

“什么事?”大概是赢了游戏的缘故,祝彧心情异常地好,甚至还揶揄了她几句,问:“你男朋友就这么放心你大晚上去一个男同学家?”

“把嘴给捋直了再说话!”

祝彧立马认怂,“我错了,对不起。”

“找你还是想跟你聊王旭尧的事情。”晏安终于还是开了口,但这一通话说完也没见祝彧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手下的动作依然不停,华丽地操纵着他的鼠标和键盘赢得掌声赞誉一片。

“我早劝过他。”听完她话的祝彧冷淡开口,“没道理给没确定关系又没认识多久的人买那么多东西。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不能把物质成为联系他和黄芷柔关系的枢纽。”

“那现在怎么办?”晏安问,“要不我去问问芷柔的意思?她要是对小王真没意思就赶紧说清楚得好。”

“这事晁朕知道吗?”祝彧问她。

“知道。”

“他怎么说?”

晏安翻了个白眼,如实回答,“说我吃饱了撑的。”

“呵!”祝彧冷笑一声,问:“你期中不也考得不如意?你不去查漏补缺做试卷背单词竟然有空在这关心别人的三角恋故事?”

“你会不会说话!”晏安问:“小王不是通过你我认识芷柔的?”

“我和王旭尧再好的兄弟,我也没道理管他私人情感。”祝彧强调,“有些话我早就跟王旭尧说过。这要再说多我就成挑拨离间了。他要一门心思给黄芷柔花钱我也拦不住,好在他能花也能赚,不至于让人骗得穷困潦倒去睡天桥。”

晏安摊手,问“那我今晚来做什么呢?”

“来都来了,我这一直忙着你,劳您去给我泡个泡面?”

祝彧见晏安瞪了他一眼后还是出了房间。他打开麦克疯解释。“麦出了点故障。”

直播间依然在问刚才同他打电话女生,祝彧抿了抿嘴,把即将要脱口的话咽下,改为了一句,“别瞎猜了,只是催我明天把欠得作业补上。”

见弹幕节奏少了不少,祝彧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他掏出手机给王旭尧敲了条信息问他人在哪。

“芷柔身体不舒服,我买了药给她送来,一会儿就回去。”

祝彧无语地摇了摇头。这时候,就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这会儿麦克风没有及时关,所以直播间又炸了,满屏的弹幕在说,王旭尧从来不会敲门,所以现在是谁?

“整天泡面外卖,你这么有钱倒是请个人给你做饭阿。”晏安把热腾腾的鸡蛋挂面端到他桌子边,说:“我得走了。你可别等面冷了才吃。想长个还成天吃些高防腐剂的东西,怎么,打算以后把自己葬成木乃伊?”

祝彧把刚进入的游戏退了出来,敲字在直播间表示要出去一会儿。他送晏安到楼下,跟晏安说:“你现在是不是除了谈恋爱读书之外没别的事干?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报个女德班,学学女工针线烹饪绣花之类,少整天操心别人的事情。”

见晏安眯眼看着他,祝彧接着说:“说得就是黄芷柔!她跟你非亲又非故,你怎么就殷切地像是跟她认识了几辈子的样子?她跟谁谈恋爱不谈恋爱实在不关你的事。你天天跟晁朕在一起也倒是学机灵些阿,小心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晏安呆愣着看着祝彧转身进了电梯,她瞪着眼问旁边人,“你刚听见他跟我说得话没?他要造反不成?他跟谁这么说话呢?”

晁朕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朽木不可雕,实在救不了。”

晏安应声,“你说得对。”

晁朕转身,冷清的声音慢悠悠飘来。“我说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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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绯闻

祝彧回到住处,一眼看见在沙发上地上堆叠成山的衣服裤子。它们全部属于王旭尧,也几乎是他认识黄芷柔之后才买的。祝彧回忆,王旭尧每次去见黄芷柔,都要把整个衣柜的衣服搬出来,一件一件试,一件一件搭,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来征求他的意见。

何必呢?祝彧总在想,追求王旭尧的女孩子那样多,他何必就把自己在黄芷柔面前的位置摆得那样低。

刚才晏安的话他听明白了,意思是,黄芷柔现在同时在跟王旭尧和另外一个男生暧昧,但最后究竟谁会成为正牌男友还不好说。不过祝彧觉得也有可能这二位到了都没戏,谁知道鹬蚌相争,有没有渔人守在后面?

他在电脑面前坐下把麦打开,说:“歇息一会儿,先吃个饭。”

见满屏幕的“怎么又吃泡面?”“外卖对体不好”“伞伞娶我我会做饭”之类的弹幕滚过,祝彧有点不服气地说了句,“今天没吃泡面也没吃外卖。”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因为弹幕又开始讨论他之前接到的电话,莫名其妙打不开的麦克风,还有现在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

“我回来了!”房门被大力推开,把手碰在墙上发出厚实的咯噔一声。祝彧手一抖,说:“你想吓死你爹?”

王旭尧费力把他从椅子上扯开,他自己坐到电脑前,凑近麦克风跟祝彧直播间的水友打招呼。“你倒是管管你直播间的水友。我怎么就是小童养媳了?不是,见过我的人谁不夸我英俊威武阳刚气爆棚。倒是你,活脱脱一个孱弱的小白脸样。”

祝彧见他心实在不错,猜想他今晚和黄芷柔的约会应该还愉快,于是这到了嘴边的凉水始终没泼出来。

“怎么有碗面?儿子太孝顺了,知道爸爸没吃饭,特地给我准备好了。”王旭尧刚把筷子拿起,就听祝彧在他后瘆人地说了句:“你吃一个我看看。”

他敏锐地意识到况的不对劲。首先,这面色香味俱全又新鲜,根本不是外卖的卖相。再者,祝彧的桌子好像被收拾过,那些公仔手办的位置都不对了。他立马关了麦克风,问;“谁来过?”

“你觉得谁来过?”

王旭尧八卦雷达瞬间开启,惊讶地问:“仙女姐姐?还是海螺姑娘?这么晚来找你?她跟她男朋友分了?”

祝彧一脚把他从椅子上踹了下去,刻意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少来烦爸爸。”

自打知道黄芷柔可能有脚踏两只船的迹象,晏安看她就觉得别扭。晁朕和祝彧都直白地说过不让她管闲事,可晏安看着她结账拿出来的名牌钱包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这个钱包好漂亮,小王送的吗?”

“嗯。”黄芷柔腼腆地点头,道:“他可能看见了我之前的钱包觉得太破太旧了,就送了我现在这个。”

“我也喜欢这牌子的东西。”晏安微微暗示了一下,说:“但一直没舍得买。”

“很贵吗?”晏安见黄芷柔瞪大眼,有些着急道:“他跟我说是在夜摊上胡乱买的,我以为可能就几十块钱。因为这样我才收的。如果……那我还给他好了。”

晏安想问她对王旭尧的真实态度。但话到了嘴边,晁朕的话就能地缚灵一样萦绕在耳畔。她忍了几秒,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可能只是仿得很真的a货吧。”

回到教室,晏安一眼就就看见孙茁灵站在祝彧桌前,问他:“你送给黄芷柔的那个钱包哪里买的?”

祝彧在睡梦中被吵醒,脑袋上的头发还乱糟糟的支棱着,闻言,有段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个钱包真的贵。”孙茁灵说话有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她说:“你可真舍得。分明自己之前吃饭生活都困难了,怎么还舍得给她买那么贵的钱包?祝彧,你有没有心?”

“什么?”祝彧一副刚反应过来孙茁灵在跟他说话的神,他问:“什么钱包?”

“黄芷柔现在用得那个接近五位数的v牌钱包!”孙茁灵扬声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说是你送给黄芷柔的,还有之前的手机,还有她书包上那个四位数的毛绒挂件!祝彧!”孙茁再次灵咬牙切齿道:“你怎么那么舍得?”

“你究竟在说什么……”

祝彧还混沌着,晏安倒是听明白了。大概是因为祝彧经常帮王旭尧转交东西给黄芷柔,这一来二回地就被班里同学看见了,所以理所应当地觉得那些东西是祝彧得。

正说着,黄芷柔回来了。晏安不知道一向胆小谨慎甚至是有些懦弱的孙茁灵怎么就突然坚定了,她扯着黄芷柔的袖子跟祝彧说:“你当着她的面把事说明白清楚。”

祝彧的眼神在她们二人脸上扫过,慢腾腾地,带着搜寻猎物的气息,就连晏安,都感觉到他上骤降的气温。老实说,祝彧冷着脸的时候确实骇人,机灵点的就该知道在这个时候装死。这样想着,晏安赶紧拿出课本用功起来。

“疯了,吗?”祝彧完全清醒的冰冷声音响起。

“她的手机,钱包,还有那些奢侈品牌的昂贵东西,不是你买的?”孙茁灵依然在固执,摆出了一副今不弄清楚誓不甘休的姿态。不过她这话声音不小,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晏安见黄芷柔含泪扒着孙茁灵的手,一边小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弄疼我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

祝彧这话一出晏安都惊讶了,她没控制住地扭头看他,想知道他又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孙茁灵突然一下子,懵了。她堂皇地松开拉住黄芷柔的手,颤抖着问:“你为什么?你究竟……你是不是?”

说着,已然哭出声来,说:“你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的。”

黄芷柔匆忙低头掩住表,这会儿她心里也被匪夷所思所充斥。祝彧为什么这么说呢?

见班里同学肆无忌惮的眼神全往他们这边瞩目,祝彧撑了一个懒腰,随意地开口。“反正都是假货值不了几个钱,不知道你们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祝彧的逻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安突然就觉得黄芷柔很陌生。她这会儿看向祝彧的眼神跟看蛇虫鼠蚁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祝彧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听到得这些荒唐故事,但学校里谁不知道黄同学艰苦朴素用心学习?她怎么可能接受别人送得贵重东西?你们别没事编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作坏人家的名声。”

“原来是假货!”黄芷柔耳里听到旁人的小声嘀咕,“难怪呢,动辄几千上万的东西她怎么可能用得起?不过用不起正牌就别用呗,买假货装什么呢?”

黄芷柔眼眶放红,她压低声音又问了祝彧一遍,“你什么意思?”

祝彧往四周看了看,也压低声音做体贴的样子,说:“你拿着学校的补助金享受着学费全免的福利,你用得那些东西和你身份不符,传出去了对你不好。”

“你真的!”黄芷柔眼泪潺潺从眼角滚出来,她说:“你真的太过分了!”语罢,已经抹着泪向着教室外跑去。

“有什么问题吗?”祝彧看向晏安,问:“我这话说得有什么问题吗?我还不是替她着想。”

“理是这么个理。”晏安被他绕得头晕,说:“可是你大庭广众地说一个女生用假货总归不好。”

祝彧冷哼一声,说:“王旭尧一直都跟她说那些东西是假的不值钱,她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会儿突然委屈什么?”

晏安又晕了,她问:“王旭尧真送假货给她吗?”

“可能吗?”祝彧讥笑,“晁朕会给你买假货吗?”

“他才不会给我买这些。”晏安直白道:“他说我人土,用这些也是糟蹋。不对!”

晏安愣了一愣,说:“怎么扯我身上了?其实你刚才可以迂回一点的,这么说确实有点落小姑娘的面子。”

“她的面子哪来的?”祝彧问:“就靠着王旭尧给得这些东西?”

见晏安闭上了嘴,祝彧反问了一句,“你今天功课做完了?实在闲着没事帮我把作业也做一下?黄芷柔落不落面子关你什么事?”

晏安心虚气短道:“不就是随便聊聊。”

“我问你。”祝彧双手交握看向黑板,问:“你看过黄芷柔的朋友圈吗?或者个人空间之类的社交媒体平台。”

见晏安没说话,祝彧轻佻地笑了一下,说:“你可以去看看……不过也可能看不到。我猜她肯定把你屏蔽了。”

……

这番话说出来,祝彧就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王旭尧。

“她拿全额奖助学金,要让学校知道她用这些东西就是找死!”

祝彧很自信,他的这套逻辑没有半点问题,谁来问他他都能糊弄过去。

“可是这会让芷柔在同学面前很难堪。”

“我倒是可以承认你送她的东西全是专柜正品。然后呢?学校明天就取消她所有的奖助学金补助。再者,要怎么解释那些东西的由来?你是谁?凭什么送她东西?附中不许早恋不知道?她作为破格录取的学生,这么做不是打学校领导的脸?那时候就不难堪?”

“附中不许早恋?可是晏安……”

“少拿晏安跟她比,你也不是晁朕。晁朕他父母作为校董和家长会成员是承认晏安的。”祝彧骂了一句脏,烦躁道:“这么说晏安还真是运气好?”

好运气的晏安还在挣扎和纠结。

祝彧白天说得话就像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密钥,让她开始无限向往内里的世界。即,她可能被屏蔽了的,无法看到的,黄芷柔的社交空间。但这会儿钥匙在她手里她却必须要暂时放下。

“唐池请你吃饭?”晁朕问:“他为什么请你吃饭?”

“好久没见了。”

晁朕自镜片后冷冷地看她,说:“我提醒你,唐池很危险。”

“嗯我知道。”晏安坦诚,“半斤八两,我也不是好东西。”

她在他对面坐下,问:“你一早就知道的吧?关于俞岩和姚雪津的姻缘……当然,这事唐池也帮了不少忙。”

晁朕翻过一页书,没说话。

晏安好奇地问:“你就没有哪一刻觉得我是个很恐怖的人?”

晁朕抬眼看了她一眼。晏安继续说,语带骄傲,“那件事我非常得意。几乎没有一毫米的差池,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我的计划里,唐池为此夸了我很久。”

“嗯。”晁朕承认,“那时候用脑过度把脑子彻底烧坏了,现在才蠢得没救。”

晏安蹲着,把手搭在他膝盖上,问:“不怨我当时利用你?那时候我去你家,只是想要个不在场证明。”

晁朕合上书,漫不经心地说:“就聪明了那一次,没让我头疼地去给你善后。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你的计划里?”晁朕轻蔑地笑了一下,问:“你以为姚雪津父母为什么一开始不知道拿你身份证去开房的人是董馨?”

晏安眼睛一点点瞪大。晁朕跟她说:“少跟唐池来往,他们家情况很复杂。常家唐家全家人脑子加起来都玩不过他。”

时隔有段时间又见到唐池,他比上次见面瘦削了一些,头发剪得很短,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骨,一边耳朵上打了不知道多少个耳洞,叮叮当当挂着不少耳坠,看上去就另类得很。

“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呢?”晏安问:“你怎么又把姚雪津放出来危害社会了?”

“常雨霏现在都得看我眼色过日子,谁管姚雪津做什么?”唐池双手插兜和她往电梯间走,有些疲倦道:“等常家破产那天我请你来开香槟庆祝。”

“这么狠毒?”

“小姐,商场如战场的道理不会不知道吧?这会儿我能全须全尾地站在你面前已经是大幸。你要是真心疼我,赶紧把你老公的银行账户密码告诉我。”

“老公?”晏安在嘴里念叨了一遍这个词,笑了下,说:“我嫌你死都不够惨?”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他们所在的楼层。门打开的瞬间,晏安的脚步倒是顿住了。

唐池看看电梯里头的人又看看晏安,问:“认识?”

“这么巧?”晏安笑,说:“能在这里遇见你们,芷柔,钟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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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唐池的恶趣味

唐池一大步迈进电梯,整个人跟被人抽筋拔骨了似得,懒精无神地倚在墙上。靠近他的黄芷柔不知道因为什么,马上往旁边侧开好几步。

黄芷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穿人字拖鞋的人,小声问晏安,“你认识的人吗?”

晏安给她介绍,说:“我朋友,唐池。”

见黄芷柔又一次看过来,唐池笑着点了点头。他这人不笑得时候还好些,这一笑起来就有些妖里妖气,反正看着不像个正经人,黄芷柔一瞬间就别过了头,问晏安:“你怎么的认识这种人?”

长得也不难看,但穿着打扮都古怪得很。而且出门穿拖鞋,站又没站相,看着就是地痞流氓的样子。

晏安想了想,如实回答,“平白无故走大马路上就认识了。”

可不是,晏安记得,那还是一个下雨天。

钟鼎了解到他们来这也是为了吃饭,一张口就说大家一起,他之前已经预定好了地方。

“那里是会员制,没关系吗?”

晏安听黄芷柔这么说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想会员制怎么了?钟鼎请吃饭会员制还不让他们进去了?

唐池倒是一点没见外地地接受了邀请,非常自来熟地就搂住了钟鼎的肩膀,半个身子倚在人家身上,嘴里懒精无神地说:“哎哟,可以省顿饭钱了,真开心。”

“你这朋友……”黄芷柔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晏安解释:“他自小国外长大,是自由散漫了点。”

黄芷柔坚持道,“可是钟鼎也是国外长大。”

晏安想那能一样吗?钟鼎是书香门第,是建筑大拿钟自省的独子。唐池是私生子,在他爸重病之前一直都悄悄养在国外。不同环境长大下的人当然不一样。再者,唐池今天没搞他平时一本正经那套,西服领带袖扣一个没有,只套了件印着骷髅头的黑t恤,穿了双人字拖就出门了,再加上他耳朵上叮叮当当那一堆,看着就是个哥特非主流,和行为举止都很端正的钟鼎确实不一样。就看他现在没骨头没脸皮的做派,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他现在是唐氏集团明面下的掌权人。

看上去唐池丝毫也不想把自己名片拿出来,他只是拿着菜单的时候又跟钟鼎确认了一遍,“今天你请客吗?”

晏安瞪他一眼,心想他这又是抽得什么疯?

“当然。”钟鼎笑得暖洋洋,“他们家招牌菜都不错。”

“那就好,从来也没来过这么高级的餐馆。原本以为要和晏安去吃路边摊,没想到遇到大财主了。”唐池笑盈盈地看着钟鼎,问:“钟少爷,我往贵了点,没关系吧?”

钟鼎还是那句话,“当然。”

“你几个意思?”避着黄芷柔的目光,晏安在桌下给旁边人发信息。

“你那朋友看我的眼神真讨厌。”

“那你还跟人来吃饭。”

“没说那男的。就那女的,看我的眼神真熟悉。她和常雨霏该不是有亲戚关系?”

怎么好么生生地扯到常雨霏了?晏安正纳闷着,手机突然就接到了黄芷柔的信息。

“你能不能让你朋友坐端正一点别翘二郎脚?他是钟鼎带进来的人,这里都是会员制,待会儿人家都误会了。”

“误会什么?”晏安问。

“觉得钟鼎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人。”

这下晏安真是有点不乐意了。她想,这里整个广场都是唐池他家的,他别说跷二郎腿,他就是跑外面走廊上躺着也没什么关系。当然,这行为没素质也是真的。但是……

“钟鼎的朋友,都是哪样的人?”晏安问。

“反正不应该是他那样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但是我觉得你也应该离他远一些。”

晏安看了看对面,要不是钟鼎一直特热情地在跟唐池攀谈,她几乎都像叫着唐池离开。本来因为都是认识的人大家才凑在一起吃顿饭,别回头弄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你那朋友不喜欢我吧。”唐池一边跟钟鼎聊天,一边还在桌下给晏安发信息。

“看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那样,谁会喜欢你。”

“她不喜欢我可不是因为这些。她就是觉得把我带进来这里给她丢脸了。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钓到个凯子就以为自己也是少奶奶了。你那朋友不是真的名门闺秀吧?”

“不是这样的。”晏安想解释,但又觉得没法解释。黄芷柔可能真不适应唐池的做派,而唐池也是真的神经敏感。

她关闭信息界面,一下子觉得胃口全无。唐池倒是兴致勃勃地跟钟鼎攀谈,没聊几句就把人家庭背景调查了个底朝天。黄芷柔在旁边无数次开口想制止,但都让唐池及时截住了话。唐池把目光移向她,问钟鼎:“女朋友?”

见钟鼎笑了笑没说话,黄芷柔也害羞得低下了头,晏安只觉得自己脸颊发僵。

唐池由衷地说:“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羡慕。哪像我,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夜没明夜,可怜。”

钟鼎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始跟唐池扯人生哲学。晏安看向对面的黄芷柔,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在柔和灯光下就是温柔淑女的样子,是大部分男生都会喜欢的岁月静好的类型。可晏安看见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心里就想到王旭尧。

如果那天她没带黄芷柔去看比赛就好了。晏安这么一发愣,就错过了唐池和钟鼎的部分交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钟鼎已经抽了张银行卡给唐池。

晏安瞪大眼,不明白眼前的情况,还是黄芷柔发来的信息提醒了她一句。

“你朋友什么意思?来骗钱的?”

黄芷柔明面上也跟钟鼎说:“你们刚认识,给钱不大好。”

钟鼎无所谓地说:“一见如故就是朋友嘛。”

晏安看向唐池,小声问他:“你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去诈骗?”他才和钟鼎认识多久呀,就能哄着钟鼎掏钱给他。

只见唐池用指尖捏着那张银行卡,说:“黄小姐好像觉得我是个骗子。”

黄芷柔淡淡地笑,用一种晏安完全陌生的语气,说:“我长这么大除了乞丐外,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伸手跟人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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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潘多拉的宝盒

晏安觉得自己很奇怪。之前黄芷柔误会她跟晁朕联合作弊的时候,她真的是特别生气,其中夹杂着强烈的委屈,生生地,就把自己给气哭了。可是现在看到潘多拉宝盒里的这些,她倒还算平静。

说白了,晁朕和祝彧,包括彭天天都一而再再而三,或直白或隐晦地提醒过她,可她就是一叶障目,糊弄着自己把他们的话当做耳旁风。现在看着黄芷柔那些不想被她知道的事情,她更多地还是觉得失望。

可其实她连失望这种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她心目中的黄芷柔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坚强倔强,自立奋发,永远像矗立在崖边的杂草一样,无论经历怎样的风吹日晒狂风雨淋都应岿然不动屹立不倒。可这终究只是她所幻想出来的。她总觉得比起现在的晏安来说,现在的黄芷柔更接近上辈子的晏安,所以她对她投注了过多的感情,甚至冷眼旁观地期望着黄芷柔做到她上辈子没做到的事。

她确实很自私也很蠢。

唐池送她回家,路上问她知不知道什么事鲶鱼效应。

听说挪威人捕捉沙丁鱼后,为了保证它们上岸后依旧保持新鲜活力,所以会在它们之中放入一条鲶鱼,这样沙丁鱼为了生存,就会一直保持着敏感和警惕。

“你现在过得大概**逸,人笨了不少不说,连反应都迟钝了。”见晏安抬眼看他,唐池接着说:“我不好说这样好还是不好,但什么东西在静止时间里放长了,可能都会发霉生锈。”

这事之后,晏安隔一个周末才再见到黄芷柔,她看上去在这周末里过得并不好。新一周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听那晚的唐池。

“他离开k市了,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等过段时间他也就忘记你了,你别担心。”

“我那天晚上……是不是说话真的很过分?我这几天也认真反思了,我确实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恶言相向。”

晏安看她脸上忐忑焦急的神情,又想到自己窥探到的,属于她潘多拉盒子的另一面,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唐池问钟鼎你是不是他女朋友。钟鼎那意思是默认了?”晏安问她:“你现在和钟鼎是正在交往的关系?”

黄芷柔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他没明确地说过,我又怎么好直截了当地问。”

“如果你顾虑这个,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帮你问他。当然,我更希望你自己去确定这种关系。”晏安坚定道:“然后我希望你坦诚地把这一切告诉王旭尧。”

黄芷柔仓惶地抬头,急切地说:“我不是脚踏两条船……”

“这不重要。”晏安打断她的话,说:“既然你选择了钟鼎,就把结果告诉给王旭尧。”

“我……”

“芷柔,你不应该这样的。”晏安疲倦道,“你如果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的话就真的太过分了。这种事我本来早就该告诉给钟鼎和王旭尧的,但是我没说,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处理好。可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呢?”

黄芷柔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说:“晏安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你之前从来不逼我的。”

“因为小王是我朋友。”

“你给我点时间。”

“这周。”晏安斩钉截铁道:“这周结束之前,如果你没决定,就由我来帮你处理。”

晏安避开她可怜无助的目光,向前走出几步又突然折返回来,说:“还有小王给你买的那些东西……你自己做决定,要怎么处理。”

“你说什么?”

“你自己考虑清楚。”

和黄芷柔交谈过后,晏安把这事告诉给了祝彧,言外之意,希望他最近关心一下王旭尧,因为他可能会突然地被迫接受一个晴天霹雳。

“你怎么就知道王旭尧一定被踹?”

晏安满脑袋无语地说:“她和钟鼎上次都在我面前承认了!”

“上次要换她和王旭尧在你面前,她肯定也默认的,你信不信?”

祝彧非常自信地开口:“王旭尧可能离她理想男友的标准有些远,可是他人傻又大方。虽然你那朋友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一直都没给到黄芷柔什么实际性的好处。哪像王旭尧,现在努力直播赚钱的最终目的就是给黄芷柔想要的所有。”

晁朕的看法倒是和祝彧截然不同,他说:“黄芷柔不见得那么蠢去贪图眼前的利益,王旭尧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适合她。”

“这话真刺耳。”晏安说:“黄芷柔在你们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捞女了。不过也是,别人眼里的我大概也是这样的。”

“我给你钱你要吗?”晁朕问她。

“要啊,怎么不要?”晏安把手心摊开,说:“我毕生的夙愿就是要嫁进豪门当少奶奶,我巴不得十个指头都戴上钻戒去人前显摆。”

“嘴硬。”晁朕说她:“我妈给你的镯子怎么不见你戴?你戴出去晃一圈谁都知道你是晁家少奶奶。”

整一周,晏安每天都等待着,等待着黄芷柔做决定。时间一天天晃过去,眼看就到了周五,晏安之前所下达的最后通牒的时间。她等啊等,在下午放学铃打响之后,没等到黄芷柔的答案,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在学校门口的一家小餐馆包间里,晏安看着眼前瘦得几乎脱相,一只眼像蜈蚣一样挂在面颊上,走路需要借助拐杖的俞顺康,由衷地高兴着问出了一句,“许久不见甚是挂念,怎么,找我什么事?”

“你气色真好。”俞顺康说话像是咔着一口痰,带着浓郁又粘稠的沙哑。“你倒是吃得香也睡得着。”

“那是自然。”晏安笑得如沐春风,说:“看到你落得这个下场,我不仅吃得好睡得香,就连成绩都有很大进步。就我最近的运气,说不定去买彩票都能中个一等奖。”

“我要钱!”俞顺康终于说出今天来找她的目的。“你给我一百,不,两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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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鲶鱼来了

“吼?”晏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看向坐在俞顺康旁边的董馨俞岩俞珂他们一家人,不可置信地问:“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我和你爸一份工作都找不到,我们已经没法正常生活。”头发已经花白了很多的董馨开口,“既然你不让我们活,那大家鱼死网破好了。

“鱼死网破?我们不是早就鱼死网破了?找我要钱?糊涂了吧?”晏安看着自己的指甲,说:“找我要钱有点不现实,落井下石我倒是很乐意”

“既然已经活不下去了,我就把你一起拖到地狱里去。”俞顺康缓慢且压抑地开口:“我会跟所有人说,我是你亲爹。你现在出息了反而忘恩负义,连亲爹都不顾及了。”

晏安震惊能从俞顺康嘴里听到这个,俞顺康能说出这种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话,看来最近日子实在过得凄惨。

“怎么?”她笑着问:“你的有钱亲家不管你了?”

只听俞岩呸了一声,愤恨地别过了头。

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有趣的事。

“你说你是我亲爹?”晏安抬高音量,问:“你说是就是吗?证据呢?你是我亲爹的话,那俞顺康是谁?你眼前的俞岩俞珂又是谁?”

“这不重要。”俞顺康咳嗽两声,把口里的浓痰吐到地上。“我只要把这件事告诉晁朕和他家里人就可以。”

“然后呢?别人因为举报你的假户口假身份而受到公安局的表扬?看不出来呀。”晏安笑出声来,说:“你现在这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呢?”

“听说你见过晁朕家里人了是吗?听说他们对你的态度还不错,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把亲生父亲弃到一边不管不顾,你猜他们会怎么想?”董馨老了不少,说话时候嘴角两边的皱纹都拉出一条纵深的弧度,就连一直戴在腕上的佛珠都没了踪迹。她说:“两百万而已,对晁朕来说不过是少买一块表的事。我们拿到钱就带着俞珂俞岩离开这座城市,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做你的富家少奶奶。”

晏安听她这一通话说下来,比起她那些不要脸的鬼扯,她更关心的反而是,“听说我见过了晁朕家里人,听说他们对我态度还不错?听说,听谁说?”

“你对个不相干的黄芷柔都那么好,怎么就能这么忍心对待我们?”俞珂终于开口,脾气不受控制地拍着桌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把老天叫得当场飞雪。

“哦,那你是觉得我做得少了?对,是我的错,居然还能让你在附中读书,居然还能让你全须全尾地在这冲我大喊大叫。”晏安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那我现在通知你,下周一你和你哥可以不用来上学了。”

“你……”

“我不管是谁跟你们暗通款曲,不管是常雨霏姚雪津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我现在好心劝你们,眼睛擦亮一点别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晏安看着俞顺康,说:“你想要承认你是晏粱你就去,你信不信,你这一秒承认下一秒就会被抓。没事多看书看报,你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哪些法律法规上光脚跳舞吗?不过我看你现在日子确实不好过,说不定去牢里还能多活几年。”

俞顺康拍着桌子,怒吼:“你把晁朕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说。”

“说?说什么?把你之前抛家弃子的光荣史说给他听?”晏安笑出声来,问:“你以为你为什么找不到工作呢?你以为只凭我一个人就能让你活成今天这样”

晏安的目光从俞岩俞珂脸上扫过,她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劝你们千万醒醒。你们知道的晁朕可都知道,他甚至知道得比你们还要多。那又怎么样呢?他就是知道我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是个顶坏顶坏的人又能怎么样呢?他就不喜欢我了吗?”

“那你把晁朕叫来,我当面跟他说!”

晏安见他们当着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也实在恶心和他们交谈下去,她拿出手机给晁朕拨了电话。

“我真的是晏安亲爹!”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听到俞顺康这么一番话,可能还真以为这屋子里在进行着什么感人肺腑的认亲戏码。可任由俞顺康跪在地上,晁朕还是那句话,“不管是我还是法律都只看身份和户籍证明。晏粱十多年前已经死亡,你想看死亡证明吗?”

“我毕竟是晏安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以后就不是了。”说完这句话,晁朕就拉着晏安站了起来,他跟在座的其他人说:“在明天到来之前,今天的日子姑且算是幸福的。希望诸位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晏安面前,好自为之吧。”

“晏安!”俞顺康嘶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当真不给我们一点活路?你妈在天之灵……”

晏安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闻言又转过身来,平静地问:“我妈?你们还敢提我妈?当初你们有没有想过给我妈一点活路?你们把我卖给人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我一点活路?”

晏安钻进车里,颤抖着手向着晁朕伸去,问:“有没有烟,给我一支。”

“没有。”

“可我头太疼了,疼得要炸了。”晏安捂着脑袋倒在椅背上,晁朕看了她一眼,推门下了车,过了一会儿,给她丢来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晏安手抖得厉害,好半天,这烟都没点上。

晁朕抢走了她手里的烟,够了头就来吻她。晏安全身发冷发得厉害,好半天,才感觉体温逐渐回升,脑袋里缺氧窒息的感觉渐渐缓解。

“今天要没人挑拨他们来我面前恶心我就见了鬼了。是谁?”晏安问:“常雨霏?还是姚雪津?是谁给他们出得这种恶毒主意?”

晁朕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说:“会知道的。”

“他们还敢提我妈!”晏安呜咽了一声,说:我妈要是在天有灵早就让他们一家五马分尸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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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会咬人的狗不叫

“我今天听说了一个很严重的事。”黄芷柔和钟鼎面对面坐着,忐忑不安地小声道:“有关晏安,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晏安?晏安怎么了?”

黄芷柔纠结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她凑到了钟鼎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只见钟鼎眼睛越瞪越大,甚至到最后连嘴巴都微微张开。

“我认识晏安的时候,别人给我介绍她,说她是韩家的远房亲戚。我后来倒是知道她父母双亡,我以为她之后就一直寄养在韩家长大。”

“我也是今天才听说。”黄芷柔眼睛含泪,期期艾艾地说:“今天有人看见她之前的养父母来找她,她们去了学校外面的一个餐馆说话,不知道怎么就被人听到了。她们可能觉得我和晏安是好朋友,就跑来告诉了我。我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钟鼎,你说我要怎么办?晏安要怎么办啊?”

“你是说,她亲生父亲还活着,但是以养父的名义收养了她?韩家其实是撞死她母亲的人。她现在把亲生父亲弃在一边不管不顾,反倒是和撞死她母亲的人来往密切?”钟鼎惶恐地开口,“晏安是这种人吗?晁朕知道吗?他们家知道吗?”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黄芷柔紧紧地绞着手指,泣不成声道:“这事我实在不应该跟你说的,晏安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

“你怕晁朕被骗?确实,他们一家人都待晏安太好了,如果就这样被她欺瞒着……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看看我能不能找机会跟我妈提一句,她和晁朕母亲是十多年的朋友了。”

告别了钟鼎,黄芷柔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了榕树下蹲着的人。那人把嘴里的香烟丢在地上熄灭,耸拉着脑袋朝她走过来,问:“都成了?”

黄芷柔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

“你怎么知道得那样多?”

“晏安她亲爹就在我们家附近的垃圾场捡垃圾,我每天上下学都能见到他,这一来二去地,就熟悉了。熟了之后他一听说我跟晏安是同学,就什么都跟我说了。”

黄芷柔警惕,问他:“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想要钱啊,姐姐。”

“你把这消息卖给常雨霏她们不是更好?她们能给你的钱肯定比我多。”

面前弓着腰的男人闻言呵呵笑起来,说:“她们不成器啊。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吗?常雨霏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但丝毫没有脑子,在晏安手下一个回合都混不下来。我要把这消息卖给她,回头指不定就因为她的什么智障cāo)作连累我。而且,这消息一旦抖露出去,晏安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们。不像你,你聪明,又和晏安是好朋友。”

黄芷柔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褒奖而放松警惕,她仍然紧张着,问:“那你怎么不直接把消息卖给晏安或者晁朕?实实在在地从他们那里拿一笔不菲的封口费不是更好?”

“你以为我不想吗?晏安一直不待见我,平时一句话不同我说。晁朕更不用说,见我跟看见仇人一样,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我真是怕我一拿着这消息去找他就会直接被灭口。”

“所以为什么选我呢?”

面前的男人笑得一脸猥琐,凑近了黄芷柔,说:“虽然大家说你穿得用得都是假的,但我不是没脑子。现在和你处对象的那人我见过,接送你的车都是近八位数的。我看你最近烦是吧?上次晏安跟你说话我听到了一点,她要是自顾不暇了也就没空管你的事了吧?再说了,会咬人的狗不叫,晏安再多疑,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吧?”

听了这话,黄芷柔脸上的神终于是放松了一些。她说:“你别给我添乱子,你要的钱我会给你的。但请你也要记住你的话,陈舜同学!”

钟鼎自听了黄芷柔的话之后,几乎是连饭也没正常吃了。他每天看着他母亲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可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到后来实在被折磨地没了办法,干脆就买了张机票飞离这座让人烦躁的城市。

“这就是你以后俱乐部的基地?”看着面前一棟采光极好的小洋楼,钟鼎由衷地赞叹道:“还真像回事。”

“说吧,能抛弃新结交的小女友千里迢迢过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李啻无聊道。

钟鼎一边打量着已经布置完成的训练室和办公区,一边同他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困扰并征求对方的意见。

“我究竟要不要让我妈去提醒晁家一声?”

“提醒?提醒什么?提醒人家注意晏安的人品?还是提醒人家提防晏安的别有用心?”李啻叼着根烟笑了笑,问:“晁家出了名的宠儿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就是知道这样,所以我才……”

“你以为晁朕知道了这些事就会让晏安收拾东西滚蛋?保不齐人家心疼都来不及。跟你交个底,之前听我妈的口吻,他们家是打算让晁朕跟晏安订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钟鼎呆滞地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后在晁家,蒋松是一把手晏安就是二把手,等一把手退役那天,二把手就上位一把手了。你现在要得罪了晏安,小心人以后翻旧账拉清单安排你。”

“可是……”

李啻恨铁不成钢地苦口婆心道:“不管晏安是什么份出,只要是晁朕喜欢她想娶她,她以后就只有一个份,晁家少。怎么?你觉得你家子特别好过了?可以跟晁家翻脸也无所谓了?这事好在你还没跟你妈说,你要说了她肯定拎着鸡毛掸子打你你信不信?”

“那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了?”

“你太闲了?”李啻抬头,说:“太闲了管管自己的事哈!我听说你现在那女朋友脚踏两条船来着,好久不见我倒是搞不懂你了,你现在这么大度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说什么!”

“你那小女友叫黄芷柔是不是?我们上次一起见面吃过饭的那个是不是?你们在一起了?”

见钟鼎点头,李啻立马接话,“那就奇怪了,我前不久还见她跟另外一男孩子在一起呢。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不是我搞错了吧。”

“你在哪见到的?”

“扣扣空间呀。”李啻把电脑打开,说:“说起来她那另一条船我还认识,姑且,还算得上很熟。”

李啻熟练地摸进一个昵称叫“yao”的扣扣空间,自里面翻出一张照片给钟鼎看。

很写实的两人合照,女生漂亮男生可爱,如果钟鼎不是当事人的话,他也会感叹一句两人的般配。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钟鼎问。

“你自己不会看时间?”

钟鼎一看照片发送的日期,恍恍惚惚记起,这应该是在他跟黄芷柔明确说过喜欢她,且黄芷柔腼腆默认之后。

“这谁?”他问。

“我觊觎了很久的,ki

i的御用辅助,yao。”

“他和芷柔怎么认识的?”他印象里黄芷柔对电子游戏完全不感兴趣,怎么会认识这个什么yao。

“简单来说,ki

i就是祝彧,祝彧和黄芷柔是同学,yao又是祝彧现实的朋友,能认识也不稀奇。”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黄芷柔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的,你把yao约出来见见不就知道了?”

李啻让钟鼎赶紧去订回k市的机票,然后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晏安打了个电话。

“嘿,哥们,你之前不是一直发愁怎么把黄芷柔钟鼎和你朋友之间的三角恋窗户纸捅破吗?现在你不用着急了,因为我已经替你完成了。顺便提醒你一句,我不日就会到达k市,届时希望你请我吃饭再顺便汇报一下你同桌的训练情况。”

晏安听得一脸懵,问他:“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把你同学和你朋友的情侣大头照给钟鼎看了。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另外一位小可怜是小yao呢?你要早说这闲事我早管了。”

“晏安还是纳闷,你认识王旭尧?”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和他排位起码打了几百把游戏,虽然现实没见过面吧,但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交情。要不是他自己在空间里晒照片,我还不知道他是三角恋的另外一位主人公。”

“你想做什么?”事情突然发展到如此复杂的程度是晏安没有想到的,也是因为她最近自己的事比较多,没空管这些。不过现在最让她心烦的,还是李啻在这里面插了一脚。好好看看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晏安可不信他说得那些话。

“最好你朋友把小yao甩了,然后他一气之下离开k市那个伤心地。刚好他年纪快到了,可以跟我来打比赛。还好,还好我及时发现了,否则我的战队就要损失一员大将。”

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祝彧借口家里断网请了一天直播的假。他撑着破烂的雨伞和失魂落魄的王旭尧向着能打到车的地方走去。直到坐上了车,王旭尧才说出这好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他是谁?黄芷柔的男朋友?”

“嗯。”祝彧揽着他的肩,说:“你没听错,是这么说得。”

王旭尧摇了摇头,说:“我不信。”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外面的雨势都没有渐小的迹象。从车上下来向着对方指定的咖啡馆走去的一路上,为了能让王旭尧体面的出现在情敌面前,祝彧的肩膀已经在雨里淋湿了一大半。

等到了地方,看见等候着他们的人,祝彧一眼就觉得眼熟。好像见过。

“废话不多说。”钟鼎见到王旭尧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黄芷柔的男朋友,可能你们之前有些话没说清楚让你产生了错觉。ok,现在由我告诉你,希望你以后和我女朋友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女朋友?”在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中,祝彧倒是先开了口,他问:“你为什么觉得她是你女朋友?”

“你们可以自己去问她。”

“好呀。”祝彧拉着王旭尧落座,说:“你叫她过来,我倒是也想问问,她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让我朋友给她买这买那。”

自进入这个咖啡馆以来,王旭尧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闻言,他倒也挺了挺脊背,郑重道:“我想听她亲口说。”

黄芷柔冒着雨来了。进来的时候身上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贴在皮肤上。王旭尧看了不落忍,刚准备去解外套就被祝彧拉住了。祝彧使眼色让他去看,原来黄芷柔已经穿上了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衣服。

接下来说得话王旭尧都记不大清,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祝彧在问,黄芷柔在回答。他听得最多的,还是黄芷柔在说:“他是晏安认识的人,是晏安的朋友,我和晏安是好朋友,我担心她不高兴,收东西也是因为他是晏安的朋友,出去吃饭也是,因为他是晏安的朋友。”

所有的所有,他这段时间感受到的所有香甜苦辣和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因为他是晏安的朋友。

“行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祝彧扯了扯王旭尧,说:“走了。”

王旭尧僵在原地看着黄芷柔,半晌,问出今晚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

“你和他!”王旭尧指了指钟鼎,问:“是男女朋友,是情侣关系吗?”

“当然。”

“你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吗?”

黄芷柔还是那两个字,“当然。”

王旭尧点了点头,顺应着祝彧的力度起身,他说:“希望你真能开心如愿。”

黄芷柔还是那两个字。

半抱着王旭尧离开,临出门前,祝彧回头看了黄芷柔一眼,问:“黄小姐应该不会要陌生人送得东西吧?”

看着他们离开,李啻也从阴暗角落钻了出来。他看了黄芷柔一眼,勾着钟鼎的肩膀就往外走,说:“饿了,找个地陪我吃宵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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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大有麻烦

晏安没想到时隔几天,她居然会在一个只是跟她稍微有点交情,生活里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口里听到俞顺康的名字。

听完李啻转述地钟鼎的话,晏安心里倒还算是平静,倒是李啻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着急。

“你自己究竟急不急?这事处理不好可是挺大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黄芷柔告诉的钟鼎,钟鼎又告诉的你。那请问,黄芷柔又是怎么知道的?”

黄芷柔转学来附中的时候她和俞家那些破烂事都翻了好几篇,周围都没人会提了,俞岩俞珂也没跑来她面前跳过脚,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就算能打听到她和俞家有收养这一层的关系,又怎么知道俞顺康其实是她亲爹的事?

“这你就得自己去问她了。”

“那你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晏安说:“我要是你,不管消息的真假,我肯定要跟蒋松女士提一句的。”

李啻突然就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说:“那我不就得罪你了吗?”

“得罪我是很要紧的事吗?”之前得罪过她的人可不少,她要写死亡笔记可得写坏好几枝笔。

“那我不就间接地得罪了晁朕?”

晏安笑了笑,问:“万一晁朕知道这些内情立马及时止损甩了我呢?”

李啻脸上的嫌弃更甚,说:“他们家都那样对你了……我敢保证,只要你没干什么杀人放火铁证如山的事,晁家肯定都对你都睁只眼闭只眼。”

确实,晏安点点头,想要是所有来她面前找存在感的人都像李啻有颗理智的脑子就好了。

“行吧,谢谢你通知我,改天有空我请你喝奶茶?”

从山里出来,晏安立马拔步去了黄芷柔的宿舍。她今早醒来才知道黄芷柔昨晚给她打过电话,至于电话的内容,晁朕也一五一十地跟她说明白了。她敲了敲面前的宿舍门,等了很久,才等到黄芷柔一脸病态地出现在眼前。倒是黄芷柔看见门外是她后,呜咽着就哭了出来。

晏安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好像是发烧了,吃药了吗?”

“没药。”

“我让钟鼎给你送来。”

在等钟鼎送药来得时间里,晏安抽了椅子坐在她床前,说:“芷柔,我有话要问你。”

黄芷柔闭了闭眼,她一早知道她昨晚她说得话会被晏安知道,所以她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你跟钟鼎说,说我之前的养父俞顺康其实是我亲爸,但是我把他抛弃了,反而和撞死我母亲的人来往密切,是吗?”

黄芷柔的身子在被子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打了个冷噤。她这话才跟钟鼎说了多久?钟鼎不是说要报告给他母亲让他母亲知会晁朕家里人吗?怎么晏安会知道。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想让钟鼎帮着出个主意。”

“那我问你,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们谈话,被人听见了,他们来告诉了我。”

“是谁?”晏安问。

“我不认识。”

“是学校里的人吗?”

“我不确定。”

晏安知道这么问肯定得不出结果,她换了个问题,问她:“你信吗?”

“我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和俞珂是……我觉得你们长得确实有点像。”

放!晏安咬牙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厥词。就俞珂那种地包天可以用嘴刨地的长相凭什么说和她长得像?她是她妈生的,俞珂是董馨生的,这么说是在侮辱谁?

“行了,你好好休息。”晏安起身,说:“以后这种话不要相信,也别往外流传。我倒是没关系,晁朕要知道了肯定不开心。”

“晏安!”黄芷柔费力地抓住晏安的手,说:“我全身都疼,我真的很难受。”

晏安拉开她的手拍了拍她,说:“钟鼎已经在路上了。发烧而已,你记得多喝点热水,别太着急了。”

晏安关上门,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我大概是没什么交友运吧。”她跟晁朕说:“身边都是男孩子,还以为能找到一个可以一起逛街看电影,喝着奶茶聊八卦的小姐妹。以后再遇到这种人,她不主动先对我好我肯定不上赶着倒贴了。我这次可是伤透了心。”

“祝彧指望不了。”晁朕说:“彭天天培养一下说不定可以。”

“什么?”

“逛街,看电影,喝奶茶,聊八卦。我觉得彭天天可能会愿意的。”

晏安幻想了一下彭天天和她去美甲买化妆品烫头发的场景,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说:“算了,我还是专心谈恋爱读书吧。”

车子驶过繁华的大街,穿过被烈阳炙烤的泥土路,最后停在了一片看上去像是正在拆除的房子面前。晏安下了车,当即就用袖子捂了捂鼻子。她问晁朕:“你确定俞顺康现在住这?”

“只有住这才能躲避高利贷的债主。这地方没人愿意来。”

“谁说的?”晏安往前走,说:“你我这不是来了吗?“

晏安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但她猜测这附近肯定有个巨型垃圾场,因为空气中都是腐败的酸臭味道,苍蝇肆无忌惮地在天空中盘旋。赵叔和豪哥在前面带路,晏安牵着晁朕磕磕绊绊地走在后头。

“比我家之前差多了。”晏安说:“我妈虽然经常捡些塑料瓶子破衣服破书本之类的回家,但都收拾得挺干净整洁,完全没有这种味道。”

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环保材料搭成的屋棚面前,阿豪侧开了步子,说:“就是这了。”

晏安看着,屋子除了门之外只有一扇很窄小的窗户,外头糊着报纸,看上去就不是可以用作采光透气的样子。屋子外面,铁丝上还晒着破破烂烂的被套床单和几件衣服以及附中的校服,

“董馨不是一般二般地爱面子,家里都这样了,也没让俞珂俞岩从附中休学。”晏安说着,笑了,说:“也是,还呆在附中就有希望,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一个姚雪津?”

阿豪去敲门,伴随这一声警惕的“谁?”,俞珂的脸出现在了窗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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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衣锦还乡

“怎么是你?”

俞珂拉开门,晏安够头往里看了一眼,屋里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几张凳子,以及一个蜂窝煤式的炉灶。她够头往里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俞岩正好也抬头向她看过来。

“你爸你妈呢?”晏安问。

“他也是你爸!”她强调。

“谁说的?”晏安呵呵笑,说:“联系他们说我来了,让他们回来。”

“你以为你是谁?”俞珂说出这话后就见晏安扭头转身,她急忙叫住她,给董馨打了电话。

在等待董馨俞顺康回来的时间里,她就看着晏安站在她家门口捂着鼻子四处打量,她旁边站了个体型彪悍的壮汉,举着巨大的黑伞给她遮蔽头上的烈阳。再在她旁边,还有在这种嘈杂肮脏环境里依旧清清冽冽一尘不染的晁朕。

没多一会儿,董馨和俞顺康回来了。俞顺康肩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正杵着拐杖走来。他旁边的董馨背着一个大编织筐,里头全是塑料瓶和纸板。

他们一走近,晏安就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说:“真难闻。”

“你!”俞珂刚往前迈了几步就见那个彪形大汉挡在了她的面前,恶狠狠充满警告地注视着她。

董馨放下东西,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晏安使了个眼色,赵叔就把手里一直提得东西放了下来。董馨一看,都是医院旁边小卖铺出售的各类***。

“听说你们日子过得实在不好就来看看。”晏安目光从俞珂脸上经过,说:“看来比我想象中过得还要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董馨重重喘出一口粗气,说:“进屋里说吧。”

“不了!”晏安扯了扯自己的外衣,说:“这是前几天才出现在时装周的衣服,国内还没人穿呢,要是进去就被染上味道了。”

俞珂再也忍不了,她扯着嗓子大喊,“你装什么呢?你妈以前不是捡垃圾的吗?你不是孤儿吗?你以为你天生就是名流公主大小姐吗?”

晏安一摊手,说:“以前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妈以前不也还算有钱人家的小姐?现在不照样靠捡垃圾为生。你看看我!”晏安笑着转了个圈,她身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摆动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问:“我现在跟真正的名流公主大小姐有区别吗?”

俞珂哭了,咬着牙红着眼,一脸不甘怨愤地瞪着她,哭了。

“你会遭报应的。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像条狗一样的抛弃掉!”

“是吗?”晏安看向晁朕,问:“你说她说得对吗?”

“不对。”

烈阳愈发炙热,晏安在遮阳伞下也出了一身薄汗,她没了耐心,直截了当地跟董馨说:“今天来找你们,一是想让你们看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再者,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句,我不想再在这座城市见到你们了,我现在只要想到你们和我站在一片土地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这心里头就堵得慌。”

俞顺康脸色惊变,问:“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你把我们逼得搬出了原来的家,姚家又逼着我们搬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已经过得够苦了,你还想怎么样?”

“简单。这里不是过得不好吗?要是不想再困难一些,就离开这座城市走远一些。祖国河山那么大,是吧,去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我手伸不到的地方,不是会比现在容易吗?”

“我们不会走的。”俞珂道。

“可以呀,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不在这座城市消失,我就把你们现在的住址踪迹报告给你们的债主,我想他们肯定不如我好说话,是不是?”

晏安向着董馨走近,她因为穿了高跟鞋的缘故,这会儿看董馨就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管怎么样还能吃饭走路就还有些盼头是吧?你看要是像我妈那样,那才真是一点活下去的办法都没了。”

“你给路费和安置费,我们走。”董馨说道。

“妈!”俞珂大叫。

“你现在真的好了不起,确实是我当初小看你了。”董馨抬眼看她,说:“但晏安,花无百日红,没有人会永远得意下去。你现在可以仗着年轻漂亮,等你也开始长皱纹变老变丑,等有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时,你怎么办”

晏安笑,说:“你是想说我妈是吧?因为你更年轻漂亮,所以我妈理所应当地被抛弃了,最后落一个那样的下场,是吧?”

晏安凑近她,小声地问:“你知道我和我妈最大不同是什么?首先,晁朕不是俞顺康。再者……”

晏安笑得眼睛都弯了,说:“我有钱。我现在特别有钱,我将来还会更有钱。就算以后我倚仗不了别人了,可我还有钱。我不会变成你希望的那种人的,你千万放心。”

董馨退后几步,看着她,说;“你给钱,我们马上就走。”

“我是不可能给你们安置费的。”见董馨立马要发火,晏安说:“但我可以出钱买消息,你告诉我,你们是跟谁嚼得舌根子,又是谁挑拨的你们去学校找我?你告诉我,我就给你钱。”

晏安终于回到了空调管够的凉爽车子里,好半天,等车里的香水味渐渐充斥了鼻腔,她才觉得心里堵着的气松懈了一些。

“你没想到吗?”晁朕问。

“确实没想到。我以为会是常雨霏姚雪津之流。没想到会扯出一个陈舜来。”晏安看着晁朕,问:“我平时在学校里和他也没来往,之前也没过节,无非就是因为上次班费被偷的事我怀疑过他。他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算计我?搞不懂!”

晁朕定定地看着她,问:“你想怎么办?”

“附中肯定是不能容忍这种散播同学流言,刻意挑拨离间的人存在。这种人呆在附中一天就是败坏附中的风气,不好。”

晁朕还是看着她,问:“你想要他走吗?”

晏安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道,“那也得有理由才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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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震怒

“胡说八道!”

木盘上的茶杯震得晃了晃,同时伴随着蒋松的一声怒吼水花四溅。

晏安从没见过蒋松发怒的样子,在她的印象里,蒋松是一个很体面端庄的人。但像现在这样把钱包怒拍在桌上的样子,是晏安以前不敢想象的。她倚在晁朕肩膀上落泪,偷偷用眼神打量旁边已经完全失声的常雨霏。

“雨霏也是听别人这么说,想着应该告诉你一声,这孩子……”常雨霏的母亲开口。

“听别人说,听谁这么说?这种荒唐的传言居然还有人信?”蒋松捂着胸口在沙发上坐下,说:“这种话说出来不怕烂嘴巴?”

常雨霏胆战心惊地抬头,说:“这是俞顺康,也就是晏安的养父亲口承认的,应该不会有假,我觉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松冷冷地看着常雨霏,说:“需要我把韩家两兄弟叫过来当场对峙吗?”

“晏安!”晁岑向着晏安看过来,问:“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晏安期期艾艾地开口:“肾衰竭晚期,在医院病死的。”

常雨霏瞪大眼,从沙发上窜起指着她,怒道:“你撒谎!全校谁不知道你妈是被车撞死的?那张法医报告还有谁没有看过?”

“你误会了。”晏安缩在晁朕背后含泪道:“那只是和我妈妈同名同姓的人。”

反正现在在她的档案里,她母亲就是肾衰竭死亡的,而他父亲也在她出生后不久被确认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死亡。这些都有据可依,都有正规出示的死亡证明。所以她和韩家不是肇事者与受害者的关系,她和养父俞顺康更不可能是亲生父女关系。韩金盛确实撞死过人,和她母亲同名同姓的一位。她晏安是孤儿不错,不过亲爹早死了,母亲也因重病离世。

她现在背景干净得很,禁得住任何人去查。

“雨霏,不管是谁同你说得这些,伯母都希望你不要再以谣传谣,这对晏安对我们家来说都是二次伤害。”蒋松开口,说:“我会让律师找出传播谣言的人,把晁家的律师函寄给他。”

“伯母!”常雨霏还在坚持,“你千万不要被晏安蒙蔽了,她真的……”

“常小姐。”蒋松改了称呼,端起咖啡慢腾腾地说:“晏安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家自己清楚就可以。”同时,她看向常雨霏的母亲,说:“昔文,你和昔婷再忙,也该花时间多陪陪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潘昔婷是唐重山的正牌夫人,也生了几个名正言顺的孩子,怎么除了游手好闲就是混吃等死?现在居然没有一个能成器地跟唐池过上两招。

不是,她们自己家里都乱七八糟了居然还有心情来指点她。

常雨霏哭唧唧地被她母亲拉去了花园里谈心,蒋松在这个时候把晏安单独叫到了书房。

“晁朕把你的所有事都跟我们说了。我和他爸爸都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光彩和见不得人的事。你之前很辛苦,但万幸你能长成一个还不错的孩子。”蒋松说着自己倒是先哭了出来,说:“我和他爸爸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晁朕能够开心幸福,这就够了。”

晏安低着头,眼泪也砸在了地板上。

“你别觉得我们不尊重你的母亲,我们也是怕以后又有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事来做文章。你也别怪晁朕跟我们说这些。孩子。”蒋松冲她招招手,让晏安过去拉住她的手,说:“你对晁朕好,跟晁朕好好的,你就是我们家亲亲的闺女。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从书房出来,晁朕见晏安眼眶红得不像话,和刚才哼哼唧唧的装模作样完全不一样。他侧头往书房里看了一眼,说:“有什么可哭的?我的事我自己说了就能算。”

晏安噗嗤笑了一下,问:“你觉得你妈会跟我说什么?”

说着,平复了心情的常雨霏被她母亲拉着回来。晏安在旁边看着她,笑问:“雨霏一会儿有时间吗?”

晏安坐在车上,跟晁朕比划自己的手,说:“我总觉得我这手上差点东西。看着好像太单调了,是吧?”

常雨霏从前座回头看她,看样子刚才是被她母亲狠狠教训过,这会儿明显地乖巧了不少。晏安亲密地说:“雨霏一会儿帮着参考参考?”

晏安走近珠宝店的时候,门口的侍者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称呼由“女士”换做了“同学”。

晏安从反光墙壁里看自己,她今天是临时从自己家里被叫到晁家的,所以身上还穿着红白相间家居运动服。可能因为她刚才哭过,这会儿眼睛和脸颊都有点肿,看上去确实稚气未脱。

“同学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这就是奢侈品店的服务态度,晏安想,就算她穿得跟刚从体育课上下来,人家也礼貌客气地同她说话。

晏安晃了晃手,说:“想买个镯子。”

这会儿时间,落后几步的晁朕和常雨霏也走了进来。陪着她的服务人员看了他们一眼,有点羡慕地招呼别人去问好。晏安能理解,就外表打扮来看,做那二位生意能成功的可能性确实要比她高得多。但就是这样,这位也没对她露出什么不礼貌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客气热情地向她介绍系列产品。

晏安指了指晁朕,说:“我们是一起来的。”

晁朕见她手里拿着的小册子,问:“你要买镯子?”

因为语气中包含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意思,晏安不由地抬头看他,问:“你觉得我要买什么?”

晁朕轻轻坐在了旁边的高脚凳上,没再说话。晏安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凑过去,低声问:“你以为我想要买戒指吗?”

晁朕看了她一眼,正想说话,就听旁边的侍者热情地问了声:“带妹妹来买礼物吗?”

妹……妹妹?

晏安还没来得及做过多反应,就听见来自常雨霏的一声低笑。这位服务人员似乎还没发现情况的不对劲,他仍然拿着册子在比划:“年轻女孩子买这一款得确实比较多,但是你妹妹皮肤白,所以我觉得戴这一款应该会更漂亮。”

“妹妹?”晏安终于忍不住出声,她仗着现在的身高优势搂住晁朕的脖子,说:“可我们是来买婚戒的。”

说着,在晁朕错愕的眼神中补充了一句:“对吧,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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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熟悉的陌生人

晏安这话一出顿时只觉心虚。晁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目光一点也不善良。店员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小心地往她手里重新塞了几本关于戒指的册子。

“我们……”

“二位已经找好了设计师吗?我们这里的婚戒只接受订做。如果没有,我们这将会有全世界最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为您二位服务。”

晏安笑得嘴角僵硬,听着店员洋洋洒洒介绍了一番,半点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她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空子,说话的人又变成了晁朕。只听他问她,“你找好设计师了吗?”

“人家开玩笑得嘛。本来只是想买个漂亮镯子,谁叫他说我是你妹妹!”

晏安试图想用怨怪的语气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但晁朕全然没有被她转移一点点的注意力。只听他继续说:“晏小姐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嫁给我?”

晏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二郎腿高高翘起,端出了一副矜贵的姿态,说:“哦,想买戒指就是要嫁给你了?怎么?觉得我不能自己想买戒指还是我自己买不起戒指?”

晁朕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对面看她,顿时又把晏安看得没了底气。她急赤白赖地开口,“我就是想买个镯子嘛。”

好在晁朕没再针对这事多做言语,没一会儿,一个简洁素净的镯子就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旁边店员颇为可惜地说:“您皮肤白皙,适合颜色更浓烈繁复一些的。”

“不了。”

之所以看重这个,就是因为它样式够宽够简单。晏安晃晃手腕,心里头还挺满意。这时候挑完耳环的常雨霏也过来了,眼神盯在她手上,笑着说,说:“挺适合你。”

呵!

晏安没控制住地冷笑一声出来。她手腕又窄又细,而这个镯子却足足有一指多宽,戴在她手上就两个字,不搭。连晁朕都说她最近不仅脑子出了问题,现下尽是连眼睛都有了点毛病。常雨霏话语里的这个合适,大概就跟夸赞暴发户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相似。

山猪吃不来细糠嘛,这么贵得东西,买细了就等于吃亏,是不是?

店员完全略过她,把账单恭敬地递到了晁朕面前。晁朕最后又问了她一遍,“你确定了?”

晏安看了眼旁边笑意盈盈的常雨霏,迅速改了口,任性道:“不好说,可能明天就不喜欢了。”

晁朕转头就签了字,多余的眼神一个都没给她。

晏安又去问常雨霏,“好看吗,你说?”

常雨霏看似很由衷,实则带着晏安很熟悉的阴阳怪气开口,“很适合你。”

“我倒是觉得一般。”晏安扒拉着手腕,说:“不如晁朕妈妈给我的那个。”

见常雨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晏安心里头一下子就痛快了。晁朕把账单塞她衣兜里,问她,“应该跟我说什么?”

晏安很由衷道,“谢谢。”

“我记忆不太好,你之前是这么说得吗?”

居然连记忆不太好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晏安勾勾手指让他弯腰,轻轻垫脚伏在他耳边问:“想听什么?刚才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吧?还想听吗?”

晁朕垂眼,见晏安笑得妖里又妖气。分明!分明知道这十之八九又是她作弄人的手段,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把耳朵又凑过去了一点。

“想听吗?”她又问。湿润的热气扫过耳朵和脸颊的绒毛直往耳朵里钻,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晁朕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妥协,甚至带着自我放弃的味道点了点头。下一秒,就听响在耳畔的声音由阿刻洛伊得斯女妖的歌声变成了街边死皮赖脸的小流氓。

“想听?想听求我阿!”

……

王旭尧好几天没直播,关心他近况的水友把消息打探到了祝彧的直播间。祝彧看了眼门外在沙发上瘫做一团的王旭尧,只能跟弹幕解释,“

ai

这段时间家里有点事,无法兼顾直播。”

rai

这个称谓在祝彧喉腔里滚过几道,最后还是别扭地说了出来。因为他给自己取了个“umb

ella”的新id,于是也给自己取了个“

ai

”的王旭尧,最近因为感情上的巨大打击完全萎靡了下来。无心打游戏,无心正常生活,像是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兴趣,也不怎么说话地,每天就混沌地瘫在沙发上度日。祝彧无数次想和他沟通,可每次一张口,就让他一句“你懂什么”给堵了回来。看着他这幅样子,祝彧也不敢把黄芷柔的近况说给他听。

她前几天来找他,提出把王旭尧之前送得东西折换成现金给他。他替王旭尧答应了,让她把换成的现金直接捐给帮助视力障碍人群的基金会。黄芷柔当时一听这话,立刻气得眼眶通红。连晏安都说他在气人这方面有着鬼斧神工的本事。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在祝彧以为王旭尧还会半死不活一段时间的时候,他们家来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王旭尧一眼就认出他是钟鼎身边的人,似乎还有点亲戚关系之类。他一言不合就想关门,那人却费力地撑住了门,说:“之前跟我聊天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态度呀。是不是我长得特别讨人厌,怎么一见我就是这副样子?”

王旭尧还想关门,那人却快速地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名片。王旭尧关上门,捡起名片看了一眼,冲着站在房门前的祝彧说:“找你的。”

名片递到了祝彧手里,一看,上书“hdg俱乐部总裁,李索。”

hdg?祝彧没记错的话,这是今年中旬才组织建立起的一家电子竞技俱乐部,建立初期风声才起的时候就高调宣布拿到了忒修斯之船顶级联赛的入场资格,并且将于明年春季正式成为忒修斯联盟的一员。

当然,今年也不止这一家俱乐部宣布要成立忒修斯之船的分部。祝彧之所以关注他的原因,是他之前高调宣布,明年正式开始联赛征程的这支队伍的队长,是祝彧还算认识的人——o

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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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蹬鼻子上脸

要让祝彧说游戏里印象最深的id名字,这位“nly”绝对名列前茅。

因为和自己玩得是同样一个位置,又同属高分段玩家,之前祝彧打大号的时候就总能碰见他,胜负也几乎到了五五开的地步。

一些游戏的相关论坛就把他和这位“nly”称为现目前路人玩家里的两个顶级大腿,也是未来最有希望在职业联赛打出成绩的两个ad玩家。凡是提起他们,就总是少不了一番对比。甚至,因为他大号id“kirisae”的缘故,大多数人眼拙会把最后四个字母看成“saa”,日语里“大人”的意思。于是,因为“nly”这个偏女性化的称呼,“nly”也就被网友戏称为“nly酱。”

“kiri大人和nly酱什么时候能在职业赛场上正面较量?”

hdg官宣了这位要正式踏入职业赛场的当晚,整个论坛就几乎都在讨论和“nly”齐名的kiri在哪里?

现在hdg俱乐部的经理来找他?来找他做什么?他们不是已经有那位了吗?再者,他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祝彧打开门,门外的人有着一张过分稚嫩的面孔,看样子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年纪,这真的是一个俱乐部的总裁了吗?

李啻看见来开门的人是祝彧也愣了愣,他往屋里侧了侧头,说:“请问王……旭尧在吗?”

祝彧挑了挑眉,往旁边侧开了步子。

李啻在沙发上落座,对面是蜷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的王旭尧。一段时间没见,他瘦了,也沧桑了不少,脸上没有半点的少年气,和他在照片里看见过得阳光少年大相径庭。

他之前没料过会陷入这样一个尴尬到无话可说的境地。要是早知如此,他肯定得拉着晏安一起来。

“是晏安告诉我你住在这里。”

这话说出来,对面的人只微微斜眼看了他一眼。

“名片上的内容你也看了。我是代表hdg俱乐部来邀请你到我们基地试训。”

王旭尧把脑袋拧了过来,问他:“为什么找我?”

“当然是看中你在游戏上的天赋。”李啻挺了挺脊背,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我们俱乐部已经拿到了联盟入场资格,现在所有的前期准备已经就绪。我们有最好的教练团队,而且……”

王旭尧打断他的话,说:“我没有兴趣。”

李啻一听这话,急了。不仅李啻,连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祝彧也急了。

“如果你是因为我表哥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他是他我是我,亲兄弟还明算账,况且我跟他还是两个姓,绝对不……”

“想让我去打职业?你们在市面上买不到好辅助了吗?”王旭尧问。

“实不相瞒,那些名声在外的辅助好买,但下路最看重的还是默契,你和……”

“那你让nly来跟我聊。”王旭尧又把脑袋拧了回去,说:“他是战队队长不是吗?他怎么不来?”

祝彧一听王旭尧这话就忍不住地皱眉。就他这说话的语气,又傲慢又狂妄,根本不是跟一个俱乐部总裁聊天的样子,摆明就是想把人给气走。

干嘛啊这是,失个恋这个世界就毁了?事业不要了?游戏不打了?职业放弃了?

“实不相瞒。”李啻搓搓手,说:“我就是nly。”

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祝彧被呛得躬下了身。他不可置信地看过来,眼神钉在这位自称“nly”的人身上。

他刚才说得什么鬼?

王旭尧终于有了点人类该有的反应。他看了李啻一会儿,说:“我不信,你不像会打游戏的人。”

李啻指了指祝彧房间的电脑,自傲道:“要不咱俩现在去练一盘?”

……

“有点堵车,来晚了。”

姗姗来迟的晏安一进包厢门就开始赔罪,低下的头一抬起,就见面前三人,三人三脸色,尤其以祝彧最甚,看她的眼神以白眼居多。

晏安小心地坐下,跟对面的王旭尧说:“你别听他胡说,他能找到你不关我的事。”

李啻随意地翻着菜单,随意地开口,“小ya已经答应跟我走了。”

“啊?”晏安正在倒茶水的手就是一抖,她小心地避着祝彧的目光,问:“这么迅速吗?”

“我是正规的俱乐部,有正规的教练团队和管理人员,有冲击冠军的实力。有梦想有冲劲的年轻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是吗,呵呵。”

祝彧已经快把晏安脸上瞪出一个窟窿,晏安盯着桌子呵呵傻笑,说:“小王踏实又努力,好好打磨一定能……”

晏安说不下去了,自觉地结了饭钱。主动提出陪祝彧去超市买日常生活用品。

“你知道我直播间的人怎么称呼王旭尧?”祝彧冷着脸开口,“说他是我的童养媳。”

“你知道王旭尧能和我配合到今天这种程度拿到城市赛冠军耗费了我多少心血和时间?”祝彧顿住脚步,看向晏安的头顶,说:“你这是等于把我养了好几年的老婆拱手送给别人。”

“话……话不能这样说嘛。你还有时间,可以……可以再养一个。”

祝彧拔腿往前走,说:“送给别人就算了,你居然送给那个姓的。以后我去打比赛,亲眼看着我养出来的辅助和别的男人在我面前卿卿我算计着怎么弄死我,我看你这是盼着我早点死!”

“你可拉倒吧。”晏安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开口反驳,“你距离能打职业还有得熬,你总不能耽误人小王的光阴吧?人李啻搞俱乐部是用了心的,说不准哪天就真夺冠了。小王虽然现在年纪还差一点,但李啻愿意给他薪水白养着他到能打比赛那一天。人能认认真真训练不比跟着你瞎直播好?”

“我知道。”祝彧嘴角下撇,说:“我也替王旭尧开心,能打职业是很好的事。李啻也是有能力的人,保不齐哪天就带着他夺冠了,那他以后就是冠军辅助,说出去我也有面。”

“我也调查过的。”晏安认真地说:“我不会再坑小王,你放心。”

祝彧点点头,指了指购物车里琳琅满目的一堆,说:“这些你付钱,给我送家去。”

嘶!蹬鼻子上脸了还!

第一百八十章、套近乎

把小王的事情一解决,晏安心里头一直沉着的大石头也消失了。她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想着终于有精力来搞其他的事。

“体委,我这节体育课需要请假。”

晏安捂着肚子弓着腰站在陈舜的桌前,期期艾艾地开口,“这节课我可能没法去上。”

因为实在不想搭理陈舜,之前就算再不舒服她都没找陈舜请过体育课的假。

陈舜同样惊诧地看着她,用做作的关心语气说:“体育课的事你别担心我会跟老师说。倒是你,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晏安虚弱地摆摆手,然后脸色一变突然就蹲在了地上。陈舜大惊,刚把手伸出,突然想起晁朕的脸,又把手收了回来。

“需要我帮你通知晁朕吗?你状态好像不太对。”

晏安摇摇头,缓了好大一口气,才缓缓地撑着桌子起身。起身的一瞬间,只听咯噔一声响,一个泛着银光的镯子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陈舜的座位底下。

没等她开口,陈舜就把镯子捡还给了她。晏安把手缩在袖子里头,用袖子包着手去拿,嘴上真诚地,甚至甜腻地说了声。

“谢谢体委。”

陈舜定定看着晏安离开的背影,想自己大概有点了解了困扰很多人的千古难题——晁朕为什么喜欢她?

为什么喜欢她?

人长得漂亮,是学校出名的美人自然不必说。除此之外,她看上去纤弱干净透明的同时又有股子怪异的妖气,是会给女生带来危机感的那种类型,也就是俗称的婊里婊气。相比较下来,那些时常被男生挂在嘴边讨论的美人就透露着一种乏味的bring。所以这也是他觉得黄芷柔或许能成为第二个晏安的原因。她们两实在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体育课即将开始,此时教室已经走得没有几个人。晏安仍然趴在桌子上,发绳已经被她扯开,浓黑的长发沿着桌子铺下,远远看着跟副画一样。陈舜走到她面前,自觉地放轻声音问:“真的不需要去医务室吗?”

“暂时不用,一会儿如果实在不舒服我会去的,谢谢”

离开教室前,陈舜又看了趴在桌子上的晏安一眼。他突然就在想,或许有些事情他大可以不必那么麻烦,他不用歪七扭八地去找某某和谁谁。他或许可以直接跟当事人沟通,或许晏安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难以相处。

晏安趴在桌上假寐,这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教室里似乎都被瞌睡虫给侵占。眼皮即将耷拉的瞬间,她隐约听到了楼下跑操的声音。她挪到窗台前,看见楼下已经围着操场开始跑动的同学。她回到座位,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副白手套,把一直放在绒布袋里的镯子拿了出来……

例行活动做完,他们有了暂时休息的时间。陈舜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教室看上一眼。如果晏安真到了要去医务室的程度,他或许还能套个近乎讨个巧,指不定晏安对他就此改观,他以后也不用再指望着黄芷柔飞黄腾达。

那位钟鼎再有钱还能比得过晁朕?笑话。

去到教室,教室空空如也,晏安桌上一点温度没有,看上去已经离开一段时间。

要去医务室看一眼吗?可是医务室离这有点距离,万一一会儿体育老师找……

同一时间,晏安躺在医务室床上惬意地翻着漫画,要不是脸上和嘴唇抹了过多惨白颜色的粉,她这会儿状态看上去真挺好。她刚才来得时候也跟医务老师说了,她生理期不舒服,这位老师给她开了止疼药就让她休息。隔着一道帘子,她在里头看漫画,那位在外头玩蜘蛛纸牌。

不过开给她的止疼药她倒是没吃。这么想,她也不算撒谎。她确实生理期,但身体没像她形容地那样不舒服。

咚咚,敲门声响起,随着医务老师一声请进,晏安忙把漫画塞枕头底下去。

帘子被拉开一个角,晁朕的脸出现在后面。晏安诧异,问他:“你不是在上课?来这干嘛?”

“你来这干嘛?”晁朕问她。

晏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捂住小腹,说:“肚子疼。”

晁朕在她脚边坐下,问:“偷吃冰淇淋还是喝冷饮了?”

晏安也不明白晁朕为什么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什么都管她。日常管功课就算了,平日里还要管她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每个月冰淇淋的数量都定了额,要偷吃被逮到还挺麻烦,所以晏安在这方面一直还挺忌讳。现下看着晁朕那张丧到谷底的脸,这到了嘴的反驳也变成了小声解释,“才没有呢。”

“那就是倩婆给你炖的汤没喝。”

晏安委屈巴巴道,“喝了。”她尴尬地歪头看了一眼,好在这会儿医务老师离开了,医务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晁朕太明白她心里的小九九,所以演戏演到他面前来也就算了,这位以后可是要拿影帝的人。

她惬意地把头靠回去,从枕头下把漫画抽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谢敬旻看见了你来医务室。”

“哦。”晏安敷衍地点了点头。

晁朕把她手里的书抽走,问她:“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你觉得我哪里不舒服我就哪里不舒服吧。”

见晁朕冷了脸,晏安也不敢再把漫画翻页,她出声:“女孩子这个时候不舒服怎么好得说呢?你也好意思问出口。”

“请假,送你回去。”

“哪那么严重?”晏安摆摆手,说:“我就是上不了体育课。”

而且如果今天没成功,她以后一段日子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没法去上体育课。所以上天保佑,她心里这点渺小的愿望能水到渠成地实现。

晁朕把她打量了一番,疑惑地开口,问:“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做什么事情?”

晏安心里头一怔,面上还是镇定道。

“我做什么事情用得着瞒着你?我这个人别得不说,做人做事一向光明正大明目张胆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明目张胆

累人的体育课终于结束。

日头正盛的午后,教室里都被辛呛的汗水味道充斥。女生手里拿着小扇子,一边在鼻尖前飞速扇动,一边躲避着经过的男同学。

陈舜满头大汗地在座位落座,刚把冰冻的汽水拧开,就见老郑红着脸急匆匆地从教室外走来,身后跟着一脸慌张无措的晏安。

陈舜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情景异常眼熟。

老郑把教案摔在桌上,从讲台上往下俯瞰了,厉声下令让所有同学回到座位。

熙熙攘攘的教室立马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小心地四下张望一会儿,好奇地和周围人交换眼神。

“孙茁灵,看一下,人到齐了吗?”

“除了祝彧请假,都到了。”

得到孙茁灵的回答后,老郑以痛心疾首的语气作了开场。她想要传达的意思也很简单,晏安在这节体育课上丢了东西。

是什么东西?老郑没说,但看她和晏安着急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不是铅笔橡皮一类。

“这种事在我之前的班级也发生过一次,最后也圆满解决了。所以我很有信心帮晏安同学找回东西,也很有信心维护我们班的风气。”

晏安回到座位坐下,当即就收到来自四面八方同学的问候。

“丢什么了?”彭天天问。

“一个镯子而已。”

黄芷柔转过头来,问:“什么镯子?很贵重吗?”

这镯子买来以后她倒是一直戴着,不过一直都藏在袖子深处,几乎就没往外露出过,连较为亲近的黄芷柔和彭天天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路过pt买的,说贵重也贵重吧。”

只听黄芷柔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出声:“pt吗?你没随身戴着吗?怎么会丢呢?”

“之前忘了做什么的时候就摘下来放抽屉里了,谁知道会丢。”

黄芷柔压低声音,凑过来问她,“晁朕给你买的吗?丢了他会生气吗?”

晏安抬了抬眼,问她:“你觉得呢?”

晏安眼睛盯着黄芷柔,耳朵高高竖起听老郑说话。她还是上次班费丢了的那一套说辞,在晏安印象里几乎一个字都没改动过。那自然地,这法子经上次班费丢失事件证明过,毫无用处。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同学举报。

“体育课途中有谁回来过教室吗?”老郑这话一问,立马就有人接话,“陈舜,你之前好像回来过?”

陈舜瞬间激动地跳起脚来,扬声道:“我是回来过没错,但我绝对没碰过晏安的任何东西。”说着,还看了晏安一眼,解释道:“因为离开教室前晏安同学表现得特别不舒服,所以我抽空上来看了看她,谁知道她不在。”

“是,我去了医务室。”晏安承认。

老郑在讲台上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根本不相信这事会和陈舜扯上关系。她说:“事情没真相大白之前不要妄加猜测同学。”

是了,陈舜自入学以来一直是老郑的心腹,老郑十分信任他,晏安倒是想漏了这一点。不过她之前也提前给老郑上过眼药,说知道她戴了这个镯子来学校的人没几个。

“陈舜,你之前有看见过晏安手上的镯子吗?”

老郑问出这话,大家才知道晏安丢了什么。陈舜想起那个曾滚到他座位底下的,不怎么起眼的镯子,心里头也松了口气。那镯子看上去就不怎么值钱,丢了也就丢了,晏安纯属小题大做。

“看见了。”

他老老实实承认,却见老郑脸色骤变,问:“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那镯子之前掉在我面前,还是我给她捡起来的。”

陈舜以为他说得足够清楚明白,却没想到晏安反问了一句:“镯子戴在我手上怎么会掉呢?”

陈舜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仓惶地张口,解释,支支吾吾半天,想要指责晏安撒谎,想要找出证据点明晏安在说胡话。他脑子飞快地转动,当时有人证吗?好像没有。

“不是我!”陈舜大怒,“这事跟我无关。”

晏安没说话,老郑也没说话,班里同学看他的眼神里全是打量。陈舜着急地站起了身,把书桌抽屉里的东西全抖露了出来,一边还翻着自己的衣兜,叫嚷着:“可看清楚了,千万别冤枉好人。”

老郑还劝着让陈舜别激动,就听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书包呢?”

陈舜瞪大眼,没顾忌地骂了声脏。只见他提起了自己的书包,自上而下地这么一抖楼,同一时间,全班同学一起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咯噔声。跟陈舜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陈舜眼睛定在地上某个位置,眼睛一点点瞪大,眼珠子几乎要脱框而出。

“不是我,怎么可能……”他仓惶地出声,眼神无助地从老郑脸色略过落到晏安脸上,说:“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书包里。”

老郑走近,慢慢蹲下了身。晏安突然开口:“慢着,我相信此事跟陈舜同学无关。”她不让老郑去碰镯子,说:“报警吧,让警察来调查。到时候送去鉴证科让人提取指纹,不是陈舜做得肯定不会有他的指纹,我们千万不要冤枉同学!”

陈舜感激地看向晏安,突然就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他之前碰过这镯子,上面肯定会有他的指纹!

陈舜委屈地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直喜爱自己的班主任身上,他强调,“老师,真的不是我。我之前帮晏安捡过这东西,上面肯定有我的指纹。”

“陈舜同学。”晏安疑惑地看向他,问:“既然与你无关,为什么还要撒谎呢?你什么时候给我捡过镯子?”

“既然这东西价值不菲,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

老郑采取了晏安的意见,选择了报警。那个镯子也让她用纸巾包着带去了办公室,其他同学则继续上课。

陈舜隔着老远给晏安传来字条,他此刻的愤怒全被几个力透纸背的大字渲染出来。他说:“你故意的!”

晏安嘴角挂笑地看向黑板,手下慢悠悠地把纸条撕得粉碎。

第一百八十二章、催眠大师(上)

“你故意的。”

说这话的晁朕完全没有质问的意思,他就是平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买镯子是因为镯子相较于其他首饰更容易留下指纹,你挑得那个又要更容易些。体育课请假去医务室也是为了让自己有充分合理的不在场证明。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让陈舜的指纹留在你的镯子上?”

晏安心虚地翻着课本,故作无所谓地开口,“只要动点脑子用点心,想做的事总能做成的。”她看向晁朕,问:“附中不会让有偷盗嫌疑的同学留在这读书的,是吧?”

晁朕盯着她的发旋看了一会儿,说:“这事漏洞太多,你做得不好。”

“我做得不好?”晏安笑出声来,问:“我做得还不好?我丢失的东西上面有他的指纹,这一项就够了。现在法律不是只讲证据吗?”

“你把镯子丢他面前让他捡,有没有被别人看到。”

“看到又怎么样?”晏安还是无所谓地态度,说:“那怎么解释我的东西在他书包里?总不能是我陷害他吧?我有什么陷害他的理由?全班任何一个人都说不出我跟陈舜有不对付的地方。”

见晁朕黑沉沉地看着她,她补充道,“我留了后路,我真没那么蠢。”

……

“你跟晏安说了我们的事?”

一见到黄芷柔,陈舜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黄芷柔同样地着急,说:“怎么可能?她只是来问过我怎么知道的那些事,被我用打小报告的是不认识的人给糊弄过去了。”

黄芷柔紧紧捏着钥匙,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她不可能怀疑我。除非……”

想起晁朕之前说得那些话,黄芷柔怔了怔,随后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的,如果真是那样,我现在怎么还会在这里。”她转眼指着陈舜,“肯定是你在别的地方得罪了她。”

“我的姑奶奶啊!自从知道她和晁朕在一起后我都绕着她走了,怎么可能得罪她。只有这事,如果不是你说得,那就只有……”陈舜苍白着脸开口,“俞顺康!难怪我说最近不见他人,去家里敲门也没人答应。大概是把我卖了以后远走高飞了。”

“那怎么办?”黄芷柔惊恐地冷下脸来警告,“你已经这样了,几乎没有退路了。如果你还把我供出来,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舜死死抱住脑袋,说:“这事也没到不可转圜的地步,只要我咬死不承认。对,只要我不承认。”他烦躁的心情微微平静了一些,他抬头看向黄芷柔,问:“你和钟鼎现在怎么样?”

“他家又不在这里,他只有不忙的时候过来,不过他倒是说……”黄芷柔说到这低头笑了笑,说:“他妈妈已经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说是过段时间一起吃个饭。”

“那你还算有点本事。也怪俞顺康他们确实不争气,要是真死皮赖脸缠着晏安,她也没闲工夫来陷害我。”

陈舜揉了揉太阳穴,说:“俞顺康是晏安她亲生父亲的这事没完!既然从晁朕那边找不到切入口,那我干脆再搞大一点。”

“你想怎么样?”

“我得让大家知道晏安是因为跟我有矛盾才陷害得我,我要把她家里那些丑事说给学校听。”

“那你就是在找死。”黄芷柔环住了胳膊,说:“虽然晁朕家怎么看待晏安的身份我不清楚。但是钟鼎明确跟我说过我不让我瞎想瞎说。晏安这次明摆了是要整你,你何必自己再送上前去找死?这事我可不会帮你。”

陈舜定定地盯着她,半晌,笑了。

“你笑什么?”黄芷柔恼怒道。

“你的眼界就只有这么一点吗?你觉得找个钟鼎这样的男朋友就足够了吗?你想要的他都能给你吗?是不是给得还不如你的备胎多?你看看站在晏安身边的晁朕,你甘心吗?”

黄芷柔慢慢垂下眼,低声道:“我不甘心能怎么样呢?”

“你不趁着现在踩着晏安往上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晁朕不会喜欢我的。”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陈舜认真地看向她,说:“你和晏安的条件几乎一模一样,凭什么她可以你不行?其他我不知道,反正她不倒你就一直没机会,你可想好了。”

“这事太冒险了,我……”

“你是怎么认识的王旭尧?又是怎么认识的钟鼎?认识他们之前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这才多长时间?”陈舜盯着她的手机和钱包,说:“你什么都有了,你还能拥有得更多。”

黄芷柔愣愣地看着陈舜,听他说完之后的话。“只要你想,晏安现在拥有的,以后都是你的。”

诚如陈舜计划得那样,就算鉴证科在那个镯子上只发现了他和晏安两个人的指纹,但因为他抵死不承认,这事也就僵住了。所以调查的人只能从她和晏安的社会关系入手,即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这是为了排除晏安自编自导陷害他的可能性。

也诚如晏安预料得那样,班里的同学老师一直反馈,她和陈舜是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普通同学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打印的匿名信件被送到了校长办公室。但不过几节课的时间,这封信件就原封不动地落在了晏安手里。

她拆开看了看,果不其然,就是在揭露她和俞顺康的父女关系,顺便提了句,陈舜是因为知道这事才遭到了她的怨恨和报复。

晏安问晁朕,“你觉得这信是谁送得?”

晁朕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开口。

“我猜不是陈舜。这种救命稻草一样的东西肯定要送到最关键的人手上才行。老郑那么看重他,为了他这事瞻前顾后忙里忙外好不操心,要知道信里这些事,肯定一边帮陈舜洗脱罪名一边找我谈话。但这信给了校长,看样子是想要更全面广阔地声张出去,但可惜了……”晏安摇摇头,说:“人家拆开看见我的名字就联系了你母亲,然后这信就到了我手里。”

晏安发笑,问:“你说谁这么蠢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催眠大师(下)

这信让晏安确认了两件事。

一是陈舜不甘寂寞不安分。二是他身边依旧还有潜伏在她周围的小狗腿。

他问晁朕:“你说谁在背后算计我来着?”

晁朕毫无迟疑地开口,道:“黄芷柔。”

“倒也和我猜得差不多。”晏安杵着脸,迷茫地问:“可是她算计我的理由是什么呢?我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况且我待她实在不薄。”

晁朕摇摇头,坦然道:“我永远不可能知道你们女孩子在想什么。”

“你的东西……真的是陈舜偷得吗?”黄芷柔小心地开口,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这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晏安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有人跟我说陈舜在一家游戏厅欠了很多很多钱,所以才想着要偷我的东西去还债。”

黄芷柔紧张地开口,问:“这事你跟警察说了吗?”

晏安嘟嘟嘴,说:“我又没有证据。我得先找到是哪家游戏厅才行,哎呀,真是让人头疼。”

……

“你究竟要还多少钱才能把借条赎回来?”

得知数额的黄芷柔沉重地闭了闭眼,随后却微微松了口气说:“还好,之前钟鼎让我还给王旭尧的钱我还留着。你先把借条赎回来,千万别让晏安找到了。”

黄芷柔把钱递到陈舜手里,心里几乎疼得在滴血。可是一想到如果陈舜被定罪,晏安就会愈发肆无忌惮。相反地,如果晏安能被坐实自编自演冤枉同学,也是好事。黄芷柔安慰自己,就把这当做是一笔投资。虽然看不到实质性的收入,可未来是光明的。

晏安把茶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放,后槽牙几乎要被自己咬裂。

黄芷柔和谁混在一起不好?就非得和陈舜!

她手里拿着陈舜借条的复印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无数口气。此刻她非常想找人跟她探讨陈舜给黄芷柔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个问题,却在张嘴的瞬间察觉到无法说给别人听。

她大概能猜到陈舜会跟黄芷柔说什么,就陈舜这能把死得说成活得的本事,欺骗引诱一个黄芷柔实在不算什么难事。她甚至觉得,现在的黄芷柔可能面临着和她上辈子一样的问题。

黄芷柔和钟鼎,或许和上辈子的她与晁朕是一样的处境。

这样想着,晏安就苦涩地笑了。她突然就想起,黄芷柔刚转来这个班的时候,是陈舜去给她领的课本,并提出让她请饮料的要求。这是和她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境遇。然后呢?

黄芷柔芳心暗许了?并在陈舜一步步的引诱下走向一条完全错误的道路。

陈舜跟她说什么了呢?

我和同学打赌,赌你追得上钟鼎?你就去试试吧,要是赌对了我就有钱请你吃饭。要是输了也没事,就当个好玩呗。

什么?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不!打赌的事不能告诉他。现在告诉他他会觉得被欺骗,你也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先和他交往着,千万别让人家难过。其他的过段时间再说。

他对你好吗?很好吗?什么都给你买吗?你向他要东西了吗?傻子吗?他给你你就拿着啊,白给的为什么不要?你难道还指望跟他一辈子吗?

我最近看重一个游戏机,很贵,我很喜欢,可是我买不起……这对于他来说不过一顿饭的钱,只要你提出口他肯定会给你买的。

太好了,真是谢谢你。他对你果然很好,这么贵的游戏机也给你买了。什么?这样做是不是不好?你傻吗?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又不喜欢他还整天陪着他,收他点东西怎么了?

我奶奶生病了,要动手术,医生说要二十万,如果没有只能等死,你可得帮帮我。我奶奶也是你奶奶不是吗?她如果知道是你出钱救了她的命,指不定怎么喜欢你。你以后要嫁到我们家……好好好,不嫁,是我上赶着要娶你行不行?

二十万他都爽快地给你了?看来真的是很喜欢你啊。什么?你见过他家人了?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呗,反正你是和他谈恋爱又不是和他家里人。他只要愿意给你钱就成,其他你就忍忍吧。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两的成绩要考个好大学都有点困难。我想毕了业去开家小店,这样你也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你不是和你养父母关系不好?但是我家情况你知道……你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跟他要点钱……算了,要钱太明目张胆了,你就跟他要首饰,什么名贵要什么,什么值钱要什么,最好是钻石,好出手。

还要和他在一起多久?你傻吗?他没主动甩你你何必提这种晦气的话题?现在全校女生不知道多羡慕你。你要是有天能嫁到豪门当少奶奶……好好好,是我不对,我错了。你没想过嫁给他,只想嫁给我……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等我把开店的钱攒够了,我们以后的日子就有着落了。

他问你要那么些钱做什么?你不会解释就不会哭吗?你一哭他肯定就不会问了。或者你随便找个借口,说你没有钱就没有安全感……他说他可能要转学想让你一起走?走什么走?你告诉他走就分手!不许走,就呆在这里。

是是是,开店的钱是有了,但是我们的房子呢?你不想要一个宽敞一点可以整天晒到太阳的房子吗?好好好,不要那么大……你不是想养宠物,得稍微大一点才行吧。现在的房价……是,可以贷款,但也得把首付交出来是不是?或者你让他直接转套房子在你名下,他们家那么有钱,房子肯定少不了。

阿?他知道了?你是白痴吗?你承认做什么?就说没有的事不就行了。说不出口不会哭吗?反正你一哭他就什么都妥协了……什么叫不想再骗他?你就把这当成一项交易,银货两讫,大家都不吃亏,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你真是个废物!不会跟他要分手费?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没吃过亏?……我才不信……他不给就去找他家里人,就说他始乱终弃,反正他们家要脸得很。

第一百八十四章、梦是反的

晁朕推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空气中裹挟着一股森冷的气息。他只是凭感觉知道,晏安在屋里。

手才搭上开关,就听见一声带有浓郁鼻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别!”

晁朕把手放下,向着黑暗里发出动静的地方一步步挪去。

“为什么不开灯?”他轻声问。

“我害怕……”

晁朕在黑暗里把晏安搂到怀里。不出意外地,在她脸上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很久没这样哭过了。虽然她的眼泪不值钱,但像这样哭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怎么了?”他问。

“我害怕。”晏安还是在重复这几个字,“我怕极了。”

“怕什么?”

晏安没回答,只是闷头拼了命地压抑着哭,那声音听到晁朕耳朵里,像是心脏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拽住了一样。

“不哭了。”他拥着她在沙发上躺下,自身后圈住她,柔声劝着,“不怪你,是黄芷柔太坏了。”

晏安哭得连正常呼吸都困难,好半天,好半天都没法正常说出一句话。她只是紧紧拽住晁朕的手,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这个人不好,以后不和她玩了。”晁朕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朋友还会有的。”

晏安还是哭,像要发泄什么一般,把全身力气都汇集到了泪腺里去。晁朕抱着她,听着她的动静慢慢舒缓下来,最后连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睛已经闭上了。

终于哭累了。

他把壁灯开得很暗,拧了毛巾来给她擦脸。小女孩儿整个脸蛋哭得浮肿,浓密的眼睫毛湿漉漉地挂在眼下,一副很单纯无辜的样子。

晁朕想,果然还是小女孩儿。

他之前分明提醒过黄芷柔,让她离晏安远一点。如果当时她照做了,也不至于就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不过,黄芷柔和陈舜?看上去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么会?

“我觉得很遗憾,我一直很认真地喜欢你。同时我很难理解,你为什么会答应这样一个荒唐的赌局……不,不需要向我道歉。很抱歉……我以后……可能不想再看到你。”

像是电梯骤然失控,飞速从几十楼往下降,心脏承受了难以负担的失重感。晏安满头大汗地惊醒,需要通过剧烈的呼吸来获取氧气。

这地方……

是熟悉的地方。晏安狠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用刺激的疼痛逼迫自己的精神归位。

她大叫:“晁朕!晁朕!”

听到这声音的晁朕只觉惊惶。印象里晏安从没这么紧张着急地呼唤过他。晏安这个人,越在危急的关头就越理智谨慎,之前很多次的危机也恰好证明这一点。

现在……

晏安看见晁朕出现在楼梯口才觉得心脏缓缓回归到正常的位置。身体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自然地就坍塌倒在沙发上。

看见晁朕的脸出现在自己视线上方,晏安深呼吸一口,眼泪就掉了出来。

“怎么了?”

“我死了吗?”她问。

晁朕把体温偏凉的手贴在她脸上,说:“没有。”

“我梦见我死了。”晏安痴痴地看着天花板,许久,说:“死得很惨。还梦见你不要我了。”

等了许久,她才听到晁朕的回答。“梦是反的。”

晏安还是看着天花板,良久,说:“我们分开吧。”

和面前人像是隔了一个银河的距离。每次对话,都要穿过几百光年,在整个宇宙回荡一圈,才能悠悠反馈回来。

“不可能。”

晏安一只手捂在眼睛上,说:“你跟我说不想要再看见我……我身上疼得要死了。现在这样……以后又要怎么办?”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们现在还能好聚好散……”

“我们已经不可能好聚好散。”晁朕慢腾腾地说:“如果你对明天还有期待的话,我并不建议你跟我分开。”

晏安把手拿下,侧头去看晁朕。意外地,看见了他湿润红透的眼眶。

心脏像是坐上跳楼机,失控,被以巨大的惯性甩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

“怎么了?”她把手搭上去,问。

“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晏安安静了半晌,缓缓开口,“好,收回去。”

……

关于陈舜偷盗晏安东西一事还没有得到最后的定论。老郑最近急得没法好好睡觉,早上不到五点就会突然醒来无法入睡。所以干脆早一点来学校盯一下同学们的早自习。

早自习上课铃已经打响许久,班里还是有两个显眼的座位空着。

“孙茁灵,祝彧请假要到什么时候?晏安又是怎么回事?”

孙茁灵放下课本站起身,严肃正经地回答,“报告老师,祝彧请假要到下周一。至于晏安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老郑眉头一皱,把目光锁定在和晏安平时交好的彭天天与黄芷柔身上。

“我也不知道,老师。”彭天天如实回答,面露着急之色,“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你不是天天和她一起坐车来上学?我看地址你们两家住得很近,你今早没看见她没去家里问吗?”

“是住得近没错,可是……”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住惠安路阿。

彭天天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我给她监护人打电话询问一下。”

刚从包里拿出手机,就听教室门被敲响。迅速拉开门,出现在门外的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一位。

因为视线问题,彭天天也是从同学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中得知此刻站在教室门外的人是晁朕。

“老师,晏安身体不舒服,今明两天请假。”晁朕把一张纸递到老郑手里,说:“这是假条。”

老郑怔愣着,糊里糊涂地问:“晏安怎么了?”

“昨晚后半夜发烧,今天清晨才渐渐退下来。”

老郑想问他为什么来给晏安递假条,又想问他怎么知道这些。可话在嘴里滚来滚去,又变成了一声简单的“知道了。”

“需要补做的功课请给她发到信息里,谢谢。”

送走晁朕,老郑还在迷茫混乱的思绪中。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假条,顿时只觉全身汗毛倒竖。

在需要家长签字那栏,落款的居然是“蒋松”二字。

如果她没记错,这位是他们学校校董,晁朕同学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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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伤疤

老郑转身,班里同学似乎已经完全不顾及早自习的秩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交头接耳。

她轻咳两声,让教室氛围重归平静,同时把烫手的假条塞在了衣兜里。

晏安整个人都像是在蒸笼里滚过一圈,皮肤散发出的热度可能会把靠近她的人灼伤。

她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说她发烧了,然后就感觉有清凉的酒精落在手心和脚心上。这途中她混乱地睡过去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就见手上被扎了针,一个显眼的吊瓶挂在另类的衣架上。

这下再醒,完全是因为被子里要把人灼伤的温度。她费力地把手抽出来,睁眼只觉一片昏暗。她摸到了手背上的胶布,突然就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可看眼前的环境,也不像是在医院的样子。

“晁……”

一张嘴,只觉黏在一起的嘴唇被生生撕开,顿时一股血腥味道充斥了口腔,连喉咙都是干涩得疼,再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她费力地找到手机,开机,给晁朕拨去电话。电话那头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她愣了愣,问出口:“你在哪?”

“醒了。我来学校给你请假,马上回去了。”

晏安脑子依然混沌着,没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她也不知道晁朕所谓的给她请假在学校里掀起了怎样的风波。

几乎是早自习一结束,学校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了晁朕来给她递假条的事情。在这种风言风语中,也有其他声音在说:“你们怎么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什么晁朕为什么给晏安递假条,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懂不?怎么吃瓜都吃不到正点上,气死我了。”

晏安这会儿的脑子像是年久失修的时钟,缓慢谨慎地往下移动每一格。她只能遵从现目前的本能需求,说:“我渴。”

“妈在家,我让她给你送水。”

晏安还是怔愣僵硬着,听着那边的电话挂断,没多久,就听见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请……”声音还是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粗糙的颗粒感。

脑门上搭上了一只柔软的手,一个醇厚的女声在耳边说:“现在摸起来倒是正常了。”接着,就有冰凉的水杯贴到唇边。晏安像是干涸很很久的土地,疯狂地汲取着水分。

“还要吗?”

晏安还是分不出多余的脑子来分析现目前的情况,她只觉得这个声音亲切又熟悉,现在昏暗看不清光亮的环境也熟悉。她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妈。”

扶着她肩膀的人愣了愣,然后温柔地把她放倒在床上。晏安拉住了她的袖子,说:“妈,你今天可以陪着我吗?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脸被摸了摸,更温柔的声音响起,说:“好,哪都不去,陪着你。”

晁朕换鞋的时候,蒋松过来倚在了门沿上,问:“昨晚突然烧到40度,会不会影响到神经?要不赶紧联系医院,我有朋友是神经外科的专家,神经内科我也认识人。”

“怎么了?”晁朕有点理解不了她这番话的意思。

“刚才我给她喂水,她喊我妈来着。”

晁朕脱鞋的动作一滞,垂着头,说:“祝贺你,白捡一女儿。”

“才不是那么高兴的事。她好像把我当她亲妈了,一直问我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陪着她?”说着,蒋松倒是抹了抹眼睛,说:“平时看着挺大方乐观一姑娘,也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说些心里话。”

晁朕终于把鞋换好了,从她身边经过,说:“她从来没跟我聊过这些。”

“肯定不会跟你说。谁没事把自己伤疤露出来给别人看?何况小女孩儿本来就要自尊要面子。”

晁朕往楼梯上走,走一半突然停住步子,他自上面看向蒋松,说:“那事……你别在她面前提,就当没听见。”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感觉脸上有微风拂过,耳朵里能听见翻书的声音。晏安睁开眼,屋子里还是昏暗,但一旁的角落亮着一盏暗黄的灯,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那里翻书。

她一动,那边就回了头。

“醒了。”

“这是怎么了?”

“昨夜两点左右突然发烧,体温计显示有四十度。”

晏安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胶布还黏在上面,看样子之前的事不是做梦。

“我打针了吗?”

“医生来过。”

晏安自己杵着身子起身,抱着脑袋靠在墙上,半晌,问:“你之前是不是说去学校给我请假了?你妈妈是不是来过?”

“她昨晚和来得医生在一起在打牌,我打了电话过去,她就一起来了。”

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晏安只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其中有些事有些对话是她刻意去规避的。她问:“你昨晚没回自己的房间吗?”

不然怎么知道她半夜突然发烧的事情。

“小姐。”晁朕拿了药过来,说:“你睁眼看看,这里才是我的房间。”

晚饭是蒋女士给煮得清粥,晏安一边喝粥一边听蒋女士数落晁朕,问怎么会突然发高烧。

晁朕没回话,只听蒋女士接着说,“明天身体舒服一些再到医院检查一下,这种莫名其妙发烧肯定是有原因的。”

“会是什么原因?”晁朕问。

“昨天要不是实在烧得厉害我是不建议打针的,万一……”

“万一什么?”

“你有时间也看点生理卫生保健之类的书……有些人……有些情况……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咳咳咳!

晏安一边咳嗽,一边抽纸巾掩饰桌上的狼藉。她回避着蒋女士和晁朕看过来的目光,自顾自地收拾桌子给自己倒水。

晁朕安静了半晌,用听不清情绪的口吻说:“你想太多。”

蒋女士倒是突然烦躁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强调道:“是你想太少。”

晏安把调羹重新拿起,听蒋女士又怨怪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你是男孩子就不需要担心这些,是不是。”

晏安顿时只觉胃口全无,想这家人都是什么毛病!

第一百八十六章、有钱能使磨推鬼

蒋女士这话题一起头就差点没收住。晏安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无数次想张口辩驳都被打断。

蒋女士叉着腰杵在晁朕面前,说:“你以为我担心你?我还不是心疼晏安!明天你带他去你曾叔的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你不去就我带她去。”

“检查了,之后呢?”晁朕问。

“万一……你们自己要想好。”

晏安头疼地捂住了脑袋。她之前可没觉得蒋女士会是这样想象力丰富的女人。不是,正常的亲妈听见自己儿子女朋友发烧,谁会往那方面想?

好在,好在蒋女士的异想天开被突然来拜访晏安的同学打断。她迅速收拾起刚才面对晁朕的一身戾气,换了副恬静的面貌去开门。

“我亲爱的敬爱的美丽的蒋伯母,听闻晏安病了,我们前来探望。”

谢敬旻刚迈进一只脚,就被撕咬着飞腾而来的拖把给吓了回去。

“这狗什么问题?每次见我就咬是个什么毛病?”

“是你的问题,不是狗的问题。”晁朕挪步过来,冲着谢敬旻身后的彭天天点了点头,然后一挪视线,就看到了彭天天旁边的黄芷柔。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都是我太善良的毛病。”谢敬旻理所当然道。

蒋女士和这些人打过照面后就借口上了楼,谢敬旻在晏安对面落座,说:“看样子是真病了,脸色都沧桑了不少。”

“难道我还能装病不成?”

“可不是,之前晁朕突然来学校给你……”

坐着的椅子被踹了一脚,谢敬旻回头,就见晁朕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怎么突然就病了呢?”黄芷柔坐到晏安旁边,仔细地把她打量一番,说:“是不是免疫力不好,应该要多运动才行。”

这会儿晏安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头崩提有多复杂,她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什么,那些囫囵话在心里脑里嘴里滚了又滚,出口还是变成了,“吃过晚饭了吗?”

“没呢!一下课就赶着来了。”谢敬旻自觉地往厨房走,只看见一锅的粥,顿时只觉失望。“你怎么吃得跟个兔子似得。生病不应该大补吗?喝什么粥呀!”

“这是你亲爱敬爱的美丽的蒋伯母亲自下厨盯着熬得。”晏安拿起调羹慢悠悠开口:“你不满意可以去同她讲。”

“那想必是集天地日月之精华,经过仙女一般的蒋伯母的巧手烹饪而成,必然是带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童颜不老的功力,如若能享用到一杯羹,必然长生不老万古不朽。”

晏安愣愣地看着他,又愣愣地看了看晁朕,问:“他是什么毛病?”

晁朕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晏安送他们到门口,说:“我休息几天就回学校。”

黄芷柔拉着她的手,说:“你可得注意身体,觉得不舒服了赶紧去医院看看。”

“急着回学校干嘛?”谢敬旻又开腔,“难得有光明正大逃课的借口,赶紧让晁朕带你旅游去,这段时间最适合去北欧,我跟你说……”

晁朕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谢敬旻摸了摸鼻子,说:“晁朕脾气怎么越来越不好了?”

黄芷柔踩着干净的石板路跟在彭天天身边,她说:“我之前去过晁朕家的老宅,那里快要有这里十个大。我还以为晁朕平时都住在那边。”

“什么?你还去过晁朕家老宅?”谢敬旻诧异,问:“晏安带你去的?”

“不是,是钟鼎。”黄芷柔笑了笑,说:“那里又大又漂亮,跟城堡一样。”

“钟鼎?哦,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和钟鼎是男女朋友关系。那孙子……”谢敬旻话说一半,眼神暗了暗,转了话题,说:“别看那里房子面积有这里十个二十个大。真要算起来,还真不一定有这值钱。”

……

经过一夜的休息晏安觉得自己的身体舒适了不少,她跟晁朕说第二天去上学,晁朕拒绝了。

“先不说功课,陈舜那边的事我还得处理。”

“小姐,地球离了你也能转得。”

晏安被晁朕强迫着在家里休息,关于学校的情况,她只能从彭天天那里探听。

警察和学校一起收到了陈舜在游戏厅签下的借条,再加上之前的证据和一些晏安弄不清楚的细节,他偷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也多亏了老郑死保他,最后没把这笔记录写在档案里,作为交换,他要自觉从附中转学。诚如彭天天说得,等她去上学就再也见不到陈舜了。

晏安也感叹,晁朕做事果决又果敢,完全不像她这样瞻前顾后拖泥带水,这事要让她来做,可能还得再耽误一些时间。

连着周末一起休息了好几天,晏安周一去学校的时候,果然见陈舜的座位换了别人。她拎着书包慢悠悠晃到自己的座位,一路上都感觉有人在悄悄摸摸地打量她。

不是,大家也都做了许久的同学,平时都看腻了还用得着偷偷打量她?

晏安刚在座位落座,就见祝彧从教室正门进来,手里挂着个轻飘飘的书包。

“怎么样?”她问。

他这段时间在学校和直播间两头请假,就是为了陪着王旭尧去看李啻俱乐部的情况。

“三楼独栋别墅,一楼训练室办公室,二楼娱乐室休息室,三楼宿舍。有专业的教练团队,数据团队,营养师,推拿师,还有瑜伽老师。”祝彧巴啦啦说了一堆,总结了两个字,“专业。”

“我就说吧,我不会坑小王的。你别看李啻吊儿郎当,在这个方面还真挺上心。虽然俱乐部的法人不是他,但是控股的是他爸,又有自己家里的资金支持,据说还谈到了广告赞助。在俱乐部营运和一些重要决策方面他完全说得上话,不会亏待小王的。”

祝彧点点头。晏安瞥他一眼,说:“你也别羡慕。等你到岁数了要还想打职业,到时候全国的俱乐部随你挑!”

祝彧笑她,“你说了算吗?”

晏安也笑,说:“我说了不算钱说了算嘛。有钱能使磨推鬼没听过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自作多情

晏安正和祝彧聊得热火朝天。突然就见黄芷柔转过头来问了一句:“王旭尧怎么了吗?”

祝彧看了她一眼别过了头去,晏安也不想再把她和王旭尧牵扯到一起。她说:“钟鼎没跟你说吗?李啻找了小王去打职业,手续合同已经弄好了,过段时间就走。”

“走?去哪?”

“这是需要你关心的事情吗?”祝彧缓缓开口,说:“反正大家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黄芷柔抿了抿嘴,神情落寞地转回了头去。

晏安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在脑海里挣扎着要不要和她谈谈,问问她和陈舜的事,如果……最好还是劝劝她。

可这犹豫来犹豫去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倒是在这个时间里收到了署名陈舜的信息,说想要跟她聊聊。

是该聊!

她之前还怕他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渺无音讯地就走了,那她准备得这一堆都不知道该跟谁去炫耀。

赴约的就她一个人,地点选在了人流密集的商场,一家环境清幽视野开阔的咖啡馆。

“为什么?”陈舜刚坐下就问了这么一句,“为什么这么对我?”

“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倒不如先问问自己。”

“是,之前是我心眼不好想着要算计你。但是你家那些事是你爸……不对,是俞顺康主动跟我说得阿,又不是我刻意去打听得。”

“俞顺康一直满嘴荒唐谎话,你居然会相信他。”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这些。你给我一笔钱,我把潜藏在你身边的那个叛徒告诉你。”

听到这话的晏安一下就笑了。想着难怪上辈子他最后能跟俞珂俞顺康一起狼狈为奸,原来他们骨子里本来就是一类人。俞顺康想要钱,于是卖了他。这会儿他想要钱,所以又打算把别人卖出来。晏安突然就在想,是不是出生的时候抱错了,保不齐这位才和俞顺康是名正言顺的一家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晏安把咖啡端了起来,“你以为我知道你在游戏厅欠了钱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陈舜面露惊惶,喃喃出口,“你一早就知道,你故意的……你这个人的城府怎么这么深?难怪我中了你的套,这真不是我傻,是你太精明了。”

晏安歪歪头,轻松地说:“谢谢你的褒奖。”

“我转学了,离开附中了。”陈舜看着她,卑微地说:“以后能井水不犯河水了吗?我之后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这是法治社会,谁不让你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之前俞顺康俞岩俞珂的下场我可亲眼看见了……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你行行好。”

“大家好歹同学一场,你这一转学我心里头也有点不舍得……”晏安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不如你告诉我,你怎么哄骗着黄芷柔跟你搅和在一起的?”

……

自作多情!

晏安从咖啡馆走出来,到旁边的店里买了桶弥漫着甜美焦香味道的爆米花,她狠劲塞了一大把在嘴里,嚼得卡蹦响。

枉她之前诸多猜测,为黄芷柔找了无数个借口,生怕她和自己之前一样走上泥泞的不归路,感情这全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这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就陈舜的表述来看,他和黄芷柔就是一拍即合的灵魂伴侣,有着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一个为另一个牺牲什么的感人故事。

陈舜还说她精明,她精明什么?农夫与蛇故事里的蠢农夫都没她蠢得。最要紧的,她自己蠢也就罢了,她居然还连累了身边的人。

她回到家跟晁朕说生气,说黄芷柔太狂妄无所忌惮了。

“上次她得罪唐池的时候我就不该帮她说话,也好让她长个教训。”

晁朕翻着书,无甚在意地说:“谢敬旻的姐姐要回来了,黄芷柔的事你完全不必担心。”

谢敬旻的姐姐?她从来没听说谢敬旻有个姐姐阿。

晁朕说完这话没多久,晏安就被通知去参加谢敬旻姐姐归国的接风宴。

据晁朕说,谢敬旻他姐姐名叫谢敬意,比谢敬旻大了三岁多一些。几年前出了国,在意大利某知名大学学习服装设计,如今学成归国,打算在国内建立自己的一番事业。

晏安他们到得时候,屋里已经聚了一些人,在人群的最中心,有个高挑纤细身着一套剪裁别致黑西服的年轻女孩,漂亮优雅地引人注目。

看见他们,那人便走了过来,先和晁朕拥抱,亲切地称呼他为“小朕”,然后才转脸看向晏安,说:“这位就是蒋伯母和蒋柏姐经常挂在嘴边的晏安小朋友吧?”

晏安笑着问了好。这个比她高上一头的时髦女孩亲切地揽住了她的肩,说:“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一些。”

“你少拍马屁!”谢敬旻一脸疲倦地出现在她们身后,说:“你不是早看过照片。”

不断有新的人前来,这位道了歉去招呼新人。晁朕问谢敬旻,“通知钟鼎了吗?”

“通知他做什么?”谢敬旻黑着脸,说:“谢敬意要去林伯母的杂志社实习一段时间,这是早说好了的事。今天林伯母也要来,钟鼎何必要我们去通知。不过最好别来,省得破坏气氛还碍眼。”

等谢敬旻被人喊走,晏安立马就问晁朕,“有故事?”

“收起你那副八卦的嘴脸,我不会在背后跟你谈论别人的是非。”

“多稀奇啊。”晏安说:“凭我和老谢的关系,我问他他肯定告诉我。”

“事关他亲姐,他一个字都不会跟你说。”

诚如晁朕说得这样,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一向大嘴巴的谢敬旻就是咬死了牙关。因为这样,晏安也了解到这不是可以拿出来谈论的事,所以也把八卦的心情掩埋了下去不再打听。

但命运往往就是这样,有的事情,你越执着越没结果。往往放了手倒是会收获意外的效果。

宴会后半段,李啻的母亲林安敏女士来了,同时一起到场的还有蒋柏。蒋柏喝了一点酒,跟她聊天的时候就异常兴奋,兴奋着,就把晏安之前好奇的故事说给了她听。

第一百八十八章、第一次通告

蒋柏酒意上了头,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晏安还是大致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想,难怪晁朕之前说谢敬旻姐姐回来了,让她不必再去关注黄芷柔。敢情还有这么一层在里头。

黄芷柔之前完全不顾忌和她的朋友关系,利用她又伤害了王旭尧,不就是为了能把钟鼎正牌女友这一身份坐稳?现在钟鼎青梅竹马差点订婚的初恋女友回来了,看来她以后确实有得忙。

不过现阶段晏安确实也没功夫搭理她。马上,学期期末考就要来临,同时,晁朕也面临着即将进组的事情。

晏安一边忙着复习,一边还得抽空帮晁朕再对几遍台词。

以晁朕的记性,这剧本他看上两遍就记得差不多,不仅是他自己的部分,连和他演对手戏演员的台词他都记得滚瓜烂熟。自从他拿到中文台词剧本后,晏安也陪着他过了几遍。别说,现在要她背九琴的台词,她也是信手拈来。

在准备考试最紧要的关头里,晁朕接到了annie的电话,转头就跟她说:“annie给我接了个通告。

“什么?”

“k市城市宣传片的其中一个单元。”

晏安脑子里迅速滚过之前看过的所谓城市宣传片。一般都是人文气息特别浓厚,着重介绍一座城市的历史,人文,美景和美食。以人为主导的片子,在她印象里好像没什么人拍过。

正想着,annie就把这个宣传片的企划案通过邮件传了过来。

大致内容和晏安预想的差不多,人文历史美景美食,但都是以单元剧的方式各自承担。annie给晁朕接触的,是人文这一版块。策划案的内容,是讲述一个盲人早晨起床之后的生活起居场景,以此来表现k市基础设施的便利和人文方面的关怀。

看上去没毛病,策划的角度也很新颖。只是?

晁朕演盲人?

晏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问:“到时候会不会要你戴那种样式很夸张的隐形眼镜?会不会伤害到眼睛?”

“没说需要借助道具。”

“那怎么?生演吗?”晏安开口:“老实说,我也见过一些影视明星表演视障人士,不需要借助道具纯表演就是不像那么回事。”

“你看得少了。”晁朕如是说。

晏安又翻了翻策划案,突然就注意到这个剧本还有一条分线。就是暗恋这位盲人的花店服务员和他之间的互动。

“什么城市宣传片还要安排感情线?”晏安呢喃了一句,“这该不会是什么暗箱操作吧?是不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女生偷偷给导演组塞钱了。”

晁朕默默听着,然后笑了。

拍摄的时间安排在周三,只有一天的拍摄行程,且就在本市。晏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留在学校备战考试。

等到下午日头西落,晁朕给她打来电话说拍摄结束,晏安才觉得后悔。这毕竟是晁朕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拍摄通告,她真应该去得。

“怎么样?”她问。

“很寻常也很顺利。”

“演花店服务员的女演员漂亮吗?”

晁朕低头看了看她,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没说话。

晏安以为这种宣传片找得都是像晁朕这样形象姣好但观众看着眼生的素人。她也是等宣传片出炉,才知道和晁朕在这个单元搭戏的女演员还是一位现目前很有话题和关注度的流量女演员。

这类型宣传片的前期准备十分充分,剧本和分镜都是踏踏实实的,导演按部就班的拍摄,剪辑就完全不需要多费精力。晁朕拍摄完的第二周,晏安就在k市电视台上看到了第一个单元片——美食篇。

听晁朕说,这个系列总共有五个单元,从这周一开始,每天定时会播放一个。所以晏安每天都守着电视等,等属于晁朕的那个单元出来。

周四的晚上播出了历史篇,所以晏安就能确定晁朕一定会在明天出场。在收拾就绪准备入睡的当下,她手机接收到了黄芷柔的信息,里面是一张截图,后面配上和黄芷柔的无数个问号。

晏安把图片放大看,这是一位叫姜卿的女演员在自己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动态。文字部分为“和晁同学一起拍摄的k市宣传片明天即将上线,希望k市的明天越来越好。”同时附上了一张和晁朕的合照。

合照里,晁朕梳了个偏分,穿着看上去像是正装的西服和这位做服务生打扮的女演员站在了一起拍了张照片。

女演员有一对明显的兔牙,在照片里笑得八齿全露,看上去非常青春开朗。相比较下来,晁朕就是一副自持端庄的样子。

晏安就着照片的水印找到了女演员的社交媒体账号,点开评论,一部分是她的粉丝在夸她好看可爱美丽迷人,另外一部分看上去像是吃瓜群众的网友就在打听照片里的大帅哥“晁同学”是谁?

长得好帅啊!

此时评论已经突破万条,晏安花了好长时间,才在下面一点的地方看到了所谓的知情人士的爆料。

晁朕,男,附中知名校草学霸。

除此之外倒是也没有再针对晁朕说些什么,晏安关了手机,再没回复手机里蜂拥而至的询问消息。

倒是第二天去了学校,好多人来打听昨晚姜卿发布的动态消息。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晏安纳闷,惊讶道,“谁说我是他女朋友了?”

“上次你生病他亲自来我们班给你请假。现在全校都知道你们是正在交往的关系,你就别演了。”

难怪了!难怪前些日子她走到哪都会遭到莫名其妙的打量和指点,敢情还有这么一出在里头?

晁朕亲自到她们班给她请假?

疯了吗?

关于晁朕出演k市宣传片的事情还在发酵。到了午饭时间,晁朕的生活照公式证件照已经开始在网上流传。晏安抽空去娱乐论坛八卦了几眼,大多网友就在花痴他说他长得帅学习好,要不是因为有了女朋友,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天神下凡。

“天神有女朋友吗?”

“据说他们学校的人都知道,但现在还没扒出来是哪个幸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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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所谓幸运女孩儿

晏安惶恐地去找晁朕,把手机给他看,问:“我的照片该不会哪天也出现在这个上面吧?”

那她以后完了,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好在,晁朕给她吃了一颗救心丸。

“不会。”

晚饭的时间,k市城市系列片的最后一个单元片准时上线。晁朕不让晏安当着他的面看,所以她只能躲去看浴室里的电视。

片子的开头,是一抹和熙的日光从窗柩撒到一床灰色被子上。鼓起的被子动了动,镜头上移,落到了一张戴着眼罩的脸上。

晏安从没见晁朕戴过眼罩。这个寻常的黑色眼罩戴在他脸上显得过分大。也是这个时候,晏安突然意识到晁朕的脸很小。

平心而论,晁朕的脸完全不是亚洲人的轮廓,从头骨眉骨鼻梁到下颚的这一条线像是比着尺子精准凿出来得。可是他又有着很中国的剑眉,黝黑的眼珠和薄唇。这种长相的人透过肉眼看到会觉得锐气逼人不好相处,但在荧幕上,经过滤镜和光线的修饰处理就要含蓄复杂得多,所以看上去会觉得这个人充满故事性。

躺在床上的人摸索着摘下了眼罩,露出两片浓黑的睫毛。这个滤镜构图配上这张脸,是个人看到都会尖叫。但晏安有自己的自尊心,只是笑了笑。

镜头微微往上拉动一些,片子的主人公终于睁开了眼。

他这一睁眼,晏安就明白他之前说得不需要借助道具表现失明是怎么回事。

此刻片中主人公的眼神是混沌的,不聚焦的,是无神的。镜头给了他眼睛几秒钟的特写,随后就又移到了窗外。

窗外的街道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上班的人群,摆摊的小贩,热热闹闹。镜头再转回来,片子主人公已经换上了一套挺括西服,同时从门旁边拿出了一根拐杖。

镜头跟着他移动,跟着他一步步移动着走下楼梯,慢慢走出单元门,遇上了送孙子回来的大爷,亲切地打招呼。

在汽车的鸣笛,油条下锅的滋溅声,早点小贩的叫卖声中,片子主人公走到了一家花店前。一个笑得很开朗的姑娘出来迎接他。

“两枝百合,谢谢,我一会儿来取。”

主人公走开,镜头却落到了花店少女的身上,她深情缱绻地目送着盲人走远,回到花店挑选了两支含苞待放的白色百合,精心地用漂亮的绸带和彩纸装饰。

盲人已经来到了早点摊,老板热情地招呼他坐下,给他端来了一碗k市有名的胡辣面,还有一碗浓郁的豆浆。盲人安静地吃着早餐,路过的人有一些会停下坐在他对面同他说话,看样子都是街坊邻居,还有想要逃课幼儿园的小朋友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撞到他怀里,然后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在这样和谐又热闹的环境中,盲人的早餐结束。他杵着拐杖回到花店门口,一直张望着的花店少女已经等候多时。

这时候,这个片子终于有了一句实质性的台词。

“我去你家帮你把花插好?”

说完,甜蜜笑着挽上了盲人的胳膊。

片子结束,k市宣传部的logo印在了最后。

晏安意犹未尽地切掉了电视,想自己上当了。

这是什么暗恋戏码?这分明是你情我愿的狗粮合集。短短一分多钟的片子,既呈现了浓郁的生活烟火气,又清晰地展现出了盲人和花店少女的甜蜜爱恋。

拍得确实不错,和柔和的滤镜色调一样,这个片子呈现出的也是温和热闹的气氛,一下就把k市人好客热情善良的形象表现了出来。

晏安等了一段时间才又上网去看关于这支宣传片的评论。果不其然,网友讨论得十分热烈。

本来,这种宣传片不会在网上有这样的热度,但因为姜卿自带的流量和粉丝,以及理所应当被关注的晁朕,这支宣传片在网络上有了很不错的反响。

“这个片子一点没有现实意义。”看到这个评论的瞬间,晏安八米大刀就举了起来,接着往后看,她说得却是,“长成这样的盲人,谁会对他冷眼相看恶言以对呢?我要是花店少女,我绝对不会让帅哥亲自来买花,我保证他早上一醒来,我就捧着花在他家门口等他。”

“请问我现在去帅哥家楼下卖甩饼还来得及吗?”

“天神大人缺人给你洗碗做饭丢垃圾吗?”

“我再说一遍!把天神那位传说中女朋友的生辰八字长相身高以及过往的考试成绩全都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她配不配得上我们阿晁。”

“谁还说晁朕是照骗是ps过度的给我出来!现在看到动态了?这个动态能不能打你们的脸!”

“我错了,帅哥动起来才是真帅哥!”

“晁!出道不?想拍电影不?想拍mv不?想拍广告不?长成这样千万别耽误了啊,各位市面上的导演金主快快看过来,什么才是代言的最佳人选。”

“我们晁晁的视力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我真不觉得他是表演出来的盲人。”

“十年晁粉不请自来!”

晏安笑着关了手机。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反应。晁朕没出道就是附中远近闻名的校草受万千少女迷恋崇拜。这经过包装呈现出来的气质风度更是不得了。况且他在这个片子里的表演真可以用十全十美来形容,一点差错都挑不出。想来人家上辈子能拿那么多影帝真不是运气好,这完全是得天独厚的天赋在支撑。

浴室门被敲了敲,被网友夸做天神下凡的帅哥阿晁在门的另外一头问,“淹死了?”

一碰冷水突然就结实地泼在了晏安脑袋上,她感觉脑袋里的幻想在瞬间化作泡沫。她蓦地就意识到,她认识的晁朕可不是荧幕上所呈现的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拉开门,见晁朕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外,看见她,眼睛抬了抬,说了句:“还活着呢?”

“托您的福,大概能活到死。”

晏安跟着他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大吼一声高举起了手。

晁朕仓惶地转身,就见晏安手握成拳高举头顶,用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大喝一声:

“十年晁粉不请自来!”

“傻!”

第一百九十章、异次元美少女

晏安这会儿十分庆幸这支宣传片的上线时间安排在了周五,她不用第二天去到学校还要面对一帮八卦的同学问候。但尽管如此,这支宣传片上线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一直就在回复电话和信息。认识晁朕的人都不敢直接当面去问他这支片子的情况,只好辗转反侧来问她。

晁朕怎么回事?那支片子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去拍这种东西?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晏安的回答倒是贯彻了一般公关的万能套路:还在跟当事人确认中,其他情况暂不知晓。

“annie的位置应该留给你才对。”

见她被电话折磨地几乎透不过气,当事人晁天神一点没有内疚的意思,反倒是理所当然地在幸灾乐祸。

“不然我应该怎么说?说您打算去拍电影走影视明星那条路?你信不信,这话一说出去,第一个要心肌梗塞的就是你们班主任。他可一直惦记着让你给他考个状元回来。”

“反正都要知道的。”

“那到时候再说呗。”

一个周末过去,关于这支片子在网络上的热度不降反升,出品方大概是看重了这个宣传热度,又在网络上放出了一个花絮加长版,在这里头的晁同学更加无死角地展现出了他的颜值和表演的双重魅力。所以在周天晚间档理所当然地上了热搜,以他晁朕的名字。

晏安还是躲在浴室默默地关注,看着热搜话题里一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问晁朕是谁,心里头真是有些波澜壮阔的感觉。他现在不像上辈子,一出道就是影帝,提起他要说不认识好像显得你这人多不关注艺术一样。但现在以这样一个宣传片的方式露面,比起专业上面的表演演技来说,还是靠着美貌吸引了一dabo人的注意。

晏安也不好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一去学校,就这支在周末引发大量讨论的片子,晏安又再一次遭受了同学们四面八方的问候。她的回答也都是,不知道,不关心,无联系,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可不是只能这么说。晁朕刚有一点热度那会儿,就有不知道哪个好事人在网络上爆料晁朕在现实里有女朋友,虽然这种说法在后面被否认,但还是有人抓住这点不放,像是一定要把那个幕后传说女友抓出来一样。

想想晁朕上辈子以疯狂着称的影迷朋友,这要是真让人知道他有个正在交往的女友,那晏安以后就真的太难了。所以她也跟晁朕说了,她不会在学校和外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晁朕当时脸色非常地不好看,但也没出口反对。

祝彧从教室外面回来,手上拿了一个信封给她,说:“路过传达室看到了你的名字。”

晏安疑惑地接过信封,脑子里把有可能给她写信的人过了一遍。不对啊,现代人几乎人人都有电话,有什么事还得寄信的?

拆开信件,里面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漂亮硬纸卡,一拿出来,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只要微微变换角度,就能看见上面繁复的暗纹。

“像是邀请函之类的东西。”祝彧跟她说。

“是吗?”

打开一看,果然如祝彧所说,这是一封用英文写就的邀请函。邀请她到日本去参观一个摄影展,落款的人名是……

工藤良寿?

这位怎么知道她的具体地址呢?

她把邀请函拿给晁朕看,晁朕问她想不想去。

“哪有时间?马上考试了,还那么老远。”

“出于礼貌,你得亲自致电拒绝。”

晏安按照随信附上的名片拨了电话过去,一番艰难的沟通后,工藤先生只表示了两个观点,非常希望晏安去,不去的话真的会很可惜和遗憾。

左右只见过两面的人,有什么可惜和遗憾的?当时晏安还不明白工藤先生这话的意思,直到他举办摄影展那天。

整个白天都相安无事,晏安诚恳老实地学校念书。是到了傍晚一些,摄影展闭馆之后,网络上突然就开始流传一组照片。

据说这组照片一开始是出现在日本的某些luntan上,用了“工藤先生摄影展最佳女主角”的名义刊登流传。可等晏安看到这组照片的时候,她已经在国内的社交媒体上有了一定的传播度,传播的标题突然夸张到令人咂舌。

“异次元的美少女。”

这组照片画质都有些模糊,看上去就像是在摄影展里面的盗拍,有些隔着玻璃的还能看见盗拍者的倒影。这组照片一共七张,画面的主人公全是晏安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甚至其中几张还是她见过的,就是上次陪晁朕去日本试镜遇到工藤的第一次,他相机里拍摄到的部分照片。

他当时不都当着她的面删干净了?

这三张照片,一张是在便利店躬腰挑选饮料的她,头发被别在了耳后,照片只露出了三分之二个侧脸。一张是她在热闹人群中看小丑马戏的正面,但被气球遮挡,只露出了半张脸。第三张是突然侧身的她,因为头发扬起的弧度被遮了三分之一的脸。这三张照片的色调偏灰蓝,看上去就是很明晰的日本少女的青春元气风格。但是接下来的四张……

都是烟火大会时候的拍摄。

穿着鲜艳和服戴着夸张头饰的她,在漫天焰火的背景下的照片。

四张全都是正脸,甚至有一张她的眼睛是注视着镜头的。这和之前那四张青春元气风格的照片完全不一样,甚至看着都不像是一个人的样子。

网友评论,“虽然日本总爱夸什么几千年meinu,大多时候都给你wtf的感觉。但照片里这两位倒真是挺担得起异次元美少女这个tittle的。日本什么时候也出这种长相大气的美少女了?我还以为他们更偏爱那种兔牙龅牙乱牙的女孩子。”

“不愧是被号称日本最会拍女生的工藤良寿啊,我敢担保,照片里这两位在现实里肯定比照片差得远。”

“p得太过了,走街上肯定认不出。”2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九十一章、所谓手滑

晏安完全没精力去在意网友对她长相的评价。她只是不断在问晁朕,“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把我照片展览出来呢?”

“需要找律师起诉吗?”晁朕看着那些照片问她:“侵犯肖像权之类,但跨国官司耗时耗力也不好打。”

“他不是还有两天展览时间?能让他把我的照片都撤下来吗?还有网络上这些照片……怎么办?”

“你很困扰?”晁朕问她:“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工藤良寿的摄影展上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很多人讨论我,我不习惯这样。”

晁朕定定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工藤那边好说,但网络上的这些照片已经……”

晏安叹口气,扭头走了。

“她怎么回事?”谢敬旻问:“这样的照片说句可遇不可求不为过吧?你专门去找人拍都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效果。”

“晏安一向都不是很喜欢被人关注。”

“可我看网上的评论,虽说吃了柠檬说话酸里酸气的人不在少数,但大部分人还是夸她漂亮的。女孩子被人夸漂亮还不高兴?”

“晏安要是想什么我都能知道,也不至于……”

晁朕话说一半突然住了嘴,他问谢敬旻,“网上的这些照片,能不能让它消失?”

谢敬旻瞪大眼,深吸一口气,大惊:“我的亲爹你在想什么?以现在网络的传播速度,你想完全禁止一项东西的传播,你以为互联网是你家开得?唉?好像和你家真有点关系。但这样也不行,顶多就是控制它传播的速度和流量,想要完全禁止是不可能的。再说,这些照片漂漂亮亮的,干嘛怕人看?”

“晏安不喜欢。”

“晏安不喜欢还是你不喜欢?”

……

“你往后靠一点。”说着这话的同时,晏安扯了祝彧一把。

祝彧看了眼窗外,笑了,说:“又是来看你的。”

“有什么好看的?我是多长了个鼻子还是多长了双眼?”

“还不是那些照片……”见晏安有横眉冷目的倾向,祝彧立马住了口。

那些照片出现在国内社交媒体的第一时间,大家就都知道这些照片出自日本一个知名广告导演的摄影展,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照片的主人公是日本女孩儿,也因为两组照片完全不同的摄影风格,就把照片里的女孩儿认作了两个人。

是随着这组被称为“异次元美少女”的照片在网络上有了一定流传度,才有人出来说,两组七张照片里的女孩儿是同一个人,也不是所谓的日本美少女,而是土生土长的国产女孩儿。顺便,就把晏安的姓名学校扒了出来。

前有所谓的“天神下凡”晁朕,后有“异次元美少女”晏安,“人杰地灵的附中”当晚就上了热搜。

附中校风严谨,外校的人自然进不来。学校里人人知道晁朕,但不是人人认识晏安,于是就有别的年级和别的班的同学通过这组照片认识了晏安,下课就会跑来他们班教室前张望。

晏安这几天心情烦躁地十分明显,全天到晚都垮着一张脸,谁跟她提这组照片她就跟谁急。

祝彧想了想,他第一次看到这组传说中的照片,还是在他直播的时候。等待排位的无聊间隙里,电脑屏幕的右下窗口突然就跳出一个新闻弹窗,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浮夸至极的标题“最近爆火的异次元美少女。”

正出口一声“无聊”准备按下关闭,突然就觉得小窗口里的所谓“异次元美少女”有点眼熟。他当时也没做多考虑就点开了正文,然后就看到了晏安那七张照片。

和他认识的晏安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晏安。

他滑动了几次鼠标,正打算致电询问,一扭头,就见直播间弹幕已经节奏起飞。

“我们小伞平时排到女孩子理都不理。”

“直播间几个富婆要伤心欲绝了。”

“原来我们伞伞喜欢长这样的女孩子。”

“我们阿伞长大了阿。”

与此同时,私聊系统同时弹出了几个聊天框,都是问她照片里女孩子的事。无一例外,开场就是“你觉得长这样的女孩子好看?”“你还是年纪轻,照片里长这样不代表现实生活里也是这样的。”“我感觉有点失望,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整容过度的蛇精脸。”“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就不大正经,什么异次元美少女,一看就是自己炒作。”

祝彧烦躁地关闭聊天窗,想他究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不就觉得照片里的人眼熟点开确定了一眼,直播间哪来得这么多节奏和猜测?

见弹幕越说越不像话,他无奈开口说了一句:“手滑点错了。”

同时间,一直关注着祝彧直播间的石榴给他发来消息,说:“全网见不得仙女姐姐,觉得她整容ps和炒作的网友都在你直播间了吧?”

祝彧发了几个问号过去。石榴立马回应说:“你们直播平台,全平台主播的女友老婆粉加起来也没你多吧?我就不明白了,你一没打大号,二没露过脸,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就打哪来的那么多老婆粉?”

祝彧还是几个问号发过去。

“不过有利有弊,老婆粉唠叨又啰嗦,各种管天管地,但也是真的舍得花钱。你直播间这些老婆粉每天给你送得礼物都够去日本消费好几次。”

祝彧一看这话瞬间觉得委屈,说:“我难道不是靠技术吸粉?”

“你信不信,你不打游戏纯聊天收得礼物肯定比你打游戏时候还多。”

祝彧无言以对,他之前因为手指受了点伤,于是那几天直播的项目只能玩一些幼稚的单机游戏以及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本来以为热度会掉,结果那几天他的礼物榜到了全平台前十。反倒是重新开始播游戏之后滑落了一点。

正说着,系统又一个聊天框弹出,来自平台的宣传部负责人,说要和他线下见面聊一些合同的修订问题。

第一百九十二章、看戏

之前合同签订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祝彧的直播业务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

祝彧自己觉得没什么,反倒是平台方觉得当时给他的条件苛刻了,所以提出重新跟他签一份增补合同。但之前都是电子合同打印下来祝彧签好后邮递出去,怎么这会儿要求线下见面了?

“主播的星级不同了。”负责人这样跟他说:“你如今的热度已经迈入平台一线主播行列,按要求我们是需要私下见面的。当然,是由我们将就你的时间地点。”

刚好马上到周末,祝彧就提出在这周周末把所有事情搞定,人答应地很诚恳,马上就说尽快飞来他的城市。

祝彧踏踏实实睡了一个懒觉才起床洗漱,一看时间,赴约刚好。随意抓了身运动服,戴上一顶鸭舌帽就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地点,一眼就看见卡座里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同时间,他们也看见了他。祝彧就在二人的盯视中走过去。只见那二人的目光从惊喜转到疑惑又转到惊讶。直到祝彧拉开椅子作自我介绍,那二位才像回了神一样。

“你真是祝彧?是umb

ella?”

女工作人员过分夸张的语气让祝彧皱了皱眉,但顾忌着正事还是点了点头。

“真没想到。”

祝彧抬了抬眼,就听旁边的男人说:“你刚才一走进来她就说你形象好,想拉你去我们平台做星秀主播,完全没想到你就是我们要等的umb

ella。”

“星秀?”

祝彧想起平台里热度最火爆的一个分类,里头都是打扮精致的女孩子在跳舞唱歌聊天。

“我是男的。”他强调。

“漂亮就是漂亮还分男女不成?”话说到这里,面前的两人才做自我介绍。女人就是一直和祝彧沟通的宣传部负责人,男人则是法务部派得代表。

合同细则是祝彧一早谈好也让律师确定过得,今天来其实就是和这两人见个面签个字,纯属多余。

“你考不考虑开一下摄像头?”在他签字的过程中,这个女人提了一句:“合同的条件我们还可以谈。”

“之前不是说了我绝对不开摄像头?”祝彧眯了眯眼,说:“你们当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吗?要我说你凭你这个长相和游戏的技术,想要成为我们平台一哥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祝彧冷哼了一声,说:“我没打算长期直播,谢谢。”

女人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估计是看他心情脸色都不好,那位转了话题,问:“经常出现在你直播间那位小雨呢?他以前也经常直播的,热度也保持得不错。怎么在我们准备和他签合约的时候不见了?”

“别等了。”祝彧确定了一遍所有需要签字的部分,说:“打职业去了,以后赛场上见吧。”

女人瞪大眼,问:“职业选手吗?id也是用

ai

吗?打哪个联赛呢?我认识一些俱乐部。”

祝彧笑了一下,骄傲地开口,“打职业不打顶级联赛还有什么意思?”

见祝彧起身,女人立马着急地继续追问王旭尧的情况。祝彧知道她什么意思,现目前忒修斯的联赛热度是所有电子竞技项目里的翘楚。一些俱乐部明星选手的热度不比一般的明星差,万一王旭尧打出成绩,他也就成了明星。想当初,这些人因为王旭尧直播间不算好看的热度拖延着他的合同,结果人家现在被俱乐部签走了,因为没有直播合同的束缚,简直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

祝彧突然就在想,唯利是图应该是人之本性,这两位是这样,那位黄小姐也如此。

走出咖啡馆,祝彧站在回廊上扭了扭乏累的脖子,这一扭头,突然就见商场对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眯了眯眼想确定,却见那人走进了电梯间。

他站在电梯前看,指示牌标注了一到七楼的服务项目。祝彧胡乱地猜了猜,按下了通往七楼影城的电梯。

全凭好运,祝彧一出电梯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他重新回到电梯给王旭尧发去信息。

“天道好轮回,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

王旭尧发来几个问号,他倒是没再回复。

“钟鼎她妈妈来k市了,想找我一起吃饭,你能陪我去买件衣服吗?”

晏安把信息念了出来,随后问晁朕:“黄芷柔心态真的好,出了这些事还能面不改色地同我正常相处。”

“你不是也面不改色地和她正常相处。”晁朕应道。

“我能一样吗?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又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我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可以?”

“你做什么打算?”

“想来钟鼎肯定没跟她说他和谢敬旻姐姐的事,想来她连谢敬意是谁都不知道,想来林安聪女士不会平白无故找她吃饭。”

这样说着,黄芷柔又给她发来消息,说:“钟鼎妈妈让我也叫上你,让你没事就跟我一起去。”

晏安又把信息念了出来,问晁朕,“你猜这话是她自己编的还是林安聪真这样说?”

这话刚落,晏安就接到了林安聪女士的电话。

“她问我能不能带你一起?我说得尊重你的想法。说起来我也有挺长时间没见你了,怎么?漂亮女孩儿能抽空吗?”

晏安挂了电话跟晁朕说:“黄小姐还是不了解上流社会交际的这些弯弯绕绕。林女士要能说出‘没事就带上我一起’这种完全不顾忌你和蒋女士体面的话,想必也混不到今天这个位置。这不,生怕我误会,立马就给我打了电话。你说我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是人谁是鸡犬?”晁朕问。

“说起来,祝彧跟我说他有天在商场看到钟鼎和敬意姐去看电影。你说当天敬意姐会不会去?我到场能不能看到好戏?”

晁朕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晏安接着说:“我觉得我得去。一是林女士盛情邀请了,二是我得亲眼替小王目睹一下黄同学第一次见钟鼎家长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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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死不悔改

在和钟鼎家长碰面前,晏安先陪黄芷柔去商场买这次见面要穿的衣服。

黄芷柔有诸多犹豫,想表现自己的青春活力,又想展现自己的稳重成熟,要朴素不失大方,又要端庄带着俏皮。有这样的要求,商场里的衣服自然是一件都看不上眼。

她跟晏安说:“钟鼎小姨是时尚杂志主编,肯定会根据我当天的穿着决定她对我的印象。你说我要不要去借时装周的服装?”

“这么说也没错,她们那类人肯定是对时尚有很高的要求和敏锐度。但是……”晏安看着她,问:“你要到哪去借时装周的衣服?”

黄芷柔突然就拉住了她的手,问:“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第一次见钟鼎的母亲,我怕我表现得不够好不能给她留下好的印象。”

晏安在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为难道:“可是我能借到时装周服装的途径也得通过钟鼎小姨才行,到时候要她看到你穿着我借的衣服是不是也不太好?”

“没事,到时候就说撞衫了。”

晏安看着她,心想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自私。这时装周的衣服说白了都是定量的,几件衣服分配到了哪里都有迹可查,不知道黄芷柔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这么做好像不太好……”黄芷柔亲密地挽着她的手,小心地试探道:“要不晁朕那边……他一定有办法的话。其实如果时装周的衣服借不到,私人订制也可以。”

好大的脸!晏安当下心里这有这一句话。

她拉开黄芷柔的手,装作为难道:“芷柔,不瞒你说,晁朕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跟你来往。今天跟你出来我都没有告诉他,他要知道了肯定借口要马上考试让我在家写试卷。”

黄芷柔表情僵住,随即转成了尴尬的笑。她呵呵笑了两声,做作地惊讶道:“怎么会呢?他对我的态度一向还不错阿。要不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同他说?”

晏安当即就想问了,你凭什么?晁朕电话簿里的女性除了家里人亲戚朋友外就只有她和常雨霏。她是女朋友,常雨霏是认识十多年的故人。她黄芷柔凭什么张口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我倒是可以把他电话给你。”见黄芷柔喜上眉梢,晏安立马一盆冷水往下泼。“可是给你你也打不通,他不接陌生号码的。”

黄芷柔作罢,一边问着晏安还有没有其他借到衣服的法子,一边又拉着她逛了几个品牌店。最后确定晏安没法替她借衣服后,她勉强看中了某品牌的一条套裙。

别说,她穿上去还挺好看,真如她自己说得,朴素不失大方,端庄带着俏皮。只是晏安一看价格……

五位数起。

“好贵。”她如是说。

旁边的柜姐听到了,嬉笑着一声,说:“小姐说笑了,您手上那块表都够买我们家几衣柜衣服了。”

随着柜姐的话落,晏安和黄芷柔一起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表。这是这些日子为了做试卷计时间晁朕找给她的。

他当时说什么?

“我问问我妈或者蒋柏有没有不用的表找给你一块,反正只要数字够大能看清就行。”

所以这块表的特点就是数字够大看得清楚,晏安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奢侈昂贵。柜姐这么一说,晏安一巴掌就把表给遮住了往袖子里藏,同时呵呵笑道:“假的。”

柜姐配合着呵呵笑了几声,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你高兴就行。

黄芷柔摸着身上的衣服一直在镜子前看,一直问晏安,合不合适?

晏安的回答就是四个大字。“合适,太贵。”

钟鼎不来刷卡,她黄芷柔自己怎么买得起?

“要不让钟鼎过来帮你参考参考?”

“可我不想花的钱。尤其是要见他的母亲。”

那么问题来了,这要花谁的钱?

“晏安,你能先借我一点吗?这次见面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晏安背过身都快把白眼翻上天去,她说:“可是我没有钱。”

黄芷柔真实的吃惊,“怎么会呢?晁朕……”

晏安打断她的话,说:“我吃晁朕的,用晁朕的,住晁朕的。衣食住行我全不操心,自然他也不会给我钱。再说了,我同你一样,我也不想花他的钱。”

他主动给她花得她就管不了了。

黄芷柔纠结了一下,让晏安等着自己出去打电话。

何必呢?晏安无数次都想张口说,人家难道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你穿得光鲜亮丽点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了?干嘛这么虚荣呢?

黄芷柔回来了,说:“我跟别人借到钱了。说到底,有些钱还是得花,第一印象特别重要,是吗?”

“我第一次见到晁朕他小姨的时候我连个乞丐都不如,灰头土脸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可她丝毫没犹豫地用她同样五位数的毯子裹着我抱着我。善良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外表而对你做出任何评判。”

同样地,聪明人也不会因为你外表穿得多么精贵华丽而对你另眼相看。

但是看来,黄芷柔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买单的时候,晏安够头看了一眼,她借钱的地方是一个利息还挺高的小额贷款,虽然借款的额度不大,但没有别人帮助只靠她自己还,着实挺够她喝一壶。

晏安突然就想起不知道缩到那个犄角旮旯的那家人,当时要不是泯灭人性贪得无厌地去借高利贷,如今也不会混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你想好了吗?”晏安还是敌不过自己良知地劝了这么一句,可黄芷柔接下来的回答就让她完全死了心。

“吃饭那天你可以让晁朕家的司机来接我吗?我穿着这身衣服实在不好去搭地铁。”

“你可以打车。”

“我那里不方便打车。”

想借着晁朕家的车让自己不落面子就直说,瞎扯这么多弯弯绕绕干嘛?

什么叫做死不悔改晏安算是领教了,也好,想必当天会有真正的社会人为她上一堂生动的经验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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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好姐妹

晏安看黄芷柔这个状态。马上期末考试就来临,她的心思却全不在功课复习上。本来,因为她期中考不算好看的成绩,学校里的一些人就对她破格录取学杂费全免的待遇就有诸多微词。但自期中考结束后的下半个学期看来,她非但没有静心改过,反倒愈发不像话。

这样看来,她这次期末考也不会考到一个满意的成绩。也是,她现在全然觉得抓紧钟鼎才是达到人生巅峰的最佳途径,已经完全不把学习当回事了。

和林安聪见面前一天晚上,黄芷柔再次打电话跟她确认。“你明天一定要坐着晁朕家的车来接我。”

晏安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曾对她有过这样的承诺。

“我怎么可能支使得动晁朕家的司机?”

黄芷柔一听这话,急了,说:“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是。”晏安承认,“可我们家一向只有他支使得动我,我一个看人眼色生活的人,怎么还好得跟人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那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明天的碰面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你当真就一点不肯帮我?”

好姐妹?晏安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真的想问,所谓的好姐妹是什么?是不是一定要有顽固的利益牵扯?是不是得牢牢抓紧所有机会踩着她往上爬?是不是只有把她的所有价值发挥地最大化?

“你如果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要不明天我不去了。”

“算了!”听到她说这话的黄芷柔马上妥协道,“我明天打车过去吧。”

她就知道!

挂了电话的晏安跟晁朕说:“当真是人生百态。以前不觉得,当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来审视身边这些人时,才知道什么是天大的笑话。”

……

第二日,天气阴,多云,天气预报有阵雨。

其实不用天气预报,抬头望望阴霾的天空,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黄芷柔在寝室里把新买的衣服穿好,一再确定自己的形容外表没有任何可以给人看轻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胃里有点火辣辣的疼。为了今天能以最好面目出现在钟鼎母亲面前,她从这周起就开始严格控制饮食。

她锁上了寝室门,一回身,就见走廊对面有几个人在驻足打量她,正是她之前宿舍的几位十分合不来的室友。

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挺了挺脊梁把下巴仰高。

“多稀奇啊,以为穿件漂亮衣服就成公主了?还是以为榜了个有钱男朋友就可以灰姑娘变身当王妃了?”

说话最刻薄的那位黄芷柔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她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说得这些事情当然都有可能发生,但发生的前提只有一个,灰姑娘必须漂亮。”

她把对面几人上下打量一遍,说:“灰姑娘要长成你们这样,也只能一辈子都是灰姑娘。”

撂下这句话,黄芷柔踩着小高跟蹬蹬蹬地往外走,把身后的咒骂全部抛诸脑后。

她跟自己说,不要在意,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都是羡慕和嫉妒。

她早上一起床就给晏安打了电话,想让她在自己之前先到那里,她之前分明也都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儿再打电话过去,却是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得晚一点再出门。

“什么啊,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马上就到了,你要让我一个人面对钟鼎的妈妈吗?你怎么可以这样?”黄芷柔委屈地几乎要哭出声来。

“可我……”

“我希望你现在马上出门,我想我下车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你。能做到吗?”

电话那边的晏安没出声,在她喂了几声后,电话那头的声音换做了晁朕。

“黄小姐,很抱歉,不管你有天大的事,就算下一秒地球就要爆炸,晏安今天也会在家呆着。”

黄芷柔呆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忍了又忍,鼻子还是酸得不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真是太过分了。

更糟糕的,还是出租车行驶途中外面下起了雨,而她自己又没带伞。

她再次给晏安打去电话,那边已经无法接通。

怎么每到关键时刻她就会出岔子?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车子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外面雨雾连天。她问司机:“我能不能在你车上呆一会儿,等雨稍微小一点再离开?”

司机指着表,说:“没问题,你按时间付费就行。”

黄芷柔咬了咬牙,看了看自己身上昂贵的衣服和精心做得打扮,忍痛点了点头。

或许是上头听到她的祷告,没一会儿雨势就小了下来,在外面只有一点牛毛细雨的时候,她下了车。

这是一家外头看上去不甚起眼的私人会所,但走进去倒是别有洞天。她跟前来问候的服务生说:“我姓黄,跟林安聪女士有约。”

服务生带着她走在厚实的地毯上,穿过一条长廊,到了一扇木门前。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请进,面前的木门被打开。

意外地,黄芷柔在木门后见到的却不是林安聪的面孔。她看着面前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性,小心出口:“你好,我姓黄。”

对方侧开了身让她进门,同时跟她说:“伯母遇见朋友说话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黄芷柔站在原地有点愣,见对方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她偷偷打量对面打扮时髦的年轻女生,好几次想开口打听,但又怕自己有唐突的地方。就这样等啊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了林安聪。

“黄芷柔?”林安敏挑了挑眉毛,问:“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伯母叫我芷柔就好。这位姐姐说您遇到了朋友,就想着不要打扰到您比较好。”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林安聪,这位的性格好像和她记忆里十分不一样。印象中上次在晁朕家见到,她那个时尚杂志主编妹妹的话一直不少,所以显得她端庄又温柔,脸上一直挂着和熙的笑。怎么这会儿表情面目那么严肃呢?

林安聪兀自坐下,说了声让她不要拘谨。黄芷柔找了一个靠近她的位置落座,刚坐下,就听林安聪拿着手机起身说:

“小晏安来了,我去迎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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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酸意

林安聪这一起身,旁边那位女生也跟着起身,所以她也必须起身。

林安聪看了眼窗外,见天空仍然飘着蒙蒙细雨,说:“都说了身体不舒服下雨天就别来了,等这边结束我再去看她。”

说着话,林安聪步子不停地往外走。她身边的那个女生也说:“能来就说明身体情况不严重,你也别担心。”

黄芷柔咬了咬下唇,默默跟在她们身后,看着那个女生亲密地挽着林安聪的手,黄芷柔开始猜测她们之间是否有什么亲戚之类的关系。她不由得庆幸,好在刚才她没做什么有失体面的事。

才到门口,就见一辆她从没见过的加长豪车停在门口。自车里先露头的,居然是晁朕的母亲。她下了车后,才见晏安慢慢地出来。

林安聪完全不顾忌天上的蒙蒙细雨,提着裙子就迎了上去,身后跟着一堆举着伞的服务生。

想起自己刚才的境遇,黄芷柔心酸地几乎要把唇角咬破。

“顺路就送她过来,我还有事,不耽误你们。”

蒋松只简单跟林安聪说了几句话就回到了车里。林安聪亲切地搂着晏安,一直问她身体情况,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这样说着,就兀自从她面前走过,一眼都没看她。

黄芷柔只能又跟在她们身后回到屋子。就在前不久,她还在感慨这个会所转圜的精美豪华,如今再看,倒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直到落座,晏安才好像发现了她的存在一般。她说:“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谢敬旻的姐姐。”

黄芷柔到这会儿才知道这位时髦女生的身份。可是谢敬旻的姐姐怎么会跟林安聪那么熟稔?又怎么会出现在今天这样较为私人的场合?

不过黄芷柔现在完全没工夫操心这个女生的事情,自打晏安一来,她们三人就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像是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黄芷柔如坐针毡,她原本以为,今天的碰面,会像晏安和晁朕母亲那样一般。那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就很强势的女人,可对待晏安也温柔亲切的很。上次在晁朕家见到,她还亲自给生病的晏安煮粥,好得完完全全就是一家人一样。况且钟鼎也一直强调,他母亲是个性子温润的女人。

现在这样,是黄芷柔完全没想到的。

“敬意姐在杂志社实习得怎么样?”

见晏安还是没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来,黄芷柔认不出地岔口,问:“敬意姐在杂志社实习吗?”

气氛一下冷淡了下来,好似之前的热闹都是黄芷柔一个人的错觉。林安聪端起茶,默默抿了一口没再说话。黄芷柔胆战心惊,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哦,没有。”那个叫谢敬意的女生开口,回答晏安的问题:“杂志社的工作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需要操心的事情还真挺多。”

“你刚回来,国内有些事情不清楚搞不定的话尽管去支使钟鼎,反正他现在闲得很。”林安聪看着盏中的茶,说:“之前阿啻要搞那个什么俱乐部,我还说他小孩子脾气胡闹任性,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前些日子我去他那个地方看了一下,还挺像回事。听说现在连广告赞助都有了。哪像钟鼎?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一点规划都没有,他爸的建筑天分他是半点没有继承到,成天东跑跑西跑跑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有自己想法的,只是不跟您说罢了,您也不必太操心。”

谢敬意说完这话,就听林安聪惊讶地问她:“钟鼎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你们两好啊,这么多年了……他反正是嫌我和他爸唠叨。”

晏安借着喝茶的姿势去打量对面黄芷柔难看的脸色。

现在这情况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吧?就李啻那个性子,知道了她黄芷柔是个什么品性的女孩儿肯定也不会藏着掖着,甚至还可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一般。人钟鼎母亲早在她黄芷柔来之前就把她给打听清楚了,枉费她还借钱捯饬自己,有什么用呢?早说了人聪明人不会只看你外表形容为你这个人定性。

黄芷柔借口要去卫生间暂时离开。她一走,就听林安聪说:“又不是家庭条件多好的女孩子,又还在读书,就朴朴素素简简单单地来不就行了?你看看她那身打扮……阿啻果然说得没错,这位可不是正正经经的女孩子。钟鼎也是,成天不知道在胡闹什么。”

谢敬意握着林安聪的手,笑了笑没说话。林安聪接着说:“我从来不干涉钟鼎交朋友的事情,但其他不说,人品秉性得靠得住吧?听阿啻说,那个女孩子之前还假意跟一个男孩子来往收取人家的东西。钟鼎自己本来就不靠谱,要是还成天跟这样的人呆一起,要我怎么放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操碎心也没用。”谢敬意如是说。

“不行,回去我可得跟钟鼎好好说叨说叨,断没有这样交朋友的道理。”

晏安默默品茶不说话,想黄芷柔这样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也是,因为李啻的缘故人家本来就对她印象不好,如今她就是再怎么捯饬打扮都没用。

等黄芷柔从洗手间回来,林安聪就借口有事要走。黄芷柔呆呆地看着她,想她今天一共和她说了几句话?林安聪甚至都没张口问过她的情况。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晏安把林安聪和谢敬意送上车,跟旁边呆愣的人说:“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黄芷柔垂头丧气地说:“钟鼎他母亲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晏安没出声,听着黄芷柔问她:“怎么才能让钟鼎他母亲像晁朕母亲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晏安没忍住地炫耀出声,“首先你得确定钟鼎喜欢你得像晁朕喜欢我一样多才行。”

见黄芷柔定定地看着她,晏安说:“你试着把今天的事告诉钟鼎,看看他的反应,再问问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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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年味

就晏安对钟鼎的了解,他就不是晁朕那种能说出“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的人,况且晏安也没觉得他就喜欢黄芷柔到了可以和自己亲妈对着刚的地步。

说到底,维系黄芷柔和钟鼎感情的那条线实在太薄弱,再者现在谢敬意回来了,那就是明晃晃悬在黄芷柔头顶上的一把刀。

今天的正戏看得完全不尽兴。钟鼎母亲到底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出身,明面上根本不会给黄芷柔什么难堪。所以晏安这会儿在咖啡馆陪着黄芷柔等钟鼎,看看能不能等到她期待的加餐。

“本来就没到一定要见家长的地步。是你听说说我妈到了k市一直缠着说想要拜访,我也帮你去说了,我妈也同意了,怎么现在你反倒不高兴了。”

晏安从钟鼎那里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完全不觉得惊讶。但黄芷柔明显接受不了,问:“我作为你的女朋友想要拜访你的母亲有问题吗?我也精心准备了,可我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从头到尾都对我不冷不热。”

“芷柔,我母亲从来不管我交朋友的事情。她今天见你,其实就跟见我一正常朋友没什么差别,你需要她拿出什么态度对待你?”

“正常朋友吗?我们是正常朋友吗?”黄芷柔说着眼泪已经掉了出来,她指着旁边的晏安,说:“她对晏安比对我可热烈亲切多了,你们才是正常朋友不是吗?”

钟鼎看了旁边咬着吸管做事不关己状的晏安一眼,说:“我母亲认识她不是因为她是我朋友,而是……”

“而是她是晁朕女朋友嘛,对不对?为什么晁朕她母亲能待她像自己女儿一样,你母亲就做不到呢?”黄芷柔尖锐出声。

钟鼎把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好半天,说:“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你也跟你妈去说,说我们要结婚,让你妈带我去见她那些朋友。”

眼看着黄芷柔已经距离癫狂不远,晏安小心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生怕不小心被殃及到池鱼。

钟鼎难得地严肃起来,问:“黄芷柔,你在胡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黄芷柔拍了拍桌子,问他:“晁朕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你不可以呢?”

钟鼎看了她一会儿,郑重地开口:“如果你再这样不可理喻下去,我想我们还是先分开的好。”

钟鼎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晏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旁边哽咽着的人:“你干嘛逼他呢?”

这出戏才是她想看到的那种,之前的都太寡淡,一点要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为什么晁朕就能对你那么好?”

晏安如实回答,“他喜欢我啊。”

“钟鼎不喜欢我吗?”

“你是因为他喜欢你才跟他在一起的吗?”晏安表情瞬冷,说:“小王不是更喜欢你?”

“对了……”黄芷柔抹了抹眼泪,问她:“上次听你说王旭尧要去打职业,是吗?”

“嗯,李啻的俱乐部,合同已经签了。”

“他不是还没到岁数?”

“李啻看重他的潜力,愿意花钱养着他到岁数。”晏安想了想,说:“七位数的签字费,真的很有诚意了。”

“他走了吗?”

“过几天。”

晏安看着她,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听她把这话说出口。

“我想去送送他。”

晏安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去小王面前恶心他。她之所以说这些话,就是想跟黄芷柔传达一个观点。

莫欺少年穷。

她当初那样不知检点地欺骗利用人家感情,不就是想在和钟鼎确定关系之前多捞一些吗?反正王旭尧大方又蠢。她之前口口声声跟祝彧说,把小王给她花的钱还给他。祝彧让她去捐款,她表面上说捐了,却是连一份回执都提供不了。

如今眼看着做钟家少奶奶的美梦即将破碎,又听小王事业即将飞黄腾达,立刻就忘记了之前自己做过的事情,理所当然地提出要去送他。

她凭什么?

王旭尧正式准备启程离开那天,晏安和祝彧都请了假去送他。

晏安看着李啻跟王旭尧说:“你真的有面子,大老板亲自来接你。”

王旭尧的笑容刚挂在脸上,突然看着她们身后的某个位置变了脸色。晏安回头望去,黄芷柔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芷柔快步走近,说:“听说你今天要走,我来送送你。”

祝彧一步迈到黄芷柔面前,跟后面的王旭尧说:“你走,好好打,要争气。”

黄芷柔见王旭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不满地推了祝彧一把,问:“我跟王旭尧说话你插什么嘴,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好意思来得?”祝彧问她。

当着晏安的面,黄芷柔果真面不改色地开口,“是晏安让我来给王旭尧践行。”

晏安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李啻越过晏安,跟黄芷柔说:“你这张口就来的瞎话真是越来越不靠谱,晏安会跟你说这种话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行不行?我说你怎么那么有空呢?和钟鼎分手了?也对……”李啻恍然大悟地出声道:“谢敬意回来也就没你什么事了。不过黄小姐,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明白了,王旭尧从跟我签合同那天起就整个人就都归我管,以后要我发现你死乞白赖地纠缠他,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啻转身快步去追王旭尧,晏安看着面前的人,说:“黄小姐让让别挡道?”

“他说得话是什么意思?谢敬意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呢?你不会自己去问钟鼎吗?还是……哦,你们现在好像分开了。”

晏安没注意,一下被她推到了地上,手腕在身后别了一下。黄芷柔大叫:“你居然背叛我!你早知道是不是?枉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居然在背后这样算计我。”

祝彧把晏安扶起来,晏安走到她面前,问:“我背叛你?有些事情是不是非得我把陈舜找到面前来说给你听?黄小姐演技真是冠绝古今,不出道实属可惜。”

黄芷柔面色潮红地指着她,说:“你这种人会遭报应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行侠仗义

晏安发自肺腑地冷笑了一声,扯了扯祝彧的袖子,示意他走。

走出几步,仍然能听到黄芷柔在她身后骂她。晏安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她回身,走到她面前,问:“之前我那件衣服,是不是你做得手脚?还有鞋子。”

“你配穿那么漂亮的衣服鞋子吗?你妈不就是一个捡垃圾的……”

手起手落,晏安用没受伤的一只手往她脸上掼了一巴掌上去。

“早知道打了之后这么舒坦我何必忍到今天?”

“你!”黄芷柔捂着脸看她。

晏安扭了扭脖子,说:“不服打回来。”她把脸凑过去,说:“我伸着脸给你打,你敢吗?”

祝彧死死盯着黄芷柔扬起的巴掌,但好半天,这巴掌都没落下来。

晏安直起身,四下看了一眼,好在这里是停车场角落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边。她说:“不打吗?不敢吗?不打可惜了。”

她晃晃自己的手,说:“手伤的事一样要跟你算得。”

晏安示意祝彧走,跟身后人说:“夜路走多了总能撞见鬼,黄小姐以后的人生,可要担心哦。”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要是记性不好,就想想之前的俞顺康一家,想想陈舜,放心,我和黄小姐毕竟还算同学一场,日子总还是要让你过得。”

坐上车,晏安慢慢地转动着手腕活动,好一会儿,才觉得疼痛消减了一些。一转头,就见祝彧看着她。

“怎么?刚才吓到你了?哎呀,女生吵架就是这种样子的啦。”

“可是你打人。”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打人?那是进行友好亲切的互动,我只是抚摸了她一下。倒是她拧断了我的手,真过分!”

“拧断?”祝彧笑起来,说:“你赶紧回去告状,让她在附中呆不下去。”

晏安把眉毛聚在了一起,问他:“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因为有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就胡作非为,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万一哪天晁朕把我给甩了,我是不是会死得特别惨?”

“对待黄芷柔这种人算什么胡作非为?这是名正言顺的行侠仗义。你还怕晁朕甩了你?反正你现在也有点名气,不行了就来跟我混直播,赚点零花钱还是容易的。”

晏安一下笑得开朗起来,说:“你以为我是你啊,才开播就有人排着队给你送礼物。你以前再小的礼物也念的,现在倒是任性了,送你十个八个礼物也要看心情了。”

“实在太多了,念不过来。”

晏安见他说这话倒是没有炫耀得意的意思,叹气道,“想当初你要做直播的时候我反对得不得了,这才多久啊,你就混成一线了。”

“运气好。”

“但你总在外头这么飘着也不是回事,你爸还不让你回家?”

“他知道我能靠直播赚钱气得不得了,上次我奶奶过寿,他说不给我奶奶买个足金寿桃就不让我去。”

“结果呢?”

“结果我给买了一对,他当晚气得饭都吃不进去。”

晏安瞪大眼,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问:“直播这么赚钱呢?”

“不是直播赚钱。”祝彧一本正经诚恳道:“是我做直播赚钱!”

啧啧啧……

晏安回去跟晁朕告状,说自己被黄芷柔把手拧断了,晁朕坐在沙发上,眼睛注视着报纸,一眼没看她,直接说:“赶紧去截肢,别耽搁。”

本来,今天这些事加在一起就让晏安心里堵着口气,如今再听到这话,她心里头一急,摔门就走了。

晁朕听到剧烈的摔门声才猛然抬头。晏安一向是娇气又矫情,手指倒欠破点皮要说成白血病晚期,生长疼脚抽筋要说成半身麻痹,倒是真的生了病就开始嘴硬死扛。最开始他被吓过几次,后面也见怪不怪。今天听到这话,他当真就以为她又找借口在撒娇。

晁朕追出去,晏安已经没影了,他打电话,关机。

晏安坐上出租车的时候眼泪已经停了,她也觉得自己刚才造作得可以,但她又拉不下脸回去。其实手腕是有点疼没错,但是没肿没青也没影响活动,看样子是连喷雾都没必要买的程度。她刚才跟晁朕说那话,就是想借此把她和黄芷柔彻底决裂的事说给他听,哪知道让他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祝彧刚把直播间打开,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因为总担心会有莫名其妙的俱乐部负责人找他,所以这种电话他一般都接。

“你好,我是晁朕,很抱歉打扰到你。”

祝彧愣了一下,问:“有事吗?”

“请问晏安跟你在一起吗?或者……知不知道她的下落?”

“嗯?她不是回去了?本来说要去打保龄球,但是手腕不舒服就回去了。我送她到得街口,怎么了?”

“手腕不舒服,怎么回事?”

祝彧犹豫了一下,说:“这事还是让她自己跟你说。”

“如果有她的下落请通知我,谢谢。”

祝彧正满头问号想问清楚情况,就听家门口有敲门声响起。他拿着手机走出去,自监视仪里看到了晏安的脸。

“她来找我了,现在。”祝彧冲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然后才给晏安开了门。

“晁朕简直脑子有毒。”晏安一边甩鞋子换拖鞋一边跟祝彧说:“他巴不得我手断了才好。”

正低头找拖鞋,就见一个一个手机怼到了自己耳边,电话那头是晁朕的声音,“晏小姐,你手断了对我并没有半点好处。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请问您什么时候允许我来接你。”

晏安心里顿时没气了,可说话还是嘴硬。“现在还没消气,再议。”

“我现在出门,就在楼下等您,等您消气,可以吗?”

祝彧把电话收回去,看着面前的人,说:“想笑就笑吧,嘴角都快裂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晏安嘟着嘴拧着脸,说:“他得知道我脾气特别不好才行,不然以后欺负我怎么办?”

“姑奶奶!”祝彧抱头,说:“看你打人那劲,这世界上没人敢欺负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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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什么都不懂

祝彧私下里很少见到晏安这样开心的样子。说是开心也不全面,因为比起单纯的开心来说,她此刻脸上洋溢得应该是被定义为“甜蜜”的笑容。

祝彧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着晏安的表情是个什么模样。他总觉得晏安笑起来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但此刻看着她自顾自地傻笑,他心里倒是有些别样的情绪。

总还是希望她好的,他在这样跟自己说。

“你今天不用直播吗?”

经晏安这么已提醒,祝彧一巴掌就拍到了脑门上。他突然响起刚才接晁朕电话的时候没有关闭麦克风,之后这些接踵发生的事……

他急忙跑到电脑前,果不其然,弹幕全都被问号充斥。他完全不知道刚才的事情有多少被收音,这些直播间里的人又听到多少。

他打开系统聊天框,就见层层叠叠的问候。

“谁给你打电话?”“有事吗?”“怎么突然不见了”“人呢?”“我是不是听见了女孩子的声音?”“是不是有女的来找你?”

“说话!”

祝彧头疼地把这些聊天框一个个关闭,一抬头,就见晏安跟个地缚灵一样杵在自己身后,正躬腰去看弹幕,祝彧鼻间瞬间被她甜橙洗发水的味道充斥,侧眼,还能看到晏安莹白温润的侧脸和耳朵上的绒毛。

祝彧突然怔愣,晏安了然于心地在嘴边比了声“嘘”,指了指屏幕上还在沸腾的弹幕。

见祝彧还愣愣地看着她,晏安瞬间觉得好笑。在她看来,祝彧一天的状态只分为两种,睡不醒的混沌糊涂样和少年锐气逼人的冰山模样,像现在这种愣头愣脑的样子倒是从来没见过。

她起身,用口型问他:“还不跟弹幕解释?”

祝彧仓惶地别过了脸,对着麦克疯张了张口。“抱歉,刚才……刚才有点……有点事。”

不仅是直播间的观众,连晏安都在纳闷。“你结巴什么?”

“抱歉,现在直播继续。”

晏安从屋外搬了张椅子进来,坐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祝彧今天状态可能不好,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她就见他阵亡好多次,连直播间一向对他宽容耐性颇多的观众也直言他今天菜得出奇。

天知道祝彧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完全没有半点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晏安来过不少次,也看过他打游戏,甚至去现场看过比赛,可祝彧没有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一种,怎么说?

晏安坐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的感觉。

这个念头骤起的一瞬间祝彧就觉得不对劲了,十分地不对劲。

一局游戏结束,祝彧还是散漫地看着前方,他突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要怎么办呢?

弹幕和聊天框在这会儿的所有言语质问他都不想理会了。他匆匆道了声今日直播结束,就关了电脑。

“你怎么了?”晏安问他。

要是之前,这句“关你什么事”一定会脱口而出,然而现在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我去洗手间……洗……洗把脸。”

晏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仓皇而逃。

仓皇而逃?晏安难以想象自己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祝彧的状态。难道是因为刚才被她撞见他一连死好多次的尴尬,这会儿小孩儿面上抹不开了?

晏安敲了敲浴室的门,说:“打游戏跟考试一样嘛,总有发挥不好的时候,你好好调整心态,我走了。”

祝彧把整张脸沉在面盆中,隔着冰冰凉的水,他隐约听到了晏安说得话,也隐约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什么?她说得什么?

她懂什么?

她什么都不懂。

晏安一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就看到了晁朕的车子,不仅如此,还看到晁同学就规矩地坐在车子前盖上。

不是给祝彧打电话的时候才说出门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晏安走过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说:“你给我道歉。”

“我道歉,对不起。”

意外地爽快倒真是出乎了晏安的意料。她抬头,问:“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晁朕伸手把她脑袋上的帽檐扒下,给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怕你生气。”

“你还怕我生气呢,你平时可没少气我。”

“怕你真生气。”

“我真生气还能怎么样呢?我又不可能打你一顿。”

晁朕突然伸手来抱她,说:“怕你不要我。”

晏安堂皇又呆愣地被他搂到怀里,听他贴着自己的耳畔在说:“以后真生气了就发脾气,我听着,别再自己跑走了。”

晏安委委屈屈地呢喃,说:“我能跑哪去呢?”

“你可以一个人生活,甚至活得很好,但我不行。”

“你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晁朕把她又箍得紧了一些,好半晌,晏安才听一声混合着叹气的低语轻轻响在耳边。

“我试过的,我知道我不行。”

祝彧在黑暗的楼梯间看着晁朕的车子离开,不知从哪刮来一股冷气,激得他鼻子眼睛微酸,理所当然地打了个喷嚏。

期末考结束没几天,附中就通知开家长会宣读成绩。

老郑头晕目眩地来到学校,脑子里还在想着昨晚发生的意外情况。

昨晚,在为家长会做最后的总结报告时,她接到电话,一个自称晏安家长的男人提出来家里拜访她。

晏安的养父母老郑都有印象,但自从俞珂俞岩转学,她就再也没在附中见过他们。

打完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敲门,打开门的一瞬间,老郑就觉得自己今天忘了吃降压药。

站在门口的人她很熟悉,之前在教职工大会和年度总结大会上远远见过,可从来没说过话。

“打扰了,郑老师。”

老郑突然反应过来,迅速侧了身,说:“家里有点乱,还希望晁先生不要介意。”

老郑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翻看试卷的男人,小心谨慎地开口,“成绩一直都在稳步提升,每一次都有进步。晏安从入学以来一直都是一个刻苦踏实的孩子,各科老师对她的印象都好。”

晁岑点点头,说:“好像比我想象中地还要刻苦一些。”

老郑与有荣焉地笑了笑,说:“能考到这个成绩,不刻苦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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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危言耸听

家长会圆满结束,老郑自讲台往下看了一眼,说:“黄芷柔跟我来办公室。”

“你这次考得比上次还要离谱,你怎么回事?”老郑指着试卷上的分数跟黄芷柔说:“你这个成绩别说在尖子班,就是在普通班里也看不过去。”

黄芷柔几乎快把头垂到地下去。

“你觉得你考成这样是什么问题?环境不适应?老师讲得听不懂?还是……心思完全没在学习上?”

“不是的……”黄芷柔呜咽出声。

“你看看平时和你一起玩的彭天天和晏安,人家一个经常考第一,一个每次考试都有很大提升,你再看看你!”

黄芷柔紧紧抿着嘴不说话,老郑看着大颗的泪水从她下颚掉落。她深深地叹气,说:“芷柔,附中有规定,如果你的成绩一直这样,可能不能在附中参加高考甚至毕业。”

黄芷柔蓦地抬头,眼里写满惊恐无助。

“也很抱歉地告诉你,因为你这次糟糕的成绩,学校决定取消对你下学期的补助。”

黄芷柔突然开始剧烈地大喘气,过后,嘶哑着问:“是晏安是不是?”

老郑没听明白,反问她:“什么?”

“是她要取消我的补助金是不是?她怎么这样不要脸这样恶毒?”

老郑一巴掌拍得桌子上的茶杯都在晃,她震怒道:“你自己考成这个样子跟晏安有什么关系?这次申请补助金的同学里比你考得好的人多得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学校当然要把机会给准备好的人。你怎么还诋毁同学呢?”

黄芷柔大哭着摇头,辩驳道:“我知道的,肯定是她!就因为上次……她就报复我。”

黄芷柔死死抓住老郑的袖子,说:“老师,我不能没有补助金,您不能因为晏安就这样对我。”

老郑气得肝火疼,一把扯开她的手,说:“黄芷柔,成绩低迷滑落都可以补救,只要你用心刻苦读书,以你之前的基础肯定能很快恢复。可是……要是你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我说什么都没用。”

黄芷柔看着她,又是一大颗眼泪掉落。

“还有,下学期有很多新生入学,学校宿舍储备不够,你得从现在的单人宿舍搬出来。我会给你安排到学习氛围比较好的宿舍去。”

老郑和黄芷柔从办公室出来。她看了看旁边梨花带雨满眼通红的漂亮女孩子,觉得自己愈发不了解现在的世道。

无论什么时候,读书总是好的,用功读书更不会有错。

“林伯母?”

老郑抬头,见旁边黄芷柔看着远处走在一起的几个人喃喃出声。

还不等老郑多问几句,就见黄芷柔迅速把眼泪抹净朝着那边奔去。

“林伯母!”

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林安聪才确定这人是在叫她。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女生,说:“是你啊。”

黄芷柔迅速张望一眼,现在在林安聪身边的都是学校的领导,也因为此刻林安聪的驻留,他们,包括沿路的同学都向这边张望过来。

“伯母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你在这里读书吗?哦,对了,你是安安的同学嘛。学校邀请我先生过段时间来做演讲,不过他没空,只得我来帮他商量细则。”

“伯母以前来过我们学校吗?”

“这倒是没有。”

“我陪伯母到处走走吧。”

林安聪还没等拒绝开口,就见一只手挽上了自己的胳膊。见四周的人都看着她们,她也做不出把她手给扯开的事。她僵硬地笑了笑,说:“那麻烦你。”

黄芷柔陪着林安聪一路到了会议室,确定来往的人都看清她的脸后,才恭敬地跟林安聪告辞。

“这位是夫人相熟的人?”

听人这么问她,林安聪只有赶忙解释,“也不是,只是朋友女儿的同学,偶然见过一两次面,不算熟。”

林安聪这会儿开始后悔刚才让她一路跟着过来。谁知道她那种品性的女孩子会因此惹出什么麻烦。

从会议室出来,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林安聪笑着摇了摇手帕,冲着那头喊了一声:“安安!”

林安聪拉着晏安在校园里走,同她说:“伯母实话跟你说,你那个同学,就是钟鼎那个朋友,叫黄芷柔的女孩儿,我不是很喜欢。我从阿啻那里听到了她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对她印象很不好。所以伯母也劝劝你,还是和这样的孩子保持一些距离。”

看来满世界都知道黄芷柔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她以前就总觉得她单纯无辜有一个积极向上的心?

“只是同学而已。”

“你可别小看同学这个身份。”林安聪开始严肃道:“你和小朕是朋友,那你的同学呢?是不是也约等于小朕的同学?不是伯母危言耸听,现在社会上坏人可不少,提防着一些总没错的。”

这些话倒是肺腑了,晏安由衷地点了点头。

“我听钟鼎说,他已经没跟这个女孩子来往了,可她今天见到我还是当没事发生一样扑上来。像这样完全不在乎自尊的女孩子真要要起事来,还挺麻烦。”

把林安聪送走,回去找晁朕的路上,晏安见学校种植大棚花卉的地方聚了几个女生。

正担忧着是不是遇到校园霸凌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其中一个女生说:“黄芷柔你得意什么?你马上要从单人宿舍搬出来了,以后也没学校资金补助了,你还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在装什么?”

“是!我是从单人宿舍搬出来,学校是停止了对我的补助,但这能影响我什么?刚才没看见我跟要来我们学校开讲座的钟教授的太太走在一起?老实说,附中我还真不稀罕呆了。”

听到黄芷柔的声音,晏安向前迈的脚又缩了回来。

“那你赶紧走啊,你以为附中很欢迎你吗?你亲爹妈是个什么成分不知道?杀人犯的女儿保不齐也成了杀人犯以后!”

“我倒是想走,你看学校领导舍得让我走吗?你以为我跟你们似得,一群长着人脸的死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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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英年早婚

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晏安总在想,分明她刚认识黄芷柔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这才过了多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为什么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晏安摇摇头,疲倦地转身,一没留意,就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发出了擦咔一声。

“谁!”

下一秒,她已经被人围住,但看见是她,那些女生也没做什么,只问她为什么在这。

“路过而已。”

“是你是不是?是你让我搬出单人宿舍,是你让学校停止对我补助是不是?”黄芷柔蓦地冲到她面前,揪住了她的衣领,质问:“你怎么这样歹毒?我得罪了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晏安看着她,突然就对刚才的疑惑有了答案。

黄芷柔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认为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是正确的,她做任何事都没错,都是别人在逼她,她的人生信条只有一个四字真言。

理所应当。

“你忘记你因为什么才能搬进单人宿舍。”晏安开口。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优秀。”

“好!”晏安扒开她的手,说:“你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以后别来纠缠我,离我远远地。”

晏安走开,远远地,还是听到黄芷柔在说:“你这种人会有报应的。”

……

“怎么愁眉苦脸?我听老晁说你这次考得很好啊。”

晏安挽着蒋松的胳膊走在商场里,闻言,说:“还是没有达到理想。”

“可以了。”蒋松拍拍她的手,说:“现在的成绩考个不错的大学已经够了,除非你真的想去考那些顶级名校。”

“我知道的。”晏安笑笑,说:“考那些学校要有读书天赋的,我不行,我只会死读书。”

“算算日子也没多少天,晁朕我问过,他要去念电影学院,你呢?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

晏安迷茫地摇摇头。蒋松叹口气,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怎么就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个规划?你自己对什么感兴趣不知道吗?”

晏安还是摇头。

“行了,实在挑不出就去读文学,反正女孩子读这个不会出错。”

正说着,突然就听蒋女士“咦”了一声,问她:“晁朕说今天要见朋友是不是?有没有说是哪个朋友?”

“我没问。”

蒋女士突然指了指对面,说:“难道是我看错了?”

晏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脑袋突然只听轰隆一声。

只见对面一家意大利菜饭店的落地窗后,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生看侧脸晏安不认识,男生晏安倒是一眼就认出了。

晁朕哪来的异性朋友?

“既然碰见了就过去看看。”

晏安被蒋女士拖了过去。蒋女士敲了敲窗户,看着隔着一扇窗户后同时看过来的两个人。

很年轻的女孩子,而且眼熟。

晁朕来门口接她们,问怎么在这。

“晏安不是这次考得不错吗?就陪她来买谢师礼。”

“买到了吗?”晁朕问她。

晏安看着她,没说话。晁朕拉着她就往里走。

他给和她一起吃饭的女生介绍,“这是我母亲。”

然后对着晏安,说:“这是我太太。”

晏安听到这称呼的反应无疑是现场四人里面最大的,但碍着外人,她只笑了笑。

晁朕这会儿才给她们介绍面前的女生,说:“这是……”

“我认识……”蒋女士突然开口:“之前和你一起拍宣传片的姜卿小姐,是吗?”

哦!难怪她觉得眼熟呢,看那片子的时候她都顾着看晁朕了,也没仔细注意女主角。而且……这位好像和之前看到的照片长得不太像。

“你……你太太好像有点眼熟。”姜卿突然开口,估计也不适应这个称呼。

“那可能是你之前……”蒋松女士的话被晁朕打断,只听他说:“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差不多。”

行吧,当着外人的面她先忍一手。

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蒋女士就拉着她离开,晁朕送她到门口,说:“你多逛一会儿,一会儿我接你回去。”

蒋松女士一听这话有点不高兴,问:“她跟我出来你有什么不放心?”

晁朕没说话,只摸摸晏安的头就转身回去了。

蒋女士跟她说:“晁朕性子一向很淡的,交朋友极其困难,更别说异性朋友。不过看他跟那位姜小姐关系还可以,居然愿意给她介绍我们两。”

晁朕回去,听对面人打趣:“太太?原来网上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你这算是英年早婚吗?”

晁朕笑笑,没说话。

“你太太好漂亮,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是很漂亮。”晁朕承认道。

“和你母亲关系好像不错?羡慕你啊,年纪轻轻连家庭就已经圆满了。”

“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晁朕说道。

“不容易?难道你们是……包办婚姻?”

晁朕看了眼窗外已经走到电梯前的晏安和蒋松一眼,淡淡地说:“要是那样倒省心了。”

“之前拍戏的时候帮过我的忙,这次来k市所以碰面吃饭了。”晁朕说:“是性子不错的女孩子。”

“你们也算有点名气的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坐在落地窗前吃饭?好在今天来得是我和伯母,要是换做狗仔你且看着吧?”

“你以为没狗仔跟过我?晏小姐,你的一寸大头贴大概在每个八卦周刊都有备案,你姓甚叫谁,年纪多大,甚至这次考了年级多少名都有不少记者知道的。”

晏安瞪大眼听晁朕往下说:“只是他们不敢往外报道而已。”

晏安无声地给他竖起大拇指。

晁朕大概是喝了点酒,伸手来摸她的脸,问:“你刚才喊我妈什么?伯母?家长会都是我爸去给你开得,你喊我妈伯母?”

晏安岔开话题,问:“你怎么没说跟你吃饭的朋友是女孩子。”

“有差别吗?”晏安问。“有什么差别呢?”

李啻说过的话突然就钻进晏安脑海,她问:“男女之间哪有单纯的朋友关系?”

“是吗?”晁朕眼神瞬间清冽,问她:“那你怎么定义你和祝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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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妄想

见晏安无声地看着他,晁朕直起身,说:“随便说说。”

语罢,径直走去了浴室。也是这个时候,他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晏安刚把手机拿起来,就见信息自己弹了出来。

“难怪我觉得你太太眼熟,她是之前火爆网络的那个‘异次元美少女’是不是?还说什么漂亮的人都长得差不多,分明就是糊弄我!”

来信人是姜卿。

晏安默默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假期开始没几天,晁朕就要投入工作。正式进组前,需要出席剧组举办的开机发布会。

虽然之前一直流传着琦岛三川的《铁茶》即将影视化的消息,也听闻有国内制作公司拿到了版权,但对于具体的细则,网友一直都只是猜测阶段。

甚至消息传得最热烈的那段时间,网络上还有人发起投票,“你心目中阿肆和九琴的饰演者是谁?”

当时晏安就在女主角九琴饰演者的投票栏里看到过左寞的名字,而且票数也不少。这样看,《铁茶》的影视化也算顺应了一部分的民意。

晁朕说发布会现场人多复杂,不让她去,所以晏安只能守着直播看动态。不过在直播前,一份有关《铁茶》主创人员的名单在网上疯狂流传,没多久就上了热搜榜单。晏安点进去看,大家都对导演富川春寺的导演身份持有怀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请得动富川春寺来拍?还是国内的电影。”

“这个饼画得太大了,我可不敢吃。”

“阿肆说得是谁?晁朕?之前风靡网络的那个宣传片的男主?演盲人那个?”

“要真是晁朕和左寞来演阿肆和九琴,我这个琦岛铁粉就可以把棺材板安心合上了。”

“我的妈妈呀,富川春寺,晁朕和左寞?这是什么神仙配置?那个大大做梦画出的饼?”

“不说了,要真是这个配置,电影上映我先刷个五遍好吧?”

“既然阿肆都找没什么经验的新人晁朕了,为什么不再极端一点,九琴直接找之前那位‘异次元美少女’?不是她一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说她像九琴?”

“楼上说笑话呢吧,又没经过动态检验,谁知道真人和照片长得一不一样。万一就是个姜卿那样的照骗!”

晏安正刷着评论,耳机里就听到直播开始的声音。

前面的环节,都是在介绍这部戏的背景,投资方,出品方,发行方,然后才神秘兮兮地开始介绍主创。首先是女主角九琴的扮演者。

当左寞一亮相的时候,大家就在猜测网上那份名单的真实性。等到晁朕再一亮相,大家就几乎可以确定吃到的瓜全部属实。

晏安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里小小的晁朕。因为今天出席的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所以他通身都做了正装打扮。西服,领带,袖口手表一个不少,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一个初出茅庐新人的模样,甚至不像他这个岁数的男性应该表现出的气质风度。

晏安晃眼,就觉得此刻的晁朕和她上辈子在电视杂志里看到的那位一模一样。

波澜不惊从容不迫,永远持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端持,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有着由内而外散发的涵养和气度。

晏安抽空又去看了看网友对于这次发布会的评价,一连刷了几十页,都没见人对晁朕饰演阿肆发出质疑的声音。

“演技什么的另说,就这个外形,就已经赢了好吗?”

“阿肆哪有这么帅啊,不过这么帅的阿肆我也可以。”

“这样一看左寞都逊色了,圈子里就没有更明媚的漂亮姑娘了吗?”

“在我入坑前最后再问一遍,晁朕究竟有没有女友?究竟!有没有!”

“还是那句话,晁朕十年铁粉不请自来。阿晁勇敢飞,炒粉永相随。”

晏安瞬间就觉得后槽牙酸了一下,再回头去看屏幕,今天最重头最重头的大戏,富川春寺导演终于出场。

也伴随着他几句别扭的中文问候,《铁茶》的开机发布会宣布落入尾声。

于此同时,铁茶,晁朕,左寞等话题迅速飙升进热搜榜前十。

发布会结束,照例要举行酒会。不过参加的人都是电影相关主创以及主创的各类亲朋好友。

晁朕给晏安发信息,说可能要喝一点点酒。晏安一看,就说去接他。

左寞慢慢地晃过来,她端着酒杯和晁朕轻轻碰杯,说:“以后要多多麻烦你了。”

晁朕点了点头,说:“请多关照。”

左寞够头四下打量一眼,问:“你那个异次元美少女女友怎么没来?”

晁朕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眼见不远处有人招呼晁朕过去,左寞一下就有点不乐意。好歹是一部戏的男女主叫,在片子中有那样多得对手感情戏,结果电影马上开机,她却连对方的私人联系方式都没要到,更别说有其他什么的交流。

这下晁朕已经转了身,左寞轻轻一提裙摆,踩着高跟鞋的脚下一崴,香槟杯子里还剩三分之一的酒精就全泼在了前面人的后背上。

“天啊!”左寞捂嘴大惊,忙一边招呼人过来处理一边跟晁朕道歉。

她诚恳道:“我马上安排人给你送新的衣服来。”

晁朕没说什么,倒是a

ie开口拒接,说:“晏小姐马上过来,请她帮忙带身衣服应该不难。”

晏小姐?

左寞笑了笑,尴尬道:“可是酒会还在继续,穿着弄脏的衣服……要不还是给我这个赔罪的机会,我认识人,能最快时间找到衣服。”

说话的时间,晁朕已经把外套摘了下来。比较让人放心的,是内里的衬衣只被沾污了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是他这会儿背对着左寞所展现出来的漂亮后背和肩膀,是让左寞有一瞬间心神麻痹的。

这么优越的人。

她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优越的人?

看着晁朕走开,她立马转身跟经纪人说:“让人守着停车场和入口,那个女人要是来了就找人拦一拦她,让她别那么快进来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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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专业

晁朕和制片人说完话,一转身,才发现左寞一直站在他身边。他问:“有事吗?”

“刚才真的不好意思……”

晁朕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冷淡道:“不是太要紧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对于对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晁朕感到莫名。

左寞看着他,说:“关于日后的拍摄,有些事情想要提前和你沟通。”

晁朕点了点头。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所以站在阳台上,扑面而来都是带着湿气的凉意。晁朕靠在扶栏上,抬头仰望夜空。

从左寞的角度看过去,如若不是一早知晓对方的年龄,否则她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这样气度非凡的成熟男人会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些的在读学生。

“在这部戏里……”见对方一点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左寞只有找借口,说:“我们有非常非常多的感情戏。这部戏是你第一部戏,我自己也非常看重,我特别特别希望它能达到了一个很好的预期。”

见靠在扶栏上的人回头看过来,只在灭蚊灯一点点光亮的衬托下,他的瞳眸比此刻的黑夜还要深沉。

“你知道的,情感是这部电影最重要的部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见对方又把头拧了回去,左寞顿时觉得有些无助。她说:“难道演好感情戏的基础不是我们两吗?所以我觉得起码在开拍之前和正式拍摄的过程中,我们都需要多多接触交流才行。”

“戏……是演出来的。”

好一会儿,左寞才听到对方的回答。他说:“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

左寞靠近几步,说:“可是我没有。”

“那是你的事。”晁朕回头看她,说:“你如果调整不好状态可以跟导演请辞,开拍可以延期。”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左寞没控制住地瞪大了眼,她好奇地问:“既然你愿意来拍戏,为什么不用更职业一点的态度?好的演员就是应该为了演戏什么都做得到的。”

“职业?”晁朕念叨了一下这两个字,说:“我的职业态度就是无条件地相信自己。”

左寞着急地跺了跺脚,耐着性子劝,说:“感情戏不等同于其他,你没有经验的话要怎么才能演好呢?你能平白地表现出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你能理解剧本里阿肆对九琴那么沉重的爱恋吗?”

“当然。”

听到如此轻描淡写地回答倒是让左寞糊涂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位的态度。爆棚的自信?还是没经过社会历练的不知者无畏?

他就这么自信地说出这句话,自信地让左寞以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什么全冠影帝。什么啊,分明是一个只有过宣传片拍摄经验的新人而已,怎么就敢这样大言不惭。

“所有的准备都应该在正式拍摄开始前完成,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很麻烦了。”

“要准备什么”估计是之前喝了一点点酒,现在面前的这位成熟男士露出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恬静笑容,甚至还略带了一些淘气的孩子气。

也是,本来年纪也没多大。

“你觉得需要准备什么?”

“我太太……陪我过了不下五遍台词。”晁朕看向她,说:“我想象力很丰富的。”

“什么?”左寞有点没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你不觉得我太太比你更适合九琴?富川导演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九琴,只是我不愿意。”

左寞只觉瞬间汗毛倒竖,她仓惶地开口,询问:“你什么意思?”

“到时候和你对戏,我会自动把你想象成我太太。所以左小姐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很专业地完成这份工作。”

左寞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尊重我?”

“左小姐刚才不是说,好的演员为了演戏什么都应该做得到?当然,左小姐要是愿意把我想象成他人我也没任何问题。我太太应该到了,如果再无其他事的话,我想我该走了。”

从阳台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回廊一侧的a

ie。她跟上来,说:“早知道当时富川导演提的时候就该让晏安去试试,说不定她真的比左寞要合适。”

刚才被冷风吹了一阵时间,晁朕觉得酒意渐消,但是脑袋也疼了起来。他问:“晏安到了吗?”

“说是在停车场等你。”

晁朕步子顿住,问:“她为什么不上来?”

“怕打扰你工作吧。”

晁朕步子不停地走进楼梯间,a

ie追在后面,还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这位左小姐明显别有居心。”

晁朕没说话,直到走出楼梯间,a

ie才听他说:“她不一定感兴趣。这个圈子很复杂,她应付不来的。”

“你有问过她意见吗?你有把富川导演对她的评价和邀请告诉过她吗?”

“我并不想这样。”远远已经看到了熟悉的车,晁朕跟身后a

ie说:“我希望她只是我一个人的晁太太。”

晁朕接过解酒饮料,听着耳边的女孩子在说:“年纪轻轻就要变成老酒鬼了,小心得酒精肝哦。”

脑子里突然就想起刚才a

ie说得话,晁朕缓缓开口,问:“晏安,如果有一天有人找你拍电影你会怎么样?”

“找我拍电影?干嘛找我拍电影?电影学院没漂亮女孩儿了?”

“如果是非常知名的导演,觉得你和他戏里某一角色非常契合,诚挚地邀请你,给你很优渥的条件,你……会考虑吗?”

“不知道。真有那时候再考虑啊。”

“你有想好你大学的就读方向吗?”

“你母亲建议我去读文学,说女孩子读文学不会出错。”

“你喜欢吗?感兴趣吗?”

“不知道。”说完这话还是见晁朕定定地看着她,晏安忙问:“怎么?我读书要是不成器或者以后找不到一个好工作就不能做晁太太了?要真这样,你赶紧去名校门口守着,找个高学历的漂亮姑娘。”

晁朕伸手摸她的脸,说:“再笨一点,最好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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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麻烦

又到了每日要直播的时候。祝彧刚把电脑打开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试探性的年轻女声在问:“祝彧?请问是祝彧吗?”

“你哪位?保险不考虑,买房不考虑,谢谢。”

“等等……”电话那头的女生突然急了,说:“我是coco。”

祝彧愣住,脱口而出:“哪个coco?”

这话有什么问题?对面听到这话的女生倒是急了,带着娇滴滴的哭腔问:“你认识几个coco?”

正好,鼠标滑动到礼物周榜的地方,祝彧随便一扫,看到榜一的名字后,只觉冷汗从头顶冒到脚后跟。

“打错了,不好意思。”

“你别挂!”对面女生着急道:“我知道你是umb

ella,本名叫祝彧。我还知道你居住的城市在k市。我天天听你声音听了那么久,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了。”

祝彧松开握住鼠标的手改为扶住前额,他问:“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联系方式?”

“我看过了你的合同,上面有你个人信息。”

“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合同属于商业机密。”祝彧严肃道。

“但是egg是我家自己的产业,我作为甲方看你的合同有什么问题?”

祝彧无言以对,只觉脑袋烦得快要爆裂。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不好。”

“为什么不好?主播和粉丝有联系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我还是你的甲方。”

不想再多做纠缠,祝彧说了句拜拜就挂了电话,并随手把这个号码丢进了黑名单。他打开直播间,把直播间标题改为了“只是普通游戏主播,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私人联系。”

因为他这个标题以及一整晚他不怎么说话的态度,直播间和一些论坛都在对此进行猜测。最后吃瓜群众得出的结论是,祝彧直播间的富婆们终于不再满足于每天单向的交流,已经渴望着和主播有更进一步的互动。

祝彧本以为,昨天用明目张胆的标题警告能达到一定的威慑效果,可第二天中午,当他还在补眠的时候,就又接到这位“coco”小姐的电话。

“我已经到k市,希望你能跟我见一面。”

祝彧烦躁地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哀嚎出声:“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没兴趣见你。要不我把你的礼物钱全部退给你,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可以吗?”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见了能有什么用呢?”

电话那头的女声哽咽了一下,但还是坚决地开口:“我就想知道我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身高160,体重250,满脸痘坑,牙齿发黄嘴唇发紫,有腋臭有口臭有脚臭。大姐,你不会想要见的。”

那边一听这话,急了,冲着电话听筒大吼。“你就是再矮十厘米再胖一百斤,全身长疮流脓我还是喜欢你!我知道你家地址,你不主动见我我就去你家找你!就算你不回家,我也有的是法子找到你。”

撂下这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祝彧愣愣地看了天花板一会儿,抬脚把被子踹到了地上去。

白梦菱把地址发出去后,就坐在地方等。等了快三个小时,不断有年轻的男孩子从她面前走过,每一个和她对视上的男生都会让她有一瞬间的心悸,会不会就是他?可是当他们就此走过没停留,她心里又会缓缓松一口气。

她知道umb

ella住得地方,所以她特意找了路程只要十分钟的冷饮店,可是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来。

她看了看手机,跟自己说,最后再等半个小时,如果还是没有人来,她就自己找过去!

“hello,等人吗?”

这个声音……

一抬眼,对面蓦地就坐下了一个面颊肥肿的男人。白紫菱瞬间觉得心跳过速,她缓慢地点了点头,问他:“是你吗?”

“是我,等很久了吗?”

白紫菱瞬间觉得委屈,她拧着鼻子,问:“你怎么才来?怎么让我等那么久?”

“嗯……有点事,耽误了。你等很久了吗?”

白紫菱点点头,说:“很久了。”

“那走吧。”

见对面的男人已经起身,白紫菱慌了慌,问:“去哪?”

“不走吗?”

白紫菱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缓慢地点了点头,问他:“你今天不直播了吗?”

“直播?哦,今天不了。”

白紫菱高兴地跟着他往外走,把一早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说给他听。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很不耐烦的,但对方听得很认真,甚至过马路的时候,还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白紫菱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飘到了那上面去。

路过一家棉花糖店的时候,她主动提:“你可以给我买根棉花糖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到了店铺前。白紫菱笑语晏晏地等在旁边,见他掏出钱包结账。

“你和我想象得好不一样,分明电话里说话那么凶……”

“长得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凶你呢?”

白紫菱笑嘻嘻地捂住了泛红的脸,然后一转眼,愣住了。

她好像看到了男人钱包里的身份证?虽然不确定具体名字,但肯定是三个字,而且第一个字好像还是李?

买了棉花糖的人再次来牵她的手,白紫菱往后退开几步,大惊道:“你是谁?你不是祝彧是不是?”

“我是啊。”对方这样说着,又伸手来拉她。

白紫菱惊恐地往后躲,问他:“那你说,我是谁?你的直播间房间号是多少?”

“你不是叫白紫菱吗?”男人有点发怒地看着她,说:“别胡闹了。”

“我是说我的id,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丢下这句话,白紫菱转身就想跑,可是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男人拉住了。他说:“老婆我错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我什么都依你。”

白紫菱剧烈挣扎着,尖声道:“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你是个骗子!救命啊!”

眼见有好奇的行人凑过来,男人马上说:“大家都看着你呢,别闹了啊,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

语罢,已经拖着白紫菱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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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救命

“我真的不认识。”

白紫菱急得哭了出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同身边的行人说:“我真的不认识他!救救我!”

有人把他们拦了下来询问情况。身边这个男人二话不说就抽出了白紫菱的钱包递过去,同过问的行人说:“我真没骗人,她叫白紫菱是不是?生日3月12,双鱼座是不是?她真的是我老婆,就是生我气了现在胡闹。”

看过了身份证的行人把钱包递了回来,同白紫菱说:“大庭广众的,有什么回家闹去!”

白紫菱一下急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说:“我真的不认识他,求求你,不要让他带我走,我真的不认识他。”

可这样说了还是无用,她只能被比她强壮不少的男人拖着往前走。身边围观的行人也渐渐散开,白紫菱听见有人说:“人家小两口闹别扭呢,别管了。”

白紫菱哭都快哭不出来,只能踉跄着被人拖着走。

“再叫啊!”面目狰狞的男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叫破喉咙也没关系,看看有没有人会理你。”

“救命……”

“请等等!”

身后一个清隽爽朗的男声响起,同时,面前男人的手臂被人拉住。

白紫菱惊喜的回头,只见后面站着一个高挺的少年,穿着运动服戴着鸭舌帽,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瘦削的下颚。

“有什么事吗?”胖男人开口问。

“我已经报了警,就算是一家人,也请到派出所说明情况再走。”

胖男人愤怒地推了他一把,问:“我们两口子的事关你屁事!别拦着路,我要走了。”

少年还是死死拽着他的胳膊,说:“你要是不心虚,等警察来了说明情况再走也不迟。”

“我凭什么心虚?就算是警察也管不了我们家里的事。”

“那好了,请你等一会儿吧。”

少年语音落,只听不远处有警笛的声音响起。男人面露惊恐,奋力地把白紫菱往少年那边推去,随即脚底开溜。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被女生结结实实撞到怀里,一个脚步不稳就摔在了地上。他一句别让他跑了还在嘴里,就见跑出没几步的胖男人被几个行人联手按在了地上。

“小伙子,还是你机灵,我们差点就被骗了。”

“姑娘啊,你既然不认识他,他怎么连你出生年月都知道?”

白紫菱这会儿害怕极了,她坐在地上哭,一只手死死抓着旁边少年人的袖子。

少年人挣扎了一会儿没扯开,他无奈地说:“小姐,警察已经来了,你不用怕了,赶紧联系你的家人来接你。我还有事,得走了。”

“我家人都不在这,我不是这里的人。”白紫菱哭着开口。

“那也没事,警察同志会管你的,你别哭了。”少年人又挣脱了一下,还是没扯开女孩儿的手。他叹气道,“大姐,我真有事,还有人等着我呢,你别耽误我时间成不成?”

白紫菱吸了吸鼻子,说:“那你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就让你走。”

白紫菱拿出电话,拨通了那个今天打过无数次的号码。与此同时,旁边少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白紫菱一边死死抓着面前人的衣服下摆,一边在询问笔录上签了字。

“有结果会通知你的。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白紫菱笑着点头,说:“谢谢姐姐。”

祝彧死命地抖了抖衣服,问:“你可以不拉着我了吗?”

白紫菱憋着嘴,说:“我来找你差点出了事,你就是这个态度?”

“这不是没出事吗?”祝彧叹气,说:“你现在该知道教训了吧,社会上坏人那么多,你小心有今天没明天!”

“可你是好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祝彧拖着一个负累艰难地往外走,他说:“我早知道是你我绝对不多管闲事。”

出了派出所,外头天际已经擦黑。白紫菱说话:“我请你吃饭?”

“大姐,你看看时间,我得赶回去直播。”

“我陪你去。”

祝彧不说话,只看着她。白紫菱改了说辞:“你送我回酒店吧。”

祝彧头疼捂额道;“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你就一点不害怕?赶紧联系你家人接你回去,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白紫菱只顾嘻嘻笑,抓着他的衣服下摆不松手。

祝彧拦了出租车,送她回酒店,路上听她说:“我是来见我男朋友的。”

也不知道多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祝彧冷哼一声,说:“对不起,我有女朋友。”

白紫菱一下子炸了,她直起身,呜咽道:“你撒谎!”

祝彧冷冷地看她一眼,说:“你们不是早知道吗?”

白紫菱愣了一愣,说:“那好,你把她叫出来给我看。如果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喜欢你我就走,立马就走,以后都不缠着你。”

祝彧翻了个白眼,把头别了过去。

“你别想随便找个人糊弄我,我很聪明的。”

“很聪明?”祝彧笑出声来,说:“很聪明能轻易被人骗?自己主动地把所有情况都说给人贩子听!”

“可是……”白紫菱仰着头,说:“是因为他跟你的声音很像我才认错的。”

“你耳朵大概坏了,这里有全国最好的耳鼻喉科专家,你有空可以去挂个号。”

白紫菱一听这话,笑逐颜开道:“那好啊,你陪我去!”

“不了,我女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

“我不管!你不把她带到我面前来我绝对不信!而且我敢保证,她绝对是个丑八怪!”

“不好意思哦,不知道比你漂亮多少!”

“那你带来给我看!”绕来绕去又把话绕了回去,白紫菱坚持道:“反正我知道你家地址,我会上门找你的。”

“我会去住朋友家的。”

“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等你开学我天天去你学校门口等,除非你连学也不上!”

天!回到家的祝彧连鞋都来不及换就立马给晏安发了信息,上书四个大字:

“亲姐!救命!”

第二百零五章、演戏

“找我演你女朋友?”晏安惊诧地下巴几乎脱臼,她大惊出口:“你脑子有问题吧?”

“那能怎么办?她说不见到就不走!今天差点就让人贩子给拐了,再呆几天,要真出了什么事,我找谁说理去?”

“那怎么能找我呢?”晏安堂皇道:“我有男朋友啊。”

“只是找你演一下,大姐,你要愿意我还不高兴呢。”

晏安锤了他一下,说:“你找别人吧,我不行的。”

祝彧在潮湿的刘海后翻个白眼,说:“我满世界除了我家亲戚外真只认识你一个女的了。”

“不行的。”晏安还是这句话,“晁朕一准不答应。”

“要是你非得什么都跟他说我也没办法。真的,我真的找不到人,连石榴都回老家了,否则我真让他穿女装跟我出门。”

见晏安还是很犹豫的样子,祝彧说:“难道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呆着?我不骗你,那女人真的蠢!是真的蠢!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万一她真在这出了事,回头人一查,说她是来找我的,你说我冤不冤枉?到时候我找谁说理去?”

“真没其他办法?要不我找她谈谈?”

“她要是听得懂人话我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了。你到时候就跟我去,坐着装哑巴就行,剩下的我来说,你都不需要配合,只用去那坐着给她看两眼就行。”

“真的只看两眼?”晏安动摇了一下,说:“我是看你可怜,只此一次哦。”

祝彧送她去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远远就看见晁朕等在那里。祝彧问:“你要跟他说吗?”

“要说了他肯定不让我出门。”

“行,你滚吧,明天等我电话,打扮漂亮点,有什么珠宝首饰名贵钻表的都往身上招呼,千万别丢我的脸!”

……

“怎么了?这么着急找你有事?”

晏安晃了下神,说:“孩子赚钱了,说请我吃饭。”

“什么时候?”

“明天。”

“只请你吗?”

“应该还有别人,我也不知道情况,他只说让我等通知。对了,我今晚回惠安路,我去看看我干奶。”

第二天,祝彧把见面地址发过来的时候晏安已经把裙子穿上了,真是的,要不是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场合,谁求她她都不穿这别扭的衣服。

她问:“你不来接我吗?”

“你没钱打车?不应该啊。那你打车过来,我给你付钱。”

“我欠你的吗?”晏安问。

“今天的事过去了,把这瘟神一送走,打明起你就是我亲祖宗,我就是你亲孙子,成不?”

晏安烦躁地按了电话,费力地把高跟鞋穿上。正要出门,又收到祝彧的信息,说:“打扮漂亮点,要是太寒碜就别来了。”

晏安暗骂一声,果断地摔了门。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见祝彧孤身一人赴约,白紫菱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

“她有事,一会儿才能来,你要赶时间就先走。”

“哼!”白紫菱哼了一声,说:“一会儿来得要是个丑八怪,你看我不狠狠羞辱她。”

祝彧把眼睛别开,手指不停地发信息问晏安动态。

“隧道堵车。”

祝彧把信息内容念出来给对面的人听。

“既然这样肯定还有一段时间,我之前没来过k市,要不你陪我四处逛逛吧?”

“我凭什么?”

白紫菱一瞪眼,说:“凭我是你榜一的大金主,凭我是因为你才受累坐几个小时飞机到这的。”

“没人强迫你,好吗?”

“反正我跟我亲戚朋友都说了,要我在这里出了事就让他们找你!”

祝彧诡异地抬起眼,问:“我得罪了你什么?”

面前人突然一下子就笑起来,说:“那人家喜欢你嘛,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每天听不到你的声音我都睡不着……”

“打住!”祝彧开口,说:“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不是每个我都要搭理的。”

“可你现在陪我坐在这里了。”

“那是因为你足够厚脸皮,小姐。”

白紫菱正待说什么,突然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美女。

“我靠!”她扯了扯祝彧的袖子,示意他看后面,说:“大美女!”

祝彧被白紫菱催促着回头,正好和晏安张望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平时见惯了晏安穿校服梳马尾的样子,一直也都承认她是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儿,但从来也没把她和那些夸张词汇赘述的美女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之前看见晏安火爆网络的那些照片时,总觉得不真实。

现在,真实的晏安挽了个简单发髻,穿着黑色旗袍,坠着珍珠项链款款走过来,祝彧还是觉得不真实。

“等很久了吗?路上有点塞车。”

晏安在祝彧身边坐下,看向对面长了一张可爱面孔的女孩儿,问:“这位就是coco小姐吗?”

白紫菱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大美女在她对面坐下,亲切地跟祝彧打招呼,然后从容不迫地向她看过来。她嘴角一瘪,哭了。

她这一哭,把晏安哭愣了。她在桌下踩了祝彧一脚,问他眼前的情况。

“你这是什么毛病?”祝彧问。

“太漂亮了。”白紫菱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之前真以为是丑八怪来着。怎么长这么漂亮?长这么漂亮可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晏安还是愣着,觉得嘴角和面颊肌肉都在抽动。

“行了,嚎够了赶紧定机票走!以来别来烦我!”

晏安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了纸巾给她,说:“别哭了,大家都看你呢。”

对面女孩儿接过纸巾,说:“你说话好温柔啊……你人很善良啊,又长得漂亮。”说着,看向祝彧,说:“你怎么那么好命?有我喜欢你还不够?还有个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你凭什么?”

晏安完全弄不懂现在年轻女孩儿的脑回路,只见她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说:“你人温柔善良又漂亮,你什么美德都有了,你后半辈子肯定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晏安一句谢谢刚到嘴边,就听这女孩子说:“祝彧八字克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把他让给我吧,我命硬,不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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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末日

晏安被对面女孩儿死死抓住手,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说八道,祝彧已经捂着脑袋别过了头,现场的三人里,她倒是最想哭的一个。

什么乱七八糟?

不是说来坐着装哑巴就成?

现在是什么情况?

想来祝彧是真的克她,看看给她弄了个什么苦主在对面。

晏安耐心等着,等她哭够了,眼泪再掉不下来,才说:“不可以的。感情要两情相悦,是不是?”

“可是祝彧真的配不上你。”

要不是情况和场合都不允许,晏安真想跳起来给她竖上一个大拇指,再称赞一声:“您说得对!”

“差不多得了!”祝彧把她们粘在一起的手生生撕开,掏出手机,说:“我给你定机票,马上走!”

“我不回去!”白紫菱摇头道:“你配不上这么好的女孩子,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你们分开才安心。”

说着,晏安的手又被抓住,对面女孩儿说:“我认识很多有钱又帅还事业有成的年轻帅哥,我给你介绍吧。”

“不了!谢谢。”

“别啊,你这么好的条件干嘛跟祝彧一个臭主播在一起?他在耽误你的青春你知道吗?”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会分开的,谢谢。”

蓦地听到这话,祝彧滑动手机的手指顿住了,他假借看手机低下了头以此来掩盖他此刻自己都不知道不清楚的表情。

晏安正想问祝彧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就听包里手机响。一看来电人,晁朕。

祝彧问她:“你要出去接吗?”

晏安摇摇头,接起了电话。

“在哪?”

“和祝彧来吃饭。”

“你们两吗?”

“不是。”晏安看了对面女孩儿一眼,说:“还有他朋友。”

“来接你?”

“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不用了。”

她这边一挂电话,对面的女孩儿立马把半边身子都凑了过来,问:“什么人?”

晏安淡定地把手机收回包里,说:“家里人。”

晁朕挂了电话,立马就听旁边有个聒噪的声音在说:“我就跟你说我没看错吧,刚才路过的那家店里真坐着晏安和祝彧。”

“嗯,他们在一起吃饭。”

“对面那个女孩是谁?眼生没见过。”谢敬旻问道。

“祝彧的朋友。”

勉勉强强吃完一顿饭,实际晏安总共没吃几个,因为对面女孩子实在太能哭,哭到后面已然换了位置坐到了她旁边,贴着她的耳朵在哭。

晏安头先还能劝一下,到后来反倒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结了账从餐馆出来,白紫菱让祝彧送他回酒店,同时看着晏安,说:“就前面几步路,你方便吗?”

晏安只盼着这一天赶紧过去,顿时还有什么不答应。

走出一段路,白紫菱突然疑惑,问:“你们两怎么各走各的?”

祝彧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晏安倒是先说了:“有点热。”语罢把包丢给了祝彧,抬手挽上了他的胳膊。

走出一段路,晏安小声问:“大哥你还活着吗?”

祝彧感觉自己有点幻听,问:“什么?”

“你心脏再这么跳下去我怕你立刻猝死街头啊。”

“估计……估计是吃多了撑的。”

“真的?”

身后突然有声音打断,问:“你们在说什么?”

晏安没说话,身后女声接着在说:“从背后看你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

“谢谢。”

谢敬旻先走到街道上等晁朕,没一会儿,晁朕也拿着手机出来。

“给你老婆打电话?”

“如果她那边结束就去接她。”说着,晁朕放下了手机,说:“打不通,大概没电了。”

谢敬旻胡乱地向着四周看,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他喃喃出口,问:“你说,世界末日地球爆炸会是什么样?”

“不知道。”

谢敬旻搓了搓脸,伸手往前面一指,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

那女孩儿终于答应明天坐飞机回去,晏安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敲碎再重新组合在一起。她和祝彧送完人从酒店出来,祝彧说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让晁朕来接我,我一步路都不想走了。”

掏出手机,完全开不了机。

“手机借我。”

电话打过去,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声音幽幽荡荡像是在什么非常空旷的地方。

“有空来接我回家吗?”

“你在哪?”

晏安报了个地址就去酒店大堂等,她以为要等一会儿,甚至点了杯果汁。可这果汁还没等到,晁朕就到了。

晏安拉开车门,跟祝彧道别,说:“到家报平安。”

车子一启动,晏安脑袋就砸在了靠枕上,晃晃悠悠地,就感觉脑袋混沌眼睛犯困。可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怎么不说话?”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是什么,打她和晁朕见面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同她说过。

“开心吗?”晁朕突然问。

“开心什么啊。”晏安摆摆手,说:“祝彧那朋友搞得我脑袋都快爆炸了。”

说完这话,正要闭眼准备休息一会儿时候,突然感觉从旗袍裙摆被扯了扯。

晏安瞬间清醒,转头看着他。

晁朕目光不知道集中在哪里,嘴里倒是缓缓在说:“见什么朋友需要穿成这样?”

“有问题吗?”她问。

“你觉得没问题吗?”晁朕抬眼看她,问:“和祝彧去酒店做什么?”

晏安心里咯噔一声,脸上也冷了下来,说:“送朋友。”

“送什么朋友需要……”晁朕看了看表,说:“需要呆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晏安把挽着发髻的簪子摘了下来,伸手理了理头发,问:“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你觉得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呢?你在想什么?”

晁朕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手心缓缓从头发往下落,渐渐落到了她的脖颈处。

“你想掐死我吗?”晏安问。

“现在还不想。”

“什么时候想呢?”她问。

“刚才谢敬旻问我知不知道世界末日地球爆炸是什么样?你知道吗?晏安。”

晏安拉开他的手,跟前头的赵叔说:“赵叔,我回惠安路,谢谢你。”

第二百零七章、寒冬

晁朕不再言语,晏安扭头看着窗外,可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她再次重复:“赵叔,请送我回惠安路。”

前头人一点反应没有,晏安去拉挡板,发现拉不动。她转头看向身边人,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说想要回家?现在就是回家。”

“惠安路就是我的家。”

“你没有家。”晁朕看着窗外,淡淡地说:“我在哪哪就是你的家。”

“才不是!”晏安哽咽道。

“你说了算?”晁朕回头看她,问:“你说了算吗”

“那你说了算吗?”晏安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你的身份信息可以从明天开始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

“你敢!”

“晏粱的死亡证明是怎么来的,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回忆。”

晏安深吸一口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车子稳稳停下,晁朕拉开车门,问她:“你要呆在车里吗?”

说完,就示意赵叔锁门,同时躬身往里钻。

晏安拉开车门就跳了出去,她步子走得飞快,可没走几步,高跟鞋不知道踩到了哪,脚下一崴就摔到了地上。

她抿着泪忍着痛把鞋子脱下来,下一秒,就感觉身子一轻。

晁朕打开门,屋子漆黑一片,大概出门的时候也忘了关窗,此刻屋里只有一股寒冷的气息迎面而来,这不是他对家的感受。

他把晏安放在沙发上,伸手开了立灯。女孩子仰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经过这一番折腾下来,裙摆快卷到了腰间。

晁朕看了一眼,问:“还要脸吗?”

晏安伸手摸了摸衣服,无所谓道:“反正你眼中的我不就是这样?”

“是这样的吗”晁朕问。

晏安冷冷看了他一眼,说:“对,还要更少一些。”

说着就挣扎着起了身,把身上旗袍和连体的袜子一股脑地全扯了下来扔掉,她红着眼睛问:“是这样吗?”

晁朕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她拉到面前,伸手去解她还挂在身上的最后的衣物。

晏安一巴掌高高扬了起来,她看着面前人,好一会儿,倒是眼泪先不成器地掉了下来。

“怎么不打?”

“怕脏了我的手。”

“现在出息了?”

晏安缩着身子紧紧贴着他,警告:“你再敢往下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我说到做到。”

晁朕又问:“就这点出息吗?”

晏安死死箍着他,伏在他肩上大哭,边哭边骂,边骂边哭。

晁朕等了一会儿,等她哭泣声减缓,才扯了毛巾被给她裹上,问:“现在知道错了。”

晏安用嘶哑的声音大叫:“我没错。”

晁朕又把毛巾被拿开,说:“那冻着吧。”

晏安伸手就去扯他的头发,大叫:“你不是人!”

“今天和祝彧做什么去了?”

“我不是说过了?”

“为什么挽着他?”

“我脚疼走不动路不可以吗?”

晁朕安静了一会儿,问:“是实话吗?”

晏安缩了缩脖子,好半天,呜咽出声:“不是。”

“实话是什么?”

晏安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没添油加醋?”

“不信算了,赶紧把我户口销了去,今晚就把我大卸八块。反正我没家人也没有家,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过问。”这样说着,又开始哭出来。

“我是真的敢做的。”晁朕如实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是真的会这样做得。”

“那你去做啊,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死了也没人管我。”

晁朕低头吻她的肩膀和颈侧,说:“你这样说话我很伤心。”

“那些话不是你说得?刚才不是你说得?”

“是我说得。我很生气,说了气话,但是是认真说得。真的,晏安,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就不应该让它发生。”

……

祝彧给晏安发送了平安到家的信息,正准备洗掉一身疲惫安心入眠,就又接到那位姑奶奶的电话,张口就是:“你骗我!”

“你想看到的都看到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还想怎么样?”祝彧崩溃大喊。

“今天那个大美女根本不是你女朋友。”

祝彧想着又来了,随口敷衍道:“你要这样觉得我也没办法,我不会再接你电话。”

“刚才有个男的打了酒店电话给我,说今天那个穿旗袍的美女是他夫人。”

祝彧愣了愣,反驳出口:“他说是就是?”

“他给我发了合照,比跟你在一起般配得多。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人家都结婚了你还找来人家陪你演戏?你这是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知不知道?”

“结婚?”祝彧喃喃出口:“什么结婚?”

“人家张口闭口我爱人,我太太,难道还是男女朋友不成?我告诉你,机票我已经取消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耗。”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祝彧问。

“我要做你女朋友!”对面的女声坚决道:“名副其实的女朋友,我要照顾你生活,做你踏实能干的贤内助。”

祝彧想,她不仁也不怪自己不义。他用差不多的手段查到了白紫菱的家庭信息,给她哥哥发了信息,报告了白紫菱的下落,请他赶紧来把疯子带走。同时间,祝彧立刻定了第二天清早离开k市的机票。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正好也去看看王旭尧训练的情况。

直到过了安检,进了机舱系上安全带,祝彧才觉得自己一直悬落的心稍稍松懈了一些。

照理说,昨天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又忙于收拾行李,今天又是大早的飞机,他一夜没睡,现在应该闭上眼补觉休息的。可祝彧这一闭上眼,就想起白紫菱昨晚打来的那通电话。

晁朕大概是知道了……

晏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联系不上。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去问晏安一句‘有没有事’的勇气都没有。

她和晁朕有没有吵架,因为什么吵架,能不能解决,都是他刻意逃避去猜想的事情。

甚至如果解决得不好,他以后要怎么和晏安相处……

这些全变成了冬日山顶的寒风,带着刺激的冰碴子直往让他脑袋里刮。

第二百零八章、冷战

每年这个时候,晁朕的外婆都要到信任的寺庙去吃斋念佛一阵子。通常是蒋松或者蒋柏谁有时间谁陪着去。今年因为蒋松蒋柏都工作杂事缠身,本来已经是要取消的行程,晏安一听,就说自己陪外婆去念佛。

“哎呀,不行不行!”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拉着她的手,说:“那种地方枯燥无聊得很,你们小年轻呆不住的。”

“不会的。”

晏安笑着,一抬眼,就见晁朕在看她。她别过眼睛,说:“我干奶一直也说想去拜佛,这次正好可以一起去。”

蒋松和蒋柏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晁朕,皆不说话。最后还是晁岑开口:“也不是什么荒山野岭的地方,要去就去吧,年轻人学学佛法挺好的。”

这样说好,晏安就说回家收拾行李。

“怎么回事?”蒋柏等他们走了之后立马开口。

“还能怎么回事?一看就是吵架了。”蒋松烦恼地出声。

“也正常,年轻情侣没有不吵架的。”

“那你是没看见,晁朕今晚吃饭都数着米吃得,哎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劝都找不到门道。”

“你是为了躲开我才说陪外婆去念佛?”

晏安看着窗外,没说话。

晁朕继续说:“是因为我让你离祝彧远一点这事吗?”

“那是你说得话,我没答应你。”晏安还是看着窗外,说:“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来管我怎么交朋友呢?”

“我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你也全然没听进去,那为什么还生气?”

见车子已经到了惠安路附近,晏安提出下车去给干奶买鲜牛奶。她跟晁朕说:“提前预祝你开机顺利。”

晁朕在车子里坐了一会儿,看着她从超市出来回了家,才微微叹口气仰靠在了椅背上。

他把窗户打开了一些,让微凉的冷风和着街面上不舒服的味道一起刮进来。

之前说出那样的话他就能知道晏安的反应,也知道如果她真的生气他处理起来会特别棘手。但明知如此,这话他还是说出了口。

“以后可以请祝彧离你远一点吗?”

晏安当时突然看过来的那一眼,让晁朕没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或者你主动一点,离他远远地,不要再来往。”

“凭什么?”她当时站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握住放在裤缝两边,问:“我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这事我很遗憾,但解决这事的办法千千万。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之后就冷冷淡淡到今天。要不是今天外婆叫吃饭,她还得窝在惠安路不出来。

今天见到她的时候,晁朕一眼就觉得她瘦了,脸色和精神都不好,他当时一句:“是我的错,那些话当我没说过”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有些事,晏安不明白,她还是得听他的,这事不能妥协。

看着对面高层客厅的灯已经熄灭。晁朕揉了揉太阳穴,说:“赵叔,回去。”

“年轻气盛说得就是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一向充作隐形人的赵叔突然开口:“不过脾气通常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晏小姐属于性子特别好的女孩子,但是固执。不过虽然也固执,但有道理的话她还是能听得进去。”

赵叔说得这些晁朕何尝不知道,但问题的关键,是他说出的就是全没道理的事。

车子启动的当下,手机接到一条信息,晁朕一看,笑了,说:“赵叔,去绿林广场。”

“怎么样,什么时候开机?先不管,今天这顿你作为东道主得请啊。”

晁朕刚进门,就听姜卿哗啦啦地说了一堆,说话的主旨,还是想逃单。

晁朕坐下,接过侍应生递过的菜单。

“这家店可是网上鼎鼎有名的网红点,我可是提前订了位的,听说甜品做得特别可爱,一会儿你可得帮我多拍几张照。”

“你是来吃饭还是拍照?”晁朕问。

“现代的时髦女性谁还正常吃饭?不都为了拍照吗?我们做艺人的更是,要把生活拍得特别精致才行,这样粉丝才会觉得你是一个生活特别充实的人。”

晁朕翻了翻菜单,发现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就递回去了给姜卿,说:“也有正常吃饭的女孩子。”

“不对。”姜卿双手交叠搭在桌子上,近距离地用探究的眼神打量晁朕,说:“你脸色不太对?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怎么了?跟你女朋友吵架了?分手了?”

晁朕微微抿了一口甜度超标的饮料,没说话。

“不过也正常,你女朋友长得那样漂亮,漂亮的小姑娘确实有可以任性的权利。”

晁朕虽然认同她的一部分观点,但还是没忍住出口辩驳道:“我太太没有那么任性。”

“我说你们两一没订婚二没领证,你怎么一口一个太太?她管你是不是也一口一个老公?你们对婚姻的态度那么随便呢?”

“我们会结婚,只是时间问题。”

“那不是还没结吗?

“会结得。”

听晁朕还是这句话,姜卿顿觉无趣,她转了话题,问他们这次吵架的原因。

“你放心,我从小学开始就是我们班的感情调解员,这十多年经验下来,没我解决不了的情感问题。你说出来,让姜老师帮你参考参考。”

晁朕看着她。姜卿也看着他,说:“怎么?不相信我?就算我不能给你一个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但也能提点小建议是不是?女孩子的有些事你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的。”

听完晁朕的话,姜卿有点小生气道:“那是她的错没错。她怎么能那样?她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能去给别人扮演女朋友呢?”

“耳根子软,听不得人求她。”晁朕这样说。

“再耳根子软也不能这样啊……她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是我下,那男孩子的条件怎么样?”

“无论是哪方面的条件,都不错。”

“所以晏安怎么定义和他那个异性朋友的关系,你问过她吗?”

“问过……”晁朕的眼神一点点飘远,“她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

第二百零九章、开机

饭局结束。晁朕送姜卿回下榻的酒店。

姜卿隔着车窗和他说:“马上开机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拍戏,其他事情先不用想了。”

姜卿看晁朕微微仰头看她,大概是之前喝一点酒精饮料的缘故,他这会儿的行动有点点迟钝和缓慢,姜卿看着他,在这个角度里,晁朕是带着青涩纯真气息的,哪怕在夜晚,扑面而来的也是初升朝阳的蓬勃朝气。

姜卿有些愣神,她知道如果这个男人换上挺括的西服,就会呈现出另外一种风度。

“你还是不懂。”晁朕这样说了一句。

听对方这样说话,姜卿不自觉地也放轻了声音,问:“不懂什么呢?”

“你不懂我有多喜欢她,她也不懂。”说着,还微微叹了口气,天真地说:“这个世界上没人懂。”

这话说完,晁朕就合上了车窗。姜卿目送着黑色的车子汇入车流融入黑夜,想起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想,她凭什么呢?

这次相约去吃斋念佛的一共五人。晁朕的外婆和贴身照顾外婆的佣人贝姨和贝姨老公伍叔。以及晏安和她干奶。

清晨七点准时出发,晁朕因为行程冲突没有露面。蒋松隔着窗户拉着晏安的手,说:“照顾好外婆和干奶,稍微玩几天就回来啊。”

晏安全不这么想,她这次去寺庙带了一大箱子的书,准备在读书静心的过程中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

于此同时,《铁茶》的开机仪式正在进行。入乡随俗,开机仪式隆重又繁复,搞得一向脾气不错的富川导演都有些应付不来。

他们这次借到了一所建筑风格偏日式的学校,他们必须要在学生正式开学前完成这部电影在学校里的戏份拍摄。

开机仪式终于结束,制片人提议大家一起拍照。

已经换了戏服校服的晁朕和左寞一左一右站在导演旁边,笑着拍了这张大合照。

富川拿到照片,指着片子里的晁朕说:“我看到你,就知道这部电影一定能行。”

没听导演提到自己,又想起晁朕之前说得,导演属意的九琴的第一人选是圈外人晏安,左寞心里开始不高兴。

开机仪式一结束,晁朕马上就找到annie,问:“有电话吗?”

“电话没有。”annie把手机递给他,有点忐忑地说:“信息倒有一条。”

“各位,本人从今日起正式闭关。除非有地球爆炸之类的事情发生,否则不要找我,找也找不到,就这样,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假期。晏安书。”

一看就是群发,晁朕笑了一下,主动拨了电话过去,不出意外,联系不上。他重新拨了个电话,压低声音,说:“外婆,把电话给晏安,好吗?”

“开机仪式已经结束了,我接下来会有十天左右的密集拍摄期,这段时间过去,我来接你。”

“我不到开学不回来的。”

“晁太太,我第一次拍戏很紧张,非常紧张。我希望你能在片场陪我,可以吗?”

那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晏安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普天之下大概没谁不知道。

时针指过九,一天阳光最和熙的时候,《铁茶》的第一场戏第一镜正式开拍。

“肆同学!”一个有着齐耳短发的圆脸女生半弓着身子,把手里的信件举过头顶递到阿肆前胸的位置。

这个拍摄只是一个侧景,甚至不会带到二人的正面表情。但就这样,导演是希望女演员表演出给暗恋同学递情书的忐忑害羞和期待,以及阿肆毫无起伏的冷漠。

只见阿肆往后移开两步,稍微侧了侧身,从这个女孩子身边大步走过。

“ut!”

这个时间,哪怕天上出着晴朗的太阳,可室外气温依旧很低。左寞全身裹着长款羽绒服和毛巾被站在导演身后,自小小的显示器里看晁朕饰演的阿肆的侧脸。

透过窗户栅栏微微逆光的侧脸,真的是好看。

穿着白色校服的晁朕,毫无疑问就是意气风发少年的代名词。一想到他在戏里会爱上自己,自己会和他有大段的感情戏甚至吻戏,左寞就开心地全身都暖和起来。

晁朕和女演员一起过来。这个女演员是这部戏名义上的女二号,角色是暗恋阿肆的同班女同学,作用是推进和见证阿肆和九琴感情的起伏升落。但虽然是女二号,戏份台词却都不多。

完全没听过名字的小演员。不过长得和导演眼缘,也愿意为了这部戏把养长的头发剪短。

导演开始对刚才那场戏的拍摄给出评价,左寞在旁边听着,导演话里的意思都是那个女演员还有进步的空间。

晁朕默默听完,转身就一字不落地给那位女演员从头到尾翻译了一遍。还说,“你对这场戏有想法我可以帮你跟导演传达。”

“没……没有……谢谢。”

左寞看着她就在想,这么内向的性子怎么会来拍戏呢?

这一个上午的拍摄内容,都是晁朕和这位女演员的对手戏。左寞一场戏没有,但还是一直陪到了午饭。

“他们下午还有一场。”统筹这样跟左寞说道。

左寞领了饭,和经纪人往休息处走。走过后面操场的时候,她看见那里停了一辆又大又豪华的房车。

因为在学校拍摄,所以剧组给所有主创都安排了条件还不错的休息区。可就是这样,晁朕还是把房车开了进来。

这房车在远处看就是豪华,贵气逼人。可走近,就会看到它在一些细节地方,例如倒车镜右下角,门把上,会印着一个小小的lg和“ha”四个字母。

“不是租的,私人持有。”经纪人捅了捅左寞的肩膀,说:“新人第一次拍摄就有私人房车的,见过没有?”

左寞想了想,去敲了房车的车门。annie打开门,左寞立刻就闻到一股芥末的味道。

今天的午饭有海鲜刺身吗?

晁朕自餐桌后面微微侧头,左寞见他餐盒打开却没吃,手里一直握着手机。

看样子也不如他自己形容得那样刻苦嘛。

“下午我两有戏,一会儿能对会儿台词吗?这次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第二百一十章、捷足先登

寒风一阵阵地往左寞脖子里刮,她瑟缩着身子开口。

“我也想要有自己的房车。这样冷的天,要能有辆房车给我窝在里头不知道有多惬意。”

“要是这部电影成绩不错,你能接到几个像样的代言,我立马跟公司申请。”

“申请啊……申请来得也是借得,是借得就要还。这东西不是我自己的还要了做什么?”

经纪人瞪大眼,说:“你要知道,哪怕是一线明星也不是人人都有私人房车的。”

左寞向后努努嘴,说:“你看晁朕……”

经纪人还是瞪着眼以一副夸张的口吻,说:“就晁朕那车子的牌子和规格,一般的一线明星也是没有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出来拍电影呢?他喜欢拍电影干嘛不自己做幕后?”左寞嘻嘻笑起来,问:“你看过一些小说没?刚出道的女明星就能有圈子的顶级资源,走到哪都是星光环绕,结果在背后还有个帅气年轻又有型的金主男朋友。要是晁朕把他女朋友推出来演戏他做幕后……多有意思啊。”

经纪人拉着她避开风口,说:“小说毕竟是小说。”

“还有另外一个剧本,携手出演第一部电影的男女演员在多年后突然公布结婚,成为影视圈里的神仙眷侣模范夫妻。不久后,有导演以他们的情感经历做题材拍电影拿奖,这个剧本是不是更完美?”

“我劝你啊。”经纪人斜眼看她,说:“晁同学不是一般二般地难搞,你小心把自己折腾进去,到时候我可拉不动你。”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的性子是没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的,所以他单身是非常正常的事。但他有女朋友?你敢信吗?他有女朋友还打算结婚?你能想象他跟女人相处谈恋爱的样子吗?”

“你不是见过他女朋友吗?也挺漂亮一个姑娘。”

“就是漂亮啊……”左寞想了想,说:“因为漂亮才不对劲啊。你不觉得像晁朕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个长相平凡不起眼但性子极其温柔的女人?或者是一眼看过去就可可爱爱说话软软糯糯极度会撒娇的那种类型?那个女孩子你也见过,性子看上去比晁朕还要难搞,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你就知道人家性子不温柔不可爱不小女人?就我们见过的那几次,晁朕走哪都牵着,看得紧着呢。”

“但是这次那个女人没来,而且上次也没来,你说……”

经纪人看着她,问:“想见缝插针还是捷足先登?”她向远处的房车使了个眼色,说:“你来晚了,得排队。”

左寞慌张地转过脸,就见早上和晁朕搭戏的女演员伸手敲了晁朕房车的门。没过几秒,车门打开,她没说几句话就被一只手给拉了进去。

左寞咬牙!那人凭什么?

“王浅棠同学?”a

ie拉着缩在红色披风大衣里依旧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儿,说:“我年纪比你大得多,叫你一声同学不介意吧?”

王浅棠半张脸都藏在毛茸茸的领边下,说话也轻声细语地很。“不介意。”

“来找晁朕对台词吗?“a

ie问。

“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不会不会。”a

ie拉着她往里走,发现她完全不挪步,只是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a

ie压低声音,说:“你别害怕,我们家晁朕性子很好的。”

说着,a

ie就转了身同身后的人说:“饭吃完了,电话也打过了,该工作了吧?”

王浅棠捧着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剧本在晁朕对面坐下,说话先道歉。“对不起,早上给你添了特别多麻烦。”

“你是第一次拍戏吗?”晁朕问她。

王浅棠点点头,说:“特别紧张。”

“很正常。”晁朕翻开剧本,从背包侧袋摸了支笔出来,说:“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好半天没听到回答,晁朕一抬头,就见对面的女孩子笑得眉眼弯弯,说:“这样子好像我来跟你请教学校的作业。”

晁朕看了看目前的情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也扯了抹淡淡的笑。

左寞抓紧时间吃午饭,抓紧时间给自己重新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她来到晁朕房车前,刚抬手就见车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着红色披风外套的女孩儿正要下车,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左寞看着面前这人,心里这气就有点上来。

这部电影的背景虽然发生在学校,但剧本里有台词的演员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在这些人中,她的年纪最大,走哪都能听人叫她一声姐。现在看着小鼻子小脸整个人都透着小巧精致小家碧玉感觉的王浅棠,左寞就觉得自己心气不顺。

“今天天气不好,下午你可别再ng了。”她这话一出,立马就听到对方跟她道歉,说一定注意。

左寞挺了挺胸,侧身让她下车。再抬头,就见晁朕也出现在眼前。

“你要去哪?”左寞当即就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不是说好对台词的吗?

晁朕晃了晃手里的剧本,说:“里面太闷。”

不是吧!这外头那么大的风,干刮都能把人刮下一层皮,不在温暖的房车里呆着要去哪穷折腾呢?再说,她为了能漂漂亮亮地跟晁朕在车里对戏,她连外套都没穿,这下好了……

左寞说不完整一句台词就冻得直打哆嗦,晁朕看见了,好心劝她一句:“戏可以慢慢拍,身体是自己的,别逞强。”

左寞瞪了他一眼,抱着胳膊跑走了。

晁朕站在树下,透过操场边的铁网,看到了绿荫的操场。附中的操场从来都是热闹的,从来没有这样冷清过。

“晁……同学?”

回头,是先前一起对台词的王浅棠。

她指着剧本里一段用橙色记号笔重点标注的戏份,说:“导演说下午要先拍这段……剧本上说,我要拉你的手,你要甩开我。我们可不可以……先试试?”

晁朕摸了摸外衣衣包里毫无动静的手机,听着面前头顶只到他肩膀处的女孩子说:“如果不行就算了,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晁朕把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说:“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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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遗憾

打扮得像是小红帽的女孩子把剧本举高给他看,说:“剧本是这样写的。”

王浅棠轻轻咳嗽了两声,读出声来:“觉察出不对劲的沙纪拦住要走的阿肆,自向阿肆表达心意后又一次鼓足勇气站在他面前。‘九琴是不好的女孩子,是学校里大家有耳皆闻的坏孩子,你不应该……’眼见阿肆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沙纪蓦地抓住了他的手,再一次开口,‘肆同学为什么一直无视我的心意呢?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向我看一眼呢?’沙纪说着便哭了出来。”

王浅棠举剧本的手有点发抖,她换了只手,冲着面前的高个男生说:“就是这样一场戏。”

晁朕垂眼看她,问:“你想怎么试?”

“剧本上说,你要走,我要拦住你,还要拉住你的手。”王浅棠把缩在毛茸茸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自己看了看,问:“我要怎么拉你?”

晁朕往后退了几步,给她大概比划了一下拍摄时候的大概机位设置,然后告诉她自己的动线。

“导演的想法,我先出镜,我走得快,你小跑追在我身后。”晁朕走出几步又比划一下,说:“差不多这个位置,你拦住我,把台词说出来。我会再走开,你再跑上来抓住我的手,就这样。”

王浅棠呆愣愣地看着她,又呆愣愣地点点头,随即又呆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拍摄的机位会像你说的这么设置呢?”

“富川导演之前的作品看过吗?”晁朕问她。

面前女孩儿点点头,晁朕接着问:“研究过导演拍摄的习惯和惯用角度吗?”

女孩儿还是摇摇头。

晁朕又退回到原来站得位置,他指了指身后几步外的一个地方,说:“你来这里。”

等女孩子站定之后,晁朕就喊了“actio

!”同时拔步往前走,可走到固定的位置,后面的女生却没跟上。他回头,那个女孩好像才反应过来,急忙抱歉。

怎么有点笨?

晁朕又一次退回到位置,这次在喊“actio

”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五秒后我会喊开始。”

“actio

!”

晁朕步子又急又快,走出几步,就见腰前伸出一只手,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肆……肆同学。”

晁朕回头,发现拦住他的是认识的同班女生

女生走到了他的正面,稍微平缓了一下呼吸,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晁朕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好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

王浅棠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说:“抱歉,我忘词了。”

“没关系,当你已经说过。我接着走,你来拉我的手。”

王浅棠一边点头一边做深呼吸,可一直没听到令人紧张的actio

声响起,她抬头,就见面前的高个男生在看她。

“怎么了吗?”

“你戴手套了吗?”

“你冷吗?”说着,王浅棠已经伸手把手套掏了出来。晁朕一看,是毛线编织成的连指款式,上面还有个歪七扭八的草莓。

“你戴着。”

“啊?”

“五秒之后我会喊开始。”

“actio

!”

加快步子走远几步,放在身子侧边的手突然被扯住,一种毛茸茸的粗糙质感。他等女生把台词说完就松开了手,说:“差不多就是这样,正式拍摄的时候这样进行就可以。”

他拔步往前走,穿着厚底鞋的女生跟在她身后,一直发出蹬蹬蹬的声音。他回头,听女孩子问:“我还是没有把握,可以再来一次吗?”

晁朕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跟面前的女生说:“抱歉,我不想了。”

王浅棠看着他拿着手机快步走远,又看了看自己裹在毛线手套里的手,低下了头。

“天气预报说k市有寒流来袭,今天开始气温骤降。”

晁朕听着电话那头刻意正经的声音,说:“是,很冷。你那里冷吗?”

“不出门就不冷。我让a

ie随时给你准备姜汤和热茶……”

“我不爱喝姜汤和热茶。”

晏安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没忍住地说:“有得喝就不错了。”

“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放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说来接我。”

“这几天工作实在忙。”

“我这几天也实在不想见你。”

晁朕挂了电话,一转头,就见富川导演站在身后,问他是不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晁朕点点头,就听富川导演说,虽然听不懂汉语,但说话的语气真是骗不了人。

“很喜欢她吗?”导演问。

晁朕拉了拉外套,说:“一点点。”

导演突然笑起来,说:“骗人。”语罢,让晁朕跟他去他休息的地方。

他把一直随身带着用来记录一些日常和即时的相机拿了出来,稍微翻了翻,就把显示屏给晁朕看,说:“love是骗不了人的。”

晁朕看过去,照片整体背景很暗,唯一的光亮似乎来自树荫深处的一盏灯。照片里的他,正低头亲吻穿着黑色露背礼服的晏安。晏安一只手扯着他的领带,一只手被他拉着,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所以看过去,晏安从下颚到肩颈的弧度都好看。

他从来不知道,他吻晏安的时候会是笑着的。

相机大概到了待机时间,显示屏突然变暗,晁朕回神,就见导演笑着看他,说:“看了我自己拍得这张照片后,我就觉得你们会走很远很远。”

“是。”

“很可惜。晏安小姐真的很适合九琴这个角色。不仅就形象而言,还有和你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所自然迸溅出得荷尔蒙和火花。”

“我代她向你表示感谢。”

“我之前一直很想找机会和她亲自聊,可是你一直不愿意。”

“我跟您说过,比起让她成为所有读者观众眼中的九琴,我更希望她只是晁太太。”

“这是很自私的想法吧?”

“确实很自私,抱歉。”

“无所谓了,我已经习惯了。”富川导演兀自地笑笑,说:“我每一部电影都会有很多没法解决的遗憾,我早应该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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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风筝

一转眼,《铁茶》开机已有五天时间。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剧组大部分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培养出一些小小的默契。晁朕也习惯每天午饭时间和导演坐在一起聊一聊剧本和剧本之外的事情。

“浅棠的戏份本来今天就可以杀青,可是她说想在剧组学习,我就把她的戏份往后调了。”

晁朕点点头,没说话。

“现在的演员愿意花时间花精力钻研表演是好事。之前遇到过和我同门的国内导演抱怨,说剧组演员同时进行着三个项目的拍摄,有时候在现场会出现把对手角色名字叫错的问题。”

“这也是一种风气。”

富川导演笑起来,说:“你也只是一年级生,怎么就一副已经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神在在模样?”

见晁朕没往下接话,富川导演接着说:“怎么回事呢?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不是已经准了你的假让你去接晏小姐?”

“她说想多呆几天。”

“原来是这样……年轻情侣这么分开几天也不行吗?是不是我太落伍了?”

“不是……”晁朕抬头看向天际,正好看见有一行大雁扬翅飞过。“是我看不见她的时候总会有点恍惚。”

“恍惚什么呢?”

“晏安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真是搞不太懂。“富川导演把帽子摘下来挠了挠头皮,转了话题问晁朕:“浅棠如今面对镜头从容了一些,你对她的指导效果好像不错?”

“指导吗?交流而已。”

“你在表演上所达到的天分已经让大部分演员望尘莫及,更难得的,是你可以把这些归结为天分灵感的东西总结出来教给别人。”

“我也希望这部戏早点完成。”

“可是很奇怪,你和左寞相处得好像并不好。”

晁朕对此倒是没反驳,只说了句性格造就。

“也对,浅棠就像是冬天的焦糖蛋糕,夏日的清泠柠檬,让人一眼看见就觉得心情大好。”

对此晁朕不置可否。他抬头,正好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在绿色的草坪上奔跑,手里牵着一只造型古怪的风筝。

导演看着,笑了,说:“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她的戏份,心情一下就放松了。小女孩儿就是这样。”

王浅棠跑得气喘吁吁,试了很多次也没把风筝成功放起来。远远地,听到导演在叫她。

她举着风筝跑过去,才看见导演身后坐着晁朕。

“导演问你为什么没让风筝飞起来?”晁朕开口说。

王浅棠把风筝往身后藏,说:“大概是风的缘故。”

晁朕没翻译这话,只是朝她伸出手。王浅棠把风筝递给他,晁朕转着角度随意看了几眼后便还给了她。

“怎么了?有问题吗?”她问。

“你觉得西瓜长在树上,苹果埋在土里,草莓结在深海吗?”

王浅棠愕然道:“当然不会。”

“所以正常情况下,这只风筝永远不可能飞起来。”

“为什么?”王浅棠把自己精心制作的风筝拿出来仔细看了好几眼,说:“网上明明是这么说的,我也是这么照做的。”

“教程教人做风筝要用筷子当骨干吗?”

王浅棠抿了抿嘴,小声说:“不都一样是木头。”

晁朕听到了,瞥了眼导演放在一边的拐杖,说:“这也是木头。”

王浅棠抱着她的风筝,说:“天气预报说最近这段日子里只有今天会刮东南风,我以为能放起来。”

晁朕没说话,只跟导演借了瑞士军刀,把一次性筷子小心地片成薄薄几片,找了张宣传纸随意粘上去后再把王浅棠的线轴接上。一只比王浅棠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风筝出现在她手里。她也不过牵着它走了几步,就感觉这只风筝在半空中晃荡。及时的东南风穿堂而过,王浅棠把指尖的线轻轻一松,再抬头,这只风筝已经变成了天际渺小的一点。

一天的拍摄结束。晁朕刚把外套穿上,a

ie就捧着保温壶过来。

“拿走。”

“拿走是可以,回头晏安问起来。”

晁朕低头拉拉链并未看她,只说:“我已经喝过。”

走出几步,见照明灯下最黑暗的地方站着王浅棠,手里拿着白日那只风筝在看他。

“你能给它签个名吗?”

也不等他回答,签字的笔就递了过来。

“只签字的话好像有点无聊,你能写句话吗?”

晁朕没犹豫地,提笔写了句“安安天天开心。”

王浅棠蹦跶着捧着风筝往回走,她的经纪人兼表姐站在路边等她,看见她,说:“签个字而已,什么时候没机会?非得这么冷的天气去等他?看样子是给你签了?看看你的出息,他是艺人你不是吗?这么高兴干什么?看看他给你写了什么?安安天天开心?难怪你这么开心呢死丫头。不过,他怎么知道你小名叫安安?”

王浅棠不说话,只默默笑着用脚尖踢着马路上的小石子往前走。

“爷爷说你性子内向,想让你出来历练历练才安排你跟这个组。知名导演,男女主角都是和你年纪差不多的新人,给你安排得也是戏份台词都不多的轻松角色,本来也没指望你演得多好。你倒好,自己把头发剪了去,也不知道故意在气谁?”

王浅棠还是默默低头往前走,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晁朕人真的很好。”

表姐毫不客气地拆穿,“你现在看他当然觉得哪里都好!”

“我才没有。你有偏见,他确实哪里都好。”

“别怪我没提醒你。”表姐叉腰看她,说:“晁朕这样的男生只能当男神,真想要发展故事的话不可能哦。”

“他对我也好。耐性教我演戏,一直都很客气礼貌地跟我说话,今天还给我做风筝。”

表姐充耳不闻,反倒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人家教养好,对谁都一视同仁客气礼貌地说话。”

王浅棠摇了摇手中的风筝,说:“可是他给我做风筝了,还祝我天天开心。”

“您就知道他是写给你的?保不齐他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叫安安。”

王浅棠嘟嘴,问:“难道就不可以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吗?”

表姐打了个寒颤,咬牙出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个剧组里盯着他的女人可以论吨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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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口红

一周的拍摄结束。富川春寺的习惯,喜欢召集主创做一个小小的一周总结。总结自己在这一周的收获,需要继续改进的地方,以及对同事和工作的建议。

左寞一马当先地开口,矛头直指晁朕。“晁先生是不是太避讳我了?我们不是有很多对手戏的演员吗?为什么私下拒绝和我交流?”

“表演由导演决定。”晁朕只这样应了一句。

左寞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导演没觉得他之前的表演有问题。既然没有问题自然不必再和她做私下交流。

“你这样我根本没法把我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左寞说着已然开始委屈地哽咽出声。

她原本以为,晁朕不喜欢跟人有太多交流是性子使然,可她眼睁睁看着每次王浅棠去找他都能得到耐性教导,还有,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对手戏的演员去找他他也会认真给出意见和建议。

只有她,只能跟他对台词。每次她问他,“我这里应该怎么演?”都让他用听导演的安排给打发回来。她私下里找他,每次不是有事就是正在忙。这一周拍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拍什么。

晁朕拿着笔在指尖旋转,闻言,淡淡道:“这是你的问题。”

连导演也帮着晁朕说话,说:“感情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本来这一周的拍摄就没有需要情感爆发的戏份,我个人也没觉得这周的拍摄有问题。你应该相信我的专业性,不ok的镜头我一定不会过。”

左寞任由眼泪掉下来,然后把剧本往桌上一丢,摔门离开。

经纪人追在她身后,问:“你怎么回事?现场那么多人看着你,你丢不丢人?”

左寞抹着眼泪,说:“晁朕真的太过分了。”

“人家说得有什么问题?他既然把它当成一份普通工作那你也把它当成一份普通工作不就好了?我劝你,别琢磨其他了,你知道这部戏真正的投资方在晁朕那边,回头你真把他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了,得罪了他也好过他总把我当透明人看待。”左寞跺了跺脚,说:“他怎么跟那个王浅棠就能聊得有来有回?结果一面对我就摆出一张死人脸。”

“这是人家的自由。”

“马上要拍的戏。”左寞捂着胸口,说:“我们当初试的那场,阿肆在教室吻九琴的那场,他能拍吗?”

“他之前也没说拍不了,那应该就是能拍。”

……

导演最后跟他们确认了一下各机位的位置,又讲了等会儿大概的拍摄路径,然后嬉笑着说:“第一场吻戏,希望能一遍过开个好头。”

前面的戏份台词是左寞背了很多很多遍的,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所以,前面简单拉扯的戏份很顺利就过去。马上,就是这部戏的第一场吻戏,也是电影故事里相对重要的一场。

当然,这场戏的重点是阿肆,也就是晁朕。她所需要做得,就是以一个背面四分之三的角度站立,让镜头可以拍到导演预想到的晁朕的半张脸,之后她就只用等他主动吻下来就可以。

为了镜头美观,左寞在脚下垫了一块木板。这会儿她和晁朕贴得非常近,近得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他的香水在用霸道姿态侵蚀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抬头,和他对视。

左寞在这个时间点终于体会到了富川导演一直强调的,晁朕所拥有的得天独厚的表演天分。尽管,平时她想要和晁朕进行简单交流都异常困难,可这会儿晁朕看向她的眼神里,是压抑深沉地,像被铁链紧紧锁住的浓烈情感。

一时间,左寞耳朵只被现场设备的电流声,自己的心跳声和晁朕的呼吸声所包围。

晁朕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了眼。

左寞突然就觉得时间被无限放慢,慢到好像连蝴蝶煽动每一次翅膀的频率她都能看得清楚。可她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亲吻,等来的只有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个刺耳声音好像还没停止,晁朕就已经撤开了身子。左寞压着气看过去,见是王浅棠的玻璃杯碎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王浅棠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说:“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就碎了。”

确实,玻璃杯的腕带还平稳地挂在她手腕上。

晁朕走过去看刚才拍摄的镜头,刚到面前,就见王浅棠蹲下身想捡那些碎碴子。他及时拉了她一把,说:“别用手。”

王浅棠将将站稳,见晁朕已经转开了身。

这一场戏的第二镜重新开始拍摄,同样地四平八稳过度前期,还是把重点落在最要紧的吻戏上。

左寞想着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她先闭上了眼,却还是没等到任何来自嘴唇上的触感。睁开眼,就见晁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抱歉,口红的味道让我有点不舒服。”

有什么问题?这一镜的口红和上一镜不都是一模一样?他上次怎么不说不舒服?这不是存了心找茬吧。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第四镜第五镜也没成功。

导演不得已暂停了拍摄,把晁朕单独叫出了拍摄地。

“好像不在状态。”

晁朕趴在围栏上看外头萧瑟的风景,说:“第一次没过,后面就集中不了精神。”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是专业的,我相信你,给你十分钟,你尽快调整。”

导演走开没多久,晁朕就又听到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不是你的问题。”晁朕看着远方的车流,说:“片场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及时调整状态是一个演员必须做到的事情。”

“你……”王浅棠揪着自己衣领系带上的毛球,问:“是不是不想吻她?”

“机器一开机,她是九琴我是阿肆,你说得情况不会出现。”

“如果和你搭戏的是别人……会不会?”

晁朕短暂地笑了一下,别过了头去,缓慢地说:“机器一开机,站在我对面的只有九琴。谁都一样。”

拍摄还要继续,晁朕先跟眼前的女演员道了歉。“之前是我的问题,抱歉。”

左寞假装云淡风轻地笑笑,说:“大家都只是希望戏好。”

拍摄重新开始,同样进行到最后。可是晁朕这次再抬眼,却意外地看到了对面窗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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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思念成疾

莫名其妙的暂停,莫名其妙的尴尬,在场所有人都随着晁朕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用作拍摄地的教室窗外,站了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子。脸上戴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晁朕快步走向导演说了几句话,导演只能无奈宣布。“拍摄暂停,大家先休息。”

导演话音未落,只见晁朕已经快步走出了拍摄地。

王浅棠急急忙忙跟出去,只看见晁朕拉着那个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子走进了前面的教室。她赶过去的时候,教室门已经关上。

见到他,被他生拉进了一间采光不好的教室。晏安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脸上的口罩就被扯了下来,接着,就有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之前分明嘴硬地跟他说要多呆几天,却还是没忍住提前回来看他。这一路上做得思想斗争建设想得强词夺理的借口,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晏安摸到了他冻得冰冷的耳朵,轻轻扯了扯。晁朕终于和她分开,可依然闭着眼,轻轻地问了声,“晏安?”

“嗯?”

下一秒,她就被抱到了积了灰尘的课桌上,晁朕再次低下了头,鼻尖气息已经灼热到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发生爆炸的程度,她背后的外套几乎要被拧烂。晏安只感觉贴着她的心脏跳动到了惊悚的地步,她强硬地别开脸,抱住了他的脑袋,说:“可以了,晁朕,可以了。”

晁朕反手抱着她,死死勒住她的腰。

“晏安?”他又带着试探的语气喊她的名字。

晏安缓慢地拍着他的背,问:“怎么了?”

好半天,晁朕都没说话,晏安只能从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来判断他此刻的状态。

“怎么突然回来?”

先前想好的无数借口,找到的毫无漏洞的陈词,在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她完全跟随自己的本心,用眼睑贴着他颈侧的肌肤,透过微微颤动的睫毛告诉他。

“太想你,吃不好也睡不好。”晏安搂着他的肩膀,仍由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往下掉,说:“下次吵架,我再说胡话,再任性胡闹,你就打我一顿,你别不管我。”

“下次不吵架了。”

“坐上车我就后悔了,当时我就想下车,我想陪你去拍戏。但我脾气太坏了,我性格不好,我倔强又顽固,我拉不下脸,我怕大家笑我。”

“没人笑你。”

“我跟着师傅读经的时候都想着你,师傅说我不专心,第二天就不让我去。”晏安像无尾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抱着他,说:“这次的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不该脑子糊涂不该逞兄弟义气。下次不管是祝彧还是谁再跟我说这种话我一定立马让他滚再揍他一顿。”

晏安把脸抬起来,挂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看他,说:“你别生我气。我以后听你得话。”

晁朕给她拨贴在脸上的头发,正要说什么,就听旁边的门被敲响。

来敲门的是annie,提醒晁朕还要进行拍摄。一开门,就见里头晏安哭得实在不像样。她看了一眼晁朕,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话音落,就见晁朕给晏安擦脸,用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说:“annie带你去洗把脸,这边的工作处理一下我就去找你。”

晏安说了什么annie完全听不清,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晏安抓在晁朕衣摆上的手。她正待再催促一下,就见晁朕在完全无视了她在场的情况下捧住了晏安的脸去吻她。

annie有点心悸地别过了眼,想自己长到这个年纪还能在看见小年轻接吻的时候感到面红耳赤真是不容易。

真是的,刚才要是有这点魄力,这场戏早过了也不至于拖到这会儿。

晏安等心情平复了一些才跟着annie走,回去的一路上都没遇上其他人。annie给她递了洗脸巾后才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准备什么时候出本书?”

晏安舒舒服服地洗了脸,闻言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从星盘说起,联系前世今生因果旧缘,顺便血型也可以分析分析……怎么能把一个男人栓得那样死?”

晏安愣了愣,然后扯了扯嘴角,说:“脸冻得有点僵,有点笑不出来。”

“我说真的。晁朕这两天没事就拿着手机,一餐饭只吃两口,人肉眼可见地往下瘦。你怎么做到的?”annie仰慕地看着她,问:“要不你开私教?砸锅卖铁我也去上课!”

“感情是相互的。”晏安只能这么说。

annie还是牢牢地盯着她,突然,认真地问起来。“你喜欢他,有他喜欢你的十分之一多吗?”

晏安顿住,半晌,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看他的样子,离了你大概是真的活不下去。你呢?”

晏安毫不回避地和她对视,说:“我也是,没差别的。”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们分开了,不管是什么理由,你肯定会干净利落地转身。晁朕就不一定,他可能会跪在你背后求你。天啊……”annie捂住脑袋,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正说着,晁朕回来了。他拉开车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临时有工作要出国,我跟导演请了三天假,晏安跟我一起去。”

要去一个晏安连名字都听不清楚的国家。

annie正待问细况,就听晁朕打了电话让赵叔来接他们。

“很急吗?”坐上了车晏安才问:“什么工作这么急?”

“见导演,聊下一部戏的拍摄。”

“谁?”

“保密。”

“神秘兮兮。”晏安哼了声,说:“你喜欢的导演我还不知道吗?肯定不是维恩史密斯,之前已经合作过了。那就是弗兰克德尔斯?”

晏安万万没想到要走得这样急,几乎只是赶回家去拿个证件就坐上了飞机,甚至连他的经纪人annie和助理豪哥都没跟这个行程。对此,晁朕给得解释是私人行程要保密。

气流颠簸,晏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来是晁朕在叫她。他给她递来几张纸质文件,说:“一会儿入境需要用,你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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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哄骗

晏安总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也算得上曲折离奇,经验上也算见多识广。可面前这文件上的文字她当真一个都不认识。

在晁朕的指导下模模糊糊地把应该填写的地方填好,然后在签字处落上自己的大名。

晁朕把文件仔细检查了几遍,拍拍她的脑袋,说:“再睡一会儿,还有几个小时才落地。”

晏安不明就里地就又睡了过去。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几乎是晏安坐过最远的飞机,以至于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精神都有点恍惚。

和温度已经能冻死人的k市相比,落地的这里可谓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太阳也明晃晃地直刺人眼。看时间,还是早上八点来钟。

晁朕拦了出租车要去酒店,从他和司机的对话看来,这里是说法语的地区。晏安全程都脑袋懵懵,一直都被晁朕牵一步走一步。

刚进酒店房间,晁朕就盯着时间催促她洗漱换衣服。

“不是你见导演?催我做什么?”

“你在飞机上签了文件,我们必须在落地三个小时以内去入境处登记。”

晏安一听这话,连头发也不吹了,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跟在晁朕后面小跑。坐上出租车,晁朕开始跟她核对一会儿可能会出现的各类事项。

即可能被问到的问题和应付的回答。

蹩脚的法语,晏安只是听着都费劲,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有点懈怠。但晁朕特别认真严肃地跟她说:“你必须记牢,到时候我帮不了你,如果出了错,你可能会被滞留在这里。”

晏安见他表情全然不似开玩笑,一时间也有点慌张,急急忙忙把刚听清楚的话一直放在嘴里重复。

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广场。晁朕拉着她在长椅坐下,脚边,就是成群的鸽子。晏安把那些话重复了又重复,晁朕确认了以后,才带她去了一棟外面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哥特建筑里头。

进了大厅晏安就问:“是不是根本没人来这里旅游?冷清得一个人都看不见。”

晁朕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往里走。晏安四下看,意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英文单词。她问:“我怎么看到ma

iage了?”

“地方小,所有民政事务都集中在一起办理,这里平时也做婚姻登记的业务。”

说着,晏安就被拉着坐了下来。搁着一张宽厚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体格健壮的黑人卷发女性。

晁朕把材料交上去,开始用法语和她交流。

女人看看他们,又看看材料,开始询问问题,和之前晁朕教给她的几乎一字不差。

她自信满满地一一回答完,一转身,就见晁朕看着她,眼神里的内容,平时从来没见过。

“怎么了?”她问。

晁朕正要说话,体格健壮的黑人女性已经把处理好的文件回执递回给了他们。

晏安看过去,只见两张纸,上面各盖了两个漂亮的钢印。她问:“因为我们是一起入的境,所以名字才都写在一起是吗?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你就得连坐,是吗?”

晁朕满脸疲倦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和导演什么时候见面?”她问。

晁朕看上去累坏了,脸色不大好地倒在床上,好半天才说:“大概是见不到了,我们明天清晨就得离开。“

“这么紧张吗?”

“我只请了三天的假。”

晏安理解地点头,同时又心疼他,催着他赶紧休息,自己去酒店餐厅给他要点吃得。

回来的时候晁朕已经睡着了,被子只有一个角搭在身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头发甚至还没干。

晁朕这么注重规矩的一个人,晏安从没见过他这样累的样子。她小心地折腾着给他擦了头发,随后倒在他身边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耳边有艰难的痛苦喘息。晏安在瞬间惊醒,按亮了壁灯。

旁边的晁朕闭着眼,额头上已经出了虚汗。

“怎么了?”晏安轻轻拍他的脸,问:“晁朕你怎么了,别吓我。”

“胃有点不舒服。”

晏安当机立断地开口,“去医院。”

“没到那个程度。”

“我去给你买药。”

“你不会法语。”

晏安顿时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慌得都不知道放哪里。又惊又气地说:“谁叫你不好好吃饭。”

晁朕看了看时间,说:“还有四个小时离开,到了机场再买药。”

“那现在怎么办呢?”晏安还是着急,问:“就这样让它疼着吗?”

晁朕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小声地说:“晏安,你抱抱我。”

晏安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把脑袋贴在他的后心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晁朕说:“今天大概是我整个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一天。”

晁朕握着她圈在他腰上的手,说“1月16日这一天,在这片土地上,我和晏安小姐正式登记成为了夫妻,以后是受法律保护的配偶关系。”

晁朕感觉晏安贴着他的后背在哭,眼泪甚至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停滞了好一会儿,轻声说:“吓到了吗?吓到也没办法了,字是你亲手签得,宣誓是你亲口说得,反悔也没用了。”

有好一会儿,晏安除了啜泣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动静。晁朕闭上了眼,艰难地开口:“晏安,我会对你很好的。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你别怕。”

晏安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问:“为什么要来这么远?这种鬼地方连根冰棍都买不到,空气里都是橡胶味,我一点都不喜欢。”

晁朕蓦地睁开眼,抓紧了她的手指。

“我有脑子,我不是笨蛋。你在飞机上让我签得文件,手机能连上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懒得拆穿你,叫你总是把我当傻子看。现在知道被我骗了,高兴吗?哼哼哼!”

晁朕无声笑了笑,感觉头顶的天花板好像漏水,有湿润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鼻梁上。

“为什么哄我呢?”晏安问:“为什么不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样,直截了当地跟我说,晏安,跟我去登记,立刻,马上。”

晁朕虚无地看着黑暗,好半天,才说:“有点怕。”

晏安没问他怕什么,只说:“那你现在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去登记。”

晁朕翻过身,只能看见晏安的发旋,他摸着她的头,问:“你愿意跟我去登记吗?”

晏安把头埋在他怀里,哭得都结巴了,好半天才把完整话说出口。

“愿意的。你让我跟你去死我都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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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加戏

男主角请假,大家姑且只能拍些无关紧要的戏份,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混时间等开工。当然,像这样的意外情况突然发生,剧组里的风言风语总是少不了。

不明所以的人都在猜测,那天出现得那位没看清长相的白衣服女生是谁?为什么晁朕看见她会有那么剧烈的反应?为什么自她出现后当天的拍摄就暂停,接着男主角就告假消失。

什么样的古怪猜测都有,听到左寞耳朵里,只能换来她茶余饭后的一两声嘲笑。

闲极无聊,她只能去找富川导演聊天。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她倒是有一句话说得不假,她是由衷地希望这部戏好。

到了导演休息的地方,还没进门,就听见轻轻软软的女声在说话,那声音一听就是王浅棠。

她敲了门,房间里除了王浅棠和导演,还有王浅棠的经纪人,《铁茶》的编剧和剧组的翻译人员。左寞当时就觉得感觉不大好。

“正好你来了。”因为语言的关系,富川导演和她交流起来要更容易一些。他丝毫也没拐弯抹角,就直接跟她说:“浅棠饰演的沙纪的戏份要增加一些,所以你的戏份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删减。刚好你来了,也参考参考有哪些戏份可以删除。”

左寞一听这话,只觉脑袋轰隆一声,炸了!她看向王浅棠,她只顾低着头,完全回避她的目光。

“为什么呢?”她问:“这部戏是琦岛老师的原著漫画改编把?沙纪在原著漫画里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甚至没有这个角色也可以,为什么还要增加戏份呢?”

她说完这话,经翻译一翻,王浅棠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没说话。

“改编就是再创作,我也在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假如不是晁朕请假耽误工期,这些戏份完全可以全部保留下来不做删减,最后再由我进行后期筛选和剪辑,这样的处理办法也更优化,可是不行。”富川遗憾地说,“我们时间不够。”

左寞把晁朕一向的口头禅挂了出来,“这是晁朕的问题,你可以跟他说明让他想办法解决。”说到这,左寞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问:“沙纪要加的戏份是什么?”

“和阿肆的互动,以此来突出阿肆的性格以及阿肆对待九琴的不同态度。”

左寞没忍住地,一声嗤笑出声。她真的想问,这是导演出于本心的选择还是在被其他因素影响下作出的判断?她看了看王浅棠,问:“晁朕知道这事吗?”

导演答:“暂时联系不上。”

“那请导演把你的想法转达给晁朕,如果要删减我的戏份,作为本片最重要主演之一的晁朕也应该参与,这才是对这电影最负责任的态度。”

她就不信了,晁朕能容许王浅棠在这个剧本上胡作非为。

导演听了她的话,由衷地表示同意道:“当然。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作品。”

左寞呆在这继续跟导演聊天的心情也没了,她先走,在外头寒风中捱了一会儿,才等到王浅棠从房子里出来。

“你站住!”

左寞叫住低头装作没看见想要无视她的王浅棠,说:“咱们聊聊?”

她那个经纪人,应该是他们家什么亲戚的女人一大步就迈了出来,昂着头问她:“左小姐有事吗?”

“我和王浅棠同为这部电影的演员,想要就这部戏的拍摄内容进行交流沟通,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下来聊。”王浅棠的经纪人如是说道。

左寞跟着她们去了这里的一个小会议室,关上门,隔绝了屋外寒冷的空气和喧嚣的冷风,左寞觉得自己躁动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下来。她看着王浅棠的经纪人,问:“你要一直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你们要聊什么是我不可以听得吗?”她经纪人假做幽默地开口。

左寞看向王浅棠,问:“你不敢一个人同我呆在一起吗?害怕和我说话吗?你在心虚什么呢?你也觉得擅自增加戏份修改剧本的行为很不道德吧?”

“左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我们浅棠是铁茶这部电影的演员,当然要服从导演的安排。你如果对导演这个决定有意见可以明确地跟他提出,实在不需要来为难我们浅棠。”

左寞笑了一声,重复了对方话里的两个字。“为难?”她好奇地问:“我为难了她什么?我不过出于好心提醒一句,如果是由你们这边来主导的这次修改剧本的行为,请你们赶在晁朕回来之前把它解决好,因为我不认为晁朕会好脾气到允许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擅自修改他出道电影的剧本。到时候大家闹得脸上不好看,会影响这部剧的拍摄,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左寞说这话,已经戴着手套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王浅棠,说:“也怪我眼拙,之前竟然完全看不出来表面上这样人畜无害的王小姐会是这样一个棘手的角色。不过我也好奇,既然你有门道能说服一向高要求的富川导演修改剧本为你加戏,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来竞争九琴这个角色?”

王浅棠一言未发,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左寞拉了拉自己的围脖,接着说:“不过现在戏份还没拍多少,如果王小姐有这个心思的话,现在行动也来得及。我毕竟只是一个无门无路的小演员,全凭和了导演的眼缘才获得九琴这个角色。王小姐如果有这样的想法,不如我两调换角色?反正和晁朕的磨合确实问题很多,不如王小姐努努力彻底取代我?”

“你想太多,我没这样想过。”王浅棠终于出声道。

“是吗?那现在不妨想想。沙纪再加多少戏有什么用?对于这部剧,对于阿肆,对于晁朕来说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可是九琴就不同了。反正这部剧最重要的人是导演和晁朕,他们才是这部剧的关键。至于九琴是你还是我并没有区别是不是?”

说着,左寞已经拉开了房间门,让喧嚣的寒风带着冰刃往里刮。她说:“王小姐到不妨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第二百一十七章、挑拨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左寞走了有一会儿,王浅棠才出声问她表姐,“她这是想把九琴这个角色让给我的意思,是吗?”

“她话里确实是这个意思。可是……”王浅棠的表姐挠了挠头,不明白道:“照理说这个角色能争取到实属不易,有了富川春寺导演和晁朕的加持,这部电影自开拍就注定会取得一个还不错的成绩。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呢?一副不太想演的样子。”

王浅棠杵着下巴想了想,说:“可能之前那几场吻戏对她的打击很大。”

她表姐很是赞同地说:“晁朕看上去确实和她没有一点火花,虽然这是工作没错,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太应付了一些。”

“那天我问他,如果站在对面的是别人会不会不一样?”

“他怎么说?”

“他说站在对面的只有九琴,谁都一样。”

表姐笑了一下,说:“他当真这样想就不会连拍四五次也吻不下去。”

“可是刚才她对导演提出修改剧本的反应特别大,看上去是很在乎的样子。我还是不明白她跟我说这通话的意义在哪里。”

她表姐看着窗外回了句不知道,可心里却想起昨晚的事。

爷爷来探班,对浅棠饱满热情的状态感到很惊讶,也不知道是谁跟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他就问浅棠想不想要在这部戏里得到再多一些的戏份。王浅棠当时怎么说得?

“沙纪这个人物不重要,增加戏份的话好像会影响到整一个故事。”

她当时还觉得浅棠没什么心气,既然都打算留在这里多学东西,干嘛不接受多一点的机会?毕竟是有着优秀的导演和被定义为天才的男演员的精品剧作,能多演一点戏份多说几句台词总是好的,何况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以富川导演的性格,他不会同意给沙纪加戏的。”紧跟着,浅棠就补充了这么一句。

爷爷立马就笑了,说:“富川导演是不会,可是他很信任依赖他的编剧。”爷爷当时就拍着胸脯说,他和这位编剧是认识很久的关系。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刚才左寞的话给她提了一个醒,她也不由得开始考虑到另外一个可能性。

“或许九琴的扮演者真的可以换人。”

听到这话的王浅棠瞪大了眼,说:“你在想什么?左寞是导演钦定,据说由始至终只安排了她一个人试镜。”

“但不是也有传闻,导演最属意的人选不是她?”

王浅棠微微垂眼,没再说话。

……

“你真的跟她们说了这样的话?”左寞经纪人急得在屋里转圈圈,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想给自己加戏?还想删我的戏份?做梦!”左寞咬着牙齿说:“不就是因为晁朕这几天请假?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她王浅棠存着什么样的心思真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既然想动心思干脆动大一点好了。”

“看她们这说加戏就加戏的架势……”经济人捂住半边脑袋,说:“保不齐真有点我们招架不住的后台。万一……”

左寞涂着指甲油呵呵笑,说:“如果真有这个万一。导演晁朕都同意她取代我去演九琴,不还有一个人在后面盯着呢。我就不信那位晏小姐眼里揉得住这些沙子。”

经纪人有点不赞同道,“可她对你也没表示过什么样的态度,她不见得就会对王浅棠……”

“晁朕对我是什么态度对那个死丫头是什么态度?他一向对我爱答不理晏安一早就知道,可王浅棠呢?外表甜美可爱人畜无害,看上去可比那位异次元美少女要平易近人多了。她不提防我,难道就放任他男朋友身边有个这种说话都像含着糖的漂亮小姑娘晃悠?她就不担心这位去演九琴真和晁朕由戏生情威胁到她地位”

“要真像你说得那样……”

左寞眼神凌厉地看着正前方,仿佛王浅棠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说:“我现在特别希望晁朕真和这个王浅棠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头,好让那位晏小姐尽早加入战场狗咬狗和王浅棠厮打起来。我才不管她王浅棠背后有什么人支持着能说服富川改剧本,但这脑子动到我身上就是不行!”

晏安知道赵叔会来机场接机,可等他们找到赵叔的时候,才发现同来得还有蒋松女士。

“晏安打电话问我你有没有药物过敏史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还连个能帮忙的人都不带。你不是正在拍戏吗?这怎么突然就和晏安去那么老远的地方?”

蒋女士看样子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地把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地往外撂。直到坐上车,晁朕都没回答她任何一个问题。蒋女士只能寄希望于晏安,问:“你们干嘛去了?”

晏安摊手,说:“我自己也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上了飞机,莫名其妙签了一堆文件,莫名其妙被拉到一个地方回答问题,莫名其妙又领了两张纸回来。”

“什么?”蒋女士的眼珠子在他两身上来回转悠,问:“我怎么搞不懂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晁朕仰靠在椅背上,平静地说:“我和晏安登记成为了正式合法的配偶关系。”

蒋松女士瞪大眼捂住嘴,连赵叔都转过了身子看他们,说:“真是恭喜啊。”

蒋女士看看晁朕又看看晏安,突然一大滴眼泪就直直砸了下来,她手捏成拳去打晁朕的臂膀,说:“怎么一点都不知会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要等……怎么那么突然?这是天大的事,我和你爸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分明前几天还在吵架呢,我之前担心都睡不好,你们怎么……”

蒋女士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堆,脑子里只觉得混沌一片,她看着面前的晁朕和晏安,半晌,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愚蠢至极的问题。

“所以你们这就算是……结婚了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荒唐

晏安在飞机上颠簸了十来个小时,脑子已经从最初的晕眩状态渐渐回归平静。她这会儿听到蒋女士问得这个问题,心里同样地也在问自己,是这样吗?

“你能让律师在最近几天来我找一趟吗?”

蒋松女士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突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心脏砰砰跳。她小心地问:“找律师做什么?”

“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划给晏安。”

蒋松对此没做什么表态,只是用余光不断地去瞟晏安。

“你的财产给我做什么?”晏安问他。

晁朕闭上眼,说:“这是一早说好的。”

晏安鼻子顿时一酸,心脏委屈地都快蜷缩在一起。只见晁朕依然闭着眼,缓慢地说:“以后买瓶纯净水都需要找你要钱,晏小姐得时时刻刻紧盯着我才行。”

晁朕突然睁开眼,侧了脸看她,说:“以后也不该叫晏小姐了是不是?晁太太。”

晁朕销了假回剧组,导演见到他倒是有种见到救星的感觉,忙说有要紧事要同他商量,对于这几天的情况倒是一字未提。

突如其来的开会,到场的全是这部电影重要的各部门负责人。所有人围坐在一张长桌前面面相觑,等着晁朕先开口。

“说吧,怎么回事?”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更换一下九琴的扮演者。”

晁朕没注意是由谁开口说了这石破天惊的第一句,之后七八个人就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复杂的讨论。晁朕默默听了一会儿,弄清楚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他敲了敲桌子,问:“是编剧觉得应该更换九琴的扮演者吗?”

他看向角落一个矮小个子但留着络腮胡的男人,问:“觉得左寞不合适,为什么不在电影开拍前就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编剧全身弥漫着紧张和气虚的氛围,但还是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一早就反应过这个问题,左寞不是九琴的最佳人选,导演也赞同我的意见。”

这个问题之前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导演属意晏安,但晏安不可能来参演这部电影,所以左寞作为第二顺位演员出演九琴是理所应当的事。晁朕以为这事在之前已经完全沟通好。现在为什么又故事重提,在电影已经开拍一周之后?

“现在突然找到了比左寞更适合的演员?”晁朕并不觉得左寞之前的表现有任何可以作为被替换的理由,而且……

“就算找到了,我们是否有时间给演员熟悉剧本?”

“如果这个演员本来就熟悉剧本……”

晁朕听到这话的当下,以为他们还在讨论晏安。因为他的缘故,晏安确实熟读这个剧本并陪他精读过多遍台词。可还是那个问题,晏安不可能出演。

晁朕默默看着墙壁上的挂画,耳朵里听到了有人提到王浅棠这三个字。

“比左寞更适合的演员是王浅棠?”

目光所及到的大家都不说话,晁朕清楚了。他问:“沙纪怎么办?需要重新再找演员?”

编剧听他话里没有反对的意思,立马开口道:“左寞和王浅棠可以互换角色。”

晁朕看着他,慢慢地笑了一下,随即拉开椅子走出了房间。

“晁!”富川导演追在身后,说:“我知道这种做法很荒唐,但我不能忽视和也的意见。”

他口中和也就是本剧的编剧。

“确实很荒唐。”晁朕停住步子看他,说:“和也先生的抉择不一定正确,你才是这部电影的心脏。你现在已经散失作为一个导演应有的判断能力,我想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富川导演把帽子摘下来小跑着跟在晁朕身边,说:“和也对我有恩,他求我我实在没办法忽视他。你我都知道,这部剧的关键在于阿肆这个角色,九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由谁来出演九琴,都不会影响到这部电影的质量,我依然可以带着它拿遍所有电影节的奖项。晁!这部剧我准备了很久,我心里很清楚。”

晁朕停住步子,看向面前的人。已经不年轻的导演脸上全是泪水,经过肆骨的寒风一吹,凌住了。

晁朕丝毫不怀疑面前人所说得这些可以称之为大言不惭的承诺,可是电影本身应该更为纯粹和专注,至少他以为应当如此。

“你眼里的九琴也是其他人。在你面前,左寞和王浅棠,或者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导演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下一次再拍摄吻戏,你能保证不再出现上次的问题吗?”

“我相信我自己的专业性。”

导演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也同样专业。不管是左寞还是王浅棠,在我镜头里都是九琴。”

晁朕离开的三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呢?热衷赌博负债累累到几乎破产的编剧和也一夜之间还清了所有债务并有了不错的存款,和他合作超过十年有着过命交情的导演富川春寺在他的建议下决定更换铁茶女主角九琴的饰演者。现在整个剧组面临着这部电影就此停工和重新起航两个选择。

晁朕房车门被敲响,在门外的,是满脸倦容的左寞。晁朕第一次邀请她进来,给她倒上了一杯滚烫的热可可。

“我被放弃了吗?”左寞开口就是这样一句。晁朕只是看了看她。

“你也觉得王浅棠比我要适合九琴吗?”

“并不。”

左寞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晁朕的袖子,说:“那你把你的想法跟导演跟编剧跟那些人说啊,你去说啊。”

晁朕拉开她的手,郑重道:“我如实表达过我的意见。”

“所以呢?”

“我只能表达我个人意见,无法干涉到他人的选择。”

“你知道我为这部剧推了多少工作吗?”左寞无助地看着他,说:“她王浅棠完全不需要这部剧给她傍身,可我不行。”

晁朕依然神情淡漠地开口,“很抱歉。我可以尝试着再和导演沟通。”

左寞直起身,眼神回归平静道:“可导演刚才告诉我,他已经做了决定。希望由我出演沙纪。”

第二百一十九章、补偿

左寞把随身携带的漫画抽了出来,随便翻开一页指给面前的人看。问:“你觉得王浅棠和她哪里像?你告诉我,王浅棠凭什么演九琴?”

晁朕的眼神从漫画上移开,逐渐移到她的脸上,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说你不同意换人。”

“我确实这样跟导演表达过我的意见。”

“所以呢?导演这样都能无视你的意见?你不是这部片子的投资方?你就任由王浅棠这样胡作非为搞砸整部影片的拍摄?”

“我只是电影诸多演员中的一个。”

左寞顿觉无力。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经纪人的想法也是这样,与其灰溜溜地离开这个剧组,不如就把沙纪这个角色拿下。这次全当吃亏和累计人脉等待下一次的厚积薄发。可左寞就是不甘心,分明她是为了让王浅棠出丑丢脸惹怒晁朕和导演才给她提的意见,可事情现在发展到了她完全没预想到的地步。她马上,马上就要取代她成为铁茶的女主角。

“如果是晏安,我就认命。可是王浅棠她凭什么?她是有超高的演技还是完美的角色契合度?导演说换人就换人?”

晁朕中肯地给出自己的意见。“我认识不错的律师。”

左寞的肩膀垂了下来,问:“打赢了官司能有什么用呢?机会转瞬即逝。”

晁朕没说话,左寞又坐了一会儿才说离开。离开前她问晁朕。“富川春寺所表现出的态度,就这种胡乱换人的不负责任的态度,你却仍然信任他?”

“我只是喜欢这个剧本而已。”

“你觉得你和王浅棠搭档能拍出什么能载入影史的好作品吗?”

“这是导演的工作,我只能做到自己程度上的最好。”

左寞点点头,塌着肩膀离开了车子。

“这事你说……”annie从角落走出来,问:“王浅棠知情吗?”

晁朕取下眼镜捏住鼻梁,头疼地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annie替他调整了空调的温度,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出声:“你之前请假去办的事跟你工作有关吗?如果和你的工作有牵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晁朕慢慢地揉着太阳穴,许久,波澜不惊地开口,“我和晏安登记成为了夫妻,这事你应该知道。”

annie一点点地瞪大了眼,许久许久,才出口,问:“晏安小姐是否有出书的打算,我的确认识很多不错的出版社。”

“你口中的晏小姐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晁太太。”晁朕把眼镜戴了起来,可annie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他眼角的笑意。她听他说:“你认识的出版商能出多少稿费?价格合适我可以帮你询问晁太太。”

认识晁朕日子已经不短,annie自然知道现在说什么会让他开心满意。“晁太太现在的签字费可能比你都要高不老少。不然你介绍我去给晁太太当助理算了,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几个小时的漫长时间里,王浅棠看着自己及耳的短发被一点点接长到了腰部的位置。她用手轻轻抚摸,虽然觉得不真实,但还是接受了它是自己头发的事实。

她站在透亮的大落地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出口问:“我是不是矮了一点?九琴应该是高挑的大美人才对。”

“身高可以垫得嘛,你看左寞也没多高。”她表姐说道。

王浅棠拎着裙摆转了一圈,问:“我是不是太瘦了一些?”

“瘦了才上镜,你也不想在镜头里看上去比晁朕要胖吧?”

“他今天回来了是吗?”王浅棠问。

“回来了,演员更换的事情他也已经知晓,明天开始,和他搭戏的就是你了。”

王浅棠低头笑了笑,说:“不知道能不能表演好。”

“反正他会教你得嘛,之前不也是这样?”

王浅棠看着镜子里笑意盈盈的自己,突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说:“我至今不知道那天出现得那个女人是谁。”

肩膀自身后被表姐握住,她用宽慰的语气说:“我跟annie打听过,她说是晁朕家里的人,估计是亲戚之类。这几天请假也大概是家里有事吧。”

“啊?他家里出事了吗?”

“我算服了你了。”表姐无奈地边叹气边笑,说:“只请了三天假肯定不会是大事。你这么关心不如明天自己去问他?”

晚上难得的能看见月亮,这是最近难见的晴朗天气。

晁朕拿着相机下了车,在操场旁碰上了左寞。她的情绪相较之前好了很多,似乎已经完全看开似得同他说:“导演答应以后每部剧都给我机会,还会把我介绍给优秀的同僚认识,当做这次对我的补偿。”

晁朕看了看天,问她:“你接受了吗?”

“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呢?”左寞自嘲地笑了笑,说:“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及时止损是最重要的。”

晁朕点了点头,把相机举了起来。

“其实我并不看好你和王浅棠的搭档,我不觉得你们能爆发出比跟我更剧烈的火花。但我还是觉得这部片子会拍得很好,因为你看着一根电线杆都可以把它当做九琴,或者说,晏安?”

晁朕放下相机看她,说:“我之前说过……”

“是,在你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嘛。虽然我现在特别讨厌王浅棠,但我还是希望这部片子能成功能大卖,这样我也能被更多人记住,以后才会有更好的机会。”

晁朕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口,说:“拍摄任务不忙的时候可以去拍支广告。”

左寞刚想说自己现在哪有广告拍,但突然脑子里一道白光呼啸而过。她止住了到了嘴边的讥讽,改为了,“看来你也没我想象中的薄情冷漠,看来最近恋爱谈得不错?不过话说晏小姐为什么没来陪你拍戏?”

晁朕调整了一下焦距,平稳地把镜头移到夜空,轻轻地说:“找朋友玩去了。”

想起王浅棠那张看见晁朕就像腻在蜜里裹在糖里的笑脸,左寞心里顿觉痛快。她问:“什么时候回来呢?”

晁朕放下镜头,疑惑地看着她,问:“找她有事?”

“也没有,只是……好久没见了。”

第二百二十章、胜利

“你究竟要在爸爸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王旭尧瞪着缩在电脑椅里的祝彧,痛心疾首地说:“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你至于吓成这样?”

“注意你的措辞,是疯子,不是丫头片子。”

“那你就一直不回去了?天天跟爸爸这蹭吃蹭喝蹭睡?我跟你说,我们老板可不待见你,一会儿就拿扫帚给你抡出去。”

“一段时间没见你已经被训练得有了奴才样。你是他辅助,他在场上死不死全看你心情,你怕他做什么?”祝彧鄙视道。

“他是给你爸爸我发工资的人。说起来,你一个月入n个0的大主播为什么来我这就一分钱都不肯花?不是?你找家酒店落脚有那么难?偏偏要和你爹挤在翻身都困难的高低床上?”

祝彧叹气,说:“你信不信,我这一分钟开了房,下一秒钟那疯子就能出现在我门口?你这种已经被训练得没了骨气的奴才是不会体会到当爸爸的苦衷。”

“那干脆这样,你加入我们俱乐部给我老板打替补,回头我跟他说说,就让你死乞白赖在这赖着。”

“你说你大头瓜呢?我给李啻打替补?他大号没我分高,排位对我胜率不到百分之四十,凭什么我给他打替补他哪来的脸?”

王旭尧看了一眼他身后,说:“因为他是老板。”

“老板就应该知道什么叫举贤任能什么叫唯才是举,自己知道不行就应该把位置让出来,非得腆着张脸霸着个位置?难怪你们战队现在成绩不好,我看就是你们ad位置的人实在不行,李啻还是只能打打排位。”

“哦?听小祝的话是有更好的adc人选推荐?”李啻绕过来在他面前坐下,把二郎腿翘了起来,挑了挑眉,道:“我们俱乐部别得不说,闲钱还是有几个的,如果有更好的人才我当然愿意把位置让出来,但就是不知道小祝说得人才是谁。”

祝彧瞪了一眼旁边的王旭尧,这孙子早知道李啻在他后面,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祝彧咳嗽一声稍微坐直了一点身体,说:“比赛十个战队你们排第八,知道问题在哪吗?”

“哦?祝同学有何高见?”

“首先,跟王旭尧没到年龄上场也有一定关系。但就你们这几天的训练赛情况来看,我确实发现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什么?”

“你们队缺少中心主指挥,游戏一开就自己个玩自己个的,意见统一不到一起。一开团,每个人打得目标都不一样。”

这话直插李啻心脏,他是靠个人能力和技术闻名的玩家,之前赢游戏靠自己操作就可以。但是到了顶级赛场,想赢游戏更多还是要靠队友之间的配合,他虽然是战队老板,但对于指挥方面确实没有什么才能。这才是导致他们队伍打得一盘散沙,难出成绩的根本原因。李啻这段时间想破脑袋,和教练和数据团队不知道开了多少个会也难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其实解决的办法也不难找,找个会指挥的队友就成,可是这种人才一般都是一个战队的基石,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要自己培养,也不知道要培养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到了训练赛的时间,李啻刚坐下来没多久就捂住了肚子。

“不行,我得去卫生间。游戏已经开了。”李啻四下张望一眼,说:“祝彧,你来打这一盘。”

“我为什么?”

“你吃住这么多天不用付钱?快点,训练赛很难约,要是这次耽误了,以后约不到人咱就算结仇了。”

祝彧不情不愿地坐下戴上了耳机。李啻小跑着出了训练室,转身就去了教练室,他推开教练自己坐下,着急地吩咐:“把我那台机子的画面和耳机音频都给我接过来。”

李啻口中的训练赛难约纯属骗人。实际上今天约得这支战队他们平时就经常碰面。祝彧坐下打了没几分钟,对面人就发公屏问:“不是阿酱吧?谁在代打呢?”

祝彧没搭理,王旭尧看了一眼,在键盘上敲下了“我们青训”几个字。

“可以啊,这小走位这小细节,好好培养,争取早日把阿酱那个自恋狂给我整去看饮水机。”

祝彧完全没注意到公屏上的聊天,他这会儿的全部心思精力都在游戏里。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游戏,他也只想把它普通寻常地进行下去。可游戏进行没几分钟,对面职业选手所表现出的压制力和强度就让祝彧肾上腺素突然爆发。他感到莫名的兴奋充斥脑袋,渐渐地,脑子里就只有赢下游戏这个念头。

“除了和你打得一个位置外,其他都很完美了。”游戏进行到二十分钟,这场游戏几乎已经可以奠定胜局。教练跟李啻说:“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指挥型选手,可惜……”

可惜什么李啻很清楚,可惜这位他们紧缺的人才打得和他是同一个位置,如果加入了他们俱乐部,就表示他们中一人会沦为替补。这是什么?

暴敛天物。

游戏结束,祝彧笑着转头跟王旭尧击掌,却看见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李啻。

“你可以打听打听我直播一场游戏能收到的礼物。”祝彧仍然处在剧烈的兴奋中,他毫不客气地开口:“然后算一算我给你打这场游戏能不能还请这些天的吃住费用。”

李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王旭尧的电话铃声打断。王旭尧快速接了电话,转头来跟祝彧说:“你手机一直不开机,晏安把电话打我这来了,说这会儿已经下了飞机,让你赶紧去请她吃饭,她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

“她不是出家了?”

祝彧一咕噜站起身,差点因为忘摘耳机被绊倒。李啻站在落地窗前看他伸手拦车,问身边的王旭尧:“他是不是喜欢晏安?”

见王旭尧仓惶别开眼睛,李啻心情大好地笑了出来,说:“别和祝彧挤一张床了,回头我给他买张新的。”

“啊?”王旭尧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李啻还在笑,说:“最喜欢这种感情受挫走投无路的迷途羔羊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祝福

祝彧一路上都感觉眼皮在狂跳。起先是右眼,他网上查知,右眼跳福。心里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发觉左眼也开始跳动起来。就这样,左右眼交叉动弹,直到他找到晏安。

晏安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看样子已经坐了有一阵。祝彧隔着玻璃窗看她,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件看上去像是行李的东西,就好像是突然起意来得a市。

祝彧心里不详的感觉更甚,他小心谨慎地走近。晏安看着他,先是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紧跟着,就是一颗横空出世的眼泪带着滚烫的温度往下砸。

祝彧瞬间慌了,他低着头四处找四处看。晏安问他:“你在干嘛?”

“给你找张纸。”

“神经。”晏安自己用袖子把眼泪抹干净了。

祝彧艰难地在她对面坐下,脑子里兵荒马乱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怎么了这是?”

晏安双手交叠搭在桌上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眼泪就掉了出来。

“心里有事,想找人说。”

“是……是吗?”祝彧揉捏着桌上的糖包,脑子里仍然混沌一片,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晏安说话的语气。

“我可能帮不了你。”

因为上次的事,她和晁朕吵完架去了山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但这次来找他八成也因为这件事情。祝彧之前就想好,无论晏安说什么,他都要表现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和晁朕,她和他,是两回事。

“我说着,你听着,就行。”晏安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被仔细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纸,递到了他面前。

祝彧认真地看了好几眼,除了最底下属于晁朕和晏安的签名外,他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他问。

晏安低头,眼泪砸在透明塑封袋上,滴溜溜地滑落。

祝彧心里慌张得不行,他隐约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暴躁道:“一见面你哭到现在,到底什么事?天塌下来了?就算天塌了你怕什么呢?不还有人给你顶着?”

“你知道……”晏安看上去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呼吸和哽咽,她说话非常非常缓慢模糊,需要祝彧非常用力仔细地去听。

“我爸妈离开得早,我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很久。我之前一直都很怕,所以我很努力地想要赚钱。“

祝彧手里一紧,手心的糖包碎了。

“但我现在不是这样了……”

晏安捂着眼睛,好半天没再说话。祝彧把手心的糖粒抖落,说:“不会有人不管你的。”

“是。”晏安抬眼,看着祝彧,说:“我现在有家人了。”

祝彧看着她,其实目光已经穿过她的脑袋落到了外面繁忙喧闹的街景上。

他只能看见晏安一直在说话,至于说了什么,他一概听不清。祝彧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就好像突然就没有期待了。他之前期待着新游戏的上市,他**了全新的游戏机马上就能送达,有部他一直喜欢的科幻电影要重置上映,他提前买好了imax的电影票,马上,他这个季度的直播收入就要结算,还有,再过上一些日子学校就会开学。

这些事在他每天挣扎着醒来的时候都在提醒他,你看,明天,后天,大后天,你期待的事情就要实现。但现在,祝彧觉得这些都没意思透了,他对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没期待了,他的时间好像就要停止在今天,停止在今天的这一个时刻。

“这是……”他看着面前的纸张,上面的字他一个不认识,但就是会让他感到晕眩。他问:“是结婚证吗?”

“是公证书。”

“哦。”

晏安跟他说:“你好像看上去很累。”

“是很累。”那种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调动不出任何一丝兴奋的状态,那种讨厌世界讨厌自己的游离感。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刚下飞机。”

祝彧把手机掏了出来,说:“我让李啻来接你。”

“祝彧。”晏安艰难地开口,说:“祝彧,你打起精神来。”

祝彧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说:“现在不想。”随即,想到了什么,问她:“我没有必须要祝福你的义务,是吧?”

“当然。”晏安看着对面的人,说:“祝彧,你抬头往外看看,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

“不对的。”祝彧说:“你现在应该看什么都是粉色的才对。”

晏安叹气,问:“是我错了吗?”

“你错了吗?你做错了什么呢?”祝彧目光流离地看着四周,说:“总不能真如那首歌唱得,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晏安闭了闭眼,还想说什么,却见李啻出现在了门口。

“我听我妈说了,恭喜你啊,什么时候请吃饭?”李啻把祝彧往里挤了挤,坐在他旁边,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值得大庆祝。”他戳了戳祝彧的肩膀,说:“要不约上王旭尧咱们去大吃一顿。”

祝彧没说话,撑着桌子从沙发上翻了出去,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

“祝彧真是个好人。”李啻说:“这样了还不放心你,非得等我来了才走。”

“许久不见,你这阴阳怪气的本事愈发渐长。”

“怎么说?是我带着你在这四处逛逛还是给你找个下脚的地?”

“我会订机票离开,马上。”

“那正好了。”李啻拿起了祝彧一口未动的咖啡,说:“正好没空管你。”

李啻看看她,说:“你是心狠,但祝彧自己人傻也怪不得你。放杯酒在他面前,明摆着告诉他有毒他还是愿意喝,也没办法。”

晏安虚无地看着窗外,不说话。

李啻笑嘻嘻地问:“你说祝彧和王旭尧哪个更蠢一点?我看是祝彧,最起码黄芷柔还是认真骗了王旭尧一段时间的,哪像你,心狠。”

“说话烫嘴就闭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啻依旧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歌,说:“要我说,傻子才谈恋爱呢。像我们这种聪明人就该好好奔前程。你放心哈,我一定把所有失恋少年都培养成世界冠军,到时候都让你们后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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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情书

王浅棠饰演的九琴的第一场戏就要在清晨开拍。天刚微亮,王浅棠已经起床洗漱准备,准备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和工作态度给全体工作人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可是到达化妆间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晁朕已经开始在准备拍摄的妆发。

这个时间点,还依稀可闻扫帚清洁地面的声音。他的经纪人a

ie正仰靠在沙发上小憩,他却戴着耳机正在看一本全英文的杂志。

穿着洁白校服的晁朕,端正地坐在化妆镜前,戴着耳机看书。王浅棠恍惚就觉得这就是晁朕平时上学时候的状态。清晨的学校,戴着耳机正在背英文单词的少年。

王浅棠隐隐就有些羡慕他在学校的同学。

可能是因为戴着耳机或者太专心的缘故,王浅棠进入这房间有一会儿也没让晁朕察觉。还是a

ie突然惊醒过来看见她打了招呼,晁朕才扯下耳机回头看过来,冲她点了点头。

王浅棠拿着剧本过去,小声地说:“今天要拍摄的戏份……”

晁朕微微仰头看他,脑袋上还别着一个草莓的发卡,在王浅棠的角度,觉得这会儿的晁朕有些莫名的可爱。

“今天早上要拍的这场戏,九琴截住了阿肆的情书,当着他的面念出来……我要怎么处理?”

晁朕把用来定型的发卡摘了下来,站起身,说:“导演会安排。”

“剧本上写,我把情书从你手里抢过来,我需要怎么处理呢?”

王浅棠把剧本往前递了递,希望像之前一样在正式拍摄前简单地演练几遍。可晁朕像是完全没明白她意思一样,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导演会安排。”

语罢,已经和a

ie朝着门口走去。拉开门,左寞的身影意外出现,她侧身让开了位置,径直向着王浅棠走过来,冲着王浅棠说了句:“现在我就放心了。”

王浅棠不明所以地拿眼神去看她。

“我之前每次想找晁朕对台词的时候都被他拿听导演安排给打发了。我原本以为他讨厌我才针对我来着,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明白什么?”王浅棠问。

“是九琴这个角色的问题,跟我无关。看来他之前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要怎么处理和九琴的每一段对手戏,所以也就不需要和出演九琴的人配合,反正……”

“反正什么?”

“反正都是工具人而已。”

“你听她胡说。”表姐搂着王浅棠的肩,说:“九琴戏份重,导演占主导本来就是应该的。晁朕自己也得按照导演的要求表演才行,你别多想了。”

王浅棠看着面前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剧组,又看了看露出一抹阳光的天际,接受了表姐的安慰。

因为换了女主角,所有的戏份都需要重头开始拍摄,为此,场务还准备了一个全新的场记板。

“铁茶,第一场第一镜,actio

!”

一封淡粉色的信封自书包外侧滑落在地,阿肆刚弯下腰,就见两根纤长的手指捏起了那封信。他的视线沿着对方的动作移动,渐渐落在了对方脸上。

“情书吗?”女声问。

阿肆迅速起身,颇有点紧张地从女生手里抢过了信件。

这第一场戏大概就讲了这么个事。但第一次拍摄就遇到了困难,导演自监视器里看着王浅棠那张画着浓妆的脸,感觉非常不舒服。

王浅棠是小家碧玉的秀气长相,所以她剪短发演好好学生沙纪可以,现在把头发接长化浓妆演九琴,总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违和感。

富川春寺喊了“cut!”,把妆发负责人叫到了面前,说:“既然已经换了人,为了还要沿用之前左寞的妆发?浅棠不适合这个妆容。”

化妆师默默听着导演看似建议实则埋怨的训斥,心里头也觉得委屈。这场戏九琴的设定就是下了课就准备去那种地方上班的女孩儿,那妆容不就得是厚粉底,夸张的眼线眼影和浓烈的红唇?

只能说王浅棠本来就不适合浓妆,这关她们妆发部什么事?

没办法,这场戏只能延后,她们需要重新为王浅棠设计妆容。

真是麻烦。

王浅棠卸了妆跟表姐说:“我觉得这部戏的妆发师不太合适我,要不问问……”

表姐心领神会,说:“我认识时尚杂志的造型师,我问问看他有没有时间。”

因为这样,拍摄又耽误了半天。左寞跟她经纪人说:“你信不信,要不是这部戏的导演是富川春寺,晁朕这会儿肯定甩脸走人。怎么回事啊?王浅棠这么大咖,让所有人等她?”

“都怪我们公司不争气。你看看人家,才说剧组的造型师不行,立马就有业内大咖拎着化妆箱过来。也不知道咱们制片方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大宝贝。之前大家还担心在这学校的拍摄时间不够,现在好了,人家大手一挥,把这个问题也给解决了。”

王浅棠请得造型师为她设计了一个十分适合她的妆容,大家看着,觉得漂亮是漂亮,精致也精致,但就是没有半点风尘气。九琴要看上去跟一平面模特似得,这故事也无趣太多了。当然,大家只是这样想想,毕竟导演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好在,这场戏的几个镜头都算拍摄完成,至于效果怎么样,导演满不满意,也不是一般工作人员能够操心的事情。

“我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对。”一连紧张地拍摄了几条,终于有了可以稍微缓口气的时间,富川春寺约了晁朕一起吃午饭,跟他说了这样的话。

“你现在仍然觉得你换人的决定完全正确?”晁朕问。

富川春寺呷一口壶中的酒,没说话。

“如果左寞的九琴有7分,王浅棠就只有3分。”晁朕这样说。

“无论是7分还是3分,毕竟都不是10分,是不是?”

晁朕抬眼,正好见王浅棠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她说:“新鲜的橘子,很甜。”

她先剥了一个给富川,然后再剥开一个递给晁朕。晁朕直视着前方摆了摆手。王浅棠看着,见他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她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a

ie带着一个女生正朝着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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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时间

“看我人多好!公务缠身还抽时间来探你的班。”

直到这个女生走得很近很近,王浅棠才费力地认出,她就是之前和晁朕一起拍了城市宣传片的姜卿。

王浅棠现下对姜卿的印象,也和很多初次见到姜卿的人一样。

怎么长得和照片里的不太像?

姜卿四下扫了一眼,让晁朕给她介绍富川春寺,礼貌客气地打过招呼后才把目光移到王浅棠身上,问:“这位是?”

“九琴的饰演者,王浅棠。”晁朕给她介绍。

姜卿疑惑地看看王浅棠又看看晁朕,问:“新闻通稿里不是说左寞来演得九琴吗?”

晁朕没说话,王浅棠只笑笑,姜卿心领神会地转移了话题,问晁朕:“午饭都没吃就赶着过来了,怎么说?有吃的吗?”

晁朕转头跟导演说了两句话,就说和姜卿到外面去吃饭。王浅棠张了张口,想问自己能不能一起去,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看着晁朕和姜卿的背影跟她表姐说:“他们好像关系很不错的样子,看上去很亲密。”

表姐也看着远方,说:“晁朕这种性子的男生居然还有关系不错的女性朋友,真是难得。”话说到这里,见旁边王浅棠落寞地垂下了眼,只好及时找补一句,“不过姜卿在圈子里的好人缘是出了名的,她好像和许多男明星的关系都还不错。”

姜卿认真听完晁朕对于剧组这些天发生的事的叙述,震惊地久久合不拢嘴。

“我没想错吧?王浅棠收买编剧说服富川导演临时更换女主角的饰演者?你们剧组都这么随便的吗?”

“这样说起来富川是个糊涂的导演没错。”晁朕认真地挑着鱼刺,说:“可我看了他每天初剪的片子,依旧保持着他一向的高水准。好像真如他说得那样,他不会因为这些因素影响到他本人的专业性。”

“那不就行了。你管他女主角是谁呢,你演你自己的就好了,钻石混在碎玻璃里就不是钻石了?说不定经过别人的一衬托,越发能显示出你的优越。”

晁朕闻言笑了笑,说:“对我来说确实如此,我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谁来饰演九琴更好。”

姜卿杵着下巴想了想,问:“但是也不对啊。看样子王浅棠家背景应该挺牛啊,既然她想演九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左寞竞争?非得等开机拍摄了一段日子后来这么一出?”

晁朕终于把鱼块里细密的刺全挑了出来,可也没有半点想要入口的打算。他闻言,只说:“女孩子的心思……”

姜卿及时打断他的话,说:“别又是女孩子的心思。除了你家那位女孩子的心思古怪了些,其他女孩子的心思还是挺好猜。要我看,就是王浅棠在跟你搭戏过程中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所以不满足于沙纪那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这才想要更自己来扮演九琴。毕竟九琴和你的感情戏更多,还有几场吻戏。“姜卿说着已经笑了出来,问面前的人:“这算不算公费谈恋爱?”

见晁朕看过来,姜卿马上改了口,说:”应该是公费追爱?怎么样,我看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说话也温温柔柔,性子应该挺软和,你……”

“我和晏安已经登记了。”

姜卿呛得直咳嗽,甚至惊动了店里的服务员。好半天,她才逐渐平缓下来。

“我没听错吧?登记?你们凭什么登记?”

“国外可以。”

“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晁朕又开始认真地挑拣下一块鱼肉的鱼刺,他手上不停,神情也专注,只是说出的话仍然让姜卿觉得心悸。

“我骗着她去得。登记表上的字她全不认识,是我哄着她填得。公证时候要回答的问题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教得,我骗她是入镜问题,回答不好会被扣留。”说到这,晁朕笑了笑,说:“这样一说,她就特别认真。”

姜卿默默扶正了自己的下巴,问:“至于吗?你晁朕要找个人跟你去登记结婚用得着这样?你站街上吼一声,千千万的姑娘愿意跟你去。”

“晁太太后来也是这么说得,但我当时没把握。”晁朕把筷子放下,直视着对面的人,说:“好了,故事听完了,现在你可以祝福我了。”

姜卿还是那句话,“至于吗?会不会太急了?你和晏安才认识多久?”

“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还不能定义多维空间里的时间,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时间是不存在的,起码不是我们认知的线性时间。”

姜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她问:“人家都说暧昧大过恋爱大过结婚。你现在不会觉得无趣?你现在面对晏安还有心动的感觉?”

“我很开心。”晁朕如是说。

“因为在一起开心,所以你觉得这是维系你们感情甚至婚姻的基础?”

晁朕摇摇头,说:“作为婚姻来说,只是喜欢或者开心是远远不够的。”

姜卿迷糊地看着他,问:“那是什么?”

晁朕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爱她。”

一身鸡皮疙瘩从姜卿脚底迅速窜到她的头顶,她知道这种感觉不是源于肉麻或者什么,而是人类对于震撼这件事本身所迸发出的本能反应。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看见奇迹,就会是这种反应。

可姜卿还是想问:“你怎么确定你爱她呢?这是一个太广泛又虚无的名词。”

“我知道的。”晁朕说:“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的。”

……

晁朕赶着拍摄时间回了剧组。路上他给晏安打了电话,自从回来之后他就没见过她。她先是去了a市找祝彧,然后当天就回来,紧接着因为干奶身体有点不舒服连夜赶着去了寺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明天一早启程。”晁太太给了他准确的答案,“只是蒋柏姐好像找我有事,回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得去找她。怎么样,你拍摄顺利吗?我听annie说好像换了女主角,为什么换呢?左寞不是挺好的吗?算了,等我来探班的时候再说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探班

姜卿因为合作方的缘故工作被被耽误,要在这里滞留几天。无事可做,她只好又到铁茶剧组探班。

她到得时候正好拍到一场重头戏,是富川导演为了致敬一位他非常崇敬的导演的知名影片的知名镜头而设计的。

九琴被一群男生像是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她坐在人群最里头,摸摸地抽烟。

这是原著里头没有的内容,剧本也没这样写过,但富春就是顽固地要把这个镜头拍出来。只是因为王浅棠学不会抽烟,所以剧本只能修改,改成了九琴坐在人群中心吃棒棒糖的画面。

“这是什么荒谬诡异的搭配?吃棒棒糖?不良少女被簇拥着吃棒棒糖?”姜卿小声地跟晁朕讨论,“导演这是失智了吗?”

晁朕乍听到这个改动的时候也觉得诡异非常,可编剧真把改动过的剧本拿过来时,他脑子里突然就有了画面。记得当时他去日本试镜,回酒店的时候晏安坐在椅背上等他,当时外头日光正盛,晏安逆着光坐在那吃着颗棒棒糖的样子给了晁朕很大的视觉冲击。

他想,如果王浅棠能表演好,这场戏应该会有很强烈的冲击力。

所以分明这场戏和他无关,他还是留在现场看了。可王浅棠一就位,action一出声,晁朕就退出了围观人群。

他想起他当时说晏安的话。

“别人都在演混混,你不一样,你就是混混。”

难怪富川见晏安第一面就想让她演九琴。

晁朕和姜卿坐在凉亭聊天,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annie过来说:“拍到现在还没过,导演无论如何都不满意,王浅棠都急哭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准备提前收工还是连着拍大夜戏?”

晁朕看了看天,说:“好像要下雨了。”

他们开始往回走,刚靠近拍摄地的时候就听翻译在说:“导演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漂亮?”

王浅棠明显是哭过了,眼睛红着摇了摇头。

“骗人,哪个女孩子不觉得自己漂亮。”姜卿小声说。

翻译又说:“导演说,你得觉得自己特别特别漂亮才行,你坐在那,你就要有种全世界目光都围绕着你的自大感。”

王浅棠眼泪又出来了,哭着点了点头。

晁朕感觉鼻尖一凉,一抬头,天上开始落雨。

导演宣布暂时休息,但是没说今天拍摄结束。大家一起到了屋檐下避雨,晁朕看着逐渐起了势的大雨,想晁太太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这场戏好难,导演一直都不满意。”晁朕低头,王浅棠就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导演已经说了。”

“可是什么叫知道自己漂亮,全世界目光都围绕着你的自大感?”

晁朕没说话,说话的是姜卿。她说:“就是厚脸皮。男孩子有耍帅是不是?那女孩子就有卖弄漂亮。但是要稍微注意一点尺度,不然就会变成油腻。”

王浅棠扯了扯晁朕的袖子,说:“我还是不懂,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左寞站在他们身后,真想说王浅棠自作自受,不适合自己的角色非得硬接。她本来就不是明艳挂的长相,再怎么卖弄也达不到导演想要的效果。现在看见王浅棠拉着晁朕的袖子摇摇晃晃,她真想给晏安打个电话让她来看看。

正这样想着,就见一辆深色豪车从门外缓缓驶进来。正好,雨势在这会儿小了下来,天色已经迈入浓郁的漆黑,只有几盏照明对着他们面前的拍摄地。

车子缓缓在他们侧边停下,左寞看着,车里的司机先下了车。他举着一把黑色大伞到了后座,撑开。

因为照明的缘故,左寞只能看见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高挑女人从车子后座走了下来,带着一种异样得能吸引人目光的魔力。

这会儿不仅是她,整个在这屋檐下避雨人的目光都一同向着那边看去。左寞知道那个女人在靠近,再走几步,她就要到照明灯的范围内。

就在这个时候,雨停,那把黑色大伞收了起来。下一秒,一个穿着黑色及膝风衣的女人出现在视野里。更抢眼的,还有她盘起的深红色卷发。

左寞想,她之所以等到这个女人完全走近才发现她长了张熟悉的脸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一出现,她就被她霸道的气势吸引住了目光。左寞这会儿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晏安想,她这通身的气派已经跟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想的不只是左寞,还有姜卿。

她记得,她和晏安有过一面之缘。上次见到,她只觉得那是个标致且清秀的女人,穿着长款的开衫毛衣,气质看上去还有点温润。哪怕在那些风靡网络的写真照片里,晏安也只是精致的漂亮而已。

但现在,盘起的深红色头发,合身的黑色及膝风衣,亮皮的高跟鞋,走过来地每一步都像踩在t台上的人,真让姜卿有点不敢认。还是到了面前的她先跟她打招呼说:“好久不见,姜小姐。”

姜卿这才突然注意到,面前人还画了精致的妆容,浓烈眼线和夸张红唇像是原本就长在她脸上一样。

她想,女人一般什么时候会打扮成这个样子?大概是以正宫夫人去面谈小三的时候。姜卿及时看了一眼王浅棠,有点替她担心。

这位现在站在晁朕旁边,知情的人谁看了不喊一声晁太太,名副其实的晁太太。

现下导演也挤了过来,在晁朕的翻译下和晏安攀谈起来。姜卿听着,真是两句话不离她美丽漂亮。但晏安被这么一堆赞美洗礼,脸上冰冷的神色也没缓解多少,依旧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雨停,拍摄要继续。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得,看上去和晁朕交情匪浅的女人,王浅棠有一肚子话想说想问,可这会儿只能被导演叫到摄像机前。

导演问:“现在知道怎么演了吗?”

王浅棠还是摇摇头。

富春指着站在屋檐下和左寞说话的女人给她看,说:“该是那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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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漂亮

晏安强打精神和在场认识的人攀谈,许久,才跟着晁朕往回走。

晁朕牵着她走得很慢,问:“晁太太今天怎么突然有打扮的兴致?”

“蒋柏姐一个摄影师朋友的照相馆开业,我被她拉着过去玩,不知怎么回事人就说要给我做个头发。我不过就是打了个盹,这醒过来的时候头发就成了这个颜色。”晏安摸了摸好像有弹性的头发,埋怨道:“还有这妆,跟鬼一样。我要不是因为要来找你,我肯定不出门。”

晁朕想,晏安缺乏正常人的审美能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祝彧疯了。”

走着路的晏安突然停住了步子,惊恐出声:“李啻跟我说,他不回来了。”她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问他:“是他疯了还是我?”

“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听说现在在联系俱乐部,打算去当青训。”

“这不是你一直认同且期望的。”

“那功课怎么办?”晏安问:“那大哥现在连english都会拼错,就这样,不念书了?”

“之前他做直播的时候你想让他去打职业,现在他真的准备去打职业,你又埋怨他不读书,你真的很麻烦。”

“大哥现在完全不接我电话,我想说都没处说去。我跟你说,他要是来办休学绝对不能答应。”

“他为什么不接你电话?你那天找他说了什么?”

晏安顿了一下,说:“炫耀去了。”

晁朕了然于胸,说:“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晏安着急道:“他这里的房子也没退,欠我的钱也不还,就这样说不回来了?要造反吗?”晏安把手环了起来,看着漆黑的夜空,轻轻地叹气,道:“他直播合约还没到期,要去当青训肯定不能直播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合同问题……”

“现在的年轻偶像有一种类型的支持者被称为妈妈粉。”晁朕掐着她的下巴,问:“你是这样吗?”

晏安叹气,说:“他妈就一个想法,我家祝彧健康快乐就可以其他无所谓。我要真是他妈倒好了,儿子不接电话不听话怎么办?揍一顿就好了。”

晏安眨了眨眼。晁朕这会儿才发现她好像还戴了异色的隐形眼镜,这会儿在不甚明亮的环境里泛着异样的光。天气冷,一讲话还有白气蒸腾,这样看着,晏小姐刚才说得话也没错,她这会儿看着真跟个鬼一样。

“在想什么?”晁朕问她。

“愁啊。”晏安把尾音拉得特别长,听上去就像在撒娇。

“愁什么呢?”

“唉!”晏安叹口气,垂下了眼,说:“算了。”

晏安强迫自己转换心情,问他:“不是说九琴的扮演者换人了?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一直站在你旁边,你没看见大概就是瞎了。”

“你说……”晏安脑袋里突然窜出一张年轻女性的面孔,她问:“她演九琴吗?好像不怎么合适的样子。”

“哪里不合适?”

“反正电影上映了之后我们这种琦岛三川的不讲理粉丝肯定会去网上破口大骂的。什么啊,左寞明明更合适。”

晁朕正要说什么,突然就听见不远处,annie在叫他。

“导演请你过去。”

晁朕看向面前人,说:“天气冷,你去车里等我。”

“算了,来都来了,去看看,也没什么事。”

刚才晏安憋着一股怨气,加上这通身打扮,呈现出来的气势岂是一个生人勿进可以形容。这会儿心情缓和了些,再出现,看上去就要温和一些。姜卿也凑过去聊天,开口就是:“晁朕都跟我说了,恭喜你啊。”

晏安道了谢,顺口说了句:“晁朕难得能有说得上话的异性朋友。”

姜卿立马捂住胸口,小心地问:“这是在警告我吗?”

晏安转眼看她,突然笑了起来。姜卿看着她,只觉得晏安这会儿整个人都明媚得像是一道光。

“21世纪了,姜小姐。”

姜卿往正前方看去,看着一脸倦容的王浅棠,说:“这场戏今天已经拍了一天了,一直没过。”

晏安也看过去,问:“为什么突然换人呢?”

姜卿嘻嘻笑,说:“你看看那位王小姐看你先生的目光,你还不知道吗?”

“是这么回事吗?”晏安自言自语道。

“你好像一点不紧张的样子。”

“我要什么都得紧张一遭,早进精神病院了。”

“我是你我可放不下这个心。”姜卿说:“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年轻的漂亮女孩儿,万一……”

“你看看我。”因为隐形眼镜不舒服的原因,晏安一直在眨眼睛。她看着姜卿,问:“我不年轻漂亮吗?”

确实。

姜卿想,毕竟是年轻漂亮又握有公证书的晁太太,确实不同凡响。

晁朕这会儿回来了,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王浅棠。晏安眼神从他们脸上扫过,问:“导演找你什么事?”

晁朕看一眼身后的王浅棠,跟姜卿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姜卿将将转身,就听王浅棠说:“这场戏明天还要接着拍摄,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呢?”

姜卿放慢行走的步子,听着晁朕说:“总有办法的。”

“你能帮帮我吗?”

姜卿借故系鞋带,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晏安背对着她的背影,以及姜卿昂着头可怜巴巴又含情脉脉地看着晁朕的样子。

看来是有好戏可以看,走早了,姜卿想。

“这场戏没有半句台词。”晁朕说:“只有导演能帮你,或许你可以找他多聊聊。”

“聊过了……”王浅棠把目光挪到了旁边的晏安脸上,说:“导演让我多看看这位姐姐。”

“姐姐吗?”晏安又感觉眼睛不舒服硌得慌,她刚把手指挪上去,整只手就被晁朕扯了下来。

王浅棠垂了垂眼,再次抬头问晁朕,“你可以给我示范一遍吗?我可以模范你,这好像是最笨的办法了。”

王浅棠抿着嘴几乎要哭出来,她之前怎么也没想到饰演九琴在最开始就会遇到这样大的麻烦。

“九琴是女孩子。”晁朕说:“我演不出来导演需要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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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灵感

晏安眼里的膈应感已经到了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地步,她没法再注意晁朕和小女孩儿的谈话,拉着annie就往车子走。

“导演对于这个镜头真是太固执了。也不是推动剧情的相关,但就是非拍不可。我看这镜头一天不过,整个剧组的所有人都得这么耗着。”

晏安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是个什么样的镜头。

annie随便一提晏安脑子里就有了画面。她说:“那个镜头是影史上的经典,难怪导演想要致敬模仿。”

“可也要量力而行是不是?王浅棠就不是那块料!”

annie今天在现场盯着王浅棠拍了无数条这个镜头,这会儿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导演一次又一次的cut和重来,现下跟晏安说起,心里只有暴躁的份。

晏安终于能找地方洗净手把眼里的东西取出来,她对着镜子扒拉通红的眼睛时,突然听见annie说了一句:“其实导演一直希望由你来饰演九琴,只是晁朕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

这还是晏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转头,疑惑地看着annie。

“晁朕没跟你说过吗?”annie故作惊讶道:“听说导演第一次见你就表达过这个意思,怎么你好像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

晏安突然就想起在丛观的那个晚上,一个举着相机的人突然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当时富川春寺确实跟她说了有些话,用得日语。但是晁朕是怎么翻译的呢?晏安已经有点想不起,但肯定不会跟铁茶和九琴有关。

晏安又把头转回去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九琴吗?

“其实再给我多一些时间我可以学会抽烟的。”王浅棠跟晁朕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变这个设定?用吃糖来表现好像就削弱了九琴的性格设定。”

“和这个无关。”寒风一刮,晁朕轻轻侧头咳嗽了两声,说:“我会跟导演建议删除这个镜头。”

王浅棠突然地愣住,随即着急道:“怎么了吗?是不是我表现得太差了?可是我真的很用心了。不然我去跟左寞请教,请她教教我,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晁朕沉默,他心里觉得就算是左寞也不能演出导演想要的效果。

“再说吧。”他这会儿只想回去了。

“刚才那位……那位漂亮的姐姐,和你……”

“不是姐姐。”晁朕打断她的话,说:“她也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儿。”

“可是她看上去……”

是,晏安一张脸跟白纸一样,涂什么颜料是什么颜色。富川春寺和工藤良寿都赞赏她的可塑性,就像之前出现在工藤良寿摄影展的照片,两组照片的区别不过是换了衣服头饰而已,就几乎难以让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刚才富川春寺无意中又说了一句,“晏安就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九琴啊。”

“很晚了。”晁朕说:“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繁重的拍摄。”

“想到明天还要继续这个灾难的镜头拍摄,就想哭。”王浅棠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说:“演戏好难。”

晁朕走到车子前,里头的灯光很暗了,他猜想晏安已经休息了。他小心地打开门,却意外看见斜靠在沙发上休息的晏安。之前盘起的头发已经松散下来,曲折的波浪堆叠在肩前。脸上的妆还没卸,闭上眼浓烈的眼线愈发明显。但是之前的风衣已经脱了下来,身上只有一条绛紫色丝绒材质的紧身裙。

车里的光线像是只在角落点亮了一支蜡烛。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坐在那的人像副老旧沉闷的油画。

这不是九琴。

他刚走近,晏安就突然睁开了眼,目光在昏暗的环境里涣散了一久才聚焦到他脸上。

“回来了?”她轻声问,同时伸手去调灯。

晁朕按住她的手,躬身垂头吻她。

浓郁的脂粉和香水味道扑鼻而来,一下子就熏得他头晕。

晏安主动和他分开,透过浓密的假睫毛自下而上地看他,带着轻佻和揶揄。

“这么晚了,和小女孩儿聊些什么呢?“晏安环住手往后靠了靠,肩颈和锁骨剜出了一个带着棱角的半圆弧度。

“你觉得呢?

“哎哟。”兴许是被吵醒,晏安说话像是裹着绵密的沉香,她说:“我觉得?我才不觉得呢。”

晏安打了个哈欠,抓起旁边的毛毯往身上裹,还是含含糊糊地说:“太困了,想休息了。”

晁朕拉她起身,一句话迅速脱口逃窜。他问:“你想抽烟吗?”

晏安疑惑地抬了抬眼,然后想到了什么似得笑了一下,说:“今天一直拍摄一直没过的那个镜头,原本设计的是抽烟?那个叫王浅棠的女孩子不会抽烟?所以来看看我这个所谓老烟枪的模样好去教她?”

“教不会的。”

晏安朝他摊开了手。她原本以为这是晁朕突如其来的诡异想法,可真当他拿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时,她还有点发愣。

“一早准备好了?还是你……”晏安往前凑了凑,没闻到他身上有尼古丁的味道。她也直说:“我不喜欢抽烟的人哦。”

“我之前让阿豪去买的。”晁朕应道。

“什么时候。”

“你出现的时候。”

晁朕一直都对晏安的所有不良习惯都是深恶痛绝。以前闻到她身上泛酸的尼古丁味道都会让他烦躁难受,可现在他对于晏安抽烟的印象,都停留在了日本酒店的那个午后。

刚才看见她自光影里慢慢走出,沉着一张不可一世的脸只用余光瞥人,他就觉得她的手包里应该放着一包烟。

但是她没有手包,所以也没有烟。

晏安干净利落地拆了外面的塑封纸,把盖子打开。晁朕看着她用擦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挑出一支烟,随意地夹到了嘴里。

她就这样叼着烟,看他。

晁朕拿出了火柴,点着,看着袅袅的白烟和微微刺鼻的味道在这个车厢里盘旋,久久不散。

晏安只抽了一口就把烟捏在了手指间。她轻轻附到晁朕耳边,低声说:“怎么?拍戏找灵感找到我这里来了?”

晁朕定定盯着她的眼睛,听她笑着问:“你睁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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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玩笑

王浅棠一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比之前还早半个多小时到达化妆间。整理头发的时候,她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昨天来得那个大美女是谁啊?”

“不知道。“发型师向着周围看了一眼,轻声说:“我们被告知过不许打听。但是昨天有同事看见她上了晁朕的车。”

王浅棠杵着椅子扭了下身体,没注意地,头发就被生扯下来好几根。

“她和晁朕……”

“不好说,我们也不敢问。不过你和晁朕关系不错,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问他。”

王浅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许久,问:“我能把妆再画得浓一些吗?”

左寞踩着时间点进房间,第一眼看见王浅棠还有点没敢认。她和她身后的化妆师对视了一眼,问:“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打扮得像刚吃完死孩子一样?

“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镜头拍过去。”王浅棠坚定道。

“你以为这个镜头一直没拍过是妆容的问题?”

王浅棠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昨晚认真练习抽烟了,今天我一定能演好。”

左寞笑着摇摇头,心里觉得又痛快又悲哀。原本这应该是她由来烦恼的事,王浅棠非得自己作死。现在好了,换了角色的两个人都不痛快。

王浅棠在拍摄地等着开工。富川导演今天来得同样早,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跟和也和晁朕商量过,这个镜头稍微修改,改成拍摄你的背影。”

听到这个消息,王浅棠心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收获了莫大的委屈。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分明这么努力了。

趁着拍摄还没开始,大家还在准备的时候,王浅棠借口背台词暂时离开了拍摄地。走出一小段路,她眼里的泪水就没止住往下滚,走着走着,她就发觉自己走到了晁朕的房车前。

以往,哪怕是没有他的戏份,他也会很早地到化妆室准备,准时出现在拍摄地,陪着导演进行拍摄。

但王浅棠今天并没有看见他。

想起早上听到的,发型师说得话,王浅棠把手放在了面前的门上。她犹豫了再三,鼓足勇气说服自己敲门的时候,听到了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回头,是穿着运动服的晁朕牵着一条长毛狗回来。

“有事吗?”晁朕走近,才看见她脸上几条浓黑的痕迹沿着眼角滚落。

“导演改了戏。”

“我知道。”

王浅棠语塞,顿了顿,问:“哪来的狗?”

“我家里的。”

“是吗?”王浅棠小声惊呼,感叹道:“好可爱。”

晁朕还是那句话,“有事吗?”

“你不去拍摄地了吗?这场戏我还是没有信心,如果你在……”

“今天没我的戏。”晁朕说话的同时,他脚边的狗突然跳起开始扒拉车门。

王浅棠一句它怎么了还没出声,就见面前的车门被拉开。一个红头发的陌生女孩儿出现在她眼前。

“这死狗怎么回事?”红头发女孩儿一边扒拉狗的爪子,一边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听到这个声音,王浅棠才想起她是谁。

“蒋柏一早让人送来得,那时你还没醒。”

晏安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一旁的王浅棠,也被她糊成一团的妆容吓了一跳。

她看看晁朕,看看面前女孩儿,又看看狗,心想这大早上的是怎么回事?

晁朕把狗送上了车,转头跟王浅棠说:“要开机了,我送你过去。”

“那位是?”从昨天到今天,王浅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家里的人。”

“家里的人?是……”

晁朕打断她,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抱歉。”

王浅棠没忍住地又开始哭,说:“或许我错了,我根本不适合九琴。我没信心把她演好。”

晁朕对此不置可否,只说是导演做出的决定。

晁朕把王浅棠送到地方,至此一整天都没再出现。他也是到了晚上才从annie那里得知,只是拍摄背影的镜头王浅棠也没通过。

当时晁朕心里就感觉情况不大对。果然annie说完话没一会儿,导演就带着摄影指导和编剧来敲他的门。

“晏小姐呢?”导演张口就是这一句。

“遛狗去了,找她有事?”

“虽然这样说很抱歉也很不负责任,但我现在非常需要晏小姐的帮助。”

晁朕冷眼听他说出他抱歉的原因。“希望晏小姐能帮助王浅棠拍摄一下这个镜头。”

“玩笑?”晁朕问。

“并不是开玩笑。”导演双手合十放在腹前,微微躬身低头弯腰,看上去像是虔诚的信徒或者急需获得原谅的罪者。他说:“左寞刚才也试过了,还是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或许晏小姐可以帮我,这个镜头对我,对这部电影真的太重要,我希望……”

“我没权利替她做主。”晁朕看向刚刚牵着狗上车的晏安,说:“你们可以自己询问她的意见。”

晏安不知道国际知名导演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在她面前痛哭出声。在他身后,还站着笔挺的摄影指导和编剧,他们全都一副罪人模样在她面前垂着头,让晏安觉得浑身不适。

她从晁朕那得知了导演的意图,她说:“我怎么可以呢?我并不是专业的演员。”

“只是背影而已。”导演肩膀微耸。从晁朕之前的叙述来看,这位头发已然开始花白的导演在最近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虽然这种压力由他自己全权负责,但现下真在她面前哭起来,晏安还是不落忍。

她之前也跟晁朕讨论过,为了自己的兄弟好友拿自己潜心打磨的心血做赌注值不值得?因为编剧和也的原因,这位已经名声显赫的艺术家已然被当做了一个毫无职业操守和素养的三流导演。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和执念,这也是晁朕依然愿意留在这个剧组的原因。

晏安拿眼神去看晁朕,晁朕费了些力气才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你自己决定,不用参考我的意见。”

晏安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出口:“只是拍摄一个……背影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背影

头发完全可以后期进行调色。

晏安的疑惑得到答案后,她就被带到了妆发室。导演的意思很简单,只是拍摄背影,就换了衣服梳个头就行,连妆都不必化。

造型师给她拿来了一套全新的校服,这是没经过裁剪过的原款,晏安穿上去就有种两袖清风的感觉。不得已,造型师劝她放弃外套,只穿裙子和内里的衬衣。

可尽管这样,在镜头可能拍摄不到的地方,前腰的位置,还是别上了很多的架子固定。

晏安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看了半晌,说:“我的气色好像不是太好的样子。”

“只拍背影没关系的。”

“但我自己没自信。”晏安跟化妆师要了口红,抹上了之后才说:“这样状态应该会好一点。”

出了暖气充足的化妆室,晏安差点就被迎面袭来的冷风给掀了一跟头。她抱住自己的胳膊,跟旁边不知等了多久的晁朕说:“我为什么要答应来受这种罪?”

晁朕看看她,没说话,只替她理了理在空中肆孽飞扬的红发。

她拉着校服的裙子问晁朕,“你觉得我像九琴吗?”

晁朕摇摇头,如实回答,“不像。”

起码这会儿不像。

“那导演干嘛找我?”

“看你在镜头里能表现成什么样子。”

晏安嘴里说着“只是拍个背影”,心里却还是紧张。所以明明知道只是拍个背影,她还是把晁朕的剧本要过来看了一遍。

晁朕见她抱着胳膊一直哆嗦,劝她先把外套穿上。

“不行的,得适应才行,否则一会儿开机拍到我在抖算怎么回事?”

晁朕突然就知道她这是在掩饰紧张。他说:“这剧本这故事你不是已经烂熟于心?能参演偶像的作品应该挺高兴?下次见到琦岛老师也有借口跟他攀谈,说什么?我给你的铁茶电影演过替身?”

一想到那个画面,晏安就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转头,就见王浅棠站在旁边看她。

“你能演好吗?”王浅棠问她。

“我只是替身而已。”

“可我和左寞都演不好这个背影。”

“我也只是试试。”

一阵寒风吹过,晏安又浑身打了个哆嗦。正当下,富川导演在那边招手,让她过去。

在正式开拍之前,富川导演拉着编剧和也在全部工作人员的见证下给她鞠了个躬。这一弯腰,晏安原本那种只是帮帮忙试试的心情一下转变成了有压力的责任担当。

她能说什么呢,只说会尽力的。

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了她第一次看铁茶的心情。

很讨厌很讨厌九琴,讨厌她混乱的男女关系,讨厌她对待阿肆感情的任性妄为,但又怜惜她的身世,希望她能获得幸福。漫画看到最后,心脏就像被一个盐渍埋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缸里,无法喘息,自然也哭不出来。

她明明可以获得幸福,她明明也拥有过短暂的幸福,但最后都被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捉弄,成为悲剧的牺牲品。

之前看左寞和晁朕试戏的时候,她一直觉得,左寞的问题就在于她知晓整个剧本的发展,她是代有先知性的在饰演这个角色,她知道九琴最终会走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但现在要拍摄的这个镜头,在整个故事里的时间节点,是属于九琴和阿肆已经有了暧昧的火花,但碍于种种复杂因素没有挑破。九琴一直用游戏人间的随性态度在试探阿肆对她的感情,但这种表现下,恰好反应出的是她自己内心的卑微胆怯不自信。

因为拍摄背影的原因,导演把拍摄地改在了教室。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镜头隔着窗户直直地拍过来。

晏安到地方的时候,所有灯光摄影杂务全准备好了,包括一会儿和他搭戏的,饰演在故事里被她吸引的几位男学生群演。

导演来给她说戏,晁朕是翻译。

“你知道阿肆在看,你是表现给他看,想引起他的注意,同时也像周围这些人展示着你的美丽。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听完晁朕的翻译,晏安抬头问了他一句,“是这样吗?”

晁朕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没必要一次成功,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理解来演。”

晏安要了一支烟。虽然之前把剧本的这个设定改成了棒棒糖,但现在由她来出演这个镜头,她还是想遵从原来的设定。

晏安不知道导演之前是怎么跟左寞和王浅棠要求的,是否要求她们和面前的男演员有互动。可是晏安从坐下来,就一眼都没看过他们。

她只是简单交流,一会儿她把烟拿出来之后,旁边要有人帮她点上。

晏安斜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杵着额头,另外一只手虚虚地搭在椅背上,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他在看的吧?他现在在看的吧?

他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要是九琴呢?

晏安好像突然被拉扯进当时看铁茶的压抑心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无力感紧紧把她包围住。就算阿肆喜欢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们能怎么样呢?

晏安耳朵里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她把点燃的香烟放到了嘴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眼睛在看向哪里。

让她这样的女孩子收获爱情,是老天最恶毒的诅咒吧?

这样想着,眼泪没忍住地掉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cut!”

她仓惶地抬头,见离她最近的男演员古怪又惊奇地看着她。他指了指她的脸,晏安伸手,摸到了一脸的泪。

晏安掐灭香烟抹干眼泪,转身,就见导演站在不远处挥着双手。

晏安朝他走过去,刚靠近就被导演拉住了手,他把她的手握得死紧,甚至把她骨头捏得咔咔作响。许久许久,晏安才听到一句字正腔圆的谢谢。

晏安和晁朕对视,晁朕淡淡地说:“回去换衣服吧。”

晏安还是看着他。晁朕突然笑了笑,说:“这个镜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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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诅咒

这个镜头拍摄带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震撼的。

晏安回到化妆间,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都没把身上的校服换下来。

导演自宣布这个镜头拍摄结束之后也紧跟着宣布拍摄暂停,自己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晁朕坐在监视器前,把刚才完成的一个不到半分钟的镜头来回看了许多遍。

王浅棠看了一会儿监视器,因为找不到导演,她只能去问和她和左寞和晏安都搭过戏的男演员。

“你觉得……我们的区别在哪里?晏安……为什么一次就过了?”

“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可能因为你和左寞都是拍正面镜头的缘故,你们呈现出来的状态都差不多。但这位晏小姐拍得只是一个背影。”

“所以呢?”王浅棠追问:“她和我们的表现有哪里不同?”

“最大的不同……”男演员想了一下措辞,说:“她哭了。”

“哭?”王浅棠惊诧问道:“为什么哭?”

男演员摇摇头,说:“不知道,还没开拍就感觉她特别难受,像是压抑着什么似得。我给她点烟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后来突然就哭了。好在导演及时喊了cut,否则我们几个表情都要不对了。”

晁朕在化妆间找到了晏安,她站在镜子前,还是穿着那身衣服,只有她一个人。

他自身后拥住她,问:“在想什么?”

“你信命吗?”晏安痴痴地问。

晁朕把下巴抵到她的肩膀上,坚定地说:“不信。”

“那为什么阿肆和九琴不可以在一起?他们为什么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这不是命是什么?”

“因为阿肆懦弱。他没有抵抗宿命和正面自己的勇气。他和九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在这段感情里,阿肆是最先放手的一个。”

“他不爱九琴吗?”

“爱得。但他更爱自己。”

“这是诅咒吗?”晏安问:“这是上天对九琴的诅咒吗?”

“我不这样认为。阿肆是九琴生命中的一道光,虽然这道光不够亮也很短暂,但他毕竟也是一道光。”

晏安抬手,捂住了眼睛。

“你想……你想饰演九琴吗?”

“嗯?”晏安侧了侧头,问:“你说什么?”

“你好像是因为要饰演九琴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晁朕抱着她,仿佛喃喃自语一般,说:“如果当初我把导演真实的意图传达给你,这部电影是不是早就杀青了?”

“不见得的。我没有过想当演员的想法。”

“你不想当演员,可是你想演九琴,是吗?”晁朕微微侧身,看她,说:“看刚才那个镜头我就明白了。”

“她太苦,我只是心疼她。”

……

“她为什么会哭呢?”王浅棠把剧本摊开,执拗地指着给她表姐看,问:“剧本里有哪一个字写九琴哭了呢?”

表姐头疼地回应道,“这只是一种表演方式,每个人的选择不同。”

“如果导演需要九琴哭得话,他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说着,王浅棠已经委屈地泣不成声,“虽然我获得了这个角色,但导演始终都觉得我不合适,是不是?不只是导演,连晁朕都觉得我不合适。”

“你想多了。”

王浅棠最开始进组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她性子内向,所以找了一个环境相对单纯的剧组让她历练。她自己憋着一股气,为了演好沙纪把养了十多年的长发都给剪了,起初大家都开开心心,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不对了呢?

晁朕给她做了风筝?还是再早一些,晁朕教她演戏?或者,今天这些事在她见到晁朕的第一眼时就注定了。

“那位晏小姐……”表姐不忍心,但还是强硬地要拆穿。“单名一个安。”

“安?晏安?安安?”王浅棠呵呵笑了出来,眼泪和着笑声滑落。

“浅棠,你如果觉得太累,压力太大,我们可以回头的。”

“回头?怎么回头?回头去演沙纪,还是退出这个剧组?”

“沙纪真的很适合你。所有人都这么说。”

“是!我是不适合九琴,但左寞就适合吗?这个角色能有人担保一定能演好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我?”

“今天那位晏小姐……”

“她只是出演了一个背影。”王浅棠紧紧咬着下唇,说:“她也不是专业的演员,她能说好台词吗?”

表姐叹气,说:“按照行程,明天要拍吻戏。你有信心吗?”

王浅棠拧着手指,说:“吻戏而已,晁朕主导的,我只用看着他就可以。”

“左寞之前估计和你有着一样的想法,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浅棠纠结地又哭出来,问:“你担心他不愿意吻我吗?他既然接了这部戏就要有这个准备。”

表姐摇摇头,再次无奈地叹气。

晏安心情平复了不少,她说去把衣服换下来却被晁朕拉住了。晁朕说:“明天要拍吻戏。”

晏安做惊喜状,用力拍了拍巴掌,大唱:“恭喜恭喜恭喜你啊。”

晁朕伸手拧她的脸。

“听说上次和左寞搭档就出了不少问题,导致这场戏被搁浅。现在换了女主角,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哟。”

“你跟我去堪景。”

晏安费力顿住步子,问:“是去堪景还是让我陪你去找灵感?”

晁朕把她生拉到了明天要拍摄的教室。此时太阳已经下落,一抹夕阳斜斜地搭在教室里的空地上。晁朕把她拉到那束光影里,问:“阿肆和九琴在教室的吻戏,记得有哪几场吗?”

晏安挑挑眉,不说话。

“明天拍得,是阿肆考试拿到了年级第一那场。”

晏安一下就想起来,这是阿肆和九琴已经基本确定心意,甚至之前已经亲吻过得情况下发生的。因为阿肆表现得很高兴的缘故,九琴故意逗他,问:“是考试得第一开心,还是吻我开心?”

晏安这会儿虽然穿着校服,但衣服前面后面都有一大堆用来定型的夹子,她的头发也是和学生身份完全不符的深红色大波浪。但听到这句揶揄玩笑夹半的台词从她嘴里出口,晁朕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然,就想到了富川导演无意说出得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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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缘分

“自即日起,无限期停播。”

耸人听闻的一个标题,来自祝彧直播间的最新公告。

李啻仰靠在已经开始干枯的草地上给王旭尧发信息,问:“祝彧确定要去gowg?”

“合约已经发了过来,他看过没问题就可以签,过两天gowg就派人来接他。”

李啻哼了一声,接着问道:“祝彧这排面够可以啊。一个上不了场的青训都有人亲自来接。”

“他本身就是gowg青训冠军出身,人家可一直等着他。你没听gowg内部人说祝彧是钦定太子?人就等着他年纪一到就立马继位登机。”

“他怎么就好意思用着咱们基地的网线跟那边的人联系?是我没有诚意?还是给得签字费不够打动他?”

“还是没缘分吧。”王旭尧这样回了李啻的信息,“祝彧这边才说愿意去打职业,那边立马就给他解决了直播合同的问题。你想啊,他在平台也是个一线流量的大主播,这说不播就不播了,这其中的事情还真挺麻烦,但人gowg那边一点没让他操心,所以祝彧很信赖他们。”

李啻关上手机,抬头仰望空旷天际里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想王旭尧有句话真说对了。

这还真是没缘分。

祝彧走得那天,最近一直好天气的a市突然起了弥天的大雾。这场大雾导致a市所有航班延误,王旭尧因此陪祝彧在机场滞留了几个小时,也和来接他的gowg领队曲哥有了些交流。

“什么都安排好了,祝彧只用专心认真地训练打比赛,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明明比王旭尧大不了几岁,但这位领队曲哥就是能用一副社会人的老练模样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出这样的话。

王旭尧当然不担心这些。gowg俱乐部的专业和严谨和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老实说,现在打职业的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大部分都没经过高等教育的熏陶,或者说在三观都还没完全建立的年纪就提前走进了名利场,所以一部分人在这条路子上走着走着就走岔了。多少以天才闻名的少年就因为职业赛场所带来得高收入和高关注而迷失了方向,最后成为别人口中一个又一个的伤仲永。

gowg是很专业的老牌俱乐部,这种专业当然不仅体现在他们陈列室里放置得满满当当的奖杯,最重要得,还是对于选手的管理。可以说,gowg是圈子里乱七八糟事情最少的俱乐部。

所以祝彧能在职业一开始就进入到这样一家俱乐部里,王旭尧是为他开心的。

大雾渐渐散去,延误的航班又重新回到正轨。

gowg的基地位于地图最南方,和a市和k市都隔了几个小时的航程。王旭尧知道,祝彧这一走,成为了职业选手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可能以后再碰面就是在比赛场上的对抗。

他送他到安检口,用力往他肩膀上拍了几巴掌。到了这个时候,真正要离别的时候,王旭尧满心满腹的话也全说不出口。他只能扯了扯他的衣领,郑重地说一声:“好好打,早点打出点名堂来。”

其实这纯属废话。祝彧如果不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怎么会突然放弃自己正当火正赚钱的直播事业去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训生?

面前的人点点头,好像对于离别的心情并没有像他那样复杂。曲哥只不过叫了他一句,他就毫不犹豫地转了身。王旭尧这才发现他行李单薄得可怕。即将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他的行李不过只有一个双肩包的重量,那其中还包括了他以后要相依为命的键盘和鼠标。

看着祝彧走远,直到再找不到他的身影,王旭尧给晏安发了信息,说已经送他上了飞机。

信息是发出去了,但晏安一直也没回复过。王旭尧又想起了自己和李啻说得话。

归根结底,有缘没分几个字,不知道困死了多少人。

王浅棠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问旁边的人,“为什么要取消媒体的探班?”

表姐皱眉应道:“宣发那边给得答复是,之前更换女主角的事情没有正式发通稿通知媒体,现在如果照常安排探班会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与其如此,不如等这边的戏份杀青再说。”

“多好笑一个笑话啊。”王浅棠扯了扯嘴角,说:“更换女主角这事也有一段时间,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发通稿通知过媒体?这算什么?剧组把我当什么了?”

表姐握住她的肩膀,劝慰道:“这也能理解,毕竟当初高调宣布开机,左寞和晁朕的名字都上了热搜,结果这突然更换了其中一个主角……如果贸贸然通知媒体,可能会对剧组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表姐伸手摸了摸王浅棠的头发,说:“你放心好了,我们家在传媒很有门路的,等你再稳定一些,我肯定找最好的宣发机构给你造势,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等我再稳定一些?”王浅棠看着镜子中自己几乎快要遮盖不住的黑眼圈,嘲讽般地问出口:“还能怎么不稳定呢?难道九琴这个角色还能再换一个人演吗?”

表姐心脏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忙说:“怎么可能呢?”

“那为什么原定和晁朕的吻戏调期呢?导演到现在也没给出解释不是吗?”

这确实是最近困扰着她们的一大问题,但现场调度一向导演说了算,他说要调期,就算去问了,也只能得到一个“另有安排”的回答。

表姐现在看着战战兢兢的王浅棠,心想当时拱火让她拿下这个角色是不是太欠考虑?王浅棠自确认扮演九琴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精神紧张的状态。以前还好,自从那位晏小姐来了之后浅棠就一直很在意她,再加上那位晏小姐代替她出演了一个让导演赞不绝口的镜头,王浅棠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神经衰弱模样。

好生生的人突然被搞到要靠助眠药物入睡……表姐叹气,心里也不知道王浅棠能饰演九琴这个角色到底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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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动静

“小伞究竟去哪了?”

祝彧自停播以来,他的id“umb

ella”就高频率出现在游戏论坛中。在众多关注他直播的观众眼中,他好像是突如其来地,就消失了。

分明之前都好好的,之后说有事情要请假两天,在直播间老婆女友亲妈粉倒数时间翘首以盼的时候,突然一道晴天霹雳凭空砸下。

无限期停播!

怎么会呢?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知道他现在仅凭直播间的礼物收入就能轻松迈入一个人人羡慕的高薪行列。不过听说年纪不大,难道是家里反对?不对啊,他之前直播的时候隐约提到过,直播初期家里人确实反对没错,但现在已经是放任不管的状态了。难道是突然浪子回头想要在考场上大杀四方?可他也确实说过不爱学习。

究竟为什么呢?

有好事者卧底潜入了umb

ella的高级核心粉丝群,听说这个群里都是umb

ella直播间礼物榜上有名有姓的土豪金主。或许她们会知道一些内情。但真正卧底进去了,才发现核心粉丝群里也乱成了一锅粥。

“coco不是说她已经打听到小伞的真实姓名和住址?她之前不还说要去找他?现在怎么没声了?”

“我当时就不同意,我最讨厌这种利用私权打扰别人生活的人。当时我们不是都说好不去打扰小伞在现实的生活?coco她凭什么?”

“现在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这会儿可能只有通过coco才能知道我伞停播的原因。你们谁有她联系方式,找找吧。”

“因为在同一座城市,我之前倒是和她约着私下碰过面。我试图问问吧,但她不见得会跟我说。”

“为什么?”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追随小伞可不是以一个粉丝的心态。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和他私联,现在也确实做到了。我想她不会把小伞的动态分享给我们,她最享受那种唯一的特别感了。”

“但她也是个关种。之前不是透过私人方式拿到小伞的签名鼠标垫也跟我们炫耀了很久?你婉转一点,哄着她问问她,说不定真的会跟你说。”

好事者大哥认真低调地潜伏着,他按捺住自己无数次想出去跟网友分享的心情,等待着那个最为关心的消息的到来。

“问到了。”

好事者大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手下快速频繁地滑动着刷新。

“她说,小伞要去打职业了,以后不会直播了,让我们都散了!”

聊天群静默了快半分钟,然后整个群里的一百多个人都被这条消息炸了出来,各种“总算”“恭喜”“谢天谢地”“安心了”“祝福”“以后也会继续支持他”迅速刷屏,让热心大哥瞬间眼花缭乱。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这种热烈激动的讨论才有舒缓的趋势。热心大哥顶着可可爱爱的小熊头像用惯见的萌妹语气发言。

“伞伞要去哪个俱乐部呢?什么时候能上场呢?”

他这个问题倒是很快得到了回答,回答他的正是之前从coco那里探到消息的人。

“coco说,阿伞以后是职业选手阿伞不是主播阿伞了,所以以后和我们也没关系了,让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一出,聊天群再度被刷屏。

“她算个什么玩意儿能代表小伞说话?”

“不是,她以为自己私联很光荣?阿伞一再说过不喜欢私联,她还是动用自己关系去找他,她怎么那么不要脸能说出这种话?”

“她说小伞打职业会改id,以后就算出现在赛场上我们也认不出来。”

“她这是什么心态?真把她当小伞女朋友了?还是以为给他送点礼物就是他妈了?什么玩意儿?”

热心老哥一边感受着umb

ella女友老婆亲妈粉的疯狂,一边快速截图。到了晚上,论坛流量最高的时候,umb

ella要去打职业的消息就在论坛传得风言风语。

“改id?改什么id啊,umb

ella这个id自带流量好吗?哪家俱乐部会傻到自动放弃这么高的关注度?”

“都快三点了,不跟你们熬了,明天还有gowg成立十周年的庆典直播,听说忒修斯分部有大动静要在明天宣布,我要赶紧睡,明天准时关注一下。”

gowg俱乐部成立十周年庆典直播,热度最高时候的观看人数接近八位数。除了gowg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粉丝外,更多得还是循着小道消息凑热闹而来的吃瓜群众。

听说忒修斯分部会有重大消息公布,会有多重大了?现在不是转会期,不可能有震惊眼球的引援。如果是人员变动,那就只会发生在青训里头。

gowg青训里头有能成为重大动静的青训生吗?

熬过漫长的庆祝环节,万千网友终于等到了传说中的gowg重大消息公布。

gowg总裁邹总和忒修斯分部经理青叔一同出现在镜头前宣布,他们将会租下s市一知名体育馆用来建立自己主场,并将在明年初开始正式启用。

这个消息让gowg铁粉倍感震惊。一个主场的运行和维护都是一笔不菲的投入,在现目前gowg没有高人气选手的情况下,可能不能通过门票和周边贩卖取得盈利,甚至连收支平衡也难以达成。

gowg究竟在想什么?

紧接着,gowg继续宣布下一个消息。说是宣布,gowg分部经理青书却是说,给大家介绍现目前忒修斯分部的青训选手。

直播间被满屏幕的问号充斥,大家都在问,青训选手有什么介绍的必要,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但稍微敏感的人已经联系到最近的新闻有了大致的猜测。

十来个青训生在镜头前一字站开,穿着统一的gowg黑红相间的队服。但观众的眼神,却只能集中在最右边光线昏暗的角落。

gowg总裁邹总亲自一个个介绍过去,到了最右边的时候,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说:“这位选手是第一次露脸,但关注这个游戏时间较长一些的网友大概都听过他之前的id。”邹总说着,冲着镜头笑了笑,说:“不过就算是最近才开始关注这个游戏,只要看过直播,应该或多或少也听过他的id。”

邹总一手搭上在这个环境里显得英俊清爽的年轻人的肩,冲着镜头隆重地说:“给大家介绍,gowg二期青训冠军,前id,ki

isame。现id,umb

ella,gowg现青训选手,祝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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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稻草

晏安知道祝彧名字上了热搜还是通过晁朕知道的。晁朕告诉她,祝彧好像成为了网络红人。

她顺势去看了看热搜内容,发现都是关注游戏电竞圈的网友在讨论,说当初横空出世闻名一时,带队斩下城市赛冠军的ki

isame,k神,居然和流量大主播umb

ella小伞是同一个人。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无论是k神的粉丝还是小伞的粉丝,她们从没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过。甚至,之前因为有网友在论坛上发帖说主播umb

ella和k神风格类似,还导致过两边粉丝有几次小范围的摩擦。

彼此不服气的两个群体在这之前不知道为这同一个人争过多少口舌。现在知道之前争论来争论去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于是有人问,两边粉丝能握手言和吗?

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走向。

k神的粉丝自持甚高。他们认为自己是从k神出现在国服第一天起就开始关注他。一路看着他爬上天梯打到国服第一,率队从入围赛小组赛淘汰赛一路过来直至夺冠,这种革命情感是umb

ella直播间那些被声音,**作,被莫名其妙原因吸引的老婆女友妈妈粉们所不能理解得,摒弃了俗套的,可以归结为信仰一类的情感。

小伞的直播间粉丝认为k神粉丝纯属装x。分明在祝彧职业道路上一分钱的力气都没贡献过,还好意思腆着张脸说自己是真爱。gowg为什么敢大言不惭地说明年建主场?还不是因为觊觎她们这些老婆女友亲妈粉们的经济消费能力。所以某些自持甚高的粉丝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经济能力,别等gowg出个祝彧联名周边的时候才着急忙慌地凑钱,或者干脆就买不起现场看比赛的门票。就嘴上嚷嚷着爱他支持他,感情谁还没长了张嘴似得。

同一个人的不同粉丝群体吵起来,这在游戏圈还是新鲜事,一时间,各路人马都来围观,这导致祝彧的热搜话题一直攀升不跌,甚至隐隐又要登顶的趋势,直到一支预告片的横空出世。

《铁茶》电影的官方平台账号在非周末且不是黄金档的时间,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突然丢出了一段不到一分钟的预告。

说是预告其实实在不合格,因为这个片子只在一段悠扬的背景音乐里配上了一些琐碎的镜头。粉丝猜想,这预告的出现大概跟最近甚嚣尘上的《铁茶》换角八卦有关。

但是这个时机也太突然。

就连晁朕,也是从正在高强度关注热搜的晏安那里听闻这个消息。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今天会有这样一个片子出现。

不到一分钟的短片,都是这些日子拍摄完成戏份的部分镜头剪辑,但奇怪的是,这些镜头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出现,看上去,更像是阿肆的个人宣传片。

晏安看着电脑,一句“这个片子的用意……”刚到嘴边,就听音乐戛然而止,《铁茶》的字幕出现在片尾。可她看时间轴,还有二十来秒的空白。片子大概有几秒钟的黑屏,然后只听耳机里传来清脆的叮咚一声,像是自行车的铃铛声音,画面逐渐放亮,焦距从模糊到清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背影出现在日光晕晕的窗口。

画面暂停,不到半秒钟就自动切了广告。

晏安看了一眼晁朕,默声把电脑合上。

同时间,王浅棠拿着平板跑到了富川春寺面前,问:“导演,这个片子是你授意的吗?”

富川春寺看她一眼,通过翻译回答她,“是我亲自剪辑。”

王浅棠觉得自己几乎都要拿不稳手里的东西。她颤抖着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剪辑呢?”

“这个片子有什么问题吗?”导演问。

“如果只是晁朕的镜头剪辑当然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要在最后把那个镜头放上去呢?”

“那个镜头拍得很好。”富川春寺如是说。

王浅棠抿了抿嘴,哽咽道:“可是那个镜头不是我啊。”

“只要观众知道她是九琴就可以。”

“可是既然要用九琴的镜头,为什么不用我的呢?是我表现得不好吗?”王浅棠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面前的人,追问:“你一直不满意我,是不是?”

富川春寺摇摇头,通过翻译跟她说:“你现在情绪不好,等你冷静一点再做交流。”

表姐牵着王浅棠往回走,一路上,王浅棠都在问,她做错了什么?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表姐实在于心不忍,她说:“浅棠,要不,咱们,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也不必非得拍这部戏演这个角色。咱们手里有大把的资源,以后会有更好……”

“这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呢?”王浅棠甩开她的手,问:“当初都是你们说我可以,所以我也觉得我可以。现在你们又告诉我说我不行,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说着,王浅棠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表姐跟着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背,说:“反正还没官宣,现在还可以换回去。如果你还想呆在这个剧组,我们就演沙纪,如果不想,我们就走。”

“可是……”

王浅棠慢慢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前面操场里正在遛狗的两人。

和面对她,面对镜头完全不同的晁朕,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晏安,慢慢地走在操场上。

如果她离开这个剧组,如果她不再是九琴,那……

王浅棠咬了咬牙,慢慢地直起身子站起来,说:“除非导演辞职晁朕罢演,否则我绝不离开《铁茶》绝不放弃九琴。”

表姐看着她迅速抛开的身影,皱眉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个片子对于今天的王浅棠来说,几乎就是压垮她自信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就算这样,她仍旧苦苦地执迷着。为什么呢?是担心离开剧组离开九琴也会离开那个男生吗?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

表姐看向前面被晁朕牵着的幸运女孩儿,心里隐隐觉得,或许只有她可以帮助王浅棠摆脱现目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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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条款

“祝彧,那个小姑娘又来了!”

祝彧皱了皱眉头,在旁人打量过来的眼神中平静地按下了开机按钮。

“就在我们基地门口,大包小包拎着,一直在求我们安保让她进来见你一面。”

祝彧回头看着曲哥,问:“我们基地不是明确规定,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当然。”曲哥耸了耸肩膀,开口道:“如果不征得你同意,如果不是你认识的人,我们当然不会让她进来。”

“是不认识的人。”祝彧迅速开口,“请让她快点离开。”

曲哥满意地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出了训练室。

“怎么回事啊?”看着曲哥消失,邻座的人马上够了一个头过来,说:“我看那女孩儿长得还算可爱啊……”

祝彧微微抬眼看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青训生所呆得这个训练室布置得跟网吧类似。每个隔断里都有一台电脑,用职场的话来说,这每个隔断里就是一个人的办公区。祝彧刚来没几天,和原本就在这训练的其他青训生还没混熟。他隐约也能感觉到其他人对他的警惕和疏远,他也能理解他们的这种态度,所以也没刻意地去融入这个团体。他明确知道他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

“听说是你直播时候的富婆?这样看分明是长得好看又有钱,你干嘛不理人家?”

祝彧懒得理他,只说:“你签合同的时候没看到上头有明文规定在合同期间不允许谈恋爱的条款?”

他只是想用合同来搪塞旁边人的八卦,但他这话一出,就见对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祝彧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大部分青训生,准确说是除祝彧之外的其他青训生都没和俱乐部签订一份正式的合同。

俱乐部的意思,是要看他们的表现来决定给他们一份什么样的合约。王旭尧说,他们和祝彧不一样,祝彧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在还没正式打职业的时候就有了挑选俱乐部的权利,而其他籍籍无名的选手却是没有这样好得条件。当然,王旭尧也说,电子竞技实力说话,什么排面荣耀都是靠自己挣来得。

“祝彧说不认识你,你回去吧。我们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有不少媒体的人,回头看见你一小姑娘整天站在这实在不好。”曲哥看着面前比他矮了整一个多头的小姑娘,耐心地劝道。

“不认识我?他说不认识我?”白梦菱声音微微拔高,她说:“他前不久还和我坐一张桌子上吃饭呢,现在说不认识我?他大白天在说什么梦话呢?”

“我只是代为转达他的话。事实上,我们俱乐部有严苛的规定,除选手家人以外,会严格限制监督选手和异性的来往交流。”

“这是什么意思?”白梦菱问。

曲哥看了一眼脚边各大奢侈品牌的包装袋就这样被随意扔在地上,他微微摇了摇头,说:“祝彧既然和我们签了合约,那我们就有责任为他的人生前程和工作负责。在他没有取得他所理想的成绩之前,我们不会允许他谈恋爱。当然,他也同意,这是合同里明文规定的。”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白梦菱的声音隐隐有点控制不住,她说:“是不是你们骗他签得合同?我要找律师起诉你们。”

“可以。”曲哥惯常地耸耸肩,说:“我们有专业的律师团队应付这方面的事情,不过……”曲哥认真地打量了她,问:“你以什么身份代替祝彧起诉我们呢?”

见面前女孩儿狠狠地瞪着她,曲哥倒有点不落忍。在这个圈子里的时间也不短,着实见惯了因为处理不清楚男女关系的选手被耽误职业前程的事情,所以他们俱乐部在这方面的管理一向都很严苛。电子竞技纯吃青春饭,选手的巅峰期差不多就是别人上大学的这段时间,要是把心思全放在谈恋爱上去,还怎么出成绩呢?当然,因为电子竞技职业选手这个身份的特殊性和神秘性,这些年轻的小伙子身边一向也不乏追求者,他们这些俱乐部的领队监督,平时也负责监督管理这方面的事情。

曲哥这会儿叹气,掏心窝子地跟面前女孩儿说了几句话。

“祝彧年轻,有天赋,长得好。在他没正式和我们签约前就在我们分部未来的重点规划里头。可以说,他是我们俱乐部造星计划的重点。只要他足够努力和争气,等到他能上场那天,他就是整个职业赛场最耀眼的那颗星。我们俱乐部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外界的因素干扰到他训练。”曲哥看着面前女孩儿眼泪,接着说:“你如果真喜欢他,盼着他好,就别再来找他,而且我看他对你的态度也不是你自己说得那样,长得也是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何必呢?”

“我喜欢他有错吗?”白梦菱问。

“没错啊。”曲哥又耸了耸肩,说:“可是喜欢祝彧的又不只有你一个人,不仅是现在,未来还会更多。你不是特别的,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如果继续支持他继续支持战队我们当然欢迎,但如果你一直不听劝……”

“会怎么样?”

“你会进我们俱乐部黑名单,以后买票,见面会,交流会都不会允许你参加!”

曲哥认真地说:“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想清楚你对于祝彧而言,是什么角色。”

……

“我只是喜欢他,我错了吗?”

几乎是同时间,王浅棠也在问她表姐这个问题。

表姐这会儿的回答几乎也和曲哥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没错,只是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那他之前为什么要教我演戏,陪我彩排,还给我做风筝呢?既然……他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呢?”

表姐伸手抹掉了王浅棠脸上的眼泪,说:“在这样下去实在不行,你别哭了,我会去问,然后给你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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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压力

“晁朕去拍戏了。”

拉开车门看见外面的人,晏安第一句话说得就是这个。

“我知道。”外面的人给她递来一张名片,说:“我是专程来找你。”

晏安邀她进来,快速看了名片一眼,想王浅棠的表姐原来姓宋。

“宋小姐,喝点什么?”

“不用了。”宋虞落座,抬眼打量了这房车内部一眼,不禁感叹晁家的财大气粗。就这品牌这规模的房车还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就算她们想给王浅棠也准备一辆,这排期也得半年多以后。

晏安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红茶,她和她面对面坐下,默默开始品茶。

宋虞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晏安的搭话,只能自己主动开口,问:“晏小姐还在读书吧?”

晏安点点头。

“这马上要开学了,是吗?”

宋虞见对面的女人淡淡笑着看过来,心想这人年纪不大城府当真不浅。分明就之前看过的资料来看,这位着实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的出身,可自打见到她第一面起,那通身的气派当真就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比得。就是真正得名门闺秀大小姐王浅棠站在她身边,那气势也足足要矮掉三分。

“开学了晏小姐还要陪着晁朕在这拍戏吗?”

晏安微微茗了一口茶,问:“怎么了?”

“看晏小姐知书达理的样子,有些话我就直接跟你说。”

晏安放下茶盏,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不瞒你说,我表妹,也就是浅棠最近的状态特别不好,分明是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却每天都要靠药物才能入睡,现在已经有了神经衰弱的征兆。”

“是吗?”晏安诚恳道:“失眠这种问题可大可小,请医生看过了吗?”

“不用医生诊断我也知道,她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问题。你知道,她饰演九琴是赶鸭子上架,从一开始,她身上背负的担子就特别重,她时刻都担心自己的表现不能让导演满意。“

“我和晁朕倒是会聊这方面的事情。”晏安又把茶盏端了起来,说:“他倒从来也没跟我提过导演对王小姐有意见,所以她大可不必担心,导演选择她自然有他的理由。”

“可是……”宋虞顿了顿,说:“上次你代替拍摄的那个镜头,导演赞不绝口还剪进了铁茶的第一支预告片里,这给浅棠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晏安这会儿总算明白这人今天来找她还跟她掰扯这么一大堆的终极目的。

“你也知道……”晏安学着对方的措辞开口,“当时是导演拉着编剧和摄影指导找到我,我并不是专业演员。”

“我知道,但是这部戏还要往下拍,你也希望这部剧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呈现,不是吗?”

“所以……”晏安歪了歪头,直接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晏小姐能不能暂时离开剧组?你不是准备开学?时常呆在剧组好像会影响到你的功课。”

这话真有意思。晏安想,她之前的确打算开学就走没错,但这是她的打算,要真有人来撵她,她心里还是觉得奇怪。这位王浅棠王小姐好像把自己的压力来源都归结在了她的身上。怎么?因为她在现场,所以给到了王小姐莫名的压力,使她不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她经纪人刚才说得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没理解错的话,如果这部戏最后跨了,就是她晏安不配合?

不过对方有句话说对了,她是真的希望这部戏好。无论是出于晁朕家人还是琦岛三川铁粉的角度,她都无比希望这部戏能取得巨大成功。

“我现目前最要紧的当然还是读书。”晏安在对方的注视下开口,“但是你也该劝劝王小姐,拍戏这事急不得。既然她决定饰演九琴,就要承担应有的压力。假如明天我走了,后天导演再找来一个人随时准备着帮王小姐拍背影怎么办呢?就算没有莫名其妙的甲乙丙丁,但九琴一开始的饰演者左寞不是一直也在现场?我看她很适应沙纪这个角色。”

“是,你说得都对,浅棠我会去劝的。”

其实只要她离开,不要成天再和晁朕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浅棠眼前,宋虞绝对相信浅棠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能立刻改善不少。说白了,一直困扰着她得根本不是阿肆和另外一个九琴,而就是现实生活里眼睁睁能看到的晁朕和晏安。

宋虞离开车子,没走出几步就见王浅棠站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到底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孩子,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感受到恋爱甜蜜苦涩的孩子,宋虞说不心疼其实是假的。

“我问过了,她不久就开学,会回去念书。”

王浅棠一听,毫不顾忌地大大松了一口气。表姐看着她,突然就问:“浅棠,你找好自己的位置了吗?”

“什么?”

“你究竟是想演好九琴,还是想和晁朕有更多故事发生?”

“这有区别吗?”王浅棠抬着眼问。

“当然,前者努力可以实现,后者实在太难。”

“或许我可以在做到前者的同时让后者也自然发生,是吗?”

王浅棠撂下这句话,已经高兴地跳着脚走远。宋虞看着她高兴的背影,觉得未来的日子可能还会更难。

“不知道他会不会见我。”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晏安提早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去遥远的s市看看祝彧。

“你为什么去?”晁朕问。

“他之前租的房子我帮他退了,我把合同还给他,还有石榴有东西要我一起拿给他。我这样跟他说的话,他会见我的吧。”

“他现在连电话号码都换了,你怎么找他?”

“gowg的基地地址是公开的,我就是去看看。看看那是个什么地方。网上那些资料和照片一点都不清楚。他之前的直播合同我都找律师帮他看过,但是这次……”晏安说着,肩膀完全塌了下来,说话也开始唉声叹气,“算了,我就把东西给他就好了,他大概也不想让我关心他的事。”

“要是见不到呢?”晁朕问。

晏安没说话,只是又一声叹气幽幽地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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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冰雨

s市和晏安长期生活的k市在气温环境上有明显的差异。就这段时间,k市就像被雨水抛弃的地方,冷风肆无忌惮地扫刮着大地,空气中一点湿气没有,入鼻入口的空气除了冷就是干,是会让敏感一点的人打个喷嚏就能崩裂毛细血管的程度。但晏安从s市机场出来,立刻感觉一直紧绷得皮肤得到了舒缓,s市大概前不久刚下过雨,空气里是夹带着湿气的寒意。

反正晏安的想法是,只要能下雨,冰雨也是雨。

她伸手拦了出租车,报出了gowg基地所在的位置。

司机告诉她那地方很远。机场在s市最北方,gowg在最南方,只是坐车可能也要近两个小时。

“来找人还是来旅游?”司机大概是看她手里提着行李箱,所以问了这么一句。

“找人。”

“那边是工业新区,吃喝玩乐的地方很难找。”司机问她:“已经找好住处了吗?如果晚一点,那边可能不好打车。”

晏安一听这话,立马跟司机要了联系方式,约定如果找不到车的话让他来接。

车子行至一半路程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雨,蒙蒙的细雨自微开的窗户飘进来,就是有种冰雨的感觉。

司机人很好,送了她一把旧雨伞,再次跟她强调,这边不好找住得地方。

晏安下了车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估计是天气的缘故,空旷的道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她拿出导航,找到了gowg的地址,上面显示距离她所在地仅有十多分钟的路程。

可这十多分钟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晏安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好像无论照着指示怎么走,都会在下一秒被告知偏离路线。雨一直没停,天上隐隐地还刮了一些邪风,晏安的裤脚和鞋子已经被打湿,又冰又冷地黏在皮肤上,让人倍感难受。

她突然就想起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在一块……

晁朕打了电话来问她到了没,晏安哼唧的话都到了嘴边又想起这是自己自找的。时间不过指到下午四点,天色已经阴霾地看上去即将入夜。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找那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gowg基地,二是趁着天际还没变黑赶紧打车找个落脚的地方。

天气越来越冷,晏安看了看现时气温,只有零上一两度的样子。她抱着一点点期望拨通了祝彧的电话,却又在下一秒被告知无法接通。

她跺了跺脚,立即就能感觉有水从鞋底溢出。

就是为了来看祝彧那个倒霉孩子,才会在这种倒霉的日子遇上了倒霉的天气。晏安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从刚才到现在,这段路她已经走了很多遍,甚至已经能让她这种究极路痴分清楚了方向。本来已经没抱什么希望,可大概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埋怨,让她在这次找路的过程中遇上了过路的行人。

原来要走一条导航上没有标注出的小道。穿过一片绿化区,晏安终于看到了面前一棟四层楼高,外面是玻璃建筑,上标“gowg”的房子。

她拖着行李来到门口,还没进前台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找谁?”

晏安半边身子还在屋外,她指了指前台,问:“我能进去那说吗?”

“有没有预约?有预约联系负责人来接你。”

对方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晏安也不知道这样寒冷潮湿的天气怎么就能让人暴躁起来。

“我找人。”

“找谁?”

“不知道您认不认识,祝……”

只不说了一个姓,对方就整个人拦在了她面前,嚷嚷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回事?一天一天上赶着来?俱乐部不是说不让你们来找人怎么还来?看你们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不在学校好好读书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晏安这下明白了,大概是自从gowg官宣了祝彧后,来这找他的人有不少。

晏安理解,再次客气地开口,“请您帮我跟他说一声,我是他认识的人。”

“没空!”对方果断地打断她,说:“谁都说认识他,他可说谁都不认识,你说我相信谁?”

头大!

又冷又僵头还疼,这是晏安现下的直观感受。

“我从k市来……”

她这话没说完又被对方截断,“别说k市,就是国外来得也有。怎么?来得地方远,做得飞机时间长就了不起是不是?我说你们爸妈知不知道你们有这点出息呢?”

行,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了。晏安抽出了一张便利贴,写下“石榴有东西让我给你”,然后落下自己的名字。她想让对方帮她把这张纸条交到祝彧手里,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直截了当地说:“不可能,别想了。”

这是什么俱乐部?这怕是个监狱哟。

这样想着,正好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人从电梯出来。保安回头跟他打招呼,说:“曲哥,出去吗?”

曲哥点着头,一抬眼,意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晏安。

他看了保安一眼,用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交流着。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又是来找祝彧的?

你说呢?

哦。

晏安叫住准备出门的曲哥,说:“你好,请问你是gowg忒修斯分部领队曲哥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说了,这种话我都听腻了。”

晏安刚张了张嘴,就听那人马不停蹄地开口:“不管你是祝彧的姐姐妹妹,直播间老朋友,网友还是同学好友,我都一句话,祝彧不认识你,不会见你,回去吧。”

晏安欲哭无泪,说:“我真是他同学。”

“那你打他电话让他下来接你。”对方头也不抬,说:“电话号码不知道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晏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着急,她直说:“他有个锤子电话。他那号码能打通?你试试能打通吗?”

不管是王旭尧石榴还是他之前那些朋友现在找他都只能通过游戏频道,就晏安听说的,之前祝彧他妈找他都是联系得战队经理。

这下这人真抬眼看了看她,问:“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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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冰窖

“祝彧,楼下有个顶漂亮的姑娘找你。”

祝彧刚结束一局以失败告终的游戏。他摘下耳机揉着太阳穴,蓦地,就听到来自身后的这么一句。他回头,淡淡瞥了曲哥一眼,不是很想搭理。

“真的。”曲哥凑过来,说:“她说是你同学。”

“我没同学。”祝彧用消毒湿巾擦了擦鼠标,一抬头,就见坐在对面和两旁的人都在看他。

曲哥见他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把游戏,忙说:“你真不认识人家?那我就这么跟她说了,别让人家一直等着。”

祝彧一字未发地戴上了耳机。曲哥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是k市来得,我还真以为和你认识呢。”

在激烈的游戏音乐进入耳朵之前,祝彧听到了这么一句。他飞快切了游戏,摘下耳机回头,问:“k市来得?”

“她是这样说,说你手机完全打不通才拜托我跟你说一声。”

祝彧皱了皱眉,听见旁边人说:“曲哥,怎么回事啊?之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人,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了你?”

曲哥哼了一声,说:“那姑娘大雨天一个人撑着伞拖着行李箱过来,裤脚都湿了。她说认识祝彧是他同学有事找他,我看着确实不像在说瞎话。”

“她说她叫什么了吗?”祝彧问。

“好像说叫什么安。”

当下,祝彧就推开椅子站起了身。其他人看着他快步往外走,纳闷道:“还真是认识的人?”

曲哥急急忙忙跟出去,看着祝彧从快步到小跑,着急地一直在按电梯按钮。

“这么着急?真是认识的人”曲哥和他一起挤进电梯间,小心地拿眼神瞥他,问:“真是同学?”

电梯传来叮咚一声,反光的门在祝彧面前打开。一眼,他就看见了站在基地玻璃门前的晏安。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手边放着一个快到她腰侧的巨大行李箱。

兴许是听到动静,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来。

晏安看见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淡淡地笑了笑。

祝彧走出电梯,往前迈了几步又突然停住步子,倒是晏安先走近,看了看他身后的领队,问:“耽误你几分钟时间,会打扰到你吗?”

“你怎么来了?”

祝彧凑近了才发现晏安一张脸白得过分,不知道是被浓烈的红色头发映衬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晏安低头往脚尖的位置看了一眼,说:“有事经过,顺便来看看你。”

祝彧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外已经黝黑的天际,问:“你今晚住哪?”

晏安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说:“这是你租房终结的合同,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我都给你拿回来了。里头还有石榴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哦。”

晏安突然就抬眼,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问:“我能喝点热水吗?”

“你在这坐,我去倒水给你。”

晏安在训练室外的沙发上落座,看着祝彧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问:“你自己带水杯了吗?”

晏安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说:“算了,不用麻烦了。”

祝彧还是走了。曲哥在晏安对面坐下来,说:“因为之前实在有不少女孩子找过来,所以我们安保的态度可能不大友善,你别介意。”

“应该的,你们俱乐部有你们的规定,也是照章办事。”

“你和祝彧是同学?”曲哥问。

“是同学。”晏安笑了笑,说:“还是同桌。”

“这次来找祝彧……”

“不是这样。”晏安打断他的话,说:“只是碰巧来这里办事,他朋友知道我要来,托我带东西给他。”

曲哥顿时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随意开口提了句:“今天真冷,还一直下雨,你找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吧。”

晏安刚想客套,就见曲哥直愣愣地盯着她后面。她顺势回头,就见应该是他们训练室的地方,一扇玻璃门后站了几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凑做一堆往这边看。

晏安愣了一下,只有笑着客气地点了点头。这会儿,祝彧端着一个碗从里头走出来。把碗放下的当下,他就把手指捏到了耳朵上。

晏安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碗,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找到一次性水杯,这是我平时吃饭的碗,不介意吧?”

晏安一下子没忍住,问了他一声:“你来这多久了?”

为什么还能连个自己的水杯都没有?

曲哥突然站了起来,说:“你们聊。”他朝着训练室走去,把站在门口瞻望的人全部撵走。

祝彧双脚并拢坐得十分端正,问她:“你今晚住哪?回去?还是在这。”

“已经预定了酒店。”

祝彧突然就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过去。”

晏安还是坐着不动,只抬头看他,说:“酒店会来接我,你们有门禁是不是?不用麻烦了。”

祝彧又坐了下来,看上去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如果我不来……是不是就打算手机一直不开机,永远不接我电话?”

“没这个必要。”

他这话声音说得极小,晏安第一时间还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他一遍,“所以是打算彻底跟我绝交?以后再也不联系了,是不是?”

祝彧一句话不说,只低头坐着看着自己的膝盖。晏安一下觉得全身无力,刚刚暖和一点的身子突然又掉到了冰窖里,她仿佛还站在外面那个寒风冷雨肆骨找不到出路的地方。

“祝彧啊……”晏安看着他,又是满肚子满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酒店还不来接你?天已经完全黑了。”

晏安点了点头拎着包站起来,说:“我知道了。”

“水……不喝了吗?”

晏安看着隐隐约约还冒着蒸汽的热水,小声说:“好像等不到它变凉了。”

晏安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祝彧拖着她的行李箱过来,默默站在她身边。

“不用了。”晏安看着逐渐攀升的数字,说:“这行李箱是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就行。”

正好电梯到,晏安轻轻地说了声:“回去吧,不用送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无妄之灾

电梯门开,晏安抬眼看见里面有人,自觉往后退开几步让出了位置。

“这是?”里头的人往外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拿眼神瞥了瞥晏安,晏安认出,这是gowg忒修斯分部的经理青叔,算是祝彧的顶头上司。

“青叔。”祝彧礼貌喊了一声,随即冲着后面一堆人,一个个“哥”的喊过去。

“这位是?“青叔再次向着晏安看过来。祝彧介绍说:“我同学,来给我送学校的文件。”

青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他身后有个面色黢黑的毛寸男人说了句:“俱乐部不允许带女人进来,不知道吗?”

晏安刚张嘴想要解释,就听祝彧一句抱歉已经出口。

那个毛寸男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有意无意地看了晏安几眼,说:“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同学?”说着话,这位看上去膘肥体厚的男士就强硬地往晏安身边挤过,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晏安肩上,当即就给她撞了一个趔趄。

生疼。

“没事吧?”

后背被人扶了一下,晏安回头,见站在她身后穿衬衣的清瘦男生有点面熟,好像是gowg现目前一队的队长?好像打得是中单位置?至于id是什么,晏安一时间想不起来。

“没事。”她站稳身子,让这堆人一一从她面前走过,她突然就想起撞她的黑面男士是谁。好像就是gowg现目前的adc选手。

那晏安就能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从何而来了。想来这人也不是针对她,主要还是因为网上一直有传言在说,这位adc选手的合约只签到祝彧能上场的那天。

被人群隔开的祝彧这会儿才快步走来,问她有没有事。

晏安摸了摸肩膀,问祝彧:“我这算是因为你遭受到的无妄之灾吗?”

祝彧送晏安到路口,正好看见来接她的车到。看见司机是女性,祝彧明显地松了口气。晏安趴在窗户上跟他说:“我不会玩你们那个游戏,没办法通过游戏频道联系你。祝彧,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手机开机,至少,要让人找得到你。”

祝彧没回答她,只仔细看了看车子的车牌,给她留了一张曲哥的名片,让她到酒店后给曲哥手机发信息报平安。

“祝彧啊……”

祝彧没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他拍了拍前车窗,跟司机说:“下过雨,路滑,车子开慢一点。”

天上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往祝彧脖子里钻。这里的路灯昨夜坏了,现下还没修好,在不知道什么光亮的照射下,地面如同会反光的黑镜子,把祝彧此刻的心情也映得混淆复杂起来。

他漫步回到基地,刚进训练室就被一堆人围簇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在问,刚才来找他的女孩儿是谁。

“同学。”祝彧这样回答。

“你们那是什么神仙学校?居然能出这种美女。”

是,晏安好像比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又漂亮了不少,深红色的头发很适合她,但更多可能还是因为现在很幸福开心的原因。

“真是同学?不是你女朋友?”

祝彧看了问话人一眼,把耳机戴了起来。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有人小声地凑到他耳边,说:“都是兄弟,联系方式给一个?”

“没有。”祝彧挪动了一下耳机,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把音乐播放器的音量拉到最大。

大概又打了几局游戏,全以惨烈的失败结束。曲哥就是这时候拿着手机过来跟祝彧说:“刚才那女孩儿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安全到了酒店,让你放心。”

祝彧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把耳机戴起,就听有人问:“曲哥,那姑娘的联系方式给一个呗。”

他正要制止,就听曲哥说:“人是用酒店电话打来得,把号码给你能有什么用?”

一天的训练结束,祝彧离开训练室之前,突然就看到自己桌子旁边还放着晏安带来的巨大行李箱。把箱子带回到寝室打开,才发现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祝彧翻了翻,大部分都是药,功能涵盖了发烧感冒胃疼咳嗽一些常见病,旁边还有晏安字迹清晰注明的应对症状和服用事项。再有就是两个能充电的热水袋,一些驱寒的艾草包,一块能发热的鼠标垫和很多暖宝宝,还有k市特长止疼膏药几大盒,止痒祛红血丝眼药水一瓶,缓解视疲劳眼药水一瓶,防蓝光眼镜两副,其他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小物。

还说不是特意来得,说什么偶然路过。

同住的舍友刚好回来,看到他摊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不禁感叹一句:“你妈给你寄东西了?”

祝彧扯了扯嘴角,说:“我妈只会给我寄秋衣秋裤。”

一觉无梦,醒来的时候已过正午。屋外的天气还是不好,还是阴霾的天气,还是在下雨。

祝彧洗漱完毕去了训练室,刚到门口就听人声喧嚷,好像在讨论今天公休假的晚饭问题。

对了,今天是每周的公休日来着。

祝彧推开门,就见昨天撞了晏安的火哥吴火扭头向他看过来,说:“我们赢场比赛的奖金还不够大主播一天的流水呢。大主播来这也有段时间了,怎么?今天这顿要不你请?”

祝彧懒懒散散地往自己座位走,说:“大概请不了。”

“少来!谁不知道你直播间富婆多,为了能要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给你送了多少的礼物。”

“没有这样的事。”

祝彧只觉口渴,可是一想自己仍然没有水杯,只能暗自劝自己算了,一会儿再去楼下自助机那买两瓶水。

“当真这么小气?一顿饭都不愿意请?不说你直播的收入吧,听说你的签字费就是一大笔。大家以后都是兄弟是队友,让你请顿饭不过分吧。”

祝彧懒得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只好点点头。

游戏进行到下午,约莫要到晚饭时间的时候,火哥突然来跟他说:“从饭点叫了几桌菜让他们送过来,今天公休,可以喝点酒,所以让他们开了几瓶酒,没问题吧?”

祝彧抬头,看他,问:“多少钱?”

“没多少!”火哥呵斥呵斥地笑,说:”比不上你直播一天的流水,也不到你签字费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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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请客

祝彧只觉脑袋滋滋发疼。

他停播了之后,为了跟平台和平解约,那些还没结算的各种费用他一概都说算了。至于之前拿到手的钱,除了维持基本生活的开销外,其余的他大多都选择捐了出去。至于吴火口中的签字费,他没上场之前大概拿不到。

祝彧坦白说,他现在就是穷困潦倒,得亏吃住都在俱乐部花不了钱。他原本以为,请顿饭准备个小几千就该够,现在一听开了酒,他就知道完了。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他如实回答。

“没事,我让他们带pos机过来,可以刷卡。”

“我卡里也没那么多钱。”

正说着话,送餐的人已经到了。还在基地的人,不管是不是青训生,不管是不是他们分部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一口一个谢谢祝彧,k神大气。

服务生在布餐的时候,吴火冲着其中一人指了指祝彧,那人当即就拿了一个折叠了好几道的账单过来。祝彧一看最后的数字,只觉老眼昏花。

要不问问人家他能卖几个钱把他当破烂收走算了。

祝彧找到吴火,把账单递到他面前,如实说:“火哥,我付不起这顿饭的钱。”

吴火正在拆筷子,闻言把筷子往地上一摔扭头瞪他,说:“没钱你装什么x呢?”

顿时,原本喧闹非常的空间变得鸦雀无声。

祝彧没说话,听他继续说:“你没钱请吃什么饭呢?早不说晚不说,现在人都把饭送过来了你说没钱?”

祝彧波澜不惊地开口,说:“抱歉。”

“现在说抱歉有什么用?怎么着?这意思是这顿饭的钱你不想出?”

祝彧还是没说话,吴火接着说:“你问问人家餐馆答不答应?没钱你想吃霸王餐?”

“这钱,到底你们谁付?”估计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来送餐的人着急忙慌地开口,眼神不断地在他们身上流连。

“我没钱。”祝彧还是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我来出?我凭什么帮你付这顿饭的钱?”吴火说着就推了祝彧一把,骂了句脏,说:“没钱你还敢装x?等俱乐部人回来我非得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们,我们俱乐部可养不起你这尊大神。”

“别别别!”和祝彧同寝室的舍友阿紫忙凑过来拦在祝彧身前。他说:“我们哥几个给凑凑,一点小事何必跟俱乐部领导说呢?”

吴火哼哧笑了一声,把厚厚一沓小票摔在他身上,说:“你们可得赶快地,人家可一直等着呢。”

阿紫回头扯了扯祝彧的袖子,小声说:“你那有多少?我这还有一点,再跟别人借一点。千万别让俱乐部的人知道这事。”

“知道了又怎么样?”

阿紫着急地扯他,说:“你疯了吗,这事要闹大了万一给你记过,你以后还想不想打职业了?”

“无所谓啊。”祝彧学着曲哥的样子耸了耸肩,“我在哪打都一样。”

这话被吴火听见了,他立马掏出了手机,说要给曲哥和青叔打电话。

祝彧突然就笑了,说:“随便你好了。”

氛围一下就僵在原地,空气安静地仿佛能听见吴火手机听筒那边声音,电话响了好久,吴火不甘地挂断电话,说:“等他们回来再说。”

就在这时,打人群外传来一个镇定中自带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

吴火认出这个声音,忙缩了缩脖子回头,果然就见他的队长mountain江晚山站在人群最外头。在他旁边,还站着个巨夸张的大美女。那女人穿着黑色呢绒大衣,里头的高领毛衣能遮住一半脸,脚踩一双恨天高,红色的头发藏在黑色的贝雷帽里,一双幽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他们这边,只不过涂了暗色口红的嘴角下塌,看上去极度地冷漠和不好说话。

江晚山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吵吵闹闹,怎么回事?”

在他的注视下,资历轻的人一概不敢说话,最后还是吴火过去,把他强调认可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晚山皱着眉头听完,还未说话,他旁边的女人倒是先开口,说:“祝彧初来乍到,请客应该的,账单给我,我来付。”

送餐小哥一听这话立马捏着账单跑了过去,个女人淡定地问了一声能否刷卡,得到确定答案后从钱包里抽了张深色的卡出来。就在她要把卡递出去的时候,两只手同时伸出来拦住了她。

祝彧说:“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管。”

江晚山说:“没有要你买单的道理。”

那个女人笑起来,潇洒又带着蔑意地说:“没关系,一顿饭而已。”

江晚山隔着衣袖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臂,强调:“这是我们俱乐部自己的事。”说着,已然把自己的卡掏了出来,吴火一声劝阻卡在喉咙,那边的服务生已经干净利落地刷卡出单。

江晚山把卡收回来,向着周围看了一眼,语气轻松地说:“愣着干嘛,吃饭吧。”

围观的人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站在原地的他们四人。吴火察言观色,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问他队长,“这位美女姐姐是?”

“昨天不是见过?你记性已经差成这样了?”

“昨天见过?”吴火毫无顾忌地盯着对面的女人看,想着真没道理,他不可能对长成这样的女人没印象,要不然昨天电梯口撞到的那个女人他也不会到现在还记得样貌。等等……

江晚山把手里提着的纸袋交给旁边的人,说:“祝彧没有申请不能离开基地,你们有话就在这里说。”语罢扯着吴火离开。吴火不断地回头看,问:“那是昨天我电梯前撞到的那个?”

“你还知道你撞过人家?”江晚山停住脚步,眼神幽暗地看着他,说:“电子竞技靠什么说话不知道?有时间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如多打几把游戏。我明确告诉你,祝彧就算把天捅破记过写满一张纸,他还是横空出世的天才的kirisame,还是多家俱乐部重金抢夺的天梯第一umbrella。你要真不想天天数着日子等他到年纪,自己心里就要有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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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感谢

“你这是什么打扮?我说你怎么又来了?”祝彧仰靠在墙上,烦躁地开口。

昨晚临时被蒋女士通知,让她今早出面去见证一个合同的签订,并特别嘱咐要她端出晁家的气派和威严。所以晏安一大早就起床打扮,努力地想要通过化妆来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生人勿进的威严模样。可实际上她去那也就是坐着,让那份合约在她的注视下成功签署。

她自己也不想打扮成这样的。脸上像是涂了几斤白面粉,稍微大一点的表情全都不敢做,就怕一咧嘴能抖落一地的粉。

其实祝彧昨天的态度一摆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现在过来,原本也只想托人把手里的东西转交给他。哪就知道唯一有联系方式的曲哥完全联系不上,安保也不是昨天打过照面的那位。好在他们队长突然从外头回来碰见她。

现在想想,她把妆化成这样,自己面对镜子都得发愣半晌想想这是谁,也难为他们队长能一眼认出她。

“有事吗?”

晏安当时看见这位真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说着联系不上曲哥,拜托对方能帮她把东西转达。当时这位确实也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但随即也帮她推开了面前的玻璃门。说:“上去说。”

所以和这位走出电梯间,才看见了眼前混乱荒唐的一幕。

“你钱呢?这顿饭贵是贵,但也没到你负担不起的地步吧?”晏安努力克制着表情,说:“你初来乍到,人情来往这种事情,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干嘛非闹到不好收场的地步?”

“我自己会处理。”

“那是你们队长人好,否则今天这场面你怎么收场?”晏安叹气,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卡又给他塞过去,说:“我也懒得问你的钱去哪了,反正这钱你拿着。”

见祝彧只环着手,晏安只能补充,“只是我自己的钱,就当我借你的,收利息,成吗?”说着,就把卡给他塞到了衣兜里。

“还有!”晏安把手里提着的纸袋给他递过去,说:“过两天就开学,我得回去了。你……照顾好你自己。”

祝彧往纸袋里瞥了一眼,见有几个纸盒子在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走了,你去吃饭吧。”晏安冲着屋里看了一眼,说:“别和人起冲突,你势单力薄容易吃亏。”

见祝彧还是不说话,晏安只能说:“但有人要是刻意为难你也别怕,我现在……算了,要真有什么事你记得找我,我多少总能帮得上忙。”

透过旁边干净的落地窗,晏安能看见屋外乌云密布的天空,连带着这屋里的氛围和晏安的心情都被压抑得十分难受。

那边有人叫祝彧去吃饭,晏安看了他一眼,说:“你去吧。”

话音刚落,屋外一道惊雷闪过,密集的雨点斜斜敲打在玻璃上。

“你吃了吗?”祝彧问她。

“我总不会饿着的。”

“也是。”

晏安扭头,见祝彧已经走开。她给司机打电话让过来接她。

她从昨天下了飞机到现在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前胸贴着后背,感觉呼吸都在耗费力气,偏偏旁边还一直有鲜香的食物味道一劲的飘过来。

“还没走?”

晏安侧头,见是祝彧的队长。昨晚回去之后她特意查过现gowg一队各位置成员的id和名字。她知道眼前这位的id叫mountain,本名江晚山,年纪比祝彧要稍长几岁。至于那位一直为难祝彧的adc选手,id是huo,本名叫吴火。

“耽误你们了吗?”晏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外人一直站在这里实在不像话,她急忙说:“我马上就走。”

司机怎么还没到呢?

对方只说:“外头下雨了。”

晏安点点头,突然轻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对方侧头看她,问:“你指什么?”

“所有。”

不管是帮她的忙还是给祝彧解围,还有之前她不知道的事或者以后即将会发生的事,他作为祝彧的队长,她说声感谢总是没错的。

晏安电话响,是司机到达的消息。这位江晚山江队长说送她下去,晏安想了想,在电梯里还是跟人要了联系方式。

对方把联系方式给了她,随口说了句:“祝彧合同里明确规定未经俱乐部批准不允许谈恋爱,你知道吗?”

祝彧的这份合同她一个字没看过,所以她只能笑笑,说:“第一次听说。”

“不觉得很严苛吗?对于正直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男孩子来说。”

晏安堂皇地抬头,见对方看着她,不知道是在探究些什么?难道怀疑……

“既然俱乐部有这方面的要求肯定也是出于对选手负责的态度。想来成为顶尖的职业选手确实也要舍弃很多东西。不过祝彧一直都是很有事业心和进取心的人,相信他会认真遵守俱乐部的相关规定。”

“是吗?”

那她还能怎么说呢?她面对的是祝彧以后的队长,是这支战队的核心骨,她无论出于什么角度也不可能得罪对方。反正用社会人圆滑的那一套糊弄过去总没问题。

晏安刚到门口,司机已经撑着伞过来。晏安拢了拢外套,再次跟面前人道谢。

“路上小心。”

晏安点点头,说:“天冷,您回屋里去吧。以后……以后也多多拜托您。”

江晚山目送着车子开出他们基地大门,回头,就见吴火在楼梯间阴暗处够头往这边看。

“山哥。”察觉到自己被发现,吴火只能低头走出来。分明是个个子和江晚山差不多但块头比他还要大一圈的壮汉,但吴火站在江晚山身边就是会莫名矮掉一截。

“走了?”他问。

“谁?”

“还能有谁?你亲自送下来的美女啊。说实话,长得可真够打眼的,不管化不化妆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美人。就是不知道跟祝彧是什么关系。看着年纪类似,应该不是家里姐姐亲戚一类。要我说,该不会是女朋友吧?啧啧,那祝彧还真是命好。”

见江晚山一直没说话,吴火的气势又短了一寸,他小声地说:“我还是把刚才那顿饭的饭钱给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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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横祸

江晚山回到基地,见刚才他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已经拆开,祝彧的桌子上突然多了几个杯子。马克杯,保温杯,运动水壶,还有一个可随身携带的折叠杯。想来刚才那女孩子让他帮忙转交的东西就是这些。

祝彧看见他回来,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喊了他一声“山哥”。

江晚山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在对方没有明确表达出来之前,他是想装不知道的。结果算他猜错了,祝彧自这一声后再无半点动静。

晏安脚刚踩到s市机场的洁白地砖上就接到了来自annie的电话,这通电话言简意赅到仅仅几个字就让晏安血压心跳迅速飙升。

剧组,出事了。

伴随着剧烈的心跳,晏安甚至动用了蒋女士的人脉去改了机票,挤上了最近一趟飞往剧组所在地的飞机。

下了飞机,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赶去医院。医院的电梯拥堵,晏安踩着至少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跑上四楼。远远看见病房外围着一堆剧组的人,晏安原本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好像瞬间就不会动了,她往前挪了几步,颤抖着喊了一声:“annie!”

annie站起身来,急忙地向着走来。晏安用手撑住墙壁,小声地问:“晁朕呢?”

annie还没说话,晏安先看见了从病房走出来的医生,她快速闪过面前人奔过去,听着医生冷静地陈述:“小腿骨折。”

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推开病房门想往里走,却被追过来的annie拉住。

“我进去看看他。”

“不是。”annie费劲抓住她,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晏安混乱地扭头,一眼就看见从另一间病房里走出来的晁朕,同时,她听见背后有人说:“谢天谢地,还好浅棠没事。”

晏安被晁朕拉着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好半天都觉得心跳时快时慢恢复不了正常。

天知道她刚才接到那个电话时什么诡异惊悚毁天灭地的念头全有了,她急急忙忙换机赶过来,脚跟被磨得起了几个大水泡,走路都是钻心窝子的疼,直到这会儿都感觉前不久血脉喷张的压力还滞留在后脑勺和太阳穴的地方。

“当时正在拍戏,教室里的白炽灯突然一整个的掉下来,好在王浅棠眼明手快地推了晁朕一把,不然可能会正正砸在晁朕脑袋上。”annie仍怀有后怕地叙述着。

“你没事吧?”晏安终于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晁朕给她看擦了碘酒消了炎的手腕,说:“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王浅棠……刚才那意思是说她……”

“小腿骨折。”

“会影响之后……”

“我去看过x光,不严重。好好将养不会影响什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的日常生活会受影响。”

晏安把手紧紧搅在一起,说:“多亏了她,也实在对不起她。看看我们能不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晁朕发现她一直还在轻微地哆嗦,他把她搂在怀里,小声说:“放心,我会处理的。”

“我刚才真是吓死了,真的。annie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清楚,我那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有了。”

“别怕。我要是有事,你就是最年轻的富婆。”

晏安迅速抬头,眼泪含在眼眶里,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说!谁稀罕你的钱!”

“说笑的。”晁朕把头靠了过来,手下用力把她抱得更紧,小心地贴着她的耳朵在说:“好几天没见了。”

“好几天?我……”

“晁先生。”晏安的话被背后的声音突然打断,回头,见这会儿站在他们身后的是王浅棠的表姐宋虞。

“浅棠想见你和导演。”

“现在吗?”

“她受了伤,但电影还得拍,我看大家得一起商量商量之后的拍摄问题。”

宋虞推开门,王浅棠一看见门外的晁朕就哭了出来。她倔强地紧紧抿着嘴,但眼泪就是大颗大颗往下掉,满脸都是难以言明的委屈和可怜,让人看了实在不落忍。

也是,好生生的小姑娘拍着戏突然遇到这么一遭横祸,脚折了受罪的同时还要耽误之后的拍摄。晏安想想都替她委屈。

晁朕走了进去,晏安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见宋虞拦在她面前,说:“电影的事还是让她们几个主创商量好了。”

“哦。”晏安和annie坐在病房前的椅子上,隔着一道厚实的墙都能隐隐听见王浅棠自里头传出的哭声。

“她这腿,要能恢复正常的直立行走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怎么办?剧组一直停工等她?”

突然听见annie说了这么一句,晏安仓促地回头,说:“谁还想自己无缘无故受伤呢?她也不想的。”

“这种话说出来可能会显得我薄情,但我认为事实是,拍摄途中出现事故,尤其是这样的事故,很大程度是道具组的责任。”

“可她是因为晁朕……”

annie打断她的话,看着对面的白色墙壁,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演员拍戏,就跟其他工种一样,都有一定的工作风险,当然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总是有风险的。所以承担相应的风险本来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你想说什么?”晏安问。

“这部戏的拍摄过程太过曲折,之前因为突然换角的事就耽误了很多进度。如果因为王浅棠受伤的事要再度停工,我作为晁朕的经纪人,会劝他彻底放弃这个剧本。”annie说着,笑了一下,说:“一部以爱情为主导的类文艺片,几乎不需要什么后期制作的电影如果拍摄周期长达八九个月一年时间,那会成为整个业界的笑话。”

这话虽然听上去薄情寡义冷漠至极,但annie以晁朕经纪人的专业角度说出这种话,晏安真没有半点反驳质疑的余地。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晏安说:“或许可以把九琴修改成脚受伤的设定?”

“你觉得可能吗?”annie朝着她看过来,轻蔑地笑了笑,说:“主要人物做了这样大的改动,你觉得作为原著者的琦岛三川会接受吗?”

“那……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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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血糖

晁朕和导演在病房里已经呆了有一阵子,看样子还没找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我一早就说王浅棠和九琴相性不合。”annie仍然在说:“如果当初没和左寞换角色哪就至于出这堆子破事!”

“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也没办法。”

“要是这会儿决定再把左寞和王浅棠的角色换回去……”

annie的话说了一半卡住了,晏安刚才也一直在考虑这个动作的可能性。如果九琴角色不能修改,那修改一下沙纪应该可以。

“换回去会怎么样?”她接着annie的话问出口。

“先不说王浅棠愿不愿意,就算她愿意我也不愿意,角色换来换去,日后被媒体一报道这成什么了?过家家吗?这是晁朕第一部作品,可别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一直跟着他日后的前程。一会儿晁朕出来我可得明确跟他说,停工等王浅棠不行,把左寞换上来更不行。”

“你这样说好像已经没有出路了。”晏安突然觉得头晕,她揉了揉太阳穴,说:“九琴的人物设定不能改,饰演九琴的演员不能换,王浅棠不能停工。晁朕……是不是跟这部戏真的没有缘分?”

annie强调:“全是因为他喜欢!我手上积了很多优秀导演优秀制片即将开机的优秀剧本,比这部好得也不是没有。”annie郑重认真地看着晏安,说:“要是商量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你可得帮我劝着晁朕赶紧离开这个倒霉剧组。”

晏安抿嘴笑了笑,说:“我管不了这些事的。”

正说着,眼前的病房门开了,晁朕走在最前面,眼镜已经摘下来拿在手里,看样子这番谈话实在让他头疼。在他身后的富川春寺和剧组制片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怎么说?”annie问。

晁朕摇摇头,只说先回去再说。

晏安拉着晁朕的手起身,不知怎么的,只觉脑袋晕涨眼前一黑,一下就没了知觉。

“天大的笑话,一部戏开拍不到两月换了三主角,怎么,嫌说不去不够好笑?”

“现目前好像也没更好的办法。”

“有啊,趁早离开这个倒霉剧组,我可以马上联系律师来谈解约事项。”

“我一直很看重这个剧本,你知道的。”

“那怎么办?你能说服你老婆跟你来蹚这摊浑水?要我说这富川春寺够不靠谱的,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会询问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就算了。”

“就算她愿意,王浅棠那边呢?人家为了救你把脚弄折了,结果一回头自己的角色,没了?”

“暂时不考虑那么多。”

虽然是尽量压低的声音,但还是叽叽嚷嚷地一直在晏安耳边回响,她费力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然后才是旁边的吊瓶以及坐在沙发上的晁朕和annie。

“醒了?”

“我怎么了?”她刚才好像眼前黑了一下。

“低血糖。”晁朕坐在她旁边。晏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极度冷淡的说话语气还是听得出。“你有多长时间没吃饭?”

晏安闭了闭眼,然后惨淡地笑了下,说:“好像有段时间。”

“祝彧不给你饭吃?”

晏安睁开眼,看他,半晌,说:“去得时候没想到会那么忙,忙着忙着就忘了。”

晁朕拉住她没打针的另一只手,轻轻地问:“忙什么呢?”

“你们刚才聊什么?我隐约听见一点。”

“没什么,等你精神好一点再说。对了,刚才有位男士打电话给你,问你是否安全抵达,我代你回复了。”

男士?肯定不会是祝彧那丧良心的狗孩子。

“江晚山,是谁?”晁朕问。

晏安睁眼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淡淡道:“祝彧以后的队长。”

晁朕仔细地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抹平,说:“就忙这些忙到不吃饭吗?”

晏安看了看他,说:“不是。”

“不是说去给祝彧送文件?为什么打扮成这样?还是因为没吃饭也没休息好需要靠浓妆来掩饰状态?所以为什么不吃饭也没休息好呢?”

得,从今天见面到她晕倒前他半个字没提她去s市的事情她就知道早晚要有这一出。

晏安把手抽回来捂住了脑袋,哼了一声,说:“我……”

话被突然推开的病房门打断,蒋女士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头,高跟鞋把地板猜得踏踏作响,她身后跟着面目严肃的晁岑先生。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了,还好是在医院,要是在外面……”蒋女士凑过来看她,幽幽地说:“脸色难看的紧。”

晁岑翻了翻病床前悬挂的病历本,把医生的诊断念了出来:“低血糖症。”

“低血糖?好生生的怎么会?哎呀都怪我,今天一早上真是忙坏了吧。”

晏安淡淡笑笑,说还好。

“你让她做什么去?”晁朕问。

“今天有份合同要签,本来该我去的,但是这边临时又有事。老孙那个人你知道,我怕他胡来,正好安安不是去s市了?我就让她去镇下场子,想必有我家的人在他不敢乱来,可能就是忙这个累着了。”

“以后这种事别指使她。”

蒋女士意外地抬头,问:“你吃**了?跟你妈怎么说话呢?”

“多重要的事需要她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你这话说得……她生病我不心疼?”

看这突如其来剑拔弩张的气势,晏安哼唧了一声,把手搭在脑袋上,说:“晕!”

“行行行!”蒋女士立马放软了语气,说:“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给你炖汤。”

蒋女士来得快走得也快,一时间病房里又只剩下晏安和晁朕,她把眼睛一闭,被子扯到下巴。

“以后一日三餐我看着你吃。”晁朕还是开口,“你突然晕倒,能吓到的只有我一个人。”

晏安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问:“我没有故意不吃饭。”

“我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事会让你连吃饭都忘记。你……都不饿的吗?”

“我现在晕得难受。”晏安紧紧闭着眼,说:“能让我安静睡一会儿吗?”

晁朕看了眼吊瓶,说:“还有十分钟左右,打完针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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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所谓天才

一觉醒来,晏安只觉屋里光线昏重,一时间竟分不清当下是白天还是晚上。

大概是她的动作有点大,坐在沙发上的阴暗身影被惊动。一盏暖黄色的小壁灯被点亮,annie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醒了?你这一觉着实睡了很长时间。”annie摸了摸桌子上的保温桶壁,说:“蒋夫人来了好几趟,每次来你都睡着。”

“怎么不叫醒我?”

“蒋夫人不让叫。”annie拖了椅子坐到她床边,把保温桶的盖子掀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熏得人都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你清醒一下,我们把汤喝了。蒋夫人特意叮嘱一定要盯着你全部喝完。”

晏安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annie看看表,告诉她:“已经晚上九点多钟。”

确实,她这一觉睡了不短时间。

整整一桶还冒着滚烫热气的,不知道用药膳炖的什么汤让annie盯着晏安全部下肚。晏安轻轻抚摸着胸口顺气,听着annie边收拾东西边同她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闹别扭了。”

“什么?”

“你也别装糊涂,你从醒来到现在没问过一句晁朕在哪。照理说你现在是住院阶段应该是他来守着你,醒来看见我的感觉其实不大好受吧?”

“他有他的事忙。”

“别怪我多嘴,你是没看见之前你突然晕倒的时候,晁朕一张脸惨白得比你还要吓人。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慌张的样子,他那时候喊医生的声音都在抖。医生分明确诊了你是因为低血糖导致的晕倒,他一直还在问‘确定吗’‘确定只是低血糖吗’‘需要做全身检查吗’。之前白炽灯砸下来的时候都没见他有那种惊慌的模样,连我都被他紧张得手忙脚乱。好在你真的只是低血糖。我年纪比你长不少,有些话说出来你也别嫌我唠叨,晁朕现在所有的快乐都是建立在你和他家人平安健康的基础上,你自己的身体你真得上点心。”

annie一堆话说下来,转头,只见晏安侧头看着窗外的漆黑夜空。半晌,问了她一句:“晁朕呢?”

“唉!”annie一声沉重的叹息泄出,她重新在晏安床前坐下,用认真严肃的眼神看着她,说:“就王浅棠脚受伤的事情,剧组那边和我们这边初步协商出了一个结果。但我猜晁朕肯定会一直拖着不跟你说,那干脆就由我来做这个讨厌鬼。”

见晏安看过来,annie把视线挪到一尘不染的纯白床单上,说:“我们不接受停工延期,不接受再把左寞调上来,剧组那边也给出了自己的底线,两边各让一步最后确定了一个方向……”annie又叹气,说:“让王浅棠重新饰演沙纪,把沙纪的角色设定改为和她现目前状况相似的条件。”

“那九琴……”晏安问出声来。

“我们希望由全新的演员饰演,这样以后宣传的时候,也可以舔着脸说一句导演在执片过程中的要求逐步提高,在几次反复的摸索中终于找到心目中最合适的九琴。”annie抬头看了晏安一眼,说:“这样做,总好过以后让人说整个铁茶剧组东边太阳西边雨,想起一出是一出。”

见晏安没就这个问题发表言论,annie笑了一下,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吧。现目前的情况也不允许我们重新选拔演员,再留给新演员适应剧本的时间……那又是漫长的几个月。所以,饰演九琴的人,在各方面条件合格的情况下,更重要的还是对剧本有一定的了解。想来想去,也实在没其他人了。”

“这好像也不是一个聪明的法子。”晏安说道。

“最好最聪明的法子当然是晁朕放弃这个剧本,可是他不愿意呢……他好像对这个本子有莫名奇妙的执念,无论我怎么劝都听不进去……所以折中一下,这个法子已经足够聪明了。”annie突然握住晏安的手,说:“导演一开始就属意你,上次拍摄的那个镜头合贴地让所有人满意。如果由你来饰演九琴,想必不会有人有意见。算我恬不知耻厚着脸皮地跟你说这些冒昧的话,这部电影好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现阶段只有你能帮它让它重新回到正轨。”

“我并不是专业演员,我不仅没有相关经验,更没有接受过哪怕一天这方面的训练。”

“这很重要吗?”annie问。

晏安大惊,问:“这不重要吗?”

“你看晁朕是专业演员吗,他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吗?也没有吧。”

“可很多人多说他是天生演员,他……”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annie把她手握得更加紧,说:“到底要由谁来界定你究竟适不适合演戏?导演说你可以,你就是可以。”

“你们已经决定了是不是?”王浅棠石凳上,抬头看了看茂密树荫缝隙中泄露的星光,问道。

“嗯。”身后人只含糊了这么一个字。

“你这算得偿所愿了吗?你是不是一早就期待着站在你对面的人是她?”

“想过,但只是想过。我没觉得它会实现。”

“现在马上就要实现了。”王浅棠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她才是九琴,我们都是冒牌货。”

“其实,如果你真的……”

“你想说什么?”王浅棠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清俊少年,含泪道:“如果我真的想演九琴也可以是不是?导演可以停工等我是不是?但你就会放弃这个剧本是不是?你不演阿肆!”王浅棠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气息和情绪都平稳下来,她说:“你不演阿肆的话我为什么要演九琴呢?这是什么道理呢?”

“很抱歉。不论是我还是剧组……很抱歉。”

“我自愿的,又没人逼我这样做。”王浅棠又抹了抹眼泪,突然一晃眼,就看见annie挽着裹着白色外套的晏安出现在楼道口。她仰头,冲着身后人笑了一下,说:“有点冷,回去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谦让

“那是……晁朕和王浅棠吗?”

在annie说出这话之前,晏安已经先一步看见了对面凉亭里的人。也随着annie这句话落,晏安见坐在石凳上的王浅棠冲着晁朕扬起了胳膊。背对着她们的晁朕因此躬下了身子,把王浅棠抱了起来。

她的轮椅在凉亭底下,需要晁朕把她抱下楼梯。

“这是……”annie小心地用眼神打量她的神色。晏安拢了拢外套,跟annie说:“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很紧张吗?”王浅棠问。明明是浪漫的公主抱姿势,可不管是挽着她膝窝还是腋下的手都把拳头攥得很紧,身体是能明显能感觉出的僵硬。王浅棠觉得,晁朕肯定不习惯这样抱人。她侧了侧头,见晏安正往这边走来……也不知道,抱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王浅棠刚被放在轮椅上就见晏安已经到了面前,她客气地笑笑,问:“醒了?”

晁朕突然转头,差点和晏安撞在一起,晏安迅速往后退几步拉开一点距离。她同样笑着看向王浅棠,问:“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之前也没骨折过,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算不算好,反正就是觉得脚疼。这也算是正常反应吧?”

晏安笑笑没再说话。王浅棠又抬头看了看晁朕,说:“有点冷,先回去吧。”

“我来我来。”annie抢在晁朕前落位到王浅棠身后,王浅棠看着她,还不及说什么已经被annie推着往前走。她听见晁朕问:“手怎么回事?”

晏安之前打针的手背上青紫了一大片,用来止血的胶布根本遮盖不住,就像被人在手背上狠狠拔了一火罐,看着吓人得很。

“兴许是拔针的时候没按好吧。”晏安把手往袖子里塞,说:“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弄得。”

“大概是怕你疼还给你揉了揉,这样没常识的只有一个人。”晁朕走在她身边,轻描淡写地说:“身体一直健壮的女人,在我印象中好像没怎么生过病,大概也忘记了打针的体验。”

晏安大概知道是谁心疼她给她揉了手,她努努嘴,没说话。

说话的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医院里头,晏安青紫的手背在明亮的灯光下异常显眼。晁朕拉着她找到一个护士,问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

“热敷可以改善。”

他们送王浅棠回到病房,王浅棠看着晁朕轻轻地说:“我表姐还没到,可以麻烦你给我接杯热水吗?”

晁朕一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晏安和王浅棠两人。

“你已经决定了吗?”王浅棠突然问。

“什么?”

“饰演九琴,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见晏安抬眼看她,王浅棠倒是别开了眼睛,说:“因为我受伤才空出来的机会。这个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女明星女演员在觊觎着这个角色,左寞在家里听说我脚断的事情应该能笑得一整栋楼都听得见吧,她应该以为风水轮流转,这个角色又自动回到了她的怀抱。”

“很抱歉。”晏安说:“出了这样子的意外,谁都不想的。”

王浅棠哼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她,说:“导演跟我说,想由你来饰演九琴,问我意见如何。我怎么跟他说得?我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饰演九琴的人。导演一听,高兴得不得了。”

晏安皱皱眉,不理解她的用意。

门外幽静走廊里传来晁朕独特的脚步声,她们二人都能在同一时间听出。

“希望你能好好演。”王浅棠笑着看下她,突然说:“是我把机会让给你的,是我把九琴让给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落,病房门被敲响。晁朕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热水袋出现在门口。

晏安还沉浸在王浅棠刚才说得那番话中。她细细回味着“是我把机会让给你的,是我把九琴让给你的”这句话,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她一个演员家属,一个实际上和这部戏没什么干系的外行人突然被牵扯进来,她心里还委屈无措着呢,前饰演者却跟她说,因为她让,她才能有这个机会?

怎么会这么荒唐呢?

“嘶!”

晏安的思绪突然被手背传来的疼痛和热度召回。她低头,见晁朕正把一个热水袋敷在她手背上。

想抽手的反应已经被大脑下达给了反应神经,可晏安一抬头,就见王浅棠端着热水在看她们。她突然地冷静,把抽手的行为生生忍回,自嘴里露出一声幽幽长长的哼唧。

“疼……”

她自第一次见到王浅棠,见到她看向晁朕的眼神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事情她不管之前还是现在不知道见过多少。她通常的处理办法也都是无视过去,因为她相信晁朕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要比她丰富得多。可她不主动理会,不代表别人就可以把心思张扬地怼到她脸前炫耀。

真是的,拿她男朋友,哦不,现在是合法配偶跟她炫耀什么呢?

晏安把手抽回来,说:“困了。”

“回去吧。”晁朕来拉她,晏安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懒洋洋地说:“脚疼。”

晁朕背对着她坐下,晏安自然地就把手挽到了他的肩上。她趴在晁朕背上跟王浅棠说:“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病房门一关上,晁朕就问她:“你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晏安如实说:“你可以把我就地丢下来。”

晁朕沉默着往前走。晏安悬空的脚一晃一晃,半晌,她突然说:“好在我生在说普通话的城市没什么方言口音。”

晁朕的脚步一顿,听着晏安继续说:“明天或者后天有时间我去把头发染回来,总让后期加班也不像话平白增加人家工作强度……学校那边也得请假,也不知道要请多久,这个借口怎么都不好找。”

晁朕侧了侧头,问:“你……想好了?”

“赶鸭子上架不就是这样,习惯着习惯着也就习惯了。”

何况,人家都说把机会让给她了,她还能再推出去不成?毕竟也是一番好意不是?

第二百四十四章、上当

女主角脚折受伤,整个铁茶剧组也只停工了不到一个星期时间。网络上莫名多了一些揣测和流言,说一直风言风语不断的电影铁茶,好像,又换女主角了!

从一个有点名气的新人换成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再到如今一个完全没听过名字的新人,电影铁茶女主角九琴好像一路走来坎坷非常。记者向铁茶剧组打探新演员的消息,全被一句无可奉告打发。所以对于这位新上位的演员,网上也只有诸多揣测。

其实也不仅是网络上,就连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在私下里讨论,铁茶剧组又换了女主角,一部电影开拍不到两月换了三主角,这事大概可以写进电影荒唐记事史中。不过看样子,压力应当最大的导演富川春寺心情似乎不错,前后要和三个不同女演员搭戏的晁朕也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心情起伏。所以,电影铁茶女主九琴再换角这件事中,究竟谁受影响最大?

首当其冲还是琦岛三川和铁茶的原著粉,原以为电影火速开机,导演和演员都是信得过的人,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哪想?这电影开拍没多久就一直被换角传闻笼罩。

再者就是,左寞上当了。大家奔走相告,左寞上当了,左寞又上当了!本来,以九琴不二之选的饰演者进组的左寞,突然就变成了小透明沙纪,结果这沙纪的台词刚背熟,又被告知铁茶这部电影彻底没了她的姓名。

记者媒体纷纷打电话向左寞和其经纪公司询问,想要把她心酸委屈的血汗经历做成特别专刊,可左寞和其经纪公司明确表示,尊重铁茶剧组的任何安排,并永远支持和信任铁茶相关主创人员。

行,网友激动一整圈,发现竟无瓜可吃。没办法,只能就地解散。

晏安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被赶鸭子上架。

剧组停工的这一整周也不是无事可做,起码服道组比平时任何拍戏时间里都要忙。女主九琴又换了,换了个和左寞王浅棠形象完全不同的晏安,所以,无论是左寞还是王浅棠的服装造型都没法给晏安将就。导演希望他们能根据晏安的外形条件和气质重新为她设计在戏里的造型。

照理说这事不难,长得漂亮的女孩儿穿啥不好看?可服道组的负责人还是头疼。之前的左寞很浓烈,不经过精心修饰就完全脱离了学生这个角色范畴。后来的王浅棠又太素净,只能通过妆容增加她身上的媚气。至于这位新来的晏同学,气质长相都是刚刚好的样子,所以这妆容根本没法设计。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摄影指导过来亲自指导,让他们给晏安剪出一个厚重的齐刘海。

晏安原本浓重的红发已经染成了同样浓重的黑色,这一顶齐刘海剪下来,造型师只觉得平白糟蹋了晏安的样貌。本来就不大的脸被刘海遮了一圈,于是外貌的优势顿时被削减大半。但导演倒是对这个造型很满意,赞叹地说了句:“这下大家就能把目光都集中在她眼睛上。”

至于服装,之于现目前的重点还是在学校的戏份,所以戏服就只用准备校服。可晏同学换了戏服出来给导演看,导演又挑出了意见,说“有点暴露”。

完全就是按照之前给得意见设计的,稍微短一点的裙子,系不上顶上两颗纽扣的衬衣,能露出锁骨的衣领设计,这都是从左寞一直沿袭下来的九琴的校服设计。可现在导演说暴露了?九琴是个什么人设他不清楚?又不是好好学生怕什么暴露?

不得以,裙子下摆只能加长,甚至长到了完全古板的程度。衬衣纽扣也全部修好,能让她准确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一寸多余的皮肤都露不出。再加上一条同样古板的领带,这样的晏安看上去跟性格生活作风全都花里胡哨的九琴完全相反。

但导演就是很满意。

铁茶自宣布开拍以来已经过去快两月。在这个逼近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导演宣布,铁茶之前拍摄的戏份,除阿肆单人镜头外全部作废,即将开拍的,就是铁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第一镜。

那天早上还有点冷,呼吸裹挟着密集的白气,剧组人均一件长款羽绒服拥簇在拍摄地左右。晁朕的经纪人annie听说昨天去上了某寺庙的清晨第一炷香,在那里求得了被开过光的炮仗一封,并说服导演,在这第一场第一镜开拍前把它点燃。

引线上冒着滋腾的火星,宋虞捂住了王浅棠的耳朵。只听噼里啪啦好一阵响,空气中弥漫了呛人的味道,迸溅的红纸随风飞得到处都是。

“之前你开机的时候也没见有这种动静。”

王浅棠看着人群那头的左寞,见她脸上喜笑颜颜全不是之前被她替掉角色的失魂落魄样。她说:“左寞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那是。”宋虞说:“导演剧组和晁朕都觉得亏欠她,私底下不知道给她承诺了多少,算来算去,她不演这部戏反倒赚了。”

宋虞清晰地听见王浅棠叹气的声音,她说:“就你最傻,眼巴巴地扑过去救人,结果脚伤了,角色没了,自己到了什么都没落得个好。我当时就跟你说,你要真想演九琴就跟剧组僵住,他们不会枉顾你意见的。”

“僵住了,然后呢,晁朕辞演,那我呆在这个剧组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做这个顺水人情让大家都念我点好。起码晁朕现在看着我推着轮椅走出走进能想起来我这脚是因为他受得伤。”

宋虞不耐地推了她脑袋一下,骂她傻。

“你觉得那位晏小姐这能演好九琴吗?”王浅棠问:“不知道导演心目中的九琴究竟是什么样子?之前拍戏,我有些镜头明明过了,可他还是皱着眉头。”

宋虞抬头,正好看见穿着校服的晏安出现,说实话,就外形来看,这也不是原著里九琴的设定。

“今天拍哪场戏?”王浅棠问。

“剧本正序,九琴的第一次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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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登场

晏安不断地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哈气。她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不知道贴了多少暖宝宝,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手脚冰冷。她自己也不知道造成这原因的罪魁祸首是不配合的天气还是她异常紧张的心情。

“很紧张吗?”晁朕坐在她旁边,拉过了她的手揣进衣兜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发热器。

“说不紧张就是在骗人。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又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好像很艰难的样子。”

“你可以。”晁朕在衣兜里和她十指交握,说:“只要你觉得自己是九琴,把我想象成阿肆就可以。”

晏安突然抬眼看他,沉默了。

“要开拍了。”a

ie突然过来打断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她笑着说:“结算的时候我要领两份工资才行。如果这部电影火了,奖金红包我也得收两份。”

晏安配合着笑了笑跟着她站了起来。她走出几步,听见晁朕在背后叫她,她扭头,听见他说:“你别怕,凡事有我。”

这即将开拍的第一场戏,真正意义上属于她的第一个镜头,是九琴转学过来在老师介绍下跟全班同学认识的场景。导演之前就跟她沟通过这个镜头的拍摄。本来,这个镜头在编剧的描述里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戏份。只是一个登场露面而已,拍起来好像没有任何难度。可晏安和导演在这个镜头如何演绎上有了不同的分歧。

这个镜头并没有别人认为得那么简单。

晏安这几天晚上睡不着觉都在想,九琴新转来这个学校,穿上了全新的校服,她干净整洁地出现在新的同学面前,是代表着她想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就算不能和一直以来的糜烂生活撕裂,可她还是希望能在学校里有一个较为简单的生活。直到她在学校里被同学认出,直到她的那些流言蜚语弥漫整个课间八卦之前,她一开始的愿望也只是想做一个普通平凡的学生。

“铁茶,第一场第一镜,actio

!“

厚实的深色教室门被推开,晏安跟在穿着深色套裙的老师身后走进教室。她知道上课过程中突然被打断,同学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她这个陌生的面孔上。她其实已经习惯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但这下面对眼前的情况氛围还是感到无所适从。她和所有性子腼腆的转学生一样,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在老师的指引下介绍自己。这才是她进教室以来第一次抬头和底下数十双眼睛对视。

富川春寺自监视器里看着镜头拉近,晏安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露出一种慌张无措的情绪,非常干净。

他的心头蓦地一震,想到自己之前和晏安讨论剧本讨论这场戏,以及他跟晏安在这场戏上的分歧。他觉得,这会儿的九琴就应该张扬地展示自己的美丽。晏安却持反对态度,认为九琴在这会儿应该努力降低存在感。他们两一时间都没法说服对方,晏安也不同意征求晁朕的意见,最后只能两边各退一步,决定按照各自的想法把这个镜头诠释一遍。

可富川春寺看到现在监视器里的晏安,看到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九琴时,他一瞬间就觉得,这个镜头可以很完美地过了。

“ok!”

富川春寺冲着不远处的晏安招招手,让她来看刚刚完成的镜头。

晏安出了教室拍摄地,当即就被席卷而来的狂风把浓黑的头发肆扬到空中,她一直以为的钢铁刘海也被整片地掀了上去。她急忙地侧过了身子,一手按住了裙摆,一手侧在耳边挡住喧嚣的风。

耳朵里敏锐地听见了咔嚓一声,晏安循着声音过去,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工藤良寿。

晏安小跑过去跟导演说:“我不看了,我不习惯看镜头里的自己。”

“可是……”哪有演员不通过镜头来修正自己的表演呢?

“我完全尊重并相信您的专业素养。”撂下这句话,晏安就向着工藤良寿的位置走去。

“好久不见。”

又开始牛头不对马嘴的沟通,好在工藤先生随身带了翻译器,他们才能在不被外人的干预下艰难地交流下去。

“我和富春导演是故友,因为听说你要参与这部影片的拍摄,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说着,工藤良寿晃了晃手里的镜头,笑着说:“这次不经过你同意我不会再把你的照片放出来了。上次的事情是我欠考虑,因此给你造成的困扰,我表示非常抱歉。”说着,他就面相晏安深深鞠了一躬。

晏安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想当时那些照片在网络上流传的时候确实给她造成了不少困扰,可事情也过去了有段时间,她现在或自愿或被迫地也进入了这个圈子。这样想,乐观一点地考虑,能再次进入如此知名的摄影师的镜头里,也算荣幸了。

“工藤先生。”

晏安正和工藤良寿随意聊着近况,那边左寞已经走了过来,她站定没有多久,宋虞也推着王浅棠一起过来。一时间,她们这边倒成了整个剧组最热闹的地方。附近的工作人员都够头看过来,估计在想电影前后三位女主角聚在一起做什么?

“马上要开拍的广告,真是要多多拜托你。”左寞说着这话,笑着瞄了一眼王浅棠,说:“没想到有机会同您合作。”

晏安这会儿才知道,左寞即将成为有着广告造星教父之称的工藤良寿镜头下的又一模特。看来这个资源应该是富川春寺承诺给她的补偿之一。不过,左寞的长相也确实很适合拍化妆品类广告。

“希望能有一个愉快地合作。”翻译代工藤良寿说出这话,彻底证实了二人即将开始的合作。

这会儿,宋虞也让翻译把王浅棠介绍给工藤良寿,说:“希望日后有机会能同工藤导演合作。”

话音落,王浅棠已经朝着工藤伸出手,说了句日文的“请多关照。”

左寞一听这话,白眼是忍住了,但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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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各凭本事

晏安的拍摄还要继续,工藤也去跟富川春寺说话。看着他们一消失在视线,左寞立马就说:“工藤导演的强项是广告和写真,王小姐对此应该不是很了解吧?”

王浅棠坐在轮椅上,跟左寞说话需要把头仰得很高。她说:“我一直都很欣赏工藤导演的摄影摄像风格,一直都很希望能有机会和他合作。”

左寞用手遮着嘴笑了笑,说:“既然这样,王小姐应该很清楚工藤导演希喜欢什么类型的模特和艺人才是。”

王浅棠一听这话,脸色变得和左寞同样地难看。左寞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差直白说她的长相不是工藤良寿的审美。

“没有人的风格会一成不变的。”宋虞把手搭在王浅棠肩上懒洋洋地开口,说:“富春导演以前的风格也不是这样。”

左寞一听这话,立即抬头望了望天来掩盖自己写满咒骂的表情。她们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之前富川春寺不也觉得她左寞比王浅棠适合九琴?到后来不也二话不说地换了。说到底,在娱乐圈生存本来就是各方面的博弈,有得靠脸有人靠本事,自然也有人靠资本和家底,都是各凭本事,谁又能说谁比谁高贵来着?

左寞努力地把表情克制了下来,她微微垂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浅棠,说:“要不王小姐请我去做你的经纪人?”

“不知道左小姐居然有这样的意向,不如你先把简历投到我们公司邮箱里头?回头我再跟人事嘱咐一声。”宋虞开口。

左寞冷笑一声,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王小姐总能看上我看上的东西?这样想来,我挑资源的眼光应该更合王小姐胃口才是。”

“只能说这个圈子的优秀资源限量,一年到头就只有那么一些。左小姐看上的必然都是好的,那自然,我们家浅棠一向也只喜欢最好的。但可惜……”宋虞说着摇了摇头,道:“这些美丽的东西好像总是和左小姐没什么缘分。”

左寞深呼吸一口气,忍了忍,说:“是,我在这个圈子里尚且人微言轻,尚且立不住脚跟,王小姐虎口夺食简直易如反掌。但是,跟我抢算什么本事?”左寞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晏安,意有所指道:“真正好得东西又不在我手里,王小姐要真有事业心真有上进心,又何必把多余的目光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左寞现在是真想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跟王浅棠说,有本事就去跟晏安争跟晏安抢。凡事都只会捡着软柿子捏,欺负她一个一没靠山二没背景姑且还算小透明的艺人算什么本事!

左寞扭着腰走了,王浅棠用手摸了摸自己脚上裹着夹板的地方,默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早上的拍摄结束。这一早上的拍摄的安排几乎都围绕着九琴的单人镜头在进行。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富川春寺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周边的工作人员想,铁茶开机两月以来,几乎很少见富川春寺笑过。以往,也只有拍摄晁朕的单人戏份才会让导演露出这种轻松惬意的模样。

看来是真的很满意现在这个演员阿。

“先吃饭。”手中的剧本被不客气地抽走,面前换成一碗香气四溢的蟹黄粥。晏安抬了抬眼,有些倦怠地说:“好难,拍戏好难。”

“annie说你这个上午表现得很好。”晏安不让晁朕在她单独拍摄的时候去现场看,所以他多多少少也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晏安的消息。

“不说话还好。”晏安用调羹搅动着有着奶黄色泽的粥,说:“一说话我自己都觉得别扭。”

到底没经过专业训练,一些面部特写或者情绪表达她还能混过去,就是这台词真是不行。

“有得必有失。”晁朕端了粥喂她,说:“导演找到了他理想中的九琴,但九琴是个素人的事实他也要接受。”

晏安摸了摸自己像是钢盔一样的齐刘海,问晁朕:“我为什么要是这个造型?”

因为要营造巨大的反差感。

外形越是朴素古板,当那种“妖言惑众”的性格展现出来时,才会具有更加强烈的戏剧冲突。晁朕第一次看到晏安这个造型的时候就清楚了导演的用意。

“下午要拍摄双人戏份。”晁朕问她:“紧不紧张?”

下午的拍摄安排是在之前就规划好的,晏安一早就知道她要和晁朕对戏。拍得就是当初在日本,晁朕和左寞试得那一场。阿肆在教室值日,他一边打扫,九琴一边把乱七八糟的垃圾往他身上扔,抱着作弄的心情惹怒阿肆的那场戏。

“吃过饭我们稍微整理一下台词。”

晏安正恍惚着就听见晁朕这么说了一句。

“要对戏?”

因为晏安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古怪,晁朕抬头看她,问:“有问题?”

“如果可以……不,我个人的希望是……”晏安突然严肃道:“我不想和你对戏,甚至我们不要再就剧本内容进行沟通。”

晁朕放下碗,把眼镜摘了下来无声地看向她。晏安有几分钟的沉默,说:“我们自己演自己的,我想这样应该比较好。”

晁朕听完这番话,只有两个字,“理由。”

晏安把剧本拿了出来,找到下午即将拍摄的那场,问他:“你觉得九琴这么做得目的是什么?你觉得阿肆这样的反应又是因为什么?”

晁朕刚要张口,晏安立马打断他,说:“你不要告诉我!无论九琴是出于喜欢你想要逗你,还是纯属无聊作祟,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同样地,阿肆这会儿对九琴是有了微妙的情感还是单纯的讨厌也只是你的想法,你也不要告诉我。我认为这会儿的九琴是怎么样,我就怎么演。你认为的阿肆这会儿对九琴是什么情感,你就怎么演,我们不要沟通。”

见晁朕静静地注视着她,晏安无奈地说:“我不是专业的演员,我没受过训练,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演。我想要演好九琴,我暂时想不到其他法子,我只能找最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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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沟通拒绝

“我可以……”

晏安很清楚晁朕想说什么,她着急地打断他的话,说:“你教不了我的。我现在正经地去学台词练口音练形体已经来不及。我甚至没时间去搞明白拍摄机位和我行动路线的配合规划。我没时间,我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你可以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晁朕抓住她搭在桌子上的手,说:“没有人可以去责备你。”

“可我既然答应了……”晏安话说一半只剩下一声过分沉重的叹息,她说:“既然我答应了饰演九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我都要为演好这个角色而努力着。我签了合同,我就得对剧组对九琴和对我自己负责。”晏安把手指深深地插进了头皮里,再次重复道:“我会尽力的。”

晁朕轻轻地关上了车门,一回头,就见annie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annie看了看晁朕脚边欢腾开心的拖把,问:“怎么了?”

晁朕压低音量说:“看剧本睡着了,她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差不多要拍摄的时候再叫她。”

annie陪着晁朕去操场遛狗。她说:“原本以为赶鸭子上架,晏安纯属一种救火的状况,就算表现得不如人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她自己好像很上心。”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答应的事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程度里做到最好。”晁朕说到这顿了顿,小声道:“不知道是优点还是毛病。很认真,也会给自己很大压力。

“你也别担心。”annie接过了拖把的签绳,说:“晏安的心态真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能比的。她的自我调节和抗压能力我完全不担心。”见晁朕看过来,annie甚至有些激动地开口,“比起你担心她压力大,担心她睡不好来说,我更期待她会在这部戏,甚至在演员这个领域里表现出怎样程度的能力。我们之前不是聊,你说晏安好像没有特别执着的爱好?”

“是,她至今对未来的职业没有规划。”

annie笑笑,用手拐头戳了戳他,意味不明地说:“保不齐马上就有了哦。”

晁朕知道晏安对待这部戏和这个角色很认真,但见她午睡起来发现自己脸肿后的应对态度来看,他就觉得晏安真的把这份临时的替补工作看得很重要。

“已经三圈了。”annie和晁朕并排站在操场旁边,看着晏安围着操场已经跑了快十分钟。就算是乌云密布的阴霾天气,但也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晏安没一会儿就湿了刘海红了脸蛋。

“其实你可以喝黑咖啡的。”annie给她递过毛巾,心疼道。

“黑咖啡消肿太慢,总不能让整个剧组等我。”

“之前不管是左寞还是王浅棠也都有过迟到的经历,大家都习惯了,不会说你什么的。”

晏安小心地把汗水擦净,闻言,说:“但那样我自己就会着急。”

晏安和晁朕并排往回走,路过王浅棠房车的时候,正好见她要从车上下来。

听说这是王浅棠临时租借的房车,晏安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借车门这么高的房车。以王浅棠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上下车都会很不容易。这一会儿,她表姐宋虞先把轮椅挪下来,然后再上车小心地搀扶她。

王浅棠杵着拐杖,看上去每一步挪动都很困难,她偶然抬眼,看见门外的晏安和晁朕,脸上露出了难堪又委屈的神色。

晏安想让晁朕去帮忙,刚扭头,晁朕已经走了过去,轻松把王浅棠从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

“谢谢。”王浅棠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跟晁朕说:“天气预报好像说要下雨了是吗?”

“今明两天都有雨。”晁朕回答。

“难怪我觉得脚突然不舒服起来,我还以为是我没保护好,原来是要变天了。”

晁朕看了她一眼,说:“你穿得不多,注意保暖会舒服一些。”

“是我疏忽,没给她多带几件厚衣裳。”宋虞开口道。

“要是不介意,我那里有几件很保暖的大衣,送洗过后还没穿过,我给王小姐送来?”

王浅棠看向对面笑得很温柔和熙的晏安,说:“会不会太打扰?听说晏小姐之前因为血糖原因晕倒过,你也得多注意身体才行。”

晏安看了一眼晁朕跟王浅棠说:“我回去拿衣服,你们找个温暖的地方等我?”

宋虞推着王浅棠往前走,经过一个陡坡的时候,晁朕自然地接了她的手,稳稳地推着王浅棠上坡。

“总是左一句晏小姐右一句王小姐,别说别人听着难受,我自己都觉得别扭。”

“你们年纪相仿。”晁朕如是说。

“但我怕主动叫她名字显得不礼貌。”王浅棠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晁朕,说:“左寞走了之后,我在这个剧组就没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

“你有你表姐。”

“我和我表姐天天见面,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王浅棠开玩笑道:“已经两看生厌再没话可说了。”

晁朕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王浅棠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的颠簸。她看着前方总在想,这条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你和晏安有很多事可聊吧?戏里的戏外的,应该永远不愁没有话题,是吧?”王浅棠问。

乌云厚重地压盖在整座学校顶上,似乎再沉重一些,钟楼都要被吞并到它浓郁的墨色里去。晁朕安静地看着灰白的天色,没有回答王浅棠的话。

由晁朕饰演的阿肆和由晏安饰演的九琴的第一场戏第一镜即将开拍。晏安习惯性地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掏出来。她试图通过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说服自己此刻她就是九琴。她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晁朕,跟自己说,那是阿肆。

道具组的人给她递过来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晏安看着上面色彩艳丽的糖纸,想起晁朕和左寞的那场试戏。

她当时对左寞表演的九琴有诸多微辞。哪想风水轮流转,现在要由她来饰演九琴去接受别人的指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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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僵持

晏安还清楚记得左寞当时演这出戏时自己对她的评价。

她当时觉得左寞表演得很刻意,好像能预知到未来要和面前这人发生一些什么,一直都有一种未卜先知开了天眼的感觉。

就这场戏,她之前也和富春山寺讨论过。九琴在这个时候对阿肆究竟是持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是否已经对阿肆有了微妙的感情,她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这种情愫,或者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否是闲极无聊的逗弄?富川当时给她的意见,是他觉得九琴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阿肆,所以用一种半逗弄半试探的态度在做这些事。但晏安在自己研读剧本和跟富川讨论过之后,她还是坚持了她一早的看法。这会儿的九琴对阿肆,就是肆意放纵的任性妄为。

这场戏的时间节点,是九琴的家世背景以及她的过去现在都被学校里的人知道,周围同学形容她,用得都是侮辱嘲弄的词汇。因为这些事,九琴一开始只想做个平凡学生的幻想彻底破碎,她每日都要遭到来自比社会上更多的,更放肆的属于男性的不怀好意的打量。这会儿的她,已经开始自暴自弃随波逐流。所以在这时间点,她会怎么看待班里有着好家世好成绩好样貌好前程的优秀学生阿肆呢?

“actio

!”

放学后的教室,空气中只剩下粉笔灰尘和女性浓郁的香水味道。在这个班级里,甚至在这个学校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浮夸跳跃的香水。阿肆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分明她比谁都要厌恶这所学校这间教室。拿着扫帚经过她的座位,能看见椅子底下藏了几枚烟蒂和一些烟灰。

打扫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时间,学校里几乎已经快听不到人声。这天的值日即将结束,只剩下最后那个位置。

她为什么还不离开?

再次拿着扫帚经过那个位置,阿肆放弃了劝她走开一点的念头,做出了明天早上再来打扫的决定。

就是这个时候,肩膀附近的位置有了些许动静。低头,就见原本打扫干净的地上多出了一枚属于棒棒糖的纸棍,意识到刚才是什么东西落到他的肩上,阿肆转过了头。

那人翘着腿坐在课桌上,含着另外一颗糖平静地看着窗外,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都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再转身,脊背上又有了动静,这次是一张揉成一团的便签纸。

呼!算了,今天的值日就到这里,明天尽量来早一些处理。低头的瞬间,那人走到了前面,非常刻意地,撞倒了整理好的粉笔盒。一时间,这些粉笔就像是那些璀璨的烟火,白色的,彩色的,尽情落到了深色的地板上。

“对不起!”那个人瞪大眼,但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是泄露了她这会儿的心情。“给你添麻烦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cut!”

富川春寺喊完这一声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监视器。旁边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明白他对这场戏的态度。晁朕从容地走过来,要求看刚才那场戏的拍摄画面。

“你真的……跟晏安说好,不对这部戏的内容进行交流?”富川春寺问道。

“她是这样想。”

“你觉得这样做是好的吗?”

富川春寺把刚才的拍摄画面调出来给他看,同时说:“你们像是在两个世界。你表演得很隐忍,她又太张扬。”

晁朕把刚才拍摄的画面来回看了两遍,很理解富川春寺的顾虑。因为和晏安不交流,所以他们不能在拍摄时候有一个情感调度上的一个平衡点。晏安坚持按照自己的想法各演各的……这当然也是一种办法,但需要演员双方有很紧密的契合度。但显然,他和晏安现在还不具有这种不用语言进行交流沟通的默契。

“你找她聊一聊。”富川春寺给出意见,“这样表演你们双方应该都不会觉得舒服吧?”

是这样没错,晏安确实感觉不舒服。这场戏拍得让她特别难受,一些她以为晁朕会给她反馈的点全部落了空,反而晁朕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会有一个恍惚,想问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这个剧本是单恋走向双向暗恋再到明恋的整个过程,情绪情感都是暗潮汹涌的表达,她觉得她和晁朕按各自的理解表演应该没错,但现在……

“我想我们应该就刚才那场戏聊一聊。”

晏安点了点,和晁朕去了演员休息室。一路上晏安都堆了满肚子的话想说想问,可她还没坐下,宋虞就推着王浅棠一同进来。

“富川导演说刚才那场戏拍得不好。因为我之前也是九琴的扮演者,于是让我和你们聊聊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王浅棠这话一落,晏安就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空了。她刚才急需和晁朕交流的疑惑问题全没了,只剩下空白一片。可这又不是问题解决之后的释然。这就像……就像是冰箱突然断电,制冷系统关闭,没法再为保鲜冷藏提供作用。

晁朕先问她:“刚才那场戏你怎么想?”

晏安揪着拇指边的一个小小倒刺,把指甲附近的皮肉都撕扯得血红一片。

“我不清楚。”

“那我问你。你看剧本的时候,你觉得九琴这时候对阿肆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阿肆对九琴呢?你怎么看?”

晏安手下一用力,心里某个地方能听见撕拉一声,手指开始出血。她把整只手往桌子底下藏,低头不说话。

“现在还是不想跟我交流吗?”晁朕把眼镜摘下来,一只手支着自己的额头,问:“这场戏还要进行,我需要知道你的看法,晏安。”

晏安把头抬了起来,她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晁朕叹气,毫不掩饰的叹气,晏安认识他这么久,几乎没见过他这样坦陈表达自己的情绪。

这个空间里静默一片,大家似乎都在压抑克制着自己的呼吸。晁朕突然看向王浅棠,问:“你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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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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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浅棠突然被点名,她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从旁边拿过了晏安的剧本,一翻开,惊讶道:“怎么这样干净?”

的确,和晁朕写满备注以及王浅棠做满笔记的剧本来说,晏安那个只在某些字上注了拼音的剧本显得干净异常。想来,如果以后她的这个剧本状态被传到网上,一顿不敬业敷衍了事的罪名是能明白地安排下来。

王浅棠见晏安没对她的这个疑惑有任何反应,只能接着回答晁朕的问题。“我当时看剧本,看到这里,甚至在往前一点,阿肆看见九琴在学校和男生打情骂俏那里时,我就觉得九琴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想引起阿肆的注意。”

晏安终于抬起了眼,问她:“她想引起阿肆注意的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他。”

不知道是不是王浅棠的错觉,她觉得晏安听完她说这话后颇为失望地移开了眼。

“你觉得呢?”晁朕问。

“你觉得呢?”晏安反问。

“我不反对王浅棠的观点。”晁朕这样道。

王浅棠觉得晁朕这话说得真有意思。不反对,但是也没说同意。这么说的缘故,大概还是怕晏安有和她相左的意见。或者逻辑清楚的话,也能认同其他可能性。

但晏安确实给了完全不同的意见,她直说:“我不这样认为,甚至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王浅棠怔了一下,觉得当着晁朕的面,她又作为前九琴的饰演者,晏安就这样直白地驳了她的看法,让她脸上有点过不去。这会儿她着急地开口,问:“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为什么要特意挑选阿肆值日的那天滞留在学校呢?她一向是早早就离开教室的,这一点剧本里也有写明。”

“万一有其他事呢?”晏安这样回答。

“有其他事?”王浅棠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她飞快地翻动着手里的剧本,确定自己没记错后,严肃道:“剧本没有这样说,如果我没记错,原著漫画也没说过九琴这天留在学校是因为其他事情。”

“我觉得,文字和漫画表现出来的世界和时间都是单面的。但作为观众的我们,要通过这些线性时间想象出多维的空间。漫画和文字永远在今天结束后只用一个“第二天”来跳过一整晚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三个字背后其实有将近十多个小时的空白时间是作者没表现出来的,所以我们也要当那段时间没有存在过吗?”

王浅棠感觉一口气梗在胸口,她看了一眼晁朕,见他低着头。她完全不知道晁朕对晏安这段胡言乱语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她笑了一下,说:“如果照你这样想,演员是没办法表演的。”

“我不是演员。”晏安这样说:“所以我才没办法用演员的办法去表演吧。”

“你不觉得……”王浅棠想了一下措辞,还是选择了一个没有那么具有针对性的话语。她问:“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吗?既然导演觉得你的表演有问题,你就应该尝试着按照他的意见去修正自己。如果导演觉得你此刻就是因为喜欢阿肆才有这些行为,那你就应该承认自己在这会儿喜欢阿肆才对。”

晏安没理她,她突然转头看向晁朕,说:“我从第一次看这本漫画,我心里就对九琴的情感递进有一根层次线索分明的时间线。这是我之后无论多少次重温漫画,包括看你们的第一稿剧本,第n稿剧本到现在的最终剧本时都没有改变过得想法。”

晁朕突然抬头,因为他听出晏安语气里带着浓烈倔强的哽咽。

“我就是觉得九琴这个时候不喜欢阿肆,你要我演出喜欢他的状态,我接受不了。”

晏安说完这话,自己推开椅子就走了。

王浅棠被晏安这动静激了一下,顿时有点怒火中烧。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这平白地受这样一遭气,她委屈地看向晁朕,问:“不追出去看看吗?”

晁朕摇了摇头,看上去很冷静克制地在说:“要留时间给她自己整理。”

“她……总是这样吗?”见晁朕看过来,王浅棠还是坚持着把自己嘴边的话说出口,“好像很顽固很任性,一点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和她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起来会不会……”

晁朕突然地放轻了声音,带着试探的语气问:“和她这样这样的性格的人相处起来会怎么样?”

王浅棠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会儿看着晁朕的眼神是个什么模样,她就完全被晁朕的言语蛊惑着,没顾忌地把心里一直藏着的话说了出来。“不会很辛苦吗?和她相处?我以前一直没觉得她是这样任性的女孩儿。”

王浅棠这话说出来,宋虞也觉得不合适。她想,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人家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也不是她能置喙的。当然,王浅棠大概率在心里也没把他们两人当小情侣看。

“好像是有点。”晁朕捏着自己的无框眼镜,仔细检查着镜片上面有没有残留指纹。他听到王浅棠的问话后,彷徨了一下,说:“我一直都觉得,晏小姐平生最大的缺点就是没生成一个哑巴。我有时候跟她说话确实头疼得紧。”

王浅棠一听这话只觉心里涌入一股突然喜悦的情绪。她看着晁朕架起眼镜端正地推开椅子起身。怎么回事呢?分明身上穿的是朴素简单的校服,但行为做派就是上世纪英国黑白照片里才会出现的儒雅绅士。

王浅棠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的行为在移动,她之前需要靠药物入眠的时候一直在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要因为他让自己受这么多委屈。可是……有哪个女孩子能和这人相处十分钟后仍旧能气定神闲心跳如常呢?表姐之前有句话说得对极了,晁朕就是上天为了惩罚她们这些意志摇摆的女孩子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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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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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那个逼仄的房间来到空旷的室外,晏安一个人走在诺达的校园里,眼前尽是栖息在电线杆和屋顶上的黑色乌鸦,心情稍稍有些平复,可仍然觉得呼吸不顺。

或许王浅棠有句话说对了,她不适合演员这个职业。她的脑回路跟正统演员长得完全不同。

揣在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她下意识地觉得是晁朕找她。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很稀奇。

江晚山?

gowg一队要来她所在的城市打比赛,江晚山说祝彧有东西托他给她,问她最近两天有没有时间碰面。

晏安先问了什么东西,在得知对方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委婉表明了自己最近都很繁忙的状况,希望对方能把东西以快递的方式寄给她。

挂了电话,晏安抬头看看仍就不见明朗的天气,想到仍然还没解决的问题,心里抑郁更甚。就是这个时候,a

ie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

“到处走走透透气。”

“行了,别郁闷了,晁朕跟导演说下午停工休息。你有一下午的时间,看你想不想先回去补个觉,然后咱去吃个火锅烤肉?”

晏安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感到开心,但随即也发愁道:“停工吗?是因为我的原因吗?耽误……”

“得,你别说了。反正这戏肯定不能在预先规划的时间内杀青,之前耽误了那么久也不在乎这一下午。总之你心情要是不好状态也堪忧是不是?干脆好好放松一下,调整一下状态再说。”

晏安挂了a

ie的电话急忙联系了江晚山,说自己今天下午突然有空了。

王浅棠来找晁朕的时候,正遇上晏安换了衣服要走。一直像是长在她身上的校服和白色羽绒服全不见了,身上变成了一件红色的披风斗篷大衣。王浅棠看着眼熟,突然想起自己也有类似的一件。

晏安的心情看上去平静了不少,看见她还笑着点了点头,说:“难得放假,晁朕居然还窝在车里看书,没出息。”

晁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说:“我不像你有很多朋友可以见。”

晏安完全没理他,她难得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她留了两个小时给江晚山请他吃饭,剩下的时间,她决定和彭天天去看最新上映的动画片。

她到餐厅找到江晚山的时候,他正低头通过小小的手机屏幕关注着最新的比赛。直到晏安在他面前坐下,他才反应过来,问:“头发颜色变黑了?”

“变黑了?怎么可能变黑,是染得。”晏安把披风外套解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毛衣。

江晚山看了看她,突然问:“你究竟多少岁?”

晏安翻着菜单,闻言好笑地问:“什么?”

“第一次见面,觉得你可能刚开始工作,第二次见面,觉得你可能已经够岁数继承一家企业,现在再见……”

“怎么了?”

“好像是会放学后去逛漫画店的年纪。”

“漫画店好像没有年龄限制吧?”晏安问了他的忌口,火速地点了菜。

“你很赶时间?”

晏安把手表伸出来给他看,说:“难得有时间,今天有部巨好看的电影上映,我买了三点的票。”

江晚山费力地看了看她倒置的手表,问:“一个人?”

“看电影啊,当然约了朋友。”

“男朋友吗?”

“这种电影怎么可能约男朋友一起看?”晁朕根本欣赏不来动画片,更何况他一直不喜欢影院的环境。

等上菜的过程中,晏安问他:“祝彧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如果我说……”江晚山双手交叠搭在桌上,眼睛平视着桌面,说话顿了一下。

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mou

tai

山神开始,晏安就觉得他不像是打游戏的那类人。他和祝彧和李啻和王旭尧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他比他们都多了一种气定凝神的气质,要让晏安形容,她觉得他更像是在从事医生一类的严谨职业。说医生可能还不太准确,他更像是以前在tvb电视剧里看过的,负责棘手案件的高级督察,看着就是学历很高又富有责任感的样子。

“怎么了?”见他半天没说话,晏安主动询问道。

“如果我说……祝彧并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给你。”江晚山突然抬头看她,说:“联系你,只是因为我个人想要见见你。”

晏安堂皇地愣了一下。想来,这种搭讪她不知道听过多少,但面前这位和那些直接到面前要联系方式说肉麻话的人还不一样,不能用那些寻常的法子打发。

真是糟糕,菜都还没端上来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是吗?”晏安突然就笑了,说:“正常,天天面对男孩子看得也烦了吧,出来见见漂亮姑娘能转换一下心情是不是?”

江晚山看了看她,也笑了,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行了,不是个情商低不会看眼色的人。这晏安就放心了,这顿饭还是能照常吃得。

难得,在那样一个尴尬的开场后这顿饭还是轻松地结束了。晏安看了看时间,准备去商场里随便逛着等彭天天。江晚山说他不赶时间,可以在彭天天来之前陪她四处走走。

晏安其实也不知道逛什么,天气冷,商场里冷清得很。她随意地和江晚山聊着比赛的事情,并从他那里得知,祝彧马上要带队去打一个次级联赛。gowg管理层的意见是,反正祝彧还不能上场,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还得养着,不如就去打些不限年龄的比赛。江晚山同意俱乐部的决定,说通过打比赛可以累积经验锻炼心态。

晏安和他聊着,走过了一家卖订制香水的地方。当时店员小姐正往宣传名片上喷洒香水,晏安刚刚好走过,刚刚好闻到一股另类的香味。

那个香水的味道实在不算好闻,甚至可以说有点刺鼻。一种药材的味道里裹挟着辛辣尖锐的皮革味道,根本不是寻常的香水。但这个味道窜入晏安鼻孔的一刹那,她眼前就闪过了九琴的影子,波光粼粼的猩红世界里,黑色的九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恶毒女配日常》,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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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演员

店员小姐介绍,这是他们某位签约调香师今年才推出得限量。因为味道古怪,一直卖得不好,这才让各大门店打折售卖清货。兴许是看晏安感兴趣的样子,这位店员小姐急忙地为她热情介绍,说这款香水叫枉死的爱,如果晏安愿意买,可以获得多少赠品和高级会员名额。

“枉死的爱?”晏安把这名字在心里碾来碾去,问:“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名字?”

店员小姐左右看了一眼,小心地凑到她耳边,说:“听说这位调香师的爱人和他是同性,但他的爱人在前不久选择了和异性结婚组成家庭。所以他设计了这一款香水来纪念自己枉死的爱情。”

晏安也不知道这故事是真是假,按理说一个店员不可能知道调香师的感情生活,但这个故事就算是编造,也编造得让晏安听到了耳朵里。

她把手机摸出来,说买这款香水的所有存货。

“我们店里只有三瓶,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马上调货。”

三瓶足够了。晏安摇摇头说可以了。她拿出手机要付款,可是一看屏保,顿时只觉无语。她因为时常忘带银行卡,所以会把常用的卡藏在手机壳里。但现在手上这个,和她有一样手机壳的手机,却不是她的。

又和晁朕拿错了!都说了不要用一样的东西!

“算了,我稍晚一点再来买。”晏安这话一说,店员小姐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估计是听过了太多这样的话,潜意识地开始有顾忌。

“怎么回事?”旁边的江晚山问。

“卡拿错了,钱包里现金不够。”

“包起来吧。”

江晚山拿出了自己的卡,晏安拦了一下,听他说:“要是一会儿就被人买走了怎么办?”

“那谢谢你,回头你把卡号留给我。”

晏安拆开香水往面前一洒,辛辣味道蹿入鼻孔的瞬间她就又在眼前看到了站在猩红世界里的黑色九琴。

“这个味道不算好闻。”江晚山据实说话。

“的确。”晏安也承认,起码是她所见识过得香水里味道最古怪另类的。

“为什么还买呢?”

“不知道你看不看漫画。”距离和彭天天约定得时间还有一些,晏安和他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她随意地说:“你不看漫画的话我还真不好跟你解释。”

“国内漫画看得少,国外会多一些。”

“那你认识琦岛三川吗?”

“当然。”

这样性格的男生会看琦岛三川晏安真是有点没想到,想来他这种气质的人和琦岛三川冷峭尖锐的画风就不符合。但他说他看,还一口气说了琦岛三川的几部冷门作品。

“这样看来你肯定也看过铁茶了?”

“巧了,第一部看得琦岛三川就是铁茶。”

晏安又把香水拿了出来往他面前一喷,问:“闻到这个香水想到了什么?”

江晚山镇静地看了看她,突然端起咖啡杯,笑了。

“认识不少追星的女孩子,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我可不是追星。”晏安晃动着和味道同样古怪的褐色香水瓶,说:“我是迫于生计。”

兴许是一段时间以来的压抑愁闷心情得到了稍微放松,晏安说话也比平时多了些,她问:“你觉得我像九琴吗?”

江晚山摇了摇头。

“你好像是第一个这么说得人。其他的,不管是导演还是其他人,都说我是九琴的不二人选。我看过那么多遍漫画,我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和九琴像,可他们都这么认为。”

“他们?”

“哦,看你借我钱买香水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晏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口道:“我现在在演九琴呢,就在那个一直上热搜的铁茶剧组。”

“是吗?”对面的人好像对这个消息完全没有感觉到震惊的样子,他说:“电影上映了我一定去看。”

晏安哼了一声,把杯子里的冰淇淋搅得乱七八糟,说:“我已经是这个剧组第三个饰演九琴的人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四个。”

“不会的。”对方果断地开口。也因为这个果断,晏安诧异地抬头看他,问:“为什么?”

“我觉得你可以演好。”

“是吗?”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话。把她当成一个演员,说她可以演好这种话。

晏安看了看手表,说:“我朋友应该到了。”说着话,她一扭头,就见后面有两个女生冲他们这边探头探脑,手机的摄像头好像还对准这边。

虽然现在半只脚迈入了娱乐圈,之前也有过被偷拍的经历,但晏安撞见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还是惊慌地抬手挡脸。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那两个女生反倒走了过来,不过直面的对象不是她。

“山队!是山队mou

tai

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可以拍照签名吗?”

哦,她都忘记对面人也是公众人物了。晏安正松口气的同时,就听其中一个女生问:“这位是……”

“哦,我的朋友,只是普通朋友。女孩子不习惯被人拍照,你们刚才的照片如果拍到了她,可以请你们可以删除不要传到网上吗?”

“当然。”那两个女孩儿也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架势,扭头过来跟她打招呼,说:“看你长得那么漂亮,还以为是我们山队的女朋友呢。”

晏安扯着嘴角僵硬地笑笑,说:“gowg不是有恋爱禁令?你该相信你们队长的职业素养。”

“那是针对不懂事的小屁孩的,山队早就解除了。”其中一姑娘说着话,把手机给了晏安,让晏安给他们拍合照。晏安给他们拍完照,蓦地听其中一人提了一句,问江晚山:“山队,k神什么时候可以上场?”

“不久之后可能代表俱乐部去打次级联赛。”

“线下吗?”

“线下。”

晏安见两女孩儿欢欣鼓舞地离开,问:“线下比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吗?”

江晚山以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说;“线下比赛选手露脸的,而且赢了比赛后会有现场粉丝见面握手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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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天方夜谭

彭天天临时有事放了她的鸽子。晏安站在电影院门口骂足了整十分钟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手里握着两张电影票,说下次喂狗也再不请彭天天看电影。

江晚山说可以陪她,晏安客气地拒绝了。

“不想跟一起我看电影?”

“本来应该没事……但我对象不是很好说话。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还是惜命一点得好。”

江晚山接受了她的说法,把她送上出租就说自己要和队友汇合。回去的一路上晏安都在想,晁朕应该到现在都没发现她拿错手机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没有联系她。到了拍摄地附近,晏安给annie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火锅。

“不叫晁朕吗?”annie问。

“他多麻烦啊,嫌火锅有味道会粘到衣服上,又嫌没有一次性的火锅筷子。不叫他!不喜欢火锅的人和我们不是志同道合的好伙伴。”

晏安说是这样说,但annie还是需要向她的直属老板汇报。她老板给了她一张卡,说晏安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钱。

annie一走,晁朕就又打开手机,看到了那条未署名的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基地电脑见鬼得难用,我需要自己搞一台,我钱不够先借你的用,回头算利息还你。”

没署名的信息,晁朕也能通过内容猜个大概。不过他的注意力全不在这上面,而是这条信息发送几个小时后来自银行的提醒。

“尊敬的晏女士,您于xx年xx月xx日在k市xx街电脑城消费人民币68430元整,您尾数为4949的银行卡余额为……”

五位多数的电脑不奇怪,尤其是职业选手要用得电脑配置更高。晁朕没觉得祝彧花六万多块买台电脑有什么问题。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晏安给祝彧的这张卡里可能超过二十万存款。除去祝彧买电脑的钱外,这张卡还剩下十多万的余额。

晁朕杵着脑袋想,他刚认识晏安的时候,她的经济确实拮据,那时候寄人篱下,连个随便的手机都买不起。但之后一段时间,可能是和他在一起之后,他就没觉得晏安在经济上有什么问题。他一早就告诉过晏安他所有的储蓄卡信用卡密码,晏安也愿意用,但那些都只用于吃饭和简单购物,消费都是小数额。在他的印象里,晏安从来也没进行过超过五位数的交易。

晁朕相信晏安给祝彧的卡肯定不是她全部的积蓄。她那样会顾忌未来,会仔细给自己留后路的人绝对不会把所有钱都给人,哪怕是祝彧。

但她给祝彧的一张卡就有不少于二十万的存款,其他的呢?她哪来的钱?就算是她母亲的赔偿金也没有这样多。

看祝彧信息里的态度,或许已经习惯晏安能拿出这么多钱。想来以祝彧的性格也不会花写着他名义的钱,那么晏安肯定跟他保证过那些钱和他无关。

祝彧凭什么觉得晏安能有那么多钱?

二十万,或者远远超过二十万,对于她这个年纪,无父无母的女孩儿来说,怎么可能呢?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有这些存款,如果不是他拿错手机,他意外收到这两条信息,晏安或许根本不会跟他提起。

晏安……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房车门被敲响,晁朕掩住思虑去开门,他以为会是王浅棠,但打开门,站在外面,穿着红色披风,打扮得像是复古洋娃娃的,正是他前不久骗着去登记了的法定配偶。

“都让annie暗示你了你还是不来,吃火锅就那么讨厌吗?跟我吃火锅也讨厌吗?”

“怎么回来了?”

晏安晃晃手中的大包小包,说:“你不愿意来只能我回来将就你。在车里吃火锅应该也讨厌吧?那怎么办呢?我都打包好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只能请你离开了,毕竟这车我也有份是不是?”

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股古怪异样的味道。

“买香水了?”他问。

“是。”晏安刚想跟他介绍这款香水,就听他说:“你钱带够了吗?”

“你终于发现我们拿错手机了?当然不够啊,好在别人愿意借我钱。”

“祝彧的队长?他帮祝彧带了什么东西给你?”

晏安楞了一下差点忘记这茬,她说:“没什么。”

晁朕在她面前坐下,晏安刚把火锅底料拿出来,就听晁朕说:“今天祝彧和银行都发了信息给你。”

晏安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她和祝彧的所有聊天记录都可以给晁朕看,没什么可隐瞒的,她说:“是吗?祝彧那兔崽子终于肯跟我联系了?”

“祝彧说要跟你借钱买电脑。不问问银行给你发了什么?”

晏安一听这话,脸色骤变。她心里一时间慌得不行,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发了什么?”

“晏安!”每次晁朕这样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就是要出事,果然,他的下一句话就是“你哪里来得钱?”

晏安接话的速度极快,一听就是早就想好的借口。“我母亲的赔偿金啊。”

“是吗?韩家当初给了你多少,要我去打听吗?或者更简单一些,我可以直接去查你名下的财产?再准确一些的话,干奶也可以查一下,是吧?”

和俞顺康决裂之后,她就把之前存在他名义下的所有财产全转到了自己名下,她料定晁朕不会查,实际上她也用不上那些钱,所以才大意了,把银行信息暴露在了他面前。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名下的财产……当初的拆迁款,后面投资丛观的分红,以及一些根据前世记忆买得股票基金,这些加起来,确实有点吓人。

怎么说?当初她第一次借钱给祝彧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别让晁朕知道她有这些钱存在。因为以她的身份,她就是不可能有这些资产。现在要她解释,她要怎么解释?说她未卜先知知道哪些股票基金会赚钱,知道哪里的房子会拆迁?这说出来不是天方夜谭吗?谁会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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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秘密

晁朕见她低着头一句话没有,只觉自己心里像坠着一块冰石。他问:“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你想我骗你吗?”晏安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想骗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问?也不要用你的关系去查我打听我,可以吗?”

晁朕只沉默地看着她,晏安说:“我可以保证,我的钱来路绝对干净。”

“你以为我在担心你底细不清?晏安,我从第一天认识你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是在乎这些,我们还有今天?”

晏安已经从晁朕克制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他此刻的震怒,但她确实没办法,她根本没法跟他解释这些。

这是灵异小说,是天方夜谭,是都市传奇,是无论如何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故事。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有钱。”

“我在说这个事情吗?”

晏安脱掉了外套和厚重的毛衣,在暖气充足的车里,她身上只有一件黑色贴身的保暖衣。她挽了挽袖子,把手臂搭在晁朕肩上,身子往他怀里钻,说:“我签那张纸之前没有犹豫过,我没有一秒钟想过去做财产公证,我不在乎钱,我只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晏安,你在转移话题。”

“这很重要吗?”晏安抬头看他,眼睛很圆很亮,是晁朕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的,没有被压力紧张纠缠的俊俏模样。说话的时间,晏安整个人缠在了他身上,冰凉的脸贴在他的颈侧,用着少有撒娇的语气问:“比我喜欢你这件事本身还要重要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有什么事要瞒着我?关于你的事,我有什么不可以知道?”

晏安突然抬头,问他:“你没有秘密吗”

“有!”晁朕承认地很爽快,他说:“但如果你有一天想知道,我会告诉你。”

晏安又把头埋到了晁朕胸前。她想,她确实没有他的勇气,做不到他的坦荡。可是他能有什么秘密呢?能比她的更耸人听闻光怪陆离?

“你能答应我不问吗?以后也不去打听吗?”

“你不想让我知道。”

晁朕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晏安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晁朕按着她的肩膀把她从自己身边扯开,他说:“晏安,我现在才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我不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吗?”

“你当然可以。你和祝彧的事,你和你其他所谓异性朋友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但是晏安,我不觉得这些钱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你就是!”晁朕顿了顿,说:“你就是跟我说这些钱是你偷得是你抢得,我也完全能接受。”

“我明确告诉过你,这些钱来路绝对干净。”

“所以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可这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不能说的秘密。我谁都不会告诉!”晏安说着,神情也冷了下来,她再次强调:“我也希望你不要动用你的手段去查我的底细。”

“我要是非要查呢?”

“查吧。”晏安点点头,说:“你当然什么都能查得到,只要你想。我在你面前就必须是透明的,你就是不允许我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

“晏安!”晁朕突然悲伤地叹了口气,说:“我们直到现在还是不能互相信任,是吗?”

“这和信任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希望你尊重我而已。同样地,你有任何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我绝对不问。”

“可是我没有。”晁朕抓起了自己的外套,说:“我一直都跟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的。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都能给你,毫无保留地给你。”

“我需要你尊重我的选择和决定,可以吗?”

晁朕看着她,眼神无助哀凉地摇了摇头,说:“我们好像没办法交流。”

晏安看着他往门口走,问:“你要去哪?”

“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合呆在这里。”

晏安茫然地看着洁净的地毯,说:“我签过字的,我们是公证过的关系。”

晁朕已经走到了门口,一只手搭在开关上,闻言,他低声说了一句。“国内不承认的。”

“可以!”

晏安一点头,一颗眼泪迅速砸在地毯上,然后快速地消声灭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是你的车,你留着,我走!”晏安随手抓起自己的外套,快步走到他面前。

要下车的时候,她突然扭头过来看他,说:“早知如此,何必装模作样地哄我呢?跑那么老远做什么?过家家酒哪里不可以呢?不对,晁少爷多得是钱多得是闲情逸致,想怎么玩怎么玩,是不是?”

晏安一把拉开车门,和门外的王浅棠宋虞面面相觑。随即,还是飞快地从车沿上跳下去。

晁朕在后面拉住了她,说:“很晚了,你要去哪?”

晏安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道:“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

“你现在气头上,你冷静一点。”

晏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说:“是!之前的确不冷静,但现在足够冷静了,也多亏你一桶水浇醒我让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晁少爷,何必呢?”晏安往旁边的王浅棠扫了一眼,说:“多得是漂亮姑娘愿意陪着你玩,何必找我呢?”

晁朕狠劲拽住她的胳膊,忍声道:“你现在在生气,请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晁朕!你何必这么处心积虑呢?你只是想玩你一早就告诉我阿,演戏谁还不会呢?你想看什么样我就能演出什么样,何必这么装呢?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煞费苦心的哄着我玩呢?”

“晏安!”晁朕的声音骤然压低,他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明白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几张纸而已。”晏安一边笑一边掉眼泪,说:“傻子才把它们当回事呢!”她挥手把眼泪抹净,轻轻地叹了一声,说:“算了,早就应该习惯的,梦总有会醒的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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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落难兄弟

宋虞拉着王浅棠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时间,整个空间里都静默一片。谁也没办法对刚才碰见的情况说上那么一两句。许久,由宋虞先开口,说:“晁朕很恐怖是吧,刚才。”

“晏安更恐怖,大嚷大叫的样子真是……”王浅棠也打开了话匣子,问:“他们为什么吵架呢?听晏安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意识到被晁朕欺骗了感情?说什么晁朕煞费苦心玩弄她的感情?还说什么梦醒了?”

“我们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吵成这样。”

“表姐……”王浅棠突然问:“你觉得……晁朕是喜欢晏安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呢?”宋虞问道。

“但是刚才晏安话里的意思,好像就是因为意识到了晁朕不喜欢她的事实才突然崩溃的。”

……

晏安不见了。

听说是无故失踪。但据知情人爆料,有人曾目睹晁朕和晏安曾发生过剧烈的争吵。在那之后,晏安就不见了身影。现在已经晚上十点来钟,剧组所有人被迫惊动起来。事实上,她们也无法得知晏安的消息和行踪,但剧组女主演丢了,男主演急得眼眶通红面目狰狞。这样的情况下,她们注定过不得一个安稳的夜。

唐池找到晏安的时候,她在一个路灯庇佑不到的阴暗角落。他还没靠近,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尼古丁味道。他皱皱眉,问了一句“要死了吗?”

他把手机电筒按亮,才看见晏安整个人缩在灌木丛的缝隙里。嘴里的烟只剩下三分之一,其他的,可能八九十支烟已经被掐熄在一个塑料盒子里。

“你这是抽了多少?”唐池伸手去拉她,手才搭到她胳膊上,就感觉她全身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在颤抖。

“你冷吗?”唐池问。

晏安把嘴里的烟掐熄,冲他摆了摆手,说:“你等一会儿,我稍微缓一会儿。”

唐池只能在她旁边蹲下来,问她:“平时打个电话给你你开口闭口都说忙,现在遇到这种破事就知道找我了?怎么?我长了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脸是吗?”

“没办法。”晏安又重新点燃一支烟,昏暗环境里的明亮火光下,唐池看着晏安一颗眼泪簌簌滑落。“用了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会被发现。我的朋友……他基本都认识。你……”晏安转头看他,问:“不会背叛我吧?”

“不好说。”唐池摇头晃脑地看着天空,说:“我的人生信条一向只是唯利是图。我要看晁朕给我开什么条件咯,足够心动的话把你卖了也不是不可以。”

袖子突然就被抓住,唐池惊恐地低头,见晏安把头埋在她自己的膝盖上,小声说:“起码等今晚过了。我太累了,唐池,我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晁朕……晁朕要是找你,你……”

“呵!他能找得到我就有鬼了。”唐池提着她的衣领把她给拎了起来,说:“你命好,我几个小时前才下得飞机,要不然你今晚就得留宿街头!”

唐池拉开门把晏安推进去,说:“这是老头子当初拿来藏我的地除了我和他以及他的几个亲信外没人知道。我回去打听一下世界最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多少钱一晚,我就按这个给你算,没问题吧?”

“嗯。”晏安点点头,在沙发坐下了。

唐池给了她一盒牛奶,让她不要再抽烟。晏安一接过来,就被冰冷的温度刺激了一下。她愁眉苦脸道:“心已经够冷了,喝这个不是越喝越冷?”

唐池环手,像是自己跟自己赌气一般,说:“我倒是想给你买热牛奶,但是便利店又不卖,说什么不提供热牛奶的服务!”

晏安摇摇头,说:“我一会儿再喝,你能暂时别在我眼前晃了吗?我头晕!”

凌晨两点四十八分,祝彧提前完成了一天的训练。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新电脑的缘故,今天后半程的训练效果确实不错。他伸了伸懒腰,准备从椅子起身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这么晚?会是谁?

祝彧接起电话,那边当头第一句就问他晏安有没有和他联系,他知不知道晏安在哪?大概是这个声音和祝彧印象中的晁朕完全不同,他也是凭着这些问题,有一会儿才认出打电话过来的人。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五十一分。

“吵架了?”祝彧先问了这么一句,接着说:“你和晏安吵架了她就一定会跟我联系吗?这是什么道理呢?你不是一向记性好得出奇,你不知道我在a市吗?你知道从你们那搭飞机过来要多长时间吗?”

那边没出声,祝彧接着说:“已经凌晨快三点了,想必你已经把能找的人都找过一遍了吧?身份证查过了?晏安没去酒店是吗?银行卡也查过了?她这段时间没买东西吧?晏安是不是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祝彧说到这笑了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声音骤然放大:“凌晨三点你他妈还没找到她!我就搞不明白!你怎么可能在凌晨三点把她给弄丢了!”

“如果晏安联系你……”

祝彧截断他的话,说:“别想了,她就算联系我我也不会跟你说!”

“不好意思,打扰了。”

祝彧在旁人投掷过来的探究目光中挂了手机,他打开电脑,一边查询最近飞过去的飞机,一边给彭天天打电话。

“完全不知道。晁朕给我打电话我都吓了一跳,这都几点了?还好他没找晏安干奶,不然事情更麻烦。我一直在等电话,晏安一直也没联系我。究竟吵什么啊?以晏安的性格,要小打小闹她根本不往心里去的。”

祝彧挂了电话,终止了彭天天的絮叨。他把晏安的号码找了出来,一直打,一直都接收到无法接通的回答。就在这时,晁朕又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们队长江晚山的联系方式。

“你找江晚山做什么?”

“晏安昨天白天是跟他在一起。”

“什么玩意儿?我们队长怎么会跟晏安……”

晁朕的声音阴冷地从听筒传来,说:“不是你让他帮你给晏安带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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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彼此心烦

“我自己去问他!”

祝彧挂断电话,忍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脏话。他努力地深吸几口气,找出了江晚山的联系方式。他都不知道如果这个电话打过去,假如晏安真和江晚山在一起,他要怎么处理?如果连他也不知道晏安在哪,他又该怎么办?

在拨通键即将按下去的时候,他又接到一个电话,来自晏安。

“我没事,暂时借住在朋友家,可能吹了风稍微有点感冒,准备吃了药睡一会,没什么可担心的,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行了,就是怕晁朕找你吓到你所以跟你说一声,就说到这,我还要给彭天天也打个电话。这么大晚上的,因为这点破事折腾人,真麻烦!”

祝彧准备得一肚子话都来不及说,晏安好像就是迅速交代清楚自己现目前的情况后就挂了电话。

祝彧死死握着电话,看着显示栏里晁朕的联系方式,犹豫着要不要把晏安联系了他的事情告诉他,已经这么晚了……

凌晨三点多钟,谢敬旻穿着睡衣裹着外套,顶着一头鸟窝出现在晁朕面前。

“怎么回事?晏安一直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你们为什么吵?”

晁朕静默了一会儿,舍弃了关于晏安财产争论的部分,只说了让晏安理智瞬间崩塌的那句话。

“国内不承认不是因为你们不到年纪转正吗?这个你没跟她说?这不是到了时间拿去申办就ok的事?虽然那张纸在你们没办理正式转正手续前确实在国内得不到承认,但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具有法律效用的。你没告诉她,她哪天要想和你争财产,这纸证书就是打官司的底气?”

见晁朕低着头不说话,谢敬旻急了,忍不住怒斥出口:“你这人怎么回事?谁没事过家家要跑那么老远去登记?你不是想跟她在一起,你什么财产公证都不做?保险受益全写她名字?你不是连遗产都找律师确认好了她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人?这些你怎么不跟她讲?就讲些没用的!”

谢敬旻从来没有见过晁朕这样颓丧的样子,一直笔挺的腰背全都坍塌了下来。他坐着,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下去。可就是这样,他手里还是紧紧握着手机。

“晏安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身份证信用卡都没动静,那她朋友那边……”

“我知道的都问过了。”

“都问过了?你确定?”

晁朕突然抬起头,惨淡地笑了一下,说:“我连黄芷柔都找了,你说呢?”

晁朕只听谢敬旻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晏安已经没消息五个多小时。

“晁!”富川春寺突然握着手机跑过来,边跑边叫,说:“晏安联系我了。”

晁朕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电话那边晏安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晁朕偶然听到一两个音节,好像在说请假的事。

“你在哪?”他问。

那边愣了一愣,说:“朋友家。”

“我来接你。”

那边大概静默了几秒钟,晁朕只听晏安说:“我明天跟导演请假一天,后天我会回来开工。如果可以……当然,是我拜托你,希望你不要拿我们的事去打扰我干奶。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朋友。”

晁朕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在哪?”

“在哪不重要。我不是消失,我也没道理消失……生活既然还在继续,我签了合同,赔不起违约金就得遵守契约。我唯一的任性就是希望明天可以休息……不管如何,我后天一早就会回来剧组。”

“她说什么了?”谢敬旻看晁朕僵愣着也不说话,他掰开他的手把手机抢走,对着电话说:“喂喂喂,晏安,晏……电话挂了?”

谢敬旻又去看晁朕,问:“她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晁朕闭了闭眼,突然转身,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车里。

唐池看着晏安打完一系列电话,好奇地开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还能怎么想?难过归难过,日子还要过。总不能说我跟晁朕吵架了,分手了,那部戏我也不去拍了?我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脑子不正常,觉得有晁朕在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所以我没找律师,也没细看合同规定的条文,看到那笔天价违约金也没当回事,现在好了……”晏安一摊手,说:“我得为自己埋下的因种下的果继续买账。

唐池听完她这通话,只从里头捕捉到了两个字。他问:“分手?”

“不然呢?”晏安笑了一下,说:“一张过家家的纸而已,还不至于要到离婚分家产的地步吧?可以!”晏安安慰自己道:“还好发现得快,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唐池定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羡慕你。”

晏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羡慕你,看上去很头疼的事情也轻松解决了。或许这本来也不是值得费神的事情,不像我,一直都有争家产的压力。这些年下来,争得我筋疲力尽。”

“不是……”晏安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争家产吗?但我家就不是能有家产给我继承的条件。我也想为这种事筋疲力尽好吗?但我这不是没条件吗?”

“你都不懂有多累……老头子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潘家的人,常家的人,董事会的人,各有各的主意各有各的算盘。虽然在我看来都是臭鱼烂虾一堆一概很蠢。但苍蝇天天在面前飞,你心里知道,它除了会恶心到你外没有其他作用。可我还是烦,我这个人爱干净,最见不得这些乱七八糟,和蠢人呼吸同一个屋檐下的空气我都受不了,就只想买瓶杀虫药让他们全部给我死光……”

晏安越听越不对,她打断他,说:“我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我找你难道不是你要开解我?虽然我不需要这样,但也不代表我要在这种情况下听你争家产的故事。”晏安说:“我不指望你了,你能不能赶紧走,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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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梦一场

清晨,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可入目的天际还是白茫茫一片,整座城池仿佛都被浓雾淹没。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常见的天气,也因为浓雾久聚不散,他们早晨的拍摄时间足足往后延了两个小时。

昨夜那场惊动全体部工作人员的闹剧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收场。大部分人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莫名跟着人着急又莫名跟着人散场,一切都像是梦一场。唯一能作证昨天热闹过的证据,是导演宣布今天停拍休息一天。

王浅棠起得很早,她的房车里可以做简单的烹饪,她煮了冒着浓郁香味的皮蛋廋肉粥,小心地把它装在一个精致的保温盒里。这会儿,她正催促着宋虞出门。

宋虞不情愿地把外套穿起。尽管她知道王浅棠喜欢晁朕是不争的事实,她也明白晁朕是所有憧憬恋爱的女孩儿心中最理想的男友。她知道单恋太苦,王浅棠应该要一直高兴才行。以前一直寻不到机会,可是昨夜……

在她们的目睹下,那样剧烈地争吵。

王浅棠今天一大早就起床,说要给晁朕煮粥。宋虞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她心里很不赞同。她觉得王浅棠现在这样,颇有种乘人之危的感觉。

在王浅棠一再的催促下,宋虞用轮椅推着她出门去找晁朕。路过操场的时候,透过浓雾,她们隐约看见了一人一狗。

王浅棠就在旁边等着,等晁朕牵着狗经过她时,她笑着说:“早。”

晁朕意外地戴了口罩,只有一双看不出任何情感起伏的眼睛露在外面。他的声音经过口罩的隔绝,音色愈发像闷住音响发出来的动静。他说:“早。”

王浅棠拍拍怀里可爱的保温桶,说:“我煮了粥,一起喝吧。”

晁朕推着王浅棠一同往房车走去。打开门,拖把先挣开晁朕的牵制蹿了上去,晁朕送了手绳,弯腰下来抱住了王浅棠。

车里日常用作吃饭的地方一片狼藉,拆开的火锅料,蔬菜盒涮肉盒随意地摞着。这是王浅棠认识晁朕以来,来这辆车那么多次里,见过最乱最糟糕的一次。

“之前是准备……吃火锅吗?”

晁朕淡淡看了眼桌子,说他要去换衣服,让她们两自便。

宋虞见王浅棠开始动手整理那些东西,问了一句:“你要怎么处理?”

“丢了呀,摆了一夜已经不能吃了。”王浅棠在鼻尖前扇了扇,说:“味道好重。”

“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宋虞提醒了一句。

“晁朕刚才让我们自便。”王浅棠的声音完全不容拒绝地说:“丢了。”

宋虞拿过了垃圾袋,看着面前手脚麻利的表妹,突然发觉自己认识她十多年,陪伴她十多年,其实对面前这个人,她还是知之甚少。

王浅棠以前,真的不是这种性子的。

晁朕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的口罩也摘了下来。除了眼眶里显眼的红血丝外,其他的,和王浅棠平时认识的他别无二样。

一桶粥两个人分,同样没吃早饭的宋虞只能充当隐形人。在这顿饭的时间里,以及王浅棠之后逗留的时间里,她始终没对昨晚目睹的事提到星点半句,自然地,晁朕也没主动开口说起那回事。宋虞突然就觉得,这屋里的三个人,好像只有她对昨夜的事仍旧耿耿于怀,哪怕她是里面最事不关己的一个。

暂停拍摄的一天,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整间学校的户外几乎看不到活人。晁朕瑟缩在自己温暖的房车里,他没下逐客令,王浅棠自觉地就留在了这里。一时间,空间里的三人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情。宋虞只觉时间难熬。

约莫午饭时间,车外传来了车子的动静,王浅棠从剧本里把头抬起来,问:“是不是晏安回来了?”

晁朕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

车门一打开,就有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挤上来,嘴里说着:“我今天一大早给你给安安打电话都联系不上,还是听别人这么一说,才……”

女人的话在看到王浅棠的身影时戛然而止。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姑娘,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儿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晁朕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她上来。王浅棠端正坐在桌子前,冲着看向她的女人甜蜜地笑。

“一起拍戏的演员,王浅棠。以及她的经纪人,宋虞。”晁朕做了简单介绍后再无别的话说。因着有外人在场,蒋松到了嘴边的质问也只能暂且咽下去。

面前姑娘长了张乖巧可人的脸,说话也极尽温柔客气,自打和她见面,一直柔和地笑着看她,这会儿同她说话,声音里像是裹着棉花一般。“伯母好,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真是抱歉。因为我的脚在之前受了伤,所以不能起来迎接您,还希望不要见怪。”

她这么一说,蒋松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她骤然扭头看向晁朕,心里有了荒诞古怪又很符合现实的想法。她再听不进女孩儿说些什么,只觉一颗心在慌张地砰砰跳动。

宋虞一再地使眼色,王浅棠终于懂事了一回,愿意把这个车子的空间留给面前的母子二人。

蒋松看着她一走,立马就问道:“是因为她吗?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才跟晏安吵架吗?”

晁朕沉默地看着她。蒋松只觉心凉透顶,问:“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抱歉。”

“抱歉什么?”蒋松说话开始慌张起来,她问:“你跟我抱歉什么?晁朕!我在问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想什么?”看面前人一副疲于应付的样子,蒋松突然说:“算了,我自己去问晏安。”

“问她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啊?”蒋松突然抓住他的手,问:“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我知道,晏安也知道。”晁朕拉开了蒋松的手,说:“她好像就是知道得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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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所谓迁就

“我不跟你说!”蒋松小心地瞥了晁朕好几眼,从包里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她偷偷打量着晁朕,说:“你现在感觉脑子不清楚,我跟晏安说。”

电话拨过去,还是无法接通。蒋松着急地跺了跺脚,暗骂疯狂催她开会的助理。

“你们年轻人的事管多了还嫌我烦。反正我就看着,你拎不清楚早晚后悔,真要有那一天,我肯定和晏安站在一起为你鼓掌。”

蒋女士永远都是这样,抬着高昂的下巴,迈着矫健的步伐,雷厉风行地出现,雷厉风行地离开。

她这一走,这辆车又恢复成让人窒息的宁静。晁朕推开车门,唤了懒精无神的拖把一声。

晚上一些的时候,下了课的谢敬旻又来了。他来得时候,正好遇上了在和晁朕吃饭的王浅棠。他对王浅棠的印象,和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出入。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挥斥方遒地发表他自己的高见,所以他只能陪在旁边等,等只属于他和晁朕的说话机会。

“这部戏明天能准时开拍吗?”吃过饭,王浅棠仔细地剥着橘子问道。

晁朕随意地翻着书,闻言头也不抬道:“能。”

“既然没有其他决定……晏安为什么……今天还要请假呢?”

因为王浅棠的这句话,晁朕和谢敬旻都向着她看了过来。

“她……”

“你们剧组也没规定不许请假吧?”谢敬旻打断了晁朕的话,说:“天高皇帝远,晏安有自己的事要处理请假很正常。”

“可是我们这部戏的进度……”

谢敬旻不了解他们剧组之前那些弯弯绕绕,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还是在为晏安辩解,他说:“万一她生病不舒服呢?这种情况也不许请假吗?你们剧组签得什么霸王合同?”

王浅棠看了他一眼没再搭理,反而再次询问晁朕:“她当时就那样走了……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她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要整个剧组等她,这样会不会……”

“什么?”晁朕问。

“她是女主演,大家,剧组所有人,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她。”

谢敬旻算是听明白了些什么,自诩万花丛中过情场老手的他在片刻就知道了面前小女孩在想些什么。他暗自笑了笑,说:“不会的,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王浅棠终于认真地向他看过来,问:“你确定吗?不知道你和晏安……”

“就差拜把子的兄弟关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你说得情况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谢敬旻说着,看了一眼晁朕,说:“你比我更了解晏安,你觉得呢?”

晁朕默默翻开下一页书,没就这个话题发表任何言论。也就是这一个刹那,谢敬旻突然意识到,这次的争吵,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争吵,可能造成的影响会比他预想得还要大。

晏安的态度他尚且还不知道,但看晁朕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打算再为挽救这段感情做些什么。

他……疯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谢敬旻再顾不得其它地对王浅棠下了逐客令,说自己有要紧事要同晁朕说。

王浅棠一走,谢敬旻就控制不住地扯住了晁朕的衣袖,问:“你到底在想什么?晏安这会儿要回来,看见你和个小姑娘单独呆在这里……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

晁朕拉开他的手,淡淡地开口,道:“你想多了,她不在乎这些。”

“啊?”谢敬旻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大惊出声,问:“你在说什么?哪个女孩子会不在乎这些?”

“今天我妈来过,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喜欢晏安这件事?问我为什么要和她吵?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谢敬旻被问住,好半天才点点头,说:“你跟她吵架,吵到现在这样天翻地覆不得安宁的地步,不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好像是这样。”晁朕点点头道,“你们都觉得我和她出现问题都会是我比较受累。你们都一致地这样想,晏安可能也是。”

晁朕放下了手里的书,在镜片后面冷静地看着谢敬旻,说:“其实我和晏安之间大大小小的问题一直不少。每次出现问题,她的反应并不是要怎么把这件事这个问题解决,而是想通过撒娇,转移话题,哭或者一些我乐意,不忍的方式让我迁就和妥协。我的纵容让她养成了既定的习惯,于是这次我不再愿意接受这些方式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样……”晁朕用手抵住额头,说:“她当时表现出来的就是,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我不会改变的,你能如何呢?她也没说错,我确实没什么办法。”

谢敬旻愣了愣,喃喃出口:“可是你第一天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的。晏安执拗的性子,凡是认识她超过一天的人都知道的,你早就知道的。”

“所以我一直试图想要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有些事情,我可以看不见不知道不在乎,但有的事,我明确表示希望她让我知道的事,我还是希望她可以信任我。这次争吵暴露出来的问题,其实不止这些。晏安虽然和我去做了公证,可她还是没办法相信我。在我明确表示她杀人坐牢,甚至更严重的事情我也能接受的前提下,她还是很有保留。”

“是……是啊。”谢敬旻的脑子一时间也短路了,他突然意识到晁朕跟他交流所提出来的问题是他根本没法解决的。他还是只能凭借着自己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宽慰面前的人,说:“你也说了,她都跟你去公证了,那么精明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年纪跟你去公证,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真的当她傻乎乎吗?”

“这也是我现在在思考的问题。”晁朕看向他,说:“或许是她觉得再找不到一个比我更能迁就她的人,或者,我的存在与否并不会影响到她本来计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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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初雪

“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作业没做。”

撂下这句话,谢敬旻抱头鼠窜仓惶而逃。甚至,他都没有勇气问出那个问题。

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星河点缀的无聊黑夜悄无声息地缓慢流逝,早晨天还未亮,空气里还裹挟着冰梭子的时间,王浅棠在化妆室看见了消失了一天多时间的晏安。

她已经换上了戏服。在暖气充足的化妆室里,只穿着校服的她显得青春洋溢,当然,前提要忽略她惨白的气色。

看见她来,晏安也只是转过身来淡淡打了个招呼,和往常的情况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没有annie一直在身边催着她喝姜茶。

“今天要拍哪场?导演有说吗?”她突然开口向她询问。王浅棠摇摇头,说:“一开始定下的拍摄计划已经打乱了。”

对方小声说了一句抱歉,又把目光移回到了剧本上去。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得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

王浅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想,怎么可能呢?

王浅棠正在化妆的时候,化妆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晁朕和annie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当时晏安是背对着他们的位置,单薄衣服下的后背看上去十分的瘦削。王浅棠能清晰的感受到,annie在看见她的瞬间,有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架势。

“怎么这么早?早饭吃了吗?”肩膀被搭上一只手,晏安才把耳机扯了下来,她看了看annie,又侧头看了看身后的晁朕,说:“吃过了。”她把剧本合上,向晁朕问道:“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晏安和旁边的人并排站在凉亭下,因为昨晚天寒地冻的缘故,这会儿屋檐上还挂着很小的透明冰棱。晏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今年这个冬天还会下雪吗?”

这个冬天好像特别冷,不带一点湿意的干冷,但也只有冷,晏安一直期望的雪倒是一直没落下。

“不知道。”晁朕如是说。

晏安侧了侧身,向着他看过来,问:“晁朕,你怎么想?”

“我尊重你。”

听到晁朕这话,晏安倒是有些发愣。她看了看屋檐和天边露出一丝白光的天际,笑了,说:“尊重我吗?行吧,尊重我。”

晏安把手揣回衣兜里,用力捏了捏被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指,说:“但我这次想听你说。”她向他看过来,说:“晁朕,这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稍微冷静一段时间。”晁朕扶了扶额,说:“这次暴露出来的问题我暂时想不出办法解决。”

晏安呼气,晕白的哈气点缀在昏暗的天色里,看着就像画一样。她说:“好。”

一时无言,晏安突然笑得眼睛亮晶晶地向他看过来,问:“我们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东西吧?”

晁朕没说话,他只见在明黄路灯的照耀下,晏安的眉毛和睫毛上起了满满一层冰霜,就连她穿得红色披风帽檐上也全是因为她哈气留下的纯白冰晶。

“我干奶……”晏安好像有难言之隐难以宣之于口。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说:“我干奶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我们的事……我不想让她老人家太过操心,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暂时瞒住她。”

“好。”

“嗯。谢谢。”晏安点点头,说:“之前你母亲给我的东西我都放在了银行保险箱里,我之后把钥匙和密码都给你,还有……”

“晏安!”晁朕打断她的话,说:“我们只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晏安看着他,突然惨淡地笑笑,说:“你别骗我了,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说起来体面一些而已。电视里这样分手的情侣,就是真的分手了,我知道的。”

“我们不是情侣。”晁朕加重了语气强调。

“你瞎说,我们是的。”晏安拢了拢衣领,说:“你之前说过的,那张纸是假的,不是吗?”

“是不是假的……”晁朕看着她,说:“你那么聪明,自己不会去查吗?”

“没必要了,不是吗?”晏安看着不远处被宋虞推着正向他们过来的王浅棠,说:“好可惜,拢共没高兴几天来着。”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说:“我混到现在居然连个戒指都没有,我都没认真跟人炫耀来着。”

王浅棠越走越近,晏安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突然抬头,认真地说:“不管我们的关系如何,这部戏还是要拍的,是吧?”

看着晁朕点了点头,晏安淡淡地笑了笑,说:“那就好,希望你不会因此对我有什么芥蒂,毕竟工作是工作,其他是其他。相信以你的专业程度肯定能分得清清楚楚。”

看着王浅棠到了跟前,晏安没等她说话先开了口。“时间差不多,我得提前回去准备了。王小姐也要多注意保暖才行。”

晏安无比庆幸自己够果断。步子迈得够大,转身够及时,这才没把顷刻奔腾而出的滚烫眼泪暴露在人前。毕竟话已经说成那样了,再哭哭啼啼实在不像话。只是走出几步,她感觉露出的脖颈微凉,她抬头,看见灯光里有细细密密的东西飘过,她以为下雨了。直到走出几步,才听见王浅棠激动地说:“晁朕,你看,下雪了,这场初雪,真的等了太久。”

“晏!”

富川见到她的第一面就伸手拉住了她,他让她到温暖的地方坐下,伸手给她挡了挡发上的积雪,问:“你和晁,没事吧?”

“没事,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不是!”富川有点着急地开口,说:“你们……”

“无论我们怎么样!”晏安顿了一下,说:“我们都会以绝对专注认真的精神去完成这部戏在之后的拍摄,您可以放心。”

富川无言了一会儿,隔着袖子捏了捏她的手,问:“今天要拍你淋雨的戏份,事先没想到会下雪。现在设备车已经到了,你可以吗?”

“没问题。”晏安看着不远处推着王浅棠过来的晁朕,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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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冷雨

“今天太冷,都下雪了还要淋雨?雨水如果没有温度绝对不可以。”annie跟道具组的人强调道:“要淋雨可以,水温必须超过四十度。”

“姐!”道具组负责人为难地开口,说:“我们之前已经跟晏安本人确认过,她自己觉得没问题。现在你让我们把水温弄到四十度,怎么可能呢?”

annie急了,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样也行!”对方看着她,突然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们要求的呢?”

“晏安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如果不希望之前晕倒的事再一次发生,我希望今天这场戏能够延后。”

“是她本人这么要求的吗?”

annie深吸一口气,忍着性子,说:“你老婆什么性子你不清楚?拗起来的时候真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那她听不进去就听不进去了呗,还真能由着她性子胡来?她那点小身板,要天寒地冻地被淋这么一遭雨,怎么?你们以后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见晁朕蓦地抬起头,annie脸上倒没有半点羞臊的样子。她继续说:“女孩子的身子就是底子。我要是有个女儿敢这样大冷天地给我作死,我一定几巴掌拍死她。”

见晁朕仍然不说话,annie又着急道:“再怎么吵还能真分开不成?两个人生气气头上说得气话就能当真了?怎么,为了赌气什么都不顾了?一会儿看见她冻得抖抖索索你心里就爽快了?”annie毫不吝啬自己的白眼,急赤白赖地开口,道:“看你也是精神健康的一小伙子,怎么热衷作践糟蹋自己呢?”

这场淋雨的戏,是铁茶剧本里很要紧的一个时间节点。

因为下雨被滞留在教室的阿肆,意外看到了在校园角落淋雨的九琴。他远远看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找了几张塑料纸顶着雨水过去。到了附近,阿肆才发觉九琴在这里的原因。原来她这会儿正撑起她的校服外套,为底下三只睁不开眼睛的小猫挡雨。

这场戏之所以重要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它展示了九琴性格的另一面,和她平时做派比起来大相径庭的一面,算是为她人设的复杂程度增砖加瓦。二就是,阿肆通过九琴的这一个行为对九琴有了另一个认识,让他这段时间以来被九琴搅乱的心绪有了一个聚合凝结的出口,让他突然有了可以直面自己感情的底气。

这场戏要分开拍摄,要先把晏安的部分拍下来再衔接晁朕。就在她和导演商量一会儿的拍摄计划时,道具组有人过来说,制雨车出了点问题,需要时间处理。

annie再一次跟道具组的人确定,确定一会儿洒出来的水温超过四十度,站在雨里的晏安并不会被冻到后,乐滋滋地去跟直属老板汇报。

“你不去现场看吗?”annie问。

晁朕翻着剧本,闻言摇摇头。

“你不去她怎么知道是谁做得好事?回头为他人做嫁衣,功劳辛苦全归了道具组。”

“本来应该这样,他们比较辛苦。”

“他们辛苦什么啊?就把水稍微弄热一点就收了我一大笔钱,简直要比他们劳务费还多!”

晁朕没再搭理她,只说:“你来跟我对一下台词。”

拍摄准备开始,因为只拍她背影和上半身视角的缘故,晏安的校服下面并没有剧本上的小奶猫。开拍前,导演跟她说,这次要考验她无实物的表演能力。她配合着笑笑,听着导演通过扬声器喊了“action!”

晏安觉得自己已经事先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甚至为了御寒,她之前就脱下了外套只穿着短袖衬衣四处溜达,起码这一会儿,她算是已经适应了室外的寒冷气温。可眼下,真当她想象中的冷雨淋下来时,她还是没坚持住。像是高压水枪喷射出来的雨柱用着不容忽视的力度从她背后打下,带着冻人的温度。晏安完全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些,直接被水压倒跪在地上。

这个镜头作罢,导演询问她情况,她想了想,也只希望雨水可以小一点。

拍摄再次开始,这一次晏安有了心理准备,雨柱也在导演的要求下小了不少。其实这个场景里不需要她有什么感情延伸,她只用表现淋雨的痛苦和坚持的倔强就可以。

晏安这会儿也确实是本色出演。她确实因为寒冷和有浓烈异味的雨水很辛苦和痛苦,同时也要在这么多双盯着她的眼睛下表现得坚强倔强。

太冷了,实在太冷了!每一滴落在身上的雨珠都像是尖锐的钉子,没一会儿就把晏安戳得千疮百孔。她这会儿后悔极了,紧紧咬着的牙齿也逐渐有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导演终于喊了过,晏安撑着墙壁的手一松,整个人就往地上滑去。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冲过来给她裹上了毛巾,晏安在原地哆嗦个不停,突然听见有人说:“这什么味啊?你们下雨不是用得自来水?”

别人这么一提,晏安才发觉一股阴沟臭水混合着金属化学的味道一直充斥着她的鼻腔,甚至直接接触到这些水的皮肤都有火辣疼痛的感觉。

“行了。”annie站起身来,说:“我得去现场看看开拍了没有?就算是热水也得注意的,别回头一冷一热交替反倒把人给弄病了。”

annie在晁朕安静的氛围下起身,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开门,是导演的助理之一。

小姑娘着急地说:“导演说晁朕的拍摄推迟。”

“为什么推迟?”annie问。

“他这会儿要送晏安去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annie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晁朕已经飞快地走了过来,问:“晏安怎么了?”

“之前拍戏用得水好像有问题。她可能揉过眼睛,刚才一只眼睛突然红得像是流血一样,一下就睁不开了。”

“水有问题?”annie大惊,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水是热的吗?”

“怎么可能!”小助理说:“之前就是因为储水器里的水冻得结了冰才延缓拍摄时间去修理。你想啊,刚化了冰的水,怎么可能是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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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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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踩在医院长廊的地板上,脚下用力的每一步都像要把地板戳出一个洞。

她找到晏安所在的病房,一把扯开围在门口的人。她迈步往里走,正好看见医生用纱布把晏安的一只眼睛给遮起来。

还没等她询问情况,后面伸来的一只手已经拿走了放在架台上的病历本和化验单。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a

ie终于问出声,她凌厉的目光在周围工作人员的脸上一一扫过,问:“道具组的人呢?”

一个身子娇小的女孩子在人群中举起了手,a

ie越过人群,一把把她扯了出来,问:“听说是车里的水出了问题,怎么回事?水怎么会出问题?”

“之前都好好的。我们借来的车在之前都会检查的,里面的水虽然不能直接饮用,但也达到了正规泳池要求的标准。之前我自己还放出来试了试,确实是有一股淡淡消毒水的味道的。不知道为什么……正式拍摄的时候水质就变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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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皱着眉,问:“我不是让你们把水的温度调高吗?这么大冷天你们怎么忍心拿冰水去淋一个女孩子?”

“姐!”小姑娘欲哭无泪道:“我们确实准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正式拍摄的时候出来的不是这辆车。”

“你们准备了几辆车?”晏安问。

“三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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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想,如果这个小姑娘没有撒谎,那就是现有的三辆车里,其中一辆水是热的,一辆是这个姑娘说得有消毒水味道的干净水,剩下的,就是最后淋在晏安身上,带有恶臭味道和各种不干净东西的脏水。

她就奇怪了,剧组财大气粗借了三辆车,没道理一辆车一个水质。这怎么说?拍摄的时候让演员现场抽奖?不怪a

ie社会,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整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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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把鞋子踩得踏踏作响回到病房,因为晏安要换衣服,里头的人已经被全部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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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找到晁朕,他手里还拿着晏安的病历本和化验单。a

ie这时候才想起来关心晏安的病情,她问:“什么情况?”

“用手揉了眼睛,把脏东西带了进去,有些感染。”

a

ie踮了踮脚,小声说:“我跟你说,那雨车绝对有问题,我……”

a

ie的话未说完,已经听见导演通过翻译向道具部负责人谴责,问雨车里的水质为什么会这样?

“同一个地方借得车,借出来的时候也认真检查过没有问题。何况,人家是老牌公司,不会做这种砸自己招牌的事情。”道具组这话的意思就是,车子里头的水出了问题,大概还是剧组这边的责任。

“查!”富川春寺只有这一句话。

正说着,病房的门开了,护士出来说:“她有点发烧,今晚得留院观察。”

听到这话的a

ie一回头,就见晁朕表情难看得紧,一双眼睛和嘴角都绷成了同一条直线。还未等她说些什么,晁朕已经进到了病房里。

晏安一只眼睛被纱布裹住,现下看人看物都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她也是听到动静,才慢慢把唯一的视线转过去。

“医生说你今晚需要留院。”

晏安还是觉得用一只眼视物太过费力,她干脆就闭上了眼睛,说:“我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了。”

“我……”

似乎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话被突然推开的病房门打断。满脸潮红气喘吁吁的彭天天出现在门口,大叫:“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晏安瞬间睁开眼,问:“我干奶不知道吧”

“怎么敢跟她老人家说。”彭天天视若无睹地从晁朕面前走过,躬身观察了一下晏安的情况,又问:“没什么大事吧?”

“有点感染,那些专用名词我也说不上来。但只要遵医嘱,认真吃药认真点药水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行。”彭天天松了口气,说:“刚才可吓死我了。”

“医生说我有点发烧,让我今晚留院,我眼睛看东西有点不方便,你明天学校请假吧。”

“放心,我已经跟老郑打了招呼。”彭天天摸摸自己的脑袋笑笑,说:“我保送了,这段时间其实不忙。”

晏安倒抽一口气,好半天,才使劲地无声拍了彭天天几巴掌。

晁朕就在他们三步开外的地方,一直安静站着,直到彭天天不小心撞到他,才仿佛刚发现他存在一般。

“我给你打水洗手。”

彭天天从晏安身边走开,路过晁朕的时候,扯了他衣服一下。

外头走廊的人已经散了,a

ie说:“我让他们都回去了。晏安明天的工作还是要看她的身体状况。”

晁朕没说话,彭天天先瞪了a

ie一眼,说:“好生生的人,前几天还高高兴兴约我看电影的人,一下子搞到来住医院。看您这意思,晏安明天就算病得起不来床也得继续去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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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莫名其妙遭这一顿怼,本来就愤怒的心情此刻再被委屈充斥,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

“你说什么呢?你知道什么呀……”

a

ie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晁朕打断,他说:“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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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抹着眼泪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就听那个细皮嫩肉的精神小伙用严厉的语气在质问晁朕。

“晁朕!你究竟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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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同晁朕说话。她走过拐角,停住了步子,小心地缩在墙角。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掺和你和晏安的事,我尊重晏安同时也尊重你,你们的事我从来不多嘴。哪怕之前你们有矛盾,我一向都是在晏安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因为我是真的盼着你和晏安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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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伸出一点头,见那个比晁朕要矮了半个头的男孩正仰头直视着面前人,和宽厚半点不沾边的背影却写满足足的踏实可靠。他直视着晁朕,问:“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不想跟我说吗?也可以。但我还是想说,要不是因为你,晏安现在好生生地在学校上着课,她脑子坏掉了才因为你来拍这部戏。她得到什么了?这才过去几天?”

彭天天的声音已经有些凝涩,他说:“自晏安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她终于有了家人到今天这个样子,才多久,请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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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汤圆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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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小心看着,那个个头不大身形也瘦削的少年仍在挺直脊梁质问面前人。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

这位白净的少年像是把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这下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字字重音道:“吵架很正常,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什么叫口不择言我想你应该清楚吧?真气头上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清楚吗?是,晏安是固执,是任性,可这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你觉得她有你接受不了的缺点,你为什么不在骗她去登记之前跟她讲明白说清楚呢?晏安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只要你开口,大家完全可以在之前好聚好散,何必搞成现在这样?”

那个少年说到这,突然被护士过来打断,不让他们在医院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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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就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一把扯着晁朕往外走。a

ie悄悄跟着,看他们到了医院花园里一个僻静角落。

“你怎么这样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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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刚靠近,就见那个少年发劲狠推了晁朕一把,带着满腔怒意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糟践她?我就问问,她有什么对你不起的地方?就因为心里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让你知道?这借口你自己不觉得荒唐?是,你是矜贵的晁家大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但晏安也是有血有肉好好长成今天这样的。你凭什么糟践她?你不知道一个家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这样骗她,你是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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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看着,那个少年已经握拳挥了上去,她再不敢隐藏,忙扑上去自身后拉住那个少年。那个看着可能只有她一半体重的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生生扯开了她的一只手。a

ie在费力和他纠缠的情况下,听见她老板冷静地说了句:“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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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松开手的瞬间,就见晁朕眼镜飞了出去,他自己也仰倒在了草坪上。她愣住了,觉得自己处理不了现在的情况,更诧异的,是那个男孩脸上汹涌的泪水。

晁朕坐在草坪上仰头看他,问:“打够了吗?没够继续。”

“晁朕!”a

ie慌张提醒。

晁朕突然从草坪上站了起来,一下贴到那个少年面前,他低头瞪视他,低声问:“说够了吗?”

彭天天不甘地瞪视回去,却被晁朕眼角溢出来的液体吓得瞬间六神无主。他听见晁朕轻声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呢?你们知道什么呢?我骗她?我糟践她?她是有血有肉长到现在,我不是吗?”

晁朕退出几步拉开距离,说:“那张纸现在在国内没法承认是不错。但她在那张纸上签字的同时,她就可以得到我名下至少一半的资产。你知道我家有多少企业,有多少地产,各种明股暗股红利分成一年能有多少?或者,她不在乎这些,她可以完全盼着我早点死,我一死,她就是天价保单的直接受益者。你说我骗她,我骗她什么那呢?”

彭天天愣住,刚才蒸腾的怒意已经因为晁朕眼角的那滴不明液体湮灭了不少。现下听晁朕跟他面对面说出这段话,他只有一句:“以后可以不用再纠结这些。反正你们已经分开了。这样也好,看样子是真不合适,趁早分开也好。”

“分开?”晁朕突然笑了一下,在这个寒风簌簌的夜晚,直接激出了a

ie一身鸡皮疙瘩,他只听晁朕放慢语气,刻意一字一字地说:

“我和晏安是登记过的关系。不管国内怎么说,只要那张纸一天存在,我和她在登记国家就是合法配偶关系。我给她也给我自己时间冷静,不是让她有时间找借口跟我否认那张纸的合法性。否认也可以,我可以要求她把个人资产按相关法律和我分配,或者和我一起偿还相关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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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轻轻地退到灌木丛的阴影里,想谁说最毒妇人心,谁能玩得过聪明人呢?

“一个你,一个祝彧,请不要拿你们从妇科医院广告上了解到的两性知识来定义我和晏安的关系。我和晏安是一家人,是死后要写在同一块墓碑上的关系。我向来不干涉晏安的交友相关,不管是你们谁还是黄芷柔,我都不干涉。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站在某种制高点来质疑我和晏安的关系。”

“跟她吵架的不是你?质疑她的不是你?说出那是一张废纸的人不是你?把她搞到住院的人不是你?好了,现在倒因为那张废纸把自己地位给抬高了?你去问问晏安,你去问问她现在还承不承认和你的关系。”

“她承不承认那都是既定事实,她就是钉死的晁太太。彭天天,我再和你最后说一遍,你和晏安怎么相处怎么胡闹我不管,但请你不要用你浅薄的想法去揣测我和晏安的事情,也不要让你干涸贫瘠的脑袋去干涉晏安的判断。我觉得她任性,觉得她性格有问题是我的事,我愿意,我想要让她改我就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当然,最后我和她必须有一个人要妥协,但这是之后才要讨论的事。”

晁朕从地上把自己的眼镜捡起来,看着彭天天,说:“晏安今天来住院是我的问题我承认。刚才的事我当做没发生。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已经明显气短的彭天天一听这话突然跳脚,他高昂着头,问;“凭什么?这医院你家开得?我凭什么走?

晁朕擦拭着眼镜,漫不经心地开口。“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医院是我家开得没错。你希望我让安保来请你离开吗?听说刚保送了不错的学校?这种时候不是因为更加小心谨慎以防乐极生悲?”

“你不可以这样,晏安需要人照顾,她已经够可怜了。”彭天天的脸皱在了一起,说:”她还等着我打水给她洗手。”

“近段时间不要接晏安电话,通过信息联系该说什么你心里要清楚。同样的话也请你转告祝彧,从法律上来说,我才是晏安唯一一个直系亲属。好了,现在请你离开,我多一秒也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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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眼不见为净

晏安面向窗户躺着。刚才彭天天在门外和晁朕的争吵她有听到一点,但从头到尾好像只有彭天天在说话,她并没有听到晁朕的动静。

吵什么呢?有什么可吵的。

背后门有了动静,晏安没回头,只轻轻地问:“回来了?打个热水这么长时间?我想洗个手那么困难吗?你是不是存了心想偷懒?”

没听到彭天天回答的晏安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刚挪了挪身子,就见晁朕端了水到她面前。她看着他拉过椅子,把盆放在上面,自己挽起了袖子。

晏安把手往身后藏,问他:“汤圆呢?”

“回去了,明天要上学。”

“他都保送了!”这话一说,晏安自己都听得清楚自己语气里炫耀嘚瑟的意思。

晁朕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没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什么都会有变数。”

晏安一听这话,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她伸手抓住晁朕的衣袖,说:“他读书很刻苦很努力……”

晁朕顺势把她的手抓了下来,用已经沾湿的热毛巾给她擦手。晏安想抽,又听他说:“我现在心情不是太好,可能会有不理智的想法出现。”

晏安僵着一整具身子让他擦手。晁朕平时的洁癖和矫情也在这会儿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晏安能感觉自己手上掉了几层皮的样子。

“难得你还有在乎的东西。”晁朕笑着说出了这话,但因为低着头,晏安还是没看见他的表情。

“我当然有在乎的东西。”晏安这样应了一句。

“除了你干奶,你那些所谓的朋友外,你还在乎什么呢?”晁朕突然抬头,看向她,问:“就算是你干奶和你那些朋友,到了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割舍的,是吗?”

“你在说什么?”晏安突然冷了声。

“是,他们不能割舍,所以只有我可以,是吗?”

晏安把手抽回来,重重地往床上一趟,把被子拉过了脑袋。

莫名其妙这个人,真是什么话都让他给说了!

“晏安!”晁朕突然叫她,问:“你现在有多少钱?”

“关你什么事?”晏安在被子里闷声出口。

“你可以给我至少一半吗?”

“你在说梦话吗?”

“那张纸……你好像一直不知道那张纸的作用。”

“那张纸本来就不具有任何作用。”晏安把被子撩开,看着他,说:“很晚了,我不舒服,我可以睡了吗?”语罢,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如果我现在去申请个人破产,或者去借一大笔钱,你就能知道那张纸的用处。”

晏安又把被子撩开,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说:“你不会的。”

外头一直被云彩遮蔽的月亮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清清冷冷的月光正好就越过窗户洒在面前这人身上。晏安见他坐在光里,镇定地说:“我会的,你知道。”

“你想要怎么样呢?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晏安出声问:“我们不是一早说过,好聚好散再见还是朋友?”

“这可能只是你梦见的事情。好聚好散再见还是朋友?我为什么要跟你好聚好散再见还是朋友?”

晏安坐起身来,费力地用一只眼去看他,半晌,说:“晁朕,我真是不懂你。”

“正好。”晁朕说:“我也不懂你。”

月亮还是明明亮亮地悬挂在那,洒在他身上的冷光也没减弱偏移半分。晏安没忍住问出声来:“你是拍戏拍魔怔了吗?你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剧情吗?”说着,晏安够头四下看了几眼,问:“这是不是剧组特别节目藏了隐形摄像机?你是不是在整我?”

“你觉得,我们的事,你说了算吗?”

听到这话的晏安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说:“我说了不算阿。我一早就知道我说了不算阿。所以要登记是你说的,登记不算数是你说的,要分开是你说的,我向来都是赞同并全力支持你的意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几乎都照做了。难道我的执行能力还展现得不够好吗?”

“很好。”晁朕由衷地表现肯定,说:“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保持。”

晏安生生被气笑了,说:“可是不好意思,这次我想自己做主,可以吗?”

“可以。”

晁朕回答得这样快这样果断晏安反而觉得有问题。果然,只听他说:“我会去借高利贷,因为那张纸,你也是债务承担方。如果你要分开,我会宣布破产,那笔债务会落到你身上。你干奶心脏不好,会需要去全世界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心内专家。彭天天通过保送站在了名校门前,祝彧的职业生涯刚刚走上正轨,这一切看上去都很好,都在按照你希望的方向在发展着,是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晏安问。

“我只是把我们分开可能会发生的事提前告诉你。晏小姐,你和我分开不仅只是一个人财两空的结果。你这样精明,应该知道这买卖很不划算。你辛苦了多久才有现在的生活。你知道被高利贷债主追债会是什么样子吗?想知道要怎么过居无定所随波逐流的生活吗?你太年轻,未来的日子很长很长。”

“所以?”

“晏安,我再一次跟你确认,我们仍然是合法配偶的关系。”

“可以!”晏安重重地点着头,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从今天起就把自己当成一根木头,你让我躺着我就绝对不站着,可以吗?”晏安把身子翻了过去,说:“我从今天起天天晨昏定省焚香沐浴认真向诸天神佛祷告祈求你晁朕早日觅得良缘。”

“真的吗。”晁朕的声音离她很近很近,他问:“你真的这样想?有一天我会在教堂里牵住别的女孩的手,在全场宾客见证下郑重宣誓,为她戴上戒指,为她掀开头纱……”

“够了!”晏安打断他,暗自咬了咬牙,指了指自己眼上的纱布,说:“没关系的,眼不见为净,我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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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恶俗狗血故事

祝彧听说打完比赛的一队已经回到基地。他顾不得打了一半的游戏,推开椅子就朝着三楼奔去。

“江晚山!”

推开门的同时吼了这么一声,语气和嗓门都吸引了房间里的所有队友,领队,经理和俱乐部高层领导的视线。可尽管这样,祝彧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带着不容拒绝的余威。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吴火一下拉住了江晚山,横着眉毛,说:“那臭小子跟谁这么说话呢?他以为自己是谁?他怎么敢这样跟你说话?我看他就是欠教训!不行,山哥,我……”

江晚山摇摇头,疲惫地笑了一下,说:“是真的有事。”

他在露台找到祝彧。清俊少年的背影在稀薄灯光下显得单薄,支棱出的脊梁绷成一条直线,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想说什么?”他主动开口。

“你想做什么?”祝彧转过身来,问:“为什么要用我的名义约晏安见面?”

“她跟你说得?”江晚山笑笑,说:“我还以为……”

“是他对象问我,问我托你给她带了什么东西!”祝彧冷着眼看他,说:“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晏安有稳定的情感生活。她和那些靠近你的女生不一样。你要玩,请找别的女孩子,别打她的主意!”

江晚山走近了一些,在他旁边站定,看着远方一棟闪着霓虹广告的大楼,轻声问他:“如果我跟你说,我找她见面,只是单纯想要见见她和她说说话,你能相信吗?”

“单纯地见面讲话?你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江晚山趴在围栏上,俯瞰着底下黑黢黢的草丛,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是想跟她见面说话。她告诉过我她有男朋友。”

“你知道就好!”祝彧哼了一声。

“她那样的女孩子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江晚山侧头看他,说:“没有才不对劲吧?”

“你以为晏安是你认识的那些喜欢主动的女孩子?要不是……”祝彧忍了忍,说:“算了,你以后不要再找她。”

“不是这样的。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想和她见面说话……”见祝彧瞪直眼,风吹起的刘海下露出拧结在一起的眉毛,江晚山笑了笑,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照片给他看,问:“有没有觉得很像晏安?”

祝彧接过相片,看了几眼后打量江晚山的眼神就不对了,他说:“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我家里有人是好医院的眼科主任,我……”

“怎么?不像吗?”

“除了都是女的,都长一双眼睛一张嘴,鼻子都有两个孔外,还有哪里像?”

“很像了,我觉得。”

“动物园的猩猩也长一双眼睛一张嘴,不是更像?”

“那是我妹妹,死了很多年了。”江晚山突然开口。

祝彧静谧了,默默地把相片还给他,道了歉。

“前几年,职业还没那么正规的时候,我为了训练天天窝在网吧里,大冬天的晚上不舒服,我妹从家里偷跑出来给我送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到现在还没找到肇事者。”

祝彧把手搭在栏杆上,不知道说什么。

“我只记得那天特别冷。她死得时候比晏安现在还小一些。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血染得到处都是。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第一次见到晏安就有些恍惚。”江晚山说着,笑了,问他:“听上去是不是很像什么恶俗的狗血故事?”

“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的事。”

江晚山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说:“也不怪你觉得不像,晏安无论怎么看都是要比我妹妹惹眼的。”

“也不是。”祝彧把衣服拉链拉到脖颈处,小声说:“晏安也只长了一双眼睛一张嘴和两个用来呼吸的鼻孔,谈不上漂亮不漂亮。”

江晚山又笑了一下,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问:“你桌上那几个水杯都是晏安给你买的?我妹之前也这样,说什么塑料杯子不能装热水,喝咖啡和喝饮料的水杯要分开。不听就要挨唠叨,事多得不行。”

“那确实很像了,这个年纪长成事妈性子的女生确实不多。当初我不想打职业想去做直播,晏安表现得比我妈还要着急。每次到我住处,都说脏乱差,说不开窗户空气不流通,说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好像天生就有操不完的心。”

“行了!”江晚山拍拍他的肩,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我妹妹的这个秘密。如果可以,我会希望能和晏安以正常朋友的方式相处,当然,这也得建立在她愿意不排斥的情况下。”

“晏安这个人做朋友没什么问题,性格在这方面还可以。”祝彧翁声道。

“不过也不好说,听说她现在在拍戏?以后要成了大明星,兴许就没时间和我做朋友了。”

说到这个祝彧也皱了皱眉,说:“完全就是在瞎胡闹!也不知道不好好在学校读书备战考试跟着那个人折腾个什么劲!”

“看样子她自己挺上心的,跟我聊天说过,比较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

“她跟你这么说?”祝彧扯着嘴角歪嘴笑了一下,“她之前跟我可不是这样说得。她说她肯定能因为这部戏这个角色一飞冲天。出道就拿遍所有新人奖和最佳女主角的奖杯,然后要在拿奖的当天,在自己最鼎盛风光的时候,当着所有记者的面宣布自己退隐江湖,从此成为影史的一段传奇。”

“她这么跟你说?”

“她还说我要是打职业打不出名堂就去跟她混,跟在她后面给她提包,每月付我薪水。”

“你信吗?”江晚山好奇地问。

“我信吗?晏安这个人,成熟理智和疯疯癫癫就隔着一张纸,心情常年起伏不定变脸极快。认识她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什么话要认真听,什么话要完全无视。”说到这,祝彧想起什么似得笑了一下,说:“正好了,晁朕也是个神经病。现在神经病凑堆了,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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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长夜漫漫

宋虞推开门,风雪裹着寒意陪同她一起钻进车里,她搓了搓手,说“今天可真冷!”

王浅棠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看剧本,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问“外面怎么了?好吵。”

“今天晏安不是有淋雨的戏份吗?听说雨车里的水出了问题,最后洒出来的水很脏,晏安因此感觉眼睛不舒服,刚才去了医院。”

“小题大做。”王浅棠这话说得声音极小,可宋虞还是听见了。

“也不能这么说,要换做是你拍淋雨戏的水出了问题,我可能掀了整个剧组的心都有。她感觉不舒服第一时间去医院是对的,她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是应该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王浅棠翻过一页纸,问“谁陪她去得医院?”

“导演第一时间跟去了,之后晁朕和a

ie也去了。不过现在导演回来了,外面那么闹腾,就是导演在追究这起事故的原因。”

“晁朕去了?”王浅棠惊讶道“他去干什么?他们不是分开了吗?”

宋虞看着王浅棠脸上那种让她倍感陌生的神情,只能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说“那是他的事。”

“我不许!”王浅棠一下把剧本摔在了桌上,冲着宋虞叫嚷道“我不许她去,你让他回来,他和晏安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并没有晁朕私人的联系方式。”宋虞抓着帽檐抖了抖,看着上面的白色结晶体掉落,落到地毯上,变成了一块暗色的印迹,她说“你这话可以自己跟他说。”

王浅棠杵着桌沿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宋虞一看这情况,赶忙跑过去,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出去看看!”

宋虞费力地把她转移到轮椅上,推开车门,外头的寒风仍然裹挟着细雪飞扬。她说“太冷了,别去了吧。”

半晌没听到王浅棠的动静,宋虞只能沉默着和她一起出了门。

下了车,在前头不远处的地方就看到人群聚集。她们才过去,就听见有人说“这情况确实不对劲。出事这辆车的车牌不在我们租车的清单里,它就不是我们的车!”

“会不会是之前开回来的时候搞错了?但是也不可能啊,这种车就是专门租给剧组拍雨戏的,里头的水质再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开车的司机呢?叫来问问。”

“之前我就想说,那车的司机眼生得很,好像根本就不是我们剧组的人!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三辆车中的一辆和这车搞混了,那我们原本的车呢?那车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吧?”

“问!去问!去问司机,去问租车公司,今天的事情必须要让他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人群散去,富川春寺一转身,差点撞到了轮椅上的王浅棠。

“听说晏安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她没事吧?”王浅棠问。

“洒雨的水出了问题,可能眼睛受到感染,刚才去了医院看过,眼睛的问题还好,只是人也有点发烧,需要留院观察。”富川春寺通过翻译跟她说“今天天气这样冷还下了雪,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她坚持拍雨戏已经很过意不去。现在因为剧组工作人员的疏忽给她身体造成伤害,我感觉非常地对不起她。”

王浅棠仰头看着他,问“你们都回来了,晏安呢?今晚谁留在医院陪她?”

“我们走之前她的朋友已经来了。但晁朕和a

ie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应该也是要留在医院。”

导演走了,王浅棠仍呆坐原地。宋虞口干舌燥地劝她回去,只听她说“我就在这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何必呢?”宋虞在她面前蹲下,微微仰头看着她,说“浅棠,你为什么在这里等他呢?你是他什么人呢?剧组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路过这,看见你会笑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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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下岗

拍摄要继续,九琴的设定改为了在某一阶段眼睛受伤,因此,晏安可以带着眼罩继续拍摄。富川春寺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抱歉,说为了赶进度只能委屈晏安。

在做拍摄前准备的时候,anne来到她旁边,垂头丧气地坐下。

晏安没理她,接着看自己的剧本。anne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想听的话,只能自己开口,说:“我被当场解雇了。”

晏安翻页的手把纸面搓起一个小角,她说:“恭喜你脱离苦海!晁朕或许是一个还不错的上司,但性格属实是个神经病,你跟他相处久了精神可能也会出问题。”

“我没工作了。”anne低着头说道。

“以你的本事和资历,去外面找个优质的工作一点不难。”

“可我只会做经纪人。”

“那不正好?”晏安转头看她,说:“市面上那么多家经纪公司,你看哪家顺眼就投个简历,相信多得是人要你。”

“不会的。我是被晁朕解雇的,说白了就是开除。他给得理由是办事拖沓马虎,毫无责任心与担当,终日无所事事好逸恶劳好吃懒做,现在业界的朋友都知道我被他开除的,没有经纪公司和艺人会要我的。”

晏安拍了拍她的背,说:“深表同情。但你乐观一点想,你能被他主动开除总好过像我签了卖身契,终日要在地主扒皮的压榨下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anne嘴角抽搐了一下,用软绵q弹的大手包裹住晏安棱角分明过分低温的小手,说:“要不你请我吧!反正你现在没经纪人没助理,平时工作上的事也需要个人帮你稍微操点心吧?刚好我被解雇了,跟你专业也对口,是吧?”

晏安想把手抽走,没抽动,只能说:“我请不起你。”

“你说笑了。”anne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一没房子二没存款,只要失业就得风餐露宿流浪街头。我只要跟着你能有口饭吃能有个窝住就成。大不了等你以后发达了多给我分红红包。”

晏安合上剧本扭头看她,问:“你说认真的?”

“当然!”

“我确实有找经纪人和助理的想法,但我招聘选人的第一条件就是要无条件忠诚于我。如果只是身边多个传话筒或者广播喇叭,我宁可只是自己一个人。”

anne有瞬间的怔愣,但随后还是拍了胸脯,说:“我为什么来找你你也知道。其他不好说,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就经纪人这个职业来看,我有足够专业的职业操守。所有经济人应该遵守的规则我一概不会糊涂。守口如瓶就是经纪人守则的第一要义。”

“ok!”晏安伸手和她击掌,说:“你被录用了。等我拿到这部戏的片酬我就会给你百分之三十。同样地,如果以后我还继续从事艺人这个职业,我所有的通告收入也会给你百分之三十。”

见anne微微睁大眼,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一般。晏安继续说:“怎么样?比晁朕直接给你划年薪更有意思吧?毕竟你以后能挣多少钱都是掌握在你手里的。”

“老板大气。”anne如是说。

“带晁朕那种一眼看得到头的艺人有什么挑战性呢?”晏安不屑地说:“我才是未来影视行业最大的宝藏女孩,是吗?”

“不错,有远见有高见,你已经是这个行业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宝贝儿了。”

“anne这个名字我不喜欢,你中文名叫什么?”

“很土,可以不说吗?”

“晁朕问你你也不说吗?”晏安斜眼看了过去。

anne面无表情地开口:“杨美娟。”

“ok,以后我就叫你娟姐,可以吗?”

“杨姐不行吗?美姐也可以……算了,你高兴就好。”

晏安听见导演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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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自知之明

晏安像是看见什么珍稀动物一般慢慢地睁大眼,她看了看四周,没找到晁朕的身影。

“怎么了?”她听见王浅棠这样问她。

“没什么。”她只是想叫晁朕来看看她面前这个老实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导致她脑袋转得慢的缘故,晏安一时半会儿都回想不起上次来她面前这样说话的人是谁。

“晏小姐觉得现实里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会发生吗?”

又是这个问题!为什么喜欢晁朕的女孩子总要问她这个问题呢?

晏安正待把烂熟于心的答案宣之于口,就听导演喊开拍,她只有遗憾地叹气。想王浅棠终究还是被上天眷顾的,就这样逃过了被她气哭的命运。

晏安和坐在轮椅上的王浅棠面对面地站在学校走廊。导演一声“atin!”出声,晏安便先说了自己的台词。

“找我有什么事?”

“可以请你不要再纠缠肆吗?他并不想和你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

“是他跟你说的吗?”

“没错。”王浅棠直视着晏安的眼睛,说:“做人起码要有一定的自知之明。”

“好啊,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说完这句台词晏安就转过了身。

“请你!不要再纠缠肆!”王浅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这句台词。

晏安回了头,觉得这语气莫名地耳熟。她什么时候听到过呢?

是常雨霏吗?还是姚雪津?好像都不对……她低头,看着王浅棠脸上倔强和不甘的神情,突然有了印象。

之前,好久之前,她的班长孙茁灵好像也用类似的表情类似的语气跟她说过类似的话。这样看,王浅棠的表演确实不错,和孙茁灵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

这样想着,她一时愣住,直到脚趾传来撕裂的疼痛感。

晏安倒吸一口凉气,想把脚趾从王浅棠轮椅的轮胎下抽出来,没抽动。都说十指连心,晏安觉得心脏有了骤停的感觉。她想让王浅棠走开,可是目光和她撞上,只见她眼里一派清明,异常的冷静。

终于有剧组工作人员发现了不对劲拉开了她。

“怎么会这样?”王浅棠惊呼出声:“我看她好像忘记了台词,想靠近一点提醒她,我完全没注意……”她说着,已然哭出来,她朝着晏安伸出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晏安坐在地上,真是没顾忌到其他,只能遵从身体的本能反应嚎啕大哭。真的,除了好久之前她自己折腾自己外,她真的还没这样疼过。

她脚上穿了一双白色帆布鞋,鞋面很薄,那具轮椅和王浅棠自身的体重全经过三指宽的轮胎压在她几个脚趾上。疼成这样,晏安怀疑自己脚趾断了。

鞋子和袜子被脱了下来,看上去倒是没有流血,但是被人一碰就有钻心蚀骨的痛感。

晏安说:“我觉得我得去医院看看。”

导演还没开口,王浅棠已经哭着出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发愣才想靠近一点提醒你的。”

“怎么回事?”annie挤开人群往里凑,一时给满脸泪水的的晏安吓得够呛。

晏安抬眼,看见了她身后的晁朕。

“去医院。”晁朕听完导演助理汇报后只有这句话。

“可是拍摄已经不能再耽误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晁朕蹲到了晏安面前,好似没听见这句话一般,只问:“你感觉还好吗?”

“不好!”晏安把手上的鞋子往地上砸,说:“我脚断了。”

“晏小姐,这是我的疏忽,我可以跟你道歉,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补偿都可以。但现在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你开机,希望你能稍微顾及一下大家的感受。”王浅棠的声音在晁朕身后响起。

“我确实感觉我脚趾端了。”晏安看着富川春寺,说:“一点都动不了了。”

“可是我之前脚被砸断的时候也没有像晏小姐这样……昨天你已经因为眼睛问题去了医院,今天又要因为脚疼的原因再去医院,后天呢?是不是剧组要一直漫无止境地等你开工?”

哦,感情是这么回事。原来搁着等着她呢。

晏安强忍着收了眼泪,看着富川春寺,说:“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开工。”

“晏安要去医院。”晁朕起身同富春春寺说:“调戏或者停拍你决定。”

这会儿时间,豪哥把车子开了过来。晏安只觉身子一轻,发觉整个人被晁朕抱了起来。她转头,自晁朕肩膀看过去,正好能看见王浅棠难看的脸色。

小姑娘哟!

才到医院,晏安受伤的脚就已经肿得有旁边那只两个大。不过检查下来倒是没有骨折的情况发生。

“怎么回事?”

晏安想把脚从冰袋里抽出来,但晁朕抓紧了她,动不了。

“王浅棠跟大家说得版本你没听见吗?因为我忘说台词,所以她想上前提醒我,不小心,轮椅就压到了我的脚。”

“那是她的版本,你的版本呢?”

“她故意的阿。”晏安哼哼唧唧地说:“估计是看我正发呆,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隔得远,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吧。”

“为什么发呆?”

“一时间记不起之后的台词……刚才她跟大家怎么说?昨天我因为眼睛进医院,今天因为脚伤进医院,我耽误了整个剧组的拍摄进程?我看王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把自己生生活成了一个笑话。真是小年轻,没经过社会毒打,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会儿annie拿着药进来,说:“医生说问题不大,记得吃药和药敷就行。”

晏安听到这话,笑了,说:“回去王浅棠一听,肯定又要说我无病**兴师动众”

真年轻,晏安想。

她跟annie说:“娟姐,把缴费单带上,我要去找王浅棠报销医药费。”

余光见晁朕起身,晏安立马说:“我人就是这样,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今天我平白受了这罪,我谁的面子都不看谁的面子都不给,我要不把鞋摔她脸上以后我就跟她姓!”

晁朕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说:“王安?难听!”

第二百六十七章、报销

王浅棠正在吃饭,突然听见敲门声。

宋虞打开车门看了一眼,说:“晏安和晁朕的经纪人annie来了。”

“别这样说。”annie先上车,给宋虞递了新做的名片。“已经另拜了山头,以后都和晁朕没有关系了。现在是新人晏安的经纪人杨美娟,大家叫我小杨就好,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宋虞诧异地低头,只见晏安站在车前,没穿鞋的一只脚泛着乌紫的颜色肿得吓人。之前拍戏的时候她不在片场,她也是听别人叙述了事情经过。她当时问王浅棠,王浅棠坚持说没那么严重,只是晏安矫情。

现在看,这还真不是矫情的问题。

晏安看看她,问:“我可以上车同王小姐说话吗?”

王浅棠的脸出现在晏安头顶,说:“我正在吃饭,有点不方便。”

“浅棠!”宋虞出声提醒。不管她和晏安关系如何,在人家来拜访的时候把人拒之门外确实不礼貌,如果被剧组的其他人知道了……

“也好,我现在的上车也不方便。王小姐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聊一聊?”

“你有事吗?”王浅棠问。

“按理说,也没大事,只是有笔账想找王小姐算算,王小姐看在哪里方便?”

宋虞一听晏安说这话,也顾不得王浅棠会不会生气,只能赶紧让她上来。正是吃饭时间,车子附近随时都会有人经过,要就这样在车前僵持起来实在不像话。

晏安上了车,眼睛四下一扫,只说:“这车真小,转身不注意都会撞到人。气味也不好闻,好像通风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王小姐干嘛买这样的车,多不好!”

“只是租得。”王浅棠冷脸道。

“干嘛不自己买一辆呢?自己的车自己住着更舒服是不是?也不贵。”

“晏小姐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样的车一辆价值多少吗?”

“很贵吗?”晏安做吃惊状,说:“早知道晁朕说要送我的时候我就收了。”

王浅棠冷笑一声,说:“只能挤在寒冷寝室里的晏小姐就不要做这种青天白日梦了。”说完,她便重新回到餐桌前,假意问了一句:“晏小姐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晏安跳着一只脚在她对面坐下,往她桌子上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道:“王小姐在吃刺身啊,这牡丹虾看着死了很久的样子,不新鲜了王小姐还要吃吗?”

王浅棠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说:“我的饮食习惯应该不需要晏小姐来指教吧?”

“当然,我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句,牡丹虾刺身一定要趁它们还鲜活着的时候吃。这样说虽然有点残忍,但海鲜刺身,我只吃最新鲜的,像这样的死物……”晏安嫌弃地又往桌上看了一眼,说:“我一向闻都不闻的。”

她这样一说,王浅棠已经放下的筷子是再也拿不起来。她压着气问:“找我什么事?”

“哦。差点忘了正事。”晏安朝着杨美娟伸出手,说:“娟姐,把我的医药缴费单给我。”

她把单子放在王浅棠面前,说:“想找王小姐报销一下我今天看病的医药费,可以吗?”

“当然。”宋虞开口:“这笔钱本来应该我们出。本来我也应该陪晏小姐去医院,但当时我不在剧组,真是不好意……”

“二百三十六块?”王浅棠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一向海鲜刺身只吃最新鲜的晏小姐连二百三十六块的医药费也掏不出来吗?”

“你看清楚,这是缴费单子,是缴过费才有的单子。”

“我不觉得我应该出这钱。”王浅棠用漂亮的餐巾擦拭着嘴角,说:“这只是意外,拍戏过程中的意外,应该算工伤。”

“行吧。”晏安把单子收了起来,说:“医药费我找剧组财务要。但是于情于理,王小姐这营养费得掏吧?”

“你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得好好算算了。”王浅棠坐直身子,说:“看你的情况,医生不过给你开了一些消肿化瘀的药,脚上应该没有太严重的问题?只是一点点的问题,你就要耽误剧组所有人,包括我本人一整天的拍摄?这笔账,又应该怎么跟晏小姐算呢?”

“当然。王小姐如果有这样的疑惑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找剧组财务沟通。不过,我请假去医院是导演同意了的嗷。”

“导演同意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当时不是你自作主张去得医院吗?”

“哦!”晏安点点头,说:“我想起来了,导演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当时让我去医院的人是晁朕来着。那你今天的误工费应该要找晁朕要!”

王浅棠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宋虞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制止,说:“浅棠!”

“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晏安念叨了一遍她的问题,说:“之前你问我,相不相信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会在现实里发生是吗?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晏安现在看着王浅棠,几乎要从她脸上看到过往常雨霏,姚雪津和其他记得记不得名字的女人的缩影。真是的,本来之前都逃过了,为什么要自己上赶着来找罪受呢?

“王小姐呢?你觉得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会在现实里发生吗?”

“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前提当然是故事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王小姐说对了。”晏安给她竖了竖大拇指,压低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其实王子娶灰姑娘是有别的原因的。”

她转眼看看身后同样好奇的杨美娟和宋虞,说:“王子根本不是因为灰姑娘善良懂事有美好品德而喜欢她的。灰姑娘之所以能嫁给王子做王妃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杨美娟配合的出声问道。

晏安直起身子,眼神不屑地下瞟,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因为灰姑娘长得好看。想什么呢?换句话说,要是当时去参加舞会的是王小姐这样的人,王子也就不会兴师动众地各处拿鞋寻人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美丽有罪

在静默的氛围里,晏安把掉到额前的头发撂到了耳后,她说:“其实我还心疼灰姑娘的。嫁给王子嫁进王室应该也有多麻烦事。所以还是像王小姐这样的女孩儿好,因为外貌就可以规避掉许多让人头疼的问题。”

王浅棠不说话,只紧紧抿着嘴。晏安看了看她,心想这位算是比较有骨气,到现在还没哭出来。

“都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门当户对是什么?我个人浅见,份,家世背景都可以后天弥补,唯独就这个基因问题,是现代科技再怎么发展也无法解决的难题。我现在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头有个有意思的理论想跟王小姐分享分享。”

晏安咳嗽一声,说:“就说这蛇为什么要蜕皮呢?因为它们觉得通过蜕皮能让脚长出来。但是呢,有的蛇一出生就有脚了,就跟人的长相一样,是很早之前就通过基因决定了的。但是有的蛇不信邪,觉得自己能逆天改命。这个时候,聪明的商家就制造出了一种能让蛇照出脚的镜子卖给他们,这就是现代的整容技术,可以让没有脚的蛇照出脚来。整容的蛇多了,大家都戴上了能看见脚的墨镜,就是你看我有脚,我看你也有脚。可是呢,有些蛇,譬如一出生就有脚的蛇,他们是不戴墨镜的。所以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哪些蛇没有脚。”

晏安这话一落,王浅棠脸上两行泪滚过。

成了,目的达成了。以后写简历,各人特长这一栏一定要注明,专职气哭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晁朕喜欢有脚的蛇还是没有脚的蛇?”王浅棠突然问。

哦,原来事还没结束呢。晏安强打起精神,说:“这还用问吗?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晁朕不是你!”王浅棠这样说道。

晏安看了看她,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难怪王小姐这么固执。也是,漂亮人会有的烦恼只有漂亮的人才知道,这是其他人无论怎么猜测也没办法感同受的。”

王浅棠看着她,突然一字一字道:“我要自己去问晁朕。”

“好啊。”晏安依然淡定道:“可是何必呢?你要问晁朕什么?喜不喜欢漂亮女孩儿还是喜不喜欢你?相信我,你不会听到你想听到的答案的。”

“你现在没资格说这种话。”

“没资格吗?”晏安淡淡瞥了她一眼,说:“从我认识晁朕到现在,你这样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部分呢,我都看不见,只有较少来我面前跳脚的人我才会多看几眼。在我面前像你这样哭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你还算聪明的,你还没问到那个真正要命的终极问题。”

“你以为长得漂亮能当饭吃?全世界那么多漂亮女孩儿,那么多!你觉得自己在其中能算什么?”

晏安话音刚落就听王浅棠说了这么一句,她叹气,恨铁不成钢道:“刚说你沉得住气,你看你……漂亮当然不能当饭吃,我在全世界诸多漂亮女孩儿里当然也算不得什么。我凭什么?我为什么?这些话我都听得腻了。”

晏安冷了眼,也收起了惺惺作态的语气,就直接地看着她,说:“因为晁朕不会喜欢你啊。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答案何必要通过我的嘴来告诉你呢?”

“你和晁朕已经分开了!”王浅棠突然大叫:“你们已经分开了!”

“哎哟吓我一跳。”晏安拍了拍口,说:“我们分开跟他不喜欢你有什么联系吗?怎么,你觉得是因为我,他才不喜欢你的?也对,这样说也对。但他不喜欢你就是事实,他就是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一巴掌,王浅棠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掀到了地上。

晏安静默了一小会儿,说:“又疯了一个。”

王浅棠突然看着宋虞,说:“我要去找晁朕,现在!”她看着宋虞大叫:“我现在要去找晁朕,马上!”

杨美娟看着宋虞推着王浅棠下车,飞快地朝着晁朕在的地方去,回头冲晏安无声地竖了竖拇指。

晏安看着王浅棠的背影,跟旁边人说:“走,咱们去凑闹。”

因为晏安没有轮椅,等她磨磨蹭蹭赶到的时候已经见王浅棠冷静了下来。

看见她过来,王浅棠马上说:“晁朕说你全是胡说。”

“我胡说?”

倚在车上的晁朕向她看过来,问:“蛇有脚的故事是这么用的吗?”

当然不是。她就是编故事气小女孩儿,怎么了?

“你看上去心很好的样子。”晁朕又说了一句。

那当然。

“脚不疼了?”

晏安还没说什么,王浅棠倒是哼唧着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脚,一下眼泪就出来了。

晏安见晁朕问着怎么了向她走去,哼了一声别过了眼。

“刚才晏安撞得我,她故意的。”

走出几步,她还听到王浅棠这么说。

“很严重吗?”晁朕问。

王浅棠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说:“很疼,非常疼。”她伸手搂住晁朕的脖子,呜咽道:“我的脚会不会瘸了,我以后会不会都不能走路了?”

“装模作样。”晏安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了一句。她转过,把手搭在娟姐上,费力地蹦跶着往前走。隐隐约约地,她听见晁朕说送王浅棠去医院。

走出几步,晏安再回头,就见晁朕推着王浅棠往坡下走。她问杨美娟:“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气错对象了?我能说那些话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晁朕不喜欢她的况下。”

杨美娟大惊道:“你在想什么?”

“王浅棠好像确实是晁朕喜欢的类型。”

“天!请你打住你荒谬的想法。”

“也正常。”晏安蹦跶累了停下来缓气,说:“钞票都会贬值,何况是人。再过些子很多人去结婚度蜜月的东南亚小岛都要沉了,果然没什么东西是会一成不变的。”

杨美娟小心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把他抢回来?”

见晏安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杨美娟心虚地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人之常情

左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晏安周围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和晁朕争吵后分开,接着就因为拍雨戏出了问题,刚从医院带病回来就又因为脚伤缘故再度去了医院,这些事,其实只发生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

晏安跟剧组申请了职工宿舍,在天寒地冻的晚上,她瘸着一只脚和杨美娟摸着黑往宿舍走。

“这部戏第三次开机前你不是去寺庙上了香祈了愿?”晏安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扶手往楼梯上蹦跶,说:“是不是你心不诚?怎么我这才开工没几天就去了两次医院?”

“这能怪我吗?”杨美娟怨怪地瞅了她一眼,说;“第一任女主角左寞莫名其妙被人给顶替了,第二任女主角王浅棠拍戏途中脚断了,这怎么也不能算到我头上。相比较下来,你算命硬了。”

晏安找到了剧组给她安排的宿舍,就直接是这间学校的学生寝室。一推开门,寒冷裹挟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直往晏安脸上扑,和她已经习惯了的房车氛围完全不同。

“这间学校很老了,供暖什么的都不现代。”杨美娟拍拍自己身上的包,说:“我找剧组领了四个热水袋,晚上你两个我两个,这个寒冷的冬天咱们都得靠这个了。”

晏安对此到没有什么意见。入睡前她坐在床边泡脚的时候听杨美娟从外头回来跟她说:“王浅棠回来了。”

晏安一拍自己裹着厚呢绒睡衣的大腿,说:“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她刚才怎么说?我故意撞得她让她再次受伤?怎么样,这次去医院看了怎么说?”

杨美娟给她盆里又掺了一些热水,说:“本来就是装出来的病,反正她脚是折了,没三个月别想蹦跶。”

见晏安没再说话,杨美娟坐到她身边,说:“王浅棠这事……你别怨晁朕。总归她这脚是因为晁朕伤的,这里头算是有天大的人情在,不是给点医药费营养费就能打发了的。在她站不起来这段时间,她提多无理放肆的要求都得受着。晁朕自己也烦,但没办法。”

见晏安在水里扑腾着脚不说话,杨美娟只有继续说:“你也换位思考替晁朕想想,将心比心,假如说有个喜欢你但你不喜欢的男人因为你受了伤,虽然嘴上说着自愿之类,但还是借口要让你报恩还情。天天有诸多借口找你,要求你必须对他的感情有回应的同时还要求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你自己想想,遇到这种情况你心烦不心烦恶心不恶心?”

晏安感觉泡脚的水没了温度,她抬起脚的同时问了杨美娟一句:“你认识晁朕多长时间?”

“也算很长时间了。不过以前也只是认识,给他做经纪人后才有了更多的接触。”

“你觉得你算是了解他吗?”

杨美娟有些气虚,可还是应答出口:“算是吧。”

“你觉得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晏安继续追问。

“照理说应该是你,可你总有一层当局者迷的因素在里头,有些事你身为当事人反而不够了解。”

“那我我跟你说。你可以把我的话当做我无脑的任性,也可以当做我没有事实根据的揣测来听。我认识的晁朕,并没有你口中那么善良的。在某种程度上,我和晁朕其实是一类人。刚才你问我,如果有个喜欢我但我不喜欢的男人因为我受伤,我会不会因此心存内疚?”

杨美娟愣愣地看着她,出口问道:“会吗?这好像是人之常情吧?”

“会吗?可我讨厌一切打着以爱为名的旗号,其实在自我感动地做着自作多情事的人。你觉得晁朕长到现在,王浅棠是第一个接近他的女生?你不要看王浅棠现在看上去疯疯癫癫,她跟以往众多喜欢晁朕的女孩子比起来也不算什么。所以为什么晁朕要对她另眼相看一些,你想过吗?”

“啊?”杨美娟彻底怔住。

“你以为我刚才跟王浅棠说得那些话都是在气她?虽然确实有这种成分在,但我说得也有部分事实。我是真的见过许多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来我面前又哭又闹大喊大叫。但她和那些人最大的不同,是她能在来我面前跳脚过后仍然还敢去跟晁朕告状的人。所以不管是你还是我,乃至晁先生都要坦诚承认,王浅棠就是不同的。”

杨美娟被她这些话噎了一下,可还是坚持出声道:“就是再不同,又能不同到哪去呢?”

“想来也是好笑,我和晁朕才认识多久就敢在这个年纪跑去地球的另一头登记。虽然认识我们的大家都没对这个决定产生过什么怀疑。可现在冷静下来一些想,确实也太儿戏了,是吗?”

“那你觉得晁朕会是那种冲动任性逞一时之气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晏安把脚藏进被子里和温暖的热水袋相贴,她看着有脱落痕迹的墙壁,说:“可我是。我当时为什么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地签下了那些字呢?我怎么就敢签下那些字呢?”

“你觉得呢?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我自己很清楚,我喜欢他。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以为未来也会这样开心才签下的字。”

“这还不够吗?”杨美娟不解地问。

“我很久之前告诉过自己,以后就算有想走入婚姻的打算,也不要找自己太喜欢的人。在一段感情里,太沉迷的人总要受比较多的苦难,最理想的状态,永远应该是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就刚好多那么一点。可是现在的情况和我最开始预想的不一样,我签下字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晁先生。可能比我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更喜欢他一点。这样其实不好,我不能以理性的态度来处理我和他的感情。”

杨美娟依旧愣愣地看着她,如是说:“我没听懂。”

“晁先生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配偶。如果我没有很喜欢他,我和他的婚姻和感情可能会维系得很好很久。但是我知道自己很喜欢他,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很艰难。”

第二百七十章、将心比心

晏安说完这些话,就说累了要休息。杨美娟借口天冷,强制地在晏安身边躺下,和她挤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整晚。

对于杨美娟来说,这一整夜睡得都不踏实。屋外寒风喧嚣,嘶啦的风声不绝于耳,睡在她旁边的晏安也不安稳,时常会有近乎呜咽的声音发出。

杨美娟无法入睡,她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想这会儿的晁朕在做什么?是否已经入睡,还是像她一样被迫辗转反侧?

清晨闹钟刺耳。晏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发出不想上学的呓语。杨美娟惊讶她这一夜似乎睡得不错,明明心事过重却还能正常入睡,杨美娟不由得开始羡慕。再见她洗漱过后布满青春朝气的俊脸,自觉自己已经提前步入暮气沉沉的阶段。

去到化妆室,晁朕和王浅棠已经在那。杨美娟小心地看看他们,又把眼神移到晏安脸上。晏安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在自己座位落座,在收拾头发的时候拿出了剧本研读。

“昨天晁朕陪我去看医生,我的脚意外地恢复地还不错。”

王浅棠在彼此安静的氛围内突然出声,抛去她话里自带的两个主语,这话明显得是说给第三方的晏安听。

“是吗?恭喜。”

晏安极为敷衍的语气好像让王浅棠有点不乐意,她继续说:“多亏这段时间有晁朕的照顾……”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晏安合上剧本开口道:“我有一个亲戚,也是脚折了,前期因为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他自己就松懈了,后来没去复诊自己也没太在意,等到了拆板子那天,一看,脚长歪了,假瘸子变成真瘸子了。”

晏安随意地把剧本翻过一页,也没抬头打量王浅棠的脸色。只是突然听王浅棠哭了起来,说:“我之前就因为这个事情特别担心,因为昨天检查有了好的结果才终于有点放心,你为什么要诅咒我呢?”

晏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回了头,她看向王浅棠,问:“我这怎么是诅咒呢?难道不是善意的提醒吗?”

“那我要是让你担心你裹着纱布的眼睛再也看不见,现在受伤的脚难以恢复你会怎么想呢?晏小姐,做人应当要将心比心的。”

将心比心,晏安又听到了这句话。

她这生人最恨人家跟她说将心比心。

“我一只眼睛再也看不见,另外一只脚彻底瘸了?”晏安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这句话,好似真的开始担心这个情况会出现。

“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你和浅棠都会健健康康,我们这部戏一定能顺利完成票房大卖。”宋虞出口。

“我一只眼睛看不见,一只脚瘸了?”晏安还是在念叨着这句话,好似完全没听见宋虞出声。她念叨多了,连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出声劝她。

“瞎了?瘸了吗?”从镜子里瞥见晁朕走过,晏安突然笑了一下,说:“不过是瞎了瘸了,我怕什么呢?我还怕什么呢?”

谢敬旻周末抽了空来剧组探班。之前来得几次都没看见晏安,这次是特意打听了她在剧组才特意过来。

他到的时候看到晏安和晁朕在镜头前拥抱,他满心欢喜地以为前不久的阴霾已经退却,现在正是雨过天晴的时候。哪知道导演一声ok喊出,晏安立刻撒了手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这一天的拍摄结束。他站在外围同晏安招手,晏安不耐烦地垫着脚过来了,问他来做什么。

“算算时间哥哥都多久没见到你了,怎么瘦了不少?不过以后也是要做明星的人了,为了上镜好看是要有点牺牲,对吧?”

“夸我漂亮就可以了,其他有的没的可以不说。”

谢敬旻见晏安虽然丧着一张脸但还是愿意和他开玩笑,立马开口说:“拍摄结束了?叫上晁朕咱三一块儿吃饭去?”

“吃饭可以,你自己跟他说。我去换衣服,你确定了之后打电话给我。”

谢敬旻看着晏安走开,转身,见晁朕也走了过来。他问:“晏安脚怎么了?我看着走路像是不舒服似得?”

“你来什么事?”

“我来还能因为什么事?”谢敬旻放低声音,说:“你和晏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上次的事情说清楚了吗?”

晁朕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他急忙拉住路过的a

ie问道。

“别提了,除了拍戏讲台词外两人一句话不说。剧组里的人早就心照不宣了。”

“心照不宣什么?”

杨美娟像鼓掌一样,把合起来的手大大打开,用夸张的语气说:“已经byebye了您勒!”

“说什么p话呢?闹矛盾就闹矛盾,这又在胡闹什么?”谢敬旻动身晁朕的方向追去,说:“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谢敬旻刚靠近叫住晁朕,气还没喘匀,就见上次见过面的女孩儿推着轮椅过来,问晁朕拍摄结束了吗?

“嗯。”

“之后要做什么?”

“有事吗?”晁朕问。

谢敬旻不等王浅棠开口已经先说:“约了晏安一起去吃饭,我们三好久没见了。”

王浅棠依旧笑着问晁朕:“我可以一起去吗?”

“随便你。”

谢敬旻愣在原地,目送着晁朕离开,他看看面前的女孩儿,又看看晁朕的背影,心乱了。

他犹豫挣扎了好久,想了起码不下五套措辞才为难地告知晏安王浅棠也要一起去吃饭的事情。意外地,晏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地像是听他在报告明天天气一般。

宋虞送王浅棠去坐车,跟晁朕说:“她脚不方便,要多多麻烦你。”

“你就别担心了,我是去跟朋友吃饭又不是做什么……”

谢敬旻见王浅棠开心地说着话,转头看了旁边的晏安一眼,她眼睛正盯在手机上,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周围发生的情况。

谢敬旻见晁朕要抱王浅棠上车,忙一只脚迈下地,高声叫嚷着:“我来我来!”

然而王浅棠已经把手挽到了晁朕肩上。谢敬旻僵在原地,左右为难,只见王浅棠笑着看向晁朕,问:“我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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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修罗场

“那我去坐前面!”

谢敬旻这话一出口就想给自己脸上来一大嘴巴子。他要去了前座不就意味着后面只留下这三位……

可这话已经出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晏安缩到门边,让晁朕把王浅棠放到她旁边落座。

车子启动,谢敬旻自后视镜里观察着车子后座情况。三个人的位置,晏安紧紧贴着一侧的门边,中间的王浅棠紧紧贴着晁朕,于是和晏安中间空出的位置足够塞进一个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修罗场的气息,谢敬旻只要用劲吸吸鼻子,好像就能闻到腥气的味道。

他正拧巴着要不要出声缓解气氛就听王浅棠高兴地问:“去吃什么?好久时间没有出过剧组。”

她身边的两人都默契地看向窗外,回答她的只有谢敬旻。“随便,去了再说。”

王浅棠又看向晏安,问:“你在做什么?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哦。”晏安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说:“在弄读书的事。”

“读书?”王浅棠疑惑地问了一声,连晁朕都转过头来。

“不拍这部戏的话这个时候也要在忙考试的事。现在不在学校,以后念书的事情要提前确定好。”

“是吗?你有什么打算呢?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王浅棠开口道。

“没关系,已经差不多弄好了,到时候去考试就可以。”

正说着,晏安手机响,王浅棠只听她接起电话说:“没在剧组,出来吃饭……和谢敬旻晁朕还有剧组的同事……没有,只是拍摄完成出来吃饭……去哪还没定。行,到地方我把地址发给你。”

王浅棠看着晏安,她以为晏安会交待这通电话的内容,可她什么都没说,另外两人也没问。

谢敬旻找了一家环境优雅的中餐厅,晏安的心思好像都没放在吃饭上,连菜单都没翻开只说让谢敬旻做主。

“这里有许多不错的新鲜海鲜,王小姐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说完,也不等王浅棠回应就强制把她带出了包厢。

“你在申请学校?”晁朕问。

“嗯。可能要就读艺术类的学校。我在这方面一知半解,找了钟伯父帮忙参考,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他帮我写介绍信。”

“我会去x影。”晁朕说道。

“哦。”晏安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晁朕抬头看她,问:“你知道什么?”

晏安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刚才蒋柏姐给我打电话,她一会儿要过来。”

在王浅棠不耐烦甚至带着生气的催促下,谢敬旻只能把她从海鲜厅带出来。

“你故意的吗?”王浅棠问他:“要单独把晁朕和晏安留在那里。”

谢敬旻听着她这一副晁朕正牌女友兴师问罪的语气,只觉十分不顺耳。

“人家两口子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们两何必去当电灯泡?”

“请注意你的措辞,他们两只是同事关系。”

谢敬旻憋了一口气,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的话给憋了回去。以后两人都在这个圈子混,这种事情不必给外人知道。他想,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秋天的蚂蚱始终是蹦跶不了几天的。

“是是是,你们都是同事。”谢敬旻推着王浅棠往前走,说:“只有我和他们是同学关系。”

“我和晏安是同事没错,但我和晁朕不是……”王浅棠话说一半,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漂亮女人,长相看着有点眼熟。果然,那个女人在看见她们的同时就直接过来。王浅棠听谢敬旻说了一句:“姐,这么巧吗?”

“巧什么?我来找晏安,她把地址发我的。”

“哦,刚才是你给她打电话。”

那个女人四下看了一眼,问:“晁朕和晏安人呢?愿意一起出来吃饭,是不是不瞎胡闹了?老话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虽然说着不好听,但确实也是这个理。他们两闹着连我都跟着头疼。”

“打是亲骂是爱?”王浅棠重复了一遍这个话,冲着面前的女人说:“可他们确实不是这样的关系,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蒋柏眯了眯眼向她看过来,问谢敬旻:“这位姑娘是谁?”

谢敬旻一句同事卡在嘴边,就见王浅棠冲着蒋柏伸出手,说:“我是晁朕的女朋友,初次见面,你好。”

谢敬旻见蒋柏脸上露出见鬼的表情,绝望地闭了闭眼,心想完了。

晏安正想给蒋柏打电话,就见房间门被一把推开,蒋柏踩着又细又高的鞋子走在前面,声音较平时放大了不少在喊:“晁朕!”

晁朕才把眼睛抬起,就见蒋柏的手包正正摔了过来落到他面前的桌上。蒋柏指着身后的王浅棠问他:“那姑娘说是你女朋友,这是怎么回事?我倒是要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晏安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笑出了声,蒋柏像是突然意识到她在场一样,脸上堂皇不安的神色逐渐放大。

“没有的事。”晁朕这样说。

“那人姑娘这么说?你是不是……”蒋柏转身,看向王浅棠,声音逐渐平稳下来,说:“你听到了?我没误会什么吧。现在的小女孩儿怎么这么喜欢自作多情呢?”

“晁朕!”王浅棠含泪看着晁朕喊了这么一句,但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蒋柏的目光在晁朕和晏安脸上流连了一圈,突然开口跟谢敬旻说:“你把这姑娘哪来的送哪去。晏安和晁朕跟我回家,有什么事咱当着家长的面说清楚。因为觉得你们是足够理智的人,所以一直很放心地相信你们,可是看看你们现在……你们怎么还能胡来呢?”

王浅棠突然慌张地开口,说:“要说什么?我也去!”

蒋柏不耐地低头看她,说:“这位小姐,我没有邀请你你就不能到我家去,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你家长没有教过你吗?何况,我们自己家的事从来也没有给外人介入的道理。”

蒋柏说完,把目光挪到晁朕身上,说:“我立马给你父母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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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晏安一听蒋柏说要给她干打电话就急了。她急切地拉住她的手,说:“别跟她说,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了能算,别让她知道可以吗?”

蒋柏看了她一眼,叹着气收了电话。

车子一路沉默着往晁朕父母家驶去,到地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晁岑和蒋松等在花园里。

这么冷的天气,晏安这样想。

“怎么了怎么了?”蒋松小跑着凑过来拉住她的手,说:“一接到小柏的电话我就赶回来了。说是要说清楚,要说清楚什么?”

晏安看着她脸上真实感的担忧神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听晁朕说:“我们自己先聊。”

晏安跟着晁朕回屋,灯还没打开的时候她就听见晁朕问:“你想分开吗?”

晏安如实回答,“不想。”

“不想的原因是什么?”

“我咨询过律师,如果要彻底分开,确保那张纸的法律作用失效会非常麻烦。我们之间会有很多关于财产方面的牵扯,要完全弄清楚,很困难。”

“你如果想要分开,这些事很容易,你可以不必cāo)心。”

“还有我干体不好,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因为我父母的事她一直很担心我……之前她知道……她很开心,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如果……”

“你担心顾虑的事我都可以处理。所以,你要分开吗?”

晏安在黑暗中拧着手指并拢脚尖,让眼泪无声地落下。她问:“你想分开吗?”

“不想。”她听到晁朕这么说。

“你的原因是什么?”她问。

“你觉得呢?”晁朕说:“我不在乎财产分割,我的家人一向尊重我的决定,我似乎没有顾虑。所以,我不想的原因是什么,晏安?”

晏安几乎要把手指拧断,她说:“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告诉你你就会相信吗?晏安,你一向只愿意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我说不想分开,你现在又在猜测着什么?”

晏安死死咬着嘴里的,直到血腥味充满口腔也没说一句话。

“我不会和你分开。”晁朕在黑暗里开口,语气听上去极度疲倦。“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和你分开。你如果觉得喜欢作为维系感的基础太单薄你就把它全当成我偏执的执念。我不会和你分开,等到了可以转正那一天,我不会管你愿不愿意别人支不支持,我一定会把那张纸换成两本证书。我可以随时恭候你的律师来找我。”

“可是太难了。”晏安呜咽着说:“走到今天这步已经很难了,我每天都很累,我非常累。”

“你觉得难,觉得累,只是你不想主动解决事。”晁朕不知道看着哪里,说:“我之前和彭天天说过,我和你总有一个人要妥协。你想开心轻松地生活,我只用放弃我没用的骄傲和自尊来配合你就可以。我之前也觉得很难很累,可是比起你和你分开,我想我可以接受。你眼睛和脚受伤的时候我真的想过,好像这样也不错,你哪也去不了,我哪也不去了,我们在家两看相厌,活到哪天算哪天。”

“我只是不想把体流脓的地方剖开给你看。”

“是这样吗?晏安。”晁朕说:“你只是希望我给予你无限的包容和。我不能对你所谓的伤口产生一点你不愿意看到的反应,为什么受伤我也不可以问出口,我要小心谨慎地来成全你的敏感。你一向什么都不说,却希望主无条件地赦免你所有的罪。你把我当神看,可我不是神,晏安。”

“你知道得那么清楚,我所有的问题你都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如果不能接受,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清楚呢?”

“因为我也把自己当神看,以为神能感动世人我也可以。我也是到前段子才终于认清,我不是神,我规劝不了你。”

“可以,现在弄清楚还不算晚,什么时候弄清楚都不算晚,不然佛家也不会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不是?我干那边我会搞定,财产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分割听起来麻烦也总有弄清楚的时候,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你到现在仍然觉得来得及吗?”晁朕压低声音缓慢地说:“晏安,我不会和你分开,无论如何都不会。我想过了,我做不了神还可以当傻子,傻子总是要快乐一点。”

“你早想清楚为什么不早来跟我说?”

“我以为你会主动到我面前指着鼻子骂王浅棠。可你脾气意外变好了,我没等到。”

“我跟你保证,那件事等到时间合适的时候我一定跟你说。”

“不说也没关系。”

“我说了告诉你就一定告诉你,不过要等等。”

“好。”

晏安流着泪摸黑找到了晁朕,趁着夜色顾不得脸面地往他怀里钻。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说:“你爸妈和蒋柏姐还等着我们给交待。”

“今晚不从这间房间出去,到了明天他们就不会再问了。”

“哦。”

“在想什么?”晁朕问她。

“我现在跟你骂王浅棠还来得及吗?”

“别骂了,杨美娟每天来我面前骂,我已经听够了。”

“她背叛我!”

“她是心疼你,说你梦里哭。”

“我才没有。”

“好,没有。”

“我可有大笔大笔的帐要找王浅棠算来着。以后就让豪哥随时随地跟着你,她再让你抱她上下车你就说你手疼,让豪哥自己看着办,一顿吃五个盒饭的人不能不干活。”

“好。”

房门突然被敲了敲,蒋松女士的声音小心地响起,问:“晁朕,安安?”

晁朕脱了外去开门。门撩开一点小缝,蒋女士想往里探头却被晁朕挡住。她问:“安安呢?你们没事吧?”

“她睡了,你有事?”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能有什么事呢。都是蒋柏小题大做,烦得很。你赶紧去睡啊,明天起不来就跟剧组请个假,有什么事我去跟导演说,没事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破壁

送王浅棠回去的一路上,谢敬旻着实被折磨地够呛。王浅棠反反复复在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她要让晁朕和晏安回家谈什么,他们究竟有什么可谈的?

看在晁朕欠她人的份上谢敬旻耐心回答了部分问题。可王浅棠依然喋喋不休地在问他,晏安和晁朕不是已经分开了,分手不就是陌生人了,究竟还有什么可聊?

“分手?”谢敬旻让司机停车离开。他看着王浅棠,正经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得这些荒唐消息,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晁朕不可能和晏安分开!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的青天白梦可以稍微醒醒了。”

见王浅棠噙着眼泪倔强地看着他,谢敬旻只有说:“因为你在晁朕最危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导致你自己脚受了伤,所以不管是晁朕自己还是我们这些朋友都要多看你几眼,但也仅此而已……我多嘴跟你说几句,晁朕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晏安也是和好脾气全沾不上边,现在大家都顾及你脚伤都让着你,以后就不一定了。”

“不是这样的。”王浅棠说:“根本不是这样的。在晏安没出现之前我和晁朕是很好的。那时候他很耐心地给我讲戏,帮我一遍遍地研读剧本台词,晚上戏拍晚了他会多走一点路送我回宿舍,左寞为难我他会帮我讲话,他还在大风天给我做风筝,上面写祝我天天开心。如果不是晏安出现,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

“得得得!”谢敬旻越听越不对劲,急忙打断她的话,说:“你是不是把顺序搞错了?晁朕认识你的时候晏安一半子都成晁太太了,什么叫她突然出现?不是,你是不是眼神有点问题?晁朕怎么对晏安,这长了双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能比起晁朕自己,他家里人,我们这些人都更清楚晏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怎么?你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呗?”

“可是他们两根本不合适!”

“嚯!现在还能空口眼鉴姻缘的?他们两合不合适你说了算?晏安不合适你就合适?我明白跟你说,你看看晏安长什么样子就该知道晁朕喜欢什么类型才对。你……”谢敬旻把她上下打量一眼,说:“真不是他的类型。”

“随便你怎么说!”王浅棠用手背把眼泪擦净,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放弃的!”

谢敬旻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摇摇头下了车。“送她回去,我在这里等你。”似乎在同一个空间里会被传染智障因子,谢敬旻果断地下了这样的决定。

晏安凌晨四点来钟被晁朕叫醒,告知她要赶回剧组拍戏。洗漱完到了正厅,蒋松女士和晁岑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招呼着让她去吃早餐。

“怎么起得这样早?”晏安问。

“担心睡晚一点你们就走了,平时想见面也难,去剧组又怕打扰到你们。”蒋松女士如是说。

晏安知道他们还是在担心他和晁朕的状况。说:“过些子要过寿了吧,到时候我和晁朕请假回来帮忙。”

“唉!”蒋松女士笑起来,说:“老人家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你们两,这几天一直念叨着。”

晁岑给她递过来一杯牛,晏安接过,顺嘴就说句:“谢谢爸。”

晁岑愣住,蒋松女士仓惶地抬头,见晏安低头往面包上抹黄油,晁朕从她后走过,摸了摸她的头。蒋女士急忙低头掩住自己汹涌而起的泪盈眶。她平时跟晏安说话,给晏安打电话,总是叫她宝贝,叫她安安,她想,她母亲去世之后她应该已经很久没听长辈这么叫过她。晏安起先确实也感到不适应,后来也习以为常,可相比她的烈,她却一直很克制地在称呼她和晁朕父亲伯父伯母。就是她和晁朕登记之后,伯父伯母也改为了更端**肃的“您”。

了解过晏安生活成长的背景,了解过她之前的经历就能明白她上严丝合缝的疏离感从何而来。在这个家里,她似乎只和蒋柏亲密一些,但这种亲密也是建立在她们本就认识的基础上。她和晁朕父亲和晏安,好像一直都是敬重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这和他们家一直以来崇尚的轻松和睦氛围不同,他们也明白不能去干涉晏安的想法,总想着等时间长一些就会好一点,可是这时间要等多长,谁也说不上。

“时间太早了,我让老赵晚点来,一会儿我送你们去剧组。”晁岑说道。

蒋松送他们到门口,她给晏安紧了紧外的拉链,说:“不能再瘦了,不要管上镜好不好看,这饭还是要准时准点地吃。你这体啊!”蒋松重重叹了口气,说:“眼睛还没好,这脚又伤了,早知道要受这种罪何必跟着晁朕去折腾呢?”

晏安看着脚尖没说话。

“我和晁朕他父亲都知道我们管不了你们的事,晁朕固执,你也固执,僵持起来的时候可能谁都不愿意妥协。晁朕这个孩子,天生地要比别人缺少一些感感知能力,他可能不能及时捕捉你的绪。所以我希望,你们之间出现问题不要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管什么事,总归要说开的。”

晏安点头,说:“我知道的。”

“晁家从他爷爷那一辈起就没出过女孩儿,你现在是我们家最嫡亲的宝贝女儿。之后要是再和晁朕有拌嘴就跟我和他爸说,我们都是向着你的。”蒋女生摸了摸她的脸,说:“受了委屈千万别憋在心里,你要不愿意跟我们说,就找小柏或者你的朋友们,没什么比体更重要的,知道吗?。”

晏安点点头。

“行了,去吧,别让晁朕他爸……别让你爸等着了。”

“嗯。”

晏安拉拉帽檐,见蒋女士看着她一副言又止的模样。她说:“我走了。”

蒋女士看着她,还是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晏安转下楼梯,走出几步的的时候突然回头跟蒋女士说:“妈你回去吧,别送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生气

晁岑开车送他们去剧组,路上随口问一些剧组的事,晏安起先还能凑合着搭话,后来脑袋一歪就睡着了。晁岑自后视镜里看见晏安歪在晁朕肩上的脑袋,默默关掉电台调高了空调温度。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剧组的时候天边刚刚露出一抹白。晏安打开车窗,适应了一下外面的温度才出车门。

晁朕要去拿东西,晏安站在路口和晁岑告别。晁岑要跟她说得话没有蒋松那样多,他只说:“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哪有你们这么多的烦恼?你们两都是早慧又早熟的孩子,所以要承担的东西比同龄人多。但我和你妈妈不想那么多,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开心高兴体健康而已。”

和晁岑说完话,晏安小跑着就往化妆室去。到了门口,见里头已经灯火通明就大概知道谁在里头。

也是,她和晁朕昨晚一整晚都没回来,他们在自己家倒是睡得踏实,这位可能一整晚都夜不能寐吧。

晏安推门进去,正好和王浅棠目光相撞,一时只有面面相觑的份。

怎么回事?这会儿化妆室里怎么只有王浅棠一个人?

“晁朕呢?”王浅棠问。

晏安一句关你什么事都到了嘴边,又在看到她裹着夹板的脚时咽了回去。她想起之前杨美娟跟她说得话,这会儿只能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和善一些。“回去拿东西了。”

“你们昨晚去哪了?”

晏安开始觉得不对劲。王浅棠虽然坐在轮椅上,可她在这间屋子里最正中灯光最明亮的地方,而她却直立地站在门口。这要不知道况的人看见,还以为王浅棠正因为什么事对她兴师问罪。这要稍微了解一点况的人,保不齐把她当做被王浅棠正面逮住的不要脸第三者。

不对劲,着实不对劲。

晏安把外摘下,决心不跟她见识。

“我问你话呢。”王浅棠推着轮椅靠近她。晏安对此已经有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一种脚趾撕裂导致心脏骤停的疼痛感瞬间钻入神经系统。她下意识地就是往后退,同时警惕地看着她,问她:“你要干什么?”

王浅棠笑了,说:“我只是想问你话!”

“你说话就说话,你别过来!”晏安已经缩到了墙角,她看着那个三指宽的轮胎,担心它随时又会往自己脚上碾过来。

“你怕什么呢?”王浅棠又靠近了一些,说:“我脚骨折的时候也没有你这样的反应,这究竟是我太坚强还是你太矫呢?之前只不过肿了一点点你就造作得跟什么似得,过分。”

晏安完全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越来越靠近她的轮椅上。就在那道三指宽轮胎距离她脚尖只有半个拳头距离的时候,晏安说着“别靠近我,离我远一点。”的同时把王浅棠往后推了推。

她发誓她克制了力道,那个力度只能让王浅棠稍稍离她远一点让她从bi)仄的墙角逃出来。可她就眼睁睁看着王浅棠把自己全力量压到一侧,轮椅骤然失去平衡。尽管晏安尽快赶上,可还是没制止住王浅棠倒塌的态势。

她表姐宋虞和服装师造型师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王浅棠摔在地上,而她还没把手收回来的样子。

王浅棠紧紧皱着眉,嘶啦一声就哭了出来。晏安在门口诸位看她的眼神中突然意识到,这事她大概是说不清了。

“你干嘛啊。”宋虞一把推开她去搀扶王浅棠。可王浅棠瘫在地上,只说脚疼。嚎啕大哭地一遍遍强调脚疼。

“怎么了?”杨美娟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王浅棠一看见她,立刻就冲着她后痴怨缠绵地喊了一声:“晁朕!”

晁朕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让叫救护车,一边蹲来拉王浅棠。王浅棠就势往晁朕怀里蹭,趴在他肩上呜咽个不停。

“你先起来再说。”

晁朕想把王浅棠从地上拉起来,可王浅棠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一时间,两人只能僵持住。晏安四下看了一眼,豪哥没在,现场也没一个看上去力道能大过晁朕的工作人员,一时只能咬牙闭嘴。

富川寺大概是紧急听说了况,嘴角的牙膏沫还没抹掉就过来了,嚷嚷着问况。

王浅棠只知道哭,事是一个跟着她的一个眼生工作人员开得口。“好像是晏安把王浅棠推到了地上。”

“注意你的措辞。”晏安倚在镜子前冷冷开口,“是她自己摔在地上,与我无关。”

“你不推她她自己会摔倒吗?”着急的宋虞也开始加入征讨她的行列中,说:“是,我妹妹和你一向有对付不来的地方。但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我们沟通可以和剧组沟通,何必要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呢?”

“宋小姐请注意措辞。”晁朕出声提醒。

“晏安不都说了吗,这是王浅棠自己摔倒的,和她无关。”杨美娟也开口。

宋虞转头看了已经回到轮椅上的王浅棠,说:“浅棠,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我只是问了她一句晁朕在哪,她就……”

不约而同地,在场数双眼睛都向晏安看过来。

“哈哈哈。”晏安笑了几声,问:“这话说得好笑,她问我晁朕在哪我为什么要推她呢?”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晏安眼睛一瞥,突然喊了一声,“晁朕!”

已经扯开王浅棠的晁朕因为晏安这一声又突然被面前人抓住。王浅棠死死拽住他的袖子,说:“刚才摔得那一下好像出问题了,我脚很疼。”

晁朕拉开她的手,面无表道:“救护车马上就来。”

“可是我现在特别疼,怎么办?”王浅棠问。

“我不是医生,我没办法,先忍着吧。”晁朕如是说。

“晁朕!”晏安压低声音又喊了一声。晁朕抬头看她,突然笑着走了过来,小声说:“原来你也会因为这种事生气,难得。”

第二百七十五章、撑腰

这个人?

晏安脸上不高兴的神色更甚,她向着周围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推过王浅棠!”

“是是是!”杨美娟适时开口道:“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品性的孩子,这种事情你绝对不可能会做的,对不对?”

杨美娟这话一出,周围到真有几个人配合着应了声。

“那你的意思是,这全是浅棠自编自导栽赃嫁祸给晏安了?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王浅棠身边的工作人员问道。

“可能王小姐觉得日子太平淡无奇缺少刺激吧。”杨美娟出声。

“请你注意你的言语!”宋虞再次开口:“我们家浅棠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家浅棠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才对。”晏安冷声开口。

宋虞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王浅棠一眼,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翻译不在,富川春寺只能通过她们说话的表情还判断当前的局势,只听他说:“当前还是王浅棠的身体要紧。”

“晁朕!”王浅棠又看着晁朕幽幽怨怨地出声,问:“我的脚会不会以后都不能走路了?会不会?”

“放心,王小姐骨骼强健身体健壮,相信就是当头被雷劈也会安然无恙。小小脚伤,完全不值得挂在心上。”杨美娟出声。

“晏安!”得不到晁朕回答的王浅棠把目光转到她身上,问:“你不是还在怨我上次不小心弄伤你的脚,所以才……如果是这样,那我不怪你,确实是我的过错。”

“嘶!”晏安学着她的语气出声,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上次你弄伤我的脚我找你要医药费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你这次才作弄得我?其实我当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如果是这样,那我跟你道歉,我不应该不懂事地跟你开玩笑。但是今天的事你还是要跟大家说明白。我推你,怎么可能呢?上次你用轮椅压我的脚,我好几天都穿不了鞋。你那么大力气,看着比你还瘦得我怎么可能推得动你呢?”

晏安说出这话,有人藏在人堆里不道德地笑出了声。

“王小姐,我的脚现在已经消肿,之前的事过了也就过了。现在我和你算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有你觉得我们有的矛盾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产物。你不能把你幻想出来的事情当真还要强迫别人认同你的观点,是吗?”

王浅棠一行热泪滚过,晏安看着她,想她可能长到这个岁数,之前所有的悲伤加起来,也没最近这段日子哭得多。

“这是怎么了?”

化妆室再度被推开,一个晏安从没听到过的醇厚男声在门口响起。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见门外站着一个和王浅棠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

王浅棠一下哭得汹涌澎湃起来,声音一波三折地喊了一声:“哥!”

应该和宋虞那种表姐妹关系不同,这位应当是和王浅棠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哥。只听王浅棠见他一出现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这个故事又是由她身边的人说给他哥听。

亲哥听到这件事的反应果然比宋虞还要剧烈,晏安只见他目光如炬地向着自己看过来,问:“是你?为什么推我妹妹?”

晏安还待说话,晁朕已经把她往后扯开。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那个男人的视线,说:“没有这样的事。”

“你又是谁?”

问出这句话后见王浅棠拼命扯他的袖子,这位当即也住了声。

外面已经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晏安听这那位说:“你必须给我妹妹道歉并为这件事负全部责任。”

“负全部责任?”晁朕冷笑着,问:“你要她负什么责任?怎么负责任?”

“我妹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苦。”那人说:“她自小都是被我们家呵护着长大的,凭什么要受这种人的摧残?”

这种人?摧残?自小被呵护着长大?怎么?欺负她是个孤儿,还是欺负她没人撑腰?

“现代社会**制,你有任何的意见和问题可以和我们家的律师联系。”又是一个男声响起,晏安回头,见晁岑站在门口。

和尚且年轻的王浅棠亲哥相比,晁岑由内而外的凌厉气质张扬出来其实是很骇人的。

他给对方递名片,再一次说:“刚才我在门口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事情经过,我认为可以这样处理,直接报警,可以吗?如果晏安推了令妹,那就有了故意伤害的罪名。如果没推,令妹就构成诽谤栽赃毁坏晏安声誉的罪名,都是可以打官司的事情。没必要大家全聚在这里争论。”

晁岑把名片塞进对方西服胸袋里,说:“刚才听你说,令妹自小被呵护着长大,不允许她受别人摧残?那好巧了,我们家晏安也容不得别人对她恶言相向做出诽谤诋毁她声誉的事情,不管今天的事情会如何发展,我们家一定会给令妹寄律师函,你可以提前把律师找好等着。”

医护人员已经挤了进来,王浅棠被抬上了担架。她哥哥跟着担架往外走,眼神从晏安脸上扫过,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

“怎么来了?”晁朕问。

“晏安手机落车上了,刚才发现想给她送来,到门口就见救护车过来,就顺便进来看看。”

晁岑把手机给晏安,说:“你别怕,没事的。我们家律师在全国都数得上名字,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晏安送晁岑出去,正好看见王浅棠和她哥僵在救护车前。看见她,王浅棠就问:“晁朕呢?他得陪我去医院。”

“他为什么要陪你去医院?”晁岑问。

“反正他就是得陪我去医院。”王浅棠执拗道。

晏安凑到晁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晁岑点点头,说:“晁朕很忙,我今天没事,医院我陪你去。晁朕年纪不大,不知道要怎么为王小姐的脚伤负责人,我是他父亲,这个责任我来承担。”说着,晁岑已经手脚利索地上了救护车,他冲着晏安挥手,说:“没事的,放心,回去安安心心的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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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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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浅棠不在,确实也没影响到当日的拍摄,就连富川春寺也没因为王浅棠受伤的事情少表现一个笑脸。工作人员私下讨论,说这样说虽然不厚道,但王浅棠好像太把自己当做回事,实际上她的脚出了什么样的问题,除了和她紧密相关的一干人外,其他人能出于道义问候一声已经算善良,毕竟剧组现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赶进度。

傍晚一些的时候,王浅棠亲哥王牧林送着她从医院回来。王浅棠见操场附近没人,马上就问:“今天拍摄已经结束了吗?”

“哪能呢?导演说今天大家的状态都不错,想要抓紧时间多拍几场,下午一些的时候就转场去了教室。”

在王浅棠之前看到的拍摄计划里,今天并没有教室的戏份。她又问:“现在在拍哪场?”

工作人员看上去十分着急地说:“吻戏啊,这部戏最重要的吻戏啊。之前两演员都没和晁朕拍下来的吻戏啊。”说完,这位好像才突然意识到王浅棠也是曾经的两演员之一,忙借口有事小跑着走了。

“去看看。”王浅棠看着远方斜照的夕阳淡淡开口。

“何必呢?”宋虞无奈道:“何必去看那场戏让自己不痛快呢?你不是不舒服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只是拍戏而已,我懂得的,我就去看看。”王浅棠这样坚持道。

这样说着,王牧林已经推着王浅棠往拍摄地教室走,宋虞一看眼下情况,再无反对的理由。

王浅棠到得时候,周围已经差不多清场,留在附近的都是必不可少的工作人员。导演看见她,小声问候了一句,随即就把目光转到了监视器上。他拿着对讲机说:“这场戏要再拍不下来我可真就没信心了。”

晏安听见了,问晁朕:“导演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

“准备,3!2!1!actio

!”

高年级的学长借口九琴偷了他的东西和她在放学后的走廊上拉扯,九琴知道这些都是做作的借口,一时应付得非常勉强。这一幕被丢垃圾的阿肆看见了,在费力的拉扯中,九琴看见了阿肆掉头离开的身影。

打发了学长后,九琴回到教室,见阿肆果然还没离开。九琴走到他面前,想要解释刚才的情况,她说:“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我和松尾学长……”

“住口!”

阿肆用极端压抑的声音打断了她。可看他的表情,他自己仿佛也因为这句话受到了莫大的震动,他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和堂皇,但随即还是立刻垂下了脸,声音也恢复成了一如既往地冷静。

“请你住口。”

九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拉扯伤口一般地自虐地出声,问:“不好奇松尾学长跟我说了什么吗?说喜欢我呢……”她盯着阿肆的发旋笑起来,说:“之前说过喜欢我的人不少,这倒是第一次听人真情实感地这么说。”

“拜托!”阿肆的声音放得很低,说:“请你住口。”

“肆同学……”

阿肆向她看过来,却意外看到了她因为刚才拉扯而被拽开的衬衣纽扣和已经乱成一团的领带,他问;“你还知道廉耻吗?”

九琴看着他,慢慢地笑起来,嘴角扯开了一个明媚的弧度。她凑到他耳边边笑边吐气地说:“不知道啊。廉耻是什么东西?”九琴的手指慢慢从阿肆的衣角爬上了他的下颚,在他的喉结处来回摸索,问:“廉耻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告诉我?”

阿肆把她扯开了一些距离,他垂眼凝视着她,那种目光像是要把九琴费力套上的隔绝服给撕开,把她在夜晚,把她在童年时代,把她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直白的阳光下。九琴受不了这样的打量,尤其是来自阿肆这样的打量。

“不说就算了。”

她松开了他想要立刻逃开这里,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阿肆拉住。她仰慕着的少年就这样吻了下来,带着怒意和九琴能清楚感受到的绝望悲伤吻了下来。

这个人,现在吻她的这个人,是她克制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在每往前迈出一步就要往自己手腕上割上一道疤惊醒自己在痴人做梦的少年。

不会有结果的,她这样的人……

她这样的人!

晏安拼命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以致于和晁朕紧贴的唇带了明显冰凉的温度。

只做一天梦可以吗?只做一个小时的梦可以吗?只做眼下的这一刻做梦可以吗?

晏安把手从晁朕手里抽了出来,慢慢地挽住了面前人的肩。

晏安在镜头里哭了,眼泪从紧闭的眼角往下滑。王浅棠不知何时也泪流满面。

导演颇为激动地喊了“ok!”

晁朕还没睁眼,先问了一句:“怎么又哭了?”

“我本来就是很感性的人。”晏安抬手去擦眼泪,跟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富川春寺正要招呼晁朕过来看拍摄,就见他低头笑着冲晏安讲了什么,晏安抬眼瞪他。富川春寺担心他们两又吵起来,忙拿起了对讲机,可这一个音节还没出口,就见晁朕又低头吻了下去。

旁边的助理问:“这……要拍下来吗?”

“你没见晁朕眼角眉梢全是笑着的吗?拍下来也不能用,要不阿肆人设就塌了。”

富川春寺说完后,一扭头就看见王浅棠的模样。他想自己虽然作为长辈,也作为过来人,但真是劝不了这个年纪的小年轻所谓看淡看浅看开。亲眼目睹着喜欢的人和别的女孩子亲密接吻,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可感情这回事确实也勉强不得。

宋虞也这样跟王浅棠说:“他们真不是你认为得貌合神离的表面情侣,勉强不了。”

“什么叫勉强不了?”心疼王浅棠满脸泪水的王牧林坚定出声道:“凡是浅棠想要的,喜欢的,就该是她的。就是勉强不了我也非要勉强!”

王浅棠擦擦眼泪,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宋虞,哑声道:“是,我偏要勉强,我偏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恶毒女配日常》,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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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性格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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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川春寺在最近一段时间心情极好,看天是蓝的,看云是白的,看草是绿得,再也不是他之前看什么都迷雾重重的模样。他想,这一切都要归结于最近顺利的拍摄。

说来仿佛一切都被神秘力量安排好一般,这段时间在校园的戏,比较多感情纠葛挣扎的戏份都在晁朕和晏安冷战的时间里拍完了。现在想来他可能也有点自私,因为那段时间他在明确感觉到男女主角间气氛出现问题的时候也没出面调和,就是想着或许私下里的气氛能带入日常的拍摄之中。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想,那种不用台词和音乐氛围渲染的阴郁气氛得到了恰如其当的表现。

现如今校园戏份即将杀青,这部戏里最要紧的戏份也已经如愿拍完了三分之二,富川春寺终于可以缓慢地舒出一口气,大家也可以获得简单的几天假期休息。

晏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去了x影面试。和一早确定方向,早早把所有程序完成的晁朕相比,她在这个关头里倒显得十分忙乱。尽管晁朕说她文化成绩不错,现目前是富川春寺电影女主角,又有落款相当有分量的推荐信,不大可能会在面试和最后录取的时候出现意外,可她还是很紧张。

“你别去!你去了我反而紧张。”

考试的当天她不让晁朕出门,只自己带了相关证件让赵叔送她去到学校。

尽管她到考场的时间已经足够早,可还是被湍急的考生大军给惊到。她默默汇入队列,艰难地接着前一个人的脚跟缓慢行动。

记者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的她的面前,把话筒怼到了她的嘴边,问她关于今天考试的相关问题。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记者来采访报道晏安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天天面对摄像头也有了一定的看镜头习惯,可现在当完全陌生的人和镜头凑到她面前时,她还是会有点不自在。倒是她周围的同学因为能入镜而感到很兴奋,显得晏安十分地冷漠和无趣。

“今年报考x影的新生有很多是我们已经在银幕上熟悉的面孔。”记者一连串报了许多晏安或知道或完全没听过的名字,说:“但我们现在还没在人群之中找到他们的身影,我们只能来访问一下未来可能会和他们成为同学或是舍友的考生。”

话筒再一次怼到了晏安面前,记者问她:“今年来报考x影的考生里有很多是在影视界已经有了不少成绩的前辈,要和他们同场竞争pk,你会不会感到紧张?”

“我本来就很紧张。”晏安如是回答道。

“请问你要报考哪个专业?”记者问她。

“话剧影视表演。”

“有没有为这次考试准备了什么才艺?或者有没有给主考官呈上一份漂亮的简历?”

“没有。”晏安还是如实回答。

记者愣了愣,可能是因为正在直播的缘故,试图为她找补,又问:“为什么呢?是对自己的考试很有信心了吗?”

“这倒也没有,只是因为在报名截止前一天才决定来考试,之后又因为很忙,没时间去准备其他。”

“那你对自己这次考试通过的几率抱有多少信心呢?”记者问。

“没多少,只是抱着来试一试的心态。”

“如果没过呢?”记者问。

“那就没过吧。”

晏安不知道她这没怎么过脑子随口而出的访谈会在网络上引起多大反响。因为艺术考试的特殊性,本来就被很多人关注。记者在直播过程中找到她采访,寻常的问题她全给了不寻常的回答,尤其最后一个“那就没过吧”,被网友戏称有性格有脾气。当然,因为她在采访中直言没有准备任何的才艺,所以大家都不看好她能通过这次考试。

只不过这个采访视频在网络上流传没多久,就有人出来说她长得面熟,之后那段已经尘封的“异次元美少女”历史又被翻了出来。

晏安第一天考完试回家杨美娟就跟她说:“明天考试我陪你去。”

“为什么?我觉得我一个人可以,你们在场我反而紧张。”

“祖宗,因为你白天那段采访,你的家底背景都快被网友扒干净了。现在传媒对你的兴趣不比那些明星考生低,明天现场可能会有人守你,你应付得来吗?”

“那你还是去吧,到时候说我感冒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有问题都你来回答。”

杨美娟无奈叹气,说:“你不得自己也学着应付这些记者的采访?以后呢?我也不是次次都能在你旁边帮你应付的。”

晏安听完这话,只是沉默地拿眼神去看晁朕。

“你喜欢拍戏就可以只拍戏,其他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晏安一听,笑着就往厨房钻。

“你这话什么意思?”杨美娟问他。

“就当她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事情。”

“你把她拉进来这个圈子,然后打算以后都不管她了?”杨美娟问。

“喜欢游泳也不必让自己成为竞技选手。以后要是有感兴趣的剧本就接,没有就算了,随她自己高兴。她的兴趣也不在当明星,确实也不需要学习怎么应付媒体。”

杨美娟不高兴,说:“哪有这样的阿……”

“现在只是这么说,说不准以后她又对别的方面感兴趣。或许有了崇拜者享受到一呼百应的荣耀感后会有转变,可现在她还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因为崇拜琦岛三川喜欢铁茶在拍这部戏,所以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对这个行业感兴趣。她要过段时间跟我说要回去读书我也不意外。”

“晏安天生就长了张明星脸,虽然性子相对会来事的娱乐圈来说是木讷了点,但现在的观众都很包容的,保不齐她以后比你红得多得多,以后她跟巨星拍戏,你就只能去演男二三四五六号。”

“先不说她能不能红到你说得那个程度。”晁朕漫不经心地问她:“你觉得我去给哪位巨星演男二三四五六号合适”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恶毒女配日常》,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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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大言不惭

“分明说好一起走得,真是!”

得知晏安已经提前出门的杨美娟气得在原地跳脚。晁朕睡眼惺忪地隔着栅栏和她说话:“说先去考场适应环境,你自己联系她。”

杨美娟按照晁朕的指示给那位祖宗打电话,但一直拨打,一直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无法联系到的晏安这会儿正僵坐在密闭的车厢里。她再一次不耐地出口道:“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天可怜见,她昨夜一整夜没睡好,今日起了个大早打算自己搭公车去考场,顺便在路上整理下思绪。没想到会遇上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情况,就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两壮汉架住了胳膊,她还在怔愣着,就被人提溜起来往前走。现在想来,也不怪她当时的反应很平静,因为她下意识就以为又是唐池那神经病在跟她开玩笑。

结果在车里看到得并不是唐池那张吊儿郎当的脸,而是她并不想见到的,王浅棠亲哥。

“上次见面好像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王浅棠的哥哥,王牧林。”

晏安不情愿地伸出了手,想来这位今天的表现倒是比上次有礼貌得多。她问:“王先生这样大费周章地带我来这,有什么目的?”

“目的?”王牧林说:“晏小姐大可不比如此紧张,只是看今天天气很好,想找晏小姐稍稍聊会儿天。”

天气很好?晏安透过窗户看到外头雾霾蔽空的天气,再一次感叹姓王的精神都有点不正常。

“王先生平时和人聊天都是这样的?也不管别人的意愿,就这样生硬地把人请过来?还要强制没收人家的手机?我长这么大,倒从来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这不是怕晏小姐不愿意同我们这种大老粗聊天吗?只好用点特殊手段了,还希望晏小姐不要介意。”

晏安看了看手表,再不想和他敷衍了事下去。她直说:“有什么说什么好了。王先生一家向来十分地关注我,这真是让晏某人受宠若惊。但您也该知道我今天很忙吧?恕我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陪王先生在这耽误下去。”

“那我可就直说了,想来晏小姐也是一个爽快的人。”

晏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把对方此次找她的目的猜了个差不离,心里隐隐也有了应付的方法。果然,她只听这位义正言辞地开口道:“不知道晏小姐需要什么条件才可以离开晁朕身边?”

虽然早有预想,但真听对方如此大言不惭地开口,还是让她忍不住地笑了出声。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想提醒你,现在几乎已经没人叫我晏小姐了。但凡认识晁朕认识我的,或者认识他家里人的,见我都很给面子地称呼一声晁太太,刚才乍听你喊晏小姐,我着实还有些不习惯。”

王牧林眼里一抹玩味的意思闪过,好似完全不被她的话给唬住。只听他接着说,依旧是用让晏安哭笑不得的大言不惭语气开口,道:“从小到大,凡是我妹妹喜欢的,我们全家相反设法也要满足。没道理她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有了喜欢的异性,却要因为晏小姐这样的人被迫放弃,你说是不是呢?”

“王先生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就我认识的王小姐来看,她可从来都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听您这口气,我和晁朕有今天,是不是还得感谢您妹妹的成全?”

大概也是厌倦了和她虚与蛇委,王牧林脸上的嬉笑神色渐收,只听他一板一眼地严肃开口:“话不多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离开晁朕,走得远远地,其他的条件,随便你开。”

王牧林说完这话,就见晏安往他面前凑了凑,还做了嗅鼻子的动作。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随即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显得他底气不足。他问:“你在做什么?”

“喝酒了吗?”晏安问她:“只喝酒了吗?但凡有粒花生米,再不济舔一下筷子,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王牧林感到了严重地被冒犯的感觉,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轻佻出声:“晏小姐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吧?”

晏安瞬间冷了脸。她想了想,过往时候她确实也听过不少的这样那样的威胁,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好像还是第一次。她冷了声,问:“如果我说不呢?您要如何呢?”

“晏小姐的家庭背景我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了解,也深刻明白你奋斗到今天的地位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放心,只要你离开晁朕,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想来你也是个聪明人,以后要一直过被打扰的生活,要眼看着建立起来的幸福崩塌,何必呢?不如好好地开出条件,给自己一个能够自我掌控的未来。是不是?晏小姐,何必拿自己的未来前途做赌注呢?你多年轻阿,何必想不开!”

晏安趁他不备抢过了自己的手机,不想再对他的这一番妄言发表什么意见,她推开车门就往下走,这位倒也没下车来追她,只不过在晏安手机开机之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还望晏小姐识时务,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会要考试,要保证一个还不错的良好心态。晏安不断地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同时给赵叔打了电话。经这位这样一折腾,她再不抓紧时间可能就要迟到了。

杨美娟已经等在了考场门口,看着旁边话筒镜头诸多加身的记者们,暗自猜测他们此行的目的。

晏安从赵叔车上下来,刚一露头,杨美娟身边的记者就一窝蜂地围促了上去。杨美娟只能在此刻暗骂自己笨拙的身子,竟然赶不到记者前头去。

晏安差点被汹涌而至怼到鼻子前的话筒掀倒,她往后退了几步,刚想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就听有人问她:

“听说你现在在富川春寺导演的《铁茶》作品里饰演九琴一角对吗?听说这个角色是你故意陷害前九琴饰演者王浅棠受伤抢来的是吗?你现在作为九琴饰演者有没有感到良心不安?你是否认同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行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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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不择手段

晏安只觉脑袋嗡得一声炸裂。这个记者的话字字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可她觉得自己不是很能听懂的样子。可还未等她对这个问题做出什么反应来得时候,其他有关她为了抢夺王浅棠角色陷害她脚受伤的问题已经接踵而至地到来。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突出一个中心点,她晏安,不择手段地抢夺了原本属于王浅棠的角色。

杨美娟费力地从人群外围挤进来,一手扒开快贴到晏安脸上的记者,一手把晏安往身后扯,同时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说:“晏安现在不接受任何的采访,你们现在所有的假设都是毫无事实根据的诽谤,请各位遵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停止对晏安的恶意揣测,我方将代表晏安对此次散播制造谣言的人提出警告,我们将会采用法律的武器来捍卫晏安的合法权益!”

晏安从没有哪一刻觉得杨美娟女士有这样高大威猛过。她瑟缩在她的脊背后,看着那些黑色的柱状物体疯狂地往杨美娟女士的脸前塞。那副样子,就像是饥饿了很长时间的鬣狗在觊觎草原上最肥妹的羚羊。

突然来了这一出,本来准备考试正在排队的考生们也凑了一些过来。以她和杨美娟为中心,这里着实被很多人包围着。校方应该是担心安全问题,急忙派了安保人员过来疏散。围促在她们周围的记者团体被请走,晏安瞬间都觉得原本浑浊的空气清冽了不少。

杨美娟女士生气地跟她说:“今天这事绝对有猫腻,你别受影响,好好去考你的试,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现在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晏安在众人的注目下默默回到了排队的行列中。

“你在拍铁茶?富川春寺导演的铁茶?你演九琴吗?”前头的一个短发女生转过身来问她。

因为铁茶这部片子实在是流年不利的产物,打开拍至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换了三个女主角。之前王浅棠替代左寞的时候剧组对外也就是稍微提了提,并没有做特意的官宣。到了她的时候,剧组为了避短遮丑,干脆就开始保密,对外根本没提过她的名字。所以一直关注铁茶拍摄进度的网友也只知道铁茶又换了女主角,但这具体换成了谁倒是搜寻不到半点的相关信息。

剧组和宣传团队的意思,是要等到这部戏拍摄得快差不多的时候,起码要等一些物料开始往外铺的时候再对她饰演九琴一事做正式的官宣。晏安也不知道这些记者哪里收到的消息,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时间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地提出来。

之前也没人跟她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晏安也不好擅自做决定,万一和剧组制定的计划背离,那真是说不出的麻烦。

所以现下面对前面人的询问,她只能把头低下当做没听到的样子。可对方明显是不打算这样糊弄过去,只听她用嘲弄的语气开口说道:“好了不起啊!能拍富川春寺的电影,确实和我们这些不一样哈。”

她说这话的声音着实不小,一时间,附近周围的人都向着她看过来,一副在动物园观瞻猩猩的模样。

“你真为了抢这个角色把九琴的前饰演者搞瘸吗?看不出来,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儿怎么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晏安把头抬起来和她对视,正直地说:“请你不要胡说,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你昨天的采访我也看了。怎么,什么都没准备就来考试了?以为自己能凭特权被录取吗?不是,你一次作弊成功难道还能次次作弊成功吗?”

“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进行无端的恶意揣测呢?”

“无端地恶意揣测?怎么,就许你用不道德的手段抢夺别人的东西,就不能接受别人对你的点滴批评?看你这心态,着实是不适合做明星,干嘛来考试呢?你不是有后台,干嘛还装模作样地来考试呢?”

嘶!晏安倒吸一口冷气,想面前这个人怎么回事?算算算!晏安又在心里念叨万能的南无阿弥陀佛,这样的场合,又是众目睽睽下,就当渡劫修行了。

晏安不再言语,心里盼着考试赶紧开始。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和这同一个时间里,王浅棠在宋虞的陪同下接受了记者的电话采访。

“不是事实,现在网络上流传的都不是事实……晏安并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不小心,更大的责任还是在我自己身上,是我粗心大意没太注意……我现在还能饰演沙纪已经感到很幸福,会坚持本心尽最大努力演好这个角色……对,角色无大小。请大家不要再苛责晏安,她也是太喜欢太想出演九琴了。希望铁茶上映之后大家能到影院多多支持,我们整个剧组都为拍好这部剧付出了很多,也请大家多多期待晏安饰演的九琴和我本人饰演的沙纪,谢谢。”

“我真的搞不懂你和你哥。”宋虞看着挂了电话的王浅棠,问:“你们为什么要颠倒黑白呢?你脚受伤的时候晏安根本不在剧组。你们现在这样做,除了得罪剧组,让晁朕对你印象越发不好外,还有什么好处呢?浅棠,你听我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你再喜欢晁朕,也不能以伤害别人为前提。”

王浅棠用小梳子梳着头发,闻言,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听我哥哥的安排,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脚受伤的原因的确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不是吗?我这边刚受伤,晏安马上就顶替我去演九琴,这也太巧了是吗?再说了,我也跟记者说了,晏安肯定不是故意的,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自己,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才酿成这样的事故。”

宋虞见王浅棠天真地看着她,用天真的语气开口道:“是我的错,我承认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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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颠倒黑白

“这事确实比我们想象得还要麻烦一些。主要是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对晏安特别不利。经过早上这么一闹腾以及王浅棠的采访来看,现在有很多人觉得晏安有扎实的后台和资本支撑,她也是因为这样才能用卑鄙手段挤掉王浅棠成为富川春寺的女主角……”杨美娟蹲在学校门口的花台上跟晁朕打电话,说:“是!现在确实有人说要抵制晏安出演九琴的铁茶电影,但这是以后的事,我们暂且可以不用管,现在最要紧的,最迫在眉睫的还是晏安这次的考学。”

杨美娟狠吸了一口珍珠奶茶,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质疑晏安这次考学的公正性。说得好像她如果能被录取就一定有后台暗箱操作一样,很难说校方这边不会为了顾及自己学校的声誉而直接拒收晏安。本来,国内电影学院不算少,不读这一所还有别的,但是经过这么一闹,可能稍微有头有脸的学校都不会接受晏安。所以我认为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就是不能让晏安从x影落选。她这一落选,带来的连锁反应都是负面的,小孩儿才刚刚选择踏上这条路,别一开始就给她吓了一个大马趴。是,晏安是心态好!她一直都心态好!但心态好的孩子就注定要吃亏是不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杨美娟远远看着,考试似乎结束了,有成群结队的考生从考场出来。她急切地跟电话那头说:“但是她没做的事就是没做!这一点一定要说清楚讲明白才行!”

杨美娟接到晏安,她发现她很难从她的表情判断她今天的考试状态,所以她只能出口问。

“本来我的考号是在中间,但是到我的时候面试老师说暂时把我的顺序延后,就把我延到了最后一个。”

杨美娟一听这话,感觉心脏一下就被人狠攥了一把。

“面试老师也没给我出考题,也没让我跟别人一样表演,就问了我一些问题。”

“问了你什么?”杨美娟问。

“就问我是不是在拍铁茶,是不是在演九琴。我觉得在这个上面不说话显得没礼貌就如实说了。他们就问我有没有经过正式的面试和试戏?”

杨美娟感觉嘴角都在颤抖,问:“你回答了什么?”

其实她现在已经能猜到了,因为晏安去考试的时候还不知道王浅棠接受了访问,也不知道现在网络上对她的舆论是怎么样。

“我说我没有试过戏,上一任饰演九琴的女主角受伤后,我就接受了饰演九琴的任务。”

只听杨美娟一声浓重的叹息声响起。晏安看了她一眼,又说:“然后他们又问我,我觉得我自己能通过考试被x影录取的原因是什么?”

晏安笑了笑,说:“我跟她们说,我没有把握,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拍戏这个方面,我算是连一知半解都达不到的程度。当时看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肯定过不了这次考试。”

“当然了!”杨美娟气愤道:“他们都没让你表演,就问几个问题就可以当做面试的试题了?我倒是不知道现在的电影学院这么敷衍了事来着。”

晏安和杨美娟步行走到赵叔停车的地方。拉开门,就见晁朕坐在里面。他说:“剧组的公告马上就出,富川导演也答应接受媒体访问,关于你和王浅棠的事剧组会给一个全面清晰的交待,你不用太担心。”

尽管说这样的话很破坏气氛,但杨美娟还是直言出声,说:“现在已经过了最佳的公关时间。这件事情已经发酵了很长时间,网友已经基于之前的信息为这件事情定性。晏安如果没被x影录取,关于她不好的舆论还会继续。要我说,最该出来负荆请罪的就是导演和编剧,当初要不是他们强行把左寞换成王浅棠,哪就来得那么多事!”

晁朕摸摸晏安的头,问:“不至于为这点事不高兴吧?”

晏安在他身边坐下,说:“今天王浅棠的哥哥找我了,当面威胁我,让我离你远远地。”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都没理他!但他和王浅棠搞这一出事确实很过分,都说断人财路天诛地灭,他们这不仅是要断我财路,简直还要毁我前程,没见过这样的人!”

“滑天下之大稽啊!”左寞看着新闻跟经纪人说:“王浅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轻松了才敢在晁朕眼皮底下搞这种事?”

“但现在网络上的舆论确实对晏安不友好。一边说她不择手段暗箱操作,一边说铁茶剧组藏污纳垢包庇嫌凶,一口一个要抵制铁茶的上映,王浅棠大概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何必呢?”左寞说:“她不也是这部剧的演员?”

“她一个配角怕什么呢?主要还是要搞臭晏安的第一部电影和晏安这个人,为此牺牲一些也没什么。再说,她也不缺资源。”

“真有意思。”左寞笑了起来,说:“这事做得实在不地道,我要是晏安,我非得把她脸给她扇烂,叫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经纪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晁朕的经纪人annie给我打电话来,你猜是因为什么事?”

……

王浅棠在餐桌前听到房门响,她转身,看见王牧林回来。

王牧林见她脸上盼望又担心的神色,不觉心疼,急忙几步走到她面前,说:“没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被网友舆论责骂是第一步,失学是第二步,她要是还死性不改地呆在晁朕身边,她就等着以后的日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王牧林说着,眼神已经完全凌厉起来,他低声自言自语呢道:“跟我妹妹抢,不自量力。”

王浅棠拉了拉他哥的手,说:“哥,我只是喜欢晁朕,我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我妹妹怎么会呢?”王牧林摸摸她的头,说:“全是那个晏安太过分,你有什么错呢?你是无辜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绝地反击

“睡了?”

从晁朕那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杨美娟终于松了口气。她如鹰的目光扫过长桌前坐满的人,狠狠一拍桌子,说:“我原本还以为带晁朕带晏安都太乏味和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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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毕竟都是条件优越不需要操心的孩子。好了,现在王家主动给我找乐子,要给我平凡乏味的生活增添乐趣。因为晏安确实不需要操心,各位平时也不怎么上班。现在,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时候,这场舆论战,我们必须打赢,有没有信心,各位?”

得到掷地有声的肯定回答后,杨美娟继续说:“他王浅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敢情谁还不认识几个传媒谁还不认识几个记者?敢情就她家请得起水军?她也不打听打听,她王浅棠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在培养最优质的水军了!”

“杨总霸气!”

“怎么?就准她王浅棠可以假模假式地接受记者采访?我已经跟左寞联系了,她马上也会假模假式地接受记者采访。比演技,左寞还是要比她王浅棠优秀的吧?导演也是我们这边的,剧组公关也站在我们这边,她王浅棠拿什么跟我斗!”

“杨总威武!”

“她王浅棠做事不地道就不怪我揭她的疮疤。经过这一役,她王浅棠要么从此给我退隐江湖,要么就给我去整容。她为什么不能演九琴,她自己不清楚,我们让她知道!”

“杨总千秋万世!”

“好生生的人不做非得当狗是吧?真以为铁茶剧组不能没有她是不是?把我惹火了,我连富川春寺的面子都不给,我赶明就把王浅棠贿赂编剧换角的事全给捅出去,到时候看谁脸上更难看!”

“杨总一统江湖!”

电话在a

ie商量好的时间里响起,左寞给经纪人使了一个眼色,清清嗓子接起了电话,“喂?”

“我也觉得现在网络上的部分消息很荒唐……我第一次见晏安就是在我去面试九琴的片场,没错,她当时就在……当时富川春寺导演就直言不讳地跟我说过,晏安是他心中最理想的九琴,但晏安当时好像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走演艺这条路……对,她当时是放弃的情况,所以我被选为了九琴的演员……拍摄已经经过一段时间,剧组突然要换角,我尊重导演的决定,和当时饰演沙纪的浅棠互换了角色,由我去扮演沙纪。”

“浅棠受伤的事?当时我在场啊,确实是场工的失误,顶上的白炽灯掉了下来,浅棠运气不好就……当时拍摄进度已经不能再耽误了,导演确实找过我问我是否有再扮演九琴的意向……因为确实没有了信心,就拒绝了……啊?你问我没有信心的理由?之前铁茶官微不是放过一个小短片?影片最后的那个九琴背影其实就是晏安……对,我和浅棠都试过这场戏但都没拍过,正好当时晏安来探班,就答应导演试一试,反正只是一个背影……哪知道一次就过了……那之后我就没信心演好九琴了。”

“所以我觉得网络上说晏安用卑鄙手段顶替浅棠的角色实属胡言。首先浅棠受伤的时候晏安根本不在场,其次晏安一开始就是富川导演心目中的九琴最佳人选,最后能够合作也是水到渠成天意难违,大概真是冥冥中有天意要让晏安饰演九琴,这才让她让导演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最后达成合作。”

“没事没事,不打扰不打扰,因为和晏安和浅棠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所以不忍看见她们被不好的舆论困扰。浅棠的意思肯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希望各位不要再带入主观观点去揣测浅棠的想法。她进医院的时候晏安大概才从飞机上下来,这事她是知道的,晏安还去医院看她了……她怎么会觉得她受伤和晏安有关呢?肯定都是你们在胡写!”

“左寞是个什么情况?”王浅棠把整段采访录音听完,头疼地看向宋虞,问:“她在胡说什么?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没说错啊。”宋虞如是说。

“你到底站在那边!”王浅棠瞪住她,说:“你和我才是一家人!”

宋虞着急地握住她的手,说:“浅棠,你醒醒吧,你现在做得事情都是错的,趁现在还可以挽回……”

“我做错了什么?”王浅棠甩给她的手,冷冷开口道:“我的脚不是因为拍戏受伤?晏安不是在我受伤后顶替了我的角色?她是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去报考x影?我只是如实说话,我做错了什么?”

“可你做这些有什么用呢?晁朕会因此喜欢你吗?”

王浅棠把手机摔在了宋虞面前,说:“你不是一直说没时间去旅游?你从现在起放假了,我哥哥给我找了更专业的经纪人,他会接替你的位置。”

宋虞愣了愣,心里觉得热浪澎湃难忍,但眼泪就是流不出来。她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也是盼着你好的姐姐,是,我是没有你哥为你做得多没有你哥疼你,但你哥对你的爱和纵容是盲目的,他不知道做什么才是真正为你好……”

“说够了吗?”王浅棠冷冷地看着她,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她说:“说够了就请你离开我就,立刻!”

杨美娟斥巨资买了“最佳九琴饰演者”的热搜,并在热搜登上榜首的时候联系了工藤良寿让他往外放晏安的照片。

工藤良寿的社交账号本来就有一批忠实的拥护追随者,他在剧组抓怕的晏安照片一刊登在他的社交账号上,立马就在他的粉丝群体引起了不小的讨论。他们认出这个照片中的女孩儿就是当初在工藤良寿个人摄影展里大放异彩的女孩儿,联系工藤良寿的配文“我心目中的九琴”,九琴和晏安这个名字同时登上了海外论坛舆论榜。

和之前情况一样,晏安的几张照片先在海外滚过一圈后又被国内网友转载过来,大家一看,和之前意外流出的左寞和王浅棠的九琴定妆照一对比,立即就明白了富川春寺导演采访说得心目中最理想的九琴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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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舆论大战

杨美娟手下养得一万水军倾巢出动为晏安造势,他们霸占了评论榜前几名的位置,语气夸张地说:

“左寞还稍微想得通,王浅棠是因为什么被导演选上饰演九琴的?”

“王浅棠究竟为什么以为她是因为脚伤才失去饰演九琴这个机会的呢?”

“这部剧的导演富川寺,知名摄影师广告mv导演琦岛三川的好友工藤良寿也发文说了,晏安就是最理想的九琴。我看这些照片,觉得他们说得确实没问题。”

“之前传王浅棠饰演九琴的时候我还以为富川寺的审美出了问题。不过话说,她怎么敢去演大美女九琴啊?”

“我就明白地说,晏安的九琴和王浅棠的九琴站在一起,就是赤果果的我和我不知名的朋友,王浅棠的外形条件就不配在这种电影里有名字。”

“还好导演明智地换了演员,王浅棠要真演了九琴,这部戏就算毁了,富川寺加晁朕都救不回来。”

王浅棠哽咽着把这些评论念了出来,问他哥:“他们怎么这么说我?”

“你千万别当真。”王牧林着急地说:“一看就是晏安请得水军在诋毁你,你要是当回事就正合了他们的意。”

“她怎么这样坏?”王浅棠说:“她怎么可以这样找人这样恶意地诋毁我呢?”

“你要累了就去休息,今天后半夜我们还有得忙。我给那位晏小姐可是准备了充足的大礼。”

杨美娟正满意地视察着现目前已经被控制住的舆论。在她优质水军的带领下,以及左寞富川寺和工藤良寿的添砖加瓦后,现目前的大家已经开始接受晏安就是最佳九琴这个事实。就在这个时候,手下得力助手阿一搬着电脑凑过来,说:“网上突然有人在带晁朕的节奏。”

“晁朕?谁不要命了。”杨美娟架起眼镜看过去,见是一个小论坛的匿名爆料。说据铁茶剧组的内部工作人员爆料,阿肆的饰演者晁朕和前九琴饰演者王浅棠之间有非常暧昧的关系。还说不止一次看见晁朕和王浅棠在片场亲密打闹,说王浅棠被晏安顶替的时候晁朕直接跟导演组表示了自己的愤怒,还差点因此辞去了阿肆这个角色,最后还是在王浅棠的劝说下留了下来,但晁朕因此就一直和女演员晏安不对付,除了拍摄外再无任何交流。”

杨美娟读着读着就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念叨着:“不止一次看见晁朕和王浅棠在片场亲密打闹?晁朕?亲密打闹?你就是把王浅棠换成晏安的名字我听着都觉得不对劲,这种事有人会信吗?还晁朕因为不满意导演换掉王浅棠而差点辞演?晏安答应来演九琴那天晁朕怕是都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怎么,现在编料已经可以随口就来了?”

“但是回复开始多起来,保不齐真有不怀好意的人在带节奏,毕竟我们这边不可能出面承认晁朕和晏安的关系,对方大概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呵呵!”杨美娟不屑地笑,说:“就他们会胡编乱造,我们这边没有人长嘴?你们谁去给我申请个匿名小号,就说……”杨美娟杵着下巴想了想,本来想照实说王浅棠苦恋晁朕,在饰演沙纪的时候就利用特权要求导演给她加和晁朕的对手戏,最后不甘心只演沙纪,于是动用龌龊手段顶替原本的九琴饰演者左寞。可这样说,难免又把晁朕推入八卦舆论中心。

“你就说,据剧组内部工作人员爆料,王浅棠毫无作为演员的基本职业cāo)守,在饰演九琴的过程里连一个简单的背影镜头都拍不过去,导演不得已又请回了前九琴饰演者左寞帮助她。就说导演一直不满意王浅棠的外形条件,觉得她的样貌和漫画里的九琴相差过大,但无奈王浅棠在剧组又哭又闹大喊大叫,为了不耽误拍摄,所以导演一直坚持拍摄。”

这样的所谓匿名爆料你来我往地持续了几回,终于开始被外边的人关注,这些不明真假的爆料被搬到了流量更大的平台,大家开始讨论这些爆料的真实。就双方的爆料来看,一方始终坚持晁朕和王浅棠有暧昧关系,大概最开始左寞换成王浅棠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而晁朕虽然和晏安是校友,但一直对她的所作所为难以忍受,因为厌恶她用卑鄙手段顶替王浅棠的角色而对她感到深恶痛绝。而另一方却是在说,王浅棠完全达不到导演对九琴的要求,为此耽误了不少的进度,甚至恶毒一点得说,这部戏拍摄开始顺利,也是在王浅棠受伤晏安接替她的角色之后。

在双方持言进一步进入白化阶段的时候,晏安的世背景突然被起底。网友大致了解过晏安前十多年的生活历程后,倒是没有对她苦难的经历抱有多少同,更多的还是质疑。按理说以晏安的条件不可能有机会接替王浅棠的九琴角色,但这种事就是发生了,这是不是说明,在这其中还有更多他们所不能窥探到的肮脏龌龊的事?

同时和这些爆料出现得,还有几张晏安上下豪车的照片。仿佛大家的揣测一下子就被这几张照片证实了。

杨美娟心惊跳地感叹晏安已经入睡,要不然看见自己被这样污蔑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她不由感叹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干嘛费心遮掉晁朕家车牌呢?他们倒是光明正大爆出来啊。不过也是,要是证实了晏安和晁朕家有诸多关联,那就是直白地在往王浅棠脸甩巴掌!我说她怎么好意思自己在那编故事呢?”

杨美娟喝了一口浓咖啡,嘻嘻笑道:“不过没想到吧,我们留着后着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菜是原罪?实力就是底气是不是!海水退了才知道谁在泳!王浅棠不是很得意吗?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跟姑玩这?看我不撕烂她那张胡说八道的臭嘴!”

第二百八十三章、阴谋诡计

杨美娟承认,王浅棠的哥哥王牧林在舆论cāo)控这上面确实有一手,他确实很好地把控好了自己手上的资源,以循序渐进层层推进的方式和她打了场刺激的舆论大战。但她知道对方的底牌是什么,对方却不知道她的。

想必王牧林也在认为,王浅棠之所以失去九琴角色的关键原因在于那场意外的受伤。但如果富川寺一早认定了王浅棠,他没有换演员的心思,他怎么就敢让晏安一个毫无经验的素人来演九琴这种角色呢?

不是喜欢匿名爆料吗?不是喜欢自称剧组内部工作人员吗?那就让她来教她们,什么叫剧组内部工作人员的爆料。

王浅棠曾经饰演九琴的片段被盗摄放到了网络上。那是一段从监视器里拍到的影片,内容是王浅棠的大头特写,至于她在说什么,因为强烈的噪音,大家并不能清楚得听明白。但就这段短片来看,王浅棠经过镜头呈现在监视器里的模样,和她自己放出来的精修照片完全不一样。

镜头只把她的脸拉得更大更宽,监视器里的她化了浓妆,能清楚看见粗糙的浮粉,异类的眼妆,毫不贴合的假睫毛。

这段片子一出来,反应最大的自然是琦岛三川和铁茶的铁粉们。

“九琴是不良少女,确实从事上不得台面的工作。她是张开双翼自持美丽的红玫瑰,不是只能勾引苍蝇蚊子的猪笼草!”

“就这?就这九琴,我上我也行。”

“琦岛三川那么信任富川寺,把最珍视的作品版权给了他,他就拍成这德行?”

“不是,那大卷发是怎么回事?九琴好歹也在念书,怎么可能打扮成这样来上学?”

“琦岛三川接受采访的时候明确说过,阿肆喜欢九琴的最大原因还是被她妖冶的美丽吸引。怎么,这一版里的阿肆是瞎了吗?”

杨美娟看着这些非她水军的真实网友评论,想王牧林自持算无遗留,但唯独就没想过她妹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这是九琴?别恶心我啊!这要是九琴,电影首映礼那天我第一个去现场泼油漆。”

杨美娟幸灾乐祸地看着,“王浅棠九琴”这一个搜再没有任何外力的加持下以非一般的速度往上蹿升,想来现在的王浅棠应该激动地难以入睡。

杨美娟看时机差不多,把晏安相同角度,几乎是同一场的相同戏份的盗摄片段以内部工作人员的名义放到了网上。

为什么富川寺见晏安第一面就想邀请她演九琴?为什么左寞王浅棠一直试不过的背影戏晏安一遍就能过?

明明只是淡妆的脸,明明还被厚刘海遮挡了快一半的脸,但突然地回眸,眼里的璀璨明星和浓烈的妖冶之气就是能透过镜头浑然天成的表现出来。

“好了,不用再吵了,我宣布晏安赢了,她就是九琴。”

“以后谁再说晏安用卑鄙手段抢王浅棠角色就自挖双眼吧。”

“琦岛三川铁粉很满意,铁茶铁粉很满意,以后我就是十年晏吹,不请自来。”

“求求各位现在在网络上疯狂诋毁晏安的朋友们睁睁眼吧,换你是富川寺,你选王浅棠还是晏安?”

“我也求求了,我作为晁朕十年女朋友也不得不说,小晁要真和晏安站在一起才能达到养眼的效果,其他的什么寞,什么棠的,就往旁边捎捎吧,剧组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为这部剧的牺牲,请你们以后安静如鸡,不要再出来作妖,好吗?”

王牧林从王浅棠手里把手机抽走,他强忍心痛地说:“别看了。”

“还给我。”随着话音落,王浅棠又是一大滴眼泪往下滚。

“他们说得都不是事实,真的是因为嫉妒你才这样说的,还有一部分是晏安那边刻意找的人在带节奏,你别当真。”

“哥!”王浅棠痴痴地看着他,问:“我真的长得不好看吗?”

“你瞎说什么话!你哪里不好看?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八道!”

“哥!”王浅棠还是一副痴痴愣愣地样子,说:“要不我去整容吧。”

王牧林一听这话,全都像是被通电一般,他迅速地在王浅棠面前蹲下,小心地拉住了她的手,说:“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在哥哥心目中你就是最好看的女孩子。”

“可是晁朕喜欢晏安那样的……”

“那是他眼瞎!”王牧林刻意地放软声音,说:“晏安哪里能跟你比呢?你放心啊,今天的事都过去了,接下来你们这部剧还要接着拍,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些诽谤造谣而难过,不然就中了那些人的谋诡计了。”

“是啊,戏还要接着拍……”

“没错,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晏安肯定不能如愿以偿地去上学,其他学校也不敢接收她。以后她要是还在这个圈子里面呆着,就会彻底沦为一个笑柄。一个被电影学院拒收的演员,说出去就特别好笑,是不是?“

王浅棠看了王牧林一眼,配合着笑了笑,说:“嗯,很好笑。”

“你放心。”王牧林拍拍她的手,说:“你喜欢晁朕,那晁朕就是你的男朋友,以后就是你丈夫,你们会长长久久美美满满地生活在一起。晏安不过是这条路上一颗不重要的绊脚石,哥哥一定会把她踢走,绝对不让她在路上碍着你的眼。”

王浅棠收了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真的吗?”

“真的!你是哥哥最重要最重要的家人,哥哥一定不让你受委屈,你放心啊。”

晏安对这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毫不知,她也是第二天起,在自家客厅看到窝在一起的大堆人时才意识到,杨美娟也不是干吃盒饭不干活的人。

她听完杨美娟对这件事的简单叙述后,有点担忧地问了一句:“这是不是把锅都甩给剧组和导演了?”

杨美娟一听,不高兴了,直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真是没见过这么瘟的剧组!以后,别说富川寺亲自请,他就是哭着喊着,咱也再不跟他合作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主动抛弃

晏安晚一些的时候在家里等来了蒋松女士和晁岑先生。他们也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特意过来看她,顺便商量一下她考学的问题。

蒋松女士对于她是否要上x影的观点和杨美娟相似,她们都认为如果她被x影正大光明地拒绝会直接影响到她报考其他学校,更加会影响她日后在娱乐圈的发展。毕竟一个被正规院校拒绝的演员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但凡她以后有点名气,这些事情就会跟狗皮膏药似得一直粘粘在她的身上难以甩掉。所以无论如何,晏安要去x影念书!

但晁岑晁朕父子两的观点却是和她们截然相反。晁岑以为,一所高等院校会因为一些无头无尾的新闻而对一个学生的业务能力直接给予否定的态度是非常不专业的行为。尽管经过杨美娟那场还算漂亮的舆论大战后,现在网上对晏安的舆论要好上不少,但也不敢保证x影不会牺牲晏安来成全这一场炒作。毕竟晏安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学生。晁朕也说,与其这样,不如不上。

两边好像一时间都说服不了对方,于是大家只能听取当事人晏安的意见。

“当时,考官要延后我的考试顺序,把我留在最后也只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并没有享受到和其他考生相同的权益。基于此,我对这所学校已经很不信任。其实也是我的错,我当时想要报考这所学校并不是因为我很了解向往它,而纯粹就是因为晁朕的缘故。但现在……我觉得我就算被录取,之于之前学校给我的不公平待遇,我想我也很难开心地去念书。”

晏安言尽于此,杨美娟也只能微微叹口气。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也算开始了解晏安的性格。晏安真就是典型的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往好听了说,她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和细腻以及顽强的性格和独立的人格。说得稍微难听一点,晏安这样的性格就是很自我,或者再说严重一点,就是自私。当然,晏安的自私在她这里并不是贬义词,她能认同晏安所有出于缺乏安全感和保护自己做出的行为。要和晏安这样的人相处其实很不容易,用晁朕的话来说,就是要小心翼翼地来成全她性子里的敏感和脆弱。对于这样的孩子来说,她很注重别人给予她的尊重,以及她本身性子里携带得超强自尊心。

“可以,我们就抛弃x影!我一定会赶在x影发公告之前先把我们这边的立场表达清楚,一定要强调,是我们主动抛弃得x影!”杨美娟故作轻松地笑笑,说:“本来嘛,这也是x影不按规矩办事,怎么说都是他们理亏。那现在怎么说?晏安总还要念书。是……是接着报考其他的艺术院校还是准备马上要到来的考试,凭自己优秀的文化课成绩考一所大部分艺术生渴望而不可及的综合类大学?”

其实杨美娟把这话问出来的同时就已经知道了晏安的想法。以晏安的性子,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她怎么会这样放弃呢?

“之前也收集了全国大部分艺术类院校的资料,在晁朕没跟我说他报考x影之前,我其实在看得是另外一所。”

除了之前给她意见的钟自省和林安敏外,晏安并没有再跟其他人提到过这一点。现下她说出来,除了晁朕,其他人的反应都很莫名。

“b戏?”杨美娟疯狂地调动自己的脑细胞,想国内是否有这样一所艺术类院校存在?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所b戏不属于全国四大艺术院校的范畴,其次,它应该没有声名赫赫的优秀校友在圈里活跃。

“b戏?没听过。”杨美娟如实回答。

“但它出过一个很优秀的导演。”

“谁”

晏安想说傅悭,但随即又想起,傅悭这个时候应该年纪还小,还没成长为后来凭借小成本悬疑片震惊影坛的新生代优秀导演代表。

随着想起这个名字,晏安的思绪也跟着一点点飘远。

上辈子傅悭翻车落河被溺死的时候才将将二十岁出头,那是真正的天才少年,十九岁拍摄完成的第一部电影就收获掌声荣誉无数,然而也真是天妒英才,拿了奖开完庆功宴没多久,就遭遇车祸,车子翻进河里,人被活生生溺死了。

当时她在工厂做会计,疲于生计的时候,傅悭英年早逝的专栏报道就响在她身后的电视机里。

报道怎么说?傅悭的母亲是靠皮肉生意维持生计的那种女人,傅悭一直都是生父不明的状况。傅悭出生的时候,她母亲请街边算命的人给他儿子取名字,人家问起傅悭的父亲,她母亲说了句:“不清楚,想来是哪个小气鬼吧,大方的客人我一向记得住的。”

小气鬼,就是傅悭悭字的由来,悭在汉语里,就是小气的意思。

傅悭母亲大概只活到傅悭八九岁的时候就染上乱病死了,傅悭之后就靠偷偷摸摸维持生计。后来因为偷了b戏校长的钱包,人家把他从派出所领回来,可怜他身世就收养了他。之后傅悭就考进了b戏,在读期间就拍了自己第一部作品《活命》,很小成本的作品,却让他在国外某电影节收获了一个不小的奖项,因此在国内成名。

晏安当时听着新闻在想什么?难得有一个身世比她还要凄惨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同样的出身,却走了不同的人生道理。如果没英年早逝,这位现在是新晋导演,前途一片大好。她却仍然在杂乱的工厂忙碌,要面临工作事业家庭生活事事不顺心的现状。她当时真对这位傅悭导演有种同命相连的悲情感,也想过把他那部《活命》找不出来看看。不过还没等她有时间去看这部电影,她就死了。

现在说起b戏,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才十三四岁的傅悭在做什么,或许正蹲在哪条脏乱差的巷道里打量着过往人的钱包。

“晏安!晏安?”

晏安飘远的思绪被生扯回来,她见晁朕正用着古怪的眼神看她,问:“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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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虚假营销

因为之前报考x影被记者采访的时候晏安一句没特意准备什么被记者无限放大,最后变成了她要后台暗箱操作的佐证证据。这次去b戏考试,晏安特意被杨美娟叫到面前耳提面命。

“记者一早收到了消息,肯定会去b戏蹲你,这次再问你类似的问题,你知道怎么回答了吗?”

“汲取上次考试的经验,这一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会以最完美的状态接受各位考官的检验。”晏安把昨晚想好的说辞讲给了杨美娟听。

杨美娟眉头皱得能把苍蝇夹死,她非常不满意地问:“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晏安莫名其妙,问:“那我要说什么?”

“人家再问你你有没有为这次考试做特别的准备,你就回答有。人家再问你准备了什么,你就说保密。”杨美娟叹气,说:“本来团队的计划是准备在铁茶官宣你是九琴饰演者后再为你做人设铺陈的,但现在提前那么久,那么突然,我们确实有点措手不及。但你要知道,团队给你的设定,是貌美如花的高冷美少女,你少把你平时吊儿郎当胡说八道的姿态给我往镜头面前怼!”

晏安不高兴了,说:“你们这是拿脚写得企划吗?我怎么就是高冷美少女了?”

“不然呢?”杨美娟连熬了几个大夜,又时常被王浅棠的公关团队气得够呛,如今跟她说话真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我求你去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现在市面上流行的人设,吃货,逗比,男友力,元气少女,a到爆攻到爆的人设,你看看你能和哪个沾边?”

晏安认真思考了之后认真地回答她,说:“我觉得我真能往吃货那边靠靠。”

“那种人设是需要艺人体型微胖长相有亲和力的。就你这样的,瘦得跟塑料板似得人儿,要在镜头前嚷嚷着自己是吃货,我保证明天家门口就能被别人扔得香蕉皮淹没。”

“那我现在因为年纪小,不容易吃胖嘛,保不齐明年我就开始发胖了,我……”

“呸呸呸!”杨美娟拉着她的手去摸木头,说:“你可盼自己点好吧,怎么还有女明星诅咒自己长胖的?”

“那我确实不会装高冷嘛。”

“你只要不说话就可以。”杨美娟掰着她脚上的分指毛线袜吗,说:“你只要不说话,外形和气质还是很能唬人的。我之前也和晁朕商量过,以后各种采访肯定少不了,你这个人说话,不是开口吓死人就是开口蠢到家,那干脆从现在开始给你立一个不爱说话的高冷人设,以后面对为难的问题你要回答不出来也不会有人指摘你什么。”

“你们这……算不算虚假营销欺骗消费者啊?”

“怎么说话呢?我作为一个商家卖苹果,肯定要把苹果最好看的那面正对着消费者,怎么的?为了追求真实我非得把被虫子啃得歪瓜裂枣的那边摆出来是不是?那我们卖东西确实童叟无欺啊,你买回去不满意大不了退货嘛,又不会影响什么。”

“可我是歪瓜裂枣吗?”

杨美娟翻了个白眼,说:“我可跟你说,我最近忙得很,没什么天大的事别来烦我。王浅棠自从换了一个经纪人后真是变着法地给我整活。好了,现在倒是不跟你抢最佳九琴的称号了,也开始学着姑奶奶我在网上搞营销了。你说我给你营销一个高冷美少女还算有点谱气,起码你长得就是这么回事。你看看王浅棠那边,给她营销什么?少年气与少女气兼备的元气少女演员?童话世界里走出来得纯真美少女?全世界都希望包分配到家的国民妹妹?眼睛会说话的清晨小鹿?”

杨美娟丝毫不控制地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把相片找出来给晏安看,问她:“p成这样,把电线杆都p成歪脖子老树的照片敢拿出来营销?真是的,敢情大家还不知道她王浅棠真人长什么样?我看姜卿照骗祖师爷的名号可以继承给她了。”

晏安对此不表达任何意见。她只听着杨美娟女士在说:“现在他们那边的公关团队就是想把王浅棠营造成一种比你晏安要火要人气高要受欢迎的假象。不是我说,铁茶这个剧组,除了富川春寺和晁朕在开拍前自带几个粉丝,其他哪个是十八线糊咖?我们这边都不主动提了,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在十八线糊咖里分出个三六五等来?”

“由她去吧。”晏安见杨美娟女士越说越激动,忙这样劝了一句。

“什么叫由她去?”杨美娟愈发激动地说:“她王浅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敢踩着你往上爬?这也就是正在休假我见不到她,要不然我真要把阿一的臭鞋垫摔她脸上,看看她和鞋垫哪个脸更臭更长!”

晏安拍着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说:“算了,在这个上面争口气有什么用呢?”

“不是,我一直就怀疑你上次拍雨戏出事就是她在搞鬼,哪那么多巧合呢?之前也就是看着她受伤的脚劝自己算了,她怎么还能蹬鼻子上脸呢?我之前就说过,她要么以后给我隐姓埋名给我退出这个圈子,要么就给我去整容!长得那作怪样当什么明星呢?”

晏安只当杨美娟是在舒泄自己这段时间熬夜伤神的愤怒和压抑的心情,哪知道她一语成戳,宋虞真的找上门来,声泪俱下地跟晁朕说:“你能不能去劝劝浅棠,就当我求你,她现在真的疯魔了,居然约了医生要整容。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她哥被她一哭一闹也答应了,但这样不行啊,你去劝劝她吧。”

“整容不是很正常的事?”杨美娟在旁边说:“想当女明星,总要付出些努力。总不能只指着踩着别人往上爬这一条路吧?”

“整容也分很多种,医美,微调,割双眼皮打玻尿酸都可以接受。可是浅棠要去削骨啊!她是要让人把她脸上的骨头给削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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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重见光明的那一刻

“不管怎么样,浅棠也曾经救过你是不是?她的脚到现在还没好,她现在连独立站立都还做不到。削骨手术的风险是整容手术里最大的。你可以去查查,只是国内,每年因为这个手术丧命的人就有多少!你真的!”王浅棠双手握住了晁朕的手臂,说:“你去劝劝她吧,我求你了。”

“我不觉得我能帮她。”晁朕如是说。

“是!”

宋虞也承认,王浅棠现在的疯魔程度真不是说晁朕去劝就能劝得了的。可是如果连晁朕这条路都彻底堵死堵死的话,王浅棠又该怎么办呢?今天去整容,如果整容之后发现依旧不能使自己满意呢,以后又该如何?

“总归,你还是去一趟吧,无论结果如何,你能去一趟我总归会安心一点。”宋虞恳求道。

晁朕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杨美娟说:“要不等晏安回来问问她的意见?”

“她考试很辛苦,不用拿这件事去打扰她。”

晁朕在说这话的同时,晏安正在b戏考试厅进行最后一轮的考试。她知道b戏一年招收的学生有限,毕竟是没什么名气的学校,但凡有点名气有点心气的考生都冲着四大去了。但今天来了之后她才发现,来报考的人远比她想象中得还要少。她都怀疑,报考她专业的这些考生,就是一个都没被淘汰,也不知道能不能凑齐一个班。

之前几轮的考试都和x影大同小异,都是常规的项目,唯独这最后一轮。之前x影是由考官出试题,然后考生根据试题内容现场进行表演。到了b戏最后一轮,晏安居然在考官席见到了b戏现任校长,蒋次城。

果然和晁岑形容类似,头发花白,带着一副很厚的眼睛,这使得晏安在和他对视的时候会觉得他的眼睛扭曲畸形,看上去就不是为人和善的样子。说话也很冷冰冰,全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会在之前说一些放轻松不要紧张之类的话。他就是直接说:“第0412号考生,准备开始你的表演。”

b戏这最后一轮的考题很有意思,总共五个题目让考生抽签表演。题目分别是,盲人恢复光明的那一刻,聋子恢复听觉的那一刻,哑巴恢复声音的那一刻,嗅觉失常者能闻到气味的那一刻,以及味觉失常者能尝到味道的那一刻。情景,台词,动作全都由考生自己设计。

因为考号的缘故,晏安最后一个抽签,到她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纸条。她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盲人。

晏安也不知道抽到这个考题算运气好还是不好,但对于没什么表演基础的她来说,这五个题目的难度好像都差不多。

考试组只给五分钟的时间准备,旁边一起考试的考生悄悄跟她说:“你考号最后,你可以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准备。”

说是这样说,但晏安也有别的顾虑,“可是最后一个表演,很可能我的设计就被前面的同学先用了。”

“那也是,有利有弊吧。”

晏安认真想了,她之前完全没受过正统的表演课训练,虽然说拍摄铁茶也有一段时间,但这些拍摄能比较顺利地进行,还是因为她本人和九琴在某种程度上有契合度。而且和她搭戏的人就是晁朕本人,所以她的顾虑比较少,平时处理不好的地方晁朕导演都会一起帮她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用笨办法混过去。

可是现场考试,在没有剪辑,音乐,氛围的衬托下,真的就纯看演员的表演。这一方面正好又是晏安欠缺的,她没法比较准确地通过台词形体来传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她只能想个讨巧的法子。

已经有抽到和她统一考题的考生开始表演,那种声泪俱下的喜极而涕的表现,或者颤抖着不知所措的表现,晏安觉得都很符合这个主题,但等到第三个考生的时候,她的表演明显就要慌张不少,晏安猜,大概是她的创意和前面的人撞了。好在!晏安想,好在她提前想到了这个问题,没有选择常规的表现方法。

都是在一个棚子里考试,大家都和考官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上台表演的考生是个什么水准大家都能一目了然。晏安看着,觉得有些真是不错,敢表现也会表现,有些就是很紧张的样子。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等快到晏安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有考官提出剩下的考生留到明天,但蒋校长坚持今天要把这场考试全部看完,要不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就这样,考试如常进行。晏安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中拖着一把椅子上了台。

她把椅子放在舞台中心,自己面对着考官坐下。

听着一声“开始”出现,晏安先是自顾自地傻笑傻乐,一直低着头呵斥呵斥地笑,双手不时拍拍脸,像是在确定现实和梦境一般。然而,她突然顿住,像是听见了什么似得,瞬间收敛了傻乐的神色。她紧紧抿着唇,想把脸上的笑意全收回去,可任谁看,她都是一副憋笑憋不住的样子。她突然出声,问:“回来了?”

说着这句话,她带着满脸掩不住的笑意转头,然后就彻底敛了神色,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了。

在场所有人都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除了漆黑的后台外,什么都看不见。

“咦?你一个人回来的吗?”晏安问着这句话,眼里真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没有,只是听到别的声音,以为有朋友跟你回来……什么,是邻居家的大黄吗?”

晏安把头转了回来,刚才发自肺腑的高兴已经全没了踪影,只剩下仓促低头时露出的一行清泪滚过。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本来有事想跟你说的。重要吗?好像很重要吧。”

晏安突然抬头,向着侧边看过去,汹涌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过,她说:“想跟你说的事,你现在大概不是很想知道。”

“为什么呢?为什么骗我一个瞎子呢?”晏安伸出手指指过去,问:“如果不是我能看见了,我都不知道你把她带回家,就当着我的面……就当着我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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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回到过去

晏安用手背抹掉眼泪,从椅子上起身,冲着考官席鞠了一躬,宣告她的表演结束。

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才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她不知道她这个比较讨巧的法子能在考官那里获得什么样的评价,事实上,在考试过程中,人家也不会针对她的表演对她说些什么。只听蒋次城校长又确定了一遍是否所有考生的表演都完成,得到肯定答案后就宣布了这次考试结束。

这次考试结束之后,就要等最后的文化课考试,如果文化课考试达标,结合这次面试的成绩,就会决定她是否会被b戏录取。

从考场出来,外头的天色正是像着了火一般的浓重的艳红色。晏安站在b戏的会展厅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总算,是结束了!

肩膀被拍了拍,她回头,见是之前考试坐在她旁边,和她说了几句话的短发女生。看上去性格应该很爽朗的样子,因为之前听她笑,真是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这会儿对方跟她说话,也是竭尽全力露出牙龈的样子。

“你刚才最后一场的表演真好。”

“谢谢,你也很好。”这个姑娘表演得是嗅觉失常者问道气味的考题,晏安当时看考官的神色,好像对她的表演很满意。

“我之前在新闻上看见过你的名字,你叫晏安,是吗?现在在拍富川春寺导演的铁茶是吗?”

晏安点了点头。

“羡慕你啊,我可是琦岛三川的铁粉,虽然对铁茶那部情情爱爱的感觉就一般。但那是琦岛三川唉!”

晏安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很辛苦吗?”她问:“和语言不通的导演合作,又是国际上有名的导演。”

“还好。”晏安说:“富川导演比较平易近人。”

“之后还要继续拍摄吗?那你岂不是很辛苦,一边要拍戏还要准备着之后的文化课考试。”

晏安和她并肩往外走,说:“好像是这样。”

“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你取笑,但我觉得你拒绝x影的动作真的很靓仔。真是的,以为自己是老几呢?”

晏安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她远远看见豪哥在冲她招手,她往旁边女孩儿准考证上瞄了一眼,说:“潘气爽?你的名字有点特别。”

“特别什么啊,因为我和我哥都秋天生,所以一个叫秋高,一个叫气爽,听上去可没文化了。”

晏安笑笑,朝着豪哥走去,同时跟旁边女孩儿说:“希望你这次考试能取得一个理想的成绩。”

“等很久了吧?赶紧的,回家吃饭,饿死我了。”晏安一上车就叫嚷道。

“娟姐说家里没人,让我们两在外面解决完吃得再回去。”

“家里没人?为什么呢?”晏安好奇地拿出手机给晁朕拨电话,电话打过去,就听晁朕说:“有事吗?”

晏安一句考完试还没出口,就听晁朕说:“我现在很忙,没事的话我过会儿再回电话给你。”

语罢,这电话就挂了。晏安给杨美娟打电话,那边也是一片吵闹什么都听不清的样子。

晏安下意识觉得出事了,但上网搜索自己,搜索晁朕的名字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新闻出现。

“谁给你打电话,她吗?”

晁朕刚挂电话,就听对面的人这样问了他一句。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反问道。

“我没有不让你离开啊。”王浅棠指着自家大门,说:“门就在那里,你推门就可以离开。”

晁朕看向宋虞,问:“这是你们一早商量好的?”

以劝说王浅棠整容为由把他骗过来,然后找记者堵在门口准备拍他离开王浅棠家的样子。

真是一手好算计。

电话又响,这次致电过来的是杨美娟,她在电话那头说:“还没查到是哪几家媒体的记者在门口,现在不是纸媒时代,出了新闻在还没印刷发布之前可以压下来。现在网络时代,新闻的传播速度非常快,我……”

“简单说话。”晁朕打断她。

“简单说,你暂时还不能从王浅棠家出来,在那些记者撤走之前。”

“他们什么时候能撤走?”

“这……这我心底也没谱,只能等等看。我之前都跟你说了别去别去,那王浅棠还能憋出什么好屁?还有,我可提醒你,晏安可是考完试了,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帮你糊弄过去了,之后的事……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晁朕挂了电话,杵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饿了吗?我让人做饭?你想吃什么?”王浅棠推着轮椅凑近,笑意盈盈地问。

“不用了,谢谢,我担心有毒。”

王浅棠瞬间变脸,她又凑近了一些,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像是个神经病像是个疯子?”见晁朕的视线越过她的脸虚无地看着她身后,王浅棠眼泪哗啦啦滚了下来,她说:“你替我想想,换做你是我,喜欢的男孩子被人抢了,好不容易争取来得角色也被人抢了,自己的脚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你是我,你……”

“谁抢了你喜欢的男孩子?谁又抢了你好不容易争取来得角色?”晁朕问。

王浅棠眼泪瞬间阴霾,她说:“晏安!”

“晏安没有抢过你喜欢的男孩子,晏安也没有抢过你好不容易争取来得角色。”

“她就有!”王浅棠声音一下尖锐起来,她说:“她就是!”

“你如果要跟我争论这个,我建议你把左寞叫过来?对于九琴这个角色,我想她跟你比较有话说。”

“我是被导演选择的。”王浅棠执拗道。

“好巧,晏安也是。”

王浅棠一听这话,一滴眼泪飙了出来,她狰狞道:“你怎么听不明白呢?我就是不喜欢晏安,就是不喜欢。”

“正好,晏安也不喜欢你。”

王浅棠深吸一口气,问:“以前我们很好的,在她没出现之前,我们每天一起对台词一起彩排,我们一起在大风天放风筝,一起在夜晚看星星,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王浅棠拉住了晁朕的手,说:“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回到晏安没出现的时候,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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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作怪

晁朕扒开她的手,顺手扯了一张纸巾往手背上狠狠擦了擦。他说:“我并不是很能听懂你说的话。我觉得这只是工作义务而已。”

“不是工作,才不是工作!你就从来不跟左寞和晏安对台词。”

“你演九琴的时候我跟你对过台词吗?你和左寞有什么不同的。至于晏安,我看过几遍剧本,她就陪我看过几遍剧本。我们确实是可以不需要对台词的关系。还有你说大风天放风筝,夜晚看星星?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这样的事,或者我根本没做过,是王小姐你,自己……”

“才不是我瞎想,它就是发生过。”王浅棠说着,快速地推着轮椅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宋虞跟晁朕道歉。

“我总觉得,我一开始认识的王浅棠不是这个样子。”

“是,她以前也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但是她潜移默化地会受她哥哥的影响,她哥哥本质就很偏执。浅棠很小的时候,她爸妈带她出门遇到了车祸,一家三口只活下来了她一个。从此之后,她哥哥就把她当命看。以前,浅棠因为抄同学作业被同学报告给了老师,牧林就找人抓了几百只蟑螂塞进那个女孩子的书包……”

“你应该劝他们去看心理医生。”

“之前看过的,浅棠看了之后稳定了很多,但牧林就是完全没办法。家里长辈也是想让浅棠多接触外面的世界让她的性子活泼一点才让她去拍戏的,哪知道就遇到了你。”

正说着,王浅棠又推着轮椅回来,手里拿着一架风筝。她说:“这就是你当初做给我的风筝,上面还写了你的字,你看是不是!”

晁朕看了一眼,好像对这架风筝有点印象,他说:“上面写了安安,你该知道……”

“我就是安安!”

晁朕向宋虞看去,宋虞小声说:“浅棠小名叫安安。”

晁朕突然笑起来,说:“这风筝给晏安她大概会嫌幼稚。”

“那是她眼睛瞎。”

“是。”晁朕承认,说:“晏安是我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哄回来的,她在我面前,永远都很任性,永远都是我低声下去去迁就她。”

“为什么呢?”王浅棠问。

“这个问题姜卿在之前也问过我。”晁朕笑,说:“我当时怎么跟她说得?好像说了一堆有得没得,把姜卿都给弄糊涂了,她最后问我,只是因为和晏安在一起感到开心来作为维系感情的基础够不够?”

“你怎么说?”王浅棠已经在他蛊惑的语气下循着他的话问出口。

“我说开心作为维系婚姻的基础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我和晏安能成为夫妻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我爱她。”晁朕全没去注意周围人的神色,他只淡淡地盯着自己的无名指看,说:“实在没必要跟你说得,都是不相干的人。但希望你知道,你诋毁的晏安现在是晁太太。”

晁朕抬起头,看着眼泪成灾的王浅棠,说:“晁太太从来没有抢过你喜欢的男孩子。”

“你……你撒谎。”

晁朕把手伸进了衣包,问她:“会看法语吗?”

说着,已经把一张纸递到了王浅棠手里。王浅棠呆呆地愣了半晌,但看不懂法语,只能又递给宋虞。

宋虞看了几眼,只能点点头。

那张纸再回到王浅棠手里,然后被她撕了个粉碎。

“这是复印件。我们家有一面墙全贴这个,欢迎你下次去参观。听说撕纸可以缓解心理压力,是不是?”

“我会说出去的,我要让你们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王浅棠高声喊宋虞,说:“你去告诉外面的记者,晁朕和晏安结婚了,他们结婚了。”说着,又哭了出来。

“很感谢。”晁朕说:“晁太太一直不愿意公开,我尊重她的意见,所以……如果通过你的方式被外界知道,晁太太应该不会怪我,我会很感谢。”

王浅棠一句话不说,只知道默默垂泪。就是这个时候,晁朕电话响,来电人是晏安。

“你真可以!”说了这一句后,晏安明显忍了一忍,清晰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到晁朕耳边。“我让谢敬过来了,他来了以后你两把衣服换了,你穿他的衣服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谢敬呢?”晁朕问。

“那个人闲得要死又没事可做,耽误几天时间不要紧的。正好,以毒攻毒,说不定还能给王浅棠治治病。”

晏安挂了电话,看向旁边的杨美娟,说:“你们真够可以的,要不是我机灵,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这事?明知道王浅棠疯疯癫癫还让晁朕去?”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削骨吧。换你你也去的。”

“我才不呢!换做是我我就给她的整容医生塞钱,到时候麻醉一打拿纱布给她包起来,之后就跟她说整过了,她王浅棠难道还能自己把脸再划开检查里头骨头少没少吗?”

“你是聪明人,我和晁朕都是最笨的笨蛋。”

“还有!王浅棠那口口声声念念叨叨的风筝是怎么回事?晁朕真给她做过风筝?”

杨美娟闭嘴,不说话。

“那他也真够闲得,之前打赌输了我让他给我织围巾他可不愿意了,居然能有心情给王浅棠做风筝也是很了不起。”

“晁朕自己大概都忘了有这回事。”

“行啊,那就让他好好长记性,回头给我做一屋子的风筝挂房檐上,就像日本那鲤鱼旗似得,一年四季都给我飞着。”晏安看着手表,烦躁地说:“谢敬怎么还不来?平时不找他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怎么要用到他的时候就磨蹭得跟什么似得。”

“话说……”杨美娟小声地问:“你跟你那朋友说了让他来做什么了吗?”

“我傻吗?我说了他可能会来吗?我就说了请他吃饭,然后给了王浅棠家地址,让他差不多到的时候给晁朕打电话。”

“那你那朋友……”

“他要是能和王浅棠凑做堆也算造福全人类了,毕竟一个疯一个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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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自卖自夸

时隔一段时间,短暂休息了一些日子的铁茶剧组再度启程。因为之前已经结束了所有校园戏份的拍摄,所以在这之后要拍摄的内容就基本和学校无关。剧组在之前已经确定好了几个取景点,分别在不同的城市。铁茶恢复拍摄,也就意味着晏安要开始在多个城市辗转流连。

差不多也就是在放假这段时间里,杨美娟忙着在网络上和王牧林打舆论大战的同时,还还抽空帮晁朕接了一个广告代言。晏安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得不再次感叹杨美娟超强的业务能力。

实际上,这个广告代言是某奢侈品牌旗下的一个眼镜系列,品牌方制定的商业企划是面向全亚洲的精英男士客户群体,所以品牌方一早就确定,他们选择的代言人和广告模特都必须是东方人的面孔。大概是品牌方和李啻的母亲林安敏有不少合作,意外就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了她。林安敏在知道了品牌方的诉求后,就给他们推荐了晁朕。

品牌方看过晁朕资料和一些影像片段后就在林安敏的牵线下联系了晁朕。晏安记得,杨美娟和晁朕当时还就要不要接这个代言有过分歧。晁朕表明他自己在铁茶没公开上映前不想接商业活动。但杨美娟却觉得这个代言的含金量十分高,给得tttle也好,有利于给晁朕日后进军时尚圈铺路。

这中间具体的情况晏安也不是很清楚,她当时正忙着各种补课,为最后的文化课考试做准备,就知道晁朕最后还是在杨美娟的注目下乖乖签了合同。

她也是到后来,广告的成片出来之后才知道,他们这次的合作能在最后达成让合作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实在不容易。杨美娟说,这支代言才有风声出来的时候就被盯上了。那段时间网络上有很多同型男艺人的黑料黑历史在同一时间爆发就是各自的公关团队在做争取和博弈。哪知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代言最后落到了晁朕手里。

晏安当时一边翻着产品宣传照,一边听杨美娟给她说这其中的各种弯弯绕绕,不禁感叹:“人家品牌方又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确实人家这个层次的品牌也不需要透过代言人来为品牌添砖加瓦。所以人家考量代言人的唯一指标就是形象要和产品适配。不是我自卖自夸,晁朕就是可以排进全世界戴眼镜最好看的男人里头。你看看这些宣传片拍得……”

晏安翻着册子跟杨美娟说:“精英男士看了想不想买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了是挺想买的。”

“买回来自己戴吗?”杨美娟问。

“当然给伴侣戴!”晏安说着说着自己突然傻笑起来,说:“但好可惜,我的伴侣就是广告模特呢,嘻嘻嘻。”

杨美娟翻个白眼,说完全不懂晏安的脑回路,怎么好生生的一个人就时常能在成熟理性和天真白痴中来回切换?

不过等晁朕的成品广告和巨幅宣传海报开始在传媒和线下铺广后,从品牌方那边反馈回来的数据却正正好印证了晏安一开始的推测。

目标客户为商务精英男士的奢侈品眼镜的销售数据里,25至35岁的女性群体却占了总体销售额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杨美娟来找晏安,说:“品牌方那边开了几次会议也没给这个特殊现象做出一个合理解释。但你好像一开始就猜到了,这是为什么呢?”

晏安露出运筹帷幄的笑,问:“你觉得呢?”

“不知道。”杨美娟诚实地回答。

“我的拙见啊。”晏安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分析道:“男性对男性,女性对女性,在大家性向都寻常的情况下,同性之间就是会有彼此排斥的现象出现。尤其是要面对比你要肉眼可见优秀的同性来说,这种排斥会更加明显。但是异性之间就不一样了,异性之间是可以很容易,且毫不吝啬地给予对方自己最诚挚的欣赏。”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为什么男士眼镜的最大受众群却是女性顾客?”

“因为这个品牌针对的目标客户群本身就很优秀,他们看到晁朕的广告,在感到排斥的情况下自然会去选择同类型的其他。但是女性就不同了,大部分女性都是感性和视觉的动物,她们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好看去购买一样东西并不稀奇,尽管这样东西她们可能根本不需要。在我有足够经济能力的情况下,我因为杂志上某一赏心悦目的男性模特去买一件我我完全不可能去穿的衣服也很正常。”

“这么说,这个广告还阴差阳错地接对了?”

晏安四下看了一眼,见晁朕不在附近,忙凑近杨美娟耳边小声地说:“我跟你说,这次只是一次歪打正着的试验。你以后如果想要更好地证明晁朕在商业价值上的可能性,我建议你给他接一些更极端的代言。”

“什么?”因为她鬼鬼祟祟的行为和语气,杨美娟的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

“女性的护肤用品或者彩妆。我敢担保,这样的产品由晁朕来推广,产生的效果肯定是爆炸性的。”

见杨美娟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晏安郑重地问道:“我举个例子,你作为一个有经济能力的女性。如果晁朕代言了某奢侈品牌的口红,尽管那个色号并不适合你,你会去买吗?”

杨美娟真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晏安说:“那不就行了?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程度和范围,牢牢地抓住目标客户的取向和需求。”

晏安以为这次和杨美娟的交流只是晁朕不在场的一次揶揄打趣,她没想到的是,杨美娟会因为她的这些话产生了什么异类的想法。原本因为古怪恶趣味说出的话,最终还是成了报应在自己身上的恶果。不过这也是晏安在日后回想起这一天的种种才开始后悔的事,她现在暂且还没有这样复杂的烦恼。

电影拍摄转场去了e市。因为工作的原因,晏安再一次和王浅棠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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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美丽患者

再一次碰见王浅棠的情况是很戏剧的。

那个在她眼里一直长得算是温润秀气,或者说比较机灵可爱的女孩儿从她面前走过,晏安却只注意到了她异常浮肿的脸庞。她甚至都没认出,光明正大地当着她的面问了旁边的杨美娟一声:“这位是剧组工作人员吗?怎么这样眼生?”

杨美娟也是一个愣子,看着面前人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下意识地就答了一句:“可能是新加入的工作人员。”

这话真就正正巧巧地被面前人听到了。那人把脸蛋转了过来,晏安才觉得这人的整张脸都透露着古怪。

额头鼓涨,眉间连接鼻子的山根透露着异样,在阳光下看,她的整个鼻翼都快接近透明的颜色,能清楚看见皮肤下的骨骼和莫名多出的物体。苹果肌的地方像是气球充了气一样,下嘴唇有上嘴唇两个大,下巴也不寻常,闭眼的时候也能看到很深的割痕。要让晏安来说,这大概是一个整容过度的患者。之所以要用患者来形容,就是她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同时做那么多项整容手术。

以晏安浅薄的美型整容知识来分析,面前这位女性的额头,鼻子,下巴,苹果肌处都打了玻尿酸之类的东西,眼睛做了明显的割双眼皮或者双眼皮加深手术,唇部应该也做了丰唇手术。不知道是做手术的时间太接近还是手术恢复得不好,这位的整张脸都透着异常的肿胀。

就现代整容整形这个问题,晏安在之前也跟晁朕讨论过。她一向都觉得每个人都有追求美丽的权利。事实上,现代社会,只要在不波及他人和社会的权益下,你愿意做什么都是你个人的事。整容也是这样,你只要能承担手术带来的相应风险,且在自己也有经济能力承担的前提下,你爱动哪动哪都是你个人选择。

晏安虽然每次气小女孩儿的时候都喜欢把长相拿出来说事,但她本人是不同意脸即一切的社会生存法则。长得好看的人确实会在这个社会有一定的便利条件,但社会运行的基础,还是要靠千千万才华横溢的人共同奋斗。

整容无错,但晏安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还是觉得超过了。先不说一起动这么多项手术要承担的健康风险,就是这术后恢复阶段带来的疼痛也不是常人能承受。就像晏安一直觉得自己牙齿咬合有问题,去医院看过,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做正颚手术,但晏安只看了手术宣传片就能当场吓哭。

无可非议,美丽,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会儿晏安正思考着这个充满深度的哲学问题,就听面前女生说了一句:“晏小姐顾好自己就可以。”

这个语气真是无比耳熟,可是声音,大概因为嘴唇也动了手术的关系,晏安倒是没听出来她原本的声音。不过她倒是听旁边的杨美娟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待她要询问情况之际,就见富川春寺导演从不远处着急忙慌地过来,身后跟了一群人。

晏安看他们这兴师动众的样子,一下子就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是否有闯了大祸的行为出现。可这群声势浩大的人并不是冲她而来,他们直接走到那个女孩儿前面。晏安只见富川春寺面色难看地盯着那个女孩儿看了许久,然后通过翻译出声问道:

“王浅棠,你是疯了吗?”

这下倒吸一口凉气的人变成了晏安,她眼睛死死黏在面前人脸上,想自己一直觉得的熟悉感觉从何而来。

不是?上次说要整容不都是算计晁朕的圈套吗?这怎么……

“导演,我现在应该比之前要好看得多吧。”王浅棠出声道。

导演深吸一口气,看样子像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放缓语气出声,说:“你已经用之前的形象拍了不少的戏份,之后也有你的戏,你现在……现在突然改变了外在形象,会导致你的戏份没法前后连接。”

晏安不禁感叹富川春寺的老练和理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比较圆滑地出声。

“那就重拍好了,反正我对之前的戏份也不满意。”王浅棠倒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话。

这下别说富川春寺了,就连晏安也跟着头疼。校园的戏份已经拍完,作为拍摄地的学已经都还给人家,现在说要重拍?这不是要富川春寺的命吗?

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他的本命年,还是他以前做过什么缺德事,老天要惩罚他来执导这部戏,要他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处理可能一生人都没法经历的困难事。

晏安看着富川春寺,她以为他还会忍耐下去再好好劝说王浅棠几句。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况下还应该说些什么。但富川春寺这次一改之前圆滑中庸的老好人形象,他利索地开口道:“你之前拍摄的戏份我会完全删除,以后也没有你的戏份了,你可以找剧组的法务去商谈我们解约的各项事项。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ok!”

一个浓眉大眼穿西装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挤过来,说:“可以解约。”

晏安看了杨美娟一眼,从她那里得知,这就是王浅棠解雇宋虞后重新聘请的经纪人,陈达。

“但是我也有事情要提醒富川春寺导演和剧组的各位主创和工作人员。王小姐已经从合作的乙方演员晋升成了更具有话语权的出品方之一,换句话说,现在铁茶剧组,王小姐还是说了算的。”

晏安听着这话只觉得一脑袋懵,她小声问杨美娟:“这部剧的出品方不是晁家旗下的某家公司吗?”

“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杨美娟也小声答道:“出品方,也就是所谓的投资方有很多,晁朕只是其中占比例份额最多的那个,有接近百分之四十,这已经是最大头的了。在他之后就是一家叫博美影视的传媒公司,大概占了不到百分之三十。其余的就都是一些散客。不过之前也听说博美影视被收购了,想来就是王浅棠或者他那个神经病哥哥的杰作。”

“她整容的时候应该想到后果,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晏安摊手问道。

杨美娟瞅了她一眼,可怜巴巴地说:“大概单纯为了恶心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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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病入膏肓

晏安不好说王浅棠恶心她的目的有没有达成。反正她跟自己说,晁朕拥有百分之四十,就等于她拥有百分之四十,如果剧组真要按这种论资排辈来决定谁有话语权的话,她想她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说得上话,起码不会给人牵着鼻子走。

但尽管这样劝慰着自己,晏安还是觉得有点不安。

不对,她觉得很不安。

王浅棠现在好像已经到了常人没法理解的病入膏肓的地步,晏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晁朕有如此偏执的执念,再加上他那个助纣为虐添油加醋的哥哥,晏安愈发觉得不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她对自己,对晁朕再有信心,可只要想到有王浅棠这样一个人始终在旁边虎视眈眈着,她还是觉得很不安。

分明之前已经出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谁知道以后还要面临着什么呢?

王浅棠这样执着,就是晁朕把登记证书摆在她面前她也可以当做没看过的样子。之后呢?

她真的不渴望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在经历过之前种种,经历过死亡之后,她想要过简单平凡一点的生活,这是很苛刻的要求吗?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晏安再见到晁朕,满脑子只有四个字,红颜祸水。

拍摄还要继续,尽管王浅棠被导演当面直言解雇,可她还是以出品方之一的身份每天呆在剧组。她脸上的浮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消去,最终还原了她理想中的美丽。

眼睛比以前更大了,鼻子比以前更高了,嘟嘟的嘴唇看上去很可爱,王浅棠现在的面貌更加贴近她之前放在网络上的精修照片。晏安想,现在有人见到现实生活中的王浅棠,应该就不会再说她照骗了。而王浅棠自己,好像也因为这张脸而收获了很多自信和快乐。她每天都笑容洋溢地活跃在剧组,想法设法地和晁朕搭话。相比较下来,晏安倒是要萎靡很多。

拍摄的行程每天都很紧促,晏安每天都有繁重的拍摄工作。这部戏拍到这个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能来饰演九琴确实是水到渠成的安排,因为无论她怎么表现,导演好像都没有什么意见。导演跟她说,她现在举手投足,已经完全是他理想中的九琴样子。所以拍摄很顺利。

但晏安还是觉得很累,每天都很累。她在要兼顾着拍摄的同时,还要时刻提防着旁边的王浅棠。她好像随时随地只要转身,就能看见她在盯着她,用一点都不善意的目光。晏安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愈发敏感起来。她现在完全不碰打开过的水和食物,每次穿鞋前都要认真检查,遇到要在建筑物前拍摄的戏份会很担心上面有不明东西落下。

晁朕这段时间也异常繁忙,自上次那支广告获得不错反响之后,每天都会有很多工作来找他。这些工作,杨美娟会在替他筛选掉一部分后,拿着剩下的一部分去找他沟通。同时,晁朕自己也要兼顾着马上到来的文化课考试,虽然这一部分他没在晏安面前表现出来,但晏安还是知道他很累。拍完戏就要接电话,要开视讯会议,要自己去看合作事项,她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还去打扰他。

这样一段时间下来,晏安只觉得心力交瘁。每天收了工之后,就只想找个舒适的角落一个人去看搞笑的综艺节目或者电影。通常她入睡的时候,晁朕还在书桌前看厚厚的文件。晏安想,王浅棠的目的大概是达到了,她现在最大希望就是这部戏赶紧结束,让她好过几天平静生活。

天气炎热起来的时候,晁朕请了三天假带着杨美娟飞了国外去拍那支眼镜广告的第二波物料。富川春寺趁这个时间进行了之前片子的粗剪,晏安也因此空闲下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石榴来了e市,联系了她。

晏安和他在甜品店见面,石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大明星现在真是忙得不得了,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是你经纪人在接,你好像永远都在忙。”

“确实是很忙。”晏安在他面前坐下,说:“我经纪人不是问了你有没有事?你每次都说没事。”

石榴凑近一看她脸色,有点吓到,吃惊地问:“你怎么看着虚弱那么多?好像人也瘦了不少,你那工作真的很累?”

晏安搅动着热可可,无力地点了点头。其实工作倒是还好,主要是心里和思想上的压力一沉重起来就会如实准确地反应到吃饭和睡眠上去。富川春寺前几天还跟她说,她不能再瘦了,不然在镜头里看起来就不接戏了。

话说,在没有减肥和保持身材的诉求时,谁能一顿吃三大碗还要勉强自己饿着?

“那就算了,你累就回去歇着,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去给祝彧比赛加油。”

“嗯?”晏安疑惑地抬起头来。

“你不会不知道吧。”石榴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同时在问:“你一天都在忙什么?”

“早上五点起床,化妆,准备,七点准时开工。一般拍到晚饭时间。当然,如果当天拍摄不顺利或者有大夜戏安排的话就不一定,有时可能会通宵。不瞒你说,今天是我这个月以来第一次休息。”

石榴瞠目结舌地问:“你现在不是做少奶奶了吗?怎么还要那么拼?”

“少奶奶就不工作了?少奶奶就非得整天搁家混吃等死了,是不?”

大概是看她脸色着实难看,石榴换了话题,问:“你这部戏还要拍多久?什么时候能上映。”

这也是晏安每天都在问自己的问题,现下回答起来也算痛快。

“快了,再拍一个来月就差不多结束。后期制作顺利的话今年年底就能上,因为导演要赶年末的电影节。”

“怎么说?”石榴问:“祝彧要打决赛了,有时间去现场一起给他加油不?”

“什么时候?”晏安问。

“明天。”

第二百九十三章、噩梦

大概是很久之前,晏安曾经听江晚山提过几句,说祝彧将代表gowg战队去打一个次级联赛。现在石榴这么说起,晏安倒真是记起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已经……”这话问出来晏安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她问:“已经打到决赛了吗?”

石榴看上去确实也不太高兴,他说:“要不是决赛场馆定在了这里,我也就不来找你了。”

晏安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埋怨。想来也是,这也算是祝彧职业生涯中的一件大事,可她直到他已经进入决赛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样说起来,她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石榴埋怨她也是应该。

“一定去!”晏安这会儿仰着脖子给石榴立军令状,说:“你把地址发我,明天我一定早早去等着。”

石榴小心地抬眼瞥她,问:“你真的能确定你明天没事吗?我的票是祝彧给得,在很前面的位置,可能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如果你明天临时放了我的鸽子,那个位置就会空出来,到时候很不好看。”

晏安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石榴心中变成了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她说:“祝彧也是我朋友,他打决赛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你放心,明天就是天塌了,就是全市堵车,我跑着也会准时出现在那里,成吗?”

这样说了,石榴稍微露出了一点满意的表情,但还是说,明天如果她不出现,他就会把这票给到自己眼熟的祝彧粉丝。“省得浪费了!”

晏安还能说什么呢,只剩下一声无穷无尽的叹息。

回去剧组酒店的时候,晏安在大堂碰上了她非常不想再见到的王牧林。当时她已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想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离开,可王牧林叫住她,说:“晏小姐的气色看上去倒真是不如之前风光得意了。”

“请称呼我为晁太太。”

“晁太太,是吗?”王牧林笑起来,问:“你和晁朕现在每天面对着我家浅棠这张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当事人自己觉得ok就可。,我和晁朕作为外人,实在是没有什么置喙的权利。”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我们家浅棠现在也确实不在意你的看法。晁太太?”王牧林又笑出声来,这种带着满满轻蔑嘲讽的笑声让晏安浑身都感觉不舒服。他说:“你之前那样风光得意大概都是依仗着晁朕喜欢你吧?但是不知道晏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晁朕不再喜欢你,只把你当做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看待呢?”

晏安心脏砰砰跳,想直接问对方在做什么打算,他究竟要做什么。可这样问出声,恰好也是如了对方的意。所以面上还是要装出不甚在意的样子来。她回答道:“是吗?王先生好像意有所指?但你看令妹费尽心思在外貌上大动干戈,晁朕是否有对她另眼相看几眼?我想对于晁朕来说,我的存在,是他无论失忆多少次,都会在睁开眼的下一秒重新喜欢上的人,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跟你保证。”

王牧林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直言道:“真等到那天出现,可能你就再说不出这些话。空话谎话白话谁不会说呢?自欺欺人而已。”

“自欺欺人的好像是王先生和令妹吧。你们好像……好像总是在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之前的角色还是……”

“晏小姐还是顾好自己吧,我看你现在的好像也不是能跟我说这些话的状态。别等我还没做什么呢,晏小姐的身体先垮了,与其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无用的话,不如抽空去做个身体检查?”

王牧林说完,皮鞋踏在干净的地砖上,意气风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安深吸一口气,慢步回了自己的房间。算了算晁朕那边的时间,想他这会儿应该收工,晏安就给他发去了视讯邀请。

那边倒是很快就反应,不过是干净利落的拒绝。

可能是还在忙,晏安给杨美娟拨去电话,杨美娟却告诉她晁朕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但之后晁朕说自己有事就没和她一起回酒店。杨美娟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晁朕在哪。

挂了杨美娟的电话,晁朕那边的电话也拨了过来。

“怎么了?”

“你在哪?回休息的地方了吗?”晏安随手整理着床边的东西,出声问道。

“工作结束就回来,现在准备洗漱,之后就要休息了,你呢?”

晏安愣了愣,因为她听见了电话那头很清晰的汽车鸣笛声。照理说,他们落脚酒店的隔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是。联想起刚才杨美娟说得话,晏安又说:“能开视讯吗?”

晁朕在那头笑了一声,问:“怎么?晁太太是觉得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

晏安也笑了一声,说:“只是想看看你。”

“今天很累,状态不好,算了。”

话说到这里,晏安也不是很想再说下去,她正准备说再见,就听电话那边,大概和晁朕有些距离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说的是,“chao!i

ghe

e!

“就这样,你早点休息。”

晁朕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晏安看了看手机,在要不要再回拨过去的纠结中,还是选择了放弃。

最近已经很累了,不给自己找多余的烦心事才是正确的选择。

想起今天石榴和王牧林都重点强调的她的状态问题,晏安觉得自己今晚必须得有一个很优质的睡眠才行。所以她早早洗漱完上床,吃了助眠的***,戴上了眼罩。

以为做了很好的准备,可半夜还是被噩梦惊醒。

晏安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撤掉眼罩后手忙脚乱地去开台灯,甚至把水杯碰倒在了地上。

她摸着自己依然在不规律跳动的心脏,想自己是怎么了?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那口井,但是今晚又梦到了。

寻不到一点光亮的黑,震耳欲聋的呼救声,晏安甚至都不敢确定那口井里的人是不是自己。但那种绝望的感觉还是从梦里蔓延出来,像是荆棘的刺藤,一点点摸上她的肌肤,爬上她的四肢百骸,然后用力收紧,尖锐又密集的刺瞬间扎进皮肤里。

撕心裂肺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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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消极状态

晏安着急地拿起电话给晁朕拨去,她此刻很渴望能有一个人跟她说说话,无论说些什么,就是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也好。

可是电话打不通,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无法接通的提示声音。

晏安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对劲,她以前几乎不会有很消极的想法。可最近总会有吓到她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想来她一个重新活过的人,应该要用力地珍惜每一天的生活才对,她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不好的想法呢?

晏安给酒店前台拨了电话,希望他们能给她送一杯热的牛奶。

冒着热气,甚至入嘴还滚烫的热牛奶下肚,咽喉食道都有些火辣辣地疼,但晏安也因此觉得舒服了很多。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她的闹钟响起还有三个小时。

晏安把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再次钻回了被子里。

后半夜的这一觉倒真是睡得不错,大概是近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以至于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完全没听见。好在她前一天跟酒店约了车,差不多的时候酒店打了电话过来找她。

晏安手忙脚乱地随便擦了擦脸就出门,赶在和石榴约定的时间之前到达了地方。她丝毫没有迟到,可石榴见到她出现时的神情还是不大好看。他说:“你脸色很不好。”

晏安侧头看向店铺反光的玻璃窗,问:“哪里不好?”

“看上去像是严重的低血糖患者,整张脸都没有血色,无精打采。”

索性比赛场馆的附近就有一家商场,石榴陪着她过去,随意买了几样东西让导购小姐给她化了一个全妆,总算是把难看的气色掩盖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熬夜读书的时候也没疲惫成这样过。”石榴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有些担心地问道。

“就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心情好像会莫名其妙的……”晏安想了想措辞,说:“好像会突然莫名其妙的低落?跟着饮食上就出现问题,稍稍有点吃不下东西,然后睡眠也不太好,有时候会做噩梦,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惊醒?大概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吧。”晏安吸了一口焦糖味的奶茶,以前很喜欢的味道,现在喝一口就觉得发腻。在石榴的认真注目下,晏安再一次强调道:“这部戏结束应该能调整过来。”

石榴挨着她坐下,说:“能有什么比身体重要?我看你这么说真不是小问题,你真该去做个体检?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有病治病可别拖着。”

体检这事昨天王牧林也提过,看来确实也该去看看。

眼看着比赛时间将近,场馆要开始检票入场。晏安远远地看着场馆门口围了不少人,以穿着漂亮的裙子的女生为主。她莫名就觉得眼熟,想这样的场面她以前好像也见过。

“不是只有三百张票吗?人怎么那么多?”晏安问。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关注。”石榴轻轻地说出声。

“是我的问题,我的工作……”

“行了,看你的身体状态就知道你的工作是个什么情况。也没人说你什么……祝彧以前以kirisame这个id称霸国服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人关注,后来直播的时候更是累积了一大批舍得花钱花时间的死忠粉。后来加入gowg青训,开始打线下赛,开始露脸。祝彧你也知道,冷着脸的时候气质确实很唬人,加上是队伍里实力最顶尖的选手,追崇者越来越多也不稀奇。”

这样想,和娱乐圈的偶像明星也类似,不过电子竞技一向实力说话。

晏安看着远方,问:那她们在那……”

“大概都是没抢到票来现场蹲着,看看能不能好运气地等别人临时有事要退票的情况出现。还有就是一会儿门口的大屏也会转播比赛,大家凑在一起看个热闹吧。”

石榴见晏安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顿觉不服气,他把票放在晏安手里,说:“你信不信,你拿着这票去她们面前晃一圈,有人的开价会让你跌破眼镜?”

“至于吗?”晏安问。

“至于吗?呵!”石榴冷讽一声道:“我这票可是被通知可以上台和选手握手合影的票,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

石榴用票在面颊前扇着微风,昂首挺胸地向前走。晏安跟在他身后,走出几步见他突然扭身过来问她:“你要戴口罩吗?”

“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什么没有必要,刚才卖你化妆品给你化妆的那个人都认出你了,还一直拿眼神瞟我,要不是我机灵喊了你一声姐,保不齐你今晚就得被八卦。”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晏安倒是也不怕被人认出。她和晁朕不一样,从她出现在公众视线前至今,她着实也没收获几个粉丝,所以也不怕出现被狂热粉丝围堵的事情。但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要是被人认出来了,难保不会给祝彧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晏安把口罩戴了起来跟在石榴身后慢慢往前移动。她身边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讨论得全是祝彧今天会拿什么英雄carry比赛。比赛赢了之后的粉丝握手环节会有哪几位粉丝上台,她们会跟他说些什么,能不能得到祝彧再多两个字的回应之类。

晏安边听边笑,想现在电子竞技圈的粉丝群体也快跟她们娱乐圈重合了,反正就她关注过的比赛来看,确实现场会有很多类似给明星应援用得灯牌手幅之类出现,而且举这些东西的一般也都是年轻的女孩子。

“唉!打游戏这种事情需要保持很高的专注度才可以,希望我们家彧彧不要被那女的给骗到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打出一个亮眼的成绩。”因为听到彧彧这个称呼,晏安诧异地扭身看过去,正好就听见这个女孩子接下来的话。

“这个圈子不知道有多乱,都是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的男孩子,可能受到的诱惑,真是太多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摆正位置

晏安见这个女孩儿和边一个穿着gowg队服的女孩子在说这话。旁边的女孩子也同样应和道:“我从祝彧直播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他,他在这个方面一向严谨的,要不然他直播间的富婆那么多,要是真动了心思,哪就至于现在让……唉!”

晏安听她们这话里好像有话,好像祝彧最近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存在着。她竖了竖耳朵,正待再多听几句,就见前面的石榴转过来让她把票给他,说要检票了。

石榴这一回头可不得了,附近的有个女孩子当即就认出了他,问他是不是之前和祝彧打城市网吧赛的队友。这话一出,周围的女孩子们全都够头看了过来。

石榴被这样一关注,当即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个最先认出他的女孩子挤了过来,晏安一个躲闪不及,被人狠狠往脚背上踩了一脚。

“对对,就是你,当时和yao以及祝彧组队的队友,是吗?今天也来看祝彧的比赛?对,你们是前队友,应该要来看的。要是今天祝彧赢了,奖金肯定不少,到时候让他请你吃饭呀。”

这个女孩子的问题跟连珠炮一样哗啦啦往外掉,石榴面对她,全不像之前面对自己的理直气壮。他被这样问题为难住,只能站在原地尴尬地笑,同时拿眼神来喵晏安。晏安只作没看到。

“你有社交账号吗?我们可以互关吗?你可以发一些祝彧的常或者好玩的事吗?或者你的私人联系方式方不方便给一个?到时候来o市玩我请你吃饭啊。”

石榴一边躲闪,一边往前挤,嘴里反反复复都在说:“要检票了,要进场了,下次!下次再说!”

但包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晏安只能被挤在人群最外围,她听见有女孩子直接管石榴要祝彧的联系方式。

石榴就这样,像被狂风巨浪包裹着的一艘小舟,只能被人群挤着往前走。

晏安最开始还在取笑他,等真看不见石榴的影时倒是开始慌了。刚才石榴拿走了她的票,这会儿她双手空空,面对眼前的检票口,尽然是一点法子没有。

她退到队列旁边给石榴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都没人接听。想来也是,这会儿里面的环境肯定也很嘈杂,听不见也是正常。

晏安往后退了退,站在了树荫下,满怀期望地以为等石榴找不到她的时候肯定会联系她然后出来给她送票。

然而看着排队的人一个个检票进场,周围只剩下没票的人凑成堆,还有里头已经响起的音乐,晏安是真的有点慌了。她再给石榴打电话,这次是根本打不通了。

晏安向着四周看了看,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可面善的女孩子,问:“和我一起来的同伴把我的票给带进去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比赛马上开始了,请问我该怎么办?”

可面善的女孩子说话也很温柔,“联系不上吗?这就很麻烦了,以前这种比赛的管理很松散的,你给检票的工作人员买杯茶说不定就混进去了。但现在很严格,一人一票,只认人不认票,你没票在手里的话……确实没办法。”

晏安只能叹气,心里暗暗埋怨石榴的不靠谱,被漂亮的女孩子一包围就彻底分不清了东南西北,连她都能给忘在这里。

说话间,里头已经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正在念这次比赛的赞助方。同时,晏安只听一阵欢呼,面前头顶的大屏开始投影像。

“没能去现场很可惜吧?”旁边的女孩子问她。

晏安点点头。

“其实不必在意那么多,但只要ki

i能赢,我们在哪里加油都是一样的,他都能感受到的。”

这么无私?晏安回头,见面前女孩子脸上洋溢着很真诚的笑容,看样子说这话确实是心之所想。晏安不得不佩服这些粉丝朋友,要她在这样的烈阳下顶着大太阳看比赛,她可真得犹豫一会儿的。

主持人这会儿开始介绍参赛队伍。晏安正仰头看着大屏,就听周围爆发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

“不是,我们在场馆外面看比赛应该不是什么违规违纪的行为吧?”

“真把她自己当祝彧的谁了?”

因为听到祝彧的名字,晏安扭头看向了她们,正好,就看见一个前挂着工作牌的年轻女孩子径直走过来。她的目光往她们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定落在晏安戴着口罩的脸上。

晏安看着她向着她走来,问:“你就是石榴的朋友?”

晏安点点头,一眼看见了她工作牌上的名字。

翁然。

“你手机里有石榴的电话吗?给我看一眼。”她说。

确认过后,她把晏安自上而下扫了一遍,说:“跟我走吧!”

晏安走出几步,突然回头跑向那个面善可的女孩子,说:“我朋友抽中了上台握手合影的名额,你一会儿比赛结束后可以在这里等我吗?我给你要张签名!”

晏安透过口罩和她笑嘻嘻地相望,结果一转,就见那个叫翁然的女孩子不耐烦地看着她。晏安小跑着走近,嘴里说着抱歉麻烦了之类。

“石榴和祝彧是好朋友没错。但石榴是祝彧的朋友,不代表你是祝彧的朋友,明白吗?”

晏安愣住,由衷地发出一声“嗯?”

“以后不要因为这样的关系就随便跟人承诺什么,俱乐部管理很严格,尽量不要给祝彧添麻烦。”

是她想得少了吗?要个签名是很麻烦的事吗?还是说她过去的预言成真了?现在祝彧的签名真价值千金了?那她当时说要靠卖祝彧签名发家致富的愿望是不是可以提前实现了?

晏安笑嘻嘻地跟在她后,走出几步,又听她说:“石榴有张票抽中了上场握手合影是吗?”

晏安点点头,听她问:“到时候你和石榴谁去?”

“什么?”晏安问。

“我希望是石榴上去。当然,如果是你的话,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得把自己当做普通的粉丝看待才行。”

第二百九十六章、普通朋友

晏安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出现了问题。

她怎么听不懂面前这人的话呢?

什么叫做摆正自己的位置?祝彧和石榴是朋友,和她就不是吗?

“请问……你怎么会来找我?”晏安问出声来。

“石榴找到我,说他带来的人被他忘在门口。他的票和手机都丢了,实在联系不上你,所以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把你带进来。”

“哦。”原来是这样。

“他说你戴着口罩,也跟我形容了你穿得衣服,所以我很容易就在那一堆里头找到你。”

“那一堆?”

“不觉得吗?像是摆在案板上的肥肉,浑身充满油腻的恶心味道。应该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才对的,偏偏不认输不甘心,为了让自己好看一点还要往上面涂脂抹粉。一团肥肉打扮得再好看就不是肥肉了吗?”

晏安皱皱眉,一时间还是没听懂她说得话。

“你是……是指门口那些女孩子吗?”

“什么女孩子啊。”面前人脚步不停,带她穿过一条比较黑的后台通道,同时回应着她的话。“都是整天只会做白日梦的肥猪们。每次祝彧一出现,她们都像一堆堆暴晒过后流着油的肥腻猪肉挤上来,我只是闻到那股气味都要窒息了。偏偏她们还觉得祝彧能感受到她们的支持和加油,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龇牙咧嘴的时候牙齿上有没有黏着韭菜。”

晏安顿了顿步子,想自己活到现在,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人在不带脏字的情况下这样刻薄恶毒地出声。

“不都是支持祝彧的粉丝朋友们吗?应该是要感谢没错的。”

前面的人没再回答她的话,只是用非常非常不屑的笑声哼了一声。

晏安终于见到了石榴,她毫不客气地当着旁人的面甩了一拳头到他背上。“你这人真的不靠谱。”

估计是她打得重了,石榴一边揉着后背一边跟面前人表示感谢,说:“麻烦你了,然姐。”

那个叫翁然的女孩子又把目光向着晏安看过来,问石榴:“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

晏安和石榴异口同声道。

“只是普通朋友,不过晏安和祝彧是同学。”

石榴这话一出,那位翁然已经从她身上移开的目光又移转了回来,一边问着:“祝彧的同学?怎么没听祝彧提过?为什么从之前就一直要戴口罩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一边以晏安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扯掉了她的口罩。

真是!太冒犯了!

当下晏安一口怒气都提到了胸口,又想起她可能是祝彧工作上的同事忍了回去。现下这位翁然眼神很冷地盯着她,说:“我认识你,你是之前网上说得,靠后台暗箱操作想考x影的那个小明星?”

“不是这样的。后来不是澄清了吗,是x影自己的问题,和晏安无关。”石榴开口道。

“网上的事,谁知道真假呢?”翁然把口罩塞回给晏安,说:“今天被抽中上台合影握手的五位粉丝里,现目前已经确定了其中四个都是女的。全是女的上台不好看。”翁然看向石榴,说:“你和祝彧是一起打过比赛的朋友,他赢比赛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晏安看着,这位一直面若冰霜的翁然女士也就只有在说起祝彧赢比赛的时候神情稍微有点缓和。不过她跟石榴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让晏安上台。

那她直说不就行了?

等那位一走,晏安就问石榴:“我之前去gowg基地的时候没见过她,她是?”

“现在gowg二队,也就是祝彧他们队伍的领队。”石榴回答道。

“好年轻。”晏安由衷感叹道。

“看和谁比了。放在现在社会里,大学毕业没几年的人当然算年轻。但和电子竞技这个圈子里人均十来岁的小屁孩比,叫一声阿姨不算过分了。”

正说着,突然听旁边场馆内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石榴扯了她一把,说:“口罩戴起来,祝彧出场了。”

晏安和石榴紧赶慢赶,赶到自己座位的时候还是错过了gowg的参赛队员介绍。祝彧他们已经在电脑面前落座,晏安只能透过窄小的缝隙看见他的半张脸。

比赛进入倒计时阶段,现场的气氛到了一触即发的炙热阶段。现场几百人一起倒数,倒数到10的时候,祝彧突然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晏安不经意和他眼神相撞,从他迷茫惊讶的眼神中捕捉到他之前不知道她会来的消息。晏安隔着口罩笑了笑,冲他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比赛开始到比赛结束大概进行了快三小时时间。比赛本身没什么可说的,就晏安半吊子的水平也能看出,比赛从一开始就是以gowg的碾压呈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获胜,祝彧连拿了三把mvp,现场观众的尖叫几乎掀破屋顶,甚至,晏安还听到了场馆外延迟的欢呼。

这场比赛结束,祝彧参加的这个系列赛就以冠军的美满结局宣布暂时告一段落。场馆内飘下了细小的金色彩片,落了晏安满头都是。

冠军颁奖之后,就是今天许多人一直在念叨的上台合影握手环节。石榴一早就去了舞台侧面准备。

诚如之前翁然所说,抽中的粉丝里有四名女性,上了场,身上清一色都有象征祝彧的应援物。晏安听她们跟祝彧说话,都是什么好好加油,未来可期,永远支持之类的客套话。不过在说完这些之后,都会补充几句希望祝彧不要被网络上的恶评困扰多多关注自己的健康,然后又要重点再提一句,希望他过上几年在考虑交女朋友和恋爱的事情。

每次有人提到这个话题,底下都是吵闹的喧哗,好像不让祝彧在现阶段恋爱是她们当前的头等大事。

而祝彧的回复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性格,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谢谢后再无半句言语。

只有石榴上台,祝彧脸上才露出了笑容。而石榴说得话也很简洁,什么看好你能拿世界冠军,然后两人以重要人物见面合影留念的方式,双手交握面相镜头露出了虚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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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味同嚼蜡

比赛结束。

滞留在场馆里的人终于还是在安保的催促下往各个出口走去。石榴这个时候来找她,说要去后台。

时隔很多很多天,晏安终于又见到了鲜活的祝彧。和上次见面不同,他好像长高了变瘦了,气质更冷静沉着,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已经迈入社会的职场人。

晏安一时间感慨万千,心里似乎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可还没等她的寒暄出口,她就听祝彧用难得的夸张语气问了她一句:“你是谁?”

晏安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说你现在成器了,也没良心了,连你曾经的衣食父母都不认识了。

“你在你现在的这部戏里演什么?”祝彧问。

“你没看过新闻吗?”

“看过!”祝彧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不是在演一个什么什么琴的?我寻思你也不是在演骷髅人阿。”

祝彧把她往休息室的仪容镜前扯,脸上露出烦躁的神色,说:“你看看你现在!稍微胖一点的人侧着站都能把你人给挡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祝彧本人已经很瘦了,起码跟他那些队友站在一起,他就跟一青竹杆子似得。可晏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他,觉得自己真是小了他不只两圈。

她什么时候开始瘦成这样了?

“你现在多重?”祝彧问。

“100不到吧。”

镜子里的祝彧一边嘴角高高挂起,可能要呼之出的脏话通过神准确地表达了出来。

“你真得劝劝她,啥工作比体重要?你是没看见她今天没化过妆的脸色,说难听一点,就真像是从棺材里刚爬出来的。”石榴开口道。

“他说真的?”

“哪那么夸张?”

“这就有那么夸张。”

祝彧眉头紧紧皱起,幽黑的眼神盯在她的脸上,晏安看着他正想说些什么,就听敲门声响。之前见过面的翁然推开门,一句“祝彧。”才出口,就在看见晏安的时候冷了神色,问:“谁准你们来这的?”

“有问题吗?”祝彧问。

“这是后台,不干人等不能来的。”翁然解释道。

“比赛已经结束了。”祝彧说完这话,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生硬,祝彧换了话题问:“找我什么事。”

“庆功宴!”对方也是很生硬的三个字脱口而出。

“我朋友能一起去吗?”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说话,晏安想说为难就算了,毕竟他们赢比赛去庆祝是应该的,她和石榴两陌生人混进去倒是平白让人尴尬。可翁然突然出口,语气同样很生硬地在说:“随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安和石榴自觉尴尬也只能随车去到他们庆功宴的地方。好在,到地之后晏安总算见到了除祝彧外的另一个认识的人,gowg的总领队曲哥。

“好久不见,在新闻上看见你去拍戏了?我就说嘛,长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不过你怎么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拍戏压力很大?”

又是这话。一个人这样说晏安还能忽略过去,但凡是遇到的,只要是有段时间没见过面的人都这样说……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了。

大家依次坐下,晏安和石榴靠着祝彧坐,听着他们队伍里聊天都是在说这次比赛的事。晏安不是很能听懂,只能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去看菜单。

“这次比赛结束后总算是有几天的短暂假期,祝彧,假期有什么安排?”曲哥突然问道。

“过几天可能回家一趟。”祝彧说:“除此之外没什么安排了。”

晏安没觉得祝彧这话有什么问题,可坐在祝彧另一边的翁然突然出声,问:“过几天回家?那之前呢?你不是让我给你定明天回家的机票?为什么又取消?”

“没什么。”祝彧还是这句话。然后可能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上,又补充了一句:“之前从来没来过这座城市,打算在这多留几天。”

“确实,这里也是很著名的旅游城市,刚好晏安不是也放假了?石榴也在这,你们几个小同学可以约着出去到处走走。”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晏安一眼看过去,都是平时她很喜欢吃的东西。实际上她也很殷勤地动了筷子,可之前吃着再好吃的东西如今到了嘴里,真是有点味同嚼蜡的感觉。晏安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没注意到的是,她筷子刚一放下,石榴就给祝彧使了眼色,祝彧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给她碗里捻了一块糖醋排骨。晏安再次把筷子拿了起来,可刚把这块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夹起来,一闻到它的味道,心里就有了反胃的感觉。

她把筷子连同糖醋排骨扔回碗里,轻声说:“我饱了。”

看得出来祝彧对她的这个举动和她的这句话很有意见,可当着满屋子的人,还是没出口说什么,只是让服务员给晏安端碗白粥来。可就是白粥,晏安都只能简单地吃那么一两勺。

“你要成仙?”祝彧终于出声。

晏安也很诧异自己如今的状态,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胃口变得极差。起先她还以为是换季和工作压力的原因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起先虽然食量减少但还是能吃一些,但最近好像真是不大能吃东西了。可能流质的,像是粥和汤之类的,她勉强还能吃一些,其他的,真是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

“毕竟是以后要当大明星的人,多少也要保持材。”曲哥说道。

晏安笑笑,正待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就听旁边的祝彧问:“你不吃了?”

晏安点点头。

祝彧拉开椅子就站起了,同时伸出手来扯晏安,说:“你们先吃,我把她送回去。”

语罢,也不等别人说些什么,扯着晏安就往外走。晏安完全挣脱不了他的手,只能被他拖着往外走。

“你干嘛啊?”晏安死死扯着衣领的一边,生怕衣服被他扯下来。

眼看着已经出了包厢,石榴和翁然也跟了出来。翁然喊住祝彧,很严声地在说:“你现在是公众人物,自己应该要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第二百九十八章、意外与惊喜

“我知道。”

面对领队的严厉警告,祝彧只丢下了这么一句。

晏安一路被祝彧拖着往外走,轻飘飘地,好像不费什么力气似得,跟提小鸡崽子似得。

到了这个时候,晏安才发觉她和祝彧在力气上的差距,尽管她很努力的挣脱了,还是没耽误祝彧前进的步伐。

“你干嘛啊?吃着饭发什么疯呢?”晏安把自己的衣服往上扯,心里头有点不高兴。

“晁朕知道你现在是这么个德行吗?”祝彧问。

“怎么说话呢?”

“你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十多天半个月吧。”直到晁朕出国工作的前半个月时间里,他们一直被分在ab两组拍摄。晁朕那边的戏份重,所以是富川寺亲自监督,连杨美娟都去帮忙。晏安这边就是副导演在跟进。所以如果不算视讯的话,她和晁朕确实有段时间没见。

视讯的话,在滤镜渲染下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气色是个什么样子。

“他知道你暴瘦的事吗?肯定不知道吧,话说你这人也真是奇葩,子瘦得都快没了,脸倒是没什么变化。”

“大概是成长期抽条吧?是叫抽条吗?兴许过段时间就正常了。”晏安说道。

“你都多大了还抽条?老黄瓜刷绿漆吗?你要脸不要?”祝彧说了这么一句,见晏安脸色眼可见地难看下来,自觉这话说得太多歹毒,忙补充一句:“我未来几天有空,我家有亲戚在这边开了私人医院,明天我陪你体检去!”

“至于吗?”晏安咕哝道。

“至于吗?你跟石榴怎么说得?睡眠出了问题,饮食出了问题,整个人看着颓了没精神了跟得了重病一样。莫名其妙出现这些况,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病。”其实晏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最近体的不对劲,可真让人这么当头棒喝出声,嘴巴还是倔强了起来。

“你是医生吗?”祝彧说:“你说没病就没病?那你别当艺人了,去出道当救苦救难的菩萨吧!”

祝彧把她送到了酒店门口,跟她说:“你现在是公众人物,我送你上去不像话。明天早上8点,我准时在这里等你。你要是不出现你就完蛋了我跟你说。”

晏安做了个鬼脸,转进了电梯。

回到酒店房间,晏安算了算晁朕收工的时间,想要给他拨个电话说一说自己最近奇怪的状态和明天要体检的事,顺便也想问问昨天她刻意回避了的,晁朕隐瞒了她的事。

电话拨过去,响了三声后就被接起。不过电话那头传来的倒不是她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在用很地道的英语说,晁朕现在不在,是谁,有事的话她可以代为转告或者让晁朕给她回拨电话。

晏安脑袋一下变得空白,她愣了一愣,在对方反复的催促下,询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接晁朕的电话?”

“我不是说了吗?他现在在忙,没空,你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晏安冷笑了一声,问:“请问你们现在在哪呢?”

“你这个人真是没礼貌。”对方语气流露出了生气的意思,说:“你再不说你的目的我就挂电话了。还有,现在是接近凌晨一点的时间,不管你有什么事,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都是很冒犯的行为。”

电话如她所说的,扑通一声挂断了。晏安在边呆坐了许久,给杨美娟拨去了电话。

“你和晁朕在一起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熟稔自然,晏安倒是意外听出了杨美娟仓惶的声音,“什……什么?你说什么呢?现在都几点了,我怎么可能还和晁朕在一起?”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今天拍摄会很晚?这个时间你们应该刚回酒店吧?晁朕呢?”她冷声问。

杨美娟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支支吾吾地说起今天拍摄遇到的事。

“晁朕呢?我再问你一遍!”

杨美娟安静了,晏安说:“你要搞清楚你的合同签给了谁,是谁在给你发工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回答不出来我们就解约吧,晁朕呢?”

“不知道,没跟我在一起。”

杨美娟听着电话那头剧烈的电话挂断的声音,转苦兮兮地跟晁朕说:“明显是生气了,我就不明白,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晁朕眼睛上戴着修表匠才会配置的高倍放大镜,直白地回答了杨美娟的问题。

“谢敬旻。”

“你就不怕弄巧成拙?晏安明天直接飞过来打你的脸?”

“她不是这样的人。”

“就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就搞这些有的没的让她自己胡乱猜测?”晏安瞥了一眼站在晁朕后的世界知名珠宝设计师,说:“还要seli

a帮你撒谎,人家可只领了你一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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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嘴角挂起和熙的微笑,说:“帮顾客制造惊喜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制造惊喜?我不觉得晏安会喜欢这个惊喜。再说,你们都登记了,登记的时候你也没想着要整什么仪式,现在倒是突然要整这一出?”

“晏安生马上到了。”晁朕说。

“那你这是赶着她生整她?”杨美娟烦躁道。

“你不知道。”晁朕把放大镜摘了下来,轻轻揉了揉眼睛,说:“自她母亲过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过过生,她大概一直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人知道她生是什么时候。她可能自己都不期待有什么惊喜。”

“我真不觉得这是惊喜。你那个朋友我也见过,看着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谢敬旻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没有不喜欢惊喜和浪漫的。本来我这次过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晁朕把掌心的圆环给杨美娟看,说:“总是不能让她知道才行!如果我就直白跟她说,我这次出国给你去买个戒指,她大概会很失望。晁太太是很敏感的人,也是很感的人,我总是要做得更好更完美一点才行。”

第二百九十九章、世间八苦

晏安脑袋空白一片,什么思绪都没有地呆坐了半夜。到了后半夜,难得有了点困倦的睡意,最后脑袋一歪,横躺在床上睡着了。

突然地再次惊醒,是因为感觉有人往自己脸上泼了冰凉的水。

“还活着?”

听着祝彧的语气是很生气的,可他脸上的惊慌还没有完全消退,所以此时晏安看着他,只觉暖气充足的房间里莫名飘了雪。祝彧送走了来帮忙开门的客房经理和侍应生,转身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问她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晏安自己也懵着,说:“好像是睡过头了?”

“完全联系不上。手机手机打不通,酒店电话也联系不上你,客房部的人来敲门没有回应,要不是安保部去检查了监控确认你没有出门,我还真以为你因为怕看医生连夜逃跑了。”

晏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说:“没电了。酒店的电话大概是因为昨晚没挂好。你也太过夸张了。”晏安这样说着,心里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看你耳朵上也没戴着耳机塞着耳塞呀,至于有人在外头敲门按门铃你都不知道吗?”

晏安如实说:“真是一点都没听到,我最近很少会像今天睡得这样熟。”见祝彧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晏安只能佯装笑脸做作地伸了伸懒腰,说:“难怪人说睡得好最重要,你看我昨天睡好了,今天的精神都要好不少。”

确实是这样,晏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快有点想不起来上次出现这样的好脸色是什么时候的事。

简单洗漱过后,晏安就跟着祝彧出了门。因为最近很不寻常的身体状况,她之前也动过要去体检的念头。可是常规医院她不能去,担心真要检出什么毛病肯定又是给人提供茶余饭后的新闻。私人医院,她能找到门路又信任的私人医院都和晁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可能她这边刚检查完,蒋女士在下一秒就会收到报告。所以之前确实也因为要去哪里做这个体检的问题有点为难,好在,好在祝彧有路子。

祝彧说得,他家亲戚开得那家医院晏安之前也听过,一直都以专业和服务闻名。下了车,祝彧打了个电话,就有专人带着他们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院长是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温柔的女性,晏安听祝彧喊她表姑。

“小彧在电话里也大概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但具体的事情我还是要当面问问你。”说着,这位表姑就看了祝彧一眼,问:“你不回避吗?”

“我有什么可回避的。”祝彧倒是大义凛然的开口。

“不需要他回避吗?”表姑转过脸来问她。

“好像没这个必要。”晏安之前真没觉得体检会是这么紧张的事,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有点讳疾忌医,这会儿要真让她独自面对医生的询问,她心里实在有点不安。

“那我就直接说了,根据你病情的描述,睡眠出现问题,平时进食出现问题,时常还会伴随干呕和恶心,有时也会头晕,心情会莫名低落,是吗?”

晏安如实地点了点头,又听对方问:“听小彧说你有对象,是吗?”

晏安听到这里已经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制止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赶上面前人说话的速度。

“所以我建议你先去做个产检,可以吗?”

晏安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祝彧的神色。她摆摆手,说:“不用。”

“可是你的症状……”

“不会出现你所说的问题,这个方面的检查可以跳过了。”

祝彧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你别……”

晏安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扒下,跟面前的医生很严肃地说:“我有学过生理卫生知识,我知道你说得情况在现目前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那就先做常规的检查,具体的事情,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多亏了院长给她开后门,原本因为排队就要耽误几个小时的检查在一上午就全部完成。院长说他们会加班加点地把各项体检结果在今天赶出来,所以让晏安稍微等等。

晏安终于有时间去和祝彧吃饭。她说:“平时根本想不起来吃东西这回事,今天莫名的倒是有点饿。”

事实上,在旁人看起来仍然不客观的饭量已经远超过晏安最近一段时间的体量。吃完饭她跟祝彧说:“这好像是我最近唯一一顿没有被恶心反胃充斥的午饭。”

“体检结果……”祝彧玩着桌上的摆件问她:“会担心吗?”

“担心什么?”

“如果有不好的结果……”

晏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她好像不等祝彧说完就着急地开口道:“现代医学那么发达,我又有钱,我怕什么呢?”她看上去轻描淡写地在说:“我能保证我家没有遗传病史。我之前因为低血糖晕倒的时候也做过系统的身体检查,当时除血糖低外并没有什么异样。我不觉得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我会莫名其妙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见祝彧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晏安不由得笑出声来,问:“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呢?”

“你真的不要跟晁朕讲吗?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结果,让他陪着你一起面对也好。”

乍得听到这个名字,晏安嘴角扬着的笑容也慢慢塌了下来,她说:“你知道佛家说得世间八苦是什么吗?”见祝彧摇摇头,晏安接着说:“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居然能跟生老病死相提并论?可见我们每天都在历经各种磨难。你实在不用担心我的承受能力,我不觉得现在的我不能面对什么。”

祝彧在晏安这番话里,面部表情逐渐从凝重到彷徨。晏安看着他,不自觉地笑起来。想来也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懂什么叫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呢

正说着,突然听手机响,一看来电显示,真就应了那句话。

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

第三百零一章、检查结果

因为有后台,紧赶慢赶,晏安的体检结果终于还是在晚饭之前搞了出来。

祝彧的表姑戴着不知道是近视还是老花的眼镜一张张在看晏安的体检报告。晏安看她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之前见到的平缓神色,不觉心里堂皇不定。她想让对方尽快给她一个结果,却又忐忑问不出声。

“你……”对方终于出声,晏安一直沉着的心像是坐上跳楼机,迅速沸腾到万里高空。

说起来,虽然活了两辈子,但她现在也是个顶顶年轻的人儿,是意外身故被人知道都会感叹一句如花年纪英年早逝的岁数。

“你平时有吃安眠类药物或者抗焦躁类药物的习惯吗?”

“褪黑素算吗?不对,就算是褪黑素,我可能一周也想不起来吃一次。怎么了吗?”

“我们给你检查得非常全面,用得又是现目前比较前沿尖端的技术。你去常规医院或者其他医院,你自己不主动要求的话,一些项目人家是不会主动给你查得。看你的报告,显示你有长期,最起码是最近一段时间连续吃安眠类药物或者扛焦躁类药物的习惯,是吗?”

“我没有。”晏安如实说:“在这之前我从没觉得我的睡眠和生活状态有到需要靠药物调节的时候,而且我最近一次去医院也只是因为血糖低的缘故,并没有医生给我开过相关的药物。”

“那就很奇怪了。大部分人因为植物神经或者激素紊乱影响到情绪,从而影响到睡眠,所以需要靠相关药物来调节或者缓解,但如果你本身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那……”

“那么会怎么样?”祝彧问。

“就会出现你之前的那些情况。睡眠质量变差,影响食欲,情绪低落暴躁易怒,或许还会伴随着爆肥爆瘦以及头发大量脱落或者大规模的频繁长痘。”

“我最近头发确实比以前掉得要多。”

“那就是了,你仔细回想最近有没有吃过相关药物,也不说相关药物,你最近有没有吃过药?”

“除了偶而一两颗的褪黑素或者维生素之外,没有。”晏安坚定道。

“那容我阴谋论一下,或者是不是你的饮食出了问题,你最近或许规律的在吃某一家的食物吗?”

晏安想了想,脸色沉了下来,她说:“自打来这边拍戏之后,就住在同一家酒店,所以几乎每日都会向酒店要餐,而且因为我的习惯,就算因为拍戏在外面解决了一日三餐,每天睡觉前都会让酒店给我送一杯热牛奶。如果半夜因为噩梦惊醒的话,还会再要一杯。”

“如果是酒店里的食物的话,检查应该很严格……”

“不对!”晏安说:“昨天我没在酒店吃饭,也没喝酒店的牛奶,结果我昨晚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今天的心情和食欲也好了一些。”

“好像是这样。”祝彧应和着。

“那我建议你暂时别吃酒店的食物,看看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

晏安问:“如果要造成我之前那种状况的话,那些药物的份量需要多大?”

表姑惊讶地出声,说:“你可别小看那些治疗抑郁症焦躁症之类的精神类抑制药物,对于那些病人来说,小小的一颗,或者小小的半颗就很有作用。”

“如果我没发现,没有来检查,长期吃这类药物下去,会影响到我什么?”

“你已经吃不好睡不好了还想怎么样?人活着最要紧的不就是睡眠和饮食?你知道大部分抑郁症患者选择轻生是因为什么?很大的程度就是睡眠状况出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人的睡眠真的比你想象得要重要得多。”

晏安冷着脸,脑子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然后她又听这位表姑说:“你知道我们作为医生对病人的诊断有多重要吗?假如说,一个医生把一个只是普通肠炎的患者诊断为两人肠癌,然后给他安排化疗。你猜,一个疗程的化疗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晏安看着她,表姑如常出口道:“很大程度上就真的变成肠癌患者了。”

晏安从诊断室出来,当机立断先去便利店买了包烟,然后把自己藏在了黑暗的巷道里。祝彧站在巷子口,回头只能看见漆黑里的一点点火光,心里一时很恍惚,但又说不出劝她的那句话。

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再强大的心脏也需要稍微缓缓。

过了许久,晏安才从巷子里出来。祝彧看着她头发披散下来,身影一点点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浓墨重彩到逐渐被斑斓的霓虹灯包围,觉得晏安也在这一刻从生人勿进转变成了稍稍有点烟火气。

“报警吧。”祝彧说。

“人家会傻到留证据给你去报警吗?”

“你知道是谁?”祝彧诧异道。

“我虽然说做人有问题很不招人待见,但这个世上巴不得我去死的人倒真是一只手就熟得出来。”说着,晏安真掰着指头开始数:“俞顺康是第一个,董馨是第二个,接下来就是俞岩俞珂。再然后……不对,多出来一个。”晏安抽出了另外一只手,把剩下的两人数完,说:“王浅棠,王牧林。已知,俞家四口现在生死未卜,就算真动了这个脑筋也不可能把注意打到五星级酒店里来。那剩下只有……”晏安哼哧出声,说:“难怪王牧林之前跟我说那些话呢,我还当他在讥讽我,敢情就是在数着我什么时候死呢,真是恶毒。”

“你还是把这事告诉给晁朕,人家都明里暗里给你整这些乱七八糟了你还要瞒着他?”

晏安想了想,这确实也不是小事,可等她摸出手机,就看见一条新闻推送。知名广告导演詹姆斯李在韩国发生车祸,万幸只是多处擦伤。新闻推送的时间是一个多小时以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詹姆斯李就是晁朕这次国外工作的合作导演?人家今天都在韩国出车祸了?晁朕还说他工作没完成要多滞留几天?请问导演已经离开的情况下,他还要怎么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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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岁岁有今朝

“王总!”

王牧林抬头,就见助理脚步匆匆地靠过来,他看了王牧林一眼,小声地说:“晏安好像去看医生了。”

王牧林把视线从电脑前移开放在面前人身上,问:“她自己去的?去做什么?查出什么来了?”

“不是。跟她去的人叫祝彧,是和她在同一个学校念书的人。至于去做什么?那是家私人医院,我们找的人正在跟进。”

王牧林又把目光转了回去,声音很冷地说:“我不希望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知道吗?”

助理郑重地点点头,很有眼色的准备离开。这个时候,王牧林突然问道:“你说是她同学和她一起去的医院?”

“没错。”

“男的女的?”

“男的。”

王牧林眉毛不自觉地往上挑了挑,问:“拍到了吗?”

助理眼明手快地点了点头,用很殷切的语气说:“我明白。我马上就去做!”

今天是王浅棠的生日,王牧林提早就收到通知,王浅棠约了朋友一起过生日,希望他晚一些再回家。王牧林在办公室呆到十点来钟,算着今天即将结束的时间回到家,打算在最后的时间里跟王浅棠一起吹生日蜡烛并表达自己的祝福。他原本以为推开门会看到一派欢腾嬉闹的场景,然而他家的客厅空空荡荡。他高喊一声:“吴婶!”

已经上了岁数的吴婶从厨房走出来,说:“少爷,你回来了。”

王牧林一边摘下外套,一边问:“小姐呢?出去呢?”

“哪能啊,在自己房间呢。”

王牧林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问:“今天不是约了朋友一起过生日?还让我晚些回家,这是……”

吴婶小心地往上头看了一眼,说:“原本是这样的,几个眼熟的朋友在中午一些的时候也来了。我看着,大家原本还高高兴兴地说着话,接着小姐打了几个电话后就突然生气了,说生日不过了,让我把她们全部送走!”

王牧林沉默了一会儿,问:“小姐睡了吗?”

“很早的时候就自己回了房,但我估计还没睡,我之前上去的时候还听见她用很激动的语气在打电话。”

王牧林拔步就往楼上走,他敲敲门,小声地问:“浅棠,睡了吗?”等不到回应,他只能轻轻拧开门,说:“哥哥有话想跟你说,我进来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落地窗户大开,外头寒冷的夜风把窗帘吹得飞扬,皎洁的月光恍恍惚惚地洒了进来。王牧林向前走出几步,然后就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音。

他找到地灯按亮,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房间,他看见王浅棠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小的头顶。他小心地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不想知道哥哥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王浅棠把被子裹得更紧一些,不说话。

“浅棠,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哥哥永远是站在你身后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很开心才对的,这是怎么了呢?”

王浅棠又开始抽噎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在说,她分明在很久之前就跟晁朕说过今天是她生日,希望晁朕能陪她过生日。可今天她给晁朕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后来她把电话打去了杨美娟那里,杨美娟用很不客气的口气说晁朕在国外工作。

“他今天不回来吗?”

“工作没完成当然不回来!王小姐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但是他答应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这是王小姐昨晚做梦梦到的事情吗?晁朕和你,好像并不是能在一起过生日的关系?不过既然你特意打了电话过来,不说些什么显得我们不会做人一样。那我就在这祝王小姐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在哪里,我来找他,我要他当面跟我说!”

“王浅棠!”电话那边的杨美娟也发怒了,说:“你知不知道自重两个字怎么写?你家长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廉耻?晁朕有很幸福的家庭,他和他太太感情很好很开心,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破坏人家感情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的倒是满大街都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纠缠晁朕?”

王浅棠这下哭着跟王牧林说:“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说得这样的。”

王牧林心疼得像是在滴血,他自身后轻轻抱着王浅棠,眼眶一下就红了。他说:“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晁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分明那么喜欢他!”王浅棠强调道:“我那么喜欢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喜欢他了。”

“是!”王牧林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会知道的,他以后都会知道的。”

好不容易把王浅棠哄睡着,在这个她本来应该开心度过的日子里,她却一脸的泪水的委屈睡去。王牧林从她的房间出来,看到了楼下客厅里已经在等候的助理。

助理从沙发上起身,把包装在文件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王牧林看了一眼,惊讶地问:“产检?确定吗”

“毕竟是业界有名的私人医院,在客户个人信息这方面严防死守地跟一铁桶阵似得。最开始我们什么都打听不到,不是熟悉的面孔人家根本不跟你多说两句话。后来终于花钱收买了护士,刚从档案室偷出来。再晚一些,医院的这份留底就会被处理。”

“这是说,晏安今天是去做产检?”

“也正常。”助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头晕,睡眠障碍,食欲减退,这些症状确实跟怀孕初期很像,她有这方面的猜测也是正常。这张化验单你也看了,只查了常规几项,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医生给得报告也是忧思过重缺乏休息,然后居然还给她开了安眠类的药物?”助理语气里根本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意,他说:“看来真是老天也在帮助我们。”

第三百零三章、送她一程

王牧林又把报告看了几眼,问:“这份报告确定是真实的?”

助理不理解地问:“王总在担心什么?担心晏安还是医院方面造假?她们造假的原因是什么?她们能一早猜测到我们要找她的就医报告吗?就算一早料到了,不是要放在更容易的地方?刚才我们动作再晚一步这文件就进碎纸机了,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王牧林杵着额头想了想,又问:“晏安今天回酒店有要吃的吗?”

“没有,她是吃过晚饭才回去的。”说着,助理手机就接受到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说:“她现在要了热牛奶。”

王牧林看了一眼时间,说:“确实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医生又给她开了安眠的药物,估计自己也盼望着今晚能睡个好觉吧?”说着,王牧林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往楼上王浅棠房间的位置看了一眼,说:“难为她倒是能睡着!”

王牧林把文件递回给助理,说:“接下来要怎么办你知道的吧?这个年纪和自己的男性同学到私人医院做产检?这是放在社会板块也会引起热烈讨论的新闻?她好像觉得自己红得有点不够慢?送她一程!”

助理嘻嘻笑,说:“知道了。”

“晏安,我一早来上班就接到了档案室那边的消息,说你的报告确实不见了。”

晏安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心旷神怡地醒来就接到了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她问:“伪造的那份报告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外行人一眼看不出来。但如果有人把它作为证据拿出来的话,医院这边可以很容易地否认。”

“那就行了。”晏安咳嗽一声,说:“这事真是麻烦您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要不是看你是个很成熟很有主见的孩子,又是祝彧的好朋友,这种事我不会做的。”

晏安对此真是心怀感激,她说:“我知道。之后的事情也要多多麻烦您。”

“你是说要我把和祝彧的合照放在我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吗?其实祝彧拿那个什么游戏冠军的时候我就想放了,但是他不让。”

“嗯,但是还得再等几天。具体时间我到时通知您。”

“你……我可以问吗?你在做什么?”

晏安笑,说:“我跟您保证绝对不是什么违反法律道德的坏事,您要想知道,过几天通过新闻就能了解。”

祝彧表姑听她这么说倒是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又再叮嘱她注意身体状况,并让她定期去体检。

晏安挂了祝彧表姑的电话就接到了祝彧本尊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很不情愿地说他们队长来了这边,问晏安要不要一起吃饭。

上次江晚山出钱给她买了几瓶香水,那个香水的特殊味道真是给她拍戏提供了很多灵感,让她现在养成一种仪式感,在拍戏前稍微喷一点,从而让自己快速脱离现实环境沉浸到拍摄中。那之后晏安一直要还江晚山钱他都没要,所以说着说着,就说以后有机会晏安请吃饭。现在听祝彧这么说,她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江晚山和祝彧到达地点的时候,看见晏安正专心在看一些资料。祝彧喊了她一声,晏安抬起头,过分苍白难看的脸色当即就让江晚山微微皱了皱眉。祝彧脸色也不好看,直接说:“你是病入膏肓准备随时升仙吗?”

这话实在不好听,江晚山用手怼了怼祝彧的侧腰提醒他注意。晏安倒是没因为这话生气,只是用手指在脸上一抹,然后把迅速染白的指腹给祝彧看,说:“这是化的。”

听到这话江晚山倒是稍稍放了点心,同时好奇地问道:“别的女孩子化妆都是把自己往好看了化,你这是什么情况呢?”

晏安笑了笑,说:“我一向比较另类。”

看来是不想跟他说实话,也对,毕竟是没见过几次面的人。江晚山这样跟自己说着,然后看到了晏安堆在桌子上的资料。

“你要找经济人公关团队吗?”他问。

晏安诚实地点头,说:“毕竟以后也是艺人了,确实有个专业的团队会更安心一点。”

江晚山笑起来,说:“这方面我说不定可以帮你。”

晏安好奇地抬眼看他。江晚山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然后把界面给晏安看,问:“这人认识吗?”

“江朝暮?虽然我一向没什么文化肤浅得很,但大名鼎鼎的朝暮团队还是听说过得。也姓江?不知道和你是……”

“我表姐。”

“哦!”晏安露出惊讶的的夸张表情,说:“江家真是人才辈出,佩服佩服。不过你刚才说可以帮我?江小姐上次的服务对象好像还是影后fiona吧?”

“你运气好。前不久刚结束合同,暂时不打算再合作。”

“不是我妄自菲薄哦,我和全世界都享有声誉的影后fiona比起来,说一句臭鱼烂虾都算褒奖。你的好意我能心领,但我不觉得你表姐愿意自降身价来帮我,或者说,我大概也支付不起聘请你表姐的天价费用。”晏安笑着说。

江晚山安静地看了她一回儿,然后淡淡地说:“她会的。”

祝彧送晏安回去,路上的时候问她:“你不是和晁朕公用一个团队?为什么要另开炉灶?这事你跟晁朕说过吗?”

“共用一个团队肯定会有不能同时兼顾到的地方。就像这次,娟姐跟着晁朕去了国外,我这边一时就没有可用的人。”

“你都没跟人家说!”祝彧有点生气地问:“这段时间的事,你现在正在做的事,以后要做的事,你是不是一概都没跟晁朕说?”

晏安没说话,只听着祝彧在说:“你不能这样,你们是一家人。你老实跟我说,你们两是不是出事了?”

“为什么要重新找团队?”晏安扭头看向祝彧,振声道:“很简单,杨美娟虽然受聘于我,但她始终都是晁朕的人,小打小闹就算了,真有什么事她只会站在晁朕那里。说白就是,我不信任她!我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不信任的人!”

第三百零四章、烦恼这件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我去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江朝暮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把你姐我的身价想得过分低了些?”

“反正你现在不也闲着?闲着也是闲着。”

“我是闲着吗?”江朝暮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红酒杯,不屑道:“要不你去我书房看看,摆在我桌上的资料都是哪些人的?名字说出来都吓死你。我是闲着吗?我是在挑客户好吗?”

“晏安以后也会成为你说得那些,名字能吓死人的大明星。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帮她。”

“你说会就会吗?你是从未来回来的还是能未卜先知?再说?我为什么要帮她?你知道你姐我是喜欢挑战的人,带这些本身就乏味的明星,只会让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无趣,你姐我的大好青春已经没几年可以耽误了。”

江晚山把交叠的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看着地上繁复的地毯,说:“晏安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很像小雨的人。”

“小山!”江朝暮语气瞬间温软下来,她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真的很久了。而且,你我都知道,小雨就是独一无二的。”

“我知道。”江晚山苦涩地笑笑,说:“但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她。如果她好好的长大,应该就跟晏安现在年纪差不多,也会是个很活泼健康的女孩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和小雨同龄的女孩子,你……”

“我知道,但如果你见过晏安,和她相处过,你就会知道,她和那些和小雨同龄的女孩子不一样。”

“知道了。”江朝暮在他面前坐下,妥协地开口:“我会去看她的资料,然后和她见一面……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小雨……小雨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最近也总是梦见她。”

……

杨美娟眼睁睁看着一个平淡无奇的和易拉罐扣子没什么区别的铁环在晁朕手里一天天变得璀璨华丽。她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有当铁匠的天分。要我说,你们就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女孩子一般都只在乎上面的克拉有多少,不会管它切割了多少道,又是用多少度高温淬炼成的。你那个朋友,自己都找不到女朋友还好意思教你吗?”

“你真是把晁太太想得过分容易。”晁朕还是戴着他的高倍放大镜,从侧面看去,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工匠模样。“以晁太太现在的本事,什么样的钻石买不到?她没有戴首饰的习惯,真就去首饰店买个给她,她象征性地戴几天就收起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她还是不问你吗?”杨美娟疑惑道:“这是太信任你呢?还是完全不在乎呢?你呢?你自己又在想什么呢?”

晁朕放下手里的东西,仰靠在椅背上看她,说:“我早就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拉着晁太太站在悬崖边,说我们一起往下跳,她可能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跳下去了。可我要让她表现出没有我就活不了的样子,或者把自己的内心真实地摆露出来,肯定比让她跳悬崖困难得多。”

“你知道还搞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说,这事要是没有一个完美的收场,我们两都得倒大霉!”

“你期待惊喜,期待礼物吗?”晁朕突然问道。

“是期待没错,但是我以后要结婚有个老公敢这样设计我,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然后呢。”晁朕问:“失望过后不会觉得开心吗?”

杨美娟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种法子虽然又蠢又笨,但还真是很浪漫的。

“你在想什么?”晁朕笑着看她,问:“你真的以为凭你的脑袋能猜到晁太太在想什么吗?你以为晏安这会儿会因为selina气得浑身发都夜不能寐吗?她根本不会相信这些。”

“那她……”

“估计是觉得烦,晁太太不喜欢刺激的生活,她就希望日子能一成不变地平稳过度下去,最好睁眼就是垂暮的年纪。我平白搞出这些事,会让她觉得很烦”

“你就知道她不会乱猜啊?”

“她如果真的乱猜了什么,肯定不会是这样不闻不问的解决办法。她大概就是单纯不想理会吧。”

“所以既然你都知道,你还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让她猜到我在这里做什么,毕竟多少也算惊喜是吗?晏小姐喜欢一成不变平稳日子的前提是天天开心。我想,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

祝彧听完晏安的话,也在问:“你一边担心一边怀疑,为什么不主动问他呢?”

“我怀疑担心?”晏安好笑地出口,问:“我怀疑担心什么呢?担心晁朕背叛我,还是担心有第三者出现?你是太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晁朕?换句话说,要是真有这种事,晁朕还能蠢到刻意留线索给我发现?我是真的烦!”晏安把嘴巴嘟了起来,说:“我应付一个王浅棠已经够烦了!”

“那你也应该直接和他说。”

“我说什么?说你别搞一些有的没的,我烦得很?那不是找架吵?而且我觉得他不会平白搞这些事,保不齐真的有什么我不想见到的事情在发生,然后他用这种法子转移我的注意力。那我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现在还不够烦不够忙?要自寻烦恼?”

“那你还要和他分家……”

“只是把工作上的事整理清楚,我和他以后的工作行程完全分开,有专业的团队参与不是更好?”晏安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反正我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等你以后交女朋友,时间相处长了之后你就知道,连体双胞胎还各自有自己的心思呢。”

“我不会交女朋友的。”

乍得听祝彧说这么一句,晏安诧异地抬起头来,然后就听祝彧笑了下,说:“我是有契约精神的人,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晏安问:“他们是指哪些人?你现在说话怎么神秘兮兮的?”

第三百零五章、双标

因为是在闲聊,所以祝彧也是闲聊着说出口。晏安这一通听下来也算了解了个大概。

“你是说,你们有队友和多名女性粉丝保持暧昧不清的关系?”晏安问道。

“他们好像觉得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说都是你来我往纯属自愿。”

“俱乐部不管吗?”晏安惊讶地问。

“我们只是二队。”

祝彧这样说晏安就大概明白了。她想,俱乐部对于这个所谓的二队兴许没怎么上心,觉得其中可能有部分队员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当然,如果打出成绩最好,打出成绩的话那些成员也可以在市场上交易一个好价钱,所以队员的私生活其实不直接受俱乐部管辖?但是晏安同时也好奇地问道:“你也可以吗?”

“什么?”祝彧吃惊地瞪大了眼,有点恼怒地问:“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安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俱乐部对你的态度……如果也是这样放任……”

“我们领队会检查手机。”祝彧这样说了一句。

那就行,这样说明俱乐部还是对祝彧抱有很大的期望。但是……“检查手机?领队?是那位姓翁的小姐吗?”

“对。”

“只检查你的吗?”

“对。”

这下晏安反倒有点想不明白了,她问:“要检查手机的目的是什么呢?一般检查什么内容呢?”

“信息,邮箱,聊天软件,社交账号的私信和关注,想看我有没有和粉丝在私下联系吧。”祝彧说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然后把私信里比较热情的女性粉丝全部拉黑。”

晏安眼睛一点点瞪大,她问:“你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合适的吗?或者说,你认可你们领队的这种行为?”

就算是领队,检查个人信息这种事也算是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吧。

“我行得正坐得端。”祝彧如是说。

“不是,这和你行的正不正好像没什么太大关系?我很冒昧地问一句,检查手机这种行为,是你们领队自发还是受俱乐部上层指示?”

祝彧摇摇头,不知道是表达不是还是不知道的意思。晏安只听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问:“你和山队的表姐已经约好了吗?”

“嗯,说好明天见面细谈。但我觉得人家只是碍于你们队长的面子答应见我,至于更进一步的发展……”说到这,晏安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说:“我觉得并不是很乐观。”

用一晚上搜集了晏安的相关资料,从资料里得到的反馈来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倒是比江朝暮想象中的要有趣不少。而且就资料来看,上一次围绕在她身上的,可以被称之为丑闻的各种新闻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这样看,这位晏小姐的背后应该有一个很成熟的经济团队才是,那她现在为什么要……

江朝暮定定盯着夹在资料里的晏安照片,很规范的证件照,但外貌一眼看去就是很眨眼的鲜艳,和她最近经常梦到的小雨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想不明白,江晚山为什么会觉得小雨和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相像。

带着满满的疑问睡去,然后第二天在中午时分准确到达晏安下榻的酒店。她敲开门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干净体面地出现在她面前,和照片里看到的那个晏安不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浑身迸发着一种朝气蓬勃的顽强生命力,像是在混沌荒原中能第一眼看到的随风摇摆的枯草。

“你好,晏小姐,初次见面。”

她被迎进去,那个女孩子关上门,很礼貌地问她有没有吃午饭,得到否定回答后又问她介不介意和她一起在房间里一起用午餐。

约在这个时间点不就是想在稍微放松一点的环境里聊事情?江朝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坚持在酒店房间内吃午餐,但她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决定礼貌客气地放弃这次的合作,现下带着略微歉疚的心情过来,倒也随由面前人安排。

简单但不失丰盛的午餐被送进了屋子,她和小女孩面对面坐着,却见她一直不肯把筷子拿起。她决定先开口,说:“晚山跟我说过……”

“嘘!”女孩儿把食指放在鼻尖前打断了她,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不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吗?”

江朝暮的眉头紧紧皱起,当下就想推门离开,她一向都不喜欢不能控制自己精神情绪的人。但想到江晚山的脸,她勉强忍耐住了,说:“晏安小姐,我希望我们可以认真谨慎地聊一聊关于由我表弟江晚山牵线提出的合作问题。”

晏安好似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成为了我的经纪人,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或者说考验?就是要怎么避人耳目地处理掉面前这些食物。”

说完,见对面人开始有点不耐烦地看着她,晏安突然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哦,我想请问江小姐,你选择合作伙伴的标准是什么?”

“三点。”江朝暮竖起了三根手指,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道:“尊重,挑战,成就。”

晏安用手背撑着下巴看她,问:“你觉得我不能给你尊重,挑战和成就,是吗?”

江朝暮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但我是真的有……有很了不得的困扰需要你帮忙。诚如你所看到的……”晏安往面前的盘盘碟碟看了一眼,说:“这些东西了被人放了一定数量的安眠类药物和抗焦躁类药物。我在没发现的情况下吃了不少包含着这些药物的东西,然后,我的睡眠和饮食相继出现问题,我的心情开始烦躁低落,体重急速下降,人一天比一天虚弱。如果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下去,想来我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我现在发现了,在不想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我每天依然会点这些食物,但如果只是牛奶之类的流质物体我很好处理,但这些……牛排?意大利面?好像很难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第三百零六章、考验

江朝暮坐得很端正地看着她,看上去像是没听进去她说得话,唯有她紧紧交握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晏安用叉子戳了戳鲜嫩的牛排,说:“每天清洁员从我房间里收走的垃圾都会被人检查呢……”

晏安话音未落,就见江朝暮把晏安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包装袋拿了过来,把面前的食物一股脑地抖了进去,处理到牛排的时候,她刻意留下了三分之一在盘子里,然后她把塑料袋打结,装在了自己名贵的皮包里,说:“你可以放心,这点事我可以很轻松的处理。”

晏安愣愣地看着她动作,然后又听她说话,突然笑道:“你的皮包里应该没有给我准备的合同吧?”

“你现在打开电脑检查邮箱,就会发现我前几秒钟已经发过去的电子合同。”江朝暮笑起来,说:“晏小姐,现在是信息时代了。”

晏安做鼓掌状,然后伸出了一只手,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江朝暮和她交握,说:“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的职业道德和业务能力。诚如我之前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从你这里已经获得了尊重和挑战,之后的成就,倒是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晏安笑了笑,说:“共勉。”

江朝暮往房间内部扫了一眼,问:“你跟我说这些的前提,应该已经确认过这个房间里没有监视监听设备是吗?”

晏安点点头,说:“已经找人检查过,你可以放心。”

江朝暮满意地点点头,挺直了脊背,摆出了认真的姿态,说:“好了,现在你可以仔细跟我说一说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好开始制定我未来的工作计划和目标。”

“一切的一切?事情好像很多呢,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那先说这些食物,是谁在动手脚,你应该清楚吧?”

晏安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那我知道了,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或许,你知道晁朕这个人吗?”

见江朝暮不说话,晏安接着说:“你要知道的事情都得从他开始说起呢。”

“请稍等。”江朝暮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了窗前,几分钟后,她回来,说:“你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我和你知道的那位晁朕先生,属于……怎么说?半合法的配偶关系?”

江朝暮脚下顿了一下,细长的高跟鞋差点崴下去,她拿出见过世面的冷静态度坐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地问道:“什么是半合法的配偶关系?还有,据我了解,你们的年纪……好像都不大?”

“是这样没错。”晏安慢条斯理地给她解释了一遍所谓的半合法配偶关系,在对面人了解的目光中接着说:“诚如你所了解的,晁先生是很优秀的人,那自然,有一堆又一堆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往他身上扑,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王浅棠,就是其中之一……”

晏安捡着要紧的事和她说了说这一段时间里王浅棠作出的妖以及她那个半疯癫状态的亲哥。说完这一段后,她看着神情恹恹的江朝暮,笑着问:“是不是觉得这些……情情爱爱家长里短的事情很无聊且没趣?”

见江朝暮没对此表态,晏安接着说:“确实,如果仅仅只是上述那些事情,我实在也不好来打扰你这位金牌经纪人。诚如你所看到的。”晏安摊了摊手,说:“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在检查出身体有问题的时候,就在想要怎么把我这些天受得折磨一点点地还回去。”

江朝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他们肯定有人监视我,既然知道我去了医院,肯定会去调查我去医院的目的,所以……”

“所以什么?”江朝暮急切地接话。

“我重新伪造了我的检查报告。他们最后拿到手里的报告,是一份仿真度很高的产检报告。”晏安说着实在没忍住地笑了出来,说:“他们现在大概笃定我当天去医院是去确认自己是否怀孕的事情。”

“既然这样……后续好像也没梗。”江朝暮说道。

“怎么没梗?我还没说呢,当天是我一位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陪我去得医院做得检查。在他们知道我和晁朕关系,又拿到一份我在男性朋友陪同下做得产检报告,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你猜他们有没有拍到照片?”

江朝暮安静了一小会儿,突然问:“如果我不出现,那份报告和当天你和朋友出入医院的照片被爆出来你会怎么处理?”

“这就有一件很巧的事了。我那位男同学,和我去体检的私人医院的院长是亲戚关系。请问他介绍我去亲戚医院做检查有什么问题?”

江朝暮点点头,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细腻得多。”

“你如果稍微了解过一点我过去的事,就知道我每一步走过来都很不容易,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谁不希望无忧无虑地在家人的呵护宠爱下健康长大呢?”像是说起这个话题气氛开始变得沉重,晏安转了话题,说:“你所提出的三个条件,尊重你不必担心,我既然信任你自然无条件尊重你。未来的成就我不敢保证,就是这挑战……我拿我的项上人头跟你担保,以后每一天都会精彩纷呈有滋有味得很。”

江朝暮笑,说:“这样说,这件事你好像自己已经能完全处理好了,好像不需要我再做什么?那你……”

“当然不是,我现在很着急找专业团队的原因我还没跟你说。”晏安说到这里神情已经完全地严肃冷凝了下来,她说:“还是陪我去医院的那个男性朋友的问题。他也是公众人物,有很好的前途,我不希望这件事对他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其他事情我都考虑得差不多也很有把握,唯独他……我始终有太多担心和顾虑,处理起来很畏手畏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晏安定定地看着她,说:“朝暮姐,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三百零七章、二次解雇

江朝暮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发展进度。分明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考虑的是,如何在顾及到江晚山脸面的情况下婉拒掉晏安的合作?结果下午饥肠辘辘地从酒店出来,她手里多了一份已经签署盖章按手印的合同,以及皮包里未动一口的食物垃圾。

她回到家,江晚山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见她回来,江晚山倒是没问什么,就是眼睛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行动在移动。江朝暮被盯得实在受不了,自己去他面前坐下,说:“晏安和小雨一点都不像!”

江晚山眼神黯了黯,说:“你说不像就不像吧。”

江朝暮叹气,说:“小雨一直都是娇滴滴的花骨朵的样子,那像晏安,真就是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荆棘玫瑰。”江朝暮问他:“你了解过晏安的过去吗?”

江晚山摇摇头,说:“只知道是好家境里长大的孩子。”

“好家境里长大的孩子?”江朝暮没忍住地嗤笑一声,说:“如果你认为父母双亡的孤儿也属于好家境的话,那晏安确实是。”

江晚山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说:“我几次见她她都很体面和气派,而且你也见过她,她确实……”

“是,她确实不像在那种家庭里长大得的孩子,要不是她自己跟我说,我也不会往那个方面想。事实上,她自小父亲过世,母亲前几年也因为车祸离世,之后她就被领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之后也从领养她的家庭脱离了出来……”

“那她现在岂不是无依无靠孤单一人?”江晚山问。

“你想多了,她现在可是真正豪门望族的少奶奶……我倒是不质疑她的人品,但就这个方面来说,这个女孩子真的不简单。”

“少奶奶?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得那个意思,怎么?”江朝暮揶揄道:“你不知道吗?”

“她只跟我说过她有对象,没说过……”

“当然不可能跟你说了,她老公也是公众人物呢。这样说起来事情还挺麻烦?我以后不仅要负责她?还可能要掺杂一些男方那边的工作?”

江晚山及时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问:“你决定和晏安合作了?”

江朝暮不屑地冷哼一声,起身,说:“谁还和钱过不去?”走出几步后,她突然回头,指着已经丢在垃圾桶里的皮包跟江晚山说:“你得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才行。”

杨美娟看了看来电显示,给晁朕使了几个眼色后,心惊胆战地接起了晏安的电话。

“亲爱的……”

“别来这套!”晏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说:“杨美娟,我对你感到非常失望,之前你来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得?无条件地忠于我?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又和晁朕沆瀣一气了?”

“我……”

“行了,我打电话过来主要是说两件事。第一件,我已经找到了全新的合作伙伴,也就是以后的经纪人,所以,你被解雇了。其次,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请你转告晁先生,尽快回来,不管他在搞什么,请他尽快回来!”

语罢,也不等杨美娟说些什么,晏安就迅速挂断了电话。杨美娟握着手机愣了半晌,痴痴地问:“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她声音很大。”

“我被解雇了?我没听错吧?”杨美娟不可置信地问:“我又被解雇了?我这是第二次被解雇了?”

晁朕把眼睛上的高倍放大镜摘了下来,把手里已经快完工的璀璨圆环小心收到了丝绒盒子里,说:“看来那边确实发生了点事,我们得回去了。”

杨美娟看看晁朕手里的盒子,说:“可是马上就要做完了,你辛苦了这么久,连累着我被骂,要是……”

“总还有机会的。”晁朕也有些遗憾地说:“现目前还是晁太太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杨美娟并没有从自己留在国内的团队成员那边获悉晏安最近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所以她暂时也不能理解晏安突然换经纪人的举动以及在电话里急促的语气。

她和晁朕搭了最近的班机回国,在中途转机滞留的时候,她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国内的爆炸性新闻。

“电影铁茶女主角九琴饰演者晏安最近被人偶遇在年轻男子的陪同下到某医院进行产检。”配图是晏安清晰侧脸和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进入某医院的照片。

杨美娟大惊,问旁边人:“晏安怀孕了?”

晁朕低头看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没有的事。”

“那这新闻……”

“假的。”

杨美娟先给团队打电话,那边的人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新闻也是一脸懵,现在还在调查事情原委的阶段。杨美娟挂了电话,正想致电晏安,就听晁朕已经侧过了头在说:“你去医院做什么?”

“新闻看到了吗?”

“我知道是假的,我只是关心你去医院的原因……为什么突然想去体检?好,回来再说……我还有七八个小时……好,到机场告诉你……还有,陪你去医院的……是祝吗?”

晁朕挂了电话,见杨美娟看着她,说:“她说她那边会处理,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很专业的团队。”

“晏安生病了吗?”

“她说只是去体检……”晁朕眉头皱了起来,说:“我问她体检结果,她说一时半会电话里说不清楚。”

杨美娟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忙说:“晏安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于此同时,江朝暮也在跟晏安说:“他们好像并没有拍到你那位同学的清晰正脸照片。看来我们之前的决定是对的,等照片出来看情况再说。现在看来,他们也不知道陪你去医院的人是谁?”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晏安说:“我担心他们故意藏了一部分信息,就等我们一否认他们那边就立刻进行下一步。”

第三百零八章、自甘堕落

祝短暂的假期结束,他要在集训开始前回到位于这片国土最南端城市的训练基地。在上飞机前,晏安给他打了电话,大致说了一下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以及他可以应对的法子。

“说这种话可能显得我这个人矫情无比。”晏安在电话那头说:“可还是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那照片拍成那样,就是我妈都认不出来,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所以说你too young too simple。这个圈子要真是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也就……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总之你好好训练好好生活,这边的事你不用管,别人问你什么你一概说不知道就可以。如果之后真的有什么发生……”晏安说到这,顿了一顿才道:“我会直接跟你们俱乐部沟通,总之你就不要再管。”

祝带着这句话上了飞机。从飞机下来,就看到了来接机的翁然。祝看见她的第一时间还在纳闷,想这是不是巧合,但随即就听翁然说:“今天的飞机倒是很准时。”

祝当时的脸色就开始难堪起来,他大概知道了在他未告知任何人行踪的情况下翁然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航班。

祝坚持不让她拿行李,他很固执地说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时值傍晚,翁然说:“这里不好打车的。”语罢,揪着他的一只袖子就把他往地下车库拉。祝被生扯着走了几步,放弃了,说:“我自己走。”

坐上车,车子还没发动的时候,祝突然听旁边人好似谈论天气一般地说了一句:“你之前留在那边不回来,就是要陪你朋友去做产检吗?”

祝诧异地回头,想起自己上飞机前跟晏安说得话。那照片都拍成那样了,谁能认出谁是谁?可面前人很显然是认出来了,而且很确认。

“新闻上说得不是事实。”祝严肃认真道。

翁然把已经拧上钥匙的手放了下来,转头看向他,问:“祝,你应该知道俱乐部的规定吧?不需要我每天在你面前耳提面命地提醒你吧?”

“我已经说了新闻上报道的不是事实。”祝回看着她,说:“既然你不相信,你可以尽快报告给俱乐部领导让他们来处理。”

“好!”翁然挪了挪身子看向他,说:“那你跟我说说,你留在那边那么多天做了什么?为什么陪那个女的去医院?”

“女的?”祝眼角下榻,好笑地问了一声:“那个女的?你把她当谁?你可以任意驱逐谩骂的粉丝吗?我留在那边做了什么?我没有事事都要详细交待的必要吧?是吗?”

翁然脸色也难看起来,她盯着祝看了许久,还是拿了那一套说事。“你很清楚俱乐部的规……”

“我当然清楚俱乐部的规定。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又不瞎。不过翁领队,我倒是想请问,你分明知道队伍内部有成员在个人私生活上不是很清楚干净,在之前有女性粉丝找到俱乐部来得时候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分明一直安分训练,你检查我的手机,检查我的电脑,看我的聊天记录我从来也没说过什么。因为我既然签了合同,我就该服从俱乐部的管理这我知道。但我想,我在休假期里发生的事,应该没有要跟俱乐部报告的必要吧?”

翁然看着祝一连串说了这么一大堆,突然觉得莫名好笑。祝的性子和他的长相如出一辙,就是冷冰冰。平常同他说话,能点头摇头表现的意思就绝不多说一个字。现在能说出这样一些话,看来不是之前认真想过,就是积怨很久的爆发。她倒是不知道祝对她有那么多的意见。

“你对我的意见可以去跟俱乐部反馈,如果上面觉得我的做法不正确或者不合适,他们自会有他们处理的法子,你跟我抱怨没用。”

“你是我的领队,在我在职期间我必须尊重你的决定,这也是我尊重这份职业应该做到的事情。我只是希望,非我职业范围内的事,我并不希望你或者你背后的俱乐部来插手。我只能说,我的任何行为从来都没有违反俱乐部规定也没违反我的合同约束条例,你可以不需要担心怎么跟俱乐部解释。”

翁然越听越好笑,越听越觉得五脏六腑冰冰凉。她一直以为,祝没有那么反感她去检查他的手机电脑,一些聊天软件的消息记录和其他能和人联络的媒体软件是有她想象中的意思在里头,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确实很反叛叛逆不服管教。但祝就一直很平静地在接受,她一直因此有暗喜的心情被压制在理智之下。可现在他严肃认真地在说,他之所以能坦然接受这一切,是因为他尊重他的职业,从而尊重俱乐部,再而才尊重她。

“我为什么不管那些闹到面前来的粉丝?为什么不同样地去约束你同队的其他成员?我为什么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翁然冷笑出声,问:“祝,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地和他们做比较?他们是什么人?因为运气好和你组队拿了一个冠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是有价值的吗?说白了,现在这个队,除你之外,都是可有可无的工具人。要不是这个游戏必须五个人一起参加,你以为他们能有资格和你的名字写在一起上新闻?”

“你不可以这样说。”祝黝黑的瞳眸藏在茂密的睫毛下,他说:“这是团队游戏,我一个人不可能拿到冠军。”

翁然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继续在说:“他们为什么能有女粉丝追随?就长成那样……打成那样的人都能有女粉丝,你以为是因为什么?站在你的光环下跟着蹭了一点光就以为自己本身也是光源体了?那些眼瞎的粉丝可能一眼看错被迷惑,但俱乐部不傻,业界也不傻。我为什么不管他们?”翁然在后视镜里笑得异常古怪地说:“他们凭什么要我费心费力?我一向都干不来整理垃圾的活。”

第三百零九章、做贼心虚

车子伴随着微微的震动启程,穿过繁闹的市中心,走过耀眼的霓虹斑斓,逐渐向着偏僻的的基地所在地前进。一路无言,祝彧甚至因为疲倦稍稍靠在椅背上小憩了一会儿。

咯噔一声,和车子急刹完全不同的感觉,这辆一直在匀速前进的车突然急停下来。祝彧迷糊地睁开眼,以为已经到了基地,可视线范围内,肉眼可见的所有光亮都来自这辆车的车前灯。他问:“怎么了?”

“车好像出了故障。”

翁然下了车,祝彧也只能跟着下去。他看着翁然打开车盖,看了几眼后,说:“好像真的出问题了。”

祝彧见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又问:“怎么了?”

“我处理不来。”翁然小声地说了一句。

祝彧往车里走,说:“你不会修不是正常?你又不是汽修专业毕业。”

他回车里拿了手机,查询了附近汽修厂的电话打过去,希望他们能来人帮忙处理。打完电话,他就见翁然站在窗前看他,他说:“他们说会尽快过来,上车来等,外面冷。”

翁然站在车灯依稀只能带到一点的地方跟他说:“对不起。”

祝彧看了看她,没控制住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不通这个人和这种情况。车子意外出了故障,她一个女孩子不会修理究竟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地方?

翁然把警告牌设置好才回到车里,她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没吃饭吧,现在因为这样的情况耽搁了……”

“少吃一顿死不了的。”

车里又安静了。祝彧打开手机,正好看到晏安方面针对之前新闻爆料的回应。

“只是在朋友的介绍下进行常规的身体检查。请各位撒播谣言的人谨言慎行,必要时候会采取相应的法律手段维护晏安的相关权益。”

祝彧有点搞不明白晏安要这样回应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很含糊地说在朋友介绍下进行常规身体检查,为什么不一次性把所有情况说明,分明她手上有那天的详细检查报告和医生诊断书,说因为最近失眠情况严重去看医生不是更能堵住网民的八卦好奇?

“你那位朋友……”翁然突然出声,问:“是叫晏安,是吗?”

祝彧见她拿着手机,估计也是看到了新闻。他点了点头,说:“事实就是她说得那样,我介绍她去我表姑的医院做身体检查。”

“之前新闻说她去做产检……我想,敢说得那么肯定,说不定是知道了什么很内幕的事情。”

祝彧有些烦躁地把刘海往脑后撩,他再一次强调道:“都说了没有的事!她才多大?做什么产检?你听那些无良媒体瞎编乱造!当天我在场,就是常规身体检查,看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这些,除了血糖偏低外没有其他问题!”

“如果之后媒体曝出,当天是你陪她去得医院……”

“就算爆出来,又有什么问题?”祝彧扭头看她,问:“我和晏安是同学又是同桌,我表姑是医院院长,晏安刚好想体检,我做中间人帮忙两边联系一下有什么问题?不能说因为晏安是公众人物就不允许她有人情世故吧?”

“你为什么那么激动?”翁然问。

“我没有激动,实事求是而已。”说完这话,祝彧再无半点言语。

同时间,江朝暮也在跟晏安说:“对面的人很狡猾啊,手里分明有很切实的证据就是不放,非得让我们装出一副羊入虎口的模样来。”

“王牧林的惯用手段了。”晏安如是说。

“现在我们这边否认。接下来,他们可能会放你跟你朋友更清晰的出入医院的照片。要不就直接爆你仿造的产检报告。”

“我倒是希望他们更直接一点,或者说稍微有点职业精神,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江朝暮看了一眼她面前又是一口未动的食物,说:“他们要真有一点点良心,就不会搞出这种卑鄙的事来。说实话,我混这个圈子也有些年头,带过的每一个艺人也不是每一步都花团锦簇步步高升的,卑鄙下作的手段我确实也见过不少,但真没几个人敢拿别人生命健康做筹码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良心未泯?”晏安答道。

“因为娱乐圈的人普遍迷信,她们无比地相信命,相信运。你去大红大紫的艺人家看看,没几个人家里是不供神不供佛的,只要听说什么东西能转运能改命,不管花多少钱也要弄过来。所以这种明显损阴德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也只有像……”

“呵,王浅棠连死亡率最高的整容手术都敢做,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说到这……”晏安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把王浅棠牵扯进来?”

“什么意思?”江朝暮问。

“就是不能让她事不关己地在家看戏。对了,之前杨美娟有一招你可以参考一下……”晏安冲着江朝暮凑过来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诚如晏安意料的,王浅棠此刻正在家里喝着冷饮看戏。之前听他哥把事情前后经过说给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后怕,想晏安要真是怀孕了怎么办?不过她哥给她看了报告,上面显示晏安并没有相关迹象出现。直白地说,就是她在白日做梦或者说做贼心虚。

想来也是,这会儿正在国外工作的晁朕要是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晏安在其他男人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产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这会儿经纪人陈达突然过来,跟她说有几家媒体想要就晏安这次的事情采访她,问她有没有接受采访的意向。

王浅棠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呢?”

“我建议隔岸观火,铁茶的拍摄马上收尾,你倒是不必去蹚这趟浑水。”

王浅棠点点头,算是采纳了经纪人的意见,然后她就看见了左寞在自己社交账号上针对这件事的表态。

“不知道平白无故去败坏一个女孩子的名声能让你们获得什么好处?我在此警告所有在电脑和手机前看热闹的人,你们的每一次猜测妄言都是刺在无辜者身上的短剑。请自重,不要成为面目皆丑陋的恶人!”

“无辜者吗?面目丑陋的恶人吗?”王浅棠笑笑,问:“你刚才说,哪家媒体要采访我来着?”

第三百一十章、绵里藏针

晏安在即将要入睡之际听说了王浅棠接受了访问的消息,顿时睡意全无地从床上起身,她迅速地给自己泡了一杯温暖的热饮,摩拳擦掌地凑到电脑前,说:“让我来看看王浅棠又给这场华丽大戏上了什么佐料。”

“很荒唐,我听说的第一时间就觉得很荒唐!”电脑的扬声器里,传来了王浅棠独特的做作声线。

“就我和晏安一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她并不是大家在网络上猜测的那种人……是,我和晏安也只是在工作上有颇多接触的同事关系,我不是很了解她的为人……什么?她之前的同学出面说她在读书的时候就和多名男同学保持暧昧的关系吗?这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向也没有打听别人私隐的习惯……”

“不过我觉得大家倒不必如此一言蔽之,现在是很文明开放的社会了,如果是在双方自愿情况下做出的选择,我想大家应该报以祝福的态度……什么?晏安的年纪……对不起,我倒是忘记了这个……那晏安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确实是有失责的地方,给社会大众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希望各位小朋友要在家长的监督下端正地来认识这件事产生的不好影响……什么?晏安有没有男朋友?这个我真的不太清楚呢……”

“对,之前是她考学的时候是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说她……可那些不是已经被证实是谣言了吗?什么?还有不能定性的地方吗?那我就不清楚了……是,关于她的背景我也有一点点了解,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确实……所以再次提醒广大网友多多关心自己和身边人的心理健康……”

“我想,就算她有和家庭条件不符的物质条件也不能因此断定她被包……不能断定她有这个方面的问题吧?这好像是不负责任的猜测呢……晏安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什么?你问我什么情况下会去私人医院做产检吗?不好意思,我想我在结婚之前都不会有这样的行为举动……对,再次提醒各位,尤其是女孩子,只有自己自尊自爱才会获得别人的尊重。我们作为公众人物确实应该时刻牢记自己的责任,给社会地带来比较正面的影响……”

“不用客气,我和晏安是很好的朋友关系,她因为这样的事被人妄加揣测我实在替她难过……对,希望她早日走出阴霾,成为能给全社会带来正面能量的优秀从业者代表。”

晏安听完这将近二十分钟的采访,不由得双手开始鼓掌。她跟旁边的江朝暮说:“什么叫做绵里藏针,什么叫做暗度陈仓,什么叫做口蜜腹剑知道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出来接受采访?”江朝暮问。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巴不得我墙倒众人推,她第一个来上面垫脚。兴许也是左寞的发言刺激了她。她可能把左寞话里的面目丑陋的恶人自发带入为了她自己。当然,她现在敢这么得意的原因也是因为确定我在这件事里翻不了身。她为什么敢这么张扬嘚瑟呢?可能是以为晁朕看到这些新闻会气得雷霆大怒从此跟我分道扬镳吧!”

“话说……”江朝暮小心地开口,问:“这些事情你都还没跟你先生说吗?”

“电话里实在说不清楚,等他回来再说吧。”

“但是如果他因此误会了……你们……”江朝暮支支吾吾地说着话,让晏安一时半刻也猜不到她想说什么。所以她就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们的感情,会有什么影响?我需要去做损失估计吗?或者要给你请律师吗?”

晏安愣愣地看了她半晌,见她脸上的担忧神色简直呼之欲出,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说:“难怪!你认识我也没几天,更是没有见过晁先生。也对,我这样出身的人能嫁进晁家这样的家庭,听上去就充满了传奇色彩是不是?你怎么想的?”晏安问她:“是不是也以为这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浪漫爱情故事?”

“我不信童话的。”江朝暮如是说。

“巧了。”晏安伸手和她交握,说:“我也不信。晁朕这方面的事倒是不需要你多花心思。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等你见到晁朕的时候或许就会明白一些。”

晏安说着,就听电话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当即露出为难尴尬的神色,她背过身,说:“我接个电话。”

“妈!唉!不是那回事……没有的事,都是无良媒体乱写的,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呢?真的……真的只是常规检查,祝彧你认识吗?就是我那个朋友,他家里刚好有人在私立医院当院长,说让我帮忙给凑凑业绩我就去了,一套检查下来可贵了……是,只是常规检查,不是产检!真的不是产检!”

江朝暮竖着耳朵听她打电话,听她开头喊了妈又是很熟悉亲密的语气,一下就以为真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但随后又想起,在她看过的资料里,晏安的母亲在之前就因为生病去世了。虽然她最开始看到的资料是说车祸,但晏安后来跟她说,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那现在她口中的母亲是?

门口传来了门铃声,江朝暮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三点。她走到门口,透过视讯,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靠近门的那个男人看上去面目很年轻,可是气质已经很成熟威严,此刻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上透露着疲倦。江朝暮眯了眯眼,觉得这人和她在资料里看过的晁朕很相像。可是又有不对劲的样子,她之前以为的晁朕,包括晏安口中的晁朕,都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才对。

对!应该是男孩子而不是男人才对!可是门外这人……

江朝暮拉开门,问:“请问找谁?”

门外的男人比穿了高跟鞋的她还要高上不少,自上而下俯视她的神情充满凌高的威压感。

他问:“请问晏安在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晚安好梦

晏安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冲着她们的方向摆了摆手,然后接着转过身去打电话。

江朝暮侧过了身子让他们进来。跟在晁朕旁边的女人叉着手趾高气扬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高跟鞋踩得踏踏作响地从她面前走过。她想,这位应该就是前不久刚被晏安解雇掉的前经纪人。

这份做派,难怪。

杨美娟上下打量了一遍晏安新请的这位经纪人,在屋内比较明亮的环境里,她发现她认识面前的人。虽然这位一直在国外工作,但在业界一向都是有口皆碑的存在。杨美娟有点诧异,诧异晏安能请到这样的人帮她忙。这样说,晏安能毫不犹豫地解雇掉她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不过这位江大经纪人,脸蛋保养得当显得年轻漂亮也就算了,怎么身材还好得气人呢?

杨美娟进到屋子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在看到晏安背影的第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惊呼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房间里开足了暖气,晏安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睡衣。从杨美娟的角度看过去,晏安只要微微一弯身,背上支棱出的脊椎和蝴蝶骨就突兀地印在衣服上。不是,她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身上脸上还有点肉呢,怎么现在瘦成这样了?

她抬头去打量晁朕的神色,只见他安静看着晏安,一半脸没被光影淹没藏在晦暗不明的环境里。

“嗯嗯,我知道……嗯嗯,晁朕已经回来了……嗯,刚到。是,有事我们会商量。”晏安正打着电话,就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她转了转头,想提醒晁朕自己还在打电话,就突然发觉他的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她蓦地瞪大眼睛,连蒋女士在电话那头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晁朕摸了摸她的脊背和肋骨,撤开手皱着眉接过了她手里的手机。晏安整理了一下衣服回身,就见江朝暮和杨美娟都侧身站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需要我提醒你现在国内是什么时间吗?为什么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新闻上……新闻上说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就行,晏安要休息了。”

晏安刚把手伸过去,就见晁朕挂断了电话。她说:“她很担心,你好好跟她说啊。”

“她不是担心,就纯粹是闲着无聊,说起来没完没了要到什么时候?”

“晏安!”这个时候江朝暮和杨美娟站在门口跟她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晏安点点头,看着房门打开又关上。她冲着面前人摊手,说:“你看,你一回来就把我好不容易请来的新经纪人给赶走了。”

杨美娟和镜子里看上去很美艳的女人一起等电梯,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说道:“晏安是个很敏感的孩子。”

江朝暮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杨美娟接着说:“同时还自强,倔强。你和她如果只是单纯工作伙伴的话,我跟你保证,晏安是个很nice很好相处很大方的人。如果……”

“如果什么?”江朝暮问。

“如果你想和她走得更亲密一些……可能会有点辛苦。你别看晏安一直表现得很理智成熟,实际上就是小孩子,很敏感的小孩子,还有点任性。”杨美娟说着,脸上已经露出了温柔的笑,她说:“但你就是会很自然地去包容她的任性和脾气。这样来说,晏安其实是很有个人魅力的人。”

“这一点我承认。”江朝暮说:“晏安确实很有个人魅力。”

“是吧?”杨美娟说着,又换了很认真的神情跟她说:“如果你只想和她保持简单的工作同事关系,你们可能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如果你们有一天能彼此尊重信任成为比合作伙伴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还请你多多包容她的小脾气和小任性。还有,请不要因为有意无意的原因伤害到她。”

晁朕简单洗漱整理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晏安在那张贵妃椅上坐着。她面前,就是这座城市已经暗淡沉寂下来的夜景。

他在她身后坐下,伸手拥住她,把还沾着水汽的额头贴在她的侧颊上。晏安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了句冷。

晁朕抱她的力度更重了一些,干净的手臂上露出清晰的筋骨。晏安拍拍她的手,说:“休息吧,你累了我也累了。”

晏安站在贵妃椅上,只比他高出了一点点。晁朕微微抬头看她,逆着不知道是什么光,晏安的身影瘦得过分。他说:“我上次见你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没有这样空的。”

晏安掐了掐腰,说:“我倒是没发现。”

“你突然瘦成这样自己没发现吗?”晁朕问:“你去体检是不是因为突然暴瘦的原因?”

晏安没说话,只是张开了手。晁朕几乎一点力气没费地把她抱了下来,真实在手里的重量,其实比肉眼看到的围度还要让人惊讶。

他抱着她倒在床上,还是自身后拥着她,小声问:“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以为你忙。”

“是以为我忙,还是其他?晏安,我一直都希望你问我的。”

“我知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所以不想问。”

“其实是很了不得的事的。”

晏安听到这话,转过了身来,目光很温润地看着他。晁朕低头吻她,小声说:“但现在不想说,可以吗?”

晏安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把手背贴到了他心脏的位置,像是在感受他心脏跳动一样。晏安抱紧他,把头埋到了他怀里,说:“我最近总做噩梦,好几次半夜惊醒给你打电话,都……”

晁朕想起应该是国内凌晨时间打过来的那几通电话,心脏一下像是受冷瑟缩起来一般。当时晏安想跟他说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睡吧,今晚不会做噩梦了。”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后,小声说:“以后不分开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欺人太甚

最近几天睡眠已经没出现明显问题,但晏安还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厚重的窗帘还遮着窗外的光,让晏安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分清白天晚上,脑子有种睡了很长时间的缺氧感觉。她见她手脚并用像树袋熊一样缠在晁朕身上,想在不打扰到他睡觉的情况下把手脚都撤走。可是她这才一动,就听见头顶上头有声音在问:“醒了吗?”

晏安抬头,见晁朕看向她的目光里半点睡意没有,清醒异常,像是醒了很久的样子。

她问:“你醒……”

这声音一出口,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尖锐的颗粒感。晏安听到自己的这个声音,就知道她这一觉睡得时间肯定不短。她咳嗽几声,打算重新开口,就觉晁朕低头吻了下来。

晁朕紧紧箍着她,像是要把她嵌到他的身子里头一样,晏安觉得自己脊背的几根骨头都有要被折断的感觉。她拍了拍晁朕的背,想,是,很久没见了,确实是很久没见了。

这样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等晏安从一开始的晕眩感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她伸手去摸晁朕的耳朵,示意他可以了。以往这样,晁朕都会很尊重她的意见慢慢放轻松下来。但这次,在她明确地示意下,晁朕还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晏安又坚持忍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伸手推了他。说:“我头晕。”

晁朕翻身起身,去给她倒了水。温润的液体进了口腔之后,晏安才觉得头晕的状况得到缓解。她问:“几点了?”

“已经快下午四点。”

“四点?”晏安一个纵身起身,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又只能倒回床上。

“你有低血糖,起床不要这么着急。”晁朕替她揉了揉太阳穴,说:“事情我让她们自己看着办,你可以放松心情休息。”

“可是……”晏安还是挣扎着起身。

晁朕按着她的肩,说:“你的新经纪人已经把事情前后经过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担心这事会牵扯祝彧耽误他的前途。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真的吗?”晏安说:“祝彧在这件事里真的很无辜,如果因为我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伴随着他的职业生涯……”

“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晁朕很坚定地说。

晏安顿时放心地点了点头。

“你这次不会因为你的新经纪人跟我说这些话而对她有意见吧?”晁朕问。

“是我跟她说,如果你问就如实说得。”

晁朕转了话题,问:“饿了吗?我让酒店给你送吃的,想吃什么?”

晏安一听这话,急忙扯住了他的手臂。晁朕回身看她,摸了摸她的头,说:“东西是干净的。”

晏安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就滚了出来,说:“我之前没想过,我连基本的生活都要过得这样胆战心惊。之前……之前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日子虽然很困难,吃得东西也不是很好,但总是放心的食物。之前我在那个家,虽然会担心挨饿吃不到东西,但也没考虑过这些……”

“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次是我的疏忽。”

“你也不知道人心有这么恶毒的。”晏安替他辩解。

晁朕侧身坐着,身影藏在黑暗的环境里。晏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用很镇定的语气在说:“王牧林王浅棠实在欺人太甚,这次的事我不会算了。”

晏安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不禁有些心惊,她忙问:“你想做什么?我人也没事,其他的事交给朝暮姐她们就可以,你不要……”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晁朕笑,说:“和他们鱼死网破吗?”

晏安瞬间放松下来,说:“你知道就好。”

晁朕又躺了下来,说:“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你醒过来,事情就差不多了。”

晁朕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讲这次出国工作的琐事,晏安就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又睡着了。

翁然每隔几分钟就要看手机一次,自她昨天跟俱乐部公关部报告过祝彧的事情后,她就处在焦虑中。她当时怎么跟公关部那边的人说的:“祝彧因为介绍她的女性同学去自家医院做体检,然后就被有心人拍到了照片。而那位女同学就是最近很风风雨雨的晏安。”

当时公关部的人跟她说,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不会影响到俱乐部和祝彧本人的形象。但翁然还是很担心,她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事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可是她一直在关注热搜关注实时新闻,都没有看到有关祝彧的新闻出现。倒是再稍晚一些的时候,有家媒体把晏安当天去做检查的化验单和检查包括爆了出来。上面明确指明,晏安当天去医院的目的就是产检。

之前因为造谣太过恶毒而同情晏安帮她说话的网友一下就沸腾了,他们开始疯狂地回踩撕咬晏安。当时看到这条新闻的翁然也手脚发凉,可是看着正在打训练赛的祝彧,她还是没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去打扰他。

祝彧在稍晚一些的时候也看到了新闻,翁然只看着他脸上露出从没见过的惊恐表情,然后脸色难看地拿着手机出去打了电话。不过再回来的时候神情倒是平复了不少,下一场的训练赛也没有出现问题。当时翁然就想,或许祝彧说得都是真的,晏安真是去做普通检查,然后被人污蔑。

网友的谩骂指责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人开始组织联名活动要求晏安以身作则退出娱乐圈还社会公众一片净土。媒体记者们像是鬣狗一样不断地给晏安的经纪人打电话,然后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会尽快给大家进行详细的回应和答复。

尽快的回应和答复比预想中的要慢得多。倒是流传着的晏安去就医的医院方面先发布了说明。说明只重点说了一件事,就是现在在网络上流传的所谓出自他们医院的晏安的产检报告纯属虚造。

第三百一十三章、贵人多忘事

晏安产检报告被判定为伪造的原因之一,是他们医院作为国内最专业的私人医院之一,会在每份检查单和报告上保留他们医院的暗纹和水印。也就是说,他们医院用来打印报告单和病历的纸是特殊且独一无二的。可明显,现在爆出的报告并没有这一项防伪标志。

其二,这份报告上的就诊医生签名是伪造。被伪造签名的院长亲自出面回应,说会采取法律手段来应对这一次的污蔑造谣。

这份声明一出,网络上的风向又开始向着晏安方面大规模倾倒。

医院方面再发声明,说在征得当事人晏安的同意下,就这次晏安来他们医院体检的结果给大家做简单的说明。很简单,因为晏安最近有失眠的状况发生,所以来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而院方根据晏安检查结果做出的判定是,这是因为她思虑过重压力过大导致的失眠。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严重的失眠状况?而且还是思虑过重压力过大的原因?网友开始把目光转向晏安正在拍摄的铁茶电影剧组,怀疑其中有大众所不知道的内幕存在。

然后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又有所谓的铁茶内部工作人员出来爆料,说王浅棠因为不甘自己角色被换,所以收购了铁茶的出品方之一博美影视,从而以出品方的身份每天在剧组给晏安试压,用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来指责晏安的工作,简直是看晏安什么都不顺眼。晏安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折磨蹂躏中开始出现失眠的情况。

博美影视这个名字一爆料出,网友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博美影视现在的总裁,王牧林。

王牧林,王浅棠,都是姓王,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足够网友猜测脑补。

接着,第二位号称铁茶内部工作人员的爆料者出面说,王浅棠因为私自在影片拍摄期间整容导致她的戏份前后衔接不上已经被富川春寺当场解雇。所以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浅棠把她的怒气和怨气全部转移在了女主角九琴饰演者晏安身上。不止一个工作人员亲眼见过,王浅棠多次在现场以出品方的名义干涉晏安的拍摄。

第三个爆料者则说了一桩陈年旧事。则是晏安在救急出演九琴的初期,曾在拍摄雨戏的时候出过严重的事故。即当时用作拍摄的雨车被人掉包,被掉包的车里装了肮脏不干净的水,导致晏安在坚持拍完这场戏的当晚就进了医院。当时剧组就有很多人怀疑这起事故以王浅棠有关。

这三则爆料一出,网友立马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前不久王浅棠接受电话访问时说得内容。

“当时就觉得她语气怪怪的,说起话来婊里婊气的,现在看来我的第六感真是无比准确。”

“我真是都要对晏安路转粉了。人家好么生生正在读书的漂亮姑娘,突然因为前女主角受伤来救急。要承担巨大的拍摄压力就算了,还要被不知数的同行嫉妒陷害,晏安又做错了什么呢?”

“王浅棠没整容之前我见过真人,真是脸长得和心一样丑,正是应了那句话,相由心生。难怪她羡慕嫉妒比她要漂亮好看得多的晏安。”

“分明是因为剧组场工失误和自己的粗心大意导致的脚受伤,还非得栽赃给当天并未在剧组的晏安。互联网都是有记忆的,王浅棠之前发过的栽赃晏安的通稿我可都保存着呢。”

“不用说了,这次什么产检,这种污蔑人家声誉的事情也肯定是王浅棠做得。不然晏安一个半路转行一部戏还没拍完且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哪来的仇家?还非得跟踪着人家去医院,搞不到人家的就医记录就自己伪造一份,王浅棠可是真的恶毒啊。”

“这样比起来,晏安真是仁至义尽了,从头到尾,从上次的事到这次的事也没出面针对王浅棠的胡言乱语说过些什么。王浅棠,你看看人家,人家为什么长得漂亮?是因为人家心地善良!这真不是你花几个臭钱就能改变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问题!”

“希望王浅棠好好看看自己那张整容脸,小心吃饭的时候假体掉到碗里去。”

差不多同时间,晏安下榻的c酒店因为一场小规模的客户食物中毒事件而受到相关部门的调查。据调查,该酒店餐饮部门一主管曾被员工看到私下往顾客食物里掺杂不明东西。该主管被酒店定性为了反社会人格并予以开除永不录用处理。与之相关的,餐饮部门部分负责人和餐饮总监都受到降职和革职处理,并通报全行业,这就意味着,这里面大部分人永远都不能再从事酒店相关工作。

而晏安也因为这件事从这家酒店离开。江朝暮跟它说:“这家酒店不换业主不改名字的话,很难再爬起来,多半就是废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在新闻上看到这家酒店申请破产的新闻。

食物中毒吗?晏安想起之前晁朕说得话,心里有话想问,但随即想起这次事件并没有给任何人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听说也就是拉了几次肚子,随就作罢。

遮蔽天空的浓重乌云逐渐散去,天气好像一下变得晴朗起来。晁朕回来了之后,晏安终于能安心睡觉吃饭,等待着铁茶最后的开机收尾工作。

“这部好像被诅咒的电影终于要结束了。”

晏安在跟晁朕说着这话的时候,王浅棠突然说要来拜访晁朕。晏安原本以为晁朕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没想到晁朕却答应了王浅棠的要求。

“我需要回避吗?”晏安问。

“没这个必要。”

晏安时隔许久再次见到了王浅棠的表姐宋虞。她给王浅棠推着轮椅,缓慢地跟在后面。

王浅棠一见到晁朕,激动地差点从轮椅上蹦跶下来,她目眦欲裂地冲着晁朕大喊:“是你是不是?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晁朕静静地看着她,等王浅棠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后才说:

“王小姐和令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杀青

王浅棠双手握着自己的膝盖,因为用劲,她手背上青筋毕露。她说:“你记得我刚伤到脚的时候医生怎么说?说好好休养的话两三个月就可以恢复正常,不会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王浅棠的嗓子里像是滚着炽烈的岩浆,使得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能灼伤人的温度。她说:“可我到今天,还是连站起来都困难。我的脚,一点知觉都没有!”王浅棠看着晁朕,嘶声道:“晁朕,我的脚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后半生都要在这张轮椅上度过?”

“我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晁朕这样说道。

“有用吗?”王浅棠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那种力度让晏安觉得她可能又会把自己的脚再给拍断。她说:“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大概是治不好了。”

晁朕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但晏安还是听到了。晁朕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开始协商赔偿的问题。”

“我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吗?”王浅棠推着轮椅靠近,几乎就贴着晁朕在跟他说话。“我哥哥的一批很重要的货物被拦在了海关,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什么关系都不能摆平。知情人跟我哥哥说,他可能最近得罪了人,有人刻意在整他。我们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了。”王浅棠把她的手搭在了晁朕的膝盖上,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晁朕推开了王浅棠的手,说得还是那句话,“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话一落,王浅棠如鹰带钩的目光就向着晏安袭来,张口就是:“又是你?又是你这在挑拨离间!”

晏安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笑了出来。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滑稽场面,该说是世风日下吗?王浅棠和她那个神经病哥哥勾结她下榻的酒店的餐饮部,给她每日的餐点里掺一些药,使得她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过得十分痛苦不平静。现在王浅棠居然还敢找到面前来,问这么对她的理由?然后堂而皇之地指责是她晏安在其中挑拨离间。

真是天大的笑话!

“王浅棠!”晏安看着她,慢慢地轻声说:“别哭了,假体好像要掉出来了,你哭起来可真难看。”

晏安便从椅子上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她想,不管王浅棠和晁朕最终商量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不想要再管了。

六月份的时候,晏安和晁朕以及千千万万要过独木桥的人,以饱满的热情参加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从考场出来,晏安就看见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着的杨美娟。

“怎么样?唉,我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

晏安只笑笑,没说话。

这场考试一结束,铁茶的拍摄也到最终收尾的阶段。晏安回想起自己从第一次听说这个项目至今,其中真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分明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想起来,就觉得这其中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铁茶的最后一场拍摄,是已经年迈的阿肆重回故乡去看望九琴的坟墓。铁茶的最后一场戏,晏安只有照片出场。

贴在大理石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是笑意盈盈的正青春的人。

经过很漫长的时间,前后三次重启拍摄,铁茶这部电影终于在晁朕一个黄昏中佝偻落寞的背影中宣布杀青。富川春寺通过对讲机喊出最后一个“ok”之后,汹涌的泪水就沿着脸颊往下奔腾。肉眼可见的,富川春寺导演在拍这部戏的过程中苍老了不少。这部戏前后的很多事情逐渐磨平了他的热情和棱角,最终还是作为导演的职业操守和对艺术的热爱使他坚持到了今天。

杀青宴上富川春寺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晏安的手嚎啕大哭着一直在说对不起,晏安被他这样一弄,眼泪也跟着倾泻出来。她也觉得好像之前受过的委屈和苦难在这一刻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们作为演员的工作到今天已经全部结束,再之后,这部电影最终会在大银幕上呈现出一个什么样子,富川春寺和他的导演团队还有一条艰难的道路要走。

时针指过十二点,这一天结束。晏安作为九琴的饰演者也要和这个她投入过多心血劳心劳累撕心裂肺的角色告别。她把一直随身携带的“枉死之爱”香水埋在了自家后院的树下,以此来和九琴这个角色完成最后的告别。

晁朕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捧起一抔抔土,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铁茶正式杀青的日子。”

“十二点已经过了,现在是全新的一天。”

晏安想了想,说:“6月21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晁朕无声地摇了摇头,说:“没事,休息吧。”

6月21日并不像6月20日那样特殊,晏安在一天太阳最炽烈的时候才将将从懒洋洋的睡梦中醒来。

6月份,对于提前开始暑假的人来说正是为期三个月的狂欢盛典的开始。晏安不知道同龄人都在这段时间安排了什么,她只知道彭天天这段时间要陪着她干奶和他奶奶两个老人出外旅游。对于如愿以偿被保送名校的彭天天来说,他的这个假期好像比许多还在担心成绩的孩子要更轻松一些。

相比较下来,和彭天天同龄且同班的晏安和祝彧倒没有他这样的运气。江朝暮接手了晏安的工作后,并不像之前杨美娟很随由她的性子,江朝暮一早就给她的这个暑假制定了一系列的工作计划,晏安现目前也只能沾着铁茶杀青的光稍稍得空几天,所以这也是她没法亲自陪干奶去旅游的原因。

而对于祝彧来说,他的这个暑假注定是繁忙的,马上,就在几个月后,他的年纪就达到了顶级联赛职业选手的最低上场标准,如果顺利的话,他在今年结束之前就会踏上顶级联赛开始他正式的职业征程。

注定忙碌的一个假期,从这一天,从6月21日开始。

第三百一十五章、综艺那些事

晁朕自昨夜问了那样一句后再没有别的言语,晏安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晁朕已经离开了家去工作。留在桌子上的纸条只写了一句话,他晚上会回来,希望晏安在家等他。

无所事事了整一个白天,晏安只有接近晚饭的时候才被江朝暮给叫出去,说要介绍制片人给她认识。

晏安迷迷糊糊地去了,被江朝暮拉在身边,像是过年家长给介绍亲戚朋友一般拉着晏安跟人说话。晏安堂皇地只能一直笑,想自己的年龄优势在这会儿就能体现出来。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笑一笑总是没错的。

“这是tct电视台的金牌制片人张老师。”江朝暮给她介绍,说:“是我很多年的好朋友。tct电视台你知道吧,很多大热的综艺节目都是出自她的手。”

晏安看过去,被江朝暮称呼为张老师的tct制片人是个戴眼镜的短发女性,有着所有精英职场女性应该具备的特点。但因为在电视台工作的缘故,穿着打扮都要更时尚一些。

“你少贫!我还不知道你?”对面的张制片人笑笑,说:“你之前不是说在国内工作很无趣很没有挑战性?怎么现在突然回来带孩子?转性了?”

因为对方口中“孩子”这个称呼,晏安只能很应景地开始吃起甜品。

江朝暮伸手摸了摸晏安的后脑袋,指使她去外头给她们买奶茶。晏安知道她们有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很知趣地拿着江朝暮的钱包出了门。

张伊目送着晏安离开,嘴角挂笑打趣面前的人,说:“知道的,是你正在带的艺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戚家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不就是跟亲戚家孩子差不多?”江朝暮道。

“说说,为什么选她?她和以往你带得那些,好像不是一个类型的艺人?”

“一脸星相,不觉得吗?”

“这么简单吗?”张伊很好奇地在怀疑,说:“这个姑娘我也算略有耳闻。之前那些新闻出来的时候我们部门就有同事在讨论,说这姑娘肯定得罪了人。然后她之后的公关稿再一出,大家又都说她背景不简单。怎么样?我们同事的第六感还算敏锐吗?”

江朝暮知道对方在套她的话,只说:“我刚接手她的工作也没多久。”

“那她之前是谁在带?看样子也算是有本事的经纪人哦。”

“话不多说,小姑娘放假了,在正式开学前有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拍的戏也杀青了,你那边有好的资源没有?”江朝暮正经道。

“我手上现成的倒是有一个……”张伊说:“一个以就读学生和年轻女性为目标观众的真人秀。”

“什么类型?”江朝暮问。

“就是现在很火热的生活观察类节目,打算找几个年轻人,男男女女的塞一棟别墅里当室友。”

“听上去无聊得紧,你这些年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你懂什么!”张伊倔强道:“现在这种类型的节目就没有不爆的!再加上我们电视台自带的流量和我本人的亲自监督,我们台是打算把这个节目打造成暑假档黄金招牌的。这一季的反响要是好,后面还有第二季第三季。”见江朝暮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张伊接着说:“招商我们早就谈妥了,某手机品牌独家赞助,给了9位数的赞助费!你知道这种室内综艺给出九位数的赞助费意味着什么吗?播出的时候也是周末黄金档,后期是现在国内最专业的团队,你懂什么呀!”

“招商招到了手机品牌?九位数的赞助费?”江朝暮假装不感兴趣地问:“你们该不是请到什么大牌艺人了吧?”

张伊一听这话,抿着嘴就嘻嘻笑。江朝暮知道她性子,也不主动去问,就等她自己忍耐不了跟她说。

“算了吧,看你一脸好奇的样子,我就跟你说了。”张伊压低声音小声说:“最开始确定的参演艺人是谁你知道吗?赞助商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大方给得赞助。”

江朝暮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国内现在最火的男团是哪个你知道吗?在国外混了那么久,还知道国内行情吗?”

“这个还是知道的。”江朝暮装出惊讶的样子,问:“timecancer是吗?”

张伊点点头,说:“我们台领导动用自己关系请到了tc里头人气最爆炸的那位,你知道吗?”

“好像叫袁什么?新闻上不是说他们准备要开世界巡演了?这个时间点能来给你出演综艺?”

“都说了动用了我们台领导的关系,这点面子是要给的吧!”张伊炫耀道。

江朝暮配合地竖了竖大拇指,说:“人家好像从开始爆火之后就没上过电视节目。看来你对你这次的节目很有信心?”

“当……”

“那废话不多说,位置给我家晏安留一个。”

张伊的再一次炫耀还没出口就听江朝暮这样说道。她大惊:“你说什么呢?知道内幕的经纪公司都在搭着资源给我们送艺人,我们这边可都精挑细选着呢,你说留个位置就留个位置?”

“你们搞这种节目不就是想炒cp?不就是想搞那袁什么的绯闻?”

“袁磴!”张伊强调道。

“好,袁磴!你们不就是想蹭着人家的流量和人气推节目拉广告赞助?我估计你们的企划报告上都是围绕着他在做起伏点安排是吧?你放心,我们家晏安可以安心地充当好闺蜜角色,绝对不会跟你安排的女一二三四五号起冲突。”

“你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其他家推女艺人过来不都是想跟袁磴有接触好借机发通稿炒作?”

“我们家晏安不一样。”江朝暮说着,蓦地就想起了晁朕那张脸,突然就觉得她如果按常规的炒作套路抬晏安上位,估计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在这种情况下,让晏安去真人秀历练历练,见识一些所谓的综艺那些事也好。而且算是熟人的节目,接起来也放心一点。

正这样想着,江朝暮就见对面的人定定地看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说了一句:“漂亮倒是漂亮!”

第三百一十六章、夏至

晏安拎了两杯饮料回来,其中有一杯是温热无糖的豆乳。张伊见晏安把豆乳给了她,问;“为什么给我买豆乳?”她以为是江朝暮提前嘱咐的她,但见江朝暮笑着摇了摇头,于是更觉好奇。

“见您左手中指有一点点肿,手腕上戴着健康环,放在手边的清新口气糖也是无糖配方,所以猜您可能吃不惯糖类食物。”

“那为什么不是其他?”

“您一来就说这家店的醉蟹好吃,但桌上的这一份您倒是一口没动过,想来现在也不方便吃冰寒的食物。冷饮店卖得无糖温热的饮品只有豆乳和咖啡,咖啡您现在好像也不方便喝?”

张伊点点头,背着晏安用口型跟江朝暮说了一声:“眼力见!”

这顿饭主要还是江朝暮和她朋友两个人在闲聊,晏安只充当一个应和的角色,饭吃一半,晁朕发了信息来,说希望她回家。晏安把信息给江朝暮看,江朝暮就加快了这顿饭的进程。

“我这朋友之前检查出了糖尿病,所以现在对饮食非常注意,你倒是细心。”江朝暮说道。

“稍微仔细一点就能知道的事,倒也算不得细心。”

“她看上去对你很满意,看来你的通告有着落了。”

见晏安疑惑地看过来,江朝暮便给她说了一下刚才和张伊聊得工作,然后问她个人意向。“在没有好剧本找过来之前,你必须维持一个很好的曝光度。你要知道,不是每次都像这次这样可以幸运得合作到大导演。曝光度和好剧本这之间是一个正向反馈的关系。在铁茶没上映之前,你都需要在公众面前维持一定的曝光度。”江朝暮认真道。

晏安被说服,接受道:“那你安排吧,我没意见。”

“这个通告……”江朝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声:“需要跟晁朕商量吗?”

晏安看了她一眼,说:“不用,我和晁朕早说好不插手对方的工作。”

“说是这样说,但……”江朝暮至今还是很在意晁朕的家庭背景以及和晏安的伴侣关系。她总担心她在晏安工作上会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你只是我的经纪人,不是晁朕的。除非我和他之间有需要联系在一起的工作,否则其他情况下你都可以不去在意他。”晏安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江朝暮点点头,把她送回了家。晏安即将下车的时候,听见江朝暮跟她说:“你还年轻,可能有些事还没有想得那么透彻。我作为过来人给你一个很实用的忠告,想知道吗?”

晏安点点头。

江朝暮诚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才不会背叛自己。”

晏安笑着从窗口把头探进去,帮江朝暮把安全带系上了。她说:“这个道理我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阿姨,你过时了。”

阿姨?

江朝暮冷笑一声开走了车。

晏安推开花园的栅栏,抬头,见所有窗户都是一片漆黑。怎么回事,晁朕一直催她回来她还以为他已经到家了。

推开门,入目的倒不是意料中的一片漆黑。在餐桌的地方有温暖的光亮,应该是来自蜡烛的光。鬼使神差的,晏安没有开灯,而是径直走了过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比巴掌大一些的蛋糕,上面插了一个“happybirthday”的金色标签。

晏安回头,问:“今天谁生日?”

“你说呢?”晁朕倚在楼梯扶栏上看她。

“反正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就是拖把的。”晏安肯定道。

“我昨天问过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查了,我今天一睡醒就查了。6月21日,夏至嘛,是不是?”

“你只知道今天是夏至吗?”晁朕走过来,问:“没看看今天是农历的什么时候?”

晏安只觉有什么地方漏了电,**的感觉瞬间从脚底蹿遍了她的全身,连头皮的毛孔里都有了滋滋滋的感觉,头发的发端因此在轻轻颤抖。

晁朕从身后抱住她,俯身吻了她的侧颊,轻声说:“生日快乐。”

“今天是农历的五月十九吗?”

“嗯。”

晏安努力压抑住自己齿间的颤动,问:“你怎么知道?”

分明!分明她的农历生日除了她自己和她死去的母亲之外,谁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她填写任何资料写得生辰年月都和身份证户口册上一致。但那个生日只是五月份里很寻常普通的某一天。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出生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晁朕怎么会知道?

“想知道总会知道的。”

晏安垂下头,默默地握紧了晁朕搭在她腰上的手,说:“我自己都忘了,分明你都提醒了我还是想不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看农历日子了。”

“我会看,每天都看。”

晏安看了看面前的蛋糕,小声问:“这是你准备的生日惊喜吗?这么简陋吗?”

“这是需要我召集所有亲戚朋友给你庆生?现在也不是来不及。”

晏安见他作势要拿手机,忙转身按住了他的手,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样。”

晁朕摸了摸她的头,把额头贴了上来,小声说:“所以我们两自己过。”

“嗯。”晏安点头,又问:“没有礼物吗?”

晁朕低头吻了吻她,然后把掌心摊开给她看,上面有一枚镶了一颗很闪亮钻石的戒指。他很轻松地把戒指套上了晏安的无名指,问:“还满意吗?”

晏安有些不自在地说:“好像有点平庸哦。”

晁朕用指腹摸了摸上面的钻石,问:“你知道钻石从原石变成这样需要怎么切割吗?需要什么样的材料才能把这颗石头嵌在指环上?”

晏安恍然大悟道:“哦,你之前……难怪。”

“现在还觉得平庸吗?”晁朕问她。

晏安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看他,问:“你不跪下吗?”

晁朕看似不屑的呵斥笑了一声。但还是在摇曳的烛光下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吻了吻上面的戒指,说:

“夏至快乐,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开心,我的晁太太。”

第三百一十七章、艺人的自觉

热浪与蝉鸣还在缱绻的时候,晏安在昏沉的午睡中突然被江朝暮一个电话叫醒。那边着急地说,让她立刻出门去参加《亲密的舍友》的第一次会议。

“亲密的舍友?”晏安还迷糊着,半晌没在脑海里搜寻到有关这五个字的资料。

“就是上次我们吃饭时候见过的张老师!她现在手里头正在做得节目,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江朝暮在电话里的语气已经开始怨怪起来。

晏安一怔,一个跟头从沙发上翻踏下来,说:“我马上出门。”

江朝暮看着晏安穿了一身朴素至极的衣服蹿上车,脑袋不自觉地左右摆了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晏安问。

“你究竟有没有一个做艺人的自觉?”江朝暮耐着性子道:“哪个艺人出门跟你一样?横看竖看都像高中生刚补完课回家。”

“那我确实……”

“说你像学生,不是说你年轻!”江朝暮打断她的话,说:“是说你土!”

晏安一张嘴翘得可以挂一个水壶。她问:“那我应该穿什么?不就是去开个会吗?又没有摄像机。”

“不就是去开个会?”江朝暮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你知道今天有多少艺人会去吗?还有她们的经纪公司团队。到时候大家一看,你穿成这样,保管以后把你当十八线艺人看待!”

“我可不就是十八线艺人吗?”

江朝暮气得头疼,伸手捂住了额,说:“先走!先走!”

车子启动的时候,江朝暮给她递过来一沓资料,说:“你抓紧时间看一下,这些资料里的人都是已经确定要出演这次节目的艺人。”

晏安翻开封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timeca

ce

成员袁磴的资料。她有些惊讶地问:“他也要参加吗?”

江朝暮斜瞟了她一眼,嗤笑道:“难为你居然认识!”

“我也是看新闻的好吗?这个组合不是经常上社会新闻?什么粉丝因为抢不到演唱会门票去公司楼下拉横幅,后援会会长卷几百万巨款私逃,狂热粉丝动用黑科技手段深夜潜入某成员家衣柜呆足一夜。”晏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说:“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新闻好像都很奇怪。”

“你只能看到这些奇怪的新闻吗?”江朝暮问。

“也不是啊。”晏安想了想,说:“就记得他们的专辑贩卖,演唱会贩卖一直在破记录。新闻上还说是国内第一个把演唱会开到哪几个偏远国家还售罄的国产组合之光。好像打开电视,打开网络,走在街上随处都能看见他们的代言广告。”

“你知道就好!”江朝暮忍不住地捏了捏她的脸,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一定争取上这次节目的原因!好像从两三年前开始,从tc开始爆红时候,他们就开始减少在节目上的曝光度来维持他们的艺术家形象。这次袁磴能答应上节目,听说是tct台领导自己的人脉和关系。收到消息的公司都是搭着资源在跟tct谈出演条件!”

晏安配合地露出了夸张的表情,问:“你又搭上了什么资源?”

“这倒也不至于,是你自己争气,张伊说你有眼力见。毕竟这种节目也不能全是爆点,还是要有几个高情商的人作为缓冲剂在其中周旋,加上你本身也算有点话题度,所以就把其中的一个小透明角色给了你。”

“小透明角色?”晏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问:“角色?不是综艺节目吗?”

江朝暮叹气,说:“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现在的真人秀也是有剧本有安排的,什么人是什么分工在节目初期就已经由节目组全部给制定好,艺人只要领到台本,照着大纲表演就可以了。”江朝暮转头过来看她,说:“你好歹也是富川春寺御用女主角,也被他手把手地教了那么些日子,演这种小case应该不需要我操心吧?”

晏安没说话,只是翻过了第一页属于袁磴的个人介绍。

“赵丹蝶?”晏安挠挠头,觉得这名字耳熟,但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印象。看照片,她应该在一些电视剧或者广告上见过。再看底下的个人代表作介绍,确实是有一些耳熟能详的热门作品。

“这次的女一号!”江朝暮凑过来,说:“娱乐圈的大才女代表。出版过个人书籍,办过个人画展,摄影作品拿过奖,自己也写歌做mv导演。和袁磴是这次节目组主要要炒的cp!”

晏安又惊讶了,问:“袁磴方为什么要答应炒这种cp?这对他们来说好像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没看出来你还算有点小脑子!你没关注过袁磴是吧?作为tc的人气top,这半年或者这一年一直都被不寻常的性取向传闻困扰着,偏偏这种事情你自己出来否认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所以他的经纪公司也是想借着这次节目帮他清一清这些流言蜚语,毕竟马上世界巡演就开始了。”

“那他本人……”晏安的八卦之魂崛起。江朝暮一眼就瞪了过来,直斥道:“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

车子一路驶到了tct电视台高耸入云的大楼前,晏安下车前,被江朝暮叮嘱了一句:“把你那闪瞎眼的大钻戒给我摘下来,以后出席公开场合都不许戴,知道吗?”

在她过分强势的语气下,晏安心里有点不情愿也只能点点头。和前台接待人员说明来意后,她和江朝暮就搭上电梯,她问:“话说,我怎么从来没听杨美娟说要给晁朕接综艺节目的?”

江朝暮沉默无语地转过了身子看她了好一会儿,虽然努力克制了,但白眼还是露了出来。

就从她的这个白眼中,晏安大概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电梯一路往19楼去,出了电梯,就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外等着。

年轻小姑娘的眼神在江朝暮和晏安身上扫了一圈,然后露出洁白牙齿向着江朝暮凑过去,说:“江老师,我们制片人等您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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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边缘小透明

在对方的指引下,江朝暮和晏安见到了正在办公室打电话的张伊。张伊冲她们招招手,让她们在沙发上坐下。晏安听她的电话内容,好像是在跟哪位艺人确定相关行程。

这一通电话终于打完,张伊的眼神慢慢转过来,然后在晏安身上顿了顿,说:“挺好的,看起来干净清爽没什么攻击性。”

晏安一听这话,急忙给江朝暮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看吧!

“小刘!”张伊叫来了她的助理,说:“你带这位晏安同学去看看咱们的空中花园。”

晏安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二人又有事情要背着她说,忙跟着助理小刘出了门。

办公室的门还没合上,晏安就听张伊用抱怨的语气跟江朝暮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都说好了,主打袁磴和赵丹蝶的cp,然后副线再拉其他几对。然后袁磴公司这边突然说,不希望只是和赵丹蝶有情感线上的联系。”

“这是什么意思?”江朝暮问。

“意思就是炒cp可以,但不能只和赵丹蝶炒。他们那边这么想我也能理解,估计也是怕节目结束后袁磴还要和赵丹蝶捆绑在一起,所以想把情感线散开。但是赵丹蝶这边是带了一个赞助商进来的,提得要求就是要和袁磴有1v1的感情线。”张伊说着已经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道:“之前设计的台本好像要废了!原本计划的出演人员是五女三男总共8个人,拉3对cp。现在袁磴方提出这个要求,这个人员配置就完全混乱了。”

“有什么混乱的?”江朝暮很老神在在地倚在沙发上开口:“你就把原本的女二并列成女一,女三顺延成女二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张伊好奇道。

“并列的两个女一争男一,女三和男二玩,女四和男三玩,我们家晏安自己玩就可以。”

“你倒是很大度哦。”张伊出声道。

“那是,我们晏安一不是流量大火艺人,二没有带资进组,你只要不过分剪她镜头就行,其他我们不多做要求。你看你给她安排一个女汉子人设还是傻白甜人设?”

“你不知道吧?”张伊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你们家晏安在你带她之前的对外人设是高冷的异次元美少女。你说巧不巧,赵丹蝶也是这个人设。”

江朝暮一惊,急促道:“你别打她主意!你们节目那些歪七扭八的事可别带上她,我让她出演节目只是想混个脸熟而已。”

看她这神色,张伊倒是诧异了,问:“你突然紧张什么?”

“我们是多年至交好友。”江朝暮顿了顿,还是说:“我好心劝你,你如果想你费尽心血的节目能在最后如愿呈现的话,你们设计什么套路段落都别带上晏安,就安心地让她当个边缘小透明就好。”

因为江朝暮这语气,张伊好奇地问:“这又是为什么?”

“我说给你听,你听着就行。你要真敢胡来,我保证到了后期,晏安比袁磴要难伺候得多!”

热浪不灭,尽管是在二十楼的空中花园,晏安还是能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往自己脸上扑。她跟旁边一直不断看表的小刘说:“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就可以。”

小刘有些顾虑地问:“一会儿……”

“江老师聊完天应该会来找我。我自己可以,没关系的。”

小刘给她留下一个联系方式,让有事找她,然后就离开了。晏安趴在玻璃扶栏上往下看,底下的车流就跟移动的蚁群一样,让人多看几眼就会眼晕。她把一直束起的头发散开,让一直被热气包裹的毛孔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时针一分一秒在走,晏安还是没等到江朝暮的电话,她只有挪到一颗芭蕉树下乘凉。

“我不是一直在说我没所谓?”

最适合昏昏欲睡的环境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很个性的男声。他说话声音的尾调自然下降,显得人有些任性和不耐烦。晏安回头看去,自树叶的缝隙中见到一个高个男生和一个体型稍胖的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走进来。

“什么叫你没所谓?节目虽然是我给你接的,但也要你自己配合是不是?”女人出声,声音很严肃生气。

“所以我说了,我完全服从公司的指示和安排。”

“你……”

意识到自己这样有偷听的嫌疑,这又是在电视台大楼,晏安忙咳嗽出声提示。

她以为对方知道这里有人会离开,没想到那个红衣服的女人直接循着声音走了过来,带着敏锐和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走了一圈,问:“你是?”

倪凡看着面前的姑娘,觉得疑惑。看她的年纪和打扮,觉得可能是电视台实习生或者工作人员家属。但看浓黑头发下的脸蛋,又觉得是哪个她叫不上来的小明星。

见对方没第一时间回答,她先把名片递了出去,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mf的艺人总监,time cancer的经纪人倪凡。”

mf的艺人总监?time cancer的经纪人?

晏安向着她身后看去,那个穿了一身黑,顶着一头红发,气质样貌都过分炽艳张扬的,刚才她只看见一个身影的高个男生,就是她之前看过照片的袁磴。

对方冷漠且无聊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移到了旁边的绿植上。

这不是就尴尬了吗?她怎么介绍自己呢?直接说名字人家还真就不一定知道。所以晏安只点点头,回了句“你好。”

对方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和袁磴有一些工作要商量……”

这算是跟她解释刚才那不算争吵的争吵,估计是怕她出去胡说什么。晏安很有眼色地点点头,说:“这里刚才洒过水,地有些滑,你们小心。”然后小跑着离开。

等人跑没了影,袁磴才看着面前的人,说:“都让你收敛自己的脾气,现在让人逮个正着了。”

说完,拍了拍手表示鼓掌。

“她不会又上网爆料什么吧?别回头你的粉丝又说这节目是我逼着你接的,又来爆破我的信箱!”

“不好说。不过这种事情你不是已经习惯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江朝暮终于想起来找她,把她带到了一间会议室,说一会儿就要开会,让她也跟着听听。

“所有艺人及经纪人都要来吗?”晏安问。

“怎么可能呢?袁磴赵丹蝶和白桃都不会来,以人家的咖位,自有导演组的人亲自上门。”

“那……”

晏安想说袁磴来都来了。但还是住了嘴,时刻谨记了江阿姨的忠告,管好自己!

晏安以为出演的8人中,除了不来的3人,她今天应该能见到另外的4人。但最后聚在这间会议厅的艺人足足有十来个。江阿姨小声地凑到她耳边说,另外4个出演人员还没定下来,这会儿各自的经纪公司都在博弈。

托福,晏安终于稍微了解到了一些综艺出演过程背后的那些事。

她听着,每家经纪公司都例出了许多自家艺人可以适应的人设,以及能搭配过来的资源。这似乎就是一场明面上的竞标大会。每个人都有自己标底和筹码。

这个会足足开到了夜幕降临都没结果。江朝暮拉着晏安先从会议室出来,说不掺和了,先去吃饭。

一直等待的电梯自上而下降落,在她们面前缓缓打开。里头的人看见她们,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是你?”

江朝暮和电梯里的tc经纪人倪凡同时出声,不过倪凡这话是看着晏安说得。听到江朝暮声音后,倪凡才看向她,不怎么高兴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朝暮拉着晏安进电梯,开心地看着旁边人,说:“好几年没见了吧?看来你工作不错?都说心宽体胖心宽体胖,你倒是越发丰满了。”

晏安一听这话,顿时而鼻观心连呼吸都压抑下来。

“不像你,这么些年来,还是老妖精一个。”

“呵呵。”江朝暮笑笑,问:“怎么说?现在在带哪个艺人?”

对方听到这话顿时挺直了胸膛,说话也开始底气充足道:“你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出息的艺人,五个人的组合也总是有很多麻烦事。”

“组合?”江朝暮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

“对啊,time cancer。你久经国外,应该不知道吧?”

这下换江朝暮脸色不好看了,她说:“确实不怎么了解。”

“你呢?听说和fiona的合同结束了?怎么回国了?现在在带谁?”倪凡问道。

“这么多年拼死拼活地也累了,想歇歇了。”江朝暮一巴掌拍在晏安肩上,差点要把她的脊背拍断。她把晏安推到了面前,说:“帮忙带带亲戚家的孩子。安安,这是我之前读书时候的同学,叫倪阿姨!”

晏安想装傻,但江朝暮捏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紧,晏安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快速喊了一声:“倪阿姨!”

“这是你带的艺人?”倪凡问。

“嗯。你是tc的经纪人,你们家袁磴要出演亲密的舍友是不是?刚好了,我们家晏安也要出演!以后,多多关照?”

倪凡看着晏安,笑着不说话。

江朝暮又拍了晏安一巴掌,说:“安安,快谢谢倪阿姨。”

晏安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在江朝暮的操纵下机械地开口重复她的话。

电梯终于到达负一层,晏安终于得以从逼仄紧张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逃脱出来,要出电梯的时候,她突然听倪凡叫她,说:“大侄女,做艺人要有艺人的自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再一次警告她在花园里听到的事?晏安点点头,说:“以后请多指教。”

“你那么乖做什么?”江朝暮揽着她快步往前走,说:“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姐,知道吗?尤其当着她的面。”

“你让我叫人阿姨,叫你姐,你们又是同学……”

“同学怎么了?我明显还正值青春,但她已经人老珠黄了。”江朝暮说道。

“你们有什么仇啊?好歹也是同学,不会是她之前抢过你男朋友吧。”

晏安就这么随口一说,哪知道江朝暮当场就停顿了一下,然后冷着脸把车门摔得邦邦响。

倪凡也回到车里,跟正在后座看漫画的人说:“刚才花园遇到那女孩儿是个艺人,好像要和你一起出演节目,你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袁磴翻过一页纸,不甚在意地出声。

“那女孩儿现在是江朝暮在带,江朝暮这人是我同学我了解得很,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人,我怕她们暗自设计些什么,我们千万不能给她们这种机会!”

袁磴只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倪凡问。

“笑你真有意思。煞费苦心地联系节目给我安排感情戏,然后又殚精竭虑地怕人跟我有什么。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个年纪的阿姨的想法。”

“那不是演的吗?真人秀真人秀不就为了突出一个秀字?总之,不在我们掌控范围内的事情都不允许。”

“你想真多。”

“我想真多?”倪凡一下委屈了,说:“要不是你和你同学在男卫生间拉拉扯扯被人看到上网瞎爆料,你至于被媒体和好事网友一直怀疑成同性恋吗?”

“只是偶然遇到了,我让他把在读书时候跟我借得游戏碟还给我。”

“一张破碟片,你找人要什么?你缺这张破游戏碟吗?搞得现在非得给你接这种节目洗白!马上世巡就开始了!”倪凡大叫道。

“我缺这张破游戏碟吗?我缺啊。”

倪凡梗着一口气回头瞪他,说:“我警告你,上了节目就把你那招猫逗狗人嫌狗憎的性子给我收起来,我们不指望通过这节目给你涨粉,但也绝对不能掉粉,知道吗?上了节目就按照台本来,要是一同出演节目的女艺人跟你要联系方式,不许给知道吗?还有,不要给那个叫晏安的艺人蹭到你的镜头和流量。反正上了节目,你就把她当成隐形人,不准跟人说话。”

倪凡看着江朝暮渐行渐远的车尾灯,咬牙道:“我绝对不会让江朝暮踩着我的脑袋往上爬!”

第三百二十章、自力更生

晏安回到家,意外地没有在客厅和卧室找到晁朕。她敲开了书房的门,看见晁朕正在书桌前看信件。

“这个年头还有人写信吗?”她问。

晁朕摘下了眼镜,说:“是一些粉丝朋友?可以这么说吗?通过annie转交给我的信件。”

晏安一时间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儿,她想应该还是羡慕占得成分更多。

“你都有粉丝给你写信了?”她酸溜溜地凑过去,随即又想起看人家的信件不好,便移开了眼。

“大部分都是说从城市宣传片就开始关注我的朋友,不知道说真的还是假的。”

“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就相信呗。怎么样?”晏安嬉笑着问他:“看这些粉丝朋友的信件和之前爱慕者写给你的情书的区别在哪里?”

“我没看过情书的。”晁朕这样说。

“是吗?”这样说也是,他之前收到的信件都会被常雨霏在第一时间扔到垃圾桶,这样说来,他真有可能从来没看过各种漂亮信封里的内容。

“你呢?”晁朕问:“那个节目要什么时候去参加?”

“还在等具体的消息,应该快了,节目想赶在暑期档播出。”

“那我可能没办法陪你。”

晏安一听这话,立马就问:“你又有什么工作要出差吗?这次又是去哪?”

“法国。去给维恩史密斯导演的新电影客串一个角色。

晁朕航班飞法国的当天,也是晏安拎着行李搬进《亲密的舍友》节目组给准备的别墅时间。在这栋房子里,他们一行8位艺人将要进行至少12期的节目内容拍摄。

“这要住多久?”晏安问道。

“不好说。要是节目份量充足的话可能前后加起来就一周左右。但如果拍摄不顺利,可能就会延期。”江朝暮解释道。

晏安抱住了脑袋,说:“那完了,我参与过的节目就几乎没有顺利的。”

江朝暮闻言给了她脊背一巴掌,叮嘱地还是那些话。“表面上看上去你是个边缘小透明,节目组没有给你规定的人设和剧本。但是相比较那些手握男一女一剧本的艺人来说,你受到的限制要少很多。你最终在电视里有多少分量就全看你个人的发挥和把控。但是!我建议你,必须处理好和其他7位艺人的关系,这样你这个边缘小透明才不至于那么边缘。我说这话,你懂吗?”

简而言之,不就是让她逮着机会跟人蹭镜头吗?至于说得那样冠冕堂皇!

“行了!你的眼力见我和张伊都不担心,你自己看情势说话做事就可以。”江朝暮拍拍她,说:“拍摄期间我就不陪你了,服装造型都归节目组管,张伊又是熟人不会委屈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晏安惊惶地问。

“给你挑的贴身助理还在面试中,在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之前,要委屈你自力更生一段时间。”江朝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没问题吧?没事,张伊全程跟组,你有任何问题跟她说或者打电话给我都行,反正我随时过来也方便。”

江朝暮撂下这句话,真就把她送到了张伊面前,看着导演助理帮她整理好仪容戴好麦克风。张伊则站在旁边跟她说:“我对你够好吧,安排你第一个进房子,等成片出来的时候你至少能有一分钟的个人镜头。凭你的样貌,肯定能给观众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晏安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同时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是源于她看见导演工作室的监视器里呈现出了可能有几十上百个摄像头画面,涵盖了几乎除卫生间浴室外的别墅每一个角落。晏安就看着,房子里的一只猫从沙发上跳过,最后呈现在监视器上的画面就有多达7个镜头。

很恐怖!这种镜头量几乎是铁茶拍摄的三四倍。这种镜头数所拍下来的素材,也会导致后期做内容和镜头筛选的工作量呈现地狱级的难度。晏安不由感叹,看来要做好所谓的生活观察类真人秀也不是容易的事,tct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综艺大台!

这会儿晏安所有的拍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张伊拍拍她的肩,说:“拎着行李进去吧。”

“啊?”晏安愣住,问:“我……我要做些什么?”

张伊无奈地看了一眼江朝暮,江朝暮急忙跟她说:“你要做到的,就是谨记你在拍节目的同时忽略掉那些镜头。你到一全新的房子会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表现地太刻意就行。”

“哦。”晏安点了点头。

“记住啊,不要太刻意地去面对镜头,自然一点。”江朝暮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自然一点,知道吗?”

“嗯。”

晏安从导演监控室出来,在摄像师和导演助理的指示下拖着行李箱从坡下往坡上走。她努力地忽视了前后左右的三台摄像机,按照指示来到了那栋名为“dream house”的屋子前。

来到一陌生的屋子会做什么?

想起江朝暮的话,晏安在明知道屋子没人的情况下还是按了门铃。

悠扬的门铃响了许久,晏安才将将反应过来看到了旁边信箱里的指示卡和钥匙。

“恭喜看到这封信的你,成为了dream house的第一个入住者。请尽情参观你未来要生活一段时间的地方,并准备迎接下一位亲密舍友的到来!”

张伊看着镜头里第一次录制综艺显得僵硬和青涩的晏安跟江朝暮说:“难怪富川春寺要用一个素人来拍铁茶那么大的一个id作品。小姑娘真是上镜,后期还没做滤镜还没加,在镜头里已经看着赏心悦目。你这次眼光很好,小姑娘应该会火!”

晏安用钥匙打开了大门,走进花园后,刚才随身跟拍的摄影师全部消失。同时,无数个由人为在监控的摄像头正密集地注视着她。

大夏天的午后,晏安站在风景宜人的别墅花园里,脊背上却生生长出了一层白毛汗。

第三百二十一章、悉数登场

映入晏安眼帘的,是一棟二层楼高带天台的屋子,一棟很漂亮的屋子,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一棟很适合用作拍摄的屋子。光线良好,视野开阔,犄角旮旯很多,方便节目组在各个地方设置镜头。要让晏安硬挑毛病,大概就是花园里头的植被过多,到了晚上,这里应该会很受蚊虫欢迎。

推开屋子的玻璃门,迎接她的是扑面而来的凉意和清凉香薰的味道,以及几声热闹的犬吠。

晏安曾在节目开始前被节目组询问过是否对猫毛狗毛过敏以及是否害怕某些宠物。她想,这次参与拍摄的8个人里应该没有猫狗惧怕过敏者,节目组才在屋子里安排了猫和狗两种动物。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从二楼楼梯上飞奔下来的是一张毛毯。一晃眼,晏安差点看成了自己家的拖把。

怎么又是一只匈牙利牧羊犬?

毛毯飞扑下来,身上的穗穗在空中飞舞。晏安把它当自家拖把看待,一只手刚端正地伸出来,一声stop还卡在喉咙里,就被一张毛毯迎面掀翻在地。

噗嗤!张伊没忍住地笑出声来,跟江朝暮说:“行了,这第一个点就有了。”

和她家拖把有着截然不同的沐浴露味道,但有着相同的不会看眼色的蠢行为。晏安顾忌着镜头忍着声气说:“好了,可以了。”一边不着痕迹地把这狗往旁边推,但这狗就是死黏在她身上,曾了她黑色外套一身的狗毛,看上去狼狈得不得了。

不是,她第一次出演节目,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和和气气的开始呢?

整个房子的一楼被划分成了三个部分,客厅,厨房以及游戏厅。晏安粗略地绕过一圈知道大概位置后就向着二楼走去。这第一次拍摄节目组安排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她得先找到一个晚上睡觉的地方。

二楼的格局就要更简洁一些,中间是一个开阔的小客厅,走廊的两道有几个房间。晏安一个一个看过去,大多数的房间里都没有安装摄像头,估计是给艺人做临时换衣服化妆的地方。剩下的,被精心布置过的,只有三个房间。一个以深色为基调的三人间,一个粉色三人间和一个黄色双人间。

很明显,节目组用颜色来区分男生和女生的房间。不过让晏安没想到的,是袁磴居然也要和另外两个男性艺人分享一个房间。

晏安看了看,选择了一个稍微拥挤一点的三人间,打算把自己的行李从楼下搬上来。她在节目里坚持孔融让梨的原则应该不会被观众诟病吧?

这样想着,晏安带着拖油瓶毛毯向着楼下走。也是这个时候,她听见门铃响。

来人了?

虽然已经从江朝暮那里知道了这次参加节目录制人的具体资料,但要在摄像头的监视下这么面对面地碰头,晏安还真是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

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她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次一起拍节目的人都是性子乐观友善的朋友们。

“你好。”

打门口探进来了一张肉嘟嘟的脸,晏安看见他,心情一下松缓了不少。她知道这人叫上官云顿,是近两年突然崛起的综艺节目常客,以比较有亲和力的长相和幽默的谈吐被观众所喜爱。

晏安笑着打了招呼把他迎进来,听他看着她脚前的毛毯说:“艾玛,哪来这么一大张抹布呢?”

毛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算被厚重的刘海遮挡,也能明显感受到它的爱答不理。

晏安见他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主动伸手给他提一个行李箱,没想到这人眼疾手快地扒开她,不知道看着哪说了一句:“怎么能让小姑娘拎东西呢,真是。”

大概,这就是综艺常客的,职业素养吧。

来了一个人,晏安就全没有刚才自己和狗呆在一起的自在。偏偏,这位上官云顿的话又极多,一直跟她搭话,说什么从她第一次以照片形式出现在网上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云云,让晏安听着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第三位嘉宾及时到了。

温柔娟秀的长相,浓纤合度的身材,左脸很显眼的酒窝以及一双明朗的笑眼,正是这次和赵丹蝶并列女一的演员白桃。

之前江朝暮给她的资料上就写过,这位白桃号称演艺圈直男斩,凡参加过的节目都和其中某一男性艺人传过绯闻,节目组大概也是看重了她这种与生俱来的cp体质,所以选择了她来和赵丹蝶竞争女一的位置。

不过晏安现在和她稍微相处了一会儿,也大概明白了她所谓直男斩的名头从何而来。长相甜美,身材也是胸腰臀要哪有哪,说话未语先笑,声音也是软软糯糯。打开其中一个行李箱,带得全是烹饪食材和用品。哪就像晏安,除了必要衣服外就是一大沓漫画和膨化食品若干。

上官云顿帮白桃把行李搬到了楼上,晏安就负责带她到几个房间转一圈。最后白桃选择了和晏安成为室友,理由给得也很妥帖,说是觉得晏安妹妹很合眼缘。实际上晏安猜测,白桃和她一样选择三人间的理由也是为了不给看节目的观众留下挑刺的话柄。

从楼上下来,白桃就开始张罗给他们弄下午茶甜点,晏安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一段时间,现下杵在厨房就像一根木头,干脆就在白桃的嘱咐下出门去给她买食材,顺便把毛毯带出去遛一遛。

当然,上官云顿也跟她一起出门。晏安猜,大概是节目的重要人物要到场了,需要他们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透明暂时退场。坐上车,车子里也到处都是摄像头,晏安坐在副驾驶,听着上官云顿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从车上下来,因为没有摄影师跟随,就说明暂时脱离了摄像头的监视。上官云顿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跟她说:“咱俩去便利店吃它个几根冰棍又回去,稍微给人留一点时间。”

第三百二十二章、学会接受

上官云顿说出这种话,就间接和晏安的猜测不谋而合。她牵着毛毯跟在他身后往便利店走,心里稍微松口气的地方在于,这位上官前辈的性格并没有因为摄像头在与不在的缘故而有什么差异。脱离了摄像头,他还是很健谈活泼的一个人。

“你是第一次录这种节目吧?不用太紧张,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事就可以。”

晏安点点头。

“我刚才真不是跟你瞎哈拉,我一直都很关注工藤良寿的作品,所以你一出来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当时我就想,长这么好看一姑娘怎么不出道?你看,这不就巧了吗?”

晏安还是点点头。

上官云顿砸了咂嘴,说:“你这样一直不说话可不大好,回头后期可能给你镜头全剪没了,你作为一个新人,还是要抓住时机多多表现自己,当然,也要注意力度不要过犹不及。”

“多谢前辈指教。”

因为对方的这些忠告,晏安自发地付了冰淇淋的费用,之后又去超市逛了几圈,直到上官云顿接到导演组的电话,他们才打道回府。那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按照正常人家的生活习惯,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可惜了,晏安之前还好奇白桃的下午茶甜品呢。

“导演组说全部嘉宾都已经到了,让我们回去。”

晏安又沉默了,心里开始因为一会儿的碰面紧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会儿肯定是尴尬场面合集。

从车上下来,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回到住处,路过一个露天泳池的时候,晏安明显听见了扑通一声,同时伴随着一声悲鸣的喵呜。

她顿了顿步子,还是向着泳池过去。在及膝的水里,有一只黄黑相间的小猫正在挣扎。

上官云顿一边招呼着摄影师赶紧过来,一边让晏安等等。但晏安等得那猫等不得,她迅速脱了鞋往下走,等她把那猫捞上来的时候,摄影师才扛着摄影机将将赶到。

她用外套裹住了猫,听着它喵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她问摄影师后的编剧:“我能把它带回去吗?它可能需要把毛吹干。”

编剧看了她一眼,用对讲机问了导演组的人,点了点头。

晏安快步往前走,上官云顿追在后面,说:“你慢点,刚才摄影机都没拍到!”

“那就没拍到吧。”

“那你倒是把鞋穿上啊。”

“没事,这里的地很干净。”

晏安只听见上官云顿在她身后发出叹息。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又是一个陌生的男性面孔,对方一句你好刚出口,就看清了她的狼狈样,忙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这是?”

大概是听到他的动静,屋里的人都赶了出来,随后过来的上官云顿给他们解释了眼前的情况。

“快快!我有吹风机,在楼上。”白桃在前面带路,让晏安抱着猫往楼上去。

在明亮的灯光下,那猫看着不小,但抱在怀里的分量就是很轻,眼睛紧紧闭着,哼唧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把毛发吹干之后,能看出是一只眉清目秀的野猫,但晏安不经意摸到它的后脚,才发现其中一只短了一截。有人提出要送医院,这提议当即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晏安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又出了门,还是由上官云顿开车,大家在车里才做了见面以来的第一次个人介绍。除了因为在洗澡一直没有亮相的袁磴外,这次参与节目录制的几个人都在这车里了。

已经认识的上官云顿和白桃,刚才给他开门的男演员广霍,这次节目的女一号演员赵丹蝶,以及女子偶像组合成员柳舒桐和艺人岑今今。

到了宠物医院,医生一通检查,强制地扒开了那猫一直紧闭的眼睛,晏安这才看到,它的右眼整颗眼珠呈一种灰白的颜色。在场的人里,不知道是谁,当即就抽了一口冷气。

在等待医生做全面检查的时候,导演组和制片张伊突然过来,喊停了摄影机,然后把晏安叫了出去。

“这猫算是因缘巧合地让你撞上了,也算为我们节目组提供了一些素材。但是……”

晏安以为她反对把这猫带回去,刚想说她打电话让人来接,就听张伊说:“一会儿这猫检查过后没啥大问题就让赵丹蝶抱回去,我们播出的时候会打字幕说明,说这猫是赵丹蝶撞见的也是她救的,你没意见吧?”

晏安愣在当场,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张伊摸了摸她的脸,说:“你年纪轻,不知道节目里头这些……”

晏安点点头,说:“我知道的。”

她只是这个节目里充当一个边缘小透明的角色,充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凑人数作用。无论是按照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还是节目组安排的人设剧本,这种戏份都不应该加到她身上,她了解的。

“那节目结束后,这猫怎么办?”晏安问。

“我们会为它找一个很好的领养人。”

“可是它一只眼睛是瞎的,一只脚是瘸的,谁会领养它呢?”

“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节目组找不到人照顾它的话,让我带它回去好了,我有能力照顾它。”

张伊微微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是个好孩子,但娱乐圈就是这个样子。”

晏安没再搭话,只是往回走。回到医院的时候,她见摄影机已经开机,赵丹蝶正着急地拉着医生问那只猫的情况。旁边的其他艺人大概是听说了导演组的安排,纷纷背对着镜头冲她投来了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期间白桃柳舒桐和岑今今说先回去给她们准备晚饭,剩下的几个人就在医院等。不过赵丹蝶倒是早早回了车上休息,直到所有检查处理治疗完成,医院通知可以把猫带走的时候她才出现,不过也只是抱着猫拍了几个镜头,随后就说着:“怎么捡了只这么丑的猫?好吓人!”

然后把猫塞给了晏安。

车子一路驶回住处,要下车的时候,赵丹蝶又从她手里接回了猫,在多台摄影机的注视下抱着猫去敲了门。

这次来开门的人是袁磴。

第三百二十三章、人设的重要性

和上次意外碰面不同,这次的袁磴换了黑色的发色,使整个人看上去要清冷许多,气质也全不像上次那么张扬。

“这猫猫好可怜,医生说它的脚在小的时候可能被车压断了,眼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瞎了一只,要不是这次正好碰见,它可能就孤零零地死在外面了。”赵丹蝶抱着猫跟袁磴说道。

袁磴没说什么,只是把大门拉开了一些让她们进去。晏安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强打精神和他互相客套自我介绍了一番。

晏安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可在那么多摄像机的注视下,她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融入到大家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她看着,赵丹蝶只是把猫送到楼上后就自己下了楼,吃晚饭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里她始终都没有上去看过一眼。晏安如坐针毡,一边担心那猫的情况,一边又怕自己的擅自行动给节目组带来麻烦。

好在,吃过饭之后,广霍提出了上楼看猫,晏安也能借故和他一起上去。

打开壁灯,晏安一眼就看见精神好一些的猫拖着一条残腿顽强地向着墙角的水和食物够去。她看见那一幕的第一眼,就赶紧低头背着摄影机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她想,她活了这么些个年头,自以为什么事情都经历过都能承受,却因为今天这一点点的事情突然感受到成人世界的冷漠和残酷。

上官云顿看见这猫遇难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喊摄影师过来。节目组答应让她把猫带回来,是因为这猫可以给节目拍摄提供素材。赵丹蝶亲热地抱着这猫是为了在摄影机前表演,背过身,她毫不掩饰地说它丑说它吓人。晏安知道自己没资格批判他人行为的对错,因为没有人规定同情心一定是这个世界上为人处世的必须,可她……可她就是很难过,很难过。

看着这猫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它还是很顽强地想要活下去,那么努力地向着水和食物艰难地一步步趔趄前行。

她想,她一定要把这只猫带回家。

“小宝贝饿了是吗?”广霍说了这样一句,把盛着食物和水的碗给挪到了猫的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晏安手机接到了一条信息,发信人是刚刚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上官云顿。他在信息里让她赶紧下楼帮忙洗碗打扫。

“你呆在楼上什么都不做,等节目播出的时候观众会说你偷懒的。”

晏安顿觉醍醐灌顶,见这猫有广霍暂时照顾,就想赶紧往楼下走。结果这一转身,脑袋就正正撞到了一个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的物体上。晏安抬头,见袁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晏安捂着脑门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忙说抱歉。

“你脑袋里灌得是铅吗?”

晏安很意外地听着袁磴说了这么一句。好像不止是她,连广霍都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她不知道袁磴这是真情实感的抱怨还是在做节目效果,她暂时想不到应对的法子,只能再说抱歉,然后绕开他向着楼下走去。

她是小透明,这段应该会剪掉不会播出去对吧?这样想着,到了楼下的时候,就见另外四位女艺人已经把餐桌和碗碟都收拾干净,上官云顿站在冰箱前给她使了一个很无奈的眼色。

她也不知道她们动作这么快。

尽管这样,她还是撸着袖子走了过去,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是我们中年龄最小的,哪里又让妹妹干活的道理。”

白桃笑着说了这样一句,可晏安能明显看见背对着她们的赵丹蝶脊背一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丹蝶是在场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

现在白桃说这样的话,好像和她的高情商人设不符?这样看,所谓的竞争也不只是节目组安排的人设和剧本?

饭后的娱乐活动,又是围绕着大家互相了解进行,不过主基调还是所有人在吹捧着袁磴和赵丹蝶两个人,就连白桃都没什么存在感。

“听说丹蝶的摄影作品获过奖是吗?这段时间我这张老脸可要多多麻烦你。”上官云顿说道。

“不止呢,丹蝶姐还开过个人的画展,我当时还特意买票去看了呢。”岑今今应和道。

“听说还自己写了歌出了专辑当了mv导演?真是大才女,这都能一把抓!”上官云顿又配合道。

“没有没有。”赵丹双颊泛红着开始谦虚,说:“只是业余爱好而已,和袁磴这样的艺术家还是不能比。”

晏安看着窝在角落的袁磴用刘海遮着眼睛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赵丹蝶这么一提,一下惊醒,问:“什么事?你说什么?”

现场顿时陷入尴尬沉默中。没办法,他是流量巨星,是这个节目台柱子,大家只能配合着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会看简谱就算会写歌?歌曲制作人这一行的门槛未免也太低。”

好不容易热起来的气氛,因为袁巨星这话又瞬间冰冷下去。而导致现场尴尬气氛的袁巨星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眼睛往在场诸人身上扫过一圈,问:“可以休息了吗,今天很累了。”

在场没人回答他这话,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只见他说完这话没多久,之前见过面的江朝暮老同学倪凡就冲了进来把袁磴给喊了出去。

“你是太久没录节目脑子坏掉了?”倪凡叉着腰,问:“你看看你今天的表现能不能剪出来一分钟的戏份来?”

“我以为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足够剪出一期节目。”

“那你在这期节目里占多少比例呢?”倪凡说:“这个节目是因为你才组起来的,你好歹得有点带头大哥的自觉吧?这才几点,你就要睡了?”

“都是无聊的人,说得也尽是没意思的话,早知道这样不如就让人说我是同性恋好了。”

倪凡仰天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地拧了他胳膊一把,说:“你跟白桃都没说过话。你要休息可以,跟她说声晚安再去睡。”

“说什么晚安啊?”问着这样的话,袁磴的目光却随着灯光下一个快速移动的黑色物体落到了旁边的枝丫上。他伸手,把它轻轻一抓,然后摊在倪凡面前,问:

“惊喜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人嫌狗憎

要不是碍着有外人在场,倪凡真就要拖下鞋子抽他。她想她是哪根筋扭曲了,居然把组合里最不招人待见的这货给推出来上节目!

她把袁磴往屋子里推,说:“随便说什么,反正你去跟白桃随便说两句话,不然节目剪出来就成她赵丹蝶一个人的独角戏了,这样不行。还有,不许搭理那个姓晏的!”

袁磴进了屋子,见其他人都分散在屋子各个角落,只有倪凡口中那个姓晏的在沙发旁边给那长毛狗梳毛。

手心里的东西唧唧歪歪地在挣扎,袁磴拔步向着晏安走去,冲她摊开了了手,说:“嘿!给你看个东西。”

晏安看向他张开的掌心,只见里头躺了个长方形的,有两根长长触角的,学名叫什么她不知道,俗名应该叫天牛的黑色大虫子。

晏安生平最怕虫子!只是她这尖叫还来得及出口,就见那玩意儿蹦了一下,直直扑在了她的前胸的针织衫上。

死死勾住了。

尖叫伴随着嚎啕大哭平地而起。因为是在心脏附近这个特殊位置,男生们都不好下手,女生们也不敢下手。一屋子的人一时间只能面面相觑干着急。

晏安边哭边叫,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是崩溃的样子。

倪凡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冲进屋子一把抓走了晏安胸前的虫子抛出窗外,然后狠狠给了袁磴脑袋上一巴掌。

许多年了,晏安许多年没哭成这样连呼吸都困难的狼狈样子。

拍摄暂时中断,张伊把她带到了墙角,一直搂着她温声安慰。

“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手欠?”倪凡也把袁磴拉到了另外一边的墙角,说:“你没事吓唬人家干啥?”

袁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谁知道她怕成那样。”

“哪个女孩子不怕虫?你究竟是没有心还是没有脑?”

“刚才给你看你不是没怕吗?”

“你姐我是一般姑娘吗?”倪凡忍不住伸手拧了他耳朵一把,说:“一会儿去给人好好道个歉,知道吗?你看看你给人吓得!”

“你不是不让我跟她说话。”

“这是一回事吗?”倪凡转身看了那边墙角一眼,说:“我要是那姑娘家长我非宰了你不可。是,我是不让你跟她说话不让她蹭你镜头,但你也不能欺负人家!人家今天因为戏份被偷已经够难过了,你还搞这么一出,你是不是个狗你自己说!”

“戏份被偷又是怎么回事?”

“总之不关你的事。”倪凡见晏安那边稍稍冷静了一些,抓着袁磴过去,说:“大侄女,袁磴不懂事,不知道你怕这个。他不是故意的,我让他给你道歉。”

晏安把脸从张伊怀里抬起来,通红的眼眶直直地瞪过来,同时和着一大滴滚烫的眼泪。

倪凡觉得很震撼,想她对这姑娘的第一感觉始终没错。一张皮骨俱佳的电影演员脸,都哭成这样了,换别人表情早崩了,可看着他们瞪过来的这一眼还是像精心设计过要映在银幕里一样。

“对不起。”袁磴出声。

晏安看着面前跟他道歉的人,无论是从他的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觉察不出他真心道歉的意思。反倒是眼里透着意味不明,就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

是,她是这节目所有出演艺人里最没名气最没地位的一位,但谁说了糊咖不能有人权?

晏安跟张伊说:“可以让我阿姨……不是,可以让我姐过来一趟吗?”

“嚯!要告家长了。你是小学生吗?”

听见她话的袁磴当即说了这么一句,倪凡拉都拉不住。

究竟谁是小学生?用虫子吓人这种事!现在的小学生可能都不屑去做了。

晏安抹了抹眼泪,转身就往楼上去。袁磴看着她把楼梯踩得当当响,转过身来跟倪凡和张伊说:“她脾气真是不好。”

“我没办法了。”倪凡崩溃地跟张伊说:“你们该怎么剪怎么剪,好让他的粉丝都看看他这人嫌狗憎的性子。”

回到寝室,晏安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漱。在卫生间里,大家都可以在不用顾忌摄像头的情况下关掉麦克风说话。

“一直都听说袁磴性子挺不好相处的,只能说你实在不幸运撞上了。”柳舒桐跟她说道。

晏安随意地点点头,埋头洗脸。

“没办法,他再难相处我们都得受着,谁让他是宇宙大明星?这节目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赞助商和金主爸爸都是因为他才来得。等节目正式播出,他就是收视保障,是活着的招商广告。”耳朵里听见有人这么说道。

“难为桃子姐以后还要经常和他接触。”

“我无所谓,反正都是录节目。”白桃说道。

“但是节目一播出,要是……你还不得被他的粉丝爆破?tc的粉丝一向以恐怖疯狂闻名的,其中又以袁磴的粉丝更甚!”

“都是为了节目,只要节目好我没什么的。”

“桃子姐脾气真好,要我说,你应该才是女一号才对。”

晏安抬起头,自镜子里看去,发现她一直听着的那些别扭话都出自那个叫岑今今的艺人。好像从刚才开始,她都一直在挑拨袁磴和白桃的关系?晏安不知道白桃听出来了没有。

说起来这位岑今今也很古怪,这次参与录制的艺人,除了她晏安是刚出道的小透明外,其他都是圈里一线往上具有代表作品的艺人,唯独这位岑今今,个人履历上只有几个不怎么出名的mv和广告作品。看她的长相和行为举止,是有点男孩子气的意思,但给她的感觉又和晏安认识的那些性格比较豪爽的姑娘又不一样。怎么说?更像演出来的男孩子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看丹蝶姐倒是很乐意和袁磴在一起。她今天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创造和晁朕单独相处的机会,看上去热情得不得了。不是说她是娱乐圈高岭之花吗?怎么这样主动?”

岑今今这话一出,在场的四个人里谁都不接话了。岑今今像是才意识到什么,突然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这个人就是太直爽,总是因为这一点得罪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我的猫

大家排队洗漱,晏安是小透明又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只好自觉谦让各位前辈,又因为大家都是女艺人,等轮到她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凌晨两点,晏安从浴室出来。因为一直挂念着给猫喂药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就拿着药出来找猫。可那只猫不在原地,只留下一个乱窝。

“猫猫?”晏安小心地移动着步子,努力地不在深夜发出噪音。二楼找了一圈后,还是没有那只猫的身影。晏安不由担心是不是哪里的窗户没关它跑了出去,或者跑到了一楼?如果这样的话,情况会很糟糕。

晏安提着脚,小心地去到一楼。意外地,一楼游戏厅的壁灯开着,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她小心地凑近了一些,就见她的猫四脚朝天趴在沙发上,每次要翻身,就被那人用手指给推回去。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袁磴明显是被她突然说话吓到。但转过身来,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问:“这么晚,打算出门当小偷?”

晏安紧紧抿住嘴,心里想巨星就是巨星,真正能做到视满屋子的监控摄像不存在,不像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先滚一圈。

她的猫哼唧着好不容易要把身子翻过来,晏安见那人又把手指伸了过去,忙把他的手拿开,有些恼怒道:“它的脚不方便,你别作弄它。”

看见她想抱猫,袁磴已经抢先一步把猫抓到了手里。他挠了挠他的肚皮,说:“作弄它?我看它跟我玩得可开心。”

晏安终于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它眼神不好,分不清是非黑白魑魅魍魉。”

袁磴一下转过了头来,问:“你什么意思?”

晏安好声气道:“它要吃药了。”

“这猫不是赵丹蝶捡回来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说着这话,袁磴又抓着猫避开了她的手。她的猫估计是真的不舒服,在袁磴手里难受地哼唧。晏安一下就急了,说:“你真别这样,它已经够可怜了。让它吃了药好好休息,行吗?”

袁磴古怪地看了她几眼,不甘愿地把猫送到了她手里。晏安抱着猫,转身就往楼上走。可是这楼梯宽,对方走一步就够她走三步。她很容易被追到,猫又被抢走。

今天这一天下来,晏安真是没什么力气了。她把手向着对方腰间伸过去,在对方惊慌的眼神中一下关掉了他的麦克风,然后再关了自己的。

她问:“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呢?”

“这猫是你捡的还是赵丹蝶捡的?”

晏安没出声,这人转身就走。晏安费力地追上,说:“赵丹蝶捡的。”

“关了麦你都不说实话?我对你这人人品存疑。猫我可不敢给你,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虐待倾向?”

晏安叹气,说:“我捡的。”

“你捡的?你捡的让赵丹蝶给抱回来?还一口一个她的猫?”

晏安站在矮他三个台阶的位置,看他就跟看一个无法逾越的巨人一样。她问:“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袁磴摸了摸猫的脊背,不说话。

晏安问:“现在可以把猫给我了吗?”

她把猫抱回窝里,看着它吃了药窝在窝里才放心。她起身,却见那瘟神还没走。

“你就不怕刚才那些内容播出来?”

要离开之前,她听到那人这样问了她一句。

晏安脚步不停,只小声但坚定地说了一句:“不会的。”

无论江朝暮出于什么目的,都不会也不允许这些内容播出。

一夜多梦,晏安第二天挂着一张惨淡的脸色完成了一天的艰难拍摄。

挨晚一些的时候,江朝暮来了。晏安摘了麦和她出去说话,说了这两天时间经历的魔鬼般的一切,说着,就忍不住委屈起来。“录节目怎么那么难?”

“当艺人的,录节目的,尤其是你还不火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受点委屈呢?袁磴是幼稚恶劣了点,但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以后为难你。”

“可是我的猫……”

“我跟张伊说过了,这次节目录完就让你彻底带回家。”

“那节目这边……”

“他们自己会找借口的。”江朝暮摸了摸她的脸,又问:“你回去会跟晁朕说节目录制的事吗?”

“他还在法国没回来。”

“那就好。”

晏安看江朝暮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好奇地问她:“你好像很怕他?”

虽然江朝暮拒不承认这事,但晏安还是自她慌张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拜别了江朝暮,她只好继续回去完成之后的拍摄。刚到门口,她就听见袁磴的声音在客厅响起。他说: “丹蝶姐,我很喜欢这猫,也觉得和它有缘,不如以后就让我来照顾它?”

“这样当然好,猫猫有你照顾我也更放心。”赵丹蝶丝毫没推脱地答应了。

“那就……谢谢了。”

说这话的时候,袁磴看见了在玻璃门外的晏安,他摸了摸怀里的猫,冲她笑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神色。晏安转身,小跑着回去找江朝暮。

“我直说,既然这猫是晏安捡的,是她从水里捞出来的,也是她送医院的,你们就无权决定它的归属。”

这是第一次,晏安见江朝暮如此强硬地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这猫怎么就是晏安捡的了?这不是赵丹蝶抱回来的?她都答应让我养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袁磴出声。

江朝暮没理他,只喊了一声:“张伊!”

张伊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自知无力处理这事,只能把烂摊子抛给倪凡,说:“这猫我一早就答应晏安了。”

“晏安答应有什么用呢?这猫是赵丹蝶打泳池里捞回来的,她答应让我养,你们凭什么擅自决定给晏安?我认为……”

“袁磴!”倪凡打断他的话,说:“你跟我出来!”

“你直说!”

倪凡扯着他的袖子,咬着牙齿厉声质问:“你是不是很反感我给你接了这节目?所以要让节目组,让我都下不来台?你说说,你为什么就非得和晏安过不去?你有任何意见你直说,别给我来指桑骂槐这一套!”

第三百二十六章、妖魔鬼怪

“你已经是大人,在这次参与录制节目的艺人里也算有资历的前辈。咱也不是那种想要逃避上学就借故装病的小朋友。起码我们处在平等的位置上,凡事都可以商量。”倪凡说道。

“你也没询问过我的意见。”袁磴答道。

“我没问过吗?是你自己说你听安排的。”倪凡深吸一口气,说:“当时问你的时候你什么都说好,等节目开拍了你给我搞这么一出?”

“你都把赞助广告全部谈下来了才通知得我,我能怎么说?说我不想出演这个节目?就算我说了,我想你也会找更多的理由来说服我,既然这样,我又何必浪费这个口舌。”

倪凡隐隐觉得心绞痛,她掏出一片人参含片放进嘴里,等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才问:“那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有赞助商的前期款已经就位,节目也已经开拍,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样?一向都是你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倪凡捂着胸口,说:“是,我是你们的经纪人,是mf的艺人总监,但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限制你们的思想和自由。趁现在还来得及,你有什么要求和条件都可以和我开诚布公地聊。”

“我不是演员。”袁磴这样说。

“什么意思?”

“我没有按照剧本去按部就班表演的天分。”

“可以!”倪凡握了握拳,说:“我可以跟节目组导演组去商量,把你的人设和设定剧本取消,你在电视里最终呈现给观众的样子,全由你自己掌握,可以吗?”

“我不想和每个人说话,说几句话,怎么说话都由人一句句教我。”

“ok。还有呢?”

“你不要在现场监视我。当然,剪片的时候你可以去制作组把控,这是你的工作我不干涉。”

“ok!”倪凡再次妥协,说:“但是我不能干涉其他艺人的行动作,不过按照你自己的说法,她们跟你的互动你可以选择拒绝。”

袁磴疑惑地抬眼看她,问:“现在这么好说话?”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这个节目能给你带来什么。从你昨天和今天的表现来看,我只希望在节目拍摄和播出的这个时间内,在不得罪tct电视台和赞助商的情况下尽量让你损失得少一点。所以!就算节目组后期要把你的戏份大量剪掉我也可以接受。anyway,这次是我失策,我就不应该单独给你接这一类的节目。”

袁磴心情放松了不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说:“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配合节目组的,你放心。”

“ok,现在可以把猫还给晏安了吗?”

提起这个,袁磴又瞬间变了脸,他说:“这个不能商量,这猫我必须带回寝室。”

倪凡忍不住地又捶了他几拳,说:“你哥猫毛过敏,你带回去养哪?既然这猫是人家晏安光着脚着脏水捡回来的,你就把猫给人家!你要是喜欢,回头我……”

“各退一步,我可以不把猫带回去,但晏安也一样,这猫就得养在我眼皮子底下。”

倪凡自知没法再和袁磴沟通,只能迂回地再去和晏安商量。晏安也不想在节目录制的第二天就把同事间的关系搞僵让节目组为难,于是接受了倪凡的提议,心里想着以袁磴的性子,约莫过不了多久就全没兴趣了。

拍摄继续,晏安回到房子里,一眼看见袁磴拿着根逗猫棒在逗猫,嘴里喊着:“黄毛!黄毛!跳!”

可怜她的猫只能挥动两只前爪,后脚趔趔趄趄的样子别提多辛酸。更何况眉清目秀的漂亮猫非得被人叫黄毛,这感觉别提多讨厌!

晏安现在只盼着,这次的录制赶紧结束,时针快点指到明天,好让她远离这个瘟神。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白桃张罗着晚饭,要把8个人分成准备和采买两个小组。袁磴主动提出要出门采买,赵丹蝶保管他们的活动经费所以要同行,还需要一个帮忙拿东西的苦力,这份差事就给了广霍。晏安正暗自庆幸可以轻松一会儿,就听袁磴叫她,说:“你也去!”

“人够了不是吗?我就留在这里帮白桃姐的忙。”

“我怕我不在你欺负我的猫。你,一起走,快!”

广霍负责开车,副驾驶要坐摄影师,晏安只能和袁磴赵丹蝶一起挤后排,又因为要照顾袁磴的拍摄角度,所以由他坐三人的中间。晏安努力蜷缩住身子,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广霍要照顾气氛,搭话的对象在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袁磴和高岭之花赵丹蝶中犹豫了一会儿,转向了晏安,问她铁茶什么时候能上映。

“还不知道,才杀青没有多久。”

“铁茶?是琦岛三川的那本漫画吗?”袁磴问。

“没错,被富川春寺导演改编成了电影,我们晏安妹妹有出演。等上映的时候,我一定包场支持你。”广霍说道。

晏安一句谢谢还没出口,就听旁边人大惊小怪第出声,问:“铁茶被改编成了电影?你还参演了?你演什么?”

这人!是山顶洞人吗?他从来不上网的吗?之前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他当真半点消息都没听过?

广霍尴尬地笑笑,说:“晏安是富川春寺导演钦点的女主角。第一部电影就跟这样享誉国际的大导演合作,真是让人羡慕。”

“你演九琴?”袁磴再次咋呼地出声,问:“你凭什么能演九琴?”

晏安揪紧了自己的衣角,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说:“很感谢富川春寺导演的赏识。”

袁磴转过了头来,毫不掩饰地打量她的长相,晏安面不改色地直视着前头的摄像头,想世道真是不公平,居然能让这样讨厌的人长一副得天独厚的好样貌,居然能让他出道,居然还能让他爆火!

“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袁磴问她。

晏安伸手遮住了脸。想她一度地容忍,一度地谦让,一度地顾全大局居然被人当成阴阳怪气。

现在的娱乐圈,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在肆孽作祟?

第三百二十七章、脱缰野马

漫长的半小时,可以说度秒如年的半小时过去,晏安终于得以从窒息的后车厢中逃离出来。

跟拍的摄像组已经等在了超市门口,里头有工作人员正在跟超市负责人协商拍摄的事情。拍摄暂时停止,晏安一看见张伊,就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照他这样行为说话,我到后期剪辑的时候是不是能被剪得一个镜头不剩?”她不觉得袁磴在车里说得那些话会被播出来,包括她被虫子吓哭的事情,猫的事情,节目组在维护袁磴形象的前提下肯定都不会播出。这么说,她这一次拍摄能用的镜头真是寥寥无几。白干了!

晏安安慰自己,这也不算白干,起码她是签了合同要领酬劳的。

“袁磴很小的时候就出道了,是他们组合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这些年一直被公司被组合里几个大哥保护得比较好,所以性子还很稚气,你别跟他计较。”张伊压低声音跟她说:“他的剧本和人设都被废了,他现在就跟一脱缰野马似得,会做出什么行为动作我们完全把控不了。要不你就尽量离他远点?多往白桃赵丹蝶或者上官云顿身边凑凑,我尽量剪辑的时候多保留一些你的集体镜头。”

晏安点点头,说了声哦。

看在袁磴的面子上,面前的超市同意他们进去拍摄。拍摄继续,晏安跟在广霍身后走,听他问她想吃什么。

在他们这一行的四个人中,赵丹蝶年纪最大,她年纪最小,但充当leader角色的反倒是广霍。他长了一张正剧很喜欢的男主脸,气质也比较刚正不阿,看上去就会给人很踏实靠谱的感觉,和外貌气质都张扬妖冶的袁磴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晏安这一天下来只觉得又气又抑郁,现下只想吃一根草莓或者香草味的冰淇淋。只是她这要求才提出,就被赵丹蝶以经费不足的理由拒绝了。

也对,他们这次出门确实要买很多东西,作为管钱的赵丹蝶确实要表现出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样子来。可晏安一扭头,就见袁磴已经咬着一支巧克力冰棍过来,看包装,应该还是整个冰柜里最贵的一支!

晏安问:“你怎么有冰棍?”

“赵丹蝶给买的。怎么,你想吃?”

晏安掉头就走。看来不是经费不足,就是糊咖没人权。

袁磴看她高高扬起的马尾,问旁边的广霍,“她几个意思?”

广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追着晏安的步子离开了。

张伊坐在监控车里跟导演说:“也拍了快整两天,白桃和其他三位男艺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互动,也够我们剪一些素材出来,直男斩的cp体质果然名不虚传。就是这个袁磴!”张伊深深叹气,说:“和谁都不来电和谁都没有火花,这唯一有互动的女艺人晏安,拍到的内容几乎都不能放出来,这可怎么得了?”

节目组安排在超市才买的拍摄时间大概在一个半小时至两个小时之间,但拍摄即将要收尾的时候,现场突然出了一些事故。袁磴的粉丝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消息,已经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包围住了这个地方。

张伊在外头急得跺脚,当初就是为了防这一手,他们的拍摄一直秘密进行,拍摄的附近街道也设置了关卡,哪知道今天来超市拍几个采买镜头漏了风声。意外发生了这事,现在他们手上的安保人员不足,需要调动更多的安保来护送艺人离开。

所有摄影机关闭,拍摄暂停。其他三位艺人的助理立马围了上去,只有晏安孤零零一个人,唯一能说话的张伊正忙得焦头烂额。她现下真是心情又不好,肚子又饿,连想找人给她买个面包都不知道找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头的人不但没有疏散反倒是越来越多。他们暂时没法离开,被困在了这个超市里头。

时针指过八点,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晏安肚子咕咕叫,脑袋已经有了点晕眩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低血糖症大概是要犯了。她站起身,想让人给她买个面包,可来往的工作人员全都行色匆匆,并没有哪个人留意到她。她往前走了几步,觉得脚软,又只能坐回去。

真的是糊咖没人权,看其他三位艺人那边都围了多少人。正好,赵丹蝶的助理从她面前走过,她是在场艺人助理里唯一的女性,晏安想应该比较好开口,她叫住她,先嘴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对方停住脚步,问她:“你叫我?”

晏安点点头,说:“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可以请你给我买一个巧克力或者面包吗,我之后把钱给你。”

对方插手看向她,嘴角带笑,问:“你现在是在使唤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

“你自己没手没脚吗?我很忙,没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这话,对方就快速走开了。

晏安咬咬牙,想下次再来录制一定要让江朝暮配个助理给她。晏安深深吸了几口气,抿了抿嘴,向着看起来就很遥远的食物架走去。

走出大概十多步,晏安就觉得眩晕的感觉很明显,脚下浮软的感觉更明显,走路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

她究竟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遭罪呢?

又坚持着走出几步,食物货架看上去还是很遥远,晏安微微弯身用手扶住膝盖休息。等眩晕的感觉稍微过去一点,她再起身,这下眼前真是彻底黑了一下,脚下也有点站不稳,好在及时有人扯了她一下。

“你什么情况?”

是那个讨厌鬼的声音,但现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晏安说:“我大概是低血糖症犯了,我……”

晏安只感觉搀着她胳膊的手很用劲,几乎像是往上提溜着她整个人。她听见那人大喊:“宝哥,叫救护车,快!”

叫救护车干嘛?

晏安摇摇手,说:“不用,不用叫救护车,我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就可以。”

“可我看你的样子像是要死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委屈

亏得袁磴这一嗓子,晏安被迫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之前觉得远在天边的巧克力面包甜牛奶一下就到了她的手里。

这些东西全部下肚,她才觉得心脏的动静稍稍平静了一些。

“低血糖症就是饿出来的病是吗?”

抱着膝盖闭眼休息的时候,晏安听见袁磴这么问别人。

“不是,是血糖低的人会因为饥饿犯病。”旁边有人跟他解释。

“有什么区别?”

这蠢……

“晏安晏安!”这会儿张伊听到动静赶过来,问她:“你还好吗?需要找医生吗?”

晏安摆摆手,说:“我休息一下。”

“还是叫医生来看看,你是没看见她刚才那个样子,走路摇摇晃晃,一张脸白得跟鬼一样。”讨厌鬼又在说话。

“你感觉不舒服怎么不通知工作人员呢?”张伊蹲到了她面前,拉了拉她的手,说:“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这样我怎么跟朝暮交待?”

“没关系。”晏安说:“**病,休息一下就可以。”

晏安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间,她不知道现在围在她身边的人有多少,大家是否都拿异样的眼光在打量她。她有点畏惧地不敢把头抬起,害怕看见别人那种施舍同情打探动物的眼神。

她想回家。

晏安承认自己软弱承认自己胆怯,她心里已经谋生了退意,她觉得她做这份工作不开心。

“安保已经到了,现在可以走了。“

她听到工作人员来招呼的声音,同时也有人来搀她,说:“晏安,可以走了。”

晏安终于抬起头,但只在附近看见了袁磴,他问她:“你能走动道吗?”

晏安点点头,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往外走,挤过了层层叠叠的人群,耳朵收到了高分贝的尖叫噪音爆破,身上被不知道哪来的手锤了几拳。身上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坐上车的当下晏安就感觉十分得难受委屈。

她分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独立坚强,有足够的自我调节控制能力,可现下最直观的感受还是只想给晁朕打电话放声哭一下。

为什么录个节目那么难呢?

现场的艺人和工作人员分批离开,不知道节目组怎么安排,晏安和袁磴坐上了同一辆车。

袁磴在安保的护送下上了车,晏安能明显看见他的衣服已经被扯乱,额头上也有密集的汗珠,但他脸上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像是完全习惯了这样的事。

也没错,像他这个层级的艺人,确实早就习惯了这种疯狂的崇拜。

晏安双手捂住脸,忍受着车子走走停停以及颠簸带来的晕眩和恶心。

“就算你没带助理,但现场那么多人,大家都长了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你不舒服的时候不会叫人吗?”

心烦至极难受至极的时候,晏安又听旁边人说了这么一句。

“难受的时候要死撑,让看医生也不去,真是搞不懂。感觉饿的时候就应该在第一时间说,明明就是很小的一件事非要闹……”

“你住嘴!”晏安松开手,抬眼看他,说:“请你住嘴!”

大概是因为她的语气,车里袁磴方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看向她,就连司机也自后视镜里悄悄往这边打量。

“又不是我让你饿肚子让你难受的,你跟我发什么脾气?要不是我觉得你不对劲及时过去,你……”袁磴愣住了,看着晏安两行眼泪自眼角快速滚落,他收了声音,问:“你哭什么?”

晏安把头拧向了窗外,默默把不争气掉落的眼泪擦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眼泪就是越擦越多。过了一会儿,自她肩膀处丢过来了一包纸巾,正正好就落到了她手里,晏安看了一眼,松了手让它自然掉到地上。

“你这人!”

袁磴捡起纸巾,拆了一张塞到她手里,说:“你还是不是艺人?让自己哭得那么难看算怎么回事?一会儿下车多得是眼睛在看你。”

“谁爱看谁看好了。”

“嚯!”袁磴嗤笑一声,说:“人家那种能在五万人体育场连开几场演唱会的金曲歌后都没你脾气大的。”

晏安一点不像搭理他。窗外的景色建筑表示这辆车已经快到拍摄地,晏安把连帽衫的帽子拉到了头顶,车子停下,她拉开车门低头就往下走。

袁磴见她从车尾绕进屋子,才说了一句:“我看大家这一路上睡得很熟,你们都辛苦了。”

车子里因为刚才诡异气氛而倍感紧张压力的诸人愣了一愣,然后忙说:“您也辛苦。”

听到这话,袁磴才从车里蹦跶下去。

拍摄还在继续,不过晏安没参与晚饭的录制,给得借口也是身体不舒服。饭后,白桃给煮了清粥,说要给晏安送去。

“我去。”

说完这话,袁磴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就接过托盘向着二楼走去。

敲了晏安卧室的门,没人应答,找了一整圈,才在一间没装摄影机的屋子里听到晏安呜呜咽咽哭泣的声音。

“很累,也不开心……这里的人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刚才我特别不舒服的时候喊住了其中一位艺人的助理,想请她给我拿一条巧克力……她问我是不是使唤她,问我是不是自己没有手脚……是不想录了。”

袁磴听见这最后一句,想都没想地推开了面前的门。

晏安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手机差点飞出去,她回头,很恼怒地问:“您不知道敲门吗?”

袁磴原地愣了一下,很理直气壮地出声:“我怎么知道这屋子里有人!”

“有事吗?”晏安问他。

袁磴看着面前的人,她应该是洗漱过,换了淡粉色的毛衣,黑色长发批将下来整齐地别在耳后,看上去真不像是之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来找我的黄毛,请问你看见了吗?”

晏安挂断了电话,站起了身,说:“没有,借过。”

“谁刚出道录节目的时候不受点委屈?”

路过袁磴的时候,晏安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你这点破事算什么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人脉

确实在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难事。

该类的话晏安不知道听过多少,她自己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样的话从袁磴口中说出,就是让人无法信服。

“你是在跟你的经纪人诉苦吗?”袁磴问她。

晏安毫不停留地从他身边走过,嘴里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

她自己不知道多没出息,分明心里觉得委屈难受得不行,嘴上也一直说苦说累说不想再把这节目录下去,但这些话她也只敢跟彭天天抱怨那么几句,但真要让她在晁朕和江朝暮面前说这些话,她反而没法说出口。说白了,路是她自己选的。

让晏安倍感焦虑的三天两夜的拍摄终于过去,她像是在幼儿园等待放学的小朋友,在拍摄结束的那一刻终于等来了江朝暮。江朝暮大致也知道了她这几天的情况,所以见面也不问她拍摄如何,反倒说了一句“辛苦了”。

晏安当时一声叹息都到了嘴边,随即想起还有好几次拍摄要在之后进行,顿时觉得自己的松懈实在为时过早。

江朝暮跟她交待最近的工作安排,说是有几个剧本找到了她,电影电视剧都有,她们私下正在研读讨论,看有没有接的必要。其他的工作,就是亚洲知名时尚杂志《bifrost》邀请她去拍下月将要发行的杂志内页。

江朝暮有点兴奋道:“虽然只是内页不是封面,但《bifrost》可以说是亚洲最具知名度的时尚杂志之一。多少艺人明星都盯着他们的杂志封面,不知道搭上了多少资源在争取。他们能找上你,是看上你身上的时尚可能性。这是你迈进时尚圈的第一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不是你想的这样。”晏安当头给她泼冷水,说:“《bifrost》找上我,单纯只是因为我和他们总编是相熟的关系。”

江朝暮表情当即就有点垮,但还是以一副自信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的口吻说:“那……那也行吧,有人脉总归是好事。”

江朝暮接着说,说为了要配合《亲密的舍友》这个节目的前期宣传,他们准备为晏安开通自己的个人社交账户。晏安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知道艺人的这类账户一般都是交给公司来打理,实在不需要她多费心去准备每天的营业内容。但说是这样说,晏安还是有点担心地问:“会有人关注我吗?”

“粉丝数这种东西都是泡沫,还不是你花多少钱就能有多少。”

所以在江朝暮为她开通个人账户当天,当写着晏安名字的个人页面关注数突破6位数的时候,晏安还暗自感叹了一句江朝暮财大气粗。

晁朕依旧在法国拍戏,和她有六个小时的时间差。晚上她准备入睡的时候,他那边正是一天工作比较忙碌的时候。晏安打开登陆上了自己的账户,一眼就看见了标示999的个人私信。

点开看,里头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内容是在针对她晏安这个人说些什么,譬如喜欢她的长相支持她饰演九琴之类。除此之外,占据她私信信箱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来自袁磴的粉丝朋友,用各种或强硬或委婉的语气在警告她离袁磴远一些,不要对他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晏安把部分内容截图给了江朝暮,好奇地问网络上是不是又有什么古怪荒唐的消息在流传?江朝暮云淡风轻地回应她,说凡是和袁磴合作的女艺人都要经历这一遭,她们并不是有意在针对晏安,实际上,因为她小透明十八线糊咖的缘故,她们说得话已经足够委婉。

在下一次拍摄《亲密的舍友》的间隙中,晏安受邀去拍摄了《bifrost》下月杂志的内页照片。

晏安不知道像她这种份量的艺人拍摄杂志会享受什么待遇,但《bifrost》的主编林安敏出现在拍摄现场,确实让所有工作人员都有些震惊。

“听妈说您前段时间出国去旅游了?去的哪?西班牙?怎么回来了?”在现场见到她的晏安也有些讶异。

林安敏替她理了理头发,说:“你第一次拍杂志,我怕底下的人有不细致的地方,要亲自来看着才放心。”

“工作不都是这样咯,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说什么呢!要不是怕你一个还没正式出道的新人就上封面被人诟病,我何必安排你来拍这内页?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你那部电影要上映的时候,我空出一期封面给你造势,到时候请工藤良寿给你拍,我都跟他说好了!”

江朝暮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听这话,忙走了过来,把名片给了林安敏,说希望晏安之后可以多和《bifrost》合作。

林安敏看了看她的名片,妥帖地收了起来,说:“我在这行干了快半辈子,手里的人脉资源向来都便宜了外人,难得……”说着,林安敏就拉起了晏安的手,说:“以后无论是要跟品牌方借衣服,还是杂志拍摄,出席时装周还是各类晚宴,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一定给你安排地妥妥当当。”

晏安听这话,只能真诚地道谢。倒是江朝暮在林安敏暂时离开后问了她一句:“林安敏亲自给你铺路?你们家背后还有多少资源?”

晏安笑着摇了摇头,江朝暮也不知道她这动作代表的意味。不过她在路过某间房间的时候,听见里头有人小声在讨论:“这晏安是怎么回事?连代表作品都没有的新人来拍我们杂志就很离谱,结果拍个内页还需要我们顶头老大来亲自坐镇?”

“不清楚。虽然只是拍内页,但老大这次简直比拍封面还要上心。早在确定要请晏安的时候,她就让我们企划部最少准备五个拍摄主题企划呈交给她。我们部门熬了好几天把方案递上去,她老人家在国外旅游还亲自筛选,最后确定了这次这个武侠风的拍摄主题。”

另一个人回答道:“就连这拍摄棚都是老大通过自己的关系借到的,你没看在这里拍摄的都是什么人?听说tc今天也在旁边拍世巡宣传片呢。”

第三百三十章、冤家路窄

江朝暮只用看摄影棚里的场景搭建就知道《bifrost》这次花了足够多的心思和资金。当初定下武侠风这个拍摄主题的时候,她真是有点当心拍摄组就借两件古风衣服配两顶草帽敷衍了事。但现在看,竹林搭起来了,小桥流水有了,高悬明月的屋顶也有了。请得造型师也是武侠电影御用的造型指导大师,拍摄的造型也准备了足足六套。在江朝暮的印象里,这是fiona那种功成名就的影后才有的待遇。

她们提前一周拿到了拍摄企划案,接着就有杂志的工作人员来安排晏安去处理头发的长度和发色。之前的黑色直发被漂染成了近乎白色的金色。当时等待晏安染发的时候她还在疑惑,用金色头发来搭配武侠风主题是否另类古怪,但现在看,杂志方给准备的衣服都是红色,黑色,绿色这样浓烈的颜色,确实需要一个比较扎眼的造型来搭配。

晏安这会儿化完妆从造型室出来,江朝暮看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晏安真就是天生适合当明星的那类人。不是准确的演员歌手或者偶像,而就是明星。不管她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只要开始工作,她就是暗夜里的明星。

金色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让晏安的五官能更明显地暴露出来,再搭配上用料大胆的绿色眼影和大范围的亮片点缀。江朝暮敢说,这造型给到十位女艺人,其中九个都会翻车,但晏安就是hold住了,而且很好看。

拍摄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江朝暮问她:“想出去走走吗?”

因为这里是专门开辟给拍摄用得基地,一整片园区被划分成很多个摄影棚,四面八方的隘口都有安保人员驻扎,进出的车辆行人都要经过严谨的审核,力求最好最专业地去维护艺人拍摄的隐秘性准则,所以江朝暮也放心让晏安走出摄影棚去透透气。

晏安身上穿了一件绣着金色红色大花的黑色改良旗袍,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出来,在炽烈的太阳下,她整个人有种曝光过度变透明的感觉。

晏安站在花台的边沿上,在等待拍摄准备的过程中,和江朝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空旷寂静的道路上有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江朝暮担心拍摄造型泄露,马上就动身来她面前挡住她。晏安看着车子平稳驶过去,心里正暗暗松口气的时候,就见那车子突然又倒退回来。副驾驶的车窗降下,一张晏安还算熟悉的脸探了出来,看着江朝暮,问了一句,“请问你是晏安的经纪人吗?”

晏安看见这个人,心里的预感就不大好,江朝暮问他是谁,她一句袁磴助理才到嘴边,就见后车门打开,西装革履打扮成大人样子还戴着金丝眼镜的袁磴下了车。用江朝暮的话来说,袁磴的长相就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明星脸。不过比起他扎眼的外表,晏安最先注意到得反倒是他发光的皮鞋。

“正好了,省得我还花功夫找你。”袁磴从裤兜里拿出了一条细长的银色手链递到江朝暮面前,问:“这是那鼻涕虫的吗?”

晏安在江朝暮身后够头看了一眼,正是她之前拍摄期间戴过的手链,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不过,鼻涕虫?

“看着有点眼熟。”江朝暮这样说道。

“那行了。”袁磴把手链递到江朝暮手里,说:“我在地毯上捡到的,问了一圈人没人认那估计就是她的。你拿去还给她。”

江朝暮有点发愣,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那得等到下次拍摄的时候?鬼知道那时候我还记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江朝暮回头看了晏安一眼,又转回头来看了袁磴一眼,还是搞不明白。

“你们家那大明星的脾气也忒不好了,拍摄一共就三天我就见她哭过三次!你回去说说她,哪能出来工作还当在自己家一样,一点委屈不受一点亏不吃的?”

晏安听到这话,突然阴瘆瘆地出声,说:“多谢袁先生指教。”

袁磴像是突然意识到有她这么一个人,疑惑地向她看了一眼,当即露出了白日见鬼的表情。

“你是谁?”他问。

就算晏安因为佩戴美瞳眼睛极度不舒服,可还是在听到这话的当时毫无克制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袁磴诧异迷茫地向着江朝暮看去。

“我们在这附近拍杂志,你呢?也是有工作”

“噢。”袁磴又看了晏安一眼才回答江朝暮的话,说:“我们来拍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宣传片。”

江朝暮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打量了他一圈,真诚地说:“很帅气,提前预祝你们这次演唱会圆满成功。”

袁磴说完谢谢,听着车里有人喊他,他又看了晏安一眼转头往车的方向走,可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问她:“你是整容了吗?”

晏安再也忍不住,直斥出声:“大白天的你是瞎了吗?”

看着袁磴终于乘了车离开,晏安立马跟江朝暮说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在这种地方都能撞见!”

拍摄提前完成,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差池的顺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说,这是出道四年专业艺人的游刃有余和驾轻就熟。

在等待最后确定的时候,袁磴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游戏机。刚玩了还没有十分钟,就见倪凡走过来,说:“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

袁磴点点头,按了暂停就准备起身。倪凡这个时候又说:“听说《bifrost》的主编林安敏在隔壁的棚拍摄,我们过去问候一声。”

“你去不就行了?”袁磴觉得很累,只想马上回到车里补眠或者继续游戏。

“人家为了给你们这次巡演造势,特意把这个月的封面留给你们还做了大篇幅的报道,这个用心程度在你们粉丝群体里不知道多受好评。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们是要过去问候一下的。听说他们那边还没结束,咖啡我已经买好了,就过去露个脸就行,最多十分钟!”

第三百三十一章、识人不清

说是很近的距离,但坐车也要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景颉搂住袁磴,问:“为什么不高兴?这种事情不应该早就习惯了?”

袁磴扒开他的手,把头拧向了一边。

倪凡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很顺利地进到了摄影棚里头。倪凡跟来接待的人问:“今天在拍谁?”

“说名字您可能都不知道。”

“怎么会?都能来拍《bifrost》,肯定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艺人,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以为我记性不好。”

“哪来的话?但您这次可能真猜错了,真不是什么耳熟能详的大明星!”

穿过黑暗狭窄的过道,一个广阔封闭式摄影棚呈现在眼前。倪凡先是在人最多的地方看到一座被竹林包围的亭子,然后才看见了站在亭子上的人。

因为距离离得太远,倪凡眯着眼睛也只能大概看见一个穿着不知道属于汉服还是和服范畴的绛红色长裙,黑色头发披及腰后,耳边插着一支金色步摇的女人站在屋顶上。

倪凡觉得那个身影特别眼熟,但一时半会也没法在脑海里搜索到相关资料,她问旁边人:“那位漂亮的姑娘是谁?”

在听到晏安名字的同时间,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江朝暮的身影。

林安敏看见她,忙过来迎她。倪凡指了指身后,说:“听说你在这,几个孩子来跟你打个招呼。”

林安敏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忙说这一期的杂志销售量又创了她们杂志创刊以来的多个记录。她说着话,却见几个年轻人都抬头看着前头的屋顶,她回头看去,见在大功率鼓风机的工作下,晏安轻薄的红色长裙和黑色的长发飞扬在空中,被渲染成了一幅浓艳的水墨画。

这一个造型的拍摄完成,吊着威压的晏安被从屋顶慢慢放到了地上。江朝暮凑过去,问:“没事吧?”

晏安想说威压把她勒得很疼,可一抬头,却看见了人群外的袁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是很能看清。晏安暗自咬了咬牙,把诉苦的话咽了回去。

“一会儿我引荐给你认识,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见倪凡看向晏安,林安敏这样说道。

“哪就用得着你介绍?”倪凡笑,说:“我和晏安经纪人是大学同学又是舍友,晏安现在正跟小磴一起出演tct的综艺,你不知道吧?”

林安敏呵呵笑,说:“那可巧了。”

倪凡很疑惑,她之前听说林安敏亲自来拍摄现场镇守,以为今天拍摄的是哪位大明星。到现场一看拍摄的规模和摄影师,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可是她在现场看到的却是晏安?

那个能轻易被赵丹蝶抢走戏份,被袁磴用虫子吓哭,现场甚至没有助理跟随的晏安?

这会儿晏安被林安敏叫了过来,倪凡看林安敏亲密熟稔地拉着她给人一一介绍,心里的困惑更甚。据她了解,林安敏一向不是这么热络的人,在行业里,她真是出了名的公事公办。除了那些很黑暗的原因,她并不觉得林安敏会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来拍她的杂志。

可是晏安在《亲密的舍友》那个节目组又……

一向以高敏感度著名的金牌经纪人倪凡在当下也被搞得一团迷糊,要不是碍于和江朝暮的关系,她真想问问这位晏安是个什么背景。

“那个女孩儿就是凡姐说被你用虫子吓哭那个?”回去的路上,张黎白问了袁磴一句。

“我又不知道她怕虫。”

“行了,别解释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就是把人吓哭了。那个女孩儿没打你吗?”

“她哪敢?她那种性子的人……”

“性子怎么了?虽然不应该以貌取人,但那女孩儿看着确实是不好相处的样子。”

袁磴转头看他,说:“你一向看人不会出错的。”

“那是,刚才那女孩儿跟我们打招呼,虽然我们是前辈,但她就是一副心高气傲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录节目,你还是客气一点跟人相处,别得罪她。”

“心高气高盛气凌人?”

“看上去确实是这种性子的女生。”

“不是。”袁磴嗤笑了一下,说:“实际上性子软弱得不行。被吓到也只知道哭,戏份被人抢也只会接受,在现场饿到要晕倒也不敢找人帮忙,受了委屈只知道躲起来打电话跟人哭着抱怨。”袁磴侧脸看了他一眼,说:“实际上是这种性子的人,你这次看错了。”

杂志拍摄完没几天,晏安又要到亲密的舍友节目组去进行下一次的拍摄。

出了上次那样的事,江朝暮再也不敢耽搁,立刻马不停蹄地给她找到了一个助理。她介绍说是她的远方侄女,大学刚毕业,人一直很懂事很细心。

对方来报道的第一天,就要跟着晏安去节目组进行三天两夜的拍摄。

晏安在车上第一次见到她,觉得是一个长相说话都没攻击力,性子很温润的年轻女孩儿,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就是大学生常见的样子。她自我介绍,说她叫孙思思。

下了车,去找摄制组做准备的时候,晏安正好看见袁磴自车上下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包,里头装着她曾经的猫。

上次节目录制完之后,回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最挂念的就是这只猫,听说袁磴在没知会导演组的情况下私自把猫带了回去,晏安这次其实很担心他不把猫带过来。

在让工作人员给她戴麦克风的时候,晏安一直用眼睛去瞟袁磴放在脚边的猫包。袁磴看见了,问她:“你看什么?”

“它……它好吗?”

“不知道多好,跟着我,吃得好睡得香。”

“那就行。”晏安如今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养了,或者不方便养,你就联系我来接它。”

晏安自己觉得她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哪知道袁磴突然就生气了,瞪着她说了一句:“你做梦呢?”然后一字一字认真道:“这是我的猫!”

第三百三十二章、多行不义必自毙

杨美娟看了看手机里刚收到的信息,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着刚刚结束拍摄的晁朕走去。

晁朕见她拿着手机过来,下意识地问:“晏安吗?”

杨美娟捏了捏手机,低声说:“不是。”

晁朕顿时没再表现出半点感兴趣的样子,杨美娟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有话要说?”晁朕主动问她。

真是可惜。杨美娟想,今天晁朕看上去心情真是不错的样子。

“王浅棠刚才给我发了信息,说她明早10点左右会到机场,让你去接她。”

晁朕正在解扣子的手指一顿,问:“我明天有工作吗?”

杨美娟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说:“照理说是没有的,但是如果你想有,我可以安……”

“那也不必。”晁朕把外套摘了下来,伸手把用发蜡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她王浅棠明显就是装的。分明当初受伤的时候医生认真检查过说没有伤及神经只是一般性的骨折。明明之后的恢复也没什么问题,她怎么可能站不起来?”杨美娟不忿地说:“也就是你!替她找医生,还安排她来法国看病!”

“总归她这脚也不是平白无故伤到的。”

“那这样说,王浅棠要是一直装病一直装作站不起来的样子,你就得陪她一直耗着?要我说咱干脆找律师,一次性跟她把赔偿的事情谈清楚,就算多出点钱,也好过一直这样糊里糊涂!”

“王牧林不接受有什么用?”

“你真的是心软!”杨美娟恨铁不成钢地出声道:“当时差点就能让王牧林栽一大跟头,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就因为王浅棠可怜巴巴地过来哭两声你就算了?”

眼看着晁朕的好心情因为她这些话一点点消失殆尽,杨美娟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她问:“你明天真要陪她去看医生?”

晁朕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拎着西服在夕阳西下的晕黄光晕中越走越远。

王浅棠从机场出来,一眼看见了满脸不耐烦的杨美娟。她往她身后看了几眼,眉头当即就蹙了起来,她问:“晁朕呢?”

“他没空。嘱咐了我来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王浅棠捏紧了轮椅的刹车,跟面前人说:“他不亲自过来我哪都不去,你跟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他!”

杨美娟笑得下巴上的肉都抖了抖,她说:“王小姐,晁朕对你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还望你自己心里有点数不要太过分才行。”

“仁至义尽?”王浅棠像是平生第一次听见这四个字一般,她说:“我的脚因为晁朕现在还站不起来,我的工作我的前途被晏安给毁得一干二净,我哥哥因为你们的卑鄙手段差点要清盘破产,这样算是仁至义尽?”

“如果你听不惯仁至义尽这四个字的话,那我换句话跟你说?”杨美娟把手搭上了她的轮椅把手,躬腰到她耳边轻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才比较适合你。”

杨美娟强硬地推着王浅棠往外走,王浅棠拗不过她的力气,只能回头冲着宋虞喊:“表姐!表姐你快来!我不跟她走!”

杨美娟步子飞快,在推着王浅棠的情况下还是把宋虞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王浅棠眼看着已经到了停车场,心里焦躁情绪更甚。每次杨美娟推着她过减速带的时候一点不会放慢步子,每一次,她都有要在轮椅上腾飞起来的感觉。王浅棠挣扎着,把杨美娟的手背都掐出了几个指头印,她大叫:“你要带我去哪?我说了,我见不到晁朕哪里都不去!”

杨美娟突然停住了步子,王浅棠一个措手不及,身子直直地往地上扑去。意料中的搀扶拉扯都没有,她的脸在一瞬间就和冰凉粗糙的水泥地板有了接触。

王浅棠费力地撑起身子看向杨美娟,怒道:“你疯了吗?”

“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王浅棠拍掉了脸上的砂砾灰尘,她冲着杨美娟大叫:“我没装!”

“你有本事就永远别站起来!永远在双脚健全的情况下做个废人!或者老天开眼真让你瘸了才好,看你以后还敢作什么妖!”

王浅棠用手肘杵着地向着轮椅移动,她听到杨美娟的这些话反倒冷静了一些。她说:“我一天站不起来晁朕就得管我一天!我一辈子站不起来晁朕就得管我一辈子!我要真瘸了,我一定住到晁朕家里去,让晏安晨昏定省都能看见我!”

“你听见了?”杨美娟突然看着她身后说了一句,“她是个什么德行你知道了?”

王浅棠仓促惊慌地回头,见晁朕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位置。她顿时有点慌张,不知道晁朕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事他看到了多少听见了多少?

“annie真是太过分了!”王浅棠说着这话的同时,让眼泪和着灰尘滚落在脸上落下深刻的痕迹。她冲晁朕伸出手,说:“我脚现在特别疼,不知道是不是摔到了。”

晁朕向她走过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王浅棠死死搂住他的脖颈,把脸死死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嘤嘤喃喃的声音说:“我真的特别疼!”

杨美娟看着这一幕,把自己的巴掌伸了出来,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把这巴掌挥给谁。是恨不得此刻瞎了眼的自己,是矫揉做作好不要脸的王浅棠,还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晁朕。

等待王浅棠做检查的过程中,杨美娟认真地跟晁朕说:“你不应该纵容她这些坏毛病,省得她以后蹬鼻子上脸!”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晁朕这样说了一句。

杨美娟瞬间挺起了胸膛,反问他:“看到了?看到了什么?看到我故意把王浅棠掀到地上去?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没有表现出能控制双脚的样子。”

杨美娟哽了一哽,说话的声音放小了一些,“那只能说明她的演技鬼斧神工出类拔萃!”

晁朕抬眼看她,没对她这番话表达任何意见,杨美娟看他这幅样子反而心慌了。她问:“你在想什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瘟神降临

晁朕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所有骨科神经科专家都汇集在了法国这家医院给王浅棠做会诊。在这个光线明亮的会议室里,这场集聚了十多个专家的会诊进行了将近4个小时,晁朕全程听了下来。

院长综合所有专家意见为王浅棠的病情作出诊断,认为王浅棠在骨头和神经都未损伤的情况下仍然未能正常直立行走的原因,应该是她的思想出了问题。

“思想出了问题是什么意思?”杨美娟问晁朕:“是说她装病是吗?”

“不是。”晁朕否认了杨美娟的猜测,说:“医生给出的意见,是王浅棠潜意识里已经相信她不能再站立行走。”

“这不就是装得?”杨美娟不理解。

“装作走不了,和真的走不了,是两回事。”

“那要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这脚要真有问题还能医,思想出问题要怎么办?找心理医生?”杨美娟说着自己都笑起来。“第一次听说不能走路要找心理医生来看的,真是荒谬。”

“我试着找她谈谈,看……”

杨美娟一听他说这话就着急打断,问:“你找她谈什么?你是医生吗?你能治她的病?我看她就是想一直赖着你才这样,你可不能让她顺杆往上爬。专家不是建议看心理医生?那就给她找最好的心理医生。反正你做得已经足够了。”

晏安在拍摄间隙接到了杨美娟的电话,对面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王浅棠去法国看病的事情以及医生做出的诊断。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杨美娟说。

“老话怎么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王浅棠的心结在晁朕那,说不定让晁朕跟她聊聊真能抵过十个心理医生的作用。”

“你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把你老公往别的女人那边推?”杨美娟既着急又不解道。

“我无所谓。我完全可以当晁朕在做慈善。”

听她这样说,杨美娟憋了一肚子的话反倒一句都说不出口。听着晏安在那边说她还要工作,她也只能随意地嘱咐两句后挂断电话。

晏安站在窗前,看了看楼下泳池里正在嬉闹玩耍的几个人。她就是借口自己恐水,才能在他们拍摄泳池戏份的时候躲上来跟杨美娟打电话。

消失的时间已经够长,晏安重新戴起了麦克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开门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差点被人撞成一个大马趴。

鼻子不知道硌到了哪里,晏安只觉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捂着鼻子倒退几步,皱着眉看面前的人。

怎么又是这个瘟神?他不是在楼下玩水?

晏安看他,见他一身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浑身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走过来的一路上在地上留下了乱七八糟的痕迹。

“你怎么又哭了?”

出了这样的事故,袁磴倒是先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晏安深吸一口气,刚想问他来这做什么,就感觉鼻腔里突然一热,有温暖的液体迅速往外滚动。她已经用最快的反应仰起了头,可还是漏了一滴红色液体在自己的手背上。

这是造的什么孽!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袁磴眼睁睁目睹了这短短几秒钟内发生的情况,他看着面前几乎要把脑袋翻折过去的晏安,迟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你没事吧?”

“纸!”晏安咬牙道。

“什么?”

“纸!”这下真是大叫出声了。

飞速抽出了四五张纸巾捂住口鼻,晏安推开袁磴就往卫生间去,慌里慌张又着急,在丝毫没有注意脚下的情况下,突然踩到地上的一滩水,一下没反应过来,尾椎骨直直地和冰凉的瓷砖碰撞到。

火星撞地球的感觉,如果用动画的方式表示,就是有一道闪电从她的尾椎骨钻过,直直通到了她的头顶。

咣当一声响,这个动静不禁吓到晏安自己,也吓到了身后拿着抽纸包以及正在外面玩耍的其他人。

晏安把整张脸皱在一起用来规避转移疼痛,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究竟这位瘟神为什么要上来?为什么要把水滴得到处都是?为什么要用他铁板似的身子撞她的鼻子?

晏安被迅速赶上来的众人七手八脚地簇拥到了卫生间。因为剧烈的疼痛,镜子里的她眼里流着泪,鼻子里留着血,看上去已经不是一个凄惨哀凉能够形容。

快十分钟时间,汹涌的鼻血还是止不住,仍然带着让晏安喉咙火辣的感觉往外奔腾。张伊当机立断说要去医院,晏安又被几个人簇拥到车里。

本来,她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今天的倒霉事实,可当屁股落到坐垫上的时候,还是给她疼了个激灵。她以四十五度角的忧伤角度看着无聊的车顶,默默在想她究竟是和这个节目组不对付,还是单纯和袁磴八字相克。

她自己的鼻子她知道,一向毛细血管脆弱,在这样干燥的季节一不注意确实会引发出血,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很注意小心。可她哪就能知道在这样谨慎的情况下还是遭到了暴力的对待。

万幸,这次汹涌澎拜的流血事故在车子开出没多久后就戛然而止。晏安从车上下来,小心地用水清洗了自己的手和脸,等处理好了低头一看,自己淡色的t恤上全是斑驳晕染的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跟人打了一架。

她接过干净的纸巾把自己手上脸上的水迹擦净,刚说了句可以回去,就听旁边人说:“还是去医院看看。”

晏安仓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是那瘟神。她深吸一口气,说:“应该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还是去看看。但要去哪里看?是去一般医院?还是……”袁磴突然压低声音小声问她:“还是要去整容医院?”

晏安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回头看去,见车子停在一边,车上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没下来。

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都清楚的。”

见袁磴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晏安只能相信他此刻并不是在阴阳怪气。所以她也认真地问:“你清楚什么?你觉得我整容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前辈的威严

袁磴还是很认真的样子,认真地像是刚下手术台的整容医师。他用告诫的语气说:“之前我们公司有个女孩儿做完鼻子整形手术回来就这样,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血一下就飞溅出来。你赶紧去看看,是不是伤口裂了。这事可大可小。”

“是吗?”晏安扯着嘴角动了动,问他:“谁跟你说我做过整容手术?”

“网上都这样说。”

晏安再也忍耐不住,话没过脑子就宣之于口。她怒斥:“网络上说什么你都信?网上还说你同性恋呢。你是不是!”

袁磴坦荡荡地看她,说:“当然不是!”

晏安觉得自己血压在急速升高,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刚刚安静下来的鼻腔毛细血管又会因为剧烈的情绪再次崩裂。她深吸几口气,跟面前人说:“不用去医院,可以回去了。”

袁磴迟疑地看向她,用质疑的语气说:“你在倔什么?这又不是丢脸的事。”

“同性恋也不是丢脸的事,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丢下这句话,晏安就向着车子走去。上了车,她才发现这次跟车的人除了她和袁磴之外,只有司机,张伊袁磴助理三人。

晏安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一直在车上看着,就让那个罪魁祸首的瘟神跟着她下车,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好点了吗?”张伊问她。

不流血就算好了吧,晏安在心里跟自己这样说,然后反馈到动作,就是点了一下头,等她在准备点下一下的时候,就见袁磴跟一没事人似得上了车。张伊立马换了一张笑脸,说:“都是意外,大家没事就好。”

车子沿路返回,晏安安静沉默了半晌,却在袁磴手肘不小心怼到她的时候突然爆发。她问:“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没跟我道过谦?”

袁磴转身回来看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

“都过去了……”坐在副驾驶的张伊突然出声。

“我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晏安扯着衣服上的血迹给他看,问:“你就没有一句要交待的话给我?”

“我也是想叫你去楼下吃东西才来找你的,谁知道你又躲在那间小房子里?”

“你不会敲门?还是因为我的通话内容太有趣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趴在门梁上偷听?”

“我没有!”

“那今天的事纯属我自己倒霉?”晏安问他:“我鼻子被撞成这样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因为你滴在地上的水滑倒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说到底,我就不应该来上这个节目是不是?”

“晏安,别任性!”张伊又开口。

“我就不明白!我之前和你并不认识,是井水不犯河水毫无联系相干的两个人,你为什么就非与我过不去?”

“我怎么和你过不去了?”

听面前人堂堂正正地问出这样的话,晏安真真是给气笑了。她说:“现场那么多人,你抓得虫子为什么就非得拿来吓我?地球上有那么多猫,你为什么就非要我捡回来的那一只?我究竟得罪了你什么?请问!”

晏安已经努力克制了情绪和脾气,尽量不那么冲动地出声。可面前人听了她的话,表现出的情绪比她还要剧烈得多。“你就只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你就完全记不得我好的地方?你丢的手链不是我给你捡回来的?你上次犯病的时候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刚才我上去找你不也是想让你下来吃东西?怎么说得我全是过错一样?”

“你这语气反而是你委屈了?是我冤枉你了?”晏安说着,自己也委屈起来,她说:“那我们就当着张老师的面说清楚好了,反正参与录制的人很多,我们完全可以不必有交流和联系的,是吗?”

“晏安,你冷静一点,节目还要录得。”张伊出声。

“我签了合同我就要对我的合作方负责,你看不惯我是你的事,我不会因为你影响到我工作的态度。你不高兴不乐意你自己跟节目组解约好了。”袁磴说着,又很不理解地看了她一眼,说:“真是没见过比你还难相处的艺人。”

晏安捂着脑袋看向窗外,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才问:“如果我现在跟节目组解约的话,我需要承担什么,负责什么?”

张伊为难地看过来,可她还没说话,旁边人又出声了,说:“节目马上就要完成第二次的拍摄,剪出来至少也是四五期的分量。这节目早就定了档期,为此其他节目都要调档。你现在说不录就不录了,节目在前期的投资宣传费用你来承担?好,就算你能承担,因为你节目不能准时上档让电视台开天窗的后果你能负责?你知道参与录制的其他艺人能把档期调在一起又有多难?你这么任性为什么要出来工作?”

“袁磴,你也少说两句,晏安年纪小又没有经验才……”

“我出道的时候还没过16岁生日,第一次录制节目在后台准备,面对面遇上其他艺人,只能把当时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全咽下去跟人打招呼。第一次参加演出,露天广场下大雨,鞋子打滑,我只能光着脚在舞台上跳舞,脚心被划开一个大口子也是下了台才知道。我们现在每次开演唱会后台都要备着氧气瓶,下了台就吸氧,吸完氧又上台。我也委屈也难受,我又能说什么?人家排队一天一夜就为了给你在显眼位置挂上应援牌,我说开演唱会太辛苦我不开了?”

见晏安红着眼眶瞪着眼看他,袁磴还是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录这个节目,但你签了合同,你就该对你的合作方,同事和全体工作人员负责。这是你踏进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就应该有的觉悟,而不是现在让我一字一字地说给你听。”

“这是一回事吗?”晏安问他:“我能不能受委屈能不能吃苦和你刻意针对我是一回事吗?”

“我为什么要刻意针对你?”袁磴反问她。

“你神经病你反社会,我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知道变态在想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领队的职责

时隔很久很久,王旭尧终于又见到了活着的祝。

明明心里难掩激动,可王旭尧还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冲上去捶了他几拳,然后云里雾里地揶揄了几句。“不知道来看看爸爸我?没见过你这么当儿子的。”

“你爸爸我天天翻着手机等你信息等得手都快磨出茧子了,你这种儿子其实不要也罢。”

王旭尧把嘴角高高翘起,一句夹带着脏话的嬉骂刚要出口,却不小心看到了站在祝身后完全被他遮挡的女人。

“这是?”

王旭尧往后退了几步,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都瞬间收敛了很多。

“翁然。”祝这才想起来跟他介绍,说:“我们领队。”

王旭尧笑着客气地打了招呼,心里头却疑惑非常。想明明说好今天和祝叙旧,他怎么还把他们领队给带来了?

有了外人在场,又是女性的身份,又是他们领队的身份,王旭尧就是再自来熟也不免拘谨许多。本来一早打算和祝商量的事情,也因为这个人的在场宣告作罢。但意外地,祝的这位领队却表现出了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在问他之前和祝一起打职业,合租做直播时候的事情。

“他做直播的时候很招女孩子喜欢吧?”

对方问出这话的时候,王旭尧正费力在吃螃蟹,闻言想都没想地就说了一句:“那是当然,就凭我哥这样貌这人品这技术,有小姑娘喜欢不是正常?”

“直播的时候不是没露脸吗?”翁然问。

“但有直播间的女粉丝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找过来了,吵着闹着要哥当她男朋友,当时要不是……”

“你嘴很闲吗?”

王旭尧隐约地从祝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对劲,他把头从盘子里抬起,见刚才还笑语晏晏的领队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的紧。他看看祝,又看看他旁边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异常得古怪和不寻常。

王旭尧僵了好一会儿才主动找话题跟祝聊起比赛的事。“这是你第一次和你们一队主力成员汇合打比赛吧?这次好像是你年龄到达之前唯一一场不受年纪限制的比赛?你们俱乐部为什么不直接让二队来参加要让你加入一队来打?”

“因为祝年纪一到就要直接进入一队,所以现在提前适应也好。”

回答他话的是祝的领队,这让王旭尧感觉十分不好,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自己兄弟简单的吃饭聊天要搞得像是办公室里的商务对话。顿时,王旭尧感觉胃口全无。

在那位领队终于离开饭桌去卫生间的时候,王旭尧赶紧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带她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带她来?”祝反问道。

王旭尧一下噎住,想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如果不是祝带她来,那……

“你们俱乐部会检查你的个人信息和邮箱吗?”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有病吗?查这个干嘛?正常的训练日都有精确时间安排,休息日也有门禁,能看见人为什么还要查信息和邮箱,难道……”王旭尧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往紧闭的包厢门看了一眼,小声问:“她查你的信息和邮箱吗?”

祝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你们俱乐部管得这么严这么没人性吗?”王旭尧感叹道。

“她只是二队的领队,一队不归她管,二队现目前也只有我一个即将升一队的选手。”

王旭尧听他这么绕了一圈,没明白过来他想表达什么,所以他直接问:“什么意思你这是?”

“所以她只是检查我的信息和邮箱。”在王旭尧惊恐的眼神中,祝依然云淡风轻地在说:“所以今天不是我带她来,是她看见了你给我发得地点信息。”

“这是什么意思呢?你问过你们俱乐部没有?”

“俱乐部说他们不干涉领队的工作。”

“但是这也……”王旭尧话说一半,突然听见门外响起的高跟鞋声,于是只能住了嘴。在这之后,这一顿饭都吃的食之无味。

从餐馆出来,王旭尧看着祝那位领队在说让祝陪她去商场买东西,他突然找了借口,说:“我和祝很久很久没见了,我想和他找个地方聊聊天,可以吗?”

翁然也不说话,就含笑看了看祝,然后说:“你明天下午两点有训练赛。”

“我保证,我们耽误的时间一定比他陪你去购物少得多。我保证他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训练赛。”

那位翁然的脸色明显因为他的话难看起来,可她还是没正面答应或者反驳他,而是又去问祝:“你是这么想的吗?觉得顺道跟我去买件东西是耽误时间的事?”

王旭尧很明白祝的为难,在俱乐部里,领队就相当于后勤总管的角色,得罪领队比得罪其他所谓的高层领导更严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基地生病的时候,能指望的其实只有领队。像祝这样独自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城市生活工作,领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现下看翁然这个态度,王旭尧也开始妥协,说:“那算了,还是让祝好好休息准备比赛吧。”

翁然终于开心地笑了,站在路边伸手拦出租车。王旭尧看着祝,问她:“你真要陪她去逛商城?”

“顺道而已。”

见翁然每隔几秒钟就要扭头回来看祝一眼,王旭尧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些什么。他问:“她对你好吗?”

“你指什么?”

王旭尧觉得祝的状态很不好。从今天见面到现在,他都是一副懒精无神的样子,唯一展现出来的活力,还是刚一见面的时候。

“她尽到领队的责任了吗?”

“领队的责任是什么?”祝问。

“不让你在日常起居上面操心,让你专心地投入到比赛和训练中,这就是一个领队应该尽到的责任。”

翁然已经拦到了出租车,正招呼祝过去。祝看了王旭尧一眼,说:“如果只说照顾我日常生活起居这个上面,翁然的上心程度可能连我妈都比不过。”

第三百三十六章、报复

翁然见祝一直偏头看着窗外,清冷黯淡光下的侧脸是用量尺一毫米一毫米点点精雕细琢出来的程度。翁然看着他,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招女孩子喜欢?不过认识这么久,以她对祝的了解程度,她只用凭他眼角的坍塌程度就能准确判断他当前的情绪状态。

“这次比赛很重要,俱乐部很重视,山哥亲自带队的意义你应该知道。”翁然这么说,是想跟他解释不让他去跟朋友聊天聚会的原因。

祝淡淡嗯了一声,仍然固执地看着窗外。

终究还是小孩子,翁然想,只有小孩子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要是累了我们就直接回酒店。”最后,还是她要迁就她要妥协。

没办法的事。

“今天不去,以后也要去,无所谓。”

祝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送她们到了目的地。翁然从车上下来,突然摸了一下手腕,惊呼道:“我的手链!”

客人的手链不见了,出租车司机就算埋怨着他们耽误自己的时间,也只能停车给他们翻找。

掉了手链的女孩子穿了一条算短的裙子和高跟鞋,在翻找手链的情况下还要顾及着自己走光的问题。反观她男朋友,也不过起到一个帮她举手电照明的作用。

前头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有人在招手,意识到这是一桩生意后,司机开始催促,“好了没?找到了没?不一定是掉在我车上,你回去好好想想。”

“急什么急?你耽误的时间我补给你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但司机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真为他的损失承担费用。他把目光转向一直很安静的男性顾客,说:“你别一直愣着啊,帮你女朋友一起找找。”

“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男生这话一出,不到半秒钟,司机只听到一声巨响的摔门声,那个女顾客表情很难看地转过头来看他,说:“我要投诉你!”

“什么啊,莫名其妙!”

翁然踩着高跟鞋当当当地往前走,走出几步后见祝没跟上来,又回来拉他。

“不找了?”祝问她。

不知怎么的,翁然突然停住了步子,眼眶也在瞬间红了起来,她低着头,说:“那手链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不是礼物。”祝说:“只是赢了比赛的庆功,你不想要红包,才换了手链给你。”

“可那是七夕限定!”

“阿紫女朋友挑得,她也不知道要给你。”

“你闭嘴会死吗?”翁然问他。

见祝不再说话,她把自己的包挎在了他身上,然后强硬地挽着他往商场去。

“ki……kiri?”

正在试香水的时候,翁然听见背后有女生的声音在喊祝。祝一起回过头,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两个女生,也是一脸懵。

“你是kirisame吗?gowg的kiri?”其中一个女生试探地问道。

见祝点了点头,那个女生立刻凑了上来,说:“我是你的粉丝,刚才远远看见你觉得有点像所以过来看看,果然真的是你。”

女生的高兴兴奋是显而易见写在脸上的,她拿出了手机,问:“能不能合影?”

祝没说话,只是向翁然看来。翁然笑笑,说:“我帮你们拍。”

那个女生好像这才发现有她这个人一样,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祝,问:“这位是?”

“我们领队。”

顿时,那个女生看她的眼神有就种焕然大悟原来是你的感觉,看来是之前听说了些什么。

翁然起身,想去接她的手机,可那个女生避开了她的手,说:“我可以自己和祝合照吗?”

翁然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又回到座位上去,听着那个女生说:“我买了你们这次比赛的票,是总决赛的,你一定要加油。”

祝点点头,见那个女生转身的时候,她的同伴突然问了一句:“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选手?他身边那女人是谁?”

“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臭名昭著的老女人领队。”

人已经走远,翁然才说了一句:“你现在知道我在你粉丝群里是歌什么样的存在了?点开我的私信,十条有九条都是你的粉丝在骂我。”

“你可以关闭私信,或者……”

“或者什么?”

“承受不了这个压力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换份工作?”

翁然的神情一下变得异常深沉凝重,帮她试香水的柜员试图喊了她几声,才把她的思绪给唤了回来。翁然强打精神,把几张染了香水的卡片放在祝面前,问他:“哪个好闻?”

“我感冒了,鼻子不灵。”

“那你随便给我挑一个。”

祝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座位。

车子又汇入了夜晚繁忙的车流,翁然看着外头斑驳的霓虹光影,问:“你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吗?”

“不是。”

“哦?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来做什么?”

“当时在hdg基地赖了很久,和刚才那位王旭尧挤在一张高台床上。”见翁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祝的话又直转而下,说:“喜欢的女孩子千里迢迢来看我,然后……不说了,这是一个伤心地。”

翁然飞速把头扭向了窗外,沉默了一整路,直到出租车快到酒店的时候,她才出声问:“你是不满我今天跟你来和朋友吃饭而在报复我吗?”

见祝闭眼不说话,她又问:“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谁?是一直锲而不舍来找你的那个粉丝白紫菱?还是上次来看你比赛的那个小明星?”

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酒店门口,祝也睁开了眼,看了看她,问:“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入睡前,翁然仍然因为祝今天跟她说得最后一句话而心绪难平。她躺在床上,打开了祝粉丝集聚的论坛,果不其然,看到了今天来合照的那位女粉丝的爆料。

“真是够没脸没皮,她究竟用什么身份让kiri陪他去商场试香水?还帮她拎包?gowg管理层是全死完了雇不到其他人了吗?”

用什么身份?翁然笑笑,用自己的匿名小号在下面回复了一句:“你觉得是什么身份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嘚瑟的代价

无论晏安再不满意袁磴这个人说得话做的事,被他那样当着张伊面前训斥了一番后,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图个宁静。张伊为此特意来跟她说,摄像机一开机,不管她晏安和袁磴有多少矛盾,她们也要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在镜头前呈现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这就是艺人所谓的职业操守。

很显然,袁磴是一名非常合格的艺人。

在屋子里能拍的内容基本拍完后,节目组编剧商量着,要安排他们出外景拍些素材。但这出外景也是个麻烦事,节目组需要考虑到袁磴粉丝收到消息又蜂拥而来的情况,所以大概率也是要找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这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直接让袁磴自己决定。

晏安见袁磴广霍和赵丹蝶几个人都去了导演监控室开会,问了白桃一句:“要是出外景的话,是所有人一起去还是又要分组?”

“为了素材的多样性,应该要分组。”

通常这样的情况,白桃和赵丹蝶其中的一人一定会跟袁磴分在一组。晏安这会儿脑子飞速转动,盘算着怎么不和袁磴那个瘟神呆在一起。

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她有些什么表现的时候,广霍已经进来喊她出去。

“我不去了吧。”她下意识地说了这话。

“你都不知道要去哪怎么就说不去?”

“那要去哪?”

“网吧,打游戏,走吧。”

“啊?”晏安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可我一点游戏都不会玩。我还是留这给你们准备晚饭吧。”

“就是要带个不会玩的,要不然哪来的节目效果。”

最后确定下来,袁磴,广霍,赵丹蝶,岑今今四个自称的游戏高手带她一个游戏白痴去网吧,其他人留在宿舍做晚饭。

上了车,他们四个已经热烈讨论起来,晏安本来只打算充当一个小跟班的作用,结果听他们说得那些名词,怎么听怎么耳熟。

她问:“你们玩什么游戏?”

“忒休斯之船,听过吗?”

晏安一听,这脊背就挺了起来。她之前还担心她在游戏方面完全空白的知识会让她在节目里看起来智商不高,现在听他们说要去玩这个游戏,她一下自信起来了。

“你看她那样子像是会打游戏的吗?”听了广霍的话,袁磴出口说了这样一句。

听他那谈论白痴的语气晏安一下就不服气了。她从祝开始玩这游戏就跟着接触,祝直播的时候她前前后后也看了可能上百次直播,他的比赛她差不多也补完了。确实,她是手残不会玩,但看还是能看的呀。

“你在看不起谁?”她说:“我是不会玩游戏,但是我看得懂。听你这口气你好像很厉害很牛的样子?你什么段位啊?打进过国服前一百名吗?有职业战队联系过你吗?没有你跟我装什么呢?”

晏安现在面对他也不太顾及镜头了,反正她只要和袁磴有言语上的交流,后期被剪掉的可能就非常大。既然这样,干脆也不要压抑自己了,反正全节目组都知道她和袁磴是个什么关系。

袁磴意外地向她看过来,听她继续在用嘲讽的语气说:“我跟你说,你一会儿最好一个失误不要有,不然我一定给你指出来!”

因为晏安这些话,袁磴真进了网吧坐到电脑面前的时候,心虚地临时跟朋友借了个号。

“你自己的号呢?”晏安问。

“节目播出来要暴露了我以后还玩不玩?”

晏安知道他在找借口,看了看他id面前的图标和点数,问:“你这朋友段位比你高比你低?”

“低。”

“低多少?”

“两百多点吧。”

“没上至臻王者?”

袁磴烦躁地转头,说她:“你知道要打上至臻王者需要多长时间吗?你知道现在国服有几个至臻王者吗?”

“我一个朋友,从开始玩打到国服前一百就一个多月时间,最鼎盛的时候国服前十有两个号。话说,你玩哪个位置?”

见袁磴不说话,晏安直接推开了他握着鼠标的手去看战绩,然后嘲讽出声道:“adc吗?”

“不是。”

“你敢登你自己的号给我看一眼吗?”晏安问他。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不看也没关系,我已经确定了。”

“确定什么?”

“我认识的所有玩这个游戏的人里,你就是最菜的那个。”

袁磴一下把她的手推开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听你瞎吹!你朋友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打职业呢?”

“你怎么知道我朋友没去打职业?”晏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祝,王旭尧,李啻,江晚山。她比出四个手指,说:“我认识四个职业选手呢。”

“怕不是什么三流战队的三流选手吧?”

“不好意思,全是现在顶级联赛一线战队的首发选手。”晏安抬头看他,说;“你承认你自己菜有那么难吗?你比不过职业选手不是很正常?”

“你知道你还跟我叫什么呢?”

“不是你自己瞎吹牛?连自己的号都不敢登?”

“你连玩都不会玩你又在叫什么呢?”

“我不会玩不要紧,知道你菜就够了。”

袁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一扭头又坐了回去,晏安见他握着鼠标在界面上快速移动就是迟迟不点开始游戏,说:“你打啊。”

“我为什么要打?”

“你来网吧不打游戏你做什么?”

“我来吃饭不可以吗?”说着,手下快速点开了点餐界面。

暗骂着神经病,晏安转身想要离开,一回头,却被四台怼到脸上的摄像机给吓了一跳。

不是,这一段无聊的戏份要动用那么多摄影机做什么?反正是废素材不会播出去?还是说要后期消音配上bgm装出一副其乐融融和谐美好的样子?

晏安绕开这片区域,跟编剧要了十个游戏币去了娃娃机。手里还剩最后一个币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人说:“手抖成那样,眼神也不太好的样子,怎么,你是七老八十了?”

晏安抬手看了看手表,轻笑一声,说:“你游戏才开了17分钟。怎么,这么快就输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自讨没趣

翁然见这里再不关他们的事,忙小跑着去追祝。

祝走得很快,一下就把她落得很远,她用力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也没让他放慢脚步,她只能更加着急地追着他跑过去。

“嘶!”

细长的高跟鞋不知道踩到了哪,翁然只觉得钻心一阵疼,一只脚几乎已经翻折了过去。她跌坐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一时间,空气里都是霉菌和灰尘的味道。

祝已经彻底没了人影,她忍着疼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她给他发信息,说自己扭了脚。信息发出去五分钟也没等到回复,她只能再说一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很害怕。”

约莫七八分钟时间,祝回来了。翁然搀着他的手站起来,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顿时就感觉半边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她说:“不行,我走不了。”然后眼泪飞溅了出来。

昏暗的环境里,她能听见祝十分明显的叹息声,她也不说话不言语只安静呆着,然后等来了祝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

祝说送她去医院,她趴在他背上笑着问了一句:“要是被你的粉丝看见你背着我出去,我又要被骂了。”

祝脚步不停,只说:“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

李啻等外人全部走开才跟王旭尧说:“我们还没放假你知道吧?”

“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为什么……”黄芷柔出声。

“这里有你什么事?”李啻愤然出声道。

最近因为比赛失利,赞助商不想想继续签下一季度合同等诸多事情,李啻已经觉得很头疼很烦躁,这会儿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个人,他实在也不想摆出好脸色。

“我只是……”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我只希望黄芷柔小姐你知道,王旭尧身边的所有人都很讨厌你。我现在在这跟你说话,不仅是以王旭尧队友的身份,更是以他老板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希望你理他远远地,不要耽误他的前程。”

李啻撂下这话,又看了一眼王旭尧,说:“你但凡脑子没坏眼睛没瞎都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黄芷柔看着李啻走远,又向着王旭尧靠近几步,小声哽咽道:“对不起……”

“算了。”王旭尧叹气,说:“我先送你回去,我可能还得去找祝一趟。”

王旭尧找到祝的时候,他正坐在医院长廊上看着天花板茫然地发呆。他在他身边坐下,主动找了话题问他:“你那个领队没事吧?”

“脚扭伤,不是大问题。”

“那就好。”

王旭尧说完这话,只觉得氛围很沉寂尴尬,自他出现到现在,祝都没用正眼看过他一眼。

“对了,我之前不是加过你的粉丝群?刚才我在车上的时候看了一眼,因为你送翁然来医院的事情,她们全都炸了已经。”

祝终于转头过来看他,但只淡淡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王旭尧自讨没趣,只能问:“你们俱乐部不是不允许选手在合同期间谈恋爱?”

“你们俱乐部没有这样的规定?”

“我们俱乐部才建立没多久,不能和gowg这样的老牌俱乐部相比。”

祝当即哼了一声,说:“李啻要是不傻,马上就会跟你重新签合约把这一条加上。”

王旭尧尴尬地笑笑,又主动找话题,说:“你怎么看起来懒精无神的样子,好像今天输了比赛的是你一样。”

“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祝看了他一眼,说:“托你的福。”

“她考上了这座城市的大学,趁着假期没事就说先过来看看,知道我在这里所以联系了我。”王旭尧解释道。

“是凑巧考来了这座城市还是特意为你考上这座城市?”祝偏头过来看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至于这样……”

“不至于?回头她生病了,遇事了,借口人生地不熟找你帮忙,你帮还是不帮?”祝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傻!她黄芷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

祝一听这话,心里只觉更气。他说:“当然过去了。过去你王旭尧是个什么货色?收入全靠直播和奖金的无名人士某某某。现在呢?你是处在这个行业顶端的,姑且能算成功的知名选手。你现在有稳定的高收入,有不菲的代言分成,有粉丝簇拥。和你同龄的人,像是黄芷柔这样的可能还在发愁日后的学费生活费问题,可你丢在银行里的存款已经可以在非一线城市买上一套面积不小的房子。我就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鼻子有眼的女孩儿那么多,为什么就非得是黄芷柔?”

王旭尧被他这一通说得心里极度难受,听完他这最后一句话,没过脑子地就反驳道:“照你这样说,晏安也嫁人了,你……”

祝一个眼刀横地扫了过来,带着完全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寒意,像是冰锥子一样直直地戳在他脸上。王旭尧顿觉心慌,忙拍了自己嘴巴几下,说:“我脑子坏了,说得全是混账话。”

祝冷冷地别过了头,王旭尧正盘算着该说什么弥补自己刚才说得糊涂话,就见前头的病房门打开,脚腕上缠了绷带的翁然一蹦一跳地从里头出来,看见他,困惑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来找祝。”

翁然一听,马上就说:“他今晚不跟你出去。”

王旭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人,问:“为什么?”

“你没看见我脚受伤了吗?”

王旭尧想问面前人你脚受没受伤跟祝今晚和他是否出去有什么联系。可翁然的注意力一下就从他转移到了祝身上,用不知道抱怨还是撒娇的语气说:“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祝点点头,起身去搀她。王旭尧就看着,翁然整个人都挂在了祝身上,一边往前蹦一边还跟他说:“我刚才刷了一下手机,又看见你的粉丝在骂我!”

第三百四十章、普通同事

主办方安排的选手住处都在一起,王旭尧跟着祝回酒店也就是回自己的住处。和祝翁然一起坐上车的时候,他自然就被赶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一启程,祝就沉默地扭头看向了窗外,翁然倒是兴致很好的样子,全没有表现出病人的转态。王旭尧见她把手机拿了出来,把祝粉丝说她的那些话一条一条地朗读了出来。

“老女人,还是长得丑的老女人!”

“gowg管理层全死绝了才给安排这样的领队!”

“我能求她别再缠着祝吗?”

“gowg分明就规定了选手在职期间不允许恋爱,那她和kiri是什么关系?领队和自己的队员?我看她已经逾矩了吧!”

“又不是反对祝谈恋爱,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谈恋爱不是很正常?但他是gowg的希望,是整个联盟翘首以盼的天才选手。就算要恋爱,也该找个安安静静不作妖的吧?可翁然那个女人,真是长得丑还作怪!”

“翁然暴毙那天我给大家开个抽奖!”

这些可以说是很恶毒的评论从翁然嘴里念出来让王旭尧倍感惊讶。他从后视镜里往后打量,正好就能看见翁然的表情。意外地,他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被咒骂诋毁的愤怒难过,反而……怎么说?反而还有点窃喜高兴?

但是,领队为什么要念这些东西给自已的队员听?难道真的……

翁然见祝好一会儿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后便自觉无聊地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俏皮地问了一句:“我也没做什么事就要挨这样的毒骂诅咒,你以后要真交个女朋友,她们还不翻了天?”

祝终于有了反应,轻描淡写地问她:“那些毒骂诅咒不是你自己编出来的?”

翁然脸色骤变,问他:“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就跟你说,承受不了这些就干脆换个工作。”

翁然定定地看着他,好似完全无视了坐在前面的王旭尧和司机。王旭尧听着她说:“这些本来应该由你女朋友来承受的,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我为什么要挨这些骂?”说着已然委屈起来。

“那简单。”祝说:“回头让俱乐部公关部发个澄清稿就可以。”

“澄清稿?要澄清什么?”翁然问。

“并不像各位网友猜测造谣得那样,祝和翁然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事实上,我们确实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或者说,马上连同事都不是了。”

翁然瞪着祝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她又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祝终于把目光从窗外牵扯回来,他看了她一眼,说:“等我去了一队,管我的人就是曲哥了吧?”

车子一路沉默到达酒店。车子停下来,祝先下车,然后冲着翁然伸出手。翁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拍开了他的手,自己从后座里挣扎出来,费力拖着一只伤脚往前挪动。

祝靠近她,问:“需要我帮忙吗?”

“你是我的谁!”翁然突然红着眼眶大叫道:“我的事需要你管?”

“那正好。”祝云淡风轻地走到前台叫来了礼宾,指着翁然说:“外头的女士不方便,请你帮帮忙。”

王旭尧跟着祝进电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道:“干嘛非得这样?”

祝看着不断跳动攀升的数字,问:“哪样?”

“用得着这么狠心?”

“狠心?”祝笑了一声,说:“黄芷柔这样的就是善良大方?用着担心你受伤害的借口瞒着你和另外一个男人交往,这样就不狠心了,是吧?”

叮咚一声,电梯到,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蒙头睡了一会儿,这段时间为了准备这场比赛,他确实也很辛苦。时针指过晚上十点的时候,祝电话响,来电人是晏安,张口就恭喜他这次比赛夺冠。

“你不是很忙?还有时间关心我比赛?”祝把头埋在枕头下翁声道。

“我关注了你们俱乐部的社交账号,没事就看两眼,消息虽然会滞后一点,但也不至于滞后太多。”晏安听他声音不对劲,问:“你怎么回事?这就睡了吗?夺冠不去庆功?还是说从小王手里抢过奖杯让你于心不忍?”

“你要是知道我今天在比赛现场见到了谁就能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心情去庆功。”

“谁?”晏安果然很八卦地问了。

“你同学。”

晏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电话听筒里安静了很久,然后祝才听他说:“之前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小王再执迷不悟也不是你能管的了。”

祝抓了抓头发,说:“就是烦!”

“你烦有什么用?想开点,说不定黄芷柔洗心革面了……我这么说好像也有点乐观哈。但我真跟你说,别管了!”

祝从床上坐起来,拧开纯净水喝了一口,问:“你打电话就为了跟我说这事?”

“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要跟你说什么了……”祝默默等着,听着晏安在电话那头想了好半天,最后也只能说一句“算了,想起来再跟你说。”

晏安的电话刚挂,祝就听见门铃响。从视讯里看出去,站在门口的正是翁然。他当下装作看不见,转身回了床上。

门铃响过几声后安静了一会儿又再次响起来,同时,电话也响。祝倍感烦躁地看来电显示,找他的人是李啻。

“在房间里吗?在就开门,我在门口。”

祝打开门,李啻和翁然一起站在门口。他什么都没说,李啻已经自觉地往里走,翁然也扶着墙一步步挪进来。

“找我什么事?”他问。

“晏安录了个综艺你知道不?明晚要来这开个发布会,就在这家酒店会议厅。我妈给了我两个记者证,我没时间去,你和王旭尧帮我定个花篮送去。”

“后天?”

刚才晏安打电话来就是要说这事?果然,晏安电话紧跟着李啻的话打了过来,说:“你还留在那多久?我明晚要来你这开发布会,你有时间请我吃饭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眼色

晏安在机场候机厅碰见了赵丹蝶,很凑巧地,她和她搭乘同一班飞机飞往s市参加今天傍晚举行的《亲密的舍友》的发布会。

晏安先看见她,过去跟她打招呼,客气地说了一声“丹蝶姐,好巧。”

赵丹蝶坐在皮椅上,自黑色的墨镜后面打量她,态度全不似在节目里对她的亲切热络。她用高昂的下巴冲着她点了下头,嘴角弧度一点没变地说:“你挡了我的视线。”

晏安说着抱歉挪开了步子,听江朝暮毫不客气地哼哧出声,一副很看不惯面前人的模样。对此,晏安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之前在节目里,在无数摄像头的监视下,她和赵丹蝶也只能维持见面问好的表面关系。

《亲密的舍友》为袁磴拉了两条故事人设都很丰满的感情线,分别是袁磴和充满艺术气息的高冷女神赵丹蝶,以及袁磴和善解人意的温柔姐姐白桃。节目组有了这样的安排后,他们这些配角都需要按照阵营站边。张伊倒没准确跟她说要她和那边走得近一些,但相比赵丹蝶来说,晏安觉得白桃确实要好相处很多。大概就因为这样,赵丹蝶已经把她划分成了敌对阵营里的人。所以见到她是这个态度也算正常。

广播里播放了航班登机消息,赵丹蝶从椅子上站起来,晏安一眼就看见她包包上挂着的一个皮卡丘挂件。

一个和巴掌差不多大的黄色玩偶挂在她某奢侈品牌的鳄鱼皮包上,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新奇。晏安客气地让赵丹蝶和她的工作人员先走,她和江朝暮以及她的助理孙思思落在后面。江朝暮小声跟她说:“那么小的包包上挂那么大一个挂件,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背着什么牌子的包吗?我以为像她这样,又喜欢摄影,又喜欢画画,自己写歌作曲,满满都是文艺标签的人已经基本摆脱对物质的痴迷和向往了。”

“大概不是因为这样。”晏安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皮卡丘挂件应该是袁磴送得。”

上次大家一起去了网吧,袁磴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一顿揶揄嘲讽给刺激到,在电脑面前没坐多长时间就找借口来了游戏厅区。当时她正在娃娃机抓娃娃,被袁磴抓住了,说了好一通阴阳怪气的话。她当时也不太服气,就说了句youcanyouup,nocannobb。然后袁磴就推开了她。

前后可能花了编剧姐姐上百个游戏币才终于把这个玩偶抓到手里。晏安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烦,那个机器里的娃娃真是要多丑陋有多丑陋,唯一一个能看过眼的已经被袁磴抓在了手里,还嘚瑟地拿在她眼前摇摇晃晃。

“想要吗?”当时袁磴就这样问她。

晏安没怎么思考地凭着真实反应点了头,然后就听到袁磴用突破天际的嘲讽语气说:“想要?想要就赶紧回去做梦吧!”

原来是要给赵丹蝶,难怪呢。

很好的天气,飞机平稳地抵达s市。晏安刚才从机场出来就遇上了节目组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他们看见她和赵丹蝶一起出现,有些着急慌张地说:“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同一趟航班,现下只安排了一辆车,可能要请你们其中的一位稍微等一会儿。”

这种事情往大了说顶多也就是接待人员不仔细,但实际上确实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可晏安一句她可以还没出口,就见赵丹蝶转过头来,依旧从墨镜后面看她,说:“行,你等着吧!”

语罢就拔步往前走去。工作人员看赵丹蝶这样子,赶忙连声在她面前道歉,晏安也说着没事没事她可以等,结果赵丹蝶的助理从她面前经过,面露不屑地看着她很高傲地说了句“现在的人真是不懂怎么回事,一点都不会看眼色。”

晏安晚赵丹蝶半个小时到达酒店,她从最靠近宴会厅的c口进去,见一路上都被各种横幅花篮包围。再走近一点,还看见一整面由蓝白玫瑰拼接成,写着袁磴名字的巨大花墙。再往里走,一条长长走廊的两边都堆满了蓝白玫瑰花篮,落款都是袁磴的某某后援会。她小声跟江朝暮说:“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想得起来袁磴是个巨星偶像。”

“平时呢?”江朝暮问。

“更多时候是见到就会倒霉的,听他说话会头疼的,和我八字相克的瘟神!”

发布会在傍晚7点半准时要举行,届时不仅有电视台和赞助商的各位领导莅临,还有闻讯前来报道的记者,并且,这次的发布会将全程在网络上同步直播。

晏安进了酒店房间就开始为一会儿的发布会做造型准备。她的头发在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被染成了很浅的金色,为了要搭配这个发色,这次的服装造型都需要造型师多费点心。这会儿江朝暮拎着一件淡紫色的纱裙过来,说:“之前临时通知发布会提前,我们一早确定好的服装没办法及时运过来,好在selenbata一听说你要借衣服就马上联系了我们,还是刚上秀场的明年早春。”江朝暮说着自己笑了起来,说:“晏小姐,有牌面啊!”

晏安也跟着笑,想这应该不是她有牌面,而是蒋松蒋柏两女士够份量。说来,晁家一家上下的女性都是selenbata这个牌子的优质顾客。想来在selenbata的资料库里,晁姓女人都是vvvip级别的客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selenbata的pr她之前就在晁家见过,而且看上去和蒋柏关系非常不错的样子。所以,人家愿意借衣服给她这个晁姓女人也实属正常。

晏安去落地镜前打量自己今天的造型。淡紫色是很低调的颜色,这条裙子的各处设计也没有夸张的地方,她的头发被松松地挽在了脑后,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温润妥帖。

“很ok,完全ok。”江朝暮出现在镜子里,说:“既符合你这个年纪的清新自然,又不会过分夸张地抢走今天其他人的风头。不愧是selenbata,品味极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场面难看

晏安没等节目组催促就先去了后台做准备。她到的时候,后台除了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外还没有其他艺人抵达。江朝暮说要出去看看,只让孙思思陪着她。

孙思思是个很内敛的女孩儿,可能刚大学毕业就迈入社会,又是娱乐圈这个相对比较复杂的环境,所以一直以来整个人都很紧张和拘谨。她之前听到过江朝暮跟孙思思说,要她多说话,活泼乐观一点,不要死气沉沉地影响到她。但晏安觉得这样的性子没有什么不好,孙思思虽然不善言辞,但为人很妥帖细致。自她来了她身边之后,晏安再也没有因为低血糖而难受的情况出现。就譬如现在,她说想要坐一会儿,孙思思立马就找了纸巾帮她擦拭椅子。

晏安跟她道了谢,又说:“思思姐,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对工作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跟我提,我不是难相处的人。”

孙思思羞怯地笑笑,拍了拍自己背着的包,说:“你没吃东西,我在保温杯里给你准备了热可可。”

江朝暮这会儿从外头进来,手里拎了好几个礼品盒递到她面前。

晏安问:“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

晏安接过来,见都是很精美的礼品盒子,有几个上面还是大品牌的logo。不过外壳上清一色都贴着袁磴的卡通大头贴贴画和后援会的logo。

“袁磴粉丝给得?”

“是,问我是不是晏安的经纪人,然后就把这些东西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江朝暮笑着说:“她们说,袁磴能和你合作她们感到非常开心,希望你们这次的合作能圆圆满满顺顺利利。”

晏安笑了一下,拆开包装看,见都是女生很喜欢的香水,香薰,护肤品之类,都是名声响亮的大牌子。

真奢侈啊,她想。

“但是她们在私信里不是这样说的。”孙思思突然出声。晏安看向她,见她一脸委屈,想必是平时帮她管理账号见多了污言秽语。

“后援会和粉丝大概是要分开看得。现在一些人气明星的后援会也帮艺人做公关是吧?”晏安问。

“没错,她们给所有节目录制的嘉宾都准备了礼物。不仅是你们,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今天参加发布会的记者都有很贴心的小礼物。”江朝暮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说:“艺人的粉丝团要都这样,我们公关部得多省多少钱?你什么时候才能混到这个份上啊?”

晏安一句“且等着”才出口,就见今天发布会的主人公,高人气偶像袁巨星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

晏安坐在很显眼的位置,袁磴一眼就看见了她,径直地走了过来,问:“你看见我进来为什么还坐着?”

“我有什么非得站起来的必要吗?”晏安反问。

“这是礼貌你不懂?”

晏安看向他。面前人头发整齐往后束,戴了绅士才有的领结,穿了一身剪裁得当的挺括黑西服,不说话的情况下看着就像刚从交响乐厅出来的首席乐师。但是真的,一说话就让人讨厌。

袁磴看到了她放在腿上和手里的东西,问:“你是不是在窃喜?”

“我窃喜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礼物拿不是很值得高兴?”

晏安把东西往他手里塞,说:“那你拿去好了,反正都是你粉丝送得,你赶紧拿走!”

袁磴食指上戴了一个很浮夸炫目的骷髅镂空戒指,晏安把手伸过去的时候,手腕上一条极细的链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缠了上去。这样一拉一扯,她手腕上立马就显出了一条红痕。

旁边的人都来帮忙,袁磴看着她半吊在空中的手,问:“至于吗?”

“什么?”

“我就是被鞭子抽一道也不至于成这样。”

“那是,你皮糙肉厚宛如砂纸,我能跟你比么?”

晏安的手链就彻底缠死在了袁磴戒指上,这一时半会解不下来,只能让她把手链摘下。晏安看了看手腕上的一条红痕,说要想办法遮一遮。

孙思思说回去拿遮瑕膏,着急忙慌地就往外走,然后差点撞到了要进门的赵丹蝶。晏安看着,孙思思半点没碰到赵丹蝶,而且也及时道了歉,可赵丹蝶那个助理还是自后面推了她一把,说:“你干什么,没长眼睛吗?”

孙思思又连声道歉,但赵丹蝶的助理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你踩到我们丹蝶的裙子了。”

“我没有。”孙思思小声说。

“你知道这裙子多宝贵吗?卖了你都赔不起,还不滚?”

孙思思听见这话,立马低着头就从她们身边走过。晏安就看着,在她走过去的时候赵丹蝶助理故意伸出脚绊了她一下,让孙思思当场摔了一个大马趴,包里的东西也全洒出来,包括她给晏安准备的热可可。

房间里有的笑声响起,孙思思一下就红了眼眶。

“你干嘛啊!”

赵丹蝶助理看到这场面,一边笑着一边拉着赵丹蝶往后退开,用嫌弃厌恶的语气说:“这都是什么东西,看着黏黏糊糊的,真是恶心,你还不收拾干净!”

江朝暮已经眼疾手快地喊了晏安一声,但晏安还是站起身径直地走了过去。她把孙思思扶起来,看着赵丹蝶的助理,问:“你贵姓?”

助理看了赵丹蝶一眼,赵丹蝶马上说:“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怎么样,算了。”

晏安一眼没看她,还是盯着那个小眼睛尖下巴的女人,问:“怎么称呼您?”

“我姓赵。”

“好的,赵小姐。我刚才看见你故意伸脚绊了我的助理。”晏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因为热可可泼洒,在淡色的地毯上留下了一片难看的痕迹。

“我的损失我可以不计较,但你把酒店的地方弄成这样,应该要负责吧?”

赵丹蝶助理眼珠溜溜转着,用笑话的语气道:“说什么我故意绊她?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你这样倒打一耙不好吧?”

晏安面无表情地往房间顶部的角落看了一眼,说:“那里有监控,我想应该能把你刚才的动作拍得一清二楚。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可以让酒店调监控,我要冤枉了你,我跟你道歉。”

孙思思扯了扯她的手,说;“算了,我没事。”

“何必要搞得这么难看呢?”赵丹蝶出声,说:“就算真把监控调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天真

“又能怎么样?”晏安觉得这话特别有意思,她说:“所以要请赵小姐跟我的助理道歉,还有……”晏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说:“这些也要麻烦你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晏小姐是今年才出道吧?所以不知道礼数教养也是正常的事情吗?我出道也有不少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见晚辈对前辈指指点点。我想晏小姐得先学会做人这件事,才能在这个圈子有一个好的发展。”赵丹蝶出声道。

“那请问赵前辈,不对,是请赵大姐指教一下晚辈,现下的情况要怎么处理?”

赵丹蝶轻松地出声,说:“我一向都很好说话。你立刻跟我道歉,这些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晏安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问:“晚辈实在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需要跟您道歉。”

“刚才你的助理差点踩到我们丹蝶的裙子,这可是……”

“我知道,selenbata是吗?”晏安看向插嘴的助理,说:“那又怎么样呢?”

“你到底有没有毛病?”赵丹蝶助理把眼睛眉毛都横了起来,问:“你知道selenbata的裙子有多难借吗?”

“我不知道。”晏安诚恳地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晏安看向赵丹蝶,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文静端庄的白色长裙,要不是刚才她的助理一口一个这裙子有多宝贵有多难借,晏安都没看出这裙子和年初蒋柏穿来家庭聚会的那条一样。

可现在都几月份了?

赵丹蝶和她的助理听到她的话都笑了出来,她助理说:“那也不怪你没见识了。”

“这裙子很难借吗?”晏安问。

赵丹蝶助理洋洋自得地出声道:“当然!”

“但这不是发售款吗?只要花钱就能买到吧?诚如赵前辈刚才所说,她出道这么些年也不至于连条买裙子的钱都拿不出来吧?”

赵丹蝶脸色骤变,她知道这会儿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晏安身上,她刚才一直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所以她底气十足,但现下晏安说话如此猖狂,倒真让她面上无光下不来台。她看向面前的人,年轻女孩儿身上穿着漂亮精致的礼服,看着她的眼神非常的放肆。

“我会诚实地把你刚才说得话转达给selenbata的pr,希望日后你不要因为你的言论而后悔,得罪了奢侈品牌的pr……。”

“当然!”晏安打断赵丹蝶的话,说:“我完全可以为我所说的话负责。所以,赵小姐可以跟我的助理道歉了吗?”

“如果我们不呢?”赵丹蝶问。

“嘴长在你们身上想说什么当然是你们的事,我只是希望酒店方在找人承担这块地毯损失的时候不会牵扯到我。”晏安放松语气,说:“其实我是担心您作为前辈这样在大家面前咄咄逼人地为难一个小辈实在有失您的脸面。让您的助理道个歉而已,反而能彰显你们的气度。”

赵丹蝶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气氛一下僵持住,晏安的手又被孙思思扯了扯,大概是让她算了。

“不是要去拿东西?”晏安也不想让她在这跟着为难,忙说了这样一句。

孙思思前脚出门,张伊后脚就进来了,想必她也了解了大概情况,这会儿一进来就说着糊弄双方的囫囵话。

“伊伊,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什么名气都没有的后辈就敢这样当面羞辱我,要是传出去……”赵丹蝶哽咽出声。

“不会,怎么会传出去呢?”张伊道。

“那这事就这样算了?我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你问问大家……”

“你是没做错什么,是你的助理故意伸脚绊人家。她不是一直都在说让你助理道个歉?道个歉不就完事了?”

晏安诧异地看向突然出声的袁磴,见他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把弄着一个玩偶,眼睛自始至终都没从玩偶上抬起来过。

赵丹蝶看了看这边,突然冲着张伊说了一声:“欺人太甚!”然后拉着她助理离开这间房间。

直到她走了之后,其他艺人才陆陆续续地进来。晏安猜,她们可能早就到了,但收到风声一直等在外边,就是怕进来掺和事。果然,这会儿进来的人都表现出一副岁月静好无事发生的样子。

孙思思拿着遮瑕膏回来,给她把手上的红痕挡住。晏安见她低着头默默啜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问:“你哭什么?”

“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孙思思哽咽道。

“没有的事。”晏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只要你有理,你就是有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有理就直接说回去。别人要敢动手,你要么就还手要么就报警。你是出来工作,和我签公平的劳动合同,不是出来受气。你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工作范围外的事,实在不用看人眼色!”

袁磴就在她旁边不远处,听到她说这话立马转过了身来,问:“你知道出道初期得罪前辈的下场是什么吗?”

“是什么?”晏安无甚在意地出声问。

“你怎么敢这样?”袁磴问她:“你哪来的胆子?”

“我有理我怕什么?”

“这个圈子是你有理就能站得住脚的地方?”

“那不然呢?”晏安问。

“回头赵丹蝶找人往外爆料,或者直接找水军带你节奏,说你不尊重前辈,你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吗?”

正好,晏安看见赵丹蝶带着助理走进来,她直言道:“观众和网友是容易被带节奏没错,但他们又不瞎。”晏安稍微放大了一点声音,说:“监控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瞎的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明白,实在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那不如你先去看看刚才的监控还在不在,或者酒店方会不会把监控给你。”袁磴沉声说:“你倒是很天真!”

天真?

晏安看向他,深吸一口气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所以酒店的监控为什么会不在?为什么会不给?

难道她记性出问题了,这酒店不姓晁?

第三百四十四章、怎么那么蠢

发布会前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是张伊非常不想看到的,当然,事情发生也就发生了,怎么样让它不影响到发布会才是最要紧的事。

好在,赵丹蝶和晏安都还谨记着自己艺人的身份,没有在台领导和记者面前露出端倪,这场发布会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可大家到了后台,赵丹蝶突然又发作起来,矛头直指晏安,说:“你今天必须要跟我道歉!”

晏安好像很赶时间,一直在跟旁人询问时间,她听到赵丹蝶说了这话也只是问:“我要跟你道歉的理由是什么?”

“你今天对我非常不尊重,我作为你在演艺圈的前辈,需要你为你的冒失说声对不起是应该的吧?”

“我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如果您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觉得我有需要跟您道歉的理由。”

下一秒,张伊的手就被赵丹蝶抓住了,她说:“今天的事不解决,这节目之后我是没办法录了。”

张伊头疼地叹了口气,拼命地给晏安使眼色,她赵丹蝶无非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找回面子而已,一句道歉罢了,晏安完全可以给她这个台阶下。但一向很会看眼色的晏安在这会儿显得木讷至极,她甚至看都没向她这边看上一眼,直接说:“那您自便好了。”语罢,就要带着她的助理离开。

晏安看着面前伸出来的一只手,心里倍感疲倦厌烦。因为这次发布会主持人的不专业,这个发布会的结束时间比预期晚了整整四十多分钟,按照她和祝约定的时间来看,她起码要迟到了一个小时。所以,她现在只想马上回住处换了衣服出门,并不想继续再和这些人纠缠不清。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晏安看向赵丹蝶那个姓赵的助理,心想要不是这位心恶作故意妖绊倒孙思思,哪就会引起之后这么多的麻烦事,所以面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友好,她说:“请你让开。”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丹蝶好欺负?”

晏安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会让对方产生这样的疑惑。她由始至终,也只是希望孙思思能在人前得到一个基本的尊总和体面而已。

晏安再次耐着性子开口,道:“我没这样想过,我赶时间,请你让开,可以吗?”

“我跟你说,我们丹蝶不是好欺负的。”

晏安听到对方说这话就有点吃惊,因为通常这样说话的人都会伴随着什么动作。然后她就真就见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没密封的塑料瓶,里头装着黑漆漆的液体,直直地就向着她泼过来。

晏安只觉一颗心跳到了太阳穴的位置,整个血压沸腾,如果她能看到自己这会儿的样子,想必满脸都是青筋毕露。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她突然就被人扑倒在地。后脑结识地砸在地毯上,被她挽头发的发箍狠狠别了一下,一下就给她疼懵了。

“你还好吧?”

袁磴的声音响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接着晏安就感觉自己被人给掺了起来。她等疼痛和眩晕感觉稍微过去一些才睁开了眼,就见自己倚在江朝暮身上,前面是死死护住她的孙思思,袁磴则一身狼藉地站在旁边。

“什么?”晏安问:“她泼了什么过来?”

“你没闻见吗?”袁磴居然还笑了出来,说:“巧克力的味道。”

晏安凝神看过去,就见袁磴的白衬衣上被染了一大片流动性不强的褐色液体,看上去确实很像融化的巧克力,逐渐地,她也闻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晏安看向被几个人拉住的赵丹蝶助理质问道。

“你以为自己能穿selenbata就了不起?丑八怪!现在你衣服脏了,我看你拿什么还给人家!”

晏安当真是被逗笑了,她看向自己的裙摆,上面果然也被染了一些污渍,她说:“关我什么事,你赔不就行了?”

“你跟人借得衣服,你不能完好如新地还回去,看人会不会把你拉进黑名单,以后还会不会借给你。”

这是什么蠢货打得蠢主意?晏安看向赵丹蝶,见她也一脸惊恐的样子,不知道她事先了不了解她助理的行为。

仔细想想,今天这场发布会在袁磴的加持下也算星光熠熠,过会儿势必也会引起一些时尚博主的关注,到时候人家把她们穿得衣服戴得配饰一件件扒出来贴在网上,今天赵丹蝶和她同样穿了selenbata的礼服,但赵丹蝶穿得是今年发售款,她穿得是明年早春秀款。作为比她知名又比她早出道,又一向以高品位高质量人设示人的赵丹蝶会被人怎么议论?

不如一个新人有牌面?过气?不受时尚圈欢迎?还有呢?

晏安又看了看时间,觉得自己真不能再耽误下去,她说:“这条裙子还没发售,我暂时还不能知道她具体的价格。不过等价格出来的时候我一定把账单寄给你。”

晏安看向眼前高昂下巴一脸倨傲的赵助理,问:“谁跟你说这裙子是品牌方借我的?”

“那还能是买的不成?”对方恶言道。

“那倒也不是,不过人家要送我我也不好拒绝是不是?这裙子现在是我私人物品,我找你要赔偿是应该的,对不对?”晏安说着,神情已经冷了下来,她说:“刚才你的行为,我会找律师起诉你。”

“你吓唬谁呢?我泼过来的又不是硫酸,热可可而已,我说我手滑不就行了。”

“现场那么多人看着呢。”晏安又看了看屋顶角落,说:“再说还有监控呢。”

“你以为酒店方会把监控给你吗?”

晏安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来得自信说这样的话,她要不是赶时间这会儿她真能坐下来好好跟她聊聊天。但现在……

“那你去安保部问问吧,问他们会不会把监控给我。”

晏安走出几步,心里还是很不明白,她终究还是又转身回来问:“你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人情

“晏小姐这张口就是人身攻击好像不大好吧?”

听着赵丹得出声,晏安也没忍住地跟她说了一句:“有这样一个助理好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不能好好约束手底下的人,不如直接解雇?”

赵丹蝶冷哼一声,说:“我的事不用你指教。”

“那是自然。”晏安又看了看时间,忙说道:“今天的事只是我和您助理个人之间的事,我想您也不想看到网络上有些莫名其妙的是非流传吧?”

见赵丹蝶静静地看着她,晏安最后补充了一句,说:“我这个人一向好说话。但是尊重也是要互相给得,对吧,赵大姐?”

出了这间屋子晏安就开始飞奔,江朝暮费力地追在她身后,提醒她小心高跟鞋崴了脚。

晏安跑进电梯,一边疯狂按着电梯门按钮,一边埋怨江朝暮不帮她把手机带出来。在电梯将要合上之际,一只很好看的手从门缝中插了进来,电梯门慌张打开,袁磴挤了进来。

“你赶着投胎吗?”

晏安深吸一口气,想看在他身上满满当当的热可可份上暂时不跟他计较。

“你说说,我这衣服应该怎么办?”袁磴扯着衬衣看她,说:“你的衣服是人家送得,我的可是借得,你说说,我要怎么跟人交待?”

以这瘟神在演艺圈的身份,哪家赞助商不是把他当财神供着,晏安真不信品牌方会为了一件衣服和他翻脸。但她确实理亏,确实要承这份人情。她说:“哪家品牌?如果需要资金补偿我可以负担,如果需要和公关对话我也可以帮忙。”

“好大的口气。”袁磴说她:“一直也说你脾气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都是圈子里的人,你都敢跟赵丹蝶当面争执起来?”

“我有……”

“你有理又怎么样?你知道赵丹蝶是个什么背景?你不担心录完这个节目从此就查无此人?”

“她是什么背景?”晏安问。

“想知道?”

晏安就是不争气,明明知道袁磴不是个什么好相处的人,可偏偏还就在听到这话的同时好奇地把耳朵凑了过去。袁磴弯腰凑到了她耳边,故作神秘地说:“想知道?”

“想知道做梦去吧!”这后半句话的声音骤然放大,当即就让晏安捂住了耳朵。

晏安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有病?”

“废话不多说!”袁磴看着马上要到达的电梯,说:“衣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还没吃晚饭,你请客。”

“没空。”

“那我不管,你今天必须……”

电梯应声而到,袁磴的话只能仓促咽下去。电梯门打开,门外果然站着人。袁磴摆出公事公办的脸,见外面站着的两男一女脸上都出现惊讶的神色,尤其女生看见他的当时就尖叫了一声。

袁磴咳嗽了一声,正要摆出拒绝合照签名的做派,就听旁边人惊讶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靠门最近的男孩子笑着出声,说:“大姐,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晏安往电梯外走,一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我没把手机带出去。”

袁磴随后从电梯里走出来,和门口刚才尖叫的女生对视了一眼,见那个女生飞速红了脸,顿时只觉得无聊透顶。再一抬头,晏安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她的手就自然地挽在刚才打招呼的那个男生胳膊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是谁发明的高跟鞋这种反人类的东西?我脚要断了!”晏安咬牙道。

“你自己爱漂亮非得穿有什么办法?”

“那我是个女艺人嘛,参加个发布会,人家都是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穿着,一个个站着跟巨人一样,我不能在中间凹下去吧,人家记者拍照取景也不方便是不是?”

“刚才的发布会我看了,你站在角落,根本凹不下去。”

晏安翻了个白眼,说:“走快一点!”

“你脚疼还要走快?”祝纳闷道。

“快点!”晏安垂眼用余光往后瞟,说:“千万别让那个讨厌鬼瘟神追上来。”

祝听见她说这话,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就和后头那个英俊帅气男生的探究眼神撞上。他说:“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他很稀奇吗?他可是大明星!”

“那你为什么躲人家?”

晏安看着房门已经在眼前,忍着脚疼加快了步子,说:“那是个瘟神,唉……一言难尽。”

王旭尧跟着走出一段距离,见晏安和祝聊得热火朝天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只能回头去扶翁然。翁然看着晏安挽着祝渐渐走远的身影,问了一句:“他们是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又不瞎。”

“晏安和祝只是好朋友……”王旭尧时刻挂念着祝的合同规定,生怕眼前这位领队回去跟管理层说些什么,忙解释道:“晏安有对象的,祝也认识的。”

面前人的表情一下就开朗了起来,但还是酸溜溜地说:“可祝看见她真的很开心。”

王旭尧想那是,那一般人能跟晏安比吗?但这些话他不可能跟面前人说,所以也只能又补充一句,说:“小学生春游的时候最开心。”

晏安让祝在客厅等她,她要去卧室把衣服换下来。祝刚坐下来就听门铃响,站在门外的正是翁然和王旭尧。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王旭尧一进门就不客气的问道。

“晏安请我吃饭又没说请你,你倒是厚脸皮。”

“你说没请就没请?我一会儿自个儿问她去。”

翁然走进来,四下看了一眼,问:“这就是女明星的房间吗?”

“她算哪门子的女明星?”

“她和袁磴合作唉,袁磴唉!”翁然夸张道:“刚才她可是和袁磴一起搭电梯上来的,那可是袁磴!”

祝很不理解她这种夸张做作的语气,淡淡把头别了过去。晏安还在卧室没出来,她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倒是响了起来。祝走近瞟了一眼,见来电人是晁朕。

第三百四十六章、手段

祝拿着电话去敲晏安的门,说有电话。

“谁?”

当着翁然的面,祝也不能指名道姓地就把晁朕名字说出来。毕竟晁朕是公众人物,晏安和他的关系也一直隐晦着不想公开。

“你说呢?”他回了一句。

晏安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说:“你接吧,跟他说我一会儿回拨给他。”

祝按了通话键,心里还荡漾着紧张的复杂情绪。可预想中的晁朕声音没有出现,跟他说话的是个女声,用甜甜腻腻的声音在说:“老公,你还没洗好吗?”

祝看了一眼手机,确定是晁朕号码拨过来的电话没错。他拿着手机往阳台的地方靠了靠,看了一眼正前方好奇看过来的王旭尧和翁然,低声问:“你哪位?”

那边像是也没预料到会听见一个男生的声音,明显地愣了愣,然后还是装作意外拨通了电话的样子在说:“怎么还没洗好呢?都多久了?你快点啊,不是说要去吃饭了?”

“不好意思。”祝又问了一声:“请问你哪位?”

那边彻底挂了电话。祝看着手机界面发了会愣,见晏安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从房间里出来,问他:“他说什么事了吗?”

祝看看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晏安这才发现房间里还坐着翁然和王旭尧,可这客套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祝来拉她,说:“吃饭去。”

王旭尧紧跟着从沙发上站起,一句话还没出口就听祝说:“没你的份别跟来,一会儿出门把她的门带上!”

这顿期待已久的饭让晏安吃得很不满意,原因就是坐在她对面的祝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累着晏安也没胃口。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果汁,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你没事想跟我说?那结账回去了。”

站起身就被祝给扯了回去,他像是很纠结很犹豫地在自我挣扎,晏安也不管他,兀自拿出手机去看刚才那场发布会的评论。

没什么意外的,前排的热门评论都被袁磴的粉丝包圆,好似今天参加发布会的除了袁磴没别人。

“你……要不要给晁朕回个电话?”祝突然出声道。

“他没接着打第二个过来,也没发信息就不是要紧事,等回去了我再给他打。”

“你还是打一个吧。”

晏安看他又是担心又是为难的神情,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看来电记录,刚才晁朕确实打了电话过来没错。她问:“晁朕电话里说什么了?”

“你自己打了去问他。”

晏安古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拨了电话过去。那边接得非常快,像是手机正正好就在手里一样。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她问。

“我没给你打过电话。”

“可我这边有你的来电记录。”晏安说。

那边安静了大概几秒,然后问:“你接了吗?”

“我没空,祝接得。”

“电话里说什么了?”

晏安也看向祝,问:“晁朕问你电话里说什么了?”

“一个女生接得,自言自语一样,在说老公什么……”祝说着,声音已经小了下去。晁朕听见了,说:“王浅棠今天预约了心理医生,我送她过来,可能手机被她拿到。”

“哦。”晏安点点头,说:“没事就行。不过,她怎么知道你手机的解锁密码?”

“领证那天的日子,很好猜。”

“这个她又怎么知道?”晏安疑惑道。

“我忘了,可能无意中炫耀过。”

“改了吧。”

“好。”

晏安见再没什么可说就先挂了电话,一抬眼,就见祝很直白地看着她。晏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他刚才说得话我听见了,王浅棠就是之前陷害作弄你的那人?晁朕为什么还和她有联系?”

“王浅棠之前拍戏的时候为了救晁朕把脚给弄伤了,直到现在还没办法站起来恢复正常行走。晁朕给她找医生看过之后说是她心理上面的问题,所以现在在法国看心理医生。”晏安神情自如道。

“你不介意?”祝很诧异地在问。

“我介意什么?”

“那个女……”

“你想象一下,你开车出门不小心撞到了人,因为你的缘故导致那个人没办法直立和行走,你是不是得负责任?晁朕无非就是多了点钱,多了点资源和人脉,所以承担的东西又比普通人稍微多一些。”

“但是……”

晏安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接话道:“在这件事上面我完全尊重并支持晁朕的所有决定。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晁朕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和目的,和晁朕针对此事对她负责无关。总不能说因为她这个人不好,良知上有缺陷就放任她不管吧,那和肇事逃逸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顾虑没有?”

晏安笑起来,说:“你是对晁朕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呢?”

“要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我才不管,什么王小姐马小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连晁朕我都可以当做不认识。”祝突然就用小孩子赌气的口吻说了这么一句。

晏安看着他,笑,说:“你怎么进入社会之后愈发幼稚了?我见你那领队走路不方便,她怎么了吗?因为王浅棠这事晁朕真是认识不少世界上知名骨科神经科专家,要不要……”

“只是扭到。“祝说完这话,顿了很久,才说:“你说你关注了我们俱乐部账户,那你有没有去看过粉丝群?”

“粉丝群?粉丝群怎么了?”晏安把手机掏出来,问:“哪个粉丝群,你告诉我,我去看看。”

“那你也不是很关心我的样子。”

晏安被他这莫名其妙突然沉下来的语气给吓到,她小心地问:“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我平时……我的错!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很难解决吗?工作上的?比赛上的?还是俱乐部内里?你别担心,我认识国内最好的律师,只要能靠法律和钱解决的事情我都能给你摆平。”

“如果不行呢?”

晏安一听这话,顿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问:“你犯法了?什么罪?”

第三百四十七章、不同凡响

祝彧看着对面当真一脸着急紧张的晏安,突然就觉得没有再说得必要。

“随便说说。”他这样开口。

晏安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有事情瞒着我吗?是工作上的事情?”

祝彧把眼睛垂了下去,说:“我的工作是比三点一线还要简单的两点一线,能有什么事情?”

“我会去问江晚山或者王旭尧。”晏安还是觉得面前人有不对劲的地方。

“问去吧。”

听祝彧说了这样的话,晏安心里的疑惑稍稍打消了一些。她随意地问起,说:“记得好久之前你跟我说过,说你最早要到明年年初才能开始打顶级联赛,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

“钻了规则的漏洞。”祝彧说:“现在不是我不能等,是俱乐部不能等。赞助商希望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看见队伍成绩有比较大的提升好让他们年底的业绩好看一点。所以俱乐部商量了之后,打算让我跟今年后半程的比赛,去争取今年能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成绩。”

晏安听他这样说,只有一个疑问。“你们俱乐部所谓的钻规则漏洞,是违法的吗?”

“顶多违规。不被知道内情的人举报就没事。”

晏安点点头,说:“你们俱乐部很看重你,应该不会拿俱乐部的名誉和你的前途开玩笑,做这样的决定应该是仔细考虑过得。”

“我的事就是这样,稍微休息几天就要开始为今年后半个赛季的比赛做准备。你呢?听彭天天说你收到b戏的录取通知书?”

晏安一听祝彧说这个,一下就把嘴角咧得特别高,她把食指竖了起来,说:“我考了b戏话剧影视表演专业的第一名。不仅是专业课第一,也是文化课第一。”

祝彧听了,默默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随即又想起什么似得问了一句:“晁朕呢?”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晏安问。

“没什么时间。”

“他是x影的内招生,名额是一早就确定好了的。但就是这样,他这次的文化课成绩也排到了全国千分之一。你要是关注过新闻,就知道最近x影各类的社交平台账号都把晁朕被x影录取的事作为了头版头条刊登。”

“了不起。”祝彧淡淡地这样说了一句。

晏安仔细地去看他,没见他脸上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一下也不好判断他此刻的心情状态。她说:“全国全世界玩电脑打游戏的人也不比每年参加考试的人少。但作为你们这个项目的世界冠军来说,一年也就只有五个。这是比考试达到千分之一概率还要小得多得多的事件。”

祝彧抬眼,见晏安笑着看他,说:“你是要拿冠军的天选之子,就不要跟我们这些只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普通小孩儿比了。”

发布会结束没几天,应该处于赵丹蝶还未对晏安消气,或者说这件事还没办法让两方人释怀的时候,《亲密的舍友》新一次录制又要开始。

这次安排录制的第一天就正好赶上tc世界巡演第一站的首场演唱会。所以这第一天的录制袁磴不参加,她们的录制安排也要围绕给袁磴演唱会做应援进行。

这次拍摄任务繁重,她们其他人自一碰面就要开始给袁磴及其队友**心便当。所以整一个白天,他们都在不停地采买烹饪,烹饪采买中进行。晏安和赵丹蝶被分在了不同的组,一整天都没有碰面的机会。

演唱会在傍晚七点半准时举行。她们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可以容纳整七万人的体育场。袁磴和他的队友都在为今天的首场演唱会做最后的准备,他们一个都见不到,所以放下便当后,他们就直接去往体育场观众席落座。

晏安也不知道这些座位是节目组还是袁磴方工作人员的安排,在一个巨大的环形体育场里,他们几乎要坐到了遮雨棚上去。这位置一眼看下去,主舞台也只有很小很小的一方,工作人员站在上面也只比蚂蚁大那么一点。一会儿开始表演,估计他们只能通过巨大的led屏幕才能看见舞台上的人。

上官云顿也说:“这位置也太靠后了,怎么说我们也算袁磴的亲朋好友吧?就这么没牌面吗?”

“能有得坐就不错了。”张伊哼哼道:“七万个座位,开票不到一分钟就全抢光,我也想去坐最前面的vip,但那里的位置被黄牛炒得比等价的金子还贵,我们节目组可没有这样的预算。”说着,张伊从自己包里掏出了几个望远镜分发给他们,说:“本来这七个座位都匀不出来,tc那边的工作人员想把我们安排去摄影区站着。那地方视线不好还靠近音响,不一会儿就能把你给震聋。好在,最后还是匀出来了。你能免费来看tc演唱会一分钱没出还有座位坐,也就要啥自行车了。”

张伊话音才落,检票大概已经开始,晏安就看着,从四面八方的入口处,开始涌入一群群密密麻麻的人。她们都穿着颜色统一穿的蓝白相间t恤,走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军训时候被检阅的方阵,能极大程度地治好人的强迫症。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体育场都被填满,晏安在最高处一眼望下去,感觉坐在座位上的不是人而是一颗颗蓝白相间的方糖。人多起来后,他们领座的两人再讲话都需要用吼的方式,整个体育场的温度在一瞬间升高了四五度,空气渐渐浑浊起来。

天际渐渐擦黑的时候,tc的演唱会正式开始。从第一个音节自音响散播到天空到整场演唱会结束,晏安耳朵里只能听到混合在尖叫沸腾里的一点点音乐。

演唱会结束,晏安用双手捂住耳朵,还是能听见轰轰隆隆像是拖拉机上山的声音。旁边的上官云顿看口型是在跟她说话,但晏安拿了了手,还是需要拔高声音问一句:“什么?”

“我说!”上官云顿也跟她吼着说话,“我说不愧是tc,不愧是袁磴,果然是偶像巨星,果然不同凡响!”

第三百四十八章、热爱

演唱会结束,观众全部离开,偌大的体育场在短短十分钟内由沸腾回归平静。张伊跟晏安说,这就像是一场巨浪滔天的海啸,席卷着七万人的尖叫呐喊而来,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这场海啸的风浪具有了可以摧毁掀翻一切的强大力量。然而等天气开始晴朗,狂风渐渐颓萎下去,海面也在明朗的阳光下逐渐回归平静。

张伊一拍手,说:“行了,狂欢暂时结束,我们的工作还要继续。”

他们要去后台找袁磴接着拍节目。晏安掰着指头算了算,为了今天的演唱会,袁磴可能很早就要起床洗漱化妆,之后来到演唱会现场做最后的彩排和准备。演唱会一开始就是三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三个多小时的劲歌热舞结束后,他还要继续拍摄亲密的舍友这档节目。

这样想想,袁磴可能已经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十个小时以上,堪称铁人一枚。

他们在后台找到了tc的休息室,敲开门的瞬间,tc的工作人员就强调现在不方便拍摄。晏安自人缝中看过去,见袁磴正躺在一张简易行军床上吸氧,他的上衣已经被扒掉,周围同时有好几台电风扇对着他狂扇。他的助理正端着一杯像是热可可之类的东西在吹,旁边有人说:“等冷一点马上给他灌下去!”

休息室的门再次在他们面前合上,上官云顿感叹地说了句:“天王巨星也不是好当的啊。”

晏安突然就想起之前袁磴跟她说得话。

“我出道的时候还没过16岁生日,第一次录制节目在后台准备,面对面遇上其他艺人,只能把当时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全咽下去跟人打招呼。第一次参加演出,露天广场下大雨,鞋子打滑,我只能光着脚在舞台上跳舞,脚心被划开一个大口子也是下了台才知道。我们现在每次开演唱会后台都要备着氧气瓶,下了台就吸氧,吸完氧又上台。我也委屈也难受,我又能说什么?人家排队一天一夜就为了给你在显眼位置挂上应援牌,我说开演唱会太辛苦我不开了?”

她当时听袁磴说这话,觉得以他的性格来说肯定在夸大其词褒奖自己,现在来看,他好像说得还算轻描淡写了?

设身处地来说,如果晏安身边的人有到这种要吸氧的样子,她肯定着急忙慌地拨打急救热线。但看袁磴身边的人,虽然也很紧张,但做起事情来还是有条不紊。这样看,应该是早就习惯了。

上官云顿说得不错,天王巨星果真不是谁都能当。

他们被安排去了另外一间房间等待,摄影机暂时关闭,大家说话也就稍微没那么顾虑。广霍说:“平时觉得袁磴的性子可能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但看他今天在演唱会上的专业和卖力程度,果然是我看人太片面。”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嘛。”

“他不是喜欢,是热爱!”赵丹蝶突然坚定说了这样一句,“只有因为热爱才会这样。”

晏安觉得她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正默默闭嘴听着,就听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晏安是因为什么进入得这个圈子?”

“我吗?”

“看你之前的采访,好像去考影视学院也是一时起意的行为?既然你没有那么热爱这个职业,为什么要选择它?”

晏安看了赵丹蝶一会儿,暂时有点不明白她说这话是纯粹因为好奇还是拐弯抹角地嘲讽?她说:“也不是人人都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工作行业并热爱它。”

“别的行业可能会这样,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但对于演艺圈来说,就是一靠天赋二靠努力的地方,不知道你沾了哪样?”

怎么好生生地又开始找茬了呢?晏安见一屋子的人都朝着她看过来,淡定地说:“我已经收到了b戏的录取通知书。”

这话一出,她当即就收获了一片恭喜,但赵丹蝶还是在说:“b戏一直没什么名气,既然你想往这个行业发展,为什么不考更具知名度的学校?”

听赵丹蝶刚才说得话,她应该是看过她之前考学的采访,那这样就不可能不知道她为什么去考b戏的理由。所以她现在这么说,纯粹就是在找茬!

“我觉得在哪里读书对我的意义都差不太多,相比较下来,我更喜欢b戏的学风和氛围。”

“你觉得自己适合演员这个职业吗?”赵丹蝶问。

“我不知道。”晏安如实说。

赵丹蝶轻蔑地笑,说:“既然不知道……”

“我自己不知道我适不适合演员这个职业。”晏安打断她的话快速地说:“但富川春寺导演觉得我适合,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希望我能去拍电影。我想,像富川春寺这种电影大家说得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赵大姐?”

赵丹蝶哽了一下,没说话。晏安继续说:“当然,富川春寺导演也有可能看走眼。所以我究竟适不适合做演员,可能要等铁茶上映的时候让观众们去检阅。”

“如果你真的不合适呢?”赵丹蝶问。

“我不是因为选择一条路就要把我整个人生规划都暂时搁浅的人。”晏安说:“我功课一向很好,我是读书也能成器的人。或者说,我是从事任何工作,只要在用心努力的基础上都会获得成就的人。”晏安说到这,突然转了口风,说:“丹蝶姐这些年好像一直在拍电视剧?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是应该跟知名导演合作拍拍电影看,毕竟电影才是影视艺术的核心,是更能呈现影像美的载体。”

晏安这话一出,不知道是谁在哪个角落发出了一声嗤笑。她这话倒说得简单,跟知名导演合作拍电影?能被电影导演看上的人,能有资本去拍电影的人,谁会去拍电视剧呢?在这个行业混上一些年头的人,谁不知道电影演员大于电视剧演员是一条恒定不变的鄙视链规律?

就这个层次来说,晏安的演艺起点已经高过一大票摸爬滚打多年的所谓前辈,其中就包括赵丹蝶。

第三百四十九章、饥肠辘辘

他们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袁磴才来。

虽然举止做派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但晏安就是觉得袁磴的脸色很不好看。想想也是,分明之前还在吸氧,现下要他马上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也是强人所难的事。

袁磴出现,先感谢了他们之前送得便当,然后再随意说了几句后就说回去。大家体谅他今天辛苦想找点休息,也很配合地准备离开。

袁磴落在后面和广霍说话,说着说着一抬头,脸上突然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脚上的步子也跟着顿了下来。他大喊了一句:“郑姝!”

郑姝是在这个节目里一直跟着袁磴的编剧兼职摄影助理。她小跑着过来,问怎么了。

袁磴指着前头赵丹蝶背着的包,问:“我的东西怎么会在她包上?”

郑姝努力眯眼看过去,问:“你说那个皮卡丘吗?你不是让我自行处理?”

袁磴哽了一下,僵硬地说:“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抓到手的东西,我让你自行处理你就随便给了个人?”

“这怎么能是随便给人呢?你和丹蝶姐是有感情线的,你千辛万苦抓得玩偶给了她不是很符合设定?”

袁磴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她,不耐烦地别开了眼,说:“你给我要回来!”

“都给人了怎么要回来?当时你把那东西随便丢到我手里,我问你要怎么办你说随便我,那我不就是给了赵丹蝶?”

袁磴又往前看了一眼,小声道:“晏安没跟你要?”

“她为什么要跟我要?”郑姝诧异道。

“她当时不是特别想要?你没看见她那眼巴巴的样子?”

“你不是让她做梦去?你都这样说了她得多卑微才能又跟我开口?一个玩偶嘛,满大街都有,人家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袁磴定定地看着她,直把郑姝看得汗毛倒竖。郑姝心虚地问:“那你说要怎么办?给都给了!”

“你给我找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我上哪……”

“你不是说满大街都买得到?你就给我找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郑姝看着袁磴撂下话就迈着他的大长腿扬长而去,她在原地愣了愣,还是想不明白袁磴想要表达的含义。

让她随意处理,但是不能给赵丹蝶,问晏安为什么不来要,之前分明又骂人家做梦。所以是,这个玩偶不能给赵丹蝶,也不能给晏安,那就只剩下白桃了。

郑姝焕然大悟地一拍手,想原来是这样!

凌晨三点来钟,袁磴被胃部一阵阵收缩的感觉弄醒。他在黑暗中睁开眼,耳边都是室友的呼噜声。为了今天的演唱会,他用来裹腹的东西都是高热量高能量的食物,真正能充饥的东西却没什么。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袁磴还是小心出了卧室。

这要不找点东西充饥,这个难得能睡好觉的夜晚就算废了。

出了卧室后,袁磴看了一眼两边的监控。他知道晚上他们集体入睡之后这些监控摄像头还会有几个在运作拍一些空镜,但导演监控室应该是没人了,这会儿想叫人给他找点吃的也是难事。

看来只能自己去翻翻厨房和冰箱看。

从楼梯上下去,袁磴耳边一直听见不属于这个蝉鸣夏夜的窸窸窣窣声。仔细听,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磨牙的声音。好像不对,这房子里的一条狗两只猫都在二楼睡觉打呼噜。

那现在在一楼发出动静的是什么?

老鼠?野耗子?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袁磴抹了一下自己手背竖起来的汗毛,拿起了靠墙放着的电蚊拍,放轻脚步一点点往下走。

去到一楼,唯一的亮光来自游戏厅,袁磴又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所以这是夜猫子出没还是小偷入宅?还是哪个糊涂蛋上楼忘关灯?

袁磴垫着脚小心地靠近,一眼看过去,游戏厅确实一个人影没有。他正松了口气的同时,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在前头很近的地方响起。他深吸一口气,问:“谁!”

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从沙发后面支棱了出来,看见他,说了句:“大晚上你干嘛,走路为什么没声音?”

袁磴一直绷紧的神经完全松懈下去,他问:“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晏安举起手里的食品包装袋给他看,说:“我饿了下来吃饼干。”

袁磴大步往前走,顺手把电蚊拍扔到了另外一张沙发上,他说:“给我也来点。”

晏安把袋子拿在手里晃荡给他听,说:“没了。”

袁磴脚步顿住,恼怒地抢过了她手里的袋子,看了看又晃了晃,问:“你是猪吗?这么一大包饼干就一片都没有了?”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晏安把袋子抢回去,说:“我爱吃多少吃多少!你管得着吗?”

袁磴整个人瘫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问:“厨房里有吃的吗?”

“没有,今天只做了带去给你们的饭,我们都是在外面随便吃的。”

“当真一点没有?”袁磴问。

“怎么?你饿吗?”

见袁磴死气沉沉地不说话,晏安拍拍手,说:“那你呆着吧,我要去睡了。”

晏安起身,听见背后的袁磴说:“真的饿,饿得都有点反胃了。”

晏安回头,见他脸色和唇色都发白,她说:“打电话让你经纪人或者节目组给你送吃得来?”

“这都几点了,别人不睡觉的吗?”

“那我也不知道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这话,晏安就上了楼,没一会儿,袁磴就听见了小心关门的声音。

这个死没良心的?

这个死没良心的。

这个死没良心的!

袁磴捂住了胃,翻了个身,把头贴到了沙发背上。

真的好饿!他要是饿死了晏安就是罪魁祸首,那个死没良心的猪!

正暗骂着,脑袋上突然就是一痛。袁磴仓惶地回头,见晏安把一件外套扔在了他头上,脸上很不耐烦地在说:“穿衣服,这前头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袁磴嬉皮笑脸地起身穿衣服,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冷下了脸,问:“你知道刚才怎么不说?”

“你去买东西不带钱吗?”晏安从兜里翻出两张现金给他看,问:“你以为你是巨星吃饭就可以不付钱吗?”

第三百五十章、黑料旧账

深夜的街道,照明仅来自头顶空悬的明月和街边一小盏暖黄小灯。

这还是晏安第一次走在这条街道上身后没有摄像头的跟随。她看了一眼旁边高出她一大截的人,这瘟神不知道是不是饿过了头,自房子里出来后一句话没有地闷头往前走。晏安就看着,他步子越迈越大渐渐把她拉开一段距离,然后站在分岔口愣住。

“你走啊,接着往前走啊。”晏安出声道。

“我要是知道路还用得着你吗?”袁磴不服气地说

“左转往前走再左转就到了,很简单,你去吧。”

晏安说完这话,见袁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又出口问:“怎么不走?”

袁磴向着她走过来伸出手,说:“钱给我。”

晏安看着他纹理很清晰的干净手心,问:“你跟谁要钱呢?我是你妈吗?”

见袁磴瞪着她不说话,晏安还想再说几句却又因为他捂着胃的手给忍了回去。她加快脚步,把袁磴带进了便利店。

几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和一根烤肠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不吃?”袁磴问。

“女明星睡觉前吃泡面第二天脸会肿。”

袁磴听到这话,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说:“你也算女明星?何况你脸平时就不肿吗?”

“我这是胶原蛋白,你懂什么!”

“呵!”

袁磴短促地笑了一声,揭开盖子,快速安静又优雅地吃起面来。晏安坐在窗前,无聊地看着外头在便利店照明下显得温暖干净的街道。

“我还得再吃一碗。”再听到声音是袁磴说了这么一句。他自己又拿了泡面去收银台,说:“请给我热水。”

晏安看着收银的小妹妹一直不好意思抬头看他,说话也像蚊虫嘤嘤一般地问:“还要烤肠吗?”

袁磴估计是没听清,很夸张地问了句:“你说什么,大点声。”

人妹妹一下就不好意思了,头垂得更低,脸颊显得更红。晏安把眼睛移回来,想袁磴在拍摄的时候算是收敛了,他要跟谁都这样说话,节目组就是抓破头皮也不可能给他凑出两对cp。

“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回头我把这钱给你。”等待的时候,袁磴说了这样一句。

“那倒不必。”晏安说:“回头让你助理把钱给我助理就成。”

“你矫情什么呢?一副自己吃亏了一样。你去打听打听,我给过谁电话吗?”

“那就好。”晏安说:“我天生貌美如花,做人做事是要小心一点的。你要觉得找助理麻烦,下次录制的时候你亲自给我也行。”

“嘿!”袁磴声音拔高,说:“就你这五官全动的脸还好意思说自己天生貌美如花?你整容医生要听见你说这话得多失望你想过吗?”

“我怎么就五官全动了?”晏安问。

袁磴把手机掏了出来,点开了一个社交平台的搜索框,搜索了晏安整容这个tag,然后把搜索内容给她看。

晏安凑眼过去,见那些所谓她整容前的照片都是之前王浅棠那边精心ps过后放出来的,虽然她的工作室在第一时间做了澄清,但网络上仍有一部分蠢蛋坚信不疑,包括面前这位。

晏安想把自己工作室的澄清找出来给他看当面打他的脸。可点出了搜索框正待搜索的时候,就看见了袁磴的搜索记录。

#晏安整容#

#晏安耍大牌#

#晏安考试黑幕#

#晏安暗箱操作#

#晏安铁茶#

#晏安晁朕#

#晏安袁磴#

袁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把把他的手机抢了回去。晏安咬牙道:“你有病吧?”

他这个人是有多讨厌她,平时自己私下里都在搜索她的黑料旧账?难怪他坚信不疑地说她整容呢,感情这袁磴就是她最大的黑粉头子?

“我总得了解了解我的工作同事是个什么人吧?”袁磴有些没底气地说。

“网上说什么你都信?”晏安把自己手机掏了出来,在搜索框输入了#袁磴黑料#,然后把弹出来的内容念给他听。

“袁磴整容,袁磴耍大牌,袁磴与富婆不能不说的故事,袁磴私联粉丝,袁磴同性……咳咳,袁磴女友,袁磴老婆,袁磴老公?袁磴在网吧门口殴打粉丝?袁磴一顿吃了六十四个饺子?袁磴吃披萨噎到挂急诊?袁磴跳远记录一米五四?袁磴中学考试数学32?这都什么乱七八糟?”晏安向着旁边人看过去,见他一张脸铁青,呼吸只进不出。她小心地问:“这些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晏安捂住了耳朵,问:“你的黑料就是假的?我的就是真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双标?”

“因为你就是长了一张整容脸!”

“放你……”注意到收银员往这边看,晏安忍了一下,说:“你认识工藤良寿吗?”

“合作过,怎么了?”

“你觉得他的审美怎么样?”

“花里胡哨的,但粉丝说好看,应该还不错?”

“那人家说我长这样就该去拍照片拍写真拍平面,我怎么就是整容脸了?”

“整容脸也可以拍写真拍照片拍平面,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晏安深吸一口气,又把手机解锁,问:“你这一顿吃六十四个饺子,吃披萨噎到挂急诊,跳远记录一米五四,中学数学考32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anti,是对家粉丝编的黑料。”

“哪家anti哪家对头粉丝那么无聊要编这种黑料?你还在网吧门口殴打粉丝?该不是游戏排位被人家虐了心里不服气吧?不是,就你那抠脚的臭技术谁跟你打不是虐菜,你还能一个个殴打过来?”

晏安还想把页面往下刷,手机一时没拿紧就被对方给抢了去,晏安当他要删她的东西,一句住手才到嘴边就听袁磴的手机响了起来。

袁磴挂了电话把她的手机丢回来,问了句:“那天电梯门口遇上的,那个gowg的职业选手,是你男朋友?”

祝彧?晏安瞪大眼,说:“关你什么事事?”

“人家俱乐部不允许选手谈恋爱,你自己不上进就算了,耽误人家前程你缺不缺德?”

第三百五十一章、抽疯

袁磴脑子不正常这事晏安在认识他不久后就已经全面领教过。可尽管这样,当他把一个皮卡丘挂件丢到她面前时她还是感到了极端地诧异。

“看在你可怜巴巴想要的份上给你了。反正这玩意儿满大街都买得到,就当抵昨晚的泡面钱。”

晏安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她只知道要不是有摄像机在面前她又戴着麦的话,她真要吼破喉咙地问一句:

你不打算还钱的话,昨晚跟她要联系方式做什么?还有!这破东西不是已经给赵丹蝶了,现在又转手给她?这人到底哪里有毛病!

晏安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不是一个值得生气的时候,她姑且忍了。

下午一些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做游戏,输的人要洗今天全部的碗,而且下次拍摄的时候要给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经过几轮游戏下来,赵丹蝶和晏安分列倒数一二。最后一个游戏捉迷藏,找到人最少的那位就要接受惩罚。

赵丹蝶先玩第一轮,她找到了所有的人。

晏安玩第二轮,在蒙上眼的时候,她听见袁磴自她面前走过,小声说:“你完了。”

就这么大一点地方,晏安仔细一点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大部分人。可唯独就这个袁磴,她找了两圈都没找到。她用眼神跟关系不错的广霍询问,对方暗自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袁磴藏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倒计时结束的时候,晏安依然没有看到属于袁磴的半片衣角。她以低于赵丹蝶的成绩宣告这次游戏失败,她要接受惩罚。

“游戏结束了,出来吧,袁磴!”上官云顿站在花园中心喊,然而喊完之后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袁磴人呢?”他去问导演组,然而导演组也摇摇头,说袁磴不让拍躲起来的过程。

一个游戏而已,至于吗?

上官云顿又喊:“袁磴,出来吧,晏安输了,今天要洗碗,下次要给我们准备礼物了。”

这话音一落,一个声音就响在头顶,带着满足的高兴,问:“真的?”

晏安循着声音看去,在院子里的榕树顶缝里发现了袁磴的身影。

不是!一个游戏而已!至于吗?

至于吗!

这么高的树,他是怎么爬上去的?现在又要怎么下来?

袁磴自树荫里探出脸,在人群中找到晏安,问:“你输了,是吗?”

晏安无声地把大拇指举过头顶,表示佩服。

“唉,可惜,我还以为你会找到我。如果你这次找到我和赵丹蝶打平,我下次就爬到屋顶上保管你找不到。”

“可以了可以了,你真的很了不起了。”晏安认命地说:“小心下来吧。”

那棵树下半段,比晏安还要高一点的树干上什么借力的地方都没有。晏安看着袁磴站在树丫上就想往下跳,吓得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你等等!”晏安大叫道:“我让人找梯子来!”

这么高的树,这祖宗要是这样蹦下来,回头崴到脚或者扭到哪,他之后的演唱会行程……晏安想想就头皮发麻。

晏安让人去找梯子,同时抬眼看向她头顶的人,用手心包住麦克风,问了他一句:“你脑子是抽疯了吗?”

“怎么?你现在是输了游戏恼羞成怒吗?”

晏安空洞地看着远方叹气。袁磴看她这样子,说了一句:“我不等了,我要跳下来了。”

“你等等!”

晏安听见这话,着急忙慌地就往前跑想去接他,结果跑出几步一抬眼,就见那人好整以暇地蹲在树上看她,嬉皮笑脸地问:“想接我?就你那薯片一样的手还不给掰断了?”

“你到底跳不跳!”晏安问。

“想跳就跳不想跳就不跳咯!”

晏安后退几步,问他:“你买保险了吗?”

“当然。”

“那你跳吧。”说完这话,晏安掉头就走。

这人是个神经病!这人是个神经病!这人是个神经病!跟神经病计较也会变成神经病!念叨着这样的话,晏安回了卧室,从窗外看出去,袁磴已经踩着梯子稳稳当当地从树上下来。

晏安深吸一口气,想明天晚上就是这节目的第一期首播,她原本已经买好了零食准备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现在想想,还是算了,难得有看不见袁磴的日子,还是不要自己找气受。

拍摄结束,她从屋子里出来,看见门口停满的车子,就像是放学来接小朋友回家的家长一样,参与录制的艺人一一搭着这些车离开。袁磴的车子离开后,晏安就在等江朝暮把车倒过来。这个时候,她就就见赵丹蝶来到她面前,拎着一个皮卡丘玩偶问她:“这是不是你的?”

这是袁磴之前给她想用来抵饭钱的,刚才离开的时候她刻意留在了房间里不想带走。

瘟神的东西,不用说,肯定也带着瘟气。

不过赵丹蝶这会儿拿来她面前的目的是?

晏安点了点头,下一秒,赵丹蝶就把那东西往她脸上砸,晏安将将好躲过,那个皮卡丘掉在地上,然后高高弹起。附近的人都被她这一幕吓到,连晏安自己都有点懵,她问:“你干嘛?”

“你要不要脸!”赵丹蝶吼了这样一句后就捂着脸哭泣起来。

张伊和其他人都包围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赵丹蝶指着她,说:“她不要脸,不安分还作怪!我真是没办法跟这样的人再合作下去。”

晏安见江朝暮和孙思思也飞快跑了过来,往后退了几步倚在围墙上,说:“我不明白赵大姐的意思,刚才的事附近的人都看到了,我安静站在这,你拿着这玩意儿就往我脸上砸,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一句缘由。”

“缘由?你还好意思问我缘由?”赵丹蝶从她包里拿出来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皮卡丘挂件,说:“这是袁磴之前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给我的,你为什么要买只一模一样的随身带着,你安得什么心?”

晏安看了看她手里的那只,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只,她噗嗤笑了一声,把地上那只捡起来拍了拍灰,说:“我还是没明白赵大姐的意思。”

第三百五十二章、皮卡丘事件

张伊疏散了在旁边看热闹的艺人及其团队,把晏安和赵丹蝶的人请到了导演监控室。晏安见张伊全程捂住脑袋的样子,就知道她很烦处理这些事,但是又没办法。

但没办法的何止她一位,晏安确实很同情她的境遇,但这些事又不是她惹出来的。

没有外人在场,赵丹蝶的经纪人就开始巴拉巴拉地跟张伊说这事的各种坏影响。什么分明节目组一直拉得都是赵丹蝶和袁磴的cp线,这个皮卡丘玩偶也是重要的道具之一,晏安现在这样随意增加自己的戏份,是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而且自之前开始,晏安就一直都对赵丹蝶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尊重,说她这样做实在是在蔑视和侮辱赵丹蝶。赵丹蝶作为圈里很有名望的艺人,不能因为晏安这样一个小艺人而失了面子,如果再这样下去,将会对赵丹蝶产生极大的影响。简而言之,他们来录节目不是来受晏安气的。

晏安这样听下来,知道赵丹蝶还是记挂着上次她当众落她面子的事,所以才在今天这样很多艺人和经济团队在场的情况下当场打她的脸让她难堪想找回自己的场子。这不过这种临时起意的行为注定欠脑子。

赵丹蝶现在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自己捂着脸哭得惺惺作态。赵丹蝶的经纪人仍然拉着张伊在一通哔哔哔,晏安看了看外头已经开始泛黑的天色,心里头极度不痛快。

好不容易禁闭两天的工作结束了,其他小朋友都高高兴兴地被接走了,只有她,要因为讨人厌主动找茬的同学被留下来问话。她这受的委屈被耽误的时间又该找谁说去呢?

晏安趁赵丹蝶经纪人讲话的间隙问了一句:“不知道您上述说得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方楞了一下,拿眼神去看张伊,说:“你看,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你们究竟为什么会请这样的艺人来上节目?”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伊出口。

“能有什么误会?从好多天前开始我们丹蝶就把这挂件挂在自己背包上,出入机场的时候都特意让粉丝和记者拍到了,就等着节目出来的时候配合着做宣传。现在好了,晏安自己搞这么一出,不知道是不是要和我们丹蝶对着干!”

“晏安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因为看丹蝶背着好看自己去买个一模一样的跟着?不是我说,做艺人最怕的就是跟风,没有个性的艺人根本不会火的。再说了,她这样做,特意挑了袁磴送给丹蝶的,难道就不是想蹭他们两个的热度?”这位说着,还斜瞟了晏安一眼,用轻蔑的语气说:“现在的小艺人啊,不用心钻研自己的业务水平,就只会搞这些歪门邪道!”

晏安越听越烦,偏偏肚子还适时地饿了起来。她打断他们的对话,问:“您确定赵大姐这挂件是袁磴送给她的?”

“不然呢?”

“什么时候?”

“就是去网吧录节目那天,袁磴费了一百多个币好不容易才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

晏安点点头,问:“那是袁磴亲手送给她的吗?”

赵丹蝶停止哭泣看过来,她经纪人也问:“你什么意思?”

晏安摆弄着自己手上脏了的皮卡丘,说:“袁磴是不是亲手送给赵大姐的我不知道,但我手上这只是袁磴亲手给我的。”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满嘴谎话呢,袁磴有什么理由要送只一模一样的皮卡丘给你?”

晏安往身后满墙的监控看了一眼,说:“就在今天中午些的时候,就在房子客厅里,摄像头应该拍到的,是不是他给我的,你们自己调监控看啊。”

赵丹蝶愣住,她经纪人愣住,张伊也愣住,这间刚才还喧哗异常的房间一下安静地像是太平间一样。

张伊知道晏安敢这样说话肯定错不了,忙圆滑出口道:“那就是误会没错了。”

“确实是误会。”晏安在张伊赞赏的眼神中,说:“不过我想是赵大姐误会了。”

晏安紧紧抓着手里皮卡丘的耳朵,说:“我手上这只才是袁磴在娃娃机里抓回来的。至于赵大姐那只,我想出处应该不明吧?”

“你说什么?”赵丹蝶像是突然忘记了她一直维持的柔弱无助,现下说出来的这话带着浓烈的龇牙咧嘴。

“从那地方抓出来的玩偶,商家都会在标签上盖一个有商家logo的小章,不如赵大姐看看你那上面有没有吧?”晏安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们刚才有句话说得真对,大家都是为了节目好,但真要为了节目好吧,就不应该太把自己当回事。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节目组的安排,都是演出来的戏码,干嘛还要当真呢?要是大家都当真也就算了,偏偏就您一位这样,搞得我们多不敬业一样。”

赵丹蝶蹬蹬蹬地冲着她走过来,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问:“袁磴为什么给你这个?”

晏安笑,说:“为什么?为什么您猜啊,不过肯定不是您想得那样。像我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一向不会把节目设计当回事的。不过刚才您的举动好像也过分当真了?你这是以为戏里戏外都能假戏真做了?”

“晏安!”张伊及时地喊了她一声。

晏安佯装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捂住了嘴,说:“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那也当给您提个醒吧,您可比那位大了不少岁数,这别说没假戏真做,就是真假戏真做了,传出去也不利于您的名声,是吗?”

赵丹蝶眼眶通红地瞪着她手里的东西,说:“你把它给我!”

“这又是做什么?”晏安看向她的经纪人,问:“这是得不到想明抢吗?这又不是宝贵东西,袁磴给我的时候都明说了,这玩意儿满大街都是,您想要啊,出门左转就有得卖,何必非得惦记我一小辈手里的,传出去说您尽会以大欺小也不好,是不是,赵大姐!”

第三百五十三章、方圆几里

晏安让江朝暮和孙思思陪她去吃了一顿麻辣烫。滚烫**的食物入口,她心里因为赵丹蝶而导致的郁闷疲乏心情才渐渐放松。

吃完饭,晏安说想要四处去兜兜风散散心。江朝暮说:“你也很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我实在不想把不好的心情带回家里去,虽然现在晁朕在外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也不想自己坐在家里还在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烦恼。”

又在外头晃荡了几个小时,等夜风微凉的时候,江朝暮才开车送她回去。

晏安站在自己家门前,抬头看向前面一片漆黑的屋子。以前只要她晚归,但凡晁朕在家,他都会开着灯在客厅里等她,一开门,首先就能听到拖把的欢腾声,然后就能闻到食物的香甜味道。这次晁朕走了足够长的时间,很多次她回家,站在门口就不是很想往里走,因为她知道自己进了门也不会有期待和惊喜,就连拖把都被送去晁家老宅寄养了。

晏安跟江朝暮挥手示意,自己找出了钥匙开门。她前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今天下了雨,这让她觉得开门的时候一定会感受到萧瑟的寒气,可屋子里却比她想象中的暖和,而且……好像闻到了红豆汤的味道?

晏安欣喜地快速把鞋甩了下来,关着脚就往里走。她喊:“晁朕,是你回来了吗?”

安静的房间里并没有任何人的回应,晏安向着厨房走去,真在桌子上见到一盅还冒着热气的红豆汤。她顿时喜上眉梢,掉头就往楼梯跑,她喊:“晁朕,是你回来了吗?”

跑到楼梯口,正好就见楼上的壁灯被按亮,晏安欣喜的一只脚已经踏上台阶,却见蒋女士出现在楼梯口,说:“是我知道你今天工作结束特意回来给你炖汤,结果等得太困就先上来睡一会儿。”

“妈!”晏安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把踏上台阶的脚又撤了回来。

“你看见我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蒋女士说道。

“那倒也没有。”

“看你那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对,晁朕都走了有段时间了,别说你,就连我都想他。”

觉得跟人母亲讨论这类话题实在尴尬,晏安只能说:“只是以为他回来了才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晏安回头,见晁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刚才说得话是否打脸,也顾不得蒋女士还在楼梯上看着,一下子整个人就挂在了晁朕身上。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晁朕交流沟通全要通过电话和通讯,但晁朕的声音在电子设备里是有明显失真的,刚才他突然说话,晏安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蒋女士提着包包从他们面前走过,伸手轻轻拍了拍晏安的后脑勺,说:“真的是小女孩儿!跟我还装什么呢?”

晏安不好意思地紧紧抱着晁朕不说话,耳朵里只听见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不是那边的工作还没结束?”

“我代言的品牌在日本有个活动,所以回来了。”

晏安把头抬起来,佯装不高兴地说:“那根本就不是回来看我的咯?”

“我两个小时前才从飞机上下来,明天早上6点又要搭飞机去日本。”晁朕问:“请问你觉得我这么着急赶时间的原因是什么?”

晏安摇头晃脑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知道啊,不知道。”

晁朕伸手拧了她的脸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脊背和肋骨,说:“好像胖了点,看来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一直吃得香睡得好。”

“哪能啊!”晏安说着,已然深深叹了口气,她说:“你都不知道我工作上的同事有多难相处。”

晁朕让她去喝红豆汤,自己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听她抱怨这段时间的工作问题。

“不开心就算了,让江朝暮帮你推掉,如果比较麻烦,我让annie回来帮你处理。”

“那倒也不至于。袁磴虽然精神不正常,但为人不坏。赵丹蝶虽然经常找我麻烦,但我现在还处理得过来。剩下的其他艺人和我也没矛盾,就为了这两个人而放弃这么有热度的一个节目好像是我吃亏了?而且张老师一直也蛮照顾我。”

晁朕听她这样说也就没再表示什么,晏安问起了他这次的客串,问:“之前不是说只有十多场戏?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拍完?”

“最开始是这样说,但编剧跟组,每天都会按照导演的意见修改剧本。维恩导演你知道的,一部戏拍三年是常事。”

这个晏安也明白。拍戏过程中的未知数本来就有很多,之前《铁茶》最开始制定的拍摄档期也只有四个多月时间,可当时谁能想到中间会经历了三次女主角更换事件?

说起这个,晏安就想起来问他:“王浅棠怎么样?”

“治疗效果不理想,医生说她本人非常不配合,心里有很强烈的抵抗情绪,所以治疗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

“那现在要怎么办?”晏安放下调羹问道。

“她最近几次的治疗我没有参与,平时也没有见过。只是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身体是自己的我并不能帮她这件事。”

“她要是能明白过来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她以后的所有事情我都交由律师处理,不管是继续治疗还是赔偿,我都不会再参与。”晁朕缓慢地说:“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晁朕匆匆地赶回来,好像就是为了给她炖个汤顺便听她对工作的抱怨,晏安跟他说自己第二天没有工作要送他去机场,然而等她醒过来,屋外天气阴霾,房间里也只留有晁朕的便签信息和保温的早餐。

“以前觉得拍戏是我平淡人生中少有能找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可对比上部戏和这部戏的不同,我本人还是觉得能每天见到晁太太是更好一点的事。法国近段时间天气很不错,可我每天醒来看见明媚太阳还是会觉得遗憾,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都能在晁太太方圆几里的地方工作,能和晁太太看同一片天空好像是我目前最期待的事。”

第三百五十四章、司马昭之心

《亲密的舍友》如期开播。

在正式开播之前,tct电视台已经提前半个月时间为这档暑期王牌节目造势。最近一段时间,晏安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亲密的舍友》的宣传广告,动态的,平面的,文字的,几乎渗透了人们日常生活能接触到的所有广告资源。在这样狂轰乱炸的攻势下,一些行业内的相关人士反而开始看衰这个节目,觉得等节目正式播出后的反响肯定匹配不上最开始的宣传。

实际上,导演组和张伊也十分担心,在节目未开播之前就一直在所有主创聊天群里发各种祈福祈祷的图片。

“放心吧,只靠着袁磴的粉丝盘和tct的基础盘,这个节目的开播收视率肯定不会差。”综艺节目常客上官云顿在群里这样说道。

“希望借你吉言!”张伊说完这话,又补充了一句:“友台提前我们一个多月播出了一档同类型的节目却收获反响平平,不知道是他们制作的问题还是这个类型节目本身的策划就有问题。”

群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回答张伊的这个问题,答案只能等到节目正式播出时才能揭晓。

周五晚上9点黄金档时间,《亲密的舍友》准点开播。同一时间,晏安陪着蒋家两姐妹和林安聪在晁家老宅打麻将。

“今天你节目不是要播,不去看看吗?”蒋柏问她。

“节目流程和大概剪辑我心里都清楚,好像看了也不会有什么惊喜。”晏安之前说了不看就是不看,她就是不要再在休息的时候还看到袁磴和赵丹蝶的面孔。

晏安被迫跟人打了两圈麻将,在节目第二次重播都已经要播完的时候,她终于得以去休息。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拿起一直被要求静音的手机。

不出意外地,聊天群很热闹,晏安看到最下面的信息,都是在说什么再接再厉一起加油之类的话。她往上翻了好多页,才看见张伊的留言。原来在几十分钟前,张伊已经拿到了这一期节目的首播收视率。

平均15的收视率,后面跟了张伊发得一个泄气的表情包。

晏安也不了解15的收视率是一个什么层次。她去查了上周周五同一时间段的其他节目收视,见排名第一的是也是tct的一档游戏类节目,平均收视率一点四多一点不到一点五。

这样晏安大概就有了个了解。这就是说,这档节目首播15的收视率其实也只是在tct往常基础盘上稍稍拔高了一些,而这些拔高的部分大概也是缘于袁磴的粉丝和流量。也就是说,tct之前动用大量资源宣传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就这个首播收视率来看,亲密的舍友这档节目也只是和tct其他常规节目如出一辙的综艺,并不是张伊之前一直在强调的黄金档王牌大制作。

晏安略微有点诧异这个结果,虽然张伊之前一直都很不安,但晏安还是觉得这个节目不应该这样平淡流俗。一时间,她也顾不得涌起得疲倦和睡意,打开了前不久刚刚上传视频网站的蓝光完整剧集。

两个多小时的节目晏安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看完,这大概归于她有三分之二时间都开了二倍速的原因。

凌晨三点来钟,张伊依然还在群里让大家给这期节目提意见和建议,她问:“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呢?”

照理说,这档节目台里非常重视,给得团队都是一等一的精英,所以后期的剪辑配乐动画文案配合之类的都不会有问题,符合tct一贯的精致准确的风格。所以问题只能出在节目内容上。

就算晏安是这个节目的出演者她也要说,这首播的第一期,实在很无聊。如果不是袁磴赵丹蝶白桃三个人的粉丝的话,看这个节目的反应应该就和晏安一样,全程要开二倍速。

晏安在深夜给江朝暮发去信息,说:“这个节目适合什么人看你知道吗?正在做家务的家庭主妇,或者手里正在做事希望有声音打破宁静的那类人。”

意外地,江朝暮在这个时间点也没休息,给她回来信息,说:“我看了三十分钟就关了,准备让底下的人帮我把你的单人镜头剪出来再看。就算明眼人都知道袁磴赵丹蝶和白桃是这个节目的主角,但节目里未免设计得也太太刻意。”

晏安一觉醒来,照例拿起手机,却见亲密的舍友上了热搜,排名还不低。点开看,见热搜里的内容都是袁磴粉丝在埋怨节目组,说节目组炒cp的用意太刻意!

“你如果只是想让我们粉丝贡献收视率,就请你用24小时360度的镜头对准袁磴拍摄,肯定比你现在这样剪辑更有看点!如果你想要这个节目有更好的发展,就请收起你们的司马昭之心!”

粉丝看问题一向很敏锐,晏安也能赞同她们的说法。张伊不是在聊天群里收获不到有用信息?不如就来看看真实观众群的反应是什么。

晏安往下看,看见了一条很有意思的评论在说:“以tct的尿性,如果这一期收获不到他们预想的效果,那么下一期的剪辑风格就会来个180度的大转变。各位节目嘉宾的粉丝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别看这一期大家其乐融融岁月静好,等到下一期,就全部人都有了剧烈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人看来是tct电视台的忠实粉丝,深知这个电视台做综艺的一贯手段。果然没过几天,亲密的舍友下一期的最新预告片出来,晏安就从不到30秒的内容里闻到了浓烈的**味。

看完预告片,晏安给江朝暮发信息,说:“谁能想到有袁磴有赵丹蝶有白桃坐镇的节目里,主角居然会是一只猫?”

江朝暮接着打了电话过来给她,说:“看样子我要先去tct看下期节目的成片是什么样?”

“你在想什么?”晏安问。

“虽然你在预告里没出来,但我怕……”

“在节目里,那只猫跟我有什么关系?它不是赵丹蝶捡回来的吗?tct再魔鬼剪辑也剪不到我头上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魔鬼剪辑

带着这个疑惑,晏安周五晚上九点准时守候在了电视机前。

节目的前四十分钟,都维持了上期节目其乐融融岁月静好的剪辑,甚至在上期节目里总镜头数只有三分钟的晏安也有了好几个单人镜头。然而四十分钟一过,从一个黑屏画面里传来赵丹蝶的一声“那里有只猫吗?那只猫怎么了?”开始,节目风格突然来了一个过山车似得大转变。

晏安之前还在猜,节目组要把捡到那只猫的分量全部划给赵丹蝶,那要怎么处理那只猫的来源问题。结果人家综艺大台的专业度就体现在了这,用一个黑屏画面配上赵丹蝶的后期录音来表示她发现猫的过程,然后等画面再亮起,就是赵丹蝶抱着猫坐在车上满脸着急的样子。

之后的内容也就跟晏安猜测得差不多,重点在宠物医院突出了赵丹蝶着急担心猫的过程从而表现她善良温柔的一面。晏安就看着,这段内容播出没多久,“赵丹蝶善心救流浪猫”的关键词就上了热搜。

这是晏安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可真当她在电视上看见这样的内容,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舒服。如果赵丹蝶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这段戏份这样安排晏安也觉得合适,可当时赵丹蝶在镜头之外一直都在强调这猫丑和吓人,把猫从医院带回去后也没再管过它,甚至随心所欲地交给了袁磴领养。

晏安有些烦躁地拿出手机想给江朝暮打电话说一说自己的郁闷,可真当拿起手机时又觉得自己矫情,这一彷徨发愣,节目就又过去了一段内容,等晏安再次把视线移到电视上,是因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它的脚不方便,你别作弄它!”

这样没有前因后果的一句话突然响起,那之后袁磴跟她说得话一句都没放出来,再然后就是她从袁磴手里抢猫的画面。晏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节目组这样一通剪辑下,她成了一个不顾他人意愿要把那只猫占为己有的人。

晏安还愣着,又看见电视里自己的脸出现,强硬地说要把猫带走,然后镜头给了赵丹蝶一个为难迷茫的表情。

不是,当时她是说要把猫带走不错,但那话她是说给张伊和袁磴听得,她之所以用那样的语气说话,是她觉得袁磴不是一个可以对猫负责人的人,所以她很着急。可那时候赵丹蝶根本不在,节目里怎么搞得一副是她在和赵丹蝶争吵的样子。

鬼斧神差的剪辑,晏安只能这样说。她甚至都没和赵丹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可节目呈现出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和赵丹蝶在抢猫。

看着眼前的画面,晏安都能想象到正在看节目的观众会说她什么。她是所有嘉宾里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咖位最小的艺人,可她居然敢跟大前辈这样放肆地说话……

晏安深吸一口气,快速关了电视给江朝暮打电话。江朝暮应该也在看电视,接到电话后立马就跟她说:“你别急,等这期节目全部播完后我再跟张伊讨论核实,他们要是不打算在以后给你洗白澄清依然拿你做魔鬼剪辑下话题者和背锅者,我一定不让她有好果子吃!”

晏安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入睡,第二天醒来看到的第一条信息却是在说昨晚播出的第二期节目收视率过了20。

晏安翻了一下,既没看到江朝暮的信息也没看到有任何未接来电。她打过去电话,问怎么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你昨晚没把节目看完吧?”江朝暮问。

“我看到那里可生气了,急忙关了电视怕影响到我的睡眠。”

“那你有空自己去热搜搜你名字看看,或者你不用搜,我刚才看得时候你还在热搜榜上!”

晏安挂了电话急忙就去看热搜,果然见“晏安抢猫”这个关键词挂在热搜三十名左右。

她堂皇无措,甚至做了挨骂准备点进去,却见大家都在说:“嘴笨心软的小朋友,希望大家能稍微宽容一点看她。”

“稍微了解一点晏安之前的生活背景就应该能了解她那么在乎那只猫是因为什么。”

“安安你别怕,丹蝶是很好很温柔的人,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应该坦白和她讲得。”

晏安看得满脑子迷糊,只能先去了解昨晚她错过的节目内容。

节目在中间部分那么设计,给她展现出一个不讲道理野蛮任性的形象,让她在观众愤怒情绪中收获最后谩骂后,突然用了一种诡异的方式给她洗白。

转折点,就是她跟袁磴说了一句后。她问他:“这只猫不丑也不吓人,是不是?它也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是不是?”

晏安自己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问过袁磴这样一句话,就见节目用了一种闪回剪辑的方式完整讲述了一个小故事。从她深夜起来喂猫,抱着猫一起晒太阳,袁磴逗猫的时候一直用担心又怨怪的眼神站在旁边看他,还有天马行空的幼稚拌嘴来表述她对这只猫的感情。

最后以袁磴的一句话为这个小片段划上句号。“她为什么总担心别人会嫌弃这猫长得丑和吓人?她为什么总觉得世界上只有她能好好照顾这猫?”

节目组没有为袁磴的这个问题做出解答,只是在袁磴说这话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抱着猫坐在夕阳下的背影。

别说,晏安自己看这一段都觉得有些感动,这个节目用这样的一个剪辑方式向观众说明了她之前所有任性的理由。

晏安看完节目又给江朝暮打电话,苦笑着问:“我这算不算是第一个在节目里有了人设的嘉宾?”

“多心敏感又嘴硬心软的少女。”江朝暮在电话那头说:“看来张伊是吸取了上一期节目的教训,醒悟到一个节目的成功不可能只依赖流量艺人的粉丝,能让观众把节目看下去才是一个优秀节目的核心。托张伊是个理智聪明人的福,你这次算是赚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十年井绳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原本还显得空荡的教室一下就被人给塞满,清新空气里也混合了多种香水的味道,耳畔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晏安从人缝中往外看,就见穿着西服的袁磴倚在门沿上。

蒋皎努力地维持着秩序,但还是抑制不了同学们的热情尖叫,而且因为这边剧烈的动静,甚至别处的同学也围了过来,场面一时间混乱得不得了。晏安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几十上百双眼睛和七八台摄像机的瞩目下从袁磴手里接过了一束花。

“入学快乐。”袁磴说。

晏安说着谢谢看向面前的人,通身体面的深灰色西服,打扮地跟要去当婚礼司仪一样。她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又听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你不化妆的样子真是……啧啧。”

因为这样的安排,晏安开学第一天的入学典礼只能草草结束。甚至,她还没来得及跟周围同学说上一两句话,更别提知道人家名字。

节目组给了她做造型的时间。晏安在角落跟江朝暮说:“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安排,我不太想把工作带到读书的环境里。”

“当你决定成为艺人的那一天,你所有的生活都包括在了工作里,读书当然也是,你要早日习惯。”

江朝暮说得没有半点问题,这是晏安自己心里也明白的事情,所以她只能通过叹气来表达自己的不如意。

重新回到镜头面前,晏安已经收起了刚才的垂头丧气,她坦然地接受了其他人的祝福和入学礼物,然后再当着摄影机和他们的面前一个个拆开。

晏安知道这样的环节是有必要的,至于这些礼物是艺人自己挑选还是节目组给准备得她就不得而知了。

水晶球,钥匙扣,玩偶抱枕,都是一些小女孩儿会喜欢的精致可爱的东西,晏安一一道了谢,然后拿起了最后一个来自袁磴的礼物。

长方形的一个盒子,放在手里的分量不算轻,可晏安看见人群外袁磴那副得意洋洋的颜色,心里就开始不安稳。经过之前被他用虫子吓哭的事情后,晏安真是不敢再从他手中接任何东西。

那话怎么说?一朝蛇咬十年井绳。

“怎么还不拆?”袁磴问她。

晏安抬眼去看他,说:“你来吧!”

“送你的礼物怎么可能我来拆?你懂不懂礼貌?”

不得已,晏安只能小心翼翼地撕开外层的包装纸。里头是个长方形的红色丝绒盒子,看外观很像是用来装手链或者项链的东西。但晏安就是不安心,她问:“我把它打开以后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蹦出来吧?”

她这话音才落,东西就被袁磴一把抢了回去,晏安见他脸上露出生气的神情,说话也毫无顾忌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丢了都不给你。”

语罢就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现场所有人当场愣住,只能通过面面相觑来表达此刻心情。袁磴哼了一声,拔步就往车里走去,摄影师也跟着他狂奔往前。晏安目送着全部人离开,转身问江朝暮:“这又是怎么一出?”

“毕竟也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那我也确实害怕呀!”

说话的时候,孙思思已经把东西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她用湿纸巾擦干净,背过身看了一眼后递过来给晏安说:“我仔细检查过了,不是你害怕的东西。”

晏安和上官云顿搭了一辆车离开,他们这辆车上没有摄影机,所以上官云顿也就直接跟她说:“刚才你真不该那样说。”

“上次的事您也看见了。”

“你可以说你回去再看,你当着那么多人落了袁磴面子……你别看他大偶像大巨星每周都在开几万人的演唱会,实际性格就跟个初高中生没两样。是,他是喜欢作弄你,但至今也都是些幼稚的小打小闹。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拎得清楚有成熟的孩子,所以别跟他一般计较就行了。”

“其他的事倒也无所谓,可是我真是很害怕……”

“他不会了!上次的事情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认错了。我跟你说个事,上次你不是有件衣服放在外头椅子上?后来有只很大的飞蛾飞上去,袁磴把它赶走了之后还跟我们说,不让我们告诉你,说你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穿。那几天不是大家玩水?你能穿的外套也就剩那一件。”

晏安抿了抿嘴,说:“这次确实是我小气。”

“他送你的礼物你拿回来了吗?”

晏安从包里把盒子掏了出来。

“打开看看。”上官云顿说。

晏安稍微用了一点力,红色的盒子在她面前打开,露出了里头一支通身暗蓝带闪粉的钢笔。

“大家工作都很忙,你今天入学我们也是到了拍摄地才知道。说了你也别难过,之前送你的礼物都是节目组给准备的,你没打开之前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送了些什么,但这不是不关心你的意思。”

晏安点点头,说:“我理解的。”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东西的包装和之前那些不一样。”

晏安抬眼,见上官云顿看着她,说:“这大概是袁磴自己准备的,他之前确实跟我们说过你字写得好看。”

啪嗒一声,晏安把盒子合了起来。上官云顿依然在说:“袁磴虽然总在你面前说些你觉得别扭的话,但背着你的面,在我们面前,他始终也没说过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国内有那么多的艺人,能聚在一起录个节目就是缘分,你现在不懂得,以后就明白了。”

他们的车子和前头几辆车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了地方,晏安从车上下来,正好看见前头站在屋檐下等人的袁磴。那位看见她,几乎要把下巴翘到天上去。因为上次游戏的惩罚项目,晏安在这次录制的时候给所有人准备了礼物。

大家都在拆礼物的时候袁磴并不在,晏安只能自己拿着东西去找他。在二楼找到袁磴,他正抱着那只毛毯狗在阳台上看漫画。晏安小心地靠近,伸手摸了摸狗的脊背,轻声说:“我家也有只一模一样的狗,叫拖把。”

“这名字取得和你这人一样,十足的没有品味。”

第三百五十八章、奇怪的人

嘿!

能给猫取名叫黄毛的人凭什么质疑她的品味?更何况,拖把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给取得。

晏安从背后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盒子拿出来递到了他面前。袁磴冷漠地瞥了一眼,问:“什么?”

“上次游戏的惩罚礼物。”

“没兴趣,拿回去!”

晏安扫了一眼各个角落的监控摄像机,说:“大家都已经拆开看了,你要不也拆开看看?不喜欢再还给我,可以吗?”

“不用看,我肯定不喜欢。”

晏安又从另外一个包里把那个红色丝绒盒子拿了出来,说:“刚才没跟你说,谢谢你。”

袁磴看了她一眼,问:“你还有捡垃圾这种嗜好?”

晏安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刚才的事确实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你这是道歉的语气?”

晏安瞬间冷脸,说:“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之前拿虫子吓我,我至于跟一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

“啧啧。”袁磴眯眼看她,说;“这才多久就装不下去了?原形毕露地这么快?你不是演员?这演技着实不行!你是怎么被挑上演铁茶的?”

“摄影机可都拍着呢,该说的该做的我可都说了做了,你别找我茬!”

“因为摄影机拍着你才来跟我道歉?你这人怎么那么做作呢?”袁磴从她手里接过她准备的礼物盒子,问:“这是什么?经纪人给你准备的?你知道里头是什么吗就拿来给我。”

“你要不要?”晏安问。

“不要。”

“那你扔了。”晏安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袁磴听着她湍急下楼的声音,用手心掂了掂手里的盒子,想里头东西的重量可能还不如外头这个盒子。

晏安离开没多久,上官云顿上来了,问他:“晏安怎么气嘟嘟地走了?”

“你问她。”

“礼物你看了吗?”

“没兴趣。”

“你不要的话干脆给我,我还挺喜欢的。”

袁磴抬头看他,表情森冷地问:“大家的东西都一样?”

“差不多吧,但也有细小的差别。”

袁磴听闻,就把盒子扔给了上官云顿,说:“拿走。”

“你真不要?你现在给了我过后再跟我要我可是不还的哦。”

袁磴挑了挑眉,不说话。上官云顿又问:“真不要?”

“你废话好多。”

上官云顿带着东西离开了,直到白桃上来叫他去甜点,袁磴才跟着她下楼。和楼上一人一狗的冷清场景不同,楼下的氛围正是热闹的时候。游戏厅那边,晏安正开心地和广霍在玩街头霸王,看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

袁磴径直走过去,冷声说:“起来!”

晏安和广霍同时回头看他,广霍立马就有了起身的动作,袁磴按住他的肩,说:“我两玩。”

晏安看他一眼起身离开。袁磴坐下来,一眼就看见了广霍放在台子上的手机。

“粉丝送得?”他问。

“手机壳吗?”广霍也问。

袁磴只是觉得这个偏漫画风的手机壳很不像广霍一直以来的风格,尤其上面小人的造型还挺蠢。

“这不是晏安刚才送得礼物?你不是也有?说起来,其他人的我都见过了,唯独还没还没见过你的长什么样子,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袁磴愣了愣,问:“晏安送了手机壳吗?”

“你不知道吗?她给我们每个人画了漫画形象拿去订做。我们刚才都说好了,直到这个节目结束之前都要一直用着。”

袁磴起身就走,广霍喊了他几声都没让他停下来,顿时不由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的人。”

这一期的录制结束,晏安在要离开拍摄地的时候被上官云顿叫住,说:“忘记你这次的入学时间我一直都感觉很不好意思。”

晏安忙说没有的事。上官云顿在节目里节目外一直都很照顾她,这份情晏安一直都是领的。

“有时间吗,一会儿?”

“有什么事吗?”晏安问。

“请你吃饭给你庆祝入学可不可以?”上官云顿笑道。

“需要这么隆重吗?”晏安也笑。

“要的要的。能聚在一起录节目就是缘分,何况我一直都觉得跟你有缘。”

晏安说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不能现在就和上官云顿搭一辆车离开,所以就跟他要了吃饭的地址。江朝暮听说她要去和上官云顿吃饭,也说:“他在业内的口碑一向很好,录制期间也挺照顾你,请人家吃饭是应该。”

“你不跟我去吗?”晏安问。

“人家又没说让我去。没事的,上官云顿人品靠得住,你自己注意保持距离别被拍到举止暧昧的照片就行。不过拍到也没事,你放心玩去吧。”

晏安准时准点去赴约,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推开了包厢门,然而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袁磴。

袁磴看了一眼手表,说:“迟到了。”

“眼睛不要就抠了,手表坏了就扔!”

晏安直到走进去才在角落位置见到上官云顿。他说:“这顿饭我也叫了袁磴,没关系吧?”

晏安坐下,说:“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晏安刚皱了皱眉,就听上官云顿说:“这家店是我自己开得,都是自己人,你放心。”

人家把她的担忧顾虑全部处理好,晏安自然无话可说。

上官云顿把菜单递过来让她点菜,她刚拿起菜单,就见袁磴突然接起手机暴躁道:“什么?什么时候?再说吧,我现在没空。”

晏安瞥了他一眼,把视线挪了回来。

袁磴挂了电话又跟上官云顿说:“我总觉得我这手机的相机功能不行,拍照时候模糊得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帮你看看。”上官云顿把他手机接过来看了几眼,然后递过来给晏安,说:“我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你帮他看看?”

晏安打开摄影功能正对袁磴,拍了照片发现他细长的眼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她说:“手机没问题,你觉得拍照模糊,可能是眼睛出了问题。修手机没用,得去挂眼科。”

第三百五十九章、一番好意

“话说得这么难听,生活里肯定很苦吧?”

袁磴隔着一整张桌子向她看过来,说:“所以把怨气都撒在我身上?”

晏安莫名地笑了一下,说:“托您洪福,平时生活简直如意得不得了。”

袁磴变脸,怒嚷:“把我手机还我!”

晏安把他手机放在转盘上,手指一拨,就把手机转了过去。

气氛一下凝滞下来,上官云顿的眼神在他们身上盘旋了一会儿,说:“干嘛呀这是,好好吃个饭怎么又开始斗嘴了?”

“我一向都是好教养好礼貌的人,我认为问题才不在我这里。”袁磴开口道。

“对,是我没教养我没礼貌,我干嘛要自降身份跟一白痴说话呢?”晏安也开口。

“你怎么人身攻击呢?”袁磴愈发生气了,强调:“我都没说你!”

“那是狗在跟我说话?”

“行行行,别吵了!”上官云顿双手抬起做了投降状,说:“你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天生就是八字相克,永远不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把你们叫到一起吃饭。”

“您事先也没跟我说他要来……”

“怎么着?”袁磴横眉怒目起来,问她:“上官老师叫我吃饭还要知会你不成?”

“行行行,我给你们把事情经过理一理,要你们听完我说话还是不能安生坐在这里我就送你们回去,可以吗?”上官云顿咳嗽了几声,说:“事情的起因应该是上次袁磴开玩笑吓到了晏安,让晏安心里一直都有顾忌,所以今天在收到袁磴礼物时候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担心,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说话就没太注意让袁磴难堪了。”

“那才不是开玩笑。”晏安反驳道。

“然后晏安今天给我们大家都准备了礼物,是她自己设计订做的手机壳。”上官云顿没理她,接着说:“但因为之前的事情,袁磴也有点生气,就口不择言地说了不收你的礼物,是吗?”

“之前的事情我跟他道歉了。”晏安补充。

“是,所以这也是我今天让你们一起过来的原因。既然晏安也为之前的事情跟你道过谦了。”上官云顿看向袁磴,“你是不是也应该说些什么?”

袁磴听完上官云顿的话,忙昂首挺胸道:“她的东西我不都用上了?我还要说什么?”

上官云顿脸上顿时出现挫败无奈的神情,他转头看向晏安,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多少也该知道了,指望他明事理是有点困难,要不……手机壳他也用上了,要不算了?”

晏安向着上官云顿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也不是值得您这样费心的事情。”

“我说了嘛,这个圈子里的艺人千千万,每天都会遇上不同的人。我们能这样凑在一起录很长时间节目就是缘分使然,大家既然有缘,也不要因为这些那些的事情生分了。”

晏安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上官云顿的建议。实际上她自己也觉得她总在人前镜头前和袁磴这样闹别扭是非常不理智和幼稚的行为。反正这个节目也录不了几次了,大不了节目结束之后再不联系就是。

面前空空荡荡的转盘突然动了动,晏安看着,一个白色的信封自袁磴那边精准地转到了她面前。

她抬眼,疑惑地看过去。

“你自己看。”袁磴这样说。

晏安拆开,见里头是两张tc半个月后在k市的演唱会门票,看价格栏,应该还是很好的位置。

晏安还是很疑惑地向他看过去,不明白他的意思。

“给你。”袁磴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道。

下周,还是千里之外的k市?

“我没空。”她直说。

“你同学不是跟你要我们在p城的票?p城的票实在没有了,反正k市离p城也挺近。”

“我同学跟我要你们在p城的门票?”晏安还纳闷着,蓦地就想起今天坐在她后桌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有人跟我要门票?”晏安狐疑地问。

“你们教室装了摄像机你不知道?你桌子底下就有收音器,你们开班会的时候我们都在监控室里看着。”

晏安一听这话,迅速地开始往回想,想自己今天有没有在教室跟人说些有的没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已经拒绝了她。”

“又不是多困难麻烦的事,你们不是同学吗?”

“同学的忙我就一定得帮吗?她今天跟我要你们演唱会的门票我给了,回头她说要参加你们庆功宴怎么办?”

袁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庆功宴也不是很为难的事。”

晏安平静地看了袁磴半晌,直把他看得开始发笑,问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还是觉得我没有帮她这个忙的必要。”

袁磴神情瞬间森冷了下来,“你不要就丢了吧。”

“行了行了。”上官云顿见情况不对又开始往回找补,“晏安说得没错,跟才认识的同学提这种要求确实不礼貌,但这也是袁磴的一番心意。晏安你要没时间,不如问问周围朋友有没有兴趣去k市看演唱会?那可是一票难求的tc演唱会!”

听上官云顿这样说了后,晏安把票妥帖地收回了包里,目光直视着桌子说了句:“谢谢。”

上官云顿之前预先点好的菜陆续上桌,他跟晏安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全安排了我这里的招牌菜,你尝尝看,要觉得味道不错以后也帮我推广推广?袁磴,这桌子太大了,你坐过来一点。”

晏安把包拿起来,袁磴就坐在了她的旁边。他又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把手机背面朝上放在桌面上,问她:“你为什么把我画得那么蠢?”

晏安一句‘你本来就很蠢’都到了嘴边,又在旁边上官云顿担忧警惕的眼神中生生改成了“漫画本来就有夸张成分在。”

“你也看漫画?”袁磴往后仰了一段距离看她,有些俏皮地问:“你该不会觉得迪士尼动画片也算漫画吧?”

“我不像看漫画的人?”在对方完全赞同的眼神中,晏安忍声道:“我很喜欢看漫画,尤其喜欢琦岛三川老师。”

“所以这是你去拍铁茶的理由?那网上都在说……”

第三百六十章、自愧不如

晏安算是演艺圈里少有的,名气还没出来就先有了黑粉的人。当然,这些所谓黑粉是真的万分讨厌她还是受雇于王浅棠她也不得而知。她只是觉得,那些无关痛痒的小规模造谣诽谤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现在听袁磴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些话,晏安还是觉得很费解。

“你真的相信网络上说得,是我故意设计王浅棠受伤从而顶替掉她女主角的位置?”

“我眼睛真没到要挂眼科的地步。”袁磴数着桌布上的暗纹花瓣,“那位王姓艺人我在网上见过照片,好像距离饰演九琴是有一点距离。”

“如果不是王浅棠出事,我应该在学校里安心复习准备考试,何必要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地跟着剧组吃苦?因为我很喜欢琦岛三川,所以才接受了富川春寺导演的邀请。”

“难怪你之前考学时候被采访,说考艺校是临时起意什么都没准备。”上官云顿恍然道。

“铁茶的拍摄周期实在很长,我那时候除了艺考和留级复读之外好像没有第二个选择。”晏安笑了笑,说:“现在能觉得万幸的是,还好我选择了这个行业。”

“第一部作品就拍吻戏?你一点心理障碍没有?”

晏安回头看过去,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好奇啊,你们这部片子的男一号是长得好看。”

那还用你说?

“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艺人要对自己的合作方,同事和所有工作人员负责?不管是什么戏,我都有义务按照导演的要求进行吧?”

“你拍吻戏……你男朋友不介意?”

晏安把筷子放下了,看他,“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祝不是我男朋友!”

“我有说他是你男朋友吗?”袁磴也看着她。

“我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我是艺人是公众人物被人议论八卦没关系,但祝是职业选手,他们俱乐部明文规定合同期间不允许恋爱,你别瞎说八道影响人家成不成?”

“随便说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晏安瞪他一眼,把眼睛别了回去。

一顿饭慢慢悠悠地吃着,袁磴难得没再说膈应她的话,非常难得,在上官云顿的督促下,晏安能心平气和地和旁边人说话。

“张伊前几天还在说,如果这次节目超额完成任务,下一季的拍摄日程就会很快提上来,到时候你们还会出演吗?”上官云顿问。

“下一季吗?”晏安刚想说话,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

“不好意思。”她拿出手机,发现是陌生号码,随即挂断。“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袁磴呢?”

“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上官云顿问。

袁磴张口,一个话音才出,晏安又听手机响,这次是信息。她点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我是黄芷柔,有事找你,可以接我电话吗?”

黄芷柔?

晏安正纳闷烦恼着,就听旁边人突然出声,“黄芷柔是谁?”

晏安瞪了他一眼,正待说什么,又听手机响。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句不好意思便拿着手机出了包厢门。

她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接起电话。“找我什么事?

“你……你愿意接我电话了?”

“你怎么知道得我的号码?算了,这不重要,以后你的电话我不会再接。你找我什么事?”

“安安……”黄芷柔声音悠扬地出声,“你可不可以跟祝说说,让他别阻挠王旭尧和我来往?”

晏安拧了自己手臂一把,确定她这会儿并不是在做梦的情况。她问:“你怎么……怎么能跟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以前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但我现在是真心改过了,我之前一直都不明白我对王旭尧的感情,但我现在……”

“不好意思,我并不关心你过去和现在在想什么,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晏安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你们也知道王旭尧喜欢我!”黄芷柔抢在她挂电话之前一秒出声,“你们都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可你们为什么非要阻挠呢?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不觉得小王现在有哪里过得不好的样子。实际上,离开你之后,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基于此,你是不是应该想想,你这人是不是天生带着霉气和衰气,让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难堪?”

“晏安,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晏安听到这话的当下毫不克制地笑出声来,她说:“你说这话的样子可真坦荡,我一个现役演员自愧不如。”

“王旭尧很在意祝的看法,所以我希望你劝劝祝,让他管好自己就可以。”

“现在不装了?不是一口一个为小王好?一口一个希望小王开心?原来还是怨我们挡了你的道?你想想,之前王旭尧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们周围人的看法。可他现在比起你来明显更在乎祝,你现在还觉得这个问题出在祝身上?”

“让祝不要管自己不该管的事,大家一起开心不好吗?非要闹得所有人都难堪?”

“你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话?”晏安问她:“王旭尧和祝都有大好的前程,他们现在只要往前走就能收获无数的鲜花掌声和荣耀,倒是黄小姐你应该仔细想想,想你未来几年的学费生活费要怎么办?毕竟你这生人的所有运气都用在了认识王旭尧和我身上。什么叫非要闹得所有人都难堪?坦白说,我们几个人,晚上睡觉闭着眼都能看见光,难堪的应该只有前路一片漆黑的黄小姐你而已。”

黄芷柔飞速地挂断了电话,晏安顺手把这个号码扔进黑名单。她给祝打去电话,问:“你最近有跟小王联系吗?”

“我闲得没事做去搭理他给自己找气受?你问他做什么?”

“没有,就想起来随便问问。你训练去吧。对了,我这有两张tc在你们那的演唱会门票,回头我寄过来给你?”

第三百六十一章、出其不意

因为黄芷柔这通电话闷堵起来的心情也因为祝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而稍稍平复。挂了电话,晏安顺道去了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想通过洗手来重新整理心情。

用纸巾擦拭着手从卫生间出来,一没注意,差点撞到进门的人。晏安急忙退后几步,道歉。

“怎么搞得……”对方烦躁地埋怨着。

差点撞到的人高个,肩宽,背厚,长了一张晏安叫不出名字来的熟悉面孔。能在上官云顿开得餐厅里碰见,想来也是演艺圈里的人。晏安正在绞尽脑汁搜索着面前人的名字,就听对方先开了口,说:“你是那个小明星?”

因为扑面而来的恶臭酒气,晏安急忙地又往后退了几步。对方往里走,顺手反锁上了身后的门,说:“电视上照片上看着跟假人一样,没想到真人看着还挺自然?”说着,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想摸她的脸。

晏安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现下比起惊慌来说,更多的还是诧异的感觉占了主导。平常生活中她也会被人夸长得好,但她一直都把这些话当做social里的客套,应对的方式一向都是腼腆笑笑,没想到这会儿真就有人会说着这样话的同时跟她动手动脚。

眼见着那只油腻的手快摸上她的脸,晏安反应过来又往后躲,同时警告出声:“请您自重!”

“哎哟,还装起来了?搞得我好像不知道你们这些小明星在想什么一样?”

“您喝醉了。”

晏安不想再计较下去,只想绕开他赶紧出去,可对方一个步子迈在她面前,高大厚实的身子一下就挡住了她全部的去路。

晏安明白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慌张,她抬头,冷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这人说:“我今天心情好,你开个价。”

“你!”晏安在心里跟自己说姑且忍一忍,这要正面冲撞起来十个自己都不够他打的。她说:“我能先回去拿包吗?”

“那么麻烦做什么。”

晏安想要溜走的衣领被拎住,她攒足力气准备放声的一声呐喊也被这人带着浓郁烟味的手给捂住。在她被恶心反胃感觉充斥的当下,这人拖着她就往男卫生间去。

晏安用尽全身力气扒住了洗手面盆,她感觉紧绷的手指都要折断,然后被对方一个个掰了下来。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好处,回头我就推荐你去大导演的大电影里演女主角!”

放他妈……!

他要是能有那么大本事,何至于晏安到现在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对方撕扯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劲,晏安都能清晰听见脚跟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挣扎中,她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作为她最后保险的手机也被抢走,在万分惧怕紧张的情况下,晏安在慌乱中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感觉对方抽了一只手来掐她的下巴,晏安抓紧机会,拿着手里摸到的东西就朝着他后脑勺砸去。

很厚重的一声闷响被淹没在面前人捂头的痛哼声中。晏安终于得以甩开他的手,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大理石质地的皂碟。

面前人看上去酒醒了不少,伸手摸了一下后脑勺,摸到了一手的血。他双眼通红地瞪着晏安,怒吼:“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晏安二话不说,挥舞着手里的皂碟又给他脸上来了一下,她眼睁睁看着他鼻血飞溅出来,她抓住机会,又往他膝盖位置狠踹了一脚。这人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后脑一手捂着膝盖,晏安看势,又给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跟谁这么说话?”晏安回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双眼通红满脸戾气的样子,她问:“跟谁在这装呢?”

这人把她当什么了跟她这样说话!

“你死定了!”这人一张嘴,就有血沫混合着口水流出,晏安觉得恶心得不行,深知这会儿能从他手里占到便宜完全是因为他醉酒和她出其不意的原因。深知这个道理,她急忙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手机。正好,电话也在同一时间响起来。

“也没说要让你付钱,你就这么急着逃账?”袁磴散漫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晏安深吸了几口气,说:“我这有点麻烦,你可以和上官老师过来一趟吗?”

“你在哪?”袁磴声音立马就变了。

挂了电话,见面前人挣扎着要站起来,晏安当即又给了他小腿一脚让他趴回去。在这个时间里,她去旁边的男女卫生间都看了一眼,果然是一个人没有。

袁磴是跑着进来的,因为地砖光滑的原因,进来的瞬间差点滑倒。他用晏安见过最严肃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问:“怎么回事?”

“他手脚不安分,我在保护防卫的情况下……”

“行了。”袁磴着急地打断她,说:“知道了。”

这个时候上官云顿也赶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情况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惊呼,问了和袁磴一样的问题。

“没想到你还做这个人的生意。”袁磴冷声道。

上官云顿走过去看一眼,忙回去反锁上门,惊讶道:“张掣?”

上官云顿说出张掣这个名字晏安就想起了他是谁。圈子里一个风评挺不好的演员,之前演过几个角色还算有点名气,不过这些年转行做了制片人,出品了几部大火的电视剧。

难怪之前敢跟她那样大言不惭呢。

张掣这会儿看上去已经完全酒醒,他看见上官云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报警!”

上官云顿转身回来看晏安。晏安说:“我还没说话呢,他居然还敢主动说报警?”

“不能报警。”袁磴冷静道,“这事不能张扬。”

“为什么不能张扬?我又没错。”晏安不理解地问。

“你是没错,但要有风言风语漏出去,说你在卫生间差点……你以后名声怎么办?”

“他犯罪的人不怕名声受损,我一个受害人反倒要担心这个,这是什么道理?”晏安怒问。

“可你是艺人,是女艺人,是年纪还轻的女孩儿。”袁磴看她,说:“这些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二章、不服

不能报警!

袁磴起先还这样说,到后来,已经用完全不能拒绝的语气在下命令。“不准报警!”

“那就这样算了?”晏安咬牙,一行眼泪就滚下来。她说:“我不服!”

“不服是吗?”

问着这样的话,袁磴揪着那叫张掣男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在上官云顿的制止声中挥拳上去。

“现在呢?气消了吗?”袁磴问。

晏安还是努力瞪大眼控制着眼泪不出声,袁磴又挥了一拳上去,问:“现在呢?”

晏安见他绷紧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凸出的骨头因为这两拳开始泛红,旁边的上官云顿也说:“算了吧。”

“算了。”晏安说。

袁磴松了手,那人往后瘫倒在地上。他站起来扯着晏安去了洗手池,抓着她的手拿到冷水下冲,问:“你拿什么打得他?”

晏安看了随意丢在旁边的皂碟一眼,袁磴立马就抽了纸把它反复擦了几道。

“你干嘛?”她问。

“别留指纹。”

“我不怕这个。”

“说你蠢你真的蠢。”擦完皂碟,袁磴又拉着她去洗手,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反反复复用洗手液洗了几道,同时在说:“一会儿让上官老师把卫生间附近的监控画面黑掉,到时候说他是自己摔得就行。”

自己摔得?

晏安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人一张脸乌青一片血液横飞,这样的人说是自己摔得?晏安又看看面前的人,想究竟是谁比较蠢?

“他为什么伤成这样?他长了嘴的,会去说得。”

袁磴仿佛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样的事实,认真道:“他不会,就是摔得。”

晏安的手终于洗到了让袁磴满意的程度,他看向她袖口沾到的血迹,说:“外套脱了。”

“没事,遮一遮就没有了。”

“脱了。”

晏安只能把外套脱下来。袁磴又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确定她身上再没有半点血迹污渍后才跟身后一直面露担忧的上官云顿说:“出了这样的事也没心情继续吃饭了,我先送她离开,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您处理?”

上官云顿没出声,袁磴又说:“您觉要得麻烦的话我让人来处理也可以。”

上官云顿一听这话,立马说:“我可以搞定。”

晏安云里雾里被袁磴扯出了卫生间。出了卫生间,袁磴回头看了一眼,说:“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卫生间设计成封闭的?这给了多少龌龊人可乘之机?”

卫生间不设计成封闭的应该完全开放?晏安搞不懂他的脑回路。她看了一眼他已经红肿起来的手,说:“刚才的事谢谢你,其实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你懂什么?”袁磴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说:“报警是相对蠢的法子。你或许可以在法律上为自己找回尊严和权益,但你因此损失的东西是要比这些多得多。刚才你要是报了警,这条新闻就会一直伴随着你整个演艺生涯。时间一长,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他们会往自己喜闻乐见的方向进行各种各样的恶意揣测。你是女艺人,这样的造谣诽谤你承受不起。”

晏安侧脸看他,这一刻,她突然就觉得面前这人表现出来的成熟样子一下就能匹配上他出道多年红透半边天的巨星身份。

“那你刚才揍他是成熟理智的行为?”晏安又看了看他的手,“你的手可比他的脸值钱多了,现在受了伤,保险公司不会找你?”

“这样的人你说着算了然后放任不管,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揍他……其实也是我私心作祟,否则我担心我今晚气得没法睡觉。”袁磴咳嗽两声,突然扭头看她,问:“你……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现在才想起来问吗?”

“因为他看上去比你糟糕太多,像是你单方面在欺凌。”

“他本来喝醉酒,不然我也打不过他。”

“这个圈子待久了之后,这些事情其实见过不少。也有像你想得那样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但随后也会被更强大的资本控制下去。更多的情况,还是选择忍气吞声或者干脆随波逐流了。你刚才动手的时候不怕吗?”袁磴问她。

“我要怕什么。”

“这个人我是否得罪得起?我打了他需要承担什么后果?我会不会给他的健康造成威胁?或者,我会不会打死他?”

“没想过。”晏安坦荡地说:“打他得第一下是因为想保护自己想逃命,之后再打,就是因为我生气。你上述说得那些情况,我一个没考虑过。”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这样的脾气。”

袁磴看上去还要说什么,可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车来了,我送你回去。”

晏安跟他到了停车场,见来接他的车并不是平时跟他上班的那辆,就连司机也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看上去有点凶。袁磴说:“这是我自己家的车。”

晏安坐上车就给江朝暮打电话,大致说了刚才的情况,让她和团队立马去她家等她商量善后的情况。

挂了电话,袁磴就跟她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晏安还是那句话,“嘴长在他身上,他要出去说些什么我总要有应对的办法。”

“他不敢的。”

晏安见他看向窗外,问:“你那么肯定?”

“因为我也动了手,所以他不敢去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夜幕沉沉,窗外的光影不断在袁磴面上流过,每一秒光影都把他的脸衬成不同的样子,每一种,都是晏安倍感陌生的样子。

他这么年轻,名誉,地位,金钱,事业,以及山呼海啸般的崇拜簇拥都有了,是每年年末能堂堂正正站在福布斯排行榜里的优秀青年代表。可他现在给晏安的感觉,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好看吗?”袁磴突然扭头回来,“看我,好看吗?”

晏安知道应对厚脸皮的方法就是比他更厚脸皮一些,可现在面对他这样的质问,她却是匆匆移开了眼。她觉得她对袁磴这个人的认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浮华盛世

袁磴突然嚷嚷着手疼,他的司机只能找地方停了车去给他买药。

车里的顶灯打开,气氛一下没有了刚才的冷清和莫名。晏安回复了几条信息就见司机拎了个袋子站在窗外,用一副很有经验的口吻叮嘱,“马上揉开就好了。”

袋子递给了晏安,里面只有一瓶简单的白药喷雾剂。

晏安看了看站在窗外明显不打算进来的司机,又看看面前虚抬着一只手的袁磴,小心问:“我来?”

“我手重,少爷应该受不了。”

“少爷?”晏安讥讽地跟着念了一声,拆开了喷雾外头的塑封。她看着面前人,问:“我手也不轻。”

“刚才你打人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既然这样说了,那她也不必客气。带着浓重草本味道的冰凉喷雾喷上去,在袁磴突然放轻的呼吸声中,晏安把掌心贴了上去。

叫你用虫子吓我!叫你抢我的猫!叫你嘴欠!叫你欺负人!叫你……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袁磴突然出声。

“不用劲又都没作用!”

“你这是用劲?你是要捏断我的手!你知道我这手买了多少的保险吗,小姐!”

“那我没办法了。”晏安撒开手,说:“是你太矫情了。”

“晏安,我提醒你,我这手为什么受伤你心里应该有数。”

“你这人真的是,不用劲白费力气,用劲你又嫌疼,真是麻烦。”说是这样说,晏安还是又把手搭了上去。

“你手为什么那么胖?”袁磴突然又出声,同时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背。

晏安抬头,懊烦出声:“你烦不烦!”

她的胖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也最恨别人说。她把盖子合上打开窗,想要把这一车子的药味给散出去。

“你司机呢?”从刚才就没见过那位人影。

“躲哪抽烟去了吧。”

“哦。”

气氛又瞬间清冷下来,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适应说话。

晏安觉得今晚有很多很多不对劲的地方,首先她能和袁磴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辆车里就很离谱,尤其袁磴那张嘴好像突然间不会说话了。在等司机回来的时间里,晏安只能把手机拿出来打发时间。

袁磴轻轻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背,听旁边半天没有动静。转头,就看见晏安垂头看着手机,手机荧白的背光落在她脸上,极大地削弱了她身上一直有的清冷感觉。

很奇怪的人。袁磴想,像是三角形,每个角都很尖锐的人却长了一双哆啦a梦的手。

“你……”

袁磴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尤其在晏安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越是全想不起来。在晏安疑惑的目光下,他出声,“黄毛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毛线球。”

“是吗?”晏安明显有了感兴趣的样子,可真当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袁磴听见了她的电话响。她看了一眼屏幕,说了句“不好意思”后推门下了车。

“你还好吗?”

接起电话,听到的就是让晏安倍感安心的声音。

“没什么事。”

“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实际上都已经处理好了,你那边现在是下午吧,还在工作?突然接到了江阿姨的电话?吓到了?”

“吓到了。”晁朕如实地承认,“想马上回来,立刻回来。”

“实际上我自己完全能处理。”

“嗯,听说你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不打算报警是吗?”晁朕问。

“原本想要报警,这种人渣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袁磴不建议我报警。”

“袁磴?他也在现场吗?”

“嗯,还有一起拍节目的上官云顿,今晚本来一起吃饭的,但我中途去了卫生间才发生这样的事。”晏安跟他说了袁磴的建议,晁朕说:“他的建议很中肯,处理的方式也得当。但我还是赞同你说得,这样的人要接受法律的惩处。”

“可是……”

“找别的理由就好了。”晁朕完全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说:“这样的人平日里总有不太检点的地方,找个其他借口就可以,这事我来处理就行。”

晏安安静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带着哭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晁朕明显地愣了愣,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地说:“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晏安抽噎了一下,想跟他说立刻马上,又觉得自己是不能太任性的性子。她抹了抹脸上的泪,“那你还是先完成工作吧。”

“你要是觉得累不如请假来玩?法国这段时间天气很好很好。”

“可我也要工作,而且我也开学了,我要读书。”

晁朕在电话那头低声笑,说:“你一直都是很有原则的人,我以前还劝得动你,现在愈发困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在走,人也会一点点改变的。”

“是。”晁朕在电话那头说:“可我最近总是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你时候的样子,我总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但我认真数了日子,又觉得是不久前刚发生的事。”

晏安吸了吸鼻子,说:“可能是因为那边有时差。”

“这是时差的问题吗?”晁朕又笑,说:“我最近醒来总会在第一时间去看手机,希望能看到日历显示现在已经是四五十年后的哪一天。”

“你最近那么感性吗?”

“好像是。最近看到很好的太阳也会想,未来,等我们老了之后的环境天气太阳还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如果以后环境污染很严重要怎么办?最近也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有结果吗?”

听筒里已经能听到叽里呱啦的声音,晏安虽然听不懂,也知道有人在催促他。她说:“在你法国的工作没结束前,我一定来看你。”

挂了电话,转身,见袁磴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天上摇摇欲坠的满夜星空,他脚下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摩天大楼不断变化着背景。晏安一下就想起那首歌。

繁华闹市,灯光普照,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当作背景。

第三百六十四章、强捧遭天谴

车子停在了晏安家门前几百米处的街道。

袁磴再次确认:“你确定不用我送你进去?你刚才才出了……你就一点不怕?”

“这里治安很好。”

“治安再好,可现在都几点了?”袁磴把他的夜光手表按亮,夸张道:“已经快十一点了呢!”

“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

几米外就是岗亭,站岗的小哥哥一个能打十个张掣那样的货色,晏安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担心什么。

晏安下了车,在要关门的瞬间,袁磴突然撑住了车门,说:“我还是送你进去,别回头……”

“真不用!”晏安强调,“要让人看到你送我回来,传出去像什么话?”

晏安见袁磴还是撑着车门不松手,只能说:“我五分钟之内一定发信息给你报平安,要我没动静你立马报警,成吗?”

袁磴终于松开了手,看着晏安关上门快步走远。

“胆子真的大。”他说。

“不是胆子大。”前头司机出声,“住在这里的人,晚上开着门都可以,几十年都出不了一桩需要去派出所解决的事。”

“为什么?”袁磴问。

“你不说那女孩儿家境不好?她住这里?”

“她是家境不好没错,网上不都扒光了吗,说她父母……住这里很奇怪吗?”

“反正不是我能住的地方。”

“那可能是租得地方。好歹是个明星,花点钱租个好住处也没问题。”

前头人笑了两声不再说话,袁磴如时收到了晏安报平安的信息,一张拍了时钟的照片用来表明她平安到家的事实。他又看了看前头树荫茂盛的小道和里头一盏暗黄的灯,说:“回去吧。”

没通告的日子里晏安就准时准点去学校念书,张掣那件事就真如袁磴说得那样彻底石沉大海。晏安再听到他的名字,是听说他因为涉嫌偷税漏税和贿赂有关部门官员而接受调查,再然后就彻底没了消息。

月初的时候,晏安之前花大功夫拍得《bifrost》内页杂志终于上线。等晏安把这期杂志拿到手,才发现杂志内页里也有赵丹蝶的身影。

“一,二,三,四……”赵丹蝶一页页地数过去,问:“她凭什么能有整整八页纸?”

“八页纸算什么?”经纪人把手机拿过来,找出了《bifrost》的社交媒体账号,说:“这个星期以来,她几乎一天一个物料,不是视频花絮就是采访,待遇比拍了封面的维斯特还要好!”

“《bifrost》怎么回事?品味怎么low成这样了?”

“不好说,联系上次她说selenbata给她送衣服的事情来看,她可能真在时尚圈有点背景。”

“她有背景?她有什么背景啊?她最开始来拍节目的时候连个助理都没有,节目组把她的戏份给了我她也一个字没敢说,她真有背景还能让袁磴给她气哭了?”赵丹蝶尖锐道。

“那我也迷惑了,如果不是这样,可能是《bifrost》想捧她?你看这次给她拍片的绿九,那可是《bifrost》的御用摄影师!”

“什么鬼!”赵丹蝶满脸怨气地说出声,“她林安敏这么多年下来还不知道强捧遭天谴这个道理?”

“强捧遭天谴?”林安敏看着手下递上来的,关于这期杂志的反馈,笑了。

“我作为杂志主编很满意,合作的品牌方很满意,拍片的摄影师也满意,也只有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柠檬精能说出这些话。”

“事实上我们放在网上的那些有关晏安的物料,我们得到的反馈都是比较正面的。我们杂志的受众群对于晏安这次拍摄的片子都有比较多的赞美。而她今天上的热搜经过确认也不是她们那边和我们这边花钱买的,而就是网友实打实一个个搜索上去的。”助理答道。

“毕竟当初就是靠工藤几张照片为她打响了异次元美少女这个名头。晏安是不是好演员我不好说,但她一定是一个好的写真模特。”林安敏把杂志摊开,翻到晏安处于整本杂志最中心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头发凌乱背着剑站在竹林里的侧身照,一张是她穿着类和服类汉服大红绣金袍子坐在牡丹花堆里的远景正脸照。

“我第一次在晁家见到她,见她穿了我送得selenbata出现在我面前,但我就是觉得不合适不对劲,就觉得她该穿高饱和度高亮度的衣服,那些年轻女孩子不好驾驭的大红大绿大紫才适合她。你看看……”林安敏用指头轻轻点了点照片,说:“多好看啊,力透纸背的雍容华贵和冷寂肃杀,这是我今年最满意的策划之一。看着这些照片,谁还敢说我私心至上以公谋私,说我强捧遭天谴?”

“听说已经有对家杂志开始联系她。”

“管他们呢,反正以我和晏安的关系什么都好说。”林安敏又把眼睛移回到面前的照片上,啧啧出声道:“之前见她的时候还不长这样,看着虽然也是漂亮的女孩儿但还没有这样的气场。现在真是越来越像晁家人,和蒋松蒋柏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

“那她现在确实也是晁家人呀。”

林安敏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要是她这个岁数,或者长她这个样子,我也钻头觅缝地想要去当晁家少奶奶。事实上,晁朕身边也不缺狂蜂浪蝶般的女孩子,早几年一过节,晁家就跟那女儿国似得,多少姑娘呼啦呼啦往里扑。我记得可清楚了,常家那小姑娘为此可没少费心思,着实帮晁朕赶了不少人,估计也是以为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哪就知道一个晏安会横空出世。”

“命好吧。”助理说。

“说来也奇怪,我第一次听见晏安这个名字也不是说什么正在和晁朕试着相处之类,蒋松当时一开口那姿态就是,来,大家看看,这是晏安,我们晁家少奶奶。我原本以为还有得几年,还偷偷和我姐聊说晏安能不能守得住位子,结果没几天就听说两人领证了。”林安敏说到这,又深深叹气道:“那得晁朕多喜欢她才行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This is not goodbye

晏安终于有时间兑现她的承诺,在太阳很好的日子里启程去往法国。

这事全然瞒着晁先生,她只跟杨美娟一人提起。

晏安从机场出来,一向听闻天气很好的某法国南部城市突然飘起了小雨。杨美娟穿了一身黑举了一把黑伞等在门口,着实给了晏安一种很不吉利的感觉。

她见到她,问:“你什么都没说吧?”

“你前后都跟我叮嘱多少遍了?”杨美娟委屈出声:“我昨天就跟他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陪他出工,他这会儿估计以为我在酒店休息,根本想不到我会来机场接你。”

“ok!”晏安开朗地高声说了一句:“我们现在去市场买菜,我要赶在晁先生回来之前帮他把晚饭准备好。”

“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你都不累吗?”杨美娟还是神情恹恹的样子。

“我总共只有短促的几天假,肯定要抓紧时间。”这样说着,晏安已经强硬拉着杨美娟上了路边的出租车。

“维恩导演真的太磨叽了。”杨美娟一上车就跟她抱怨,“剧本反复改了又改,要不是晁朕够专业可能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演个什么东西。反正这次的工作我是挺不满意的。”

“但维恩导演的脾气和习惯你也不是第一天了解。”晏安劝慰道。

“可是真的很麻烦,我原本以为顶多一个多星期时间就能结束在这里的工作,哪就知道要拖到现在这个时间?只是签证的问题都够我头疼,之前还有王浅棠的事……”说到这,杨美娟马上停顿下来小心地用眼神去瞥晏安的脸色,见她脸上并无其他才继续往下说:“她看病的事情也都是我在操心,偏偏王浅棠这个人又矫情挑剔得很,要不是不想让晁朕亲自跟她接触我才不管她。”

“辛苦你。”

晏安脸上还是维持着高兴兴奋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杨美娟的这番话而表现出什么异样。

“说来倒是奇怪,王浅棠这段时间倒是莫名其妙安分了,要不是前几天偶然撞到她那个神经病哥哥,我都以为她回国去了。”

“王牧林?他也来法国了吗?也是这座城市?”提到这个名字,晏安心里隐隐就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时间点王牧林出现在这里不是很平常的事。

“谁知道呢?那兄妹两整天在想些什么都不是我们正常人能揣测的。”杨美娟正说着就听晏安电话响,晏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小声跟她说:“晁先生。”

“今天没去工作吗?”晁朕在电话那头问。

“没有,今天只是要上学。”晏安面不改色地撒谎。

“维恩导演刚才跟我说我的戏份就快结束了,最迟,最迟下周我就可以回来。”

晏安佯装惊喜,实则心里在暗自庆幸,庆幸她提前来了,要再晚个几天晁朕就该回去了。

“这样吗?”

“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怎么?不希望我回来?”

“不是你一直跟我说法国最近天气很好?你天天都说搞得我心驰神往,我原本还打算着过上些日子来找你玩。”

“可我想回来了。”晁朕说:“之前维恩导演没说时间的时候我没觉得日子难熬,但他现在说了下周,我突然就觉得每一秒都过得异常缓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下周?”

晏安看了旁边探头探脑的杨美娟一眼,问:“你是想回来呢?还是想回来看我?”

晁朕在电话那头轻笑,“你说呢?”

见杨美娟耳朵贴她电话贴得特别近,晏安也不想在把这个腻歪肉麻话题进行下去,她随口问:“你呢?还在工作?”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晏安和杨美娟一听到这话顿时惊恐地面面相觑起来,晏安说话都开始结巴,“啊?今天的工作这么……这么快就结束了?那你之后……现在要回去休息了吗?”

“王牧林来了这边,之前和我联系,想要知道王浅棠的治疗情况,约我一会儿见面聊。”

“那……那是应该的。”比起晁朕要去见王牧林,晏安眼前更担心的还是晁朕先她一步回到住处。这会儿车子因为红灯停下,司机打开了广播,晏安生怕晁朕察觉出什么,忙随口打岔,问:“王浅棠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给我的反馈是没什么进展,所以一会儿我也会跟王牧林建议他接王浅棠回国,到一个相对熟悉的环境可能会有不错的改变。”

车子重新启动,晏安已经看见了她们马上要到达的市场。她跟晁朕说:“那你把你的想法好好跟王牧林说一下,我这边也有点事,我们稍晚一点再……再见?”

这时候出租车电台播放了一首很老的歌叫《thisnot goodbye》,悠扬的歌声自有些劣质的音响里飘出来,粗糙地唱着“wait forhere,silently stay,and don't askwhy,only believe,thisnot good bye。”

请你留在原地等待,为我守候,不要询问我原因,你只需要相信,这不是真正的再见。

晁朕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电话那边听到了这首歌,他安静了片刻,说了一句:“嗯,一会儿再见。”

晏安在市场买了一条很肥美的鱼,打算用自己千里迢迢带过来的材料给晁朕做一条松鼠桂鱼。改花刀的时候她跟杨美娟说:“我能把这道菜学会可真是不容易。”

杨美娟敷衍地说:“是了,你真的用心又了不起。”

“一会儿菜做好,等晁朕回来的时候我就躲起来,到时候你跟他说是你做得,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我做得?我要说是我做得他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杨美娟纳闷道:“你们两一直都不是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人,怎么最近一个整天无事就看着天和远方沉默,一个开始学做贤妻良母,这还没到世界末日你们就开始转性悟道了?”

“晁先生最近总跟我说一些很感性的话,可能是受他印象……”晏安正仔细思考着杨美娟的问题,突然感觉手指一痛,再低头,就见猩红的血液飞溅出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不宜出行

“怎么这么不小心?”杨美娟拉着她的手到冷水底下冲,边冲边说:“就让你不要逞强,回头晁朕看见你手受伤又要找我麻烦。”

“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

“我之前看黄历,黄历明确就说今天不宜出门,我当时真不应该帮你订机票的。”

“你这个岁数还这么迷信吗?”晏安接过消毒用品帮自己处理伤口,听着杨美娟说:“你知道什么?越是活得久一点就越是要迷信,有些事情你不得不信的。你看,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出行,你这马上就被刀子划伤了手。”

晏安看了一眼时钟,制止住了她的唠叨,催促道:“赶紧吧,再过会儿晁朕该回来了。”

“那倒也不会这么快,按照他的习惯,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绕道去广场喂鸽子,等回来也是一个多小时之后,足够你准备你的爱心晚餐。”

这个时间岂止是足够?时针指过八,晏安准备的一桌子菜已经罩上了防尘罩,因为时间估计错误,她提前点燃的蜡烛也先吹灭。

她再一次跟杨美娟确认,“你确定他平时是这个时间回来?”

“这已经晚了不少时间。”杨美娟把电话拨出去,说了几句后回答晏安,“剧组的人说他三点来钟就收了工,不到四点就见他离开了剧组。”

晏安又拿起电话拨过去,那头还是在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从四十多分钟前,她和杨美娟就一直在拨晁朕的电话,但一直没打通过。

“他不是说去见王牧林,会不会顺便在外头吃晚饭?”杨美娟问。

“他不跟不熟的人单独吃饭,更何况是王牧林。”晏安抓起外套往身上穿,问杨美娟:“他平时喂鸽子的地方在哪?我过去看看。”

“这个点哪还有鸽子喂呢?”

“那不然呢,一直等着吗?剧组的人找不到他,我这里打电话一直都无法接通,会不会……”说到这,晏安急忙晃动脑袋,想把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晃走。

“或许,可以问下王牧林?”杨美娟提议。

晏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打电话回国去问了王牧林的联系方式。

“王先生你好,我是晏安,很抱歉打扰您。”那边电话一接起,晏安马上就出口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她就听见王牧林说:“真稀奇,我名片给到晏小姐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你的来电。怎么,找我什么事?”

“请问你今天是不是约了我先生晁朕见面?”

“是有这么一件事没错。怎么,你们感情出问题了,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查岗?”

“请问他现在还和你在一起吗?”晏安没理会他的刻薄揶揄,现目前她最关心的还是晁朕的现况。

“真是来查岗的?你是希望我跟你说真话还是假话?按理说我和晁朕是彼此看不顺眼的关系,我实在不应该帮他说谎,是不是?”

“请您如实相告。”晏安忍声道。

“如实相告?如实相告就是,我今天没有见过他,我在我们相约的地方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时间,他没来我就走了。”说到这,王牧林的声音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说:“请你转告晁朕,我妹妹的事情我们家完全有能力自己负责承担,不需要他晁少爷假惺惺装善良装好心。他既然那么不待见浅棠为什么又给她介绍医生安排她来法国?他既然不想见我,为什么又答应今天的见面?他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举止真是让我深感不齿!”

“你今天真的没有见过他?”晏安再一次确认。

“需要我把餐厅地址给你你去调监控检查吗?”

“如果可以的话……”

“呵呵,看来你们之前表现出来的那副样子也全都是在做作演戏?我还真以为你们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既然你们不是真心在一起,为什么不把晁朕让给明显更喜欢他的我妹妹?”

晏安不想再和他继续交谈下去,她重声道:“请您把今天和晁朕约定见面的地址给我。”

挂了电话,晏安立马就收到了一条信息地址,她让杨美娟打了电话过去询问,人家明确表示今天客人少,并没有和晁朕有类似特征的人去过他们店,并且也证明了王牧林的话,王牧林今天下午确实一个人在那家餐厅等了一段时间。

晏安把外套穿了起来,叮嘱杨美娟:“你在这等着,晁朕回来马上联系我,我找辆车去他平时会去的地方看看。还有,你联系剧组,看他们有没有办法知道晁朕的消息。”

他们住得地方下面有一家看上去很温馨的面包店,晏安从旁边经过能闻见浓郁的奶油蛋糕味道。她在萧瑟的夜风中上了出租车,用翻译软件和司机费力沟通着她要去得地方。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她还在想,晁朕最近这么感性,这个时间或许被哪里的夜色蛊惑住了,或许再过上几分钟,她就能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已经回去了酒店,看到了她准备得满桌子饭。

“晁朕回去了吗?”

晏安又一次接到杨美娟的电话,听她问有没有晁朕的消息,又说她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晏安生气了,说:“他如果回去了你再联系我,否则不要打电话给我!我每次都带着期望把电话接起来……”

“很抱歉。”杨美娟在电话那头说。

“是我太着急,晁朕从来没有那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电话。我很紧张,抱歉。”

“我理解你,或许你应该马上回来跟我商量,我想我们应该通知国内或者直接报警?”

“我再找一会儿吧,或许在下一个路口就能看见他,我……”

“晏安,你已经出去三个小时,今天马上就过去了,我们已经有超过五个小时时间联系不上晁朕。”杨美娟放软声音说:“你听话,先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先回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商量,好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很抱歉

杨美娟越看越觉得晏安不对劲。

她这会儿的眼睛支棱着,眼里的红血丝是隔着很远距离也能发觉的恐怖程度。她人也一直呆坐在一个地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任由人来人往在她身边行动,她都没有因为他人的动静而产生半点的反应。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杨美娟叹气道:“她都多久没休息了?”

“她确实该休息了。”身边的工作人员也由衷感叹道。

不得已,杨美娟托人找了安眠类药物悄悄掺杂在了晏安喝的水里,在确定她真的呼吸均匀睡过去的时候,她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等到晁朕家人来了以后她的压力可能就会小很多。”杨美娟说道。

“晁朕究竟去哪了呢?不管是被人绑架还是……”工作人员出口的话被杨美娟及时地用眼神制止住,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晏安正在休息的地方,说:“这些话千万别在晏安面前说,知道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晏安只能费力把头抬起才能看见一点点的光亮。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口井里,甚至,她还能听见俞顺康俞珂在和陈舜说话。

他们一直在强调世上没有因果报应这件事,可是真的没有吗?晏安想大声呼喊,想告诉他们种恶因得恶果的事实,想告诉他们,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前那样造孽,他们这生人何至于过得那么凄惨?可是她费力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喉咙里还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晏安,你说得对。”头顶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是她这几天以来朝思暮想,只要闭眼就觉得能听见的声音。他说:“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因果报应这件事。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报应,你呢?”

晁朕的声音离她很远很远,晏安费力抬起头,也没法看清井口的情况,她只听见他说:“你之前没有种下恶果吗?你之前没有造过孽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报应不到你身上?你听说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吗?”

一声尖叫自喉咙处撕裂开,晏安感觉一直扼住自己喉咙的力量消失,她终于能发出声音,她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晏安晏安!”

脸被拍了拍,她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属于蒋松的脸。

“妈!”喊了这样一声后,眼泪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她扑在蒋松肩上说:“我很害怕。”

蒋松红着眼眶抱住她,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她说:“没事的,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晁朕呢?”晏安突然清醒,她问:“找到他了吗?”

见蒋松用木讷的眼神看着她,晏安顿感全身无力,一时间好像连说话的本能都丧失干净。

“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她问。

蒋松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就见杨美娟着急地走进来,用颤抖的语气说:“警察那边来电话,说捡到了晁朕的钱包。”

迅速赶往警察厅,晏安在透明的塑封袋里看到了属于晁朕的钱包。

“在哪找到的。”她问。

“你确定这是失踪人的钱包吗?”询问的人带着手套把钱包拿了出来在她们面前打开,坚持让她们再一次确认。

还要确认什么呢,打开钱包的第一时间晏安就看见夹在照片栏里的,那次在日本烟火大会拍下的一张拍立得,穿着金色和服的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的样子。

面前的人也认出了她是照片里的人,她把钱包收了回去,说:“很遗憾。”

晏安一下就感觉脚指头在瞬间收紧,她颤抖着问:“遗憾什么?”

“你能确定在这之前这钱包里有现金和银行卡吗?因为里面的银行卡和现金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初步判断失踪人在之前遭遇了抢劫。”

“然后呢?”晏安问。

“我们检查过钱包上的指纹,很遗憾,犯罪嫌疑人的手法看起来很老道,并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一个指纹。”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钱包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你们提供了线索的,晁朕当天约人见面的那家餐厅旁边的一条街。倾倒垃圾的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钱包,我们也调取过那附近当天的监控录像,确认了晁先生当天搭乘计程车在那里下了车,应该是准备步行走到他和友人约定的地方,但中间出了一些我们至今还不知道的事,导致他最后没能出现在约会地点并到现在为止依旧下落不明。”

“可他为什么要在那里下车,那里距离约定地点还有一段距离不是吗?”晏安问道。

“是这样的,交通局的记录表明当天那边出现了一个不严重的交通事故,所以导致那附近,尤其是约定餐厅那条街道有些堵车,我想晁先生应该是因为这个情况才确定提前下车。”

“之后呢?”晏安着急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问:“既然你们调查了附近监控,应该知道他下了车之后去了哪里才对?”

“很抱歉。”

晏安听到这话只觉得烦躁和焦虑,可对方依旧在说:“晁先生下车之后径自走到了一个监控死角,自那之后我们就没有再在监控里发现他的身影。”

“你这意思是,他平白无故消失了?”晏安觉得呼吸不畅,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那你们既然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钱包,那把他钱包丢在那的人是谁也应该知道吧?”

“很抱歉,那个垃圾箱的位置也是监控死角。”

“我不想再听抱歉了。”晏安拉开椅子站起来,说:“请你把你们在目前的判断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可以吗?”

“我们判断,当天因为糟糕的交通环境,所以晁朕先生选择在目的地之前的一条街道下车。下了车之后他在步行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在监控死角的地方遭遇了抢劫。劫犯劫走了他的银行卡和现金后,随手把他的钱包丢在了附近的垃圾桶里。”可能是见她表情太过难堪,对方又说:“我们会时刻监控晁朕先生的银行卡情况,一旦有交易来往我们就会马上采取行动。”

第三百六十九章、谜题

“如果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呢?”晏安问。

“怎么会呢?”对方回答她:“他们既然抢走了他的钱和银行卡也带走了他,肯定是希望从他嘴里知道银行卡的密码。一旦他们知道了银行卡密码,肯定会想办法把钱从里面提出来的。”

“如果对方是很有耐心的罪犯呢?他们大可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等你们的监控松懈一些再行动,或者干脆就去到别的国家交易,反正晁朕有多张银行卡是多国通用。”

“那我们只能建议你们去把晁先生的银行卡做挂失处理。”

晏安深感无力,她问:“你们都说了要通过监控晁朕银行卡来捕捉罪犯的行踪,我要把他的银行卡办了挂失处理,你们又要怎么办呢?”

晏安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她把杨美娟留下来接着和对方交涉,自己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蒋松和晁岑来问她调查情况,她摇了摇头,说:“我们大概只能靠自己。”

她就是想不通,对方抢劫就抢劫为什么要把晁朕也一起掳走呢?那些抢劫的人只要不是蠢材不是初犯就该从晁朕银行卡的颜色判断出的他的身份。他们想把那些钱从卡里提出来,除非他们能胁迫着晁朕一起去银行,晁朕要是不出现,他的钱根本提不出来!要是一小笔一小笔的转移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如果他们真的是贪图钱财绑走了晁朕,这会儿应该跟她联系索要钱财才对,可她在电话一直保持通畅的情况下根本没收到任何一个陌生来电。

晏安虽然不想用悲观的想法去猜测,可她必须承认,这件事好像并不只是天降横祸遭遇抢劫那么简单。

晏安等到杨美娟出来,她问她:“王浅棠还在这里是不是?”

“这段时间没和我联系过,但王牧林来了,她应该还没离开。”

“你帮我跟她联系,我要见她。”晏安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杨美娟为难道。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这整件事?”晏安说:“就刚好是王牧林约了晁朕见面的当天出了这样的事,你不觉得很凑巧吗?”

“安安,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是……”

晏安打断蒋松的话,说:“妈你不知道,王家这两兄妹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既然现在什么线索都还没有,不如我去问问看,看他们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

“行吧,死马当做活马医医看,我马上帮你联系王浅棠。”杨美娟说道。

“不!”晏安突然停顿了一下,说:“你别联系她,你私下帮我打听她在这里的住处和行踪,包括王牧林来这以后的住处和行踪,打听到之后你直接告诉我。”

“你是想……”

“如果真和他们有关系……绝对不能给他们事先准备的机会,我到时候带人直接去。”晏安看向蒋松,问:“妈,蒋柏姐说她和肖葵哥马上来,是吗?”

“是。”

“肖葵哥会带人一起过来,是吗?”

“是。”

见晏安点了点头,蒋松担心地说:“你这样做,会不会……”

“妈!”晏安痛苦地出声,说:“我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地等着其他人来告知我晁朕的下落,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蒋松搂住她,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的。晁朕如果知道你现在是这样的状态,他肯定比谁都要心疼。”

“我只是想他平安地回来而已。”晏安趴在蒋松背上,说:“他如果下一秒能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真的。”

“我查了王家那两兄妹的信息,他们并没有订票信息,也就是说他们最近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杨美娟说道。

“你觉得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事?”

“不好说,但王牧林一开始来这边的目的就是想把王浅棠接回去,可他来了之后反倒没有这样的打算了?听说他国内的生意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是一团糟,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一直留在这边吗?”

“所以我觉得不太对劲。”晏安坐在角落看着窗外阴霾的天色,说:“我之前一直都太着急,只想着马上找到晁朕,完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问题。倒是今天找到晁朕的钱包,警察告诉我他可能遭遇了抢劫让我觉得特别不对劲。”

“怎么说?”

“晁朕突然消失这件事情,我们先排除是他自己特意为之这一原因,剩下的只有有目的性和无目的性两种。突然遭遇抢劫这样的事算是无目的行为,但你想,他消失的时候是在下午天还大亮的时候,那条街也不是什么偏僻小道寂静岭,周围也有人来人往的行人,哪个抢劫犯会想不开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对人实施抢劫呢?”

晏安杵着下巴,说:“而且晁朕失踪这事,虽然我们刻意压制了流言蜚语的肆虐,但在当地的动静不小,华人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一些消息。可王浅棠王牧林两兄妹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无动于衷?这是让我感到最意外的情况。”

“是啊,以王浅棠那性子,要是收到了消息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的。就算她不关心晁朕的下落,也势必会来你面前盛气凌人地指责一番,但她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杨美娟说道。

“但如果真是他们两兄妹策划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晏安皱眉道:“他们之前也不是没用过其他手段,但收效都很……王牧林为此差点赔上他们整个家族的生意,到现在也都还没缓和过来。如果真是他们……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又是为了想要成全王浅棠的心意?可他们兄妹两分明知道晁朕不可能喜欢王浅棠的啊。”

“你现在想得太多也没用。”杨美娟安慰她,“现目前我们就是三手准备。一方面等警察的官方调查,一方面由晁朕家里人私下调查,剩下的,你猜测的这种也有可能会发生情况,只能等到蒋松过来之后再做打算。”

第三百七十章、心怀鬼胎

晁朕失踪48小时后,晏安终于等来蒋柏和肖葵。

蒋柏听完她的话,着急地问:“当真就一点其他消息都没有?”

“警察至今也只找到了晁朕的钱包,除了现金银行卡消失不见外他们得不到任何的线索,甚至,银行方面暂时也没有晁朕名下账户交易的动向。爸妈动用了所有关系也在查,但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晏安镇定地看着蒋柏,“现目前我只有寄希望于那两兄妹真的心怀鬼胎。”

“所以你要肖葵怎么帮你忙?”

“我已经让杨美娟去查王家两兄妹最近的动向,等确定了他们落脚的地方后,我们直接就往里闯。”晏安说着,看向了肖葵,说:“肖葵哥,我现在实在没其他办法,只能暂且做这样的打算,我希望你能帮我。”

肖葵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蒋柏倒是有些担心,问:“如果生闯进去什么都没找到……你要怎么交待?”

“这个我暂时还没考虑。”

“你这样说是已经在心里确定了晁朕在他们那了,是不是?”

晏安没说话。

“那行,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姐……”

“晁朕也是我侄子,我也担心他。”蒋松拍了拍她的肩,提醒了一句:“你得担心你的签证时效,如果再找不到晁朕的下落,你就必须先回国处理你的签证问题。”

晏安一听这话,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的光。

“查到了。”杨美娟推门进来,说:“我查到了王家兄妹这几天的动向。”

杨美娟翻开她的笔记本,说:“王浅棠自好多天前就没出过门,王牧林也是,自晁朕失踪之后也几乎没出过门。”

“他们住哪?”晏安问。

“住在我一开始给王浅棠安排的房子里。”

“那房子是你安排的?”晏安问。

“确定她要过来看病之后晁朕就让我帮她安排住处,因为不知道她要在这里呆多久,所以我租了一棟独栋的房子给她和一起过来的人住。王牧林来了这边之后也是住在那栋房子里。”

“他们没有别的住处?”晏安问。

“据调查,没有,只有这一个落脚地。住着王家两兄妹,王浅棠曾经的经纪人宋虞,还有跟王牧林一起来的三个随行人员。”

“一起来得那三个人是做什么的?”晏安问。

“一个是王牧林的助理,两个是保镖。”

“他只是要来接王浅棠回去带两保镖做什么?”

“不好说。”

“行。”晏安说:“你让人继续盯着,在他们所有人都在的情况下我们过去。”

蒋松听说了晏安要做的事,担心地跟晁岑说:“你真的相信小朕的失踪跟那两兄妹有关系?”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晏安相信,她现在这个情况,你不让她去做些什么的话她肯定绷不住的。”晁岑说道。

“可是……这没道理。”

“我们已经老了。”晁岑的脊背感觉一下子就坍塌了下来,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们如何做事的方式都不是我们能去揣测和理解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除了尊重支持她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晁朕是晏安的丈夫,他不见了,你总得让晏安做些什么。”

蒋松揉了揉眼睛,说:“我也闻愿这事是那两兄妹在搞鬼,可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之一。如果……”

“晏安的签证马上到期。”晁岑说:“你不让她做些什么就这样回去,会出事的。”

晏安坐在车上,冷眼看着前面灯火通明的房子。她在想,或许她一会儿进去之后就会看见晁朕坐在餐桌前和他们在一起吃饭。

如果……如果晁朕真能在里面,无论结果是什么,无论要她去承受什么,她都是能接受的。

只要晁朕好好的,只要!

“走!”

说了这样一句后,晏安推开门就下了车。肖葵跟在他身后招了招手,让跟他一起来的兄弟门把守一早打探好的各个出口。

等所有人站定位置后,晏安径直向着大门走去。大门上的锁锈迹斑斑,看上去薄弱不堪,肖葵踹了三脚,那门就应声而开。

晏安走进去,看见了围坐在餐桌前的人。

“晏小姐!”王牧林眯着眼睛向她看过来,问:“不知你为了什么事要做这样放肆冒昧的行为。”

肖葵向后招招手,身后的兄弟已经全部进了屋子里。

王牧林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怒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晁朕呢?”晏安问。

王牧林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说:“晏小姐查岗查到我这来了?怎么?自己看不住人就来找我们的麻烦?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晏安见肖葵带来的人已经开始出入各个房间,她走向王浅棠,在她面前站定,说:“王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王浅棠默默扒着碗里的饭,一副完全没看见她的模样。

“王浅棠!”晏安盯着她抬高声音,说:“看着我!”

王牧林走到了她前面,把王浅棠完全挡在身后,他看着晏安,说:“晏小姐还是不要太放肆了。”

“我再问一遍,晁朕在哪?”晏安冷声道。

“我看这得问你自己,你做了什么让晁朕抛弃了你?不对,我好像说得不对。你们在一起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说不上抛弃不抛弃的问题,顶多……顶多就是晁朕幡然醒悟及时止损了?”

手起手落,晏安在他脸上掼下了一个巴掌。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像街头巷弄里拎着痰盂骂街的泼妇?”晏安抬头看他,说:“就没见过你这样阴阳怪气的男人,怎么?你什么时候变性了?”

一时间,王牧林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们听说晁朕不见的消息好像一点都不感到震惊诧异?”晏安向着四周扫了一眼,又把目光聚焦在面前的两兄妹身上,问:“这事该不会真和你们有关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搜索

“你说够了没有!”

王浅棠放下碗向她看过来,说:“最近当地新闻里隐约提到了一点,这座城市拢共几个华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们知道很奇怪吗?”

“那你说,晁朕去哪了?”晏安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问道。

“这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晏安看着她,突然就笑了,说:“这大概还是我认识王小姐至今,第一次听你承认晁朕是我事!原来你还知道我和晁朕是名正言顺的配偶关系?”

“名正言顺?谁说的名正言顺?谁承认了呢?你要是真的坚信这一点,现在何必气急败坏地找来我面前?”

晏安听见这话,顿觉一口气落了下去,她往后靠在椅背上,说:“听你这话,应该是知道晁朕在哪了?”

“我有这样说过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他们在找。”晏安往后面看了一眼,见肖葵带来的人仍然在忙碌着,说:“要是在这里找到晁朕,我想王小姐你应该知道后果?”

“那你找吧。”王浅棠又把碗端了起来,说:“要是找不到人我就报警告你了哦。”

晏安听到这话,一下就觉得今天在这里找到晁朕的几率变得很小,她仔细地盯着对面的王浅棠和王牧林看,试图想在她们脸上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事实上她也确实找到了,王牧林脸上那种志得意满得意洋洋样子简直快要抑制不住,相比较下来,王浅棠反倒显得冷静自持得多。

只看他们这反应,晏安就坚信,这事就算不是他们做得,他们也肯定知道晁朕的下落。尤其,旁边的宋虞还一直拿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她。

“王浅棠,你不要忘记你为什么来这里。这段时间以来,晁朕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你因为自己心里的问题不想让自己站起来,晁朕不仅给你找了全世界最好的骨科神经科专家,之后又安排你去看心里医生,就这一点来看,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没错吧?”

“晁朕对我好我当然知道,只怕你不知道而已。”

“我不知道?你认为我要是反对晁朕做这些事,你现在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基于此,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晏安见王浅棠脸色逐渐难看下来,她接着说:“想想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就算我不让晁朕跟你说半句话也是应该的吧?”

“你以为什么事都你说了算吗?你让晁朕不跟我说话他就不跟我说话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你凭什么替他做主。”

晏安呵呵笑出声来,反问道,“凭什么?凭我是名正言顺的晁太太。”

“可惜。”王浅棠脸上又突然绽放出莫名其妙的笑容,她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美梦做不了多久了。我劝你,与其在这里胡搅蛮缠死咬着我不放,不如找个角落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你要知道,离开了晁朕,你晏安只是一个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孤儿。”这最后一句,王浅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这时候,肖葵带来的人开始陆陆续续从各个房间出来,他们跟肖葵眼神问候,无一例外都是轻微摇头的模样。

“没有。”肖葵汇总了所有人的意见后,小声附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晏安深吸一口气,知道以这些人做事的风格,她就是再问一遍是否确定也是多余。

“怎么?找不到吧?给你五分钟离开这里,否则我马上报警。”及时捕捉到她神情和动作的王牧林出口说道。

“王浅棠,我再提醒你一遍,晁朕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你……”

“你可真像是个笑话。”王浅棠冷眼出声,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伤害晁朕呢?以后要长长久久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我比所有的人都希望他好他健康。”

晏安冷静地看着她,说:“今天我找不到晁朕,明天我还会来,后天我也会来,你有本事就一直不要离开这里,看我们谁能耗得过谁。”

“明天还来?后天还来?谁耗得过谁?”王浅棠笑着说:“晏小姐怕是忘记了自己的签证问题吧,你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呢?怕不是明天就要被遣送回国了?然后呢,你什么时候能来呢?可能等你解决完签证问题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吧?”

“晁朕不喜欢你。”晏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更不会喜欢,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个事情。”

“你能说准明天的天气吗?”王浅棠看着她,说:“人心是比天气还要善变的东西。天气预报尚且还会出错,你怎么又能肯定晁朕在明天的心情呢,晏小姐?”

“晏小姐!”王牧林在她身前伸开手,说:“请吧!五分钟已经到了!”

晏安从屋子里出来,她跟肖葵说:“他们肯定知道晁朕的下落。”

“看他们说话的神态样子,这事**不离十。但他们都是专业的……”肖葵看了周围的兄弟一眼,说:“在这栋屋子里实在找不到人,会不会他们另外有落脚的地方?”

晏安看向他,说:“刚才您也听见了,我不日就要回国去处理我的签证问题,这边的事还要请你多盯着一点。王牧林这次只带了三个人过来,如果他们把晁朕藏在别的地方不可能不去找他给他送食物和水,所以……”

“你放心!”肖葵拍拍她的肩,说:“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依然保持了你的理智很让我感到欣慰。你放心,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一定会让我们发现,这种事情我们一向都是专业的。”

晏安点点头,说:“刚才王浅棠说得话,其他我不敢确认,但她说不会伤害晁朕应该是真的。知道晁朕在他们手里也是让我松了口气的事情,这下我可以先安心回去处理我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二章、穷途末路

王牧林站在门前,看着晏安搭乘的车渐渐离开,他说:“她走了,但还是在这附近留了一些蝇营狗苟”

“无所谓,他们爱监视就监视好了,刚才那么多人都快把这房子翻过来了不也什么都没找到?”王浅棠冷静地看着桌子,说:“今天找不到,以后自然也找不到!”

王牧林关上门过来,说:“还好你发现这房子里有个暗室,要不然我们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只是你怎么确定他们不知道这屋子有个暗室的事情?这房子不是杨美娟给你找的?”

“是她给我找的。”王浅棠说:“当时她特别不耐烦地发了这个房子的平面图给我问我满不满意。那平面图里确实没有标注有这么个暗室的存在,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偶然发现这个密室的情况下感到惊讶。”

“你们这么做是在犯罪,知道吗?”宋虞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们怎么可以把晁朕软禁在这呢?”

“犯罪?”王牧林嗤笑道:“警察都找不到证据的事情能叫犯罪吗?他们不是说晁朕是因为遭遇抢劫才失踪的?我们有抢劫他吗?再说,他出事的时候浅棠正在医院,我正在餐厅,他们凭什么说这事跟我们有关?”

“牧林,你这样做真的不对。”宋虞苦口婆心道:“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

“一己私欲?”王牧林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生生笑出了声,他说:“一己私欲?怎么,王家的产业和你宋虞没半毛钱关系是吗?你妈不姓王是吗?王家的产业因为之前被晁朕搞那么一出后缩水了将近70%。我如果不是把名下所有股票不动产拿去抵押我现在连飞机都坐不了!你以为王家破产了你可以独善其身?”

“但是……”

“但是什么?你要是能拿钱出来把这些窟窿填上,我立马放晁朕回去,做不到就闭嘴!”王牧林咬牙道。

宋虞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我刚才可看见你跟那姓晏的使眼色了,要不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你看我……我警告你,如果还想你妈后半生能像之前一样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地活着就少掺和我的事。王家要是倒了你能有什么好处?以后你爸赌博欠下的债谁来还?我倒要看看你是想当个正义的英雄还是你爸妈眼中的孝子。”

王牧林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你可以去跟晏安说我不拦着你,但以后哪天你爸被高利贷挖了眼睛的时候你也别哭!”

“那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做能得到什么?你真以为可以把晁朕当傀儡操纵让他为你所谓的王家善后?你这样每天给他打那么多针镇静剂,你就不怕他出事!”

“阿红是医生,镇静剂的分量他会掌控,用不着你操心!”王牧林说道。

“呵!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用镇静剂控制着他?以他现在的情况,你凭什么让他拿出钱来给王家救急?他凭什么帮你?”

“他现在确实可以不帮我,我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外人而已。”王牧林看了看王浅棠,说:“他只要跟浅棠好好的就行,浅棠成了晁太太,他自然有道理帮我帮王家。”

“浅棠凭什么成为晁太太?名正言顺的晁太太不是刚刚才走?”宋虞问。

王浅棠听到这话突然出声道,“成为晁太太的办法千千万,你以为晏安就那么光明正大?不就是国外领证吗,她晏安可以我也行!”

“你别傻了!”宋虞说:“你这样是把自己推到悬崖边你知道吗?”

“万一我掉下去是世外桃源呢?表姐。”王浅棠幽暗地看着她,说:“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正义感作祟的时候可以多想想你爱乱买东西的妈和爱赌博的爸!”

“王少爷!”阿红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慌张地说:“晁朕醒了,但是……”

“但是什么?醒了你不会再给他来一针?”王牧林不耐道。

“不是!他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你快来看看!”

“可以申请搜查令吗?”听晏安叙述完今晚的事情经过后,蒋柏只问了这么一句。

“以什么理由申请呢?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兄妹两和这件事情有关。”晁岑说道。

“暂时没别的办法,只要知道晁朕没事我就放心了,至于之后……”蒋松看了晏安一眼,说:“只要晁朕平平安安,咱们就有的是时间和资本跟他们耗。”

蒋松握住晏安的手,说:“你先回去解决你签证的问题,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可我还是不放心。”

“你别担心,王家那小子难道以为自己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他们家在国内的生意不要了?欠的债不用找人负责了?”蒋松紧紧握着晏安的手,说:“除非他永远不会国,否则他就必须在最近回去。只要王牧林回去,我们对付王浅棠一个人也要容易得多,你放心,我马上就会找到晁朕。”

又是十多个小时的奔波,晏安从候机厅出来的当下就看见了江朝暮和孙思思两人。江朝暮大步迈过来抱住她,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真是没有想到王家敢那么放肆。看来王牧林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不然也不会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

晏安一直以为王牧林这样做的原因还是出于对王浅棠的爱护,现在听江朝暮这样说,她倒是有些一头雾水,她问:“王牧林怎么了?”

“我也是听说。”江朝暮揽着她的肩往外走,说:“听说因为这些那些的问题,他们家的资金链全部断了,之前借下的银行贷款没法按期还上。现在等于就是一个恶循环,他需要银行的贷款来帮他们家维持生意,但因为之前的债款还不上所以现在没法借到新的钱。我猜,如果晁朕这事真是他做得,可能他的根本目的还是想从晁朕手里要钱,或者让晁朕帮他搞定资金链和贷款的问题。”

第三百七十三章、正向反馈

晏安听她这样说,心里只盼望着快点解决完签证的问题赶回去。

“亲密舍友那节目马上又要进行新一次的录制,你现在这情况……”

“你跟张伊姐说一声吧,这节目之后的拍摄我都没法参加了,所有的赔偿和需要我担负的责任按照合同来履行就可以,或者他们另外提要求的话,只要不过分你都自己看着办。”

江朝暮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她说:“我充分理解你现在的难处,但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几期节目播下来,收视率节节攀高不说,又有一些新的金主广告商进了组,你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说要退出节目……”

“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录节目,晁朕直到现在还没有准确的消息。况且,我在这个节目里的作用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对于节目收视率的贡献程度来说,我突然消失观众也是可以接受的,不是吗?”

江朝暮见她大步向前越走越快,忙小跑起来追过去,说:“这你就说错了,或许在之前,你在这个节目里可以被替代可以突然消失,但是现在不是这样的情况。”

晏安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向了她。这会儿已经快到门口,江朝暮急忙地给她扯了扯衣服理了理头发,说:“有人来接机,你注意一点。”

晏安还怔愣着,已经被江朝暮推着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有一束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鲜花塞到了她的手里,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笑得特别甜。

晏安疑惑地看了一眼江朝暮,发觉她正用嘴型在提醒她道谢。

“谢谢。”晏安说。

“安安,你真的特别可爱,我仅代表我们晏安全球后援会的全体成员祝福你接下来在亲密的舍友这个节目的拍摄顺顺利利。”

对着她这一番话,晏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向她周围的几个女孩儿,又道了谢,然后快速向着车子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晏安问:“这个什么晏安全球后援会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刚建立的。”

“为什么呢?”晏安还是不明白。

“因为你在亲密的舍友里的表现,有观众喜欢上你不是正常的事?”

“我在节目里的表现?”晏安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站在路边依然在冲她招手的几个小姑娘,问:“我在节目里有什么表现?”

最近几期的节目她都没看,但是以节目组一贯的后期剪辑手法来看,晏安心里却是是有点担忧的。

“要播得是对你不好的内容,你觉得今天还会有人来机场接机吗?”

车子启动,晏安看着迅速消失在视野里的人,说:“你知道我没有时间去补之前的节目内容,如果你不想跟我说得话我也就不问了。”

“其实从第二期开始的时候你就应该察觉出一些苗头出来。节目组很奇妙地给袁磴安排了第三条感情线你知道吗?”

见晏安疑惑地看过来,江朝暮还是说:“袁磴和白桃和赵丹蝶的cp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是一早就写在台本里的,剪出来放在电视上的线索也很清晰。但与此同时,节目在运行上面两条感情线的时候也或多或少剪出了一些你和袁磴的互动内容。”

“我和袁磴的互动内容?”晏安听到这话只感到万分的诧异,她问:“就我和袁磴的互动内容剪出来能播吗?”

之前录制节目的时候,她就是笃定她和袁磴说得那些话不可能播出来才随心所欲地随由着自己性子,但照江朝暮现在这样说……

“袁磴的粉丝没想撕了我?”晏安问。

“节目组没有像剪赵丹蝶剪白桃那样明目张胆地放在台面上给大家看,他们剪你和袁磴剪得很隐秘,大家起初都是当做一般的同事关系在看,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号称是你和袁磴cp粉的剪辑师在网上剪了一个你和袁磴在这个节目里的相处片段,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有人意识到你和袁磴是这个节目里的第三条cp线。”

“所以这和节目组收视率攀高有直接关系吗?”晏安问。

“有的,因为这个视频火了之后,很多之前不看这节目的路人开始回看之前的节目,随着看得人越来越多后,各种围绕着你和袁磴的剪辑师,画手,作家层出不穷。”江朝暮说:“这是一种正向反馈。因为有好的同人作品出现,所以吸引更多的观众去看节目,然后又有越来越多的所谓大触出现,有出产好的作品去吸引观众。”

晏安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这大概和王牧林生意失败欠钱借债是一个思路。但她还是坚持自己一开始的决定,“请你跟张伊姐跟节目组说,我要从这个节目里退出。”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现在退出对节目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你以后的职业生涯也可能因为你这次的选择而产生巨大的影响,很可能……”江朝暮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很可能你以后都不能再上tct的节目,或者更严重一点,你可能会被所有综艺节目封杀。如果产生了这样的结果,你现在想一想,你是否能够承担?”

“就如你说得这样,这新一期的录制马上开始,但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参加,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需要尽到你做经纪人的职责尽量把这件事的损失降到最低。当然,如果最后得到的结果还是不好的话,我也不怨你,只能说……”

晏安停顿了下来,安静地想了想之后,说:“只能说和这个节目,或许和这个职业没缘分吧。”

“你也别这样想。”江朝暮实在心疼她这会儿的状态,她说:“我先跟节目组商量一下,看情况在……唉,是不是你手机响?”

晏安从包里拿出手机,这个电话她之前出国的时候没带出去,也是刚刚才从江朝暮手里接过来。这会儿她看见来电显示,上面只有两个字“袁磴”。

“喝洋墨水回来了?你这呆得时间可有点长,干嘛去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礼貌的必要性

“有事吗?”

晏安一出声,只觉得嗓子沙哑干痛。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这些那些的事她基本没有得到过一个舒适的睡眠,这下因为过度劳累身体出现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您这嗓子……怎么?出国跟人游行呐喊去了?”

晏安倍感疲倦,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她又问了一遍:“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袁磴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感到十分莫名,他说:“你现在真是膨胀了。”

晏安深深地呼出口气,说:“没什么说得挂电话了。”

“你敢!”袁磴一声咆哮出声,说:“见个面吧,事情……事情见面再说。”

“我刚下飞机,现在想回家休息,如果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或者……”

“你怎么知道不是重要的事?就是重要的事!也不用麻烦,我去你家,说完话我就走。”

晏安看了旁边的江朝暮一眼,见她用口型说,她要退出节目的事起码要跟袁磴打声招呼。

她默默点了点头,说:“我还有半个小时到家,你要是先到就在我家前面那条街道等我,可以吗?”

车子才转过弯,晏安就见到了停在树荫下的黑色车子,看见她过来,车子亮了两下灯。袁磴从车上走下来敲了敲她的窗户。晏安往里靠了靠让他上车。

“你究竟干什么去了?”袁磴用手机的背光照着她的脸,说:“脸色难看得跟鬼一样。”

“累得不行。”晏安说:“希望你找我的事情不需要我过多操心。”

晏安下了车,把钥匙从包里掏了出来。江朝暮和孙思思坐在车上透过窗户跟她说:“我不进去了,我在这呆着,一会儿我送袁磴出去。”

晏安点点头,打开了门。完全陌生的味道混合着冰冷的气息直往她脸上扑,晏安一下就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里其实并不是她的家。

袁磴对于她鞋柜里的男士拖鞋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问:“你这经常有异性来吗?”

晏安不说话,径直走到厨房里为自己烧了可以饮用的热水。袁磴站在客厅中央,用眼神四处打量着她家的布置,说:“就这个装潢来看,你也不是粗俗无知的人。”

晏安端着茶过来,随意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袁磴看看她,问:“我能借用卫生间吗?”

晏安向后指了指,自己瘫倒在沙发上。一时间,空气中只有时钟走动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下,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倒是把她给吓了一跳。见来电人是蒋柏,晏安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地接了起来。

蒋柏先问了她是否平安到达的情况,然后才说起晏安最最关心的事情。

“肖葵的人一直都在那蹲着,事实上他们家的人,除了出来买菜和采购外压根不出门。”

晏安杵着脑袋靠在椅背上,说:“难道我猜错了?如果这样……”

“我和肖葵都觉得你的判断没错。”蒋柏急忙打断她的话,说:“我们也相信晁朕的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干系。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在监视着他。”

“那要怎么?”晏安想了想,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她说;“或许我们可以从宋虞那里入手?事实上,她一直都很不满王牧林和王浅棠的所作所为,她一直都是希望他们能早日醒悟的,那天我们过去,宋虞也一直用想跟我说些什么的眼神看我。”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蒋柏声音突然平稳了下来,她说:“今天那边只有宋虞一个人出过门,我们负责监视的人也见她去了邮局。然后到了晚上一些的时候,我们就收到了一封信。”

“信?”

“对,上面用中文打印了一行字。”

“写了什么?”晏安焦急地问。

“晁朕现在还安全。”

晏安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一直紧绷着的,让她时刻感觉喘不过气来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这种情况带来的最直接反应就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

蒋柏静静等着,直到听到她呼吸平稳了一些才说:“安安,你放心吧,没事的。”

晏安等蒋柏主动挂了电话,她捂着眼睛等酸涩的感觉稍微过去一些后才再睁开眼。这下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得透明顶灯,而是距离她很近很近的一张脸。

“你为什么哭?”袁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审问的语气询问她。晏安不适应这样的距离,她只想迅速地找到一个让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可她背后就是椅背,她无处躲藏。

袁磴一只手已经搭在她脑袋边的椅背上,晏安直视着几乎挡住了她全部光的人,说:“我不习惯这样,可以请你……”晏安往他身后看了看,希望他能自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刚才我去你家的卫生间,里面有一半的东西都是男士用品。”

晏安不出声,只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呢?”袁磴神情严肃地问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是承认了?”袁磴脸上突然出现了疑似生气的样子,他问:“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外面什么传闻?”

“你要怎么解释你平时生活的房子里有男性的生活痕迹?”

晏安去推他拦在她身边的手,说得还是那句话:“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袁磴的手臂像是一根竖直笔挺的钢筋,无论晏安使了多大的力气他都没有丝毫摆动的迹象。这下她真的完全冷下了脸,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要跟我说什么事?如果没有的话……”晏安往大门的地方看了一眼,说:“请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家,可以吗?”

“这是你家吗?”袁磴问:“你确定这是你家吗?”

“这是不是我家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袁巨星,大家彼此尊重才能进行平等的对话和交流,你这样……”晏安看了一眼他搭在自己旁边的手,说:“好像不是很礼貌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假象

“我在问你,和你同居的男人是谁?”袁磴突然把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彻底让她成为了一个被桎梏住的人。

晏安毫不示弱地回瞪住他,问:“我也在问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袁磴不说话,只仍然还是用那个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她,这让晏安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她的手向着旁边的手机伸过去,想叫江朝暮进来赶紧把这个神经病带走。可手才有动作,手腕就被袁磴轻松捏住,晏安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这会儿她真是生气了,伸手推了他一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外面说你能拍电影能出道能进b戏是因为你出卖**和有钱金主在一起,这是事实吗?”

“我用得着?”晏安红着眼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说:“这就是我家!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家!我住着这样的房子用得着出卖**?”

“我知道你的背景,你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什么背景?我这样的背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就必须出卖**是吗?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你就按照你的想法继续对我揣测好了,反正你一向不待见我,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晏安用空出来的手又去推他,说:“现在请你离开我就,立刻!马上!”

“晏安,我不是……”袁磴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说:“你有看过你离开这段时间里我给你发得信息吗?”

“我有看得必要?”晏安还是感觉自己情绪不能平静下来,袁磴这样的姿态一直给她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她说:“我们只是一般同事关系,以后再有事请你直接跟我经纪人联系?不对……”晏安突然笑了一下,说:“没有以后了,从今天起我们连一般同事都不算。现在,袁磴先生,请你立刻从我家离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袁磴问她。

“我以后不会再参与节目录制,恭喜你以后可以不用再看到我,所以现在……”晏安又去推他,恼怒道:“马上离开我家!”

“你不再参与录制?”袁磴脸上终于出现了其他的表情,他不解地看着她,用试探的语气问:“为什么呢?”

晏安动了动被他一直死死钳住的手,几乎咬牙道:“你松开。”

这话一出,袁磴确实稍稍松开了手,可顺手也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往更远处的沙发扔过去。晏安举起手,向着他的脸正面呼了过去。

袁磴不偏不躲,还是很坚定地看着她。

晏安的手僵在半空中,袁磴怔愣了一会儿,突然嬉皮笑脸地笑起来,问:“怎么不打?你不是很凶的样子?怎么不打了呢?”

“你有毛病吗?”

僵在半空的手突然被抓住,袁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手指滑进了她的指缝里。那一瞬间,晏安只感觉有千万只虫子从自己的毛孔钻进去,顺着自己的血管爬满自己的四肢百骸。

晏安很惊恐地侧眼去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惊愣地一时半会不知道作什么反应。

“我有钱。”袁磴突然说:“有名誉有地位有资源,如果你……”

“如果我什么?”

“我可以给你你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什么?”晏安还是觉得脑子转动得很慢,袁磴说得每一句话都需要她耗费大量脑细胞来做运算和分析。

“你需要什么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好像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晏安只说:“请你放开我!”

这下袁磴是真的松开了她的手,身子也撤到了一个晏安感觉相对没那么别扭的距离。袁磴看样子想在她旁边坐下,但晏安就是拿警惕地眼神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还不走?”

“想看看一会儿这会不会有人回来?如果回来看见我和你……”

“不会,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晏安从沙发上站起,径直往门口走去,袁磴跟在她身后,用很小心的语气说:“刚才我……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我只是……亲密的舍友那节目,你为什么要退出?我并没有从节目组那边收到过你要退出的消息。”

“我自己的原因,我的经纪人会尽快跟节目组通报这个事情。”晏安从鞋柜里把他的鞋子找了出来,示意他马上换了离开。

“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需要你帮忙,你也帮不上忙。”

袁磴慢慢悠悠地开始换鞋,好像系个鞋带要系一个世纪那么长,晏安不耐烦地一直盯着他,等他终于收拾好站起来,才说了句“慢走不送。”

“晏安,刚才我说得话……你可以考虑的。”

晏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闻言只说:“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们家以后不会再欢迎你,希望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可以吗?”

“那你还会回我信息接我电话吗?”袁磴突然问。

“我退出节目后,我们好像也不需要再联系和沟通。所以信息和电话,好像没那个必要。”

“可是观众很喜欢看我们。”

袁磴说这话的声音靠她极近,晏安仓促地回头,就见袁磴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身后几步开外的位置。

这人怎么还没走呢?

“观众喜欢看的只是节目给她们虚构出来的假象,我走了以后,节目组可以安排第二个晏安第三个晏安出现,我不重要的。”

“你觉得那些都是假象?”袁磴突然很深沉地看向她,问:“如果都是假象的话,观众为什么接受不了我和白桃或者我和赵丹蝶?”

晏安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我想休息了。”

“这屋子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我刚才夸他品味好不过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实际上我家比这里要漂亮得多。”

“是吗?”晏安已经完全疲于应付,她只说:“那恭喜你。”

袁磴自身后扯住了她的手,然后又被晏安飞速挥开。她听见他问:“不是真的对吗?关于外面那些传闻,说你被有钱人包养的传闻,不是真的,是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真真假假

晏安到最后也没回答袁磴的问题。至于不回答的理由,她想,一是她真的不想把仅有的精力放在和人纠缠这个问题上,再者就是她觉得袁磴如何看她又如何想她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房间休息,至于袁磴什么时候从他家离开,她也没有去过多关注。

第二天从一醒过来她就在忙签证的事情。可无论她走了多少门路动用了多少关系都只能得到一个结果,就是她暂时还不能解决掉这个问题。

忙碌了一整天收获到这样一个结果,晏安挫败地回到家又接到了江朝暮的电话,说张伊想要见她。

“我今天实在没心情。”

“新一期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录制,我们在这个关头说要退出,人家说想要当面和你聊这个事情的要求也无可厚非,如果你不是太忙的话还是过来一趟吧。”

无可奈何,晏安只能用清水稍微洗了洗自己的疲惫,然后从家里赶过去。

去得地方是张伊的工作室,除了江朝暮一早提到的她和张伊以及几个工作人员外,晏安还在那里见到了袁磴。

“朝暮跟我说,是因为你家里有不可协调的事情需要你去解决,所以你想退出这个节目,是吗?”张伊问她。

晏安点点头,就又听张伊问:“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我可以不说吗?”

“如果你不能有一个说服我的理由的话,这可能会影响你这个人以及你的职业态度在我心里的评价。”

“张伊!”江朝暮一听这话,着急地喊出声来。

“朝暮,你知道当时我看中晏安让她来录这个节目是因为什么?是我觉得她懂事识时务,但现在眼看着节目收视率步步高升,赞助商金主爸爸像潮水一般一窝蜂地涌进来,这个时候,晏安说要退出,你要我怎么跟台里,怎么跟赞助商,怎么跟观众交待?”张伊说着已然开始激动起来,她说:“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我只是希望晏安能给我一个可以说服台领导赞助商和观众的理由,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晏安说:“对此我也感到十分的抱歉,我也愿意承担因为我私人原因导致的节目组的损失。您要的理由我也可以给您,事实上,我这段时间在国外也是在忙这件事。”晏安停顿了一下,抬头的瞬间看见袁磴坐在对面看着她。她说:“我的家人在国外失踪了,至今还没有消息。”

“啊?”在场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怎么会?”张伊问。

“警察找到了他的钱包,所以怀疑他遭遇抢劫,现在正在尽力寻找他的下落。原本我也要一直呆在那边等结果,可是我的签证出了问题,这才着急回来。”晏安越说越无力,越说越感觉身心俱疲,她说:“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我也不希望给大家添麻烦。不知道我这个理由足不足够让张伊姐你接受?”

张伊来到了她旁边,亲热地搂住她柔声安慰,然后说:“很抱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你来面对这些,你放心吧,之后的事情我会安排和处理,你就专心去忙你的事吧。”

晏安从张伊的工作室里出来,这会儿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站在路边,只感觉浑身都被寒气包裹,抬头,只见月亮藏在云后面,一点光亮看不见。冷风肆骨地吹,身上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一暖,然后有一股带着明显张扬的香水味道直往她鼻尖扑来,她回头,见袁磴把他的外衣罩在了她的身上。

晏安刚用手抓住衣领,就听袁磴说:“穿着吧,你脸色已经足够难看了。”见晏安还是固执地想要把他的衣服摘下来,他也固执地按住了那件衣服,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很多事要着急有很多事要忙?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感冒的问题病倒吧?”

“你想说什么?”晏安问他。

“失踪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见晏安又用昨天晚上那种眼神看着他,袁磴忙说:“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帮忙……”

“暂时不用,谢谢。”

这个时候,江朝暮已经开了车过来,晏安把袁磴的外套摘下来还给他,径直向着车子走去。

袁磴目送着那辆车离开,一转身,就见张伊站在他身后,说:“观众或许都没有像你这样把节目内容当真的。”

“因为我知道播出来的内容就是真的。”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晏安把它当假的看。”

“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纠结那些关于她的传言?如果真像你说得,真的假的没那么重要,你又何必过多的去在乎呢?”

“这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事情?”袁磴不解地问。

“可能不是吧。假戏真做大概就是这样了,因为你真的对她有好感,所以你们在节目里才能迸发出灿烂的火花,所以观众才会在阴暗的边边角落里也能发现你们,但是……”

“但是什么?”

“你们都是明星是艺人,她还好,她是演员,恋爱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但是你不一样,你偶然换条项链都会被无数人关注被无数人猜想理由和原因。我刚才也在想,晏安现在退出对于我们节目来说是损失,但对于她和你来说可能是好事,因为在这样下去,除非我把你们的镜头全部剪光,否则早晚有一天肯定会被人察觉出来的”

见袁磴望着幽暗的远方不说话,张伊只能继续说:“你要好好想想清楚你现在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还有你现在执着着的情感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也好,可以给你冷静理智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张伊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说:“袁磴,你该知道的,这条路总是一步错步步错,没有改正机会的,你真的!”

张伊加重语气说:“你真的要好好想清楚才行!”

第三百七十七章、更重要的事

又是一个阴雨天气,对于k市这座城市来说,这样的天气往往就开始伴随阴冷气温。

翁然在中午时分出了门,举着雨伞独自在雨下走了很长时间才打到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见过不少次的,姑且算是熟人的人,看见她,问:“队长在这个时候还要出门吗?不用守着队员做训练?”

翁然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嘴角撇了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

翁然在乘搭出租车去往目的地的同一时间里,祝彧起床开始他一天的工作训练。他来到自己算是办公桌的地方,一眼就看见桌上的台历已经翻过了一页,和所有台历用来记录日子的功能不同,他的这本台历,是用来记录他即将正式登上赛场的日子。它是一本倒计时台历,现在上面写着,距离祝彧第一次登上顶级联赛舞台还有,11天,这是翁然的笔迹。

日子过得不算快也不算慢,这是祝彧最真实的感想。好像因为每天重复着一模一样的生活进行着一模一样的训练会让他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每天拿起鼠标的那一刻,都会有一种上次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是前几分钟的事情。可桌子上的台历也在提醒着他,用这每天一页的倒数在提醒着他,其实他是盼望着日子过得快些的。

等待电脑开机启动的过程中,祝彧照例打开手机整理自己的所有信息邮件。意外地,他电话记录里有一个晏安在昨晚十点来钟时候拨打过来的电话记录,看时长,这通电话总共进行了将近三分钟时间。

可是这通电话不可能是他接的。

祝彧皱着眉头又去检查信箱和邮件,确定再无其他遗漏后,他给晏安拨去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声音很沙哑,以至于祝彧在第一时间都没听出来。他想问她是不是还没睡醒,但又觉得这声音不是还在困倦中的样子。

“生病了吗?”他问。

“有一点点感冒,不是很大的问题。”

“你去看医生了吗?你怎么知道不是很大的问题?”

“感冒而已。”晏安倦怠地说。

“你昨晚打过电话给我?”

“嗯,翁然接得,说你那时候正在训练。”

“找我有事?”

晏安用手指数着抱枕上的暗纹,听到祝彧问这话的同时,就想到了昨晚翁然跟她说得话。

“祝彧马上就要打比赛,这是他打职业比赛以来最重要的一场。这顶级联赛的第一场比赛有多重要你知道吗?这不仅会影响业内人士对他的评价和判断,也会左右祝彧以后在这条道路上的自信。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事情打搅到他。”

晏安当时听到她说这话,也顺着她的话说对于现目前的祝彧来说肯定是比赛的事情更重要,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她打电话给祝彧的目的,只是想问问他,在搞定签证这个事情上有没有门路,她记得他以前跟他提过家里有哪个人是在从事这个工作相关的。

但和翁然通过电话后她就知道,这话不能说了。昨晚打给祝彧的这通电话无疾而终,这会儿他在拨打过来,确实也没有再把诉求说出来的必要。这位翁领队昨晚有句话说得对极了,对于现在的祝彧来说,肯定是关乎他未来和前途的第一场比赛最重要。

“没什么事,随便打电话问问。”

“你前几天不是去国外了?这就回来了?”

晏安仍旧神情恹恹地回了一句简短的“嗯。”

“晁朕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听到祝彧在电话那头问出这话,晏安只觉满心酸涩难受,不自觉的,这种感觉就在瞬间充斥了鼻腔和眼泪。她拼命忍住了,既然觉得昨晚和刚才都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出口,那现在自然也没有矫揉造作的必要。她紧紧抿着下唇,等颤抖的声线有稍微的平复之后才说:“他那边工作还没结束。”

很怕祝彧又接着问起其他,晏安急忙地出声制止,“你不是要训练?我也有工作要马上出门,你好好训练,比赛好好打,别给我丢脸!”

挂了电话,看着对面洁白的墙壁,想起自己仍旧被卡死的签证,晏安不觉悲从中来,在茫然无助的心情下让涕泪肆意纵横下来。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翁然坐了整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达这人约她的地点。下车的时候,外头雨势已经很大,走过来的这一路上,飞溅的雨水甚至弄湿了翁然的裤脚,让她倍感不适。

“我们既然是合作的关系,确实也应该好好见一面互相认识一下,不是吗?”

对面坐得女孩子之前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可当时她的注意力全不在她身上自然也没仔细观察她长了个什么样子。现在虽然坐在阴霾天气下的路边咖啡馆,可对面女孩子莹白光滑的年轻脸蛋还是让翁然心生不适。

“我想并没有这个必要。”

“读书的时候我就坐在祝彧的前排,我想你会好奇祝彧读书时候的女同学都长个什么样子?”

翁然握了握自己的手,突然感觉湿掉的裤脚带来的凉意让她无法忍受。她说:“好像也不过如此。”

对面的女孩子恬静地笑了笑,说:“我当然不过如此,实际上我在那个班里算不上什么。要说好看和打眼,当然还是祝彧当时的同桌更胜一筹。有时候我们班老师拖延时间下课,一转头,教室窗外都有别班的男孩子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她那时候就会往祝彧身后躲,让祝彧帮他挡一挡。”

“你千里迢迢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翁然说话的语气里已经包含了明显的不耐烦意味在里头。

“只是随便聊聊嘛。”黄芷柔还是露出她一贯的恬静温柔的笑,说:“我是真的以为你会好奇祝彧在学校里头的生活。我前不久也看了你们俱乐部自己拍得vlog,祝彧在里面的镜头好像还不少?可我看着,就觉得里头的人很陌生很陌生,完全就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祝彧的样子。所以我一下也搞不懂,是我从始至终不够了解祝彧呢,还是他现在和之前相比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罪过

翁然这会儿但凡有三分的理智和清醒就该狠骂一下自己,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到了哪里去?

可在黄芷柔这环环相扣的牵连下,翁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祝彧以前是什么样子?”

“他啊……”黄芷柔把尾音拖得很长,然后在翁然迫不及待的探求眼光中缓慢地说出口,“我转学过去的时候祝彧已经很少去学校了。说起来,我和晏安关系开始不错,就是因为有一次她带我去看了祝彧的比赛。那好像是祝彧第一次打比赛,就打到了总决赛,那时候的队友里还有王旭尧。”

翁然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说:“是城市网吧争霸赛,他第一次比赛,就拿了他那个城市的冠军。”

“好像是这样,但我当时也不懂,只是跟着晏安去看,就记得祝彧拿冠军的时候她特别开心。”

“她懂什么,瞎起哄而已。”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当时以为是这样,但好像也不是。记得后来有一天,祝彧突然说要去做直播,但是为了这事晏安和他没少吵。”

“吵什么?”翁然问。

“晏安不同意他去做直播咯,觉得做直播没什么用处,又耽误他的学习又耽误他的训练,总之就是不许他去做。”

“呵!”翁然听到这里突然迸发出一声冷笑,她说:“鼠目寸光的人,她怎么可能知道祝彧因为做直播赚了多少钱呢?”

黄芷柔很满意对面翁然在这会儿的神情和反应,所以她接着说:“好像也不是这样。当时祝彧因为想打职业的事情和他家里闹得有些不愉快,他家里好像断了他所有的开销想逼他出国读书,所以祝彧才说要从家里搬出来做直播养活自己。”

“还有这种事……”想到这里,翁然脸上顿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在瞬间轻了下来,她说:“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过得?那时候才多大啊?”

“是这样没错,当时那段时间对于祝彧来说真的挺困难的。”

“那晏安为什么和他吵呢?她也站在他父母那边,想逼他出国念书?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黄芷柔偏过脸捂嘴笑了笑,说:“晏安倒也没和他父母站在一边,事实上祝彧今天能来打职业晏安算是居功至伟。据我了解,祝彧当时还在迷茫职业这条路的前景时晏安就很鼓励他追逐自己的梦想。她反对祝彧直播,纯粹就是她看不上这个职业而已。她当时怎么跟祝彧说得?好像是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你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她凭什么说这种话?她的家庭背景好像不允许她吹这样的牛吧。”

“你说对了。”黄芷柔轻轻拍了拍桌子表示赞同,她说:“所以我才一直觉得晏安这个人很……怎么说?很奇葩另类?她确实没钱,实际上她在那会儿也全靠她有钱男朋友养着。所以,她当时跟祝彧说出这些话也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翁然听完这话,脸色一下子难堪得紧,然后默默说了句:“真是不要脸!”

“她那时候和祝彧的关系也很奇怪啊。她分明有男朋友,她男朋友有钱,她要什么给她什么,祝彧也清楚知道这事。可晏安当时管祝彧的样子就和他女朋友没两样。就为了祝彧要不要直播这事,他们真是吵了不止一两次,吵得最严重的时候,晏安哭,祝彧也哭,两个人一起哭。”见对面人露出莫名的表情,黄芷柔笑着问了句;“想不出祝彧会哭是个什么样子吧?我有幸见过,就在晏安面前低着头掉眼泪,一边哭一边跟晏安说对不起。”

翁然把面前的黑咖啡一口全喝了下去。事实上她平时从不喝没糖没奶的咖啡,所以这会儿喝下去,只觉得入口的液体又酸又涩又苦。可尽管这样,还是掩盖不掉她心里难受的万分之一。她问:“之后呢。”

“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晏安最后妥协了,借了钱给祝彧去外面租房子。”说到这,黄芷柔呵呵笑了两声,说:“说是借,估计祝彧到现在也没还。他直播到后期的收入你也应该有个了解,包括现在,他拿着高额的签字费,卡里有着吓人存款的时候,和晏安出门买瓶矿泉水还是缠着要让晏安付钱。”

见对面人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黄芷柔突然说:“你可别觉得这事祝彧小气或者对晏安舍不得之类……你别看祝彧现在被大家称作什么新生代选手牌面,gowg未来队长未来接班人,实际上和晏安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小孩,他心里下意识的就是很依赖晏安这个人。”

“他一直都是一小孩。”翁然这么说。

“不然你可以回去试探着问问?就说晏安把电话打到你这里来说要借钱,你看祝彧是个什么反应?”

翁然沉默了半晌,黄芷柔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考虑她这个建议的合理性,只是听她问:“你今天要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只是来旅游顺带和你见个面,以及……”黄芷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以及提醒你,千千万万要在最近这段时间卡死晏安的签证,千万不能让她去法国。”

“这个需要你提醒吗?”翁然也笑,说:“她现在脑袋应该急炸了吧,用尽怎么样的办法都没法解决这个问题?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不过……听你说话,她好像没有得罪过你的样子,你又何必在这个关头这样作弄人家?”

“没得罪过?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黄芷柔惊呼出声,说:“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和我进行着同一样呼吸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罪过了。我这人,现在除了能和王旭尧安安稳稳过日子外的唯一指望,就是希望晏安过得不好,非常不好,一直都不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魔音入耳

“这是你心里的实话吗?”翁然问她。

“是不是实话又有什么必要呢?这件事不是对我们两个都好?晏安和她男朋友感情破裂,肯定就没心思来管我和王旭尧以及你和祝彧的事。老实说,我也真是没见过比她还要多事的女人。她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好吗?就非要掺和身边所有男性的感情相关?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呢?全天下的男人都要围着她转吗?”

“我和祝彧跟你和王旭尧不一样,你不要混为一谈。”翁然反驳道。

黄芷柔垂眼低头掩饰自己一瞬间浮上脸颊的厌烦表情,要不是现在不好撕破脸,她真想质问出声,她和王旭尧好歹之前也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王旭尧之前喜欢她也是实打实的事情。面前这位和祝彧是什么关系呢?以为以领队的身份掌控着祝彧的生活就等于掌控着他的一切了?

真是不知所谓。

“我愿意做这件事的初衷也跟你不一样。”翁然说:“我愿意卡晏安的签证,纯粹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这个人而已,和我和祝彧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黄芷柔看着翁然面带微笑地起身,对她露出的高高在上姿态也是最让她作呕的地方。眼看着她要离开,她急忙说了一句:“我之前给你的提议你不妨考虑考虑?”

在对方好奇的眼神中,黄芷柔暗自笑着出声,“不如去问问看祝彧晏安要跟他借钱的事?”

黄芷柔最后跟她说得这句话像是缠绕在翁然心尖的一道魔咒,无论她怎么转移注意力怎么想去遗忘它,都会在有了这个念头的下一秒被重新提醒想起。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回到基地的时候,他们今天的第一次训练室刚刚结束,教练做完分析后,他们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这会儿祝彧看到她就径直向着她走了过来。

“今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出去没一会儿衣服就被淋湿了。”翁然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但祝彧没接她这话,只是问:“晏安昨晚给我打过电话是吗?你接的?她说什么了?”

将将就要想不起来的魔音再次入耳,黄芷柔当时那种看穿一切的表情又浮现在翁然眼前,鬼使神差地,她就把话说出了口。

“好像是有点什么事情想要跟你借钱,我说你正在训练最近比较忙,钱的事情我可以帮她想办法,她说不用就挂了电话。”

祝彧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翁然见他转身想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忙拉住他,说:“我昨晚问过她,她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是谁呢?”祝彧突然转身,问她:“她的事情你凭什么帮她想办法?”

翁然看着他这神情,只觉寒气从脚底直往脑袋上冒,她说:“你知道她要借多少钱吗?你帮得了她?”

“她要多少?”

没说借多少,只问要多少?翁然倒是从来不知道祝彧有这么大方。她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说了一个对于面前人来说算是天文的数字,“三千万!”

祝彧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就走出了训练室。翁然以为他和晏安通过电话后就会回来拆穿她说谎的事实,可祝彧回来之后,脸上焦急的表情更甚。他问她:“她昨晚跟你究竟说了些什么?还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翁然喃喃道。

“没什么?没什么她现在半点不承认要借钱的事情?她是不是真跟你说她要三千万?”

翁然抬头看着她,见他那呼之欲出的担心焦急无措,坚定道:“没错。你可以帮她吗?”

祝彧没回答她,只自言自语地说:“是出了什么事突然要这么多钱,难怪之前在电话里的语气不对……”

翁然见他把钱包里的卡全部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突然觉得好笑地问他:“你有那么多钱吗?”

“我这有一些,再跟别人凑一些,够了应该。”

“再跟别人凑一些?跟谁凑?这钱你还得上?”

祝彧突然就抬头看她,说:“这是我的事。”

翁然看她脸上那种执拗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天真烂漫的表情,突然就笑出了声。

祝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给晏安拨去电话,说:“你别担心,我稍晚一点就可以把钱给你。”

翁然站得近,能很清晰地听见晏安在电话那头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有病吧,我都说了我不要钱!”

“这个时候你逞什么强?给你钱你拿着先去解决事情不就行?”

“都说了……”

“我都不问你原因了,你还倔什么呢?”

“我倔还是你倔?我都说了我不要钱!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缺钱呢?”晏安好奇地问,说:“我富家少奶奶当得好好的我没事借钱做什么?我要去放高利贷吗?”

“可是你昨晚……”

“你打游戏不是打傻了吧?都跟你说了没事你非得自己瞎猜是不是?行,我知道了,你那些钱搁你手里烫手是不是?你拿来,烫手你就拿来,我保证两天不到就能给你霍霍光,看你到时候哭不哭!”

“那你把银行卡号给我。”

晏安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接近哭声,她尾音拖得很长地在说:“是不是要我把存款余额发给你看你才行?是不是?我真的不缺钱!我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年轻漂亮有钱家庭美满幸福,我活得不知道要有多好,我求你,管好你自己,该训练训练,该比赛比赛,千万别来管我的事,我谢谢你。”

祝彧挂了电话,回头看见翁然,又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翁然面色暗淡地看着他,说:“晏安有男朋友?”

祝彧点了点头。

“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她又问。

“很优秀,不,非常优秀,对她很好,看上去很喜欢她。”

“你怎么定义优秀?”翁然问:“你也是非常优秀的人。”

“那我说错了。”祝彧把脸侧了过去,在电脑背光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干净的光芒。他说:“比起优秀来说更重要的,是他是晏安很喜欢的人。”

第三百八十章、 豁然开朗

又是疲惫至极却又一无所获的一天。

晏安自己也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离开这里。每次,她找到蒋松晁岑的朋友,说希望他们能帮她尽快解决签证的问题。每次,人家都说没问题,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到最后告知她的,还是无能为力,还是没有办法。

晏安从一开始只会着急的无头苍蝇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出了不对劲,所以现在比起没有头绪地乱折腾,还是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为难她。

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那王家两兄妹,可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现在也是自顾不暇的地步,好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为难她?那么……

江朝暮把她送回家,柔声安慰她:“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来,好在法国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江朝暮把她抱到怀里,说:“晏安,你最近绷得太紧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车子从林荫小道往里开,远远地,晏安就看见那棵巨大榕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怎么在这?”江朝暮问出口。

晏安远远地看了一眼,说:“不用管他,直接回家。”

“这……”江朝暮表露出为难的神情。

“我实在没心情也没精力去应付了。”

江朝暮理解地点点头,就在车子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那人突然一个马步窜出来直直地挡在了车前。江朝暮狠狠把刹车踩下去,由此带来的惯性差点让晏安撞到前挡风玻璃上。

江朝暮还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晏安旁边的窗户已经被敲了敲。她生气地打开窗户,问:“你是神经病吗?不要命了?看见车来自己往上撞?”

“我要不这样你是不是直接就走了?”袁磴在窗外看着她,问:“想就当做完全没看见我的样子离开吗?”

“你想怎么样?”

“聊一聊。”袁磴把一只手都放在窗户上,像是生怕晏安突然把窗户升上去一样。

“我以为我之前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了,相信你也了解了我现在的困境。”

“你知道我帮不了你?”袁磴问她:“你不就是想要出国吗?签证弄不下来是不是?”

晏安讶异地看着他,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惊喜口吻询问:“你有办法吗?”

“今天天气很冷,你不请我喝杯热茶?”

“这里你也来过,你自便!”推开门,晏安就径直往里走,没管他。

她照例把水烧上,从柜子里拿出了平时惯喝的红茶。

“你平时做饭吗?”一转身,晏安就见袁磴站在门口看她。

“不做。”晏安绕开她往客厅走。

“这里的各种设备看起来很齐全?你买这么多厨房用品只是摆设吗?”

晏安把沙发上堆积的衣服书本收开,自从晁朕出了事以后她就再没让阿姨来过这里,她总想着,家里要是乱一些,等晁朕回来的时候也有得事情说有得事情做。

等待水烧开的过程中,袁磴问她:“我对这里很感兴趣,我可以参观吗?”

“不方便。”

袁磴在她对面坐下,问她:“你失踪的家人是你什么人?我可以问吗?”

“这个问题会影响你要不要帮我的最终决定吗?”

“我不是这样卑鄙的人,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厨房传来了水烧开的声音,晏安泡了茶端出来放在袁磴面前,很诚恳地问他:“你可以帮我吗?我想尽快回去。”

“我只是随便打听了一下究竟是谁在卡你的签证。”

见晏安抬眼看他,袁磴好笑地问了一句:“你得罪过什么人你自己都不清楚吗?”

“我得罪过的人?你要我说,我可能谁都没得罪过,也可能得罪过全世界的人,你这么问我我实在回答不出来。”

袁磴从衣服外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给她看,问:“这个人认识吗?”

看到这张名片的当下,晏安先是对他上面的tittle感到震惊,因为就算她绞尽脑汁,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号人。但随后,这位的姓氏又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姓翁?”她问。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姓翁吗?”晏安又重复了这样一遍问题,然后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张名片看,许久,她问:“我能不能知道他的亲戚朋友里面是否有个叫翁然的人?”

“我可以帮你问。”

见袁磴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让人帮他查翁然,晏安感激地点点头,正想起身,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倒下的时候,小腿应该是撞到了茶几的尖角,生疼。

“你什么情况?”眼前还一片漆黑的时候,她听见袁磴在她耳边说话。

晏安摆摆手,让袁磴把她扶到了沙发上靠着。她说:“抽屉拉开,里面有巧克力。”

有着浓郁味道的巧克力入了口,晏安才感觉头晕难受的感觉渐渐消失。她睁开眼,见头顶的袁磴很担心地看着她。她问:“查到了吗?”

“哪那么快?”

话音刚落,晏安就听他的电话响,他接起电话稍微讲了几句后就跟她说:“你说得那位翁然是不是自然的然?”

见晏安点点头,袁磴接着说:“那就没错了,她是我给你那张名片里的人的女儿。”

听到这话,晏安脑袋里虽然还残留着眩晕的感觉,可心里突然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豁然开朗。

不管这位翁然翁领队是因为什么事情为难她,但总归是知道了谁在背后做手脚,她做起事来也不至于再两眼一抹黑。

晏安给江朝暮打电话,让帮她订最近飞往k市的航班。

“k市?”袁磴听完她讲电话,问了她一句:“你之前把我给你的我们在k市的票给谁了?”

晏安看了他一眼,直说:“给了祝彧,我在k市的朋友只有他一个。”

“但是他当时是和一个女生一起来的,我在舞台上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生是谁?”袁磴问她。

“女生吗?”晏安笑了笑,说:“应该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翁然翁小姐。”

第三百八十一章、故友

k市最近一段时间着实连着阴了很多天,通常是一早上都在下雨,下午隐隐出了点太阳,到了傍晚时分又开始下雨。这样的天气带来的阴冷感觉一直让翁然有了种自己已经在过冬天的感觉。

天气稍微有点晴朗迹象的那天,gowg俱乐部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战队主题日。即邀请一些粉丝朋友到俱乐部来参观,和选手一起聊天做游戏。

主题活动预计在上午十点开始,早上七点来钟的时候,所有队员都必须起床去做造型和化妆,以便以更好的面貌来应对今天整一天的拍摄任务。

翁然从很久之前听说有这么个活动开始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因为不需要用脑子想,她就知道当天被抽中来俱乐部的所谓粉丝都是些什么货色。k市算是个较偏远的城市,愿意花钱花精力还在非周末时间来这种地方参加活动的人,肯定不会是躬腰驼背满脸青春痘的暴躁老哥,肯定都是袒胸露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自打翁然接触这个行业,尤其是开始做祝彧领队后就没少和这类人接触。每次她们张牙舞爪地说要跟祝彧合照,然后每次把胸口衣服拉得很低,再拼命往祝彧身上蹭得样子都让她感到了极度的反感不适,每次检查祝彧社交媒体账号的私信信箱也都会让她产生一种自己置身于网络扫黄部门,每次看完删除完拉黑过后她都需要马上滴眼药水防止自己长针眼。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祝彧自己从来不关注他社交媒体的私信箱里都有些什么内容。

时间还早,对于职业选手的生物钟来说,早上7点这个时间相当于正常人的晚上一两点钟,应该正是睡得正好的时候被人拉起来按在镜子前,祝彧使了劲都没法把两只眼睛在同一时间睁开。

造型师用双手扶住他的脑袋怼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会儿,说:“你这头发也太长了,平时刘海不扎眼睛吗?”

祝彧连眼睛都还没睁开,自然也不会理会造型师跟他说些什么。估计是因为她一直站在旁边的原因,这位造型师向她看过来,问了句:“头发要剪吗?”

剪吗?

她也知道祝彧头发长,平时洗完头刘海全部放下来的时候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她也没少跟他说让他去剪头发,但祝彧每次都表现出了很抵抗的情绪,久而久之,他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像搞街头艺术的行为艺术家。

这下背着祝彧,翁然急忙真切地点了点头。

稀稀拉拉的头发落在地上,造型师毫不手软地一剪刀就把他垂到鼻尖的刘海给剪到了眉间。翁然看着镜子里祝彧逐渐露出来的完整的脸,越发明白他那些狂蜂浪蝶般的女性追随者是怎么回事。

最后再用发胶固定好,祝彧的这个造型就算做完了。造型师从他身上把围裙扯走,大概是不小心扯到他,祝彧在瞬间睁开了眼。一直都很英俊优秀的五官搭配上突然锐利起来的眼神,早晨七八点的祝彧确实要比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更耀眼夺目。

“你在笑什么?”祝彧问了她这样一句后,翁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看着镜子里的他再发笑。她用自己揣在兜里的手掐了自己一把,说:“没什么,但你剪了头发以后好像和之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祝彧问。

在这一瞬间,翁然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得特别灿烂地说了一个字“帅!”

祝彧哼哧了一声,又兀自吸拉着拖鞋回去寝室换衣服。

接近十点的时候,翁然被安排去接待今天要过来的粉丝朋友。她在会议室里见到了他们,总共11个人的名额,其中有7个女生。她们一看见她,脸上的厌恶烦躁就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翁然拿出点名册,说:“先点个名。第一位,孙茁灵!”

角落里一个个子矮小身材瘦削戴着眼镜的小女孩儿怯怯地把手举了起来,说:“到!”

翁然多看了她几眼,因为实在想不到这种一看就是学习优异的学霸女孩儿为什么会来参加电子游戏的主题活动。

点完名之后,经理青叔就来了,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没一会儿就打听清楚了在场所有人的基本背景。

那个在人群中很另类的叫孙茁灵的女孩儿自我介绍说在国内一所很著名的大学上学,这所学校的名字一出,当即就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翁然自己都有暗暗吃惊。

旁边一女孩问她:“看你样子不是喜欢打游戏的人,你平时打游戏吗?”

“我很笨,学不会。但是我把所有技能名字都背熟了,我能看懂比赛。”

大家更吃惊了,问她:“你为什么看比赛?你支持哪个选手?”

那个女孩儿推了推眼镜,翁然见她身上突然迸发出一种和之前怯懦软弱不同的光芒,她很坚定地说:“我从祝彧开始打国服的时候就在关注他,从他开始打比赛至今,他的比赛我一场都没落下过!”

这话引得周围人争相鼓掌,而翁然只是瞥了瞥嘴移开了眼,暗自说了一声“花痴!”

到了午饭时间,青叔安排他们一起去俱乐部的食堂吃饭。往食堂移动的时候,正好就看见十多个穿了队服的男孩子从训练楼往外走。这是俱乐部特意的安排,选手除参加活动外基本不穿队服。现在十多个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男孩子穿着清一色的红黑白相间的队服走过来,翁然一眼就在其中找到祝彧的身影。

高挑挺拔,阳光下异常显眼的冷白肤色,是无论站在哪,就是站在明星堆里也毫不逊色的样貌。旁边的那些女生已经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说来说去,半句话都离不开祝彧帅这几个字。

这些话还用得着她们来说?

翁然正暗自笑笑,就听见旁边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在喊祝彧的名字。她回头,见是那个一直都表现得很腼腆胆怯的孙茁灵。

第三百八十二章、重逢

翁然一句不要大呼小叫都到了嘴边,就见那个女孩儿在瞬间脱离人群向着不远处的人堆跑去。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气氛一下子变得沸腾起来。翁然一边嘱咐工作人员看好这些人,一边也小跑着追过去。

很明显,祝彧也听到了这炸破天际的一声,他步子顿在原地,眼睛也轻微眯起向着她们看过来。那个女孩子跑得很快,落在后面的翁然使劲地给祝彧打手势想叫他赶紧走不要管,但祝彧好像完全没看见她一样,就那样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个女孩子跑近。

孙茁灵艰难地停下了,一边看着面前的人一边艰难地进行着呼吸。祝彧看着面前的人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说:“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真的是你?”

翁然随后赶到,听见那个女孩子剧烈地喘息着跟祝彧说:“我还以为今天有可能见不到你。”

“见我?有事吗?”祝彧问她。

那个女孩子挺起胸膛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哭了。这一出瞬间就把祝彧搞懵了,他看看面前的孙茁灵,又看看后面几步外的翁然,问:“怎么突然哭了呢?”

这说话的语气很不寻常,这让翁然瞬间反应过来,问:“你们认识?”

“这我读书时候的班长,从初中开始,她一直都是我班长。”

孙茁灵抹了抹眼睛,说:“原来你记得。”

“我又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祝彧说:“毕业的时候我虽然没去拍照片,但晏安转交给我的同学录我不都签了吗?我给全班每个同学都留言了,她忘记给你了吗?”

“给了。”孙茁灵说:“上面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没错啊,你不学习一直都很好?怎么样?现在在哪里上学?”

孙茁灵突然就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红色的封底上明晃晃地写着“录取通知书”。祝彧在孙茁灵期待的眼神中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孙茁灵笑得愈发开心,她用炫耀的语气跟祝彧说:“我是我们班考得最好的。”

“了不起。”祝彧把信封还给她,说了一句:“晏安也是第一名进得b戏,这样看我们班确实出了不少人才。”

这时候青叔正好带着大部队过来,那个叫孙茁灵的女孩儿看样子还想说什么也只能作罢。祝彧和那个孙茁灵落在人群后头,一直聊着些什么。吃饭的时候她也和祝彧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直无休止地跟祝彧叙旧聊天,全程无视了坐在她旁边的翁然。

“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祝彧一听这话高兴得不得了,脸上露出很稚嫩的孩子气,用自大的口吻说:“还是你眼神好,不像晏安,总说我是矮个子里拔将军,只能跟长在西南盆地里的男孩子比比。”

“你之前体检181,怎么可能跟矮这个字沾边?”翁然忍不住出声道。

“我一直也觉得是这样没错,但听晏安讲多了之后确实也……”

“她自己也不怎么样,有什么资格说你。”

这话一出,翁然能明显感觉到祝彧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空气一下子开始变得凝固,祝彧之前的好心情好像在瞬间被她破坏殆尽。这样也好,他就拿不出什么兴趣跟他的老同学叙旧。

下午的活动安排,翁然特意把那个叫孙茁灵的女孩子给安排得远远的,让她在今天活动结束的时候都没机会再见到祝彧。

活动结束,她送她们去坐回程的大巴。那个叫孙茁灵的女孩子叫住她,问:“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针对我?”

居然被发现了?翁然暗自笑了一声,说:“我有什么针对你的必要?”

“因为我和祝彧是认识的关系,因为我们是同学,是吗?”

“祝彧认识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同学也是这样,我为什么要针对你?”

“我是祝彧后援会的人。”孙茁灵突然说:“平时大家怎么讨论你我也知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对祝彧抱有同事之外的其他感情?”

“同学是吗?后援会是吗?我想你以后应该很难再有被抽到去现场或者其他活动的机会了。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见祝彧了,请好好珍惜。”

“我和祝彧是同学,我想要见他我们可以私下约不需要通过你同意的。”对面人很执拗地出口,也因为这份执拗,翁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她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你要是能私下见到他,何必费尽心思地来参加这个活动呢?孙小姐。”

对面人张了张嘴,看样子被她这话气得不清,翁然就看着,就在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祝彧的声音。

她们一起回头,就见祝彧提着一个盒子跑过来,他把盒子给到孙茁灵,说:“俱乐部的一些周边,你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

“谢谢。”

因为司机在催促,那个女孩儿只能上车。在车门即将要关闭的瞬间,翁然突然就见那个女孩儿看着她说了一句:“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

回答她的是祝彧自己,也因为祝彧的这个回答,翁然觉得那个女孩儿冲她突然笑得妖冶起来。

背过身,她马上就跟祝彧说:“俱乐部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人?”

祝彧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问过青叔。”

“就算是这样……今天那么多人来,东西你却只给她一个,其他人会怎么想你想过吗?”

“其他人不也都知道吗,我们是同学关系。”祝彧还是很坦荡地在说话。

“我会跟俱乐部说,以后再有这种活动首先要把什么同学朋友之类的人先给筛除掉,这样根本对其他来参加活动的人不公平。”

“你是这个俱乐部的大股东,你想这样说的话别人当然没意见。”

“你这话……”

翁然的话被祝彧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还恹恹不乐的神情突然就开始放晴。

“你猜我今天在我们基地见到了谁……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现在在哪?”

第三百八十三章、巫婆妖女

三步并作两步的步子,浑身都冒着一股娇憨的欢腾劲儿。这是翁然在这段时间以来见过祝彧最高兴的一次。她在背后喊他,说“你慢点,这么着急做什么去?”

“晏安来了。”

这短短的四个字让翁然的脚步在瞬间停住,她在擦黑的天际中看着祝彧逐渐跑远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刚走到待客室门口,翁然就听见祝彧夸张的声音在里头响起。“怎么回事?哪阵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待客室的门并没有合上,翁然只要稍微挪一挪脚步就可以看见屋里的全部光景。

说起来,她从知道这个世上有晏安这么号人到现在,她们碰到面的次数算是寥寥无几。但晏安这个人,每次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她戴着一个黑口罩,就着露出的眼睛来看,就知道这是个蛮水灵的姑娘。第二次见面她穿着礼服高跟鞋,每走一步都需要祝彧小心搀扶着,看背影总觉得是个高贵出身的公主小姐之类。这次再见,她一张脸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一样,隔得老远,翁然都能看清她宛如城墙般的厚粉底,以及暗色的眼影和口红,搭配上深色的风衣和筒靴,怎么看都像是刚喝了人血的巫婆妖女。

翁然抬步往里走,晏安倒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说了句“翁领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说着这样的客套话,翁然一步步向着她走去。然而直到走近之后她才发现,晏安的瞳孔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异色的光,看着像是随时准备摄人心魄一样。

翁然站定,用严肃古板的语气说“祝彧,你还要训练。”

祝彧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没什么耐性地回答她“时间还早。”

“时间还早你就不用先去准备?你还有几天就要比赛了?”

祝彧脸上的高兴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委顿下去,晏安在旁看着这一切,突然出口,问“翁领队,有时间和我单独聊一聊吗?”

翁然抬头看她,眼里的诧异几乎要掩饰不住。她说“我们有什么需要单独聊一聊的事情吗?”

“有的。”晏安说“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聊一聊。”

旁边的祝彧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们两,直到翁然点了头,他才问“你们要聊什么?”

“不是小孩子能听的东西。”晏安看了一眼翁然,说“这是我和你们翁领队的私人事情。”

翁然带着晏安去了另外一间待客室,她将将才把门关上就听里头的女人说“翁小姐,不知我有哪里得罪了你的地方?还希望你不吝赐教。”

翁然心跳一滞,僵硬地出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其实我和翁小姐的联系都要靠着祝彧来维系,如果你觉得单独和我说话不方便,我们请祝彧过来一起聊?”

“他马上就比赛了!”翁然声音骤然放大道“不管你有什么事,你怎么可以在这个关头影响他?”

晏安听着这话,冷笑着把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她说“本来我和翁领队也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因为祝彧的关系,我们之前也有过几面之缘。只是我不明白,翁小姐何苦费尽心思来为难我一个无关的人?

翁然听完她的话,还是用那一句话来搪塞她说“我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好,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晏安落座,看着她,说“还希望翁领队高抬贵手,不要在背后使绊子卡我的签证,可以吗?”

翁然不知道晏安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她之前也只是接受了黄芷柔的建议顺水推舟而已,她当时想,晏安就算有再多的心眼也不可能怀疑到千里之外的她身上,可现在……

“你这话说得未免好笑,我使绊子卡你签证的原因是什么?”

“这得问翁领队你了。既然我已经明说,所以我希望你也稍微坦诚一点,或许我可以让祝彧来跟你沟通?”

“你凭什么?你是祝彧什么人你凭什么指使他?”翁然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恼怒出声,说“你之前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我本人是希望你不要把你那些穷酸恶臭的坏习惯传染到祝彧身上,他有大好的前途,和你不一样。”

“穷酸恶臭的坏习惯?”晏安笑了笑,说“我和祝彧认识的时候翁领队可能还不知道在哪呢。我不明白,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

“我是祝彧的领队!”

“你也知道你是祝彧的领队!你一不是他家人二不是他代表律师,你凭什么代表他来跟我说话?”晏安深吸了一口气,说“好,我今天来这里也不是跟你聊这个。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要卡我的签证,我奉劝你,千万好自为之不要欺人太甚,如果我的签证问题能在明天之前解决,之前这些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我们还是恢复成陌生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晏小姐还是不要自视太高了,你的签证问题能不能解决,我们始终都是陌生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而已。”

“好!”晏安连连点头,说“那我换个方式跟你说,你是准备为难我到底?还是打算让祝彧以后长久地讨厌你?你选一个。”

“你凭什么让我做选择?你很着急出国吗?呆在国内不好吗?”

晏安闭了闭眼,突然问了她一个很莫名的问题。“这间屋子里是没有监控的吧?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检查过,应该是没有的。”

晏安站在一个花瓶面前平静地看着她,说“翁领队,我刚才的提议你仔细考虑,作为交换,我能出国的那一刻我就帮你跟祝彧解释,这笔买卖划算的,你好好想想。”

翁然看着她,一句白日做梦刚到嘴边,就见晏安一巴掌把花瓶挥到在地,伴随一声剧烈的响声,她整个人慢慢地躺在了那些碎片上面,同时冷眼看着她,自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苍白的惊叫。

第三百八十四章、天大的荒唐

自这声惊叫发出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这间屋子的门就被撞开,门口的人看着屋里的一切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翁然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转头看向晏安,怒斥:“你在做什么!”

晏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到一会儿眼泪就滚了下来。

“晏安!”

身后突然传来祝彧的声音,翁然惊恐地转头,见祝彧面带惊恐紧张地直直向着晏安奔去。

“怎么回事?伤哪了?救护车!”祝彧大声喊:“快叫救护车!”

在翁然看不到的地方传出了晏安虚弱的声音,“不……不必。”

翁然仍然怔愣在当场,她看着祝彧小心翼翼地把晏安从地上抱起来,把她身上沾到的碎瓷片拿走。他谨慎地把她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通,问:“伤到了哪里?”

晏安咬牙忍住了眼泪,然后突然笑着跟他说:“好在衣服穿得厚,应该是没伤到哪里。”

“你确定吗?”祝彧仍然不放心地在检视她露出的皮肤,见真的没有伤口才稍微放了点心,问:“怎么会这样?”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太不小心。”

晏安这话一出,祝彧如同刀刃一般的目光就直直向着翁然袭来,他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翁然感到了天大的荒唐,这种感觉大概就类似无缘无故被人栽赃偷东西一样,她说:“你不会觉得她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吧?”

“是我的问题。”晏安再次出口,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翁然!“祝彧很冷静地出声,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翁然省略了她之前和晏安进行的争论,直接说了晏安自己把花瓶打碎然后躺上去的事实,然而她这些话刚出口就听见了来自旁人的嬉笑。

荒唐吗?多荒唐啊,她自己也觉得荒唐,然而这就是事实!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她半字虚假都没有!

“你自己……觉得你说的话像话吗?”祝彧冷漠地看着她问道。

翁然看着她们,突然自己也笑了出来,她问:“你的意思是她这样是因为我?”

“当时屋子里就你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就一定是我咯?她晏安自导自演不可以吗?”

“你……”

晏安突然扯了扯祝彧的袖子,委屈地说:“算了。”然后用很小声的声音说:“她是你领队,你马上比赛了,千万别因为我……这只是一点小事。”

这话看似很小声在说,但这屋子里的人谁都听得见。

“你说什么呢?”翁然向着她走过去,想叫她把事实说出来,别搞有的没的这一套。然而她刚刚靠近几步,晏安就整个人颤抖着往祝彧身后缩。

“你怕什么?”翁然看见她这模样只觉得一身火气无处发泄,她质问:“你自己说,是我弄伤你的吗?”

晏安依旧躲在祝彧身后,用吱吱嘤嘤的语气说:“是我自己的错。”

这会儿俱乐部里的领导,经理青书和一队领队曲哥都来了,身后还跟着江晚山。他们看到屋里的这一幕,无一例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江晚山问了旁边看热闹的人,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他直接问翁然:“你们为什么争执?”

翁然活生生被他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气笑了,直说:“我们为什么要起争执,我都不认识她。”

“那你这是单纯手欠?之前也没看出你有反社会倾向啊。”

翁然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回头,问:“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翁然用手指指向晏安,说:“她就是自己在搞鬼,不信你们去看,她身上绝对一点伤都没有,因为她就是自己躺到地上去的。”

“对,是我自己的问题。”晏安支吾着出声,一边小心地起身。她用惊慌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向着她走过来,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去。祝彧及时扶住她,问:“怎么样?”

晏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妆容一片混乱看着委屈凄惨得很,她说:“脚疼。”

她坐下,把风衣下摆往上撩了撩,翁然就看着,在明亮的灯光下,她膝盖偏下的位置赫然一大块吓人的乌紫。晏安自己好像都被这伤势吓到了,嘴巴瘪了瘪一下就哭了出来。

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完全无干的陌生人在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会目睹并且经历眼前这荒唐的一切。

“你在装什么呢?你敢不敢把你之前的话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翁然的话问出口半晌晏安还是只知道哭。翁然算是知道了,她就是笃定她不敢把她们之前谈论的内容说出来,可她现在偏要揭下她虚伪的面具。

“刚才是不是你跟我说,我如果不能帮你解决你的签证问题你就要我难堪,所以你才搞这么一出,是不是?”

“要你难堪?”江晚山出声问道:“现在究竟是谁比较难堪?何况,她的签证问题为什么要找你来解决?”

“你问她啊!”翁然吼出这一声后委屈的眼泪也跟着落下,她说:“她要出国,但签证问题一直审核不过,她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不然她为什么要找我单独聊天?”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跟祝彧编造我要找他借钱的事情?”晏安冷静的声音掩盖在了哭腔中,“我分明没有这样过,你为什么要这样跟祝彧说呢?他跟我说要给我打钱的时候我真的很慌张,因为我不知道他要把这么多钱给谁?”

祝彧看向江晚山,说:“是有这么回事,晏安当时给我打得电话被翁然接了,之后她跟我说晏安要找我借三千万,但并没有这样的事。”

“翁然!”一直旁观的青叔终于出声,问:“你很闲吗?俱乐部是没有其他事情给你做吗?”

翁然自在场所有看向她的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浮生的多种色彩,他们像是在审判犯人一样用眼神在对她定刑。她大叫说这事不是她做得,然而从别人眼里得到的反馈还是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神经病。

第三百八十五章、忍耐的尽头

青叔给了祝彧一个小时时间的假送晏安离开。他们走后,青叔就跟她说:“你现在还在俱乐部任职,还能担任领队这个职位并不是你不可或缺或者你本事超群,而只是因为你是我们大股东的女儿。你那么爱管祝彧的社交网络账号,你应该知道你在粉丝群里的名声和评价怎么样?每一天,我都至少要收到十多封战队粉丝祝彧粉丝对你这个人的投诉信。你知道她们说你什么吗?她们说你以公谋私恬不知耻!”

看着面前人簌簌掉落的眼泪,青叔继续说:“但因为你是大股东女儿,我不能说你什么,甚至你在这个俱乐部都比我有话语权。平时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把祝彧当做你的什么人?你看看其他选手对你这个人的评价是什么!那好在,你之前虽然也任性也嚣张跋扈,但始终也没做过真正伤害到别人的事情。但今天……那位晏安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青叔盯着她,说:“你以为她只是祝彧身边的朋友,你把她当成那些靠近祝彧的,可以任由你或赶或骂随意使弄的女粉丝?你以为山队刚才为什么生气,他那种老好人性子的人为什么生气?他姐姐是晏安现在的经纪人你知道吗?而且,我们俱乐部在今年下半年多了好几个赞助,其中有哪些是晏安帮忙拉得你又清楚吗?你做事怎么可以这样不经大脑?”

“那又怎么样?赞助而已,你想要多少!”翁然抬起眼来红着眼看向他。

“你还是不知悔改!”青叔叹气,说:“今天的事我会如实上报,至于你今后的去向要由上面决定。”

翁然赌气出声:“我是股东,我有人事任免权!你们没资格决定我的去向。”

“好好好!”青叔点头,说:“你就是想留在祝彧身边,就是想管着他,是吗?你看今天过后他还会不会搭理你这个人,你以为祝彧一直不出声是因为他性子懦弱胆怯是吗?”

将将好一个小时时间,祝彧带着浑身的冷意从屋外进来。翁然一早等在那,看见他就急忙冲了过去,问:“下雨了吗外面?天气好像很冷,是不是?”

祝彧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也没听见她说话,径直绕过她就往楼上走。翁然追在他身后,费力地说:“你千万别相信晏安说得那些,今天的事……”

祝彧突然顿住步子回头看她,问:“我不相信晏安难道相信你吗?”

翁然也就静止住,好半天才有动静。她问:“你判断一件事就丝毫不讲事实根据吗?”

“事实根据?晏安的脚到现在还肿着,走路都一瘸一拐!请问,你在这件事里受到了什么损失吗?”

“我没损失?我什么都没做就要受到大家的指责谩骂。我还委屈呢,我又找谁说去!”翁然含泪大叫道。

“你还是觉得自己半点没错?”祝彧点点头,说:“我会跟俱乐部说,我不希望再由你来担任领队一职。”

翁然刚张了张嘴就立马被祝彧打断,他说:“我知道你是股东,在这个俱乐部里的分量举足轻重,所以我会跟俱乐部说,如果你仍然不间断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考虑跟这家俱乐部解除合约。”

“你敢!”翁然咬牙大吼:“你敢这样做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没比赛可打!你想你的职业前途终止在这一刻的话你就尽管去跟俱乐部说吧”

祝彧点了点头,只淡淡说了声好就迈着步子扬长而去。

翁然觉得呼吸苦难,只能捂着脸蹲到地上。就是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一条又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显示在眼前:

“翁小姐,截止到明早7点之前都来得及,你想好的话随时跟我联系,我看着夜景喝着红酒敬候佳音。”

这个贱人!

翁然拿着手机急速往楼上跑,想把这条信息拿给祝彧看,想叫他知道狐狸精的真面目。可刚到路口,她就听见祝彧在跟青叔说:

“我的想法请您帮忙转达。事实上,翁然作为领队这段时间里一直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如果她继续以工作人员身份出现在我身边插手我的工作生活,我会很认真地重新审视咱们俱乐部是否真的适合我。如果这样的情况和我困扰没法得到解决,我想我会动用法律手段来捍卫我自己的合法权益。”

“是因为这样吗?还是觉得你朋友今天因为翁然受到了委屈?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协商解决的。”能听出来,青叔已经尽量温和平缓地缓和这件事,可祝彧还是说:

“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跟俱乐部表达过我对翁然工作的质疑,你们之前答应我,进入一队之后会由别人来接手我的所有工作生活上的事务。可到了今天,你们还是没有兑现当时对我的承诺,翁然仍然在变本加厉地参与着我的工作我的生活甚至我的一切,我觉得……”祝彧停顿了一下,说:“我觉得只是一条没有光的路,一直以来,我都很累。”

祝彧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刀子直直往翁然心口上插,她从来都不知道,祝彧一直是这样看她的。所以他之前为什么从来不说不表达呢,难道真如他说的,他只是在忍,觉得进入一队就能脱离她的掌控能获得他眼中的光明。可是呢,他到了一队后才发现她也跟着一起来了,所以认命了?

既然都已经认命了,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马上就要开始打比赛的这个紧要关头里里跟俱乐部做这样的反抗?是真的忍到了尽头,还是单纯为今天的晏安在讨公道?

翁然从楼上下来,把脸上眼泪抹净给晏安拨去电话。“你明天一早回去,签证问题应该解决了。”

她以为她会听到晏安在电话那头发来的或嘲讽或感激或其他情绪的声音,然而电话里晏安的声音比她还要嘶哑苦涩,她说;

“明天吗?真是不好意思,我等不到明天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秋后处斩

晏安只感觉耳朵嗡嗡响得厉害,需要她把耳朵捂得死死的,才能让那种尖鸣的感觉暂时离开她的脑袋。

她挂了电话,无意识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觉得很莫名其妙和堂皇。

分明!分明前十多分钟前她收到蒋柏电话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让她像是在瞬间拥有了全世界,可这种幸福的感觉只维持了不到几分钟,就在她接到杨美娟电话后完全消失殆尽。

“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找到晁朕了吧?”

“当然,蒋柏姐第一时间就通知我了。”

杨美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晏安形容不出来的冷静克制,就像刚才蒋柏在电话里的声音也没有晏安想象中的高兴,就好像……好像全世界因为找到晁朕这件事而感到万分开心的人只有她一个。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杨美娟这样问了她一句。

“有什么想问的?我还要问什么?我只要确定晁朕平安健康就好了。”

“晏安!”杨美娟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重地顿了顿,然后她说:“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比失去健康平安还要糟糕的事。”

晏安听到杨美娟这话的当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反正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某一瞬间突然停止了跳动。她结巴地问:“怎么了吗?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知道我们已经找到晁朕,你没要求和他对话吗?”

“蒋柏姐说他感觉很累已经先休息了。”

“你信吗?”杨美娟很莫名地问:“以你对晁朕的了解,他在这一刻这一秒最挂念的是谁,最应该做得事情是什么?打个电话而已,需要费多少时间?”

晏安急促地起身,不小心把手边的红酒杯撞翻在地上,红酒顿时就溅污了漂亮的地毯。她问:“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晁朕的吗?又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晏安突然自欺欺人道,“蒋柏姐说之后再跟我说这事。”

“是!”杨美娟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是晁朕自己主动联系的我们,让我们去得王浅棠落脚处接他。”

“果然是王浅棠,是吗?”

“这不是重点,晏安。”

晏安已经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惶恐无措的表情,她问:“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他见到我们之后绝口不提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他甚至不知道他出现在法国的原因是什么。”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么跟你说,你是坚强的孩子,你需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就是……怎么说,王牧林和王浅棠在这段时间里为了可以控制住晁朕,每天都不定量地给他注射了镇静剂。”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晏安惊叫。

“就是因为这样,镇静剂注射过度,好像使……”

“怎么样?”晏安问。

“好像使……使晁朕的记忆力出现了问题。”

“记忆力出现问题?”晏安好像平生第一次听见这七个字一般,无论动用多少的脑力都无法理解这七个字的意思。

“所以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国这个地方。”

晏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她哈哈干笑了好几声,用半威胁半警告的语气在跟杨美娟说:“不要再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晁先生已经在联系美国的医院,准备明天稍晚一点就带晁朕过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晁朕失忆了,是这样吗?”说到这,晏安已经有了生气的反应,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这样荒唐的事会出现在她身上。

“只是记忆力出现了问题,不是失忆。”杨美娟跟她认真解释道。

“那你告诉我,记忆力出现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他的家人也认识我,但对王浅棠王牧林完全没印象,仿佛这两个人是刚出现在他生命里一般。但是……之前晁夫人让他给你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他很天真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给你!报平安?”

晏安深吸一口,感觉手指都在不规律地颤抖,她咬了咬牙,过了许久,才问:“所以他的记忆出现问题是指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也没有这样简单,据我跟他简单的聊天推断出,他是知道世界上有你这么个人,但他对你的印象……好像停留在了你和他是就读同一所学校的同学这样一个事实。我觉得他现在的记忆时间线很错乱,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什么时候。他现在很坦然地接受了他是演员的事实,但他对于自己出演了铁茶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

“我不明白……”晏安如实说:“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所以需要现代医学的帮助,或许只是因为镇静剂的副作用和后遗症导致他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说不定明天睡一觉起来又什么都想起来了。当然,也有可能之后一直……我打电话给你,是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知道晁朕的家人应该暂时不会把这些事讲给你听。我现在跟你说,你考虑要不要飞美国陪他一起看医生,但我觉得如果结果不是很好的话可能会对你很残忍。”

“我去!”晏安很坚定地说:“无论晁朕现在能记起来想起来什么,我和他就是法定配偶关系。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他平安健康,我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晏安满脸泪水地挂了电话,然后不到半分钟,她又接到杨美娟的电话,说晁岑预约的专家今日在国内参加学术研讨会,所以他们会放弃去美国的计划,等晁朕稍微缓和一下就立刻回国。

这个电话再挂断之后,翁然就给她打了那个电话。

如果……晏安知道自己不能去假定未发生的事情,但她这会儿就是忍不住地会想,如果不是翁然一直为难她,如果她能早点解决签证问题过去,如果能早几天找到晁朕,会不会镇静剂对他的影响会少很多,会不会……她现在就不是一个等待秋后处斩的结果?

第三百八十七章、芸芸众生

几个小时之后,晏安收到了杨美娟发来的晁朕回国的航班信息,她在第一时间订了清晨赶回s市的机票。她想她应该去机场迎接晁朕回来,这个念头让她一整晚无法入睡,她只要一闭眼,就在想要怎么去面对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她在想,如果发生了晁朕真把她当做陌生人来看的事情,她是否能接受,或者说,她要怎么逼迫自己接受。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酒店打电话给她说已经准备好了送她去机场的车。因为一晚上没法入睡,晏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憔悴惨淡至极,她实在花费了很多功夫,才用昂贵的化妆品稍稍遮住了这一脸的颓丧。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正厅的祝彧和翁然。祝彧很着急地想离开,但翁然死死扯住了他的手,两人开始做小规模的纠缠。

她的出现让他们尴尬的对峙暂停,祝彧问她:“这么早?你要去哪?身体舒服些了吗?”

“你看,我就跟你说!”翁然指着她脚下的高跟鞋给祝彧看,说:“她就是装的,她脚要是真感觉不舒服她还能穿那么高的高跟鞋?”

“请你住嘴。”祝彧冷语道。

“凌晨五点你的训练才结束,你觉也不睡就赶过来看她,现在看见了吧,她一点事都没有,全都是装的。”

“你说够了没有。请问你跟着我来这里的用意又是什么?”祝彧质问她。

翁然把手机里的信息翻出来给他看,说:“是她让我做好选择来找她的。昨晚我给她打电话她又抵赖,所以我想来问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究竟要怎么样才肯还我清白?”翁然说着,已经一把抓住了晏安的手。

晏安甩开了她的手,说:“翁小姐,借过,我得走了。”

“你不说清楚哪都别想去!”翁然这声音极大,引得周围诸人纷纷停下脚步看过来。

晏安拿下墨镜,又重复了一遍,“请你让开!”

翁然抬眼和她对视,意外被晏安发红发肿的眼睛给吓了一跳,就晏安现在的样子,比熬了一整夜的祝彧和她还要恐怖得多。

“晏安!”祝彧喊了她一声。

晏安通过抿嘴来压抑眼泪,好半天,她才说:“我有事,必须马上走,司机已经在等我。”

“我送你去机场。”祝彧如是说。

“你要离开?你做出那样的事,让我一直被大家误会,你什么都不说就想走吗?”翁然问道。

“我做了什么?”晏安冷冷地看着她,说:“翁小姐,来日方长,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等我忙过了这一阵子后,我自然会慢慢跟你算!”

晏安又看了一眼祝彧,说:“我的要走了。”

祝彧点点头,然后扯着翁然让开了路。翁然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晏安上了车子走远,她恼怒地回头看祝彧,说:“她什么交待都没给我,你居然放她走!”

“你真的……不可理喻。”丢下这样一句话后,祝彧就迈开步子走远。翁然追在他后头,说:“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吧?”

“你说晏安冤枉你是希望你能帮她解决签证问题。”祝彧驻足看向她,说:“她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对你使出这样的办法,是不是说明她签证通过不了这事确实和你有关?看她刚才的样子,她肯定遇到了难已解决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是因你而起,或是因为你得不到一个妥帖的解决情况更糟糕的话,翁小姐就仔细一点,刮风下雨天千万别出门。”

晏安到达s市机场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彭天天,他见到她,拎着一杯豆浆就跑了过来,说:“喝点吧,还暖和着。”

一整天,晏安因为独处必须要建立起来的坚强外壳在瞬间崩塌,她一下就倒在彭天天肩上嚎啕大哭起来。彭天天轻轻拍着她的肩,说:“或许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我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分明我们走到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那么困难的事情我们都一起经历过来,可现在……”

“你先别这样想,你现在所有的猜测都是基于杨美娟跟你说得那些话,在真正见到晁朕之前你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就算他真的……退一万步讲,你们是公证过的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一点点再慢慢相处起来。”

“太难了。”晏安说:“我只要想到他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我就觉得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彭天天又拍了拍她,说:“他们的航班马上到了,你快点去整理一下,如果晁朕真的记不得你,一会儿的见面就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要给他留下好的印象。”

晏安把妆容重新整理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公告真好提醒他们这趟航班到达。彭天天陪她去一早和杨美娟约定好的地方等,在这个过程中,晏安看着陆续从里头出来的人,生生把自己手心掐出了血。

“来了来了。”彭天天捏了捏她的手,说:“你是晏安,你是晁太太,你要坚强!”

晏安先是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蒋柏和肖葵,蒋柏像是完全没预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脸上出现了诧异又尴尬的神情。

在他们身后,就是杨美娟和豪哥,再然后才是蒋松和晁岑。

蒋松径直地向着她走来,拉住她的手一句话没说先叹了口气。晏安往她身后看,只看见空荡荡的长廊,她问:“晁朕呢?”

“安安……”蒋松还是叹气,说:“有些事……”

“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现在站在这里只是想要接我丈夫回家。”

蒋松看了杨美娟一眼,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你要坚强一些,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蒋松这话刚落,晏安就见面前的长廊里出现了新的身影。王牧林走在最前面,他后面跟着坐着轮椅的王浅棠,以及帮忙推轮椅的晁朕。

晏安能确定晁朕在第一时间看见了她,可就是和她无意识对视的那一眼里,让晏安觉得她在此刻对于晁朕来说和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没什么不同。

第三百八十八章、如鲠在喉

就是这个瞬间,从晁朕出现在她眼前再逐渐走过来的过程里,晏安在恍然中有了种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的感觉。

她突然就觉得,原来她多活的这些日子都是一场绚丽灿烂的梦,在这个梦里,她和晁朕勇敢地在一起了,有了一个在别人看来很梦幻的结果。可是梦一醒,他还是那个绚烂的晁朕,她也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晏安,他们其实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晁朕现在的状态,她在从王牧林反光镜片里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那一刻其实就都明白了。

“我们一群人在这里好像会妨碍到别人。”王浅棠突然出声,用晏安认识她以来见过的最灿烂的表情看着她,好像非常享受她现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

晏安抬眼,看向王浅棠轮椅后站得笔直的人,他比上次见面瘦削苍白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疲惫,可眼里的清冷寂寥还是一如既往。

“晁朕……”她轻轻地喊出口。

晁朕向她看过来,眼里表现出来的也不是面对真的陌生人的好奇懵懂,而就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同校同学。这种感觉,其实是比他完全忘记她更让晏安难以接受的。

“还记得我是谁吗?”晏安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迫使自己把这一句卑微到泥土里的话说出口。

“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蒋柏开口。

“知道。”晁朕冷静的声音和蒋柏着急的话语夹在在一起出口,他说:“他们跟我简单说过一些。”

“所以呢?”晏安带着一份欣喜和千万分忐忑在问:“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我不太相信他们说得,我们之后找机会聊一聊。”

不相信?找机会?

在王牧林王浅棠嬉笑嘲讽看好戏一般的眼神中,晏安问他:“那现在呢,我要怎么办?”

因为她这话,晁朕明显地蹙了蹙眉,用一种很厌恶的感觉问她:“你想要怎么办。”

要不是蒋柏再一次出声催促回去,晏安真不知道要以什么面貌继续呆在这里。她和彭天天落在人群后,彭天天搀扶着她,说:“慢慢来,你不要急。”

“我不知道在他现在的记忆里是怎么界定的我这个人,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讨厌我,我是不是连一个不被他记得的陌生人都不如?”

“你别这么想。你现在着急也没用,你要坚强。”彭天天又说;“你不能把你的软弱暴露给你的敌人看,否则他们会更得寸进尺的。”

车子一路向着她们的家驶去,晏安见王牧林把王浅棠从车上抱下来,用轮椅推着她就去了她家,她下车,跟在后面,听见王浅棠说了句:“这的房子很漂亮。”

进去之后,她又听王浅棠说:“装潢也漂亮,是你一贯的品味。”

晁朕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把这间房子走了一遍,像是很不习惯这屋子多了很多属于女生的东西。晏安看着王牧林没换鞋子在她很喜欢的地毯上踩,正想出言提醒就听王浅棠很天真地问了一句:“我们以后就住这了吗?”

晏安僵在门口,见晁朕站在楼梯口向她看过来,问:“这里的房子是在你的名下还是我的名下?”

“这里的房子不能过户的。”王浅棠亲密地拉了拉晁朕的手,说:“这是你的房子。”

晁朕点了点头,又向她看过来,问:“你现在住在这里吗?”

晏安无声地笑了两下,问:“需要我立刻搬出去吗?”

“晏安!”蒋松不认同地喊了她一声,说:“这是你和晁朕双方共同持有的地方。”

“现在我名下有我个人持有的住所吗?”晁朕突然问。

“他们的住处我来安排就好了,绝对不会委屈他们。”杨美娟出声说了这样一句,但王浅棠突然表现出了极大的恐慌和挣扎,她跟晁朕说:“我不想这样……之前就是……我很担心。”

晏安大概是明白了眼前这一出,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晁朕把王家兄妹带了回来,并且丝毫记不起之前的过节准备为他们安排住处。

也是,王家能抵押的资产已经全部抵押,确实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但王浅棠把注意打到这里不行,这是她的家。晁朕名下那么多房子,晁家那么多房子都只是单位面积的房子而已,只有这里是她的家。

“这里不可以。”晏安直说。

“好。”晁朕表现出了很尊重她意见的样子,克制地问:“我们能聊一聊吗?”

“聊!”晏安问他:“什么时候聊。”

“现在,可以吗?”

在旁人担忧和王家兄妹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晏安和晁朕上了楼。晁朕见她要去推他的房门,问了句:“你睡在这里吗?”

晏安已经握在把手上的手突然放了下来,她看着鞋尖,说:“这里之前是你的卧室,现在是我们的。”

“去客房吧。”

说完这一句后,晁朕已经径直走去了客房,晏安跟在他身后,见他拉开窗帘站在窗前驻足往下看,问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要记得什么?他们跟我说我记忆出现问题有很多记忆缺失,可我连很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我甚至记得高一期末考的作文题目是什么。”

“那你怎么看待我这个人?”晏安问:“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你生活里的这个人。”

晁朕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他们说我们已经结了婚。”

“是,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配偶关系。”

“这是国内承认的配偶关系吗?”

晏安第二次听到这话,心里受到的冲击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庞大,可心酸的感觉更严重。她说:“暂时还不算。”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是不是只有简单的财产上的牵扯?”

如鲠在喉的感觉,晏安感觉有根鱼刺横插在她的喉咙里,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第三百八十九章、时间和生活

见晁朕一句话不说又把头扭向窗外,晏安一下就觉得焦虑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地问:“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晁朕还是背对着她一句话没说,晏安不禁又问:“我不是很明白,你这次把王牧林王浅棠一起带回来的原因是什么?你只是记忆有些错乱,不是分不清是非黑白,是吗?”

“什么是是非黑白?”晁朕问她。

“你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吗?”

“我爸说,是因为我被注入了过多的镇静剂,他说给我注射镇静剂的人是王浅棠和王牧林。但我醒过来的第一眼见到的是王浅棠,她跟我说,我之前遭遇抢劫遭人注射镇静剂后丢在路边被他们发现,他们是救我的人。”

晏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王家兄妹的厚颜无耻,所以她问晁朕;“你现在的判断呢,你更相信哪一个说法?”

“我跟法国警方沟通过,他们说我确实遭遇过抢劫。”

晏安只感觉一颗心在瞬间坠到了冰窖里,她迫切地问:“你连你家人说得话也不相信吗?你爸妈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呢?”

“当我得知我和你已经结婚之后我也问过他们,我们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他们说是因为我爱你……”晁朕脸上露出了冰冷的困惑表情,很诚实地说:“我个人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

晏安的心脏已经麻木到几乎感觉不出其他动静了,她问:“是不能理解,还是压根不相信?是因为在心里彻底否定了这个原因,所以导致你对你父母所跟你解释失忆原因的说辞也持有同样的怀疑吗?”

“我和我父母的关系好似并不像平常家庭的亲密无间,我认为他们可能也并不清楚我的事。”

晏安突然就呵呵笑了一下,她说:“你回到这个家,看到满屋子我们共同生活过得痕迹,你还是完全不能接受我们是配偶关系这个事实,是吗?”

“你会跟我说实话吗?”晁朕问。

晏安坚定地看着他,说:“会。”

“王浅棠的脚是因为救我而受伤的吗?”

晏安咬了咬牙,承认,“是!”

“你好像没有撒谎。”晁朕倚在窗边上看她,说:“我看过王浅棠在法国的就诊记录,有些单子上面确实有我的签名。”

“所以你现在更信任王浅棠是吗?因为她看病的单子上有你的签名?”晏安含泪点点头,跟他说:“你跟我走!”

她径直走到隔壁的主卧,打开书桌下的保险柜,从里头拿出了一张严谨装在塑封袋里的纸,她指着最下面的签字,问他:“这是你签的字吗?”

晁朕看清那张纸的内容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属于小朋友的对陌生事物的好奇和提防,他仔细看了里面的全部内容,问:“这里很远,我们……我为什么要去这里做这个公证?”

晏安含泪看着他,委屈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她把手掌竖起来给他看,指着上面亮闪闪的戒指问他:“好看吗?”

“我送的吗?”他问:“我亲自去挑选的这个戒指吗?”

“不是!”晏安把戒指摘下来递到他面前,指着刻在内圈的文字给他看,说:“这个戒指,从钻石的切割到打磨雕刻都是你亲手完成的。”

晏安看着他,很郑重地一字一字道:“你看到这张纸,看到这个戒指,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爱……曾经爱过我,是吗?”

晁朕还是用陌生且提防的眼神在打量掌心中的戒指,晏安深吸一口气,又拉开了上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钱包。

她问:“这个钱包你还认识吗?”

“我用了很久。”他说:“之前我问过……她说我的钱包被抢劫的人丢在了垃圾桶里被警察发现,之后被我家人领走了。原来在这里。”

“你打开看看!”晏安紧紧抿了抿嘴唇,说:“你打开看看!”

晁朕打开钱包,一眼看见了照片栏里的照片,他就看着那张照片,久久沉默不语,而晏安就在旁边无声地流泪。许久,她说:“你知道你带回来,还要为他们安排住处的那两人,之前对你做过什么,又对我做过什么吗?你可以不相信我没关系,但你也不能去相信那两个人……或许你认为我跟你的感情,王浅棠跟你的感情,都是自私的都是有目的的,但你父母,他们……他们怎么可能骗你呢?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晁朕把钱包合上,收拾桌面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为什么没在法国见到你?”

晏安有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在他最危险最要紧的关头,在他被抢劫失踪谣言笼罩的时候,在他被人用镇静剂控制的时候,她却不在他的咫尺,而是几千里外的远方,在他重获自由也失去部分记忆的第一时间,她并没有和他的家人一起出现在他面前。那她之前一再强调的,她爱他,他也爱她的事实一下就变得那样苍白无力。

“我的签证出了问题,我不是……”

在晁朕空宁的眼神中,晏安一下就明白了,她已经错过了在他面前建立信任的最佳时机,现在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借口做什么样的解释都显得空洞贫乏。

她用略显哀求的语气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我知道你只是遗失了部分的记忆,这并不会影响到你一直以来秉持的冷静理智的判断,是吗?”

“我会先去看医生。在这之前,我会对所有事物都持保留态度。”

“如果现代医学一直无法填补你缺失的记忆呢?”晏安问:“如果你一直都想不起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呢?”

“时间在走,生活也要过。”

“我当然知道时间在走生活要过,可生活外的事情呢?我呢?我们呢?你看看这屋子里的这一切,你看看你面前的这一切,你还是可以按照你的本心从一开始就否认我这个人吗?”

第三百九十章、信任朋友

“不要得寸进尺!”

见王浅棠开始对着这个家茶几上的摆设动手动脚,杨美娟不忿地提醒一声,“要不是医生说晁朕现在不能受刺激,你们两兄妹以为这次能跟我们一起搭专机回来?”

“为什么不能呢?”王浅棠问:“我现在和晁朕,不说太亲密的关系吧,好歹也是比较信任的朋友关系。”

“你要点脸!你怎么好意思说比较信任的朋友这种话的?要不是你们贪得无厌地用镇静剂控制他,他现在会失忆吗?你以为趁着他记忆还混沌模糊的时候给他强塞进一些虚假的信息量就可以左右他的想法了?”

“请你注意你的说辞!”王浅棠说:“首先,我没有做过给晁朕注射镇静剂这种事情,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其次,我跟他说得所有事都是基础事实,并且也有证据可以作证。倒是你,口口声声说我软禁他给他注射镇静剂导致他失忆,你有什么证据?”

“你你你!”杨美娟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她,说:“你当真不要脸!晁朕只是暂时的记忆缺失,不是可以肆意给你蒙蔽欺诈的傻子!”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倒是你要想想,正如你所说的,既然晁朕只是缺失记忆而不是智商受挫的话,他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们给他提供的信息?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晏安这个人?他为什么要对我……”

“够了。”晁岑突然出声制止住了王浅棠之后的话,他微微弓着脊背整理着眼镜,说:“我现在是自私的父亲,我只是希望晁朕能健康,在这样的诉求下,我可以暂时放下对王小姐的厌恶,让晁朕在不受刺激的情况下先接受检查和治疗,但这并不代表之前的事情我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伯父……”王浅棠痴怨地出声,说:“你不要听她们对我进行得恶意捏造,我是真的爱晁朕,我是真的爱他,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好,我怎么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呢?”

“你说得她们,是我的另一个女儿晏安!”晁岑抬眼向她看过来,说:“正如你说得,我们没掌握到你做这件事的证据,但你之前对晏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忘记。”

“我……”王浅棠不服气地刚想开口就被王牧林按住了肩,她回头,见满脸颓丧的晏安和晁朕一起出现在楼梯口。

“天气是要变了吗,我脚一下感觉特别疼。”看见这一幕的当下,王浅棠立马说了这样一句。晁朕向她看过来,眼神是完全的陌生。

“说清楚了吗?”蒋松着急地问。

晏安摇摇头,晁朕却是问了一句:“如果我一直找不回这段记忆,我会损失什么?”

晏安仓促地回头看他,问:“你觉得你会损失什么?”

“事情的关键应该在于,现在的我,是否能接受现在这样的生活。”

晏安抬头看天花板抑制住倾斜而出的眼泪,许久,她才说:“你的适应力一向很好。”

下了楼梯,见屋里除王家两兄妹之外的人都用担心的眼神在看她,她说:“天色不早了,娟姐,你送王小姐王先生离开。”

“离开,我要去哪?”王浅棠问。

“回你的家。”

“我没有家了。”王浅棠含泪看着晁朕,说:“因为你之前做的事,我现在已经没家了。”

“那送王小姐去旅馆。”晏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美娟,说:“总归是认识的人,放任他们露宿街头显得我很没有人情?”

说完这话,晏安又看向王浅棠,说:“晁朕之后要做一系列的检查和治疗应该没空理会你,杨美娟暂时给你做调度?”

“晁朕,我……你不能这样。”她说。

“我不能这样的原因是什么?”晁朕突然问:“我之前做了什么事让你没有了家?”

“你把我家的公司搞破产了!”王浅棠目带恨意地看向他。

“我为什么这么做?”晁朕又问。

“我之后跟你解释……”晏安还是面无表情地问:“现在可以让他们离开我家了吗?”

看着王浅棠王牧林强硬地被豪哥搬出门后,晏安才问身后人:“你今晚要在哪里休息?”

见晁朕不说话,晏安又说:“这是你住得最舒适的房子,如果你觉得我在不方便,我可以离开。”

“怎么会不习惯呢?之前住了那么长的日子,实在不行,这里房间那么多!”说着这样的话,蒋松已经一手提着包,一手提着晁岑站了起来,她说:“别忘了明早上我们预约了医生,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接你。”

和来时的热闹不同,这些人以潮水退去的态势一下子离开了她的家,留下了这一片杯盘狼藉。

晏安默默地收拾残留下来的这混乱的一切,打扫桌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水杯,茶水眼看着要流向旁边的杂志,晏安正手忙脚乱的时候,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人抽了几张纸盖在了上边。

晏安忍了忍,还是让眼泪掉了下来,她垂头,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的样子,但这是因为……因为这些事以前都是你做得,我刚才去卫生间,我都不知道用来擦茶几的抹布是哪块。”

晁朕把桌子上的水迹抹净,把湿掉的纸扔进垃圾桶里。晏安一下瘫坐在了地毯上,又问那个问题:“你一点都不好奇的吗?不管是对于我们的事,还是对于我这个人,你一点都不好奇的吗?”

她和晁朕对视,又问他:“你现在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呢?听说你现在保留的记忆里是认识我的,在你现在的记忆里,晏安又是个什么人呢?”

“只听说你是刚转学来的转学生,你们班同学,不喜欢你,是吗?”

晏安惊喜地点了点头,问:“然后呢?”

“没有了。”

“就只是这么无聊片面的印象吗?”

“现在可以告诉我吗,我为什么让王浅棠没有了家?”

第三百九十一章、眼力见

晏安尽量客观尽量言简意赅地把之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为了不让晁朕觉得她的叙述夹杂着个人主观情感,她真的尽量冷静去做了,可只要说到当时胆战心惊没法正常饮食和睡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晁朕拨弄着手里一个菱形茶杯在听她说话。晏安停顿下来之后,他问了一句“还有吗?”

晏安心里笑了一下,面上也笑了一下,她问“在你现在听来,这件事是不是两个完全和你无干的女人在做莫名其妙的争风吃醋?”

出于教养,晁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现在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吗?”

“我之前跟你说过理由吗?”

“我们公证当晚,你有跟我说过一番话,我有……录下来一些,你想听吗?”

晁朕抬眼看了看她,晏安马上跑回房间把电脑抱了出来。她从文件夹里把一直谨慎保存的音频文件找了出来,可就在要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晁朕突然说“我现在暂时不想听。”

“对,你暂时接受不了高密度的信息量。”说着这样安慰自己的话,晏安把电脑合上了。

时钟发出准点报时的原因,晏安抬头,见已经是晚上10点整。

“休息吧,你今天很累了,我……你现在应该不习惯跟我相处?我今晚去睡客房?”

“客房,我去。”晁朕站起身,说“那不是我的卧室。”

晁朕走了之后,晏安就一个人歪在沙发上放空,在安静的,时针走动的氛围里逐渐沉沉睡去。再醒来,是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这个时间?

但岗哨能放进来的人,肯定是熟人。晏安撑着疲倦的身子去开门,房门一拉开,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酒味。

“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信息你不回,你经纪人说不知道你在哪,怎么,你是上天了吗?”

袁磴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就往里挤,晏安扯都扯不住。等他站定了,回过头来看她,突然又惊讶道“你怎么跟死了丈夫一样,这是什么脸色?”

晏安直接指着门外说“马上,滚!”

“干嘛啊,今天有不开心的事才想来找你聊聊天的,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从来都不是!”晏安压低声音,想在晁朕发现之前赶紧把这瘟神赶走。

“你给我滚!”

“我们明明都已经办了那么多场演唱会挣了那么多钱,明明我们已经有了无数的粉丝证明了自己,为什么我们还是不能唱自己真正喜欢的歌做自己真正喜欢的唱片?”袁磴在完全拉不住的情况下已经脱了鞋往里走,他说“究竟我们要追求的是什么呢?是自己真正的热爱,还是无禁止无休止永远赚不够的钱和热度?”

袁磴拖着晏安移动到厨房,自己自觉地拿了酒杯,再拖着晏安回到茶几,又自觉地往里倒酒。

晏安压低声音警告道“我明确跟你说,我今晚很烦也很不方便,你要是真如你口中说得把我当朋友看,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怎么就不方便了?今晚有客人?”袁磴说着这样的话,随便抬头向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目光定格在二楼楼梯口。晏安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了一眼,就见晁朕站在那里,不知道目睹了这荒唐情况多久。

袁磴面色难看地看了看二楼的人,又看了看晏安,再去看了看时钟,问“这都几点了?是我在做梦还是喝醉了?”

说话间,晁朕已经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他朝袁磴伸出手,说“初次见面,晁朕。”

“晁朕?”袁磴用劲眯了眯眼去打量他的样貌,然后突然瞪大眼睛,说“我认识你。”

“我也认识你。”晁朕如是说。

“是吗?怎么认识的?”

晁朕往桌子侧边看了一眼,那堆杂志最上头一本的封面赫然就是眼前这瘟神。

袁磴一时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随即又被疑惑给占据,他的眼神又在他和晏安只间来回,问“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个点还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还穿成这样?”说着,袁磴又看了看晁朕的头发,问“刚洗过澡?”

晁朕点了点头,突然问“你是认识我,还是认识晏安?”

袁磴看向晏安,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个时间点来拜访,是找我,还是找晏安?”晁朕又说了一句。

“神经病吧,我今天第一次跟你说话,我找你干嘛?自作多情!”

晁朕向着晏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请你自便。”然后径直走上了楼,一眼没回头看过。

“这是什么情况?”袁磴还在问这话。

“你走不走?”晏安冷声道“你再不走我请人来赶你走。”

“你先跟我说,你跟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还在你家?还在你家洗澡?”

“这是他家。”

“他家?”袁磴眼睛瞪圆,问她“那你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还在他家?不是,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住在他家?”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你租了他的房子?还是你们合租一套房子?”

晏安又指了指门口,袁磴一把握住她的手指,用不敢相信的忐忑语气问“你们……是情侣关系?”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我可以这么认为?这事还能弄虚作假的?他和你之前一起在拍铁茶?他演谁,阿肆?你们因戏生情吗?你这样不是傻?你不知道这种事情最不靠谱?你会因为这部戏喜欢他难保不会又因为下部戏喜欢上别人?我看你也不是那么蠢啊,怎么尽做这样的蠢事?”

面对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晏安真心一个都不想回答,她满心的劳累在这会儿都化作了无边无际的烦躁。袁磴大概是难得有眼力见地看出来了,他问“我走了之后你们会不会吵架?他会不会因为我这会儿来找你而迁怒于你?他会不会打你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错愕的梦

赶走了袁磴之后,晏安立刻上了楼。属于晁朕暂时就寝的那间客房门沿下露出了一抹暖色的光,在暗色的长廊里,这是让她觉得很难过的事情。

她从自己卧室拿了晁朕惯用的香薰去找他,在她把手举起想要敲门的当下,眼前的门被突然拉开,一束高挑修长的身影遮蔽了屋里透出的光。

“你……”

“有事吗?”晁朕问。

这样礼貌又疏离的语气真是让晏安在一瞬间回到了她上辈子刚转到附中第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她给他看手里的扩香石,说“拿这个给你。”

晁朕说着谢谢,问她“我能不能到你的卧室去拿本书?”

这怎么是她的卧室呢?这分明一直都是他的卧室,只不过在后来分给了她住而已。

晁朕走进了房间,在满墙壁的书柜上一一查看,晏安看着他的眼神在与生俱来的克制和波澜不惊中偶然泄露出了一些莫名的样子。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在看他分给她用来装漫画的地方。晏安见他把铁茶这本漫画从书架里抽了出来,随即又塞回去。他问“我为什么会出演铁茶?”

“你很喜欢这个剧本,当时亲自去见得富川春寺导演。”

“互联网上关于这部电影有很多微词和说法,女主角最开始定的左寞,后面改成王浅棠,最后确定为由你来出演,是吗?”

“是。”

“为什么呢?”

“你是疑惑为什么前后换了三个女主角,还是疑惑为什么最后由我出演九琴?关于这本漫画这个故事,你脑海里有一点印象吗?”

见晁朕摇了头,晏安把铁茶漫画抽了出来递给他,说“这部电影已经拍摄结束了,如果你以后还打算从事演员这个职业,或许铁茶之后的宣传需要你配合。稍微看看吧,大概了解一下之前你认真辛苦地拍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晁朕合门的声音在晏安耳朵深处响起,她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空荡又幽黑的走廊在晁朕合上门之后,又再次变得空荡幽黑起来。

在一天之中最宁静黑暗的凌晨五点时分,晁朕在黑暗中突然睁开了眼。外面街道的路灯把树影婆娑地打在了他对面的墙壁上,从他的角度看来,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是同样张牙舞爪的恶鬼。

他伸手去够床边的台灯,一摸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他并不是睡在他熟悉的房间。

台灯终于点亮,屋子里终于有了点人世的温度,晁朕坐起来用手抵住额头,无意外地摸到了一脑袋的汗。他拿起手机去看现在的时间日期以及昨天他用摄影功能记录下来的照片,确定之前的事情都不是他的幻觉。

他缺失了一段记忆,忘记了一些事一些人。这些在他看起来不会对他生活产生很大影响的记忆,却关乎着一个另外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那个女孩子叫晏安,在他之前的记忆里,是他们学校的转学生。可是在刚才的梦里,他们十指相扣地走在这外面的路上,和这会儿同样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他看来,是很温和的氛围。

但是画面一转,他就看见晏安和另外一个男孩子站在学校树荫下靠得很亲密地说话,那个画面给他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快速地靠近,却只能看清那个男孩子的面孔。他确定,这人面熟,但他叫不出名字。

画面再转,是因为他很痛苦地在指责晏安骗他。就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用尽全身力气使自己在睡梦中惊醒过来。

窗户一直都开着,夜风刮进来,让他刚刚出汗的身子有了寒毛倒立的感觉。他起身关了窗,在窗前往下看的时候,他能明显知道他曾经和晏安手拉手在下面漫步,但脑子里出现的画面,那个晏安的样子和隔壁那位,有很多地方不一样。

晁朕又再一次打开手机去确定今天的日期。他觉得很奇怪,分明他记忆里最清晰的部分都是他刚进入高中求学那段时期的样子,他清晰得记得他桌子边角有一点脱漆,座位旁边窗户上有一道擦不干净的黑色印迹,他记得他们物理老师刚结婚给他们全班发了喜糖,他以为他就是那个年纪,十六七的年纪,可现在手机里的时间提醒他,现在离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是他能接受的事,毕竟他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缺失,在没把这段记忆填补起来之前,他会对过去和现在的时间关系感到错愕也很寻常。他觉得很不对劲很诧异的地方,在于他醒了之后,脑子里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最让他惊惧和匪夷所思的,是他看见他在过三十岁生日,一群熟悉的面孔簇拥着他,让他许愿吹蜡烛切蛋糕,那个蛋糕上有三座金色的小奖杯,是某华语电影颁奖礼的奖杯造型。

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确定他现在的记忆里提取不出任何关于那位杨美娟女士的信息,可第一次见她,他就知道自己认识她,他也能在瞬间反应过来她的生日和名字,在见到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没有感到一分的奇怪莫名。

其他的地方,在于他觉得他现在使用的手机是很老旧过时的款式。今天看到那位袁磴出现,他脑子里突然反应过来的,是他在电视上说要退出娱乐圈的画面。

晁朕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现目前的所有事情他都无法消化。不管是要接受他失去部分记忆这个事,还是出现在面前说因为他失去行走能力但现在救了他的叫王浅棠的女孩,更是被所有人告知他有个叫晏安的妻子这件事,他都想不明白。

他没有做这个梦之前,他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和这个叫晏安的女孩子组成家庭,尽管现目前的种种摊在他面前的证据都在指明他曾经可能真的爱过她。

可是,连喜欢一个异性是什么感觉他都无法理解,又要他怎么去接受他曾经很爱一个人的事实。



第三百九十三章、你想来看看吗

清晨,他推门出去,一眼看见了蹲在花台上的谢敬旻。他忐忑不安地走过来,说“听说你失忆了,不会连我都不记得了吧?”

他没说话,只是往他胸口捶了一拳。谢敬旻一下搂住他,高兴地说“就知道你良心未泯没忘记哥哥我。”

谢敬旻搂着他往外走,嘴里絮叨着“听说你昨天回来我也立马搭了飞机赶过来,昨晚就到了,怕打扰你休息,所以今儿一大早就等这了。对了,晏安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应该还在休息。”

“也对,她这段时间都累坏了,基本从你失踪那天起就没认真休息过,之前在法国昼夜颠倒地忙,眼看着就要盼到曙光了,一下就因为签证出问题必须赶回来。回来之后也是昼夜颠倒地想要尽快解决她的签证问题,但就是不知道哪个孙子在后面作怪,这不才耽误了……”谢敬旻说着,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问“你不是真不记得她了吧?”

“我记得你跟我说,楼上班转来一个挺漂亮的转校生,名字就叫晏安,是不是?”

谢敬旻慢慢地张大嘴瞪大眼,问“你就记得这个?只记得这个?”

晁朕看向远方,没说话。

“晏安知道了是个什么反应?”

“看起来很伤心。”

“那能不伤心吗?”谢敬旻声音骤然放大,他说“你当初用尽手段缠着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跟人这么说得。你死皮赖脸哄着人家跟你去领证的时候说得也很好听。后来补求婚戒指的时候也信誓旦旦。现在你一句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是晏安我立马就得疯!”

“我……我很喜欢她吗?”

谢敬旻脸上的错愕表情更甚,他支棱了好半天才问“你觉得就你目前来说,你最难以割舍最挂念的东西是什么?”

“父母家人。”

“除这个之外呢?”

“电影。”

“好,你想象一下,你把你对电影的热爱和热情乘以无限大,就是你没失忆之前对晏安的感情。”

谢敬旻这话一出,就看着晁朕脸上交织着堂皇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如果你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很久之前,你可能真的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但作为见证着你和晏安一路走来的朋友,我只想说,你不应该怀疑你爱晏安这件事的。”

见晁朕一脸理解不了他这些话的意思,谢敬旻也知道在这个情况下不能急切地逼迫他去接受什么。他拍拍他的肩,说“我答应你父母送你去医院,我也带了同学录过来,一会儿你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晏安因为闹钟惊醒,原本应该期待美好一天的心情在突然想起现目前的惨况后而变得消沉。她稍微整理了仪容去敲晁朕的房门,一时间没人应答后她推开门,只见里面空荡荡一片。

她给晁朕打电话,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就着急地问“你在哪?”

“和谢敬旻在一起,在去医院的路上。”

晏安有明显松口气的动作,她问“为什么不叫我呢?”

“我很早出门……”

晏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做了简单的叮嘱。挂了电话后,她看见信箱里有新鲜的信息来自袁磴。

“我一大早看见晁朕出了门,你怎么没一起出来?怎么回事?该不是他昨晚真的打你了吧?这孙子!”

“怎么不回信息,不是还在睡?不是,昨晚都那样了,你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我见你房间窗帘拉着,估计真的还在睡吧,行,你睡吧,醒来联系我。”

神经病!

晏安捂着脑袋去拨号码,这个时候突然听见敲门声。下了楼打开门,见门外是面色苍白黑眼圈浓重,手里提着两杯豆浆的袁磴。

“你有事没事?”晏安问。

袁磴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问“他没为难你吧?”

晏安转身往里走,袁磴踢了鞋跟进来在她后面说“昨晚离开后我也想越不对劲,我始终觉得那个晁朕长得很像高智商犯罪分子,我连夜找了看相人帮他看相,人家说他是一波三折的命,我怎么寻思都寻思不出这话的意思,干脆就在外面等一等,要是你真被打有点动静我也能在第一时间救你,是不是?”

“有病!”晏安说。

“你这人真是好歹不分,我这纯碎是自己找事干是不是?你知道我时间有多紧张吗?”袁磴把豆浆往她茶几上一放,说“我走了,我今天下午还得飞去j市参加活动呢,我现在要赶飞机去了。”

晏安见他在门口换鞋,喊了他一声,说“你等等!”

她从橱柜里拿了一盒东西过去,说“你看看你的脸,现在去演鬼片都不需要化妆。”

袁磴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看了一眼,嬉皮笑脸地说“燕窝和高丽参饮品?你真大方。”

“怕你一会儿猝死在门口警察来找我询问。”晏安见他推开门想要离开,又喊了他一声,说“晁朕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你享过多少福啊就他对你最好了,要是我……”像是想到什么,袁磴的语气一下从慷慨激昂愤愤不平转成了一声叹气,“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以后你不会来这里了吧?”晏安问他。

袁磴面对着她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微躬,但随后又瞬间挺拔起来,他回头跟她说“我昨晚没事在附近走了走,你是因为这里没有虫子才喜欢呆在这的吗?”

“不是。”

“那是因为没人跟你抢猫而喜欢呆在这里的吗?”

“不是。”

袁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之前我跟你说我家比这漂亮比这豪华,但我忘记跟你说,那里每个星期都会做除虫,花园里的流浪狗和流浪猫很多,只要在阳台上放点零食它们就会过来,一点都不怕人。”袁磴抬眼看她,小心地问“你想去我家看看吗?我觉得稍微给点时间,你会喜欢那里的。”

晏安先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说“不了,晁朕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不好的事

下午一些的时候,晏安在家里等到了看完医生回来的晁朕,只有他一个人。

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爸妈呢?”

晁朕像是不喜欢她这样叫他爸妈,稍微适应了一些才说:“回去了。”

“看了医生怎么说?”她问。

“你看过电视剧吗?”晁朕跟她说:“电视剧里医生会对失忆病人的家属说了什么话,今天我就听到了什么话。建议做保守治疗,试着去回想过去的事情,不要着急,慢慢来,说不定明天就会恢复也有可能……”晁朕歪了歪头,说:“你应该了解。”

这是晏安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现目前确实也只能保守治疗,脑子出了问题的事情,也不能太莽撞地说把脑袋敲开去看看里头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晁朕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相册,说:“这是谢敬今天给我的。”

晏安一看封面就知道,这是附中记录每学期情况的同学录,包含了高中三年六个学期所有班级同学的基本信息。

晁朕把相册在她面前摊开,翻到了很早之前她们班的一张班级合照。晏安见他的指头在上面的人头上一一滑动,说:“这是你,这是俞珂,是你养父母的女儿。这是俞岩,是你养父母的儿子,是吗?”

晏安点点头,见他的指头依然在滑动,又问了几个人的名字,最后落了下来,问她:“这是谁?”

晏安够头看了一眼,说:“这是我的同桌,祝,现在是电子竞技职业选手。”

“不是说他。”晁朕指的地方更精确了一些,说:“是这个穿黑衣服的男生。”

晏安定睛一看,他指的是拍照站在祝身边的陈舜。晏安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觉得这种眼神很奇怪,但她还是如是回答了,说:“是我们班体育委员,陈舜。”

“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很早就转学走了。”

“为什么要转学呢?”

晏安感到很莫名,她问他:“你为什么问他呢?”

“不是可以问的人吗?”

晏安愈发莫名,甚至这种莫名中还有种她形容不出来的胆怯。她说:“你们应该没说过话,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对这个人感兴趣。”

“觉得他面熟,应该是我认识的人,但我记不起名字。”

“他这个人还挺张扬的,你觉得他面熟也不奇怪。”

“他为什么转学?”晁朕又问。

“因为偷窃。”

晁朕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合上了记录册,说:“我想去学校走走。”

“现在吗?”

好在是周末,他们去到附中的时候学校里只有留校的同学。晁朕站在门口,只是远远地看着教学楼,也不说要去看看,他只是突然问了她一句:“我们在哪里认识的?”

晏安带着他往老校区走去,走到一半,晁朕突然停住了脚步问她:“我们要去哪?”

“不是要去看我们认识的地方。”

“你理解的认识是什么?”晁朕问她。

“第一次有了交流的时候。”

晁朕点点头,但脚下还是不动,他看着远方湮没在黑暗里的老房子,问:“我们为什么会有交流?”

“我躲在那里抽烟被你逮住。”

晁朕古怪地看向她,晏安挺直胸膛但还是有些气虚地说:“我一直都不是世俗意义下的乖孩子,如果现在让你感到失望的话,我很抱歉。”

“回去吧。”

晏安见他转身就走,只能顶着一脑袋的莫名追过去,回到最开始来得地方,晁朕又看着正前方的教学楼。晏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你在看什么?”

“你之前有给我写过情书一类的东西,是吗?”

晏安感觉心脏在这一瞬间砸到了脚后跟,她惊慌地看向他,听他说:“我对这个画面有印象,但我不确定那个画面里的人是不是我们。”

晏安用坚定包含着她的慌张出口,“不是。”

写情书这件事确实发生过,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上辈子,因为这个契机她和晁朕才开始交往。

这不是这辈子发生的事。

晏安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个不停,联想起他之前一直在问陈舜的事,晏安脑子里一下有了个一个很荒唐的念头。她说:“你现在可能会对过往记忆的处理很混乱,你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晁朕歪头向她看过来,问:“你可以吻我吗?”

“什么?”晏安莫名道。

“或者我可以吻你吗?我想确定一件事。”

“你想确定什么?”

晁朕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躬腰吻了下来,轻轻接触的片刻就离开,晏安甚至都没感觉到不属于她自己的温度。

晁朕撤开一段距离看着她,问:“通常我这个时候会跟你说什么?”

“要说什么?”晏安仰头看他。

“要说对不起吗?”

砰地一声,晏安感觉已经黑下来的天际上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绚烂烟火,但这只是她的幻觉,她只要稍微集中一点注意力去看,就会发现天上只有看不到边界的黑暗。

她拼命抑制住身体的抖动,咬了咬已经干裂的嘴唇,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在说什么?”

“总觉得应该说这样一句话。”晁朕垂眼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问:“我和别人接过吻吗?”

“我不……不清楚。”

“那我这声对不起应该跟谁说?”

跟上辈子的晏安。这是上辈子的晁朕在接吻过后跟上辈子的晏安说得话。

晏安紧紧咬住牙齿来克制颤抖,她用手遮挡住嘴,害怕有惊恐的尖叫不小心会从口中溢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晁朕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上辈子做过什么?如果……如果他记得的不是这辈子发生过的事……如果他记起的是上辈子的事,如果他想起她之前,想起陈舜,那……

不行!

绝对不行!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已经过去了!

陈舜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她和晁朕是已经公证过的配偶关系,如果……

晏安不敢想!她不敢想!

“你在害怕什么?”晁朕看着她,问她:“这些我偶然想起来的事,对你来说,是不好的事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吃亏是福

暮色沉沉,晏安和晁朕一起搭车回去。夜风寒凉,没关严的窗户一直有冰冷的寒意搜刮进来。晏安往旁边看了一眼,说“有点冷。”

晁朕闻言合上了窗户,但始终没转过脸来看她。晏安也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和思绪去整理语言,她觉得现在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交流的机会。

晁朕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接过电话以后他跟她说“a

ie让我明天去参加品牌方的活动。”

“你可以吗?”晏安担忧地问道。

晁朕还是偏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回到家,他只说一句先去休息就上了楼,晏安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端坐在沙发上,仔细思考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让她感到十分荒谬的事情。

晁朕不知道因为什么情况脑海里突然有了过去的回忆,但是那些回忆并不是他这生人现实经历过的,而是存储在晏安脑海里关于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的她和晁朕,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最后当然也以不好的结果收尾。更严重的是,上辈子她和晁朕,是以她欺骗他开始,以残酷真相暴露宣告结束。

如果晁朕想起来的有关她的回忆都是那些晏安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很瑟缩难受的内容的话,他又会以什么样的角度来审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自己。

晏安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走廊里除了壁灯外的外,仅有的光都来自晁朕卧室下沿漏出的一点点温暖。

晁朕终于把手上的铁茶漫画翻完。他合上书本关上灯睁眼看着漆黑的房间,想从昨晚那个梦开始,片段性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都让他感觉不舒服。他现在仍然无法把那些画面组织成稍微完整一点的故事,可当他面对晏安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例如刚才的那个吻。

他碰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耳朵里反反复复听到的对不起是在跟谁说。他当时也试探地问了旁边的人,但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很让他觉得讶异。

她像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又极力否认,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包括之前那个叫陈舜的男同学,他初问的时候她确实也表现得很寻常,但当他提到那封情书,她给他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就像是在极力隐瞒着什么。

情书?

晁朕闭了闭眼,用力一些,甚至能想起其中的一些字词和剪短的句子。晏安说不是她写得,那是谁?

晁朕在这个困扰中入睡,第二天被a

ie的电话吵醒,让他起床准备出门工作。

之前属于他,现在属于晏安的卧室门紧紧关着,从他的角度看来是有些寂寥森冷的样子。

厨房是使用过的样子,保温箱里放着热好的牛奶,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说“担心打扰到你。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出门,我需要到邻市去做我之前参加过的节目的收尾拍摄,预计一到两天会回来。”

落款就是晏安的名字。

拿着这张纸条,晁朕眼前迅速闪过一个画面,那张信纸上写得字,好像和现在手里这张很像。不对!晁朕闭了闭眼想,这就是属于同一个人。

“临时通知你,我原本以为你不会答应这个工作的。”见到江朝暮后,晏安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个。

按理说,以晁朕现在的情况她确实应该暂时放弃工作,但昨天发生了那样多的事,她暂时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她也怕还呆在晁朕身边会让他想起更多莫名其妙的事,所以干脆就借着这个工作的机会暂时躲出来。

“亲密的舍友的粉丝要是知道你回去参加最后一期的录制肯定很开心,尤其是你们‘眼缘’c的粉丝。”

“眼缘c是什么?”晏安不理解地问道。

“就是你和袁磴的c啊。”江朝暮说着,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清楚不了解。要说今年最爆火的节目当属亲密的舍友为王,又说今年最大火的c,你们眼缘c也不逞多让。可惜了,要不是中途你这边出了事,正常录下去的话,这个节目和你本人的热度都还能再上升一些。”

对于江朝暮这番话,晏安只有短短几个字,“吃亏是福”。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江朝暮问她,“这次的工作结束后还需要给你安排新工作吗?”

“暂时不要了。”晏安望着窗外快速移动的车流,说“我现目前首先要做的事还是要照顾好晁朕,这次的事情我真的是吓怕了。”

“晁朕他……”

晏安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是医生,很多事情我说了不算的。”

这次重新回来拍摄,让晏安感触最深的,是很多人待她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之前没事就拿白眼看她的那个赵丹蝶的助理,这次见到她一口一个晏安姐。之前面对她爱答不理的工作人员这次见到她总是笑脸相迎。江朝暮跟她说,这就是红的好处。谁知道群星荟萃星光熠熠的节目里能红到人前来的是她一个小透明呢。

两天一夜的拍摄结束,结束的当下,上官云顿就叫了所有主创一起吃饭。这次的拍摄里晏安总共也没和袁磴说上几句话,这下大家一起吃饭,她和袁磴倒是坐在了一辆车里。

车子驶出好远好远,袁磴才问了她一句“你还好吧。”

“还好。”

“但你疲惫的状态真是再厚的妆容都掩饰不住,后期可能要加很厚的滤镜才能帮你掩盖掉。你这样说还好,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晏安没说话。袁磴倒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着急地说“你和那位晁朕……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夫妻。”

“夫……处对象就处对象,干嘛非得给自己安身份做人设呢?这又不是录节目。就我上次看到的,他对你那股冷漠劲可不像什么男女朋友,不是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死赖在他家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多管闲事

“你真的挺多管闲事的。”晏安如实说。

“我不是因为关心你?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呢?”

晏安不说话,袁磴接着说“我看你这两天一直反反复复在看手机,怎么,他没联系你?”

这话确实说到晏安心坎上了,晁朕这两天时间里确实没有联系过她,甚至晏安都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那张字条。如果没看到的话,就真的是漠不关心了吧。

“不开心……就算了吧。”袁磴突然说。

“算什么?”

“何必为难自己呢?你多年轻,分明就有更美丽的未来,何必就把自己囚禁在那个围城里?”

晏安冷冷瞥了他一眼,问“你懂什么?”

袁磴把手绞在了一起,好半天,说“我最近一直在想,要是我之前没有用虫子吓你,没有做很多幼稚的让你讨厌的事,你现在会不会就没那么讨厌我这个人?”

晏安看了他一眼,说“我不讨厌你。”

“但也不喜欢,是吗?”

晏安沉默了,听他说“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感情,稍微等一等的话,应该会有其他结果,是吧?”

袁磴说得这话一直萦绕在晏安心头,直到她晚上回到酒店之后她还在想,这个世界上每个求而不得的痴情人是不是都抱有这样的想法?王浅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么想,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感情,稍微等一等的话,说不定就轮到我了?

晏安在床边静坐了好一会儿,还是给晁朕拨去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就从晁朕那边的听筒里听到了王浅棠的声音,她在说“我不喜欢香草味的冰淇淋。”

这话说完之后,才是晁朕波澜不惊地语气在问“有事吗?”

“你……之前有没有看到过我留给你纸条。”

“没有。”

晏安闭了闭眼,问“你一点不好奇我这两天去了哪吗?”

“有事吗?”他又问。

“你也不好奇我给你留得纸条上写了什么吗。”

“没事就到这。”

晏安抿了抿唇,说“挂吧!”

电话挂断之后,晁朕一低头就见王浅棠正看着她,她问“是晏安吗?”

“不是。”

“我哥哥的事,你会帮我的,是吗?”

“我忘记了保险柜密码。”晁朕冷声道。

“保险柜?为什么要说到保险柜?”

“我的印章和之前签署过得文件都在保险柜里,我现在想不起来密码。”

“你的保险柜在哪里?”王浅棠问。

“我家书桌下面。”

“签字按手印不可以吗?”王浅棠继续问道。

“我问过,必须要有晁氏印章和我个人私印,否则签署的文件都不做效。”

王浅棠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甜美天真的微笑,说“我们回去吧。”

“要回去吗?”听到江朝暮问出这个问题后晏安感到了无比的迷茫无措。她问“回哪去呢?”

“你回家吗?”

“那……还是我的家吗?”

“你……”江朝暮看着她默默叹口气,问“那你现在做什么打算?”

晏安静坐着想了想,说“祝??皇且?虮热?耍咳タ纯窗桑?人?蛲晁?獾谝怀”热?笪以倩厝ァ!

王浅棠得意洋洋地把几张纸递到了王牧林面前,说“晁朕已经签了。”

王牧林大喜过望地瞪大眼,问“你让他签了?”

“签了。”王浅棠笑着说“按了手印,也签了字。”说到这,她脸上稍稍露出了一些遗憾,说“但是我问过他,他说这些文件要他最后盖上晁氏的印章和他个人私印才能生效。”

“那让他去盖啊!”

“他说他忘记了保险柜密码。”

“那还不容易,找个开锁匠不就行了?”

“可以这样吗?”王浅棠问“有哪个开锁匠可以开保险柜吗?”

“这有什么难得,只要钱给够就行。”

“但他马上就要出国拍广告,这得等他回来才能商量。”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王牧林一下急了,说“等他回来?这事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了,被晏安知道了那还得了?妹妹,我们家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几天实在耽误不起了。”

“那要怎么办嘛?”王浅棠嘟起了嘴表示烦恼。

“这样,我们先把事办了。等他回来再给他解释。而且,他父母和晏安最近不是正好都不在这座城市吗?刚好了,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

“这样可以吗?”

“妹妹,但凡我有其他办法也不会打这个注意。而且!”王牧林给她看手里的文件,说“这些文件他都已经签了,说明他是支持这些事的。”

“那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王浅棠小心地问。

王牧林虽然觉得这样也是多此一举,但还是妥协地点点头。王浅棠打完电话,回头开心地跟他说“他说明后天家里都没人,他会跟警卫说一声放我们进去,让我们小心一些别惊动邻居。”

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掌声中,祝??瓿闪怂?ゼ读??耙等?〉氖资ぁk?e乓淮笫?熳5南驶ㄍ?筇ㄗ撸?铝寺ヌ莺笕幢蝗说沧x巳ヂ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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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工作人员和队友都在看他们,祝??痪醴吃昴芽埃???敌┦裁矗?吞??砉?此担骸白???闩笥牙戳恕!

“哪个朋友?”翁然问道。

“晏安。”

休息室的门被一把推开,晏安反应过来看过去,见首当其冲冲进来的人是翁然。她大步向着她迈过来,大叫道“今天你必须把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翁然朝她伸出来的手被江晚山拦住,他严肃道“要发疯回家去!”

翁然含泪大叫着看向她,撕咬道“你之前冤枉我的事,直到现在还不给我一个交待吗?分明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也答应帮你解决你的签证问题,你怎么还……”

“请你住嘴!”祝??淅涠?抡庖痪浠昂螅?聪蜿贪玻?担骸拔颐侨ケ鸫λ怠!



第三百九十七章、盗窃

晏安和祝彧坐在之前就定好的包间里,看着对面拿了首胜也一脸闷闷不乐的人,笑着问了句“你应该知道翁然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吧?”

祝彧抬眼看她,说“晏安,你……怎么了?”

“我让你失望了,是吗?你最近这段时间应该很煎熬地在为我找借口,想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要那样陷害翁然,是吗?”

晏安看向他,说“你从心里不肯接受我是个烂人的事实,你努力为我辩解,但越是这样越难过。其实你完全可以就把我当做一个处心积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女人看待。”

“你闭嘴!”祝彧声音骤然放大,然后又萎靡下来,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为什么不是这样的人?”晏安跟他说“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并不是什么醇厚善良的人,我做人一向斤斤计较地很,那位翁小姐三番五次地为难我,我使点手段让她难堪我不觉得是什么过分的事,你为什么接受不了?”

“你不是这样的人!”

晏安见说这话的祝彧眼眶发红,一下心就软了,她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让你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地接受这件事?”

“翁然口口声声在说是你让她帮忙解决签证问题。”

“你有问她我为什么要找她帮我解决签证问题吗?”

“我不跟她说话。”

听到他这样孩子气的一句晏安反而笑了,她说“因为她确实在动用他父亲的关系在卡我的签证。你知道,我之前去法国找晁朕,但是呆了没几天我就匆匆回来了,当时就是因为我的签证出了问题需要回国处理。我原本以为耽误不了几天,可直到我来找翁然那天,我的签证依然被卡着。我有朋友帮我查了内幕,把翁然他父亲的名片给了我。”

晏安看着自己搭在桌子上的手,说“要是别人肯定会想,出不了国就不出呗,多大点事,至于吗?”晏安抬头看他,说“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想我。”

“出了什么事?”

“晁朕……”晏安让眼泪滚下,说“晁朕当时在法国失踪了,我因为签证回来的时候他还没被找到,如果翁然不在背后作怪,我可能第二天第三天就回去了。”

“怎么会?”

“我没其他办法了,我好生跟她讲,哀求她她都不理会,我只能出此下策。那事发生的当晚她就说可以放我一马,但那个时候我也接到电话,说晁朕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

晏安听到祝彧大松一口气的样子,眼泪依然沸腾着往外滚。她说“一点都不好……晁朕失踪的这段时间被人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他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丢失了部分记忆。”

晏安看向对面的人,说“祝彧,晁朕不记得我了,我们之前的事,我们所有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平凡的陌生人而已,我要怎么办?祝彧,我要怎么办?”

祝彧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地陪着她哭了很久,等她稍微整理好情绪,祝彧才开始翻菜单,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先吃饭。”

晏安把菜单翻开,才看了第一页就听到自己电话响。这通很简短的电话却让她眼睛一点点慢慢瞪大,挂了电话,她跟祝彧说“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我家被盗了。”

王牧林看向坐在沙发里的晁朕,惊讶又恐慌地问“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应该在哪?”晁朕目光直视着对面电视,问“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在我家?”

“你!”

这个时候,警察带着白手套用绒布抱着一个白玉观音下来,问他“晁先生,你确定你家保险柜里只有这一尊观音是吗?”

晁朕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是的。”

“你!”王牧林突然意识到什么尖叫出声“你故意的!你设计我!你骗了王浅棠,是不是?”

晁朕还是端正地坐着,跟做笔录的警察说“门卫通知我这位王先生来我家拜访,我觉得不对劲,所以第一时间赶回来。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在撬我家保险柜的锁,所以报了警。”

“还好我们来得及时,这尊价值连城的白玉观音才没有失窃。”警察心惊胆战地说。

“对于我国的警务工作人员,我一直都怀有百分百的信任。今天的事,结案的时候我一定亲自联系媒体赞颂你们的工作能力并表示感谢。”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警服的女警察推着一张轮椅进来,上面坐着满脸震惊荒唐的王浅棠。她问“怎么回事?哥哥?晁朕?”

“浅棠,你被他骗了!”王牧林大叫“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想栽赃我盗窃!”

王浅棠不可置信地向着晁朕看过来,小心地出口“晁朕?”

“我的律师马上就到,之后你们说得每句话都会成为你诽谤污蔑的呈堂证供!”

“晁朕!”王浅棠着急地推着轮椅过来,说“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

“这位小姐请自重,你擅自出入我家已经给我带来困扰。”晁朕看了推她进来的警察一眼,对方立马说“是她说认识你。”

“并不认识。”晁朕如是说。

王浅棠一张脸愣得像是一幅名画,在王牧林的大吼大叫中她只剩下默默地流泪。

“对了。”晁朕突然跟旁边的警察说“我的大脑之前出现了问题,我有记忆障碍。所以,除了今天这位……”晁朕看了看王牧林,说“除了这位的盗窃是既定事实外,其他跟我相关的事都会参考我的精神情况,是吧?”

王牧林听完他这段话,又大叫道“这一切果然都是你设计好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为什么?”晁朕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说“开庭的时候你可以仔细跟法官说,说你今天的盗窃都是我一个记忆障碍患者的设计。”晁朕突然笑了一下,说“你看法官会不会信你。”



第三百九十八章、诈骗

晏安搭乘最近的航班赶回去。她到家的时候,这件盗窃事件的初步侦查已经开始进行,她是以那间房子的共同持有人名义被警方邀请到警局协助调查。

涉及名贵文物和天文数字的一件盗窃案,警局单独辟了一间办公室给他们做问询笔录。晏安被警察带着走过去,才到门口,就听见属于王浅棠的,独特的嚎啕大哭声。

推开门,从晏安的角度只能看见王浅棠瘫坐在地上,费劲地向着一个她看不到的角落爬去,而她的表姐宋虞则在后面死死拉住她。

晏安站在门口,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十分的莫名和惊惧。来得路上,警察已经大致跟她叙述了事情发展的经过,晏安怎么也没想到,报警抓他们的人会是晁朕。毕竟之前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王浅棠在他电话里的声音是那么幸福甜蜜。

这会儿王浅棠看见她,把她的手指高高举起指着她,用一种非常戏剧的方式吼出两个字“是你!”

警察让她进去坐。她直到走进去,才发现晁朕一直坐着王浅棠正面,她之前看不到位置的地方。负责问讯的警察问了一句“请问二位的关系是?”

晏安还没来得及说话,晁朕已经开口,说了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我爱人。”

瞬间轰炸晏安脑细胞的三个字在她迷迷糊糊落座的时候还没消散,她侧眼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晁朕,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不似前几天的多疑冷漠防备心极重,也不像没失忆前的克制守礼彬彬文质,他现在身上莫名有种,怎么说?

晏安看过去,看见了他领带上的蜜蜂和王冠暗纹,愈发觉得他现在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暗色气场。

警察问“晁太太,那尊白玉观音是一直放在你们家保险箱的吗?”

“她这些天不在家,这尊白玉观音是前几天刚从银行取回来的,她不知情。”

“那你是否跟嫌疑人王浅棠王牧林提过这尊白玉观音现在正储存在你们家保险柜?”

“我想应该提过,否则他们怎么会在观音要转移的前一天来我家进行盗窃。”

王浅棠突然大叫出声“你胡说!你根本从来没有说过。”

“应该是什么意思?”警察问。

“我之前提过,我有记忆障碍,之前说过的话会忘记很寻常。这方面的医务资料我已经提交给了你们相关工作人员。”

“晁朕!”王浅棠不可置信地出声。

警察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来,说“上面的指纹我们已经查证过,你看看落款是不是你的签字?”

晁朕没说话也没把那些文件拿起来,他说“法律上,我在这样精神状态下签署的任何文件都无效。”

“我只是请你确认上面的文字是否是你本人签署。”警察向着晏安看过来,说“晁太太,我们已经证实上面的指纹全部属于你先生,现在请你辨别,上面的签名字迹是否也属于晁先生本人。”

“这事她不知情。”晁朕再一次强调。

警察也再一次强调“只是请辨认字迹。”

晏安拿起那些文件,发现文件内容都是晁朕单方面赠予他名下的一些股权和不动产给王牧林,当然,这些都是天文数字,是不小心爆出来会让金融界产生大震荡的要紧事。

但签字都是晁朕签得,这些没问题。

晏安把这些文件放回桌上,又听警察问了一句“这些签字是否出自晁先生之手?”

“是我的字迹。”在王浅棠大喜过望和松口气的面部状态中,晁朕承认了这个事实,但随后,他就补充了一句“同样基于我现在的精神状态问题,我是否可以告这位王小姐诈骗?”

王浅棠僵愣在原地听着晁朕说“在我意识并不清楚的情况下用不正当的手段或欺骗或哄骗地胁迫我签下这些文件,是否构成了较大数额的诈骗行为?”

“晁朕!”这下换做宋虞惊惧地出声。

晏安也愣着,听着晁朕用闲庭信步的姿态跟对面的警察说“诈骗,私闯名宅,盗取国家珍贵文物,这些足够入刑了吧?”

“盗取国家珍规文物?”警察不明所以地出声询问。

“事实上,这件文物已经确定无条件捐献给国家博物馆。如果今天不出这样的事,他明天就会被运往前往首都博物馆。”晁朕轻咳了一声,说“关于王某盗窃白玉观音这件事,稍后会有国家文物属的相关工作人员跟你们联系。所以我需要配合你们警方进行调查的,只有私闯名宅并对我私人物品进行人为破坏,以及王浅棠蓄意诈骗这两桩刑事案件。”

晏安全程一字未发地听着晁朕说话,他说到后面,连一直躁动亢奋的王浅棠都逐渐冷静下来成了呆若木鸡的形状。

这次的问询结束,警察要送他们出门前,问了一句“晁先生,你确定你真的有记忆障碍吗?”

综合他刚才的逻辑,思辨,表述来看,他要是脑子有问题,那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只能被当做智障看待。

晁朕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又问了一句“虽然王浅棠的诈骗没有构成既定事实,但参考诈骗数额来看,应该足够入刑了,是吧?”

警察同样没回答他的话,站在门口的时候,晏安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瘫坐在地上的王浅棠脸上眼睛里尽是死气沉沉的死气。

手突然被拉住,晏安回头,见晁朕拉住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前走了几步。

警察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她以为他这样做得原因只是为了跟旁边人证实他之前的言辞,可走出了警局,走到了昏暗的夜晚里,晁朕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晏安落后几步走在他后面,见不大明亮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握在一起的手在这样模糊暧昧的氛围里看上去也十分温馨。但只有当事人晏安知道,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是没法升温的,相较下来,只有最冷的那只手会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第三百九十九章、自欺欺人

走出一段路,晏安还是没有看见自家车有等在哪个路边。她主动开口打破这个诡异的宁静,她问“赵叔在哪?”

“我没通知他。”晁朕只是这样说。

“那我给他打电话。”晏安停住步子想伸手去包里拿手机,可晁朕站在她面前,靠她靠得很久,几乎要完全挡住前头本来就不明亮的光,晏安在浓重巨大的阴影里觉得局促不安。

晁朕问她“今天的事,不想问什么?”

晏安抬头看他,只能看见他反光的镜片,至于镜片背后的内容,她无从窥探。她说“我不懂。”

“不懂什么?不懂这一切怎么发生?还是不懂这一切怎么会发生?”

“我几个小时前刚下飞机,我什么都不了解。”晏安低头这样说。

下巴突然被捏住,晁朕强硬地把她的头抬了起来,她依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能听见他说“晏安,你不笨也不蠢,何必自欺欺人?”

踩到同脚,戳到软肋,捏住七寸,类似于这样的感情在这个瞬间窜到晏安的脑袋里,和她的几百亿个脑细胞产生共颤,刺激着她的血液沸腾。她一把挥开他的手,后退几步使自己的视线能在不抬头仰视的情况下和他平行。

她问“我要怎么想?你希望我怎么想?又希望我问你什么?问为什么突然要把家里的白玉观音捐出去?在爸妈不在我不在的情况下?问为什么要把那么珍贵的文物放在家里?问为什么王牧林会好巧不巧地来盗窃?问他怎么知道我家保险柜的具体位置?问分明要出国的你为什么会及时突然地回家撞见他在偷盗?问你签给王浅棠的那些文件?”

晏安看着他,沉声道“你分明清楚,就算手续齐全,那些文件也不可能生效,那你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逗王浅棠玩,陪她过家家?把她逗到监狱里去?”

“怎么会?”晁朕有些无辜地说“我有记忆障碍啊。”

“记忆障碍不是智障,不是脑损伤,不是变白痴!你只是忘记了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忘记了我而已。你敢说你忘了你自小学得礼仪教养,忘了开尔文的物理学大厦和头顶两朵乌云?忘了你心心念念的维恩史密斯和弗兰克德尔斯?自欺欺人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

“我一向不骗自己的。”晁朕看着她,说“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憎恶欺骗我的人。”

晏安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冻成了冰块,然后飞速下坠,掉到一个漆黑的地方摔得粉碎。

“你觉得王浅棠骗你,王牧林欺骗你,所以现在有轻则十多年重则无期的徒刑在等着他们。那你现在怎么想我?是不是明天,或者后天,我们也要对峙法庭公堂相见?我又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晁朕向她靠近,拉住了想要往后躲的她,用手指温柔亲密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在晏安毛骨悚然的当下用同样很温柔亲密的声音同她说“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夫妻吗?”

“你现在是这样想的吗?我们是夫妻!”

“不是这样吗?”晁朕搂着她,把她箍在怀里,说“我们是夫妻啊,我们都没做婚前财产公证,现阶段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们不分彼此的。”

晏安感觉牙齿发颤,浑身僵硬地像是随时要折断,她说“我放弃分享你的所有财产,这个找律师立文件就可以解决。”

晁朕用手轻轻地摸她脑后的头发,把脑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靠近她耳朵小声地说“刚才没认真听我说话是吗?那我再跟你仔细地说一遍,以我现在的情况,我签署的任何文件都可以做无效处理。”

“这……只要想办法应该可以解决……我们是在国外领的证,这些条文国内不一定会承认……我。”

“你在抖吗?”晁朕抱紧了她,问“晏安,你是在害怕吗?”

晏安不说话,只是死命通过掐住自己的手来克制颤抖。

“你在怕什么?”晁朕问“你之前的说法,我们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吗?你有什么顾虑呢?为什么想要和我分开呢?”

“你和你完全不信任的人生活在一起应该很累,我……”

“怎么会?”晁朕打断她,说“我们不是夫妻吗?不是法定配偶吗?我们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吗?我为什么会不信任你?你不是我夫人吗?你不是名正言顺的晁太太吗?”

晏安觉得全身无力,她放任自己松弛下来靠在他身上,她说“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讨厌我的话,不必勉强的。”

“我为什么讨厌你?勉强?”晁朕松开她,往后移开了一些距离,用很无辜的表情看她,问“你跟我在一起很勉强吗?”

几百亿个脑细胞都用来交织今晚的复杂情绪,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晏安就为自己放了满满一缸水把疲累无力的自己完全沉浸进去。

稍微小憩了一会儿,一看时间,距离她进来已经超过三个小时。迅速整理好出了浴室,意外地却在那张深蓝色床上看见了晁朕。他像晏安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在暖色的灯光下捧着一本很厚的书。听见动静,他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最近这几天我都睡在这里。”

“是吗?”晏安拉了拉睡衣的衣襟,说“那我去客房睡。”

“为什么去客房?”晁朕翻过一页纸,问她“我们不是夫妻吗?”

这已经是晏安今晚第无数次听到这句话,根据晁朕说话的语境和时间,她实在无法判断他说这话的意思。

晁朕把书合上往床头一放,摘下眼镜,说“很晚了,睡吧。”

晏安走到他面前,小声地说“我还是去客房,你好好休息。”

这话音刚落,她只感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牵扯住她,完全措手不及地,她被按在了她熟悉又喜欢的,有浓烈阳光味道的深蓝色床单上。

她在仓惶中抬眼,见晁朕俯在上面定定看她。

可是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她还是看不清楚。



第四百章、我们不是夫妻吗

晏安惊惶又无措地拉住晁朕的手,以为他会明白她的意图,可他轻轻扯开她的手,用修长的手指反复摸索着她颈骨的位置,甚至稍稍用了些力气。

晏安闭眼,用带了哭腔的声音说:“我不想这样。”

可她听到的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是夫妻吗?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

晏安睁眼看他,问:“你是想我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我爱你,是吗?”

晁朕看着她笑,说:“我的太太为什么需要证明她爱我呢?”

“我不证明的话你会相信吗?我就这样闭上嘴巴闭上眼睛,我什么都不说都不看,你能确认我爱你吗?”

晁朕不说话,只是勾下身子来吻她。这种带有强烈占有索取和标记烙印感的吻让晏安一直止不住地抽噎颤抖。

晁朕有些烦躁地移开了一些距离,用炙热的呼吸炙烤着她内心深处的胆怯,他说:“晏安,你是我夫人,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意料之外的疼痛感让晏安瞬间丧失了所有声音,她眼前出现幻影,看头顶重重叠叠的灯盏在眼前摇摇晃晃,仿佛时刻就要坠下来砸将在她脸上。

死了好了,现在立刻死了就好了。

晁朕伸手来抹她脸上的泪,说:“不是早就领了证早就住在一起了?”这话说完,他笑了一下,说:“我之前应该真的很珍惜你。”

晏安沉重地闭上了眼,只想这夜赶紧过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被电话吵醒,是彭天天打电话来跟她说同学聚会的事。

“什么时候?”晏安从床上挪下来,脚在接触到地毯的一瞬间就摔了个大马趴,手机飞出几米远。彭天天的声音骤然放大,问:“晏安,你怎么了?说话!”

晏安费力地爬起来把手机捡回来,装作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没事。”

说着话回头,看见深蓝色床单上的刺眼痕迹,当即烦躁地差点又把手机扔出去。

“怎么样,你来不来?时间已经定好了,正好是祝没比赛的那天。”

“到时候再说吧,我和班上大部分人的关系一般,这会聚不聚都可以。”

挂了电话,她慢慢挪步到窗前把厚重的窗帘拉开,晴朗的天气和明媚的阳光完全不吝啬的洒将进来,让这个沉闷的屋子稍稍有了一点生气。

下了楼,一楼客厅和厨房都干净异常,完全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晏安给杨美娟发信息,得知晁朕一早去了p市参加活动。她给赵叔打电话,让他把拖把送过来。刚才洗漱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意识到,她在最近一段日子完全没有办法出门。

她搂着拖把窝在沙发上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傍晚时分打开电视,正好就看见一个高奢品牌的周年礼正在走红毯。晏安听着声音打发时间把手里掏了出来,给祝回复短信的时候,旁边的拖把突然吠了两声。

晏安一边喝斥着它不要扰民,一边把头抬了起来,正好就看见西装革履的晁朕从黑色豪车里把许久不见的常雨霏牵了出来。她穿了一条低胸露背的紫色亮片裙,显得她整个人优雅又风情荡漾,自背后看上去,她和晁朕是说不出的登对般配。主持人介绍,这是品牌代言人晁朕先生和他今晚的女伴,产品媒体合作方的pr常雨霏小姐。

拖把扭头过来看她,自鼻子里发出几声嗡嗡的哼哧。晏安摸了摸它的脑袋,说:“在电视上看到你爸就不认识了?行吧,不看了。”

晏安不到十点就回了屋睡觉,拖把躺在她脚边,一直打着响亮的鼾声。

半夜的时候晁朕回来了。晏安不知道拖把为什么一点动静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晁朕已经把他沾满酒气味道的外套和衬衣扯了下来。

晏安往墙角缩又被扯回来,她问:“你是想要弄死我吗?”

“你把夫妻当做什么?”晁朕问她:“持枪手和死刑犯吗?”

“我从始至终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晁朕捧着她的脸够头下来,浓郁的酒气蒸腾在她脸上,他说:“我们是夫妻,需要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呢?”

第二天醒来,屋子里又只剩她和狗。她指着拖把说:“你还认得你爸吗?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能认得它?说明你也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狗。”

晚上十一点来钟晁朕就回来了。当时晏安正在看电视,电视频道的深夜八卦正在聊他最近和常雨霏的绯闻,明里暗里地扒了双方的一些背景资料,言之凿凿地指出二人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晁朕走到她旁边坐下,又是带了一些酒气。他默默看完这则专题,用一种毫不相干事不关己的语气问她:“谁会相信这些荒谬至极的新闻?”

“谁会相信?最爱你的父母长辈,认识你的朋友同学。”晏安把手机掏出了把信箱找出了,说:“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致电发信息明里暗里地询问过我。”

晁朕往她手里界面看了一眼,问;“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当做没看见咯。”

“你可以说直接说是记者胡编乱造的谣言。”

“说了这个,我就要一同解释你们佩戴的情侣钻表,要解释常雨霏发布的照片里署了你名字的99朵玫瑰。多一事少一事,当做没看见更容易一些。”

“你看你,又在自欺欺人了。”

“晁朕,我不管你现在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失忆之后又被雷劈了一遭。但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尊重别人是生而为人的基本素养和操守。我不管你现在在心里怎么看待我这个人,但我在你的父母长辈朋友面前都是你的妻子,你有必要维护我在他们面前的体面。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愿意成全我的脸面,也请你稍微顾忌一点我干奶,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年过八十心脏不好的老人看待,她现在……看不得这些。”

第四百零一章、同学会

工作全面暂停,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晏安除了遛狗外几乎都不会出门。外面甚嚣尘上的传闻和流言渐渐开始平息,晏安只能在诸多朋友的口耳相传中听到晁朕和常雨霏的名字。尽管这样,晁朕还是天天回来,不管他白天是在a市b市,总会在夜深人静晏安即将入睡或者已经入睡的时间回来,不过倒是没再让晏安闻到酒味。

天气渐渐开始冷了,晏安能坦然穿着高领毛衣出门的那天正好就赶上了她同学会的日子。她之前嘴里说着不去不去怎么都不去,可还是在彭天天一再的劝说下选择了出门。

虽然毕业的日子细数起来没有多久,但晏安现在重新面对读书时候的同学,大部分却还是觉得很陌生,这时候她才发现,在那些辛苦又充实的日子里,她对很多人的印象就停留在只是知道那个名字而已。

彭天天努力在人群中活络着氛围,但晏安和祝彧坐在人群里头,尴尬地就像是误闯进来的陌生人。祝彧还好一些,孙茁灵来了之后他也有了能说话的对象,所以到聚会后半段,尴尬的只有晏安一个人。

中途的时候彭天天去了趟卫生间,晏安见他近半个小时没有回来就说出门找他。路过另外一间包厢的时候,她就听到里头过分喧哗热闹的声音。门缝稍微开了一点点,她偶然看见了彭天天在里头被人灌酒。当时她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进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包厢里的人着实不少,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其中最中心的位置还坐了晏安的熟人,常雨霏。

一段时间没见,她比晏安记忆里的气质更凛冽傲慢了些,坐在那里扬着下巴看人的样子十分有社会人的派头。

一屋子的十来个人因为她的闯入而瞬间冷淡沉默下来,常雨霏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看着她把彭天天从人群中抢救出来。她说;“他不能再喝了,抱歉。”

彭天天整个人倚在她的身上,需要依靠着她的力量才能勉强站稳。晏安猜测,他是之前去卫生间的途中被刚好来这里聚会的他们抓到了,所以拖到了这里灌酒。

“真巧。”常雨霏看着她,终于说出来见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巧。”晏安笑了笑,说“听说你现在已经是lc的r了?年轻有为,真了不起。”

“只是实习而已。”常雨霏定定地看着她,说“不如你当明星来得风光体面。”

晏安不知道怎么接她这句话,实际上她搀扶一个成年男子还是很吃力,她说“没事的话我就先带彭天天走了。”

“我和彭天天也是多年同学,今天碰巧遇上,我请他过来聊天叙旧,怎么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在为难他一样?”

“我倒是没这个意思,不过我们那边也在同学聚会,需要彭天天过去坐镇。不如这样,你们之后另约时间?”

常雨霏往桌子上看了一眼,说“为了彭天天专门开得一瓶好酒,这样不是浪费了?既然他喝不了,不如你帮帮忙?”

晏安莫名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熟悉。不过时过境迁,常雨霏已经不是那会儿的常雨霏,她也不是那时候的晏安。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晏安如是说。

“晏小姐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出现在耳畔,晏安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她旁边的角落坐了一个浓妆艳抹硅胶四溢的,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的年轻女子。

晏安看了她好几眼,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认识的样子,但她这说话的语气就是倍感熟悉。可能见她一直盯着她看,对方又说“怎么,晏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

晏安突然就恍了过来,她吃惊地问“姚雪津?”

对方不屑地哼了一声,晏安猜测这就是默认的意思。难怪她觉得熟悉呢,想来会在常雨霏身边这样跟她阴阳怪气说话的人又有几个?

“多年不见,真是认不出来了。”晏安如是说。

“我以为你会是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的模样,没想到今天见了,也是一副过得不怎么顺心的样子。怎么,富家少奶奶不好当吧?也对,不是你命里有的东西你非要强求,注定就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托你的福,我一向过得还挺如意。”

晏安说这话的时候,就见常雨霏反反复复在拨弄她手上的钻表。这表的男款晁朕也有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还是和常雨霏一起买的或者其他,反正晏安就是觉得这表俗气极了,就算她知道这表能贵得让人瞠目结舌,她也觉得艳俗。事实上,除了被拍到上了新闻的那次,晏安就再也没见晁朕戴过。

这下常雨霏把袖子撩得很高炫耀钻表的意图是什么,在座的诸位除了醉酒的彭天天外都很清楚。果然,她就听旁边有人大惊小怪第问“霏霏,这表就是l的百年情侣限定吧?听说全球限量100对,没想到你这里就有一只!”

常雨霏恬淡地笑笑,说“别人送得,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表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刚好了,序列号还是我生日。”

莫名地,晏安就觉得常雨霏这种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毕竟在和黄芷柔王浅棠打过交道后,她就愈发显得常雨霏的手段是那么不能入眼。

“对了,我一会儿约了晁朕吃宵夜,你要不要一起?”常雨霏突然开口道。

“一会儿?”晏安问。

常雨霏胸有成竹地问“怎么了吗?”

晏安看着她,问“你确定他是来接你去吃宵夜不是来接我回家?”

常雨霏一直维持的冷静端庄模样差点没绷住,她用劲抿了抿嘴,问“晏小姐最近是不看新闻吗?”

“新闻吗?不看的。”晏安说“常小姐有有趣的新闻想要和我分享?”

常雨霏彻底不绷了,只看着桌上的酒瓶,说“你把酒喝了就走吧。”

晏安也不装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喝。”

她和常雨霏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妥协,这个时候常雨霏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道“晁朕说他到了,不如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讨论,他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呢?”

第四百零二章、教你做人

常雨霏兀自出了房间,晏安在屋里其他人的各种异样眼光审视下把彭天天暂时放在了沙发上。

这下她从旁边酒架上拿下来一个干净酒杯,把那瓶度数不低的酒倒了一些进去。她听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听到推门声音的当下,她刚好含了半口酒进去。

真的是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那么辛呛的酒吐出来,打算再往里渡半口的时候,手里的酒杯被一把抢走。一只手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拉着她就往门外走。晏安全程看着头顶繁复的壁画往前走,直到到了一个很明亮的地方,才听旁边人说“吐了。”

她把眼睛往下移,看见了镜子中的她和晁朕。她站着,不动作,晁朕伸手就来掐她的脸颊。

辛辣且昂贵的酒尽数吐到了面盆里,晏安咳嗽了两声接了清水漱口,再抬头,就见镜子里多了常雨霏和姚雪津。

因为刚才的这一系列动作,这会儿她面色潮红发丝凌乱眼眶通红,在洁净镜子里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委屈吧啦。她自镜子里看着常雨霏,问“常小姐,酒我喝了,我可以带彭天天走了吗?”

晁朕自镜子里看了常雨霏一眼,从旁边扯了面巾让晏安擦脸。

“晁朕……”常雨霏哀怨缠绵地喊了他一声。

“可以请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吗?”

常雨霏还待说什么,已经被姚雪津拉走了。

晁朕把手搭在了晏安身边的面池上,这样,晏安就被困在了这小小一隅里,几乎连转身都不能进行,她只能通过面前的镜子和身后的人交流。

身后人冷声问“酒咽下去了吗?”

“你这话说得好笑,酒不就是拿来喝的?”

“我不介意现在送你去洗胃。”

晏安抬了抬眼,说“我倒是今天才知道喝酒是这么严重的事。”

“我明确跟你说过,所有可以被称为不良陋习的事情都不可以,其中就包括抽烟喝酒。”

“又不是我要喝的。”晏安瞪大眼装无辜,说“常雨霏逼着我喝,我不喝她不让走,我能怎么办?她有你在背后撑腰,我势单力薄总要看人眼色行事。”

“我倒是看不出来你这么好脾气。”晁朕自镜子里看她,说“给你十分钟和你同学告别。”

“怎么?”晏安问“你不是要和常雨霏去吃宵夜?咱两各玩各的各自开心不是更好?”

“你应该知道成年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承担相应的责任。”

晏安撇了撇眉,说“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一个记忆障碍患者口中说出。好的,您说的好您说的对,我现在马上把彭天天送回去。”

转身的时候,她鼻尖蹭到了他衣领处的金属扣子,当即就给她疼得往后仰了头。晁朕按住她的后脑勺,用手扯着她的毛衣衣领往下扒,问她“捂得这样严实,是怕谁看见吗?”

晏安扒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衣领往上拉,绕过他就往外走。拉开门,见常雨霏和姚雪津还等在外面,看她的眼神意味不明。晏安勉强扯了个笑容,说了声“借过。”

费力把彭天天拖回去,晏安嘱咐祝彧一会儿送他回家。眼看着这场聚会的主心骨倒了,大家都兴致缺缺地商量着散场。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在门口,说“我是不是来晚了?”

晏安转头看过去,见烫了大波浪,穿着某奢侈品牌风衣的黄芷柔站在门口。黄芷柔当做没看见她的样子,说“路上有点堵车,怎么,你们这是打算散了吗?别啊,我这刚到。”

黄芷柔往里走,随风带进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她在这个时候仿佛才看见晏安,惊讶地说了声“晏安你也在啊?”

“看见我很意外?我不在这这里应该在哪里?”

“不是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吗?怕你看不上我们这些旧日同学了。”

“我倒是一向都没有你心气高。”晏安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怎么,现在又找到那个有钱的冤大头男朋友了?”

黄芷柔面露难堪,说“许久不见,怎么才见面就诋毁同学呢?”

“正好,我还想什么时候得托人打听打听你在哪呢?既然你现在正巧来了,要不我们聊聊?”

“好啊。”

黄芷柔跟着她出了包厢门。晏安往四周巡视了一圈监控的位置和角度,找了一个不太拍得到的死角站定。黄芷柔踩着高跟鞋站在她对面,看起来比她还要高出一截。她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没什么。”晏安说“今天刚好有空,想教教你怎么做人。”

在黄芷柔还没反应过来的当下,她已经一巴掌挥了上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黄芷柔脚下没稳住,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晏安把手背在身后默默揉了揉,她说“首先教你的第一个做人道理,就是不要和会轻易出卖你的人做生意。怎么,你还以为翁然会永远替你保守秘密?”

黄芷柔被打愣了一会儿,直到听她说完这话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垫着脚冲到她面前,高高地把手扬了起来,却怎么都落不下来。

她回头瞪着祝彧,问“你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她这话说完,晏安就又挥了一巴掌上去。这巴掌动静极大,立即就有人凑过来看。

“第二个要教你的道理,是做害人的事情之前要先想到报应这回事。”

有鲜红的液体从黄芷柔鼻孔往外流,晏安别了别眼,正好看到晁朕和常雨霏站在不远处。

没犹豫地,晏安又甩了第三个巴掌上去。她说“要教你的第三个道理,就是千万别踩我底线。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活到今天,所有不让我痛快的人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晏安给祝彧使了个眼色,祝彧松开了钳住她的手。黄芷柔顺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缓了一会儿,用手揉了揉鼻子,顿时把鲜血带得满脸都是。她看了看手,冲着旁边那些认识不认识她的人歇斯底里的大吼“愣着干嘛!报警啊!”

第四百零三章、貌合神离

现在在现场的人没有人会管这个闲事,黄芷柔愣了一会儿,自己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晏安见她按下数字,提醒了她一句“你要是没有证据指证我,我可以告你诽谤污蔑。”

“这里这么多人看见了!”黄芷柔大叫。

“那你看看他们谁比较善良愿意去帮你作证人吧。”晏安这话音一落,不想管闲事惹麻烦的人当即就散了去。晏安揉揉手,跟祝彧说“你送彭天天回去。”

祝彧看了看站在明亮处的晁朕和常雨霏,问了句“那些八卦不是真的吧?”

“晁朕脑子没问题的时候就看不上常雨霏。他现在只是脑子坏了又不是眼睛瞎了。”晏安余光看见常雨霏和晁朕走过来,说了句“除非她愿意花点钱整成我这样。”

周围人已经走没了,这会儿站在这里的只有他们四个。常雨霏走过来就说“晏小姐现在做人身攻击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种与生俱来的本事我真是自愧不如。”

晏安见祝彧一直看着她,只能冲着他摆手。等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她才说“今天真是够累了。”

“既然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晏安点点头,看了晁朕一眼。这一眼被常雨霏捕捉到了,问她“不知道刚才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什么问题。”这下出声的是晁朕。

“哦,常小姐觉得你这会儿来这是为了接她去吃宵夜。我说她可能搞错了,你太太在这你怎么可能跟别的女人去吃宵夜呢?”

晁朕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同时把手肘伸了出来。晏安倒是也没把手往上搭,只是看着面色已经开始有点崩溃的常雨霏说“我刚才说得话怎么就是人身攻击了?按理说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长,他是个什么性子你该知道得更清楚才对。以前,我还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你就不怎么能说得上话,现在我都是名副其实的晁太太了,不知道你又从哪里来得自信以为地球会倒着转。”

晏安看了一眼晁朕,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常小姐说。”

晁朕很绅士地走开了,晏安往前迈了几步,见常雨霏不可控地往后躲,一下笑了,问“怎么,你以为我这巴掌也会朝着你脸上挥过来?别这样,我打人我也疼。怎么,还是你打心里也觉得我这巴掌挥上来你也得默默受着?也对,怎么想晁朕都不可能站在你那边,他确实也见惯了打人的模样。”

“我不信你没有看到最近的新闻。”常雨霏还是倔强着出口。

“看到又怎么样?绯闻之所以是绯闻,就是它的不可确认性。晁朕要真开诚布公地跟大家说和你真有点什么,我至于现在还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常小姐啊,我们也认识多年了,自知之明这话,我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

“那你知道晁朕是怎么形容的你们现在的关系?”常雨霏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瞪着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吐出几个字“他说你们现在貌合神离。”

“貌合神离?你要编其他四个字说不准我还能稍微配合着你信一信。貌合神离?”晏安摸上自己脖颈处的毛衣衣领,说“刚才晁朕问我,我把衣服穿成这样是怕被别人看到些什么。你猜猜,我怕被人看到什么?”

晏安用手指勾着衣领,问她“你想看吗?”

常雨霏不说话。晏安接着说“你当真以为晁朕缺失了部分记忆就会和你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还是会认识一个全新的你或者认识一个全新的我?我要是你,我就会仔细想想,一向对我爱答不理不闻不问的晁朕,怎么会在最近和我突然热络起来,就算他记忆出现了问题。我劝你,稍微跳脱出一些恋爱脑的视野,你会发现全新的世界。”

晏安最后拍了拍常雨霏的肩膀,说“我这个人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比较好说话,所以希望你不要给我把你当做黄芷柔看待的机会。”

一路沉默无言地回到家。晏安关上门,把拖把锁进卫生间,转身问了晁朕一句“你跟常雨霏说我们现在是貌合神离的关系?”

晁朕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把领带扯开。

晏安又问“你最近不喝酒了,也不让我喝酒,丢了我藏在抽屉里的所有的烟,这是什么用意?”

“你今天问题很多。出门一趟才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仍然保留着兴趣?”

“我们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猜测对方在想什么,我们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不是貌合神离吗?在没法撕毁那张公证书之前,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把条件和细则一桩桩一件件地聊清楚。”

“好。”晁朕真的坐了下来,问“你想怎么聊。”

晏安坐在了他的对面,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他,问“你现在在想什么?觉得我这个对于你而言的陌生女人整天在你身边让你感觉恐怖?觉得我当时跟你在一起是另有所图?何必委屈自己呢,晁少爷,你随便说句话,我立马就可以消失得远远的不在你视野面前晃悠。”

“我们怎么就陌生怎么就恐怖了?”晁朕用手指勾着她的衣领往下拉,说“世间最动人的情话难道不是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那换句话说,是我觉得你陌生觉得你恐怖。”晏安拉开他的手,说“你不是我认识的晁朕,你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同时也被魔鬼夺走了灵魂的陌生人。”晏安稍微往前够了够身子,问他“你爱我吗?或者,你想过去爱我吗?”

晏安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们都年轻,现在放开彼此,大家都可以重新拥有大好的未来。”

晁朕看了她一会儿,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说“你想都别想。”

晏安无言地笑了一声,问“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想要孩子是吗?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凭什么要孩子?这个孩子对你而言,意味的是什么?”

第四百零四章、条件交换

不欢而散地交谈。看着晁朕扬长而去的身影,晏安一直卡在喉咙口的话也没问出来。

她是真的很想问问他,他想起了一些什么?他现在脑海里关于她,关于晏安这个女人的记忆都是些什么?

第二天,晁朕意外地没有出门,晏安起床后碰见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他,心里还微微有点诧异。大概是见她拎了一双平时不太穿的鞋放到了鞋柜那,他说了一声“一会儿有人来。”

“需要我在场?”晏安问。

“不需要。”

那还跟她说这话做什么?晏安兀自收拾好自己,裹着厚重的围巾出了门。

时针指过十点,门卫过来通知,说有一位叫宋虞的小姐来拜访。晁朕同意让她进来。

宋虞才在门口站定,就听晁朕说了一句“我帮不了你的忙。”

宋虞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她之前就预料到的事,但也没想到晁朕会说得这么决绝。她说“浅棠说你失忆之后性子变了很多。他说你比以前对她更好更妥帖,性子也柔和了许多。但我不这么想,你分明更冷酷决绝了。”

晁朕对此不置可否,只往旁边让了让步子,说了声“请进。”

宋虞换了鞋径直走进去,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说“这里我和之前来的时候感觉好像很不一样。晏安最近不住在这里吗?”

晁朕看了她一眼在沙发上坐下,问“哪里不一样?”

“太过整洁干净,之前我来的时候,这沙发上堆满了杂志书籍和玩偶,晏安每次都要费点力气才能在其中找到位置坐。”

晁朕向旁边看了一眼,说“请坐。”

宋虞恭敬地坐了下来,跟他说“调查取证的阶段几乎已经完成,浅棠和牧林现在马上要被起诉。涉案这些金额加起来,负责案件的警察说,牧林可能会往无期判,浅棠幸运一些也得落个七八年。他们都还年轻,进去了之后,等于一生人最好的时候都耽误在了里边。”

“我表示万分同情。”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不会见我的。但你答应了见我,是不是说明这事我们其实可以商量,可以有转圜的余地?”

“我只是同情你。”晁朕如是说。

“不是这样的。我能清楚得感觉到你和过去的晁朕是不一样的。过去的晁朕可能会因为怜悯而心软,他之前确实是个比较容易说话的人。但你不会!我想你愿意见我,是不是说明我手里有东西可以作为条件跟你交换?”

晁朕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双眼微微闭了闭,说“我只是给你一个说真话的机会,我愿意让你代替王浅棠和王牧林来我面前陈罪。”

“我知道了。”宋虞突然笑了笑,说“你还是对你记忆缺失那段时间的事情有很多顾虑。你觉得王浅棠会因为某种原因对你有所保留,包括晏安你也不太信任是吗,所以你给我机会跟你说实话,因为你觉得我作为几乎是不相干的第三方人是没有什么立场对你保留的,是吗?”

“你完全可以不说。”晁朕轻轻推了推镜架,“我的时间同样宝贵。”

“我如果毫无保留地把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可以稍稍帮浅棠和牧林说话吗?当然,不是让你推翻证词帮他们脱罪,毕竟涉及了文物盗窃。我只是希望你能作为证人出席庭审的时候能说得稍微缓和一些。我也没别的指望,只是希望能少判几个月是几个月!”

“看你能用什么条件和我交换。”

“你想知道什么?”宋虞直截了当地问。

“关于王浅棠王牧林给晏安下药的事情,是否确有其事。”

宋虞搓了搓手,一时间没说话。

晁朕往门口看了一眼,“既然宋小姐还没做好决定,不如不要耽误大家彼此的时间?”

“是的。”宋虞咬牙说了这么一句,“是类似镇静安眠抗焦躁类的药物,牧林当时买通了酒店厨房的人,往晏安每次的餐点里添加,这事我也是到后面才知道。那段时间你在国外,在做什么事不清楚。反正晏安有一段时间确实是瘦得跟一骷髅架似得。你要是现在上网搜,应该能搜到一则新闻,是说晏安去某医院做产检的。这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的事。”

“产检是怎么回事。”

“我猜是因为晏安觉出身体不对劲所以找了私立医院做检查,大概担心被一直盯着她的王牧林发现,所以跟医生伪造了病历记录。最后王牧林拿到手的内容就是晏安的产检内容。当然,最后也被定性成了污蔑和造谣。这是晏安那个新经纪人江朝暮任职打得第一场公关战,赢得很漂亮。这事被当时的你知道了之后,可能在你的授意下,海光卡了王牧林一大批货物,这是导致王家企业在短时间内颓势并且走到破产的根源。”

“王浅棠的脚……”

“浅棠的脚确实是因为救你伤的,这事我可以对天发毒誓。不过她的脚跟晏安确实没关系,当时她都不在现场。”

晁朕把茶端起来抿了一口,问“你怎么理解我和晏安的关系?”

“你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你以前从来不喝茶的。”意识到自己偏了题,宋虞急忙说“怎么理解?我要怎么理解,我第一次见到晏安就知道她是你对象。至于你们领了证,也是之后才知道的事。”

“我不是问这个。”晁朕看着正前方沉思了一会,问她“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为什么会在一起?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见晁朕随手抓起了旁边的杂志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明显是不想再聊下去,宋虞又着急地说“我认识你和晏安的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记得你进组拍摄了一段时间晏安才来看你,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但就是觉得你见到她以后变得很开心餍足。那天她来了之后你就请了几天假,你们大概就是那时候跑去国外领了证。我明确跟浅棠说过的,你很喜欢晏安,但是她不信。不信的结果,就是搭上了她自己,搭上了她哥和整个王家。”



第四百零五章、过去的人

“你觉得我和晏安在一起是因为很喜欢她?”

宋虞露出了很莫名惊讶的神情,“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娶她?”

晁朕不针对这个问题多做言语,他再次往门口看了一眼,说“我累了。”

宋虞知道他这回是真的不想再聊下去,她应该识趣地告退。可是他刚才说得那些话,浅棠和牧林……

晁朕突然抬眼,问她“还有事?”

宋虞无声地摇摇头,现在的晁朕喜怒不形于色,性子看上去真是阴晴不定,保不准再多说两句话反而更得罪他。

宋虞走了之后,晁朕自己在干净整洁的客厅坐了许久。他面色如常地盯着正前方,许久都没有变动过一个姿势。再之后,他给晏安打了电话,问她在哪。

电话那头很嘈杂,熙熙攘攘的人声不绝于耳,偶尔还能听见催促登机的广播声。晁朕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迅速往幽深地方坠落的声音问“你在机场?你要去哪?”

因为一班飞机延误很长时间导致乘客爆发了强烈不满,群情激奋下的情况就是晏安根本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祝彧拉了她一把,让她担心被身后撞到。就是这一下电话脱了手,不知道滚到了谁人的脚下。等晏安在找到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密布的蜘蛛网也宣告了它的报废。

晏安把一张脸藏到了围巾后面,许久,终于听到广播里通知前往k市的航班可以开始检票登机。

祝彧站在人群末尾跟她说“其实你不必非送我进来。你自己买张票一会儿还得去退,真挺麻烦。”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我看过你之后的比赛日程,排得真挺恐怖,你自己担心别冠军还没拿到手身体就先累垮了。”

人群一点点地往前移,祝彧问她“你和晁朕……”

“这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事。”晏安及时地打断他,说“事实上我现在自己也不操心,我还能凭我自己一己之力去跟伟大的现代医学对抗?专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也没办法。”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晏安好像不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去深究的问题,她说“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算一天,我过几天就回去上学,以后有工作我也会接,总之……先这样吧。”

晏安往前看了一眼,说“你为了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冠军努力拼搏就行,这边没什么值得你挂念的,大部分事情我自己都能处理好。”

从候机厅出来,晏安找了工作人员办理退票手续。因为对方忙的缘故,这一通折腾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结果她准备离开机场的时候偶然听见地勤的对讲机里在说,祝彧搭乘的那辆飞机还没起飞。晏安看了看时间,距离准确的登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小时。

站在她旁边的地勤问延迟起飞的原因是什么?渣渣呜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在说“有人在临近飞前上来找人,嚯,霸道得不得了。”

祝彧脸上的眼罩被强硬地扯了下来,他在困顿中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晁朕的面孔。他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还是平地。

他和面前的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他不说话,晁朕也不说话,旁边的空姐小心地拿眼神打量他们。

“她人呢?”晁朕终于开口。

“你说谁?”

“我太太。”

祝彧朝天笑了一声,说“你找你太太为什么来问我?”

“整一架飞机的人都因为你耽误在这里,这些耗费的时间成本问题你可以现在考虑。”

祝彧往后看了一眼,空姐和就近乘客看他的眼神都带有一丝无辜和埋怨。

“你现在马上下去,说不定能碰见她在办理退票手续。”

看着面前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祝彧无言地看着窗外摇了摇头。

机场旁边的大座钟发出沉闷的八声钟响。晏安看了看已经黑黢的天际,想自己要去哪里在打发一会儿时间。也不知道晁朕出门了没,这会儿回到家可能要跟他大眼瞪小眼。

前头排队的客人已经依次上了车,一辆同样在等待的明黄色出租车缓缓驶到了她的面前。晏安扯了扯面颊前的围巾,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一股力量扯住。

这种突如其来的拉扯莫名是让人愤怒的,晏安以为是什么要插队的人,带着怒意一转身,就看见了明显比她还要愤怒数十倍的晁朕。

“怎么回事?还坐车不坐?”出租车司机勉强把头够过来询问,然而晏安已经被拉着走了一大段距离。

晁朕步子迈得很大,晏安被拖着往前走简直是一步一个趔趄。她费力地问“你可以放开我吗?”

晁朕不言语,一直把她带到了停车场。上了车,晏安才听他说出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赵叔,请你先下去一下。”

窗户紧闭不开灯的车内,晏安只觉有棉花堵在了鼻子里。能勉强呼吸,但确实十分困难。

旁边人也不说话,晏安只能自己伸手去开门。这手一搭上,就发现门锁了。

“又来这套?”她问。

很久之前,是因为什么事?这位也把她锁在车里过。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当时的主角之一都没了记忆,还是故技重施来这一套。

“又是什么意思。”

晏安转头看了看他,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光速闪过。她忍下了心头的不适,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哦,你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说话这话,晏安再不言语。晁朕又问她“你不想跟我说过去的事?”

“我觉得你可能并不很想知道。毕竟过去的记忆属于过去的人。”

“过去的人?”晁朕很认真地咀嚼了这四个字,“你把你口口声声因为相爱在一起的丈夫定义成过去的人,是吗?”

“有什么问题?”晏安问他。

“你始终是个薄情冷性的人。”

晏安嬉皮笑脸地笑了一下,说“我可不觉得过去的人这个词有什么问题。我也是过去的人,我也属于过去的人。”



第四百零六章、还债

晁朕生气了。

这种生气的情绪不是他平时藏在不动声色下的冷静,而就是外放出来毫不遮掩的生气。

这样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到晏安,导致她一时间也开始紧张起来。

能掠取到的新鲜空气越来越稀薄,这不禁让晏安不耐烦的感觉蹿升到最大。她舍弃了平时的诸多顾虑,直接问:“我之前出去录节目那段时间,就是你设计王牧林王浅棠那个时候,你想起了什么?”

“想知道?”

“好奇问问,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只是有点想不通,短短几天时间里你的性子……怎么会转变得那么大。”

“也没什么,只是抽空去民政局查了我太太的资料。”

“民政局?”晏安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个大概,这段时间以来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所以这时候听到这话,心里头有震惊,倒也没至于当场失态。

“去查什么?”她问。

“你觉得我去查什么?”

这人失忆了之后不仅性子变了,正常说话也开始尔虞我诈起来。

“查我有没有犯重婚罪?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公证就不做效了,是吧?查到什么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记起了什么?”

晏安知道这才是他最近反常的源头。她挺了挺脊梁,装作不在意地说了句:“我倒是没那么在意,只是怕你一直憋在心里憋出病来,你要想找个人说,我可以勉强听一下。”

“很奇怪。”晁朕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他说:“我记忆里总记得你其实嫁人了。”

“是吗?”注意听的话,其实能听到晏安喉咙里发出的颤抖,她问:“我嫁给谁了?”

“你同学。”

晏安保持着僵直的姿势不动,只说:“我从小到大的男同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做梦把我许配给了谁?”

“做梦。”

“不是做梦吗。”晏安扭头看过去,用带有怒意的声音质问:“要不是做梦做迷糊了,你凭什么拿着在这世界上没有半点作证的事情来为难现在的我?你梦里我嫁人了是吗?除此之外我还做了什么让你感到愤怒的事情?”

“你不是用一封加起来不到一块钱的信纸信封从我这里拿走了无数你想要,或者他想要的东西?”

多荒唐啊,旁边这人突然失忆了。现代医学没法解决的问题突然有了办法。他在很短时间里把缺失记忆填了起来,可是用得却是他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的晏安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一个暗恋男生和其他人的赌约接近他,和他在一起后却依然受那个男生的控制,被要求着和他要钱要物要一切能要到的东西,用努力装潢出来的虚假感情去换他的真心。

最后当然泡沫破灭一切被打回原形。那时候的晁朕只是立刻转了学,没就这件事没难过她半点,而她在死前还在想要怎么去跟他借钱偿还陈舜欠下的赌债。

所以现在,付出全部真心投入全部感情的她要来还自己上辈子欠下的债。

无解。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的钱接近你的?”晏安看着虚无的远方,说:“我给你我全部的银行账户,你去查,查我认识你的时候卡里有多少存款,够不够我纸醉金迷地活一生人?实际上,如果那张纸不生效我分不到你半分资产,我现在拥有的,也足够我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好。”晏安看向他,忍着心痛说:“晁朕,请你不要看轻我,也不要看轻你自己。”

晁朕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我不认为这是做梦。我连你结婚请柬上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

晏安从不知道他看过她上辈子的结婚请柬,她只发给了少数几个人,不包括他和他认识的人。

“好!”晏安忍住自己开始嘶哑的声音,问:“你说,我嫁给了谁?”

刚才还一派坦然的晁朕突然不说话,晏安不知道那两个字是否伴随着什么魔咒,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在即将要开口的瞬间吞咽回去。

“说不出来,还是不想说?这种事情你总不可能让我去猜吧?”

“送呈张雅文女士台启,公历20年7月9日,谨订于星期六,农历年七月初七,为陈舜先生和晏安小姐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恭请光临,陈舜晏安敬邀。”

听着他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出声,这每个音节都像是凌迟在晏安心上的钝刀子。

这确实是她之前的请柬内容,邀请的张雅文是她当时打工地方的组长,晁朕不可能认识的。

晏安感觉自己的舌尖已经被她咬出了血,她拼命镇静地问:“所以我嫁给了陈舜是吗?那个因我栽赃陷害被迫转学的讨厌鬼?你的梦可真荒唐,那么多那么多的男同学,你偏把我安排给了一个我最讨厌的人。”

晁朕没说话,晏安接着说:“之后呢,结婚之后呢?我是幸福平淡地和那位……陈舜是吗?过日子。还是遵循了一般的狗血电视剧剧情,在结婚后过上了穷困潦倒风餐露宿的生活?你有梦到我的下场吗?我落得了一个什么下场?好好活着还是死了?要是死了,我怎么死得?得了不治身亡的重病还是干脆天降横祸暴尸街头?哪一个结局能更让你心里感到痛快?”

“为什么骗我?”

晏安把眼睛慢慢地移过去,默默地和他对视了很久。她说:“我现在真的很可怜你。你完全纠结在一个虚无的梦里,纠结梦里的我背叛你欺骗你嫁给了别人。可事实呢?我之前和你,不对,是我丈夫晁朕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幸福。你知道我们曾经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吗?你知道我们准备领证的时候说了哪些话吗?你知道我曾经对他承诺过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个有着妄想症的神经病!既然讨厌我,那分开就好了,分开就能解决你心中所有的顾虑和疑惑,分开……”

被按在座椅上的时候,晏安又听到了那句话,“你想都别想!”

第四百零七章、两看生厌

晁岑要举行生日宴会了。

晁朕通知晏安这件事的时候,才跟她说了近些天来得第一句话。

晏安窝在沙发角落看书,一句话都没回答他。

“你不去的话就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晏安把书翻过一页,自己也把身子扭转了过去。她知道晁朕就站在沙发面前看她,可她就是不想理会他。那天回来之后,他丢下一句你近段时间不许出门,然后就什么都不做了,成天就和她窝在一个屋檐下两看生厌。晏安从那个时候起就不跟他说话了,除了必须到一楼找吃的外,她几乎就不会出这道卧室的门。

晁岑要举行生日宴会的事一早就通知了她,同时也邀请了她干奶。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个生日会她都会去的。

“富川春寺导演说《铁茶》影片的初剪已经完成。”

晏安又把书翻过一页,还是不说话。

“我父亲的生日会你不去,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成熟的借口。”

晏安终于出声,问他“什么是成熟的借口?”

“我不想他们要耗费其他心力来关心我们的事情。”

“你当真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晏安扭了身子过来看他,说“你以为他们不多嘴问两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因为他们一直相信我能比较妥善地解决好我们之间的事情?”

晁朕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知道就好。”

晏安把书合上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轻轻抬头仰视着他,问“可是什么是妥善的解决办法呢?”

现阶段因为彼此的不信任,所以暂时分开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因为晁朕的精神情况,那张纸始终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深沟。就算是最简单的暂时不要见面分开冷静一些,晁朕也不愿意。他宁愿把她关在这屋子里和她两看相厌。

说真的,晏安在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的基础上又怎么能找得出什么妥善解决的办法。所以她把选择权,把决定权给到他。

“你真的不想去,借口我给你找。”

晁朕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晚上一些的时候他就消失了,一整晚没回来,没给她留任何的音讯。第二天也没见到人,第三天也没见到。

这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是完全没发生过的事。自发生王牧林盗窃事件后,晁朕无论白天在多远的城市工作,晚上一定会回来,有时候可能已经是凌晨三四点的状态。他这一连连着消失了几天,确实是反常的事情。

但她也没主动去问,她知道她问了晁朕很可能也不会跟她说。

晁岑生日的当天,晏安一大早就出门去接干奶。因为干奶心脏和血压都不算好的身体状况,截止到目前,晁朕缺失了部分记忆的事情晏安都还瞒着她。现在见到她,老太太当头就问了一句“我怎么有些日子没见到小朕了?”

“他工作忙,您不是在电视上能见到他吗?”

“电视上看见的人和能面对面跟我说话唠嗑的人一样吗?今天是他爸爸的生日,我总能见到他了吧?”

这不好说。晏安本来是打算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先带干奶过去跟亲戚朋友打声招呼,然后赶在宴会开始之前把她带走。这样打算,她一是怕宴会吵,二就是不知道晁岑请了些什么人,回头要是在干奶面前说漏嘴……

“应该吧。”晏安敷衍着说“今天要是见不到赶明我让他工作不忙的时候来拜访。”

干奶脸上已经起了疑窦的样子,她问“这工作得多忙才连这点空都抽不出来?要不然他忙的话我去看他?我老人家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干嘛啊。”晏安撒娇道“今天不行就明天咯。”

“你看看日历。”干奶指着墙上的挂历说“我认真数过日子,我上次见他都是四个多月前的事了。之前说他去了国外工作,去国外的时候还经常给我打电话,怎么倒是回来了之后一点消息都没了?”干奶看着晏安,说“你现在给小朕打电话,说今天他爸爸生日,我必须要见到他!”

见晏安还愣着,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愣着干嘛,不打吗?你老实跟我说,你和他是不是出事了?”

“怎么会?”晏安把手机拿了出来,就盼着晁朕这会儿的电话打不通。老天总算是听到了一次她内心的诉求,这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听。晏安把手机递过去,说“没人接,估计他爸爸今天生日正忙着呢。”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她几眼,用一种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的姿态指了指大门,示意出去。

他们到晁家老宅的时候当真就是早,家里一个外人没有。晏安把干奶拜托给晁岑蒋松后就出来外头给晁朕打电话。想让他一会儿过来的时候稍微遮掩一些,千万别让老太太看出猫腻来。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多声才被接通。

“晁朕……”

晏安这两个字才脱口,就听对面传来一个风情摇曳的女声。

“谁啊?”

晏安忍着性子,直接说“请你把电话给晁朕。”

“他正在换衣服呢,没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哪位?”晏安问。

“你真没礼貌,不知道问别人姓名前先报自己的来历?你又是哪位啊?”

“我是晁朕的夫人。我不管你是谁,请你立刻转告他,今天我干奶来了生日会,请他多少收敛一些别太过分!”

挂了电话,晏安心里头焦躁不安的情绪更甚,她等着晁朕听到留言后回拨电话过来,好叫她把细节问题都同他商量一下。可是没有回电,就连她再次打电话过去都被提醒关机。

不能这样。谁也说不准晁朕什么时候会来,会不会又突然神经发作把电话里那个女人带过来,万一和干奶正面遇上……

还是先把干奶带走好了。

晏安转身向往屋里走,这个时候就听有人在背后叫她。转过身,见从花园小径走过来的正是常雨霏和姚雪津。



第四百零八章、心肌梗塞

常雨霏提着裙摆走过来,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晁朕人呢?”

“他要过会儿才会来。”

“你们现在连来参加他父亲的生日宴都要分开行动了吗?看来你们那些貌合神离的传闻不是假的啊。”姚雪津出口道。

“我干奶今天也受邀,老人家不喜热闹所以趁着现在人少先带她过来。”晏安看着自己手指上闪闪发亮的钻戒,说“我干奶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只晒晒太阳散散步,希望你们能成全老人家的好心情,别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姚雪津笑,鼻梁上的假体同样在炽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她问“什么是有的没的的事情?”

晏安抬头看她,说“有些人有些事要是非要摆弄到我面前,我兴许还会看心情决定行事风格。但要是摆弄到了我干奶面前打扰到了她老人家的心情,我想我会变得非常不好说话。毕竟在这里,我姑且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姚雪津还要说什么被常雨霏扯了一把,常雨霏说“你别用你狭窄的心把别人想得和你同样丑陋,谁家里都有个身体不那么健康的老人,我们小辈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晏安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她,说“看来多读书确实是好事,你比以前明事理多了,那我在这先谢谢你,我也不要求你们什么,别到老人家面前晃悠搭话就行。”

晏安带着她们往屋里走,刚上了楼梯,就听见骚动的声音,她心里隐隐觉得非常不平静,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她循着声音处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被蒋柏搀扶着的她干奶的身影。在她的对面,正是穿着挺括西服的晁朕,他脸上流淌着晏安从未见过的莫名和惊惧交杂的神情。

“好像出事了呢。”晏安听到身后来自姚雪津阴阳怪气的声音。

晏安径直往前走,走到跟前才听见干奶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说“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得?你怎么跟我承诺得要好好待我们家安安……你怎么能跟她那个该死的畜生亲爹一样!”

“不是您想得这样!”蒋柏努力地替她干奶顺气,同时着急地解释道“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到他们一起从这间屋子里出来,那个女的还挽着他的手。我冲上去问他是谁,他居然还问我是谁!”

晏安停下步子,沉重地闭了闭眼。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晁朕会提前到达这里的可能?毕竟他们一直也没联系上。

这里的房子真是太大了。

晁朕这会儿看见了她,眼睛里一下闪过的复杂交织的情绪晏安全没看懂,实际上她也不想多费心思去猜测。

她接过蒋柏的手扶住了她干奶,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怎么了这是?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啊?不值得不值得啊。”晏安拍了拍她的胸口,抬眼看了一直站在旁边蓬头垢面的女人一眼。

那女的捂着自己的半张脸,说“她突然就冲过来打我,我都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疯婆子!”

“你闭嘴!”蒋柏开口,说“你不是我们家的客人,不知道从哪里偷跑进来的。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家。”

“安安!”干奶艰难地喊她,说“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什么事啊?我都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晏安朝晁朕看了一眼,说“你来扶另一边。”

晁朕没犹豫地走了过来,可干奶看见他走近一下情绪爆发得特别激烈,她叫嚷着说“我不要他扶!安安,我们马上走,我们才不稀罕这些!”

“好好好!”晏安头疼地连口答应着,说“我们马上走,您别激动,注意您的心脏和血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直瞒着我?难怪我每次说要见他你都拦着,你……”

晏安眼睁睁看着依靠在她怀里的人眼睛和嘴巴一点点长大,像是窒息的样子,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晏安一下子扶都扶不住。

“干奶!”她惊慌地出声“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人表情一点点狰狞身子一点点开始痉挛,晏安脑袋一下空白起来什么感觉都没了。她感受不到别人说话,感受不到旁人在她面前走动,她就是愣愣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有穿着白衣服的人过来把她干奶抬上了担架。最后怎么到的医院她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她就是看着干奶被推进抢救病房,一盏红灯不断地在眼前闪烁。

耳朵里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晏安听到声音转过了头,就见穿着旗袍的蒋松和穿着西服的晁岑跑过来。她说“怎么了这是?我和你爸就去前门迎个人就听说……”

晏安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被人搂在怀里,她顺着手臂看过去,和透明镜片后面的晁朕对视,没忍住的,她手指攀上他的衬衣抓住了他的衣领,她颤抖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晏安的骨节一点点开始泛白,她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隐忍逐渐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她问“我做错了什么?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干奶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

说到这里,晏安已经泣不成声,浑身抖得差点坐不在椅子上。

眼前的红灯突然停止了转动,晏安把视线移过去,见大门打开,穿了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避着她的视线摇了摇头,说“心肌梗塞,送来的时候已经……尽力了,抱歉。”

晏安只感觉耳朵里一下响起了高频的电流音,她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安安啊!”

那天她把她和晁朕公证书拿给她看,一字一字给她解释上面意思的时候,她说“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小蓉,当初我要是把她劝下来,她也不会受晏粱痛苦折磨一辈子。现在看见你有了个好归宿,我就是立刻下去见她,也是有交代了。



第四百零九章、阴天

沉闷的天气。

干奶出殡的那天,多云小雨。

晏安跪在地上亲手捧了黄土压在红布上,然后看着旁边人一铲子一铲子地把土盖上去,压实。

眼前的墓碑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晏安视线下移,看到了立碑人,慈孙,晏安。

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晏安掏出纸巾擦了干奶照片上的雨点,看着照片里笑得慈祥的老人,又看看旁边一脸温柔恬淡的她母亲,想她以后死了估计也是要埋在这里,旁边空出来的位置就是给她以后准备的。

她转身,见身后站了浩浩荡荡的很多人,他们举着人手一把黑伞,像是成群结队的乌鸦,把晏安视线范围里的整片天空都遮挡成了黑色。

她往旁边侧开步子,让今天前来出殡的人给干奶一一献上白花。每一朵白花放上去,她都要冲着面前人深深鞠一躬,进行到后来,她只觉得脑袋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最住她手的人是韩金荣,他说“第二次来这了,你是命苦的孩子,节哀。”

从这里下山的路很难走,下着雨,道路崎岖。祝彧在旁边给她举着伞,彭天天搀着她,几乎是一点点地,挪到了山下去。

停在路边一字排开的车流很壮观,但晏安知道这里头没有一辆车是可以给她遮风避雨的。

蒋柏走到她面前来,眼眶通红地握住了她的手,喊了声“安安。”

晏安抬眼,目光呆滞异常,好似今天出殡的人和她全不相关。

蒋柏死死握住她的手,说“听话,跟我回去吧。”

晏安还是呆滞地看着她,不说话。

蒋柏抹了抹眼泪,说“是我自己的家,不是你……或者我陪你去国外散散心?”

晏安面无表情地轻轻扒开了她的手。

“安安啊!”蒋柏又抓住了她的手,哭着说“你说说话吧,你已经很多天没说过话了,我很担心你。”

“蒋柏姐。”彭天天出声,说“先缓缓吧,她现在需要休息。”

一辆车缓缓停到了她的面前,祝彧做了收伞的动作,说“走吧。”

晏安上了车,挪到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祝彧收了伞坐在她旁边,轻轻抖了抖伞上的雨,说“今天有点冷。”

晏安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祝彧看了她一眼,跟前头的司机,说“走吧。”

车子启动的时候,晏安抬头,见前头的山顶,埋葬她干奶和她母亲的地方,有一个穿着黑西服的在雨里。

彭天天见祝彧小心地关了门拿着一只碗出来,问他“喝了?”

祝彧点点头。

“睡着了吗?”彭天天又问。

“我倒是宁愿她醒着。一闭眼,眼泪就开始掉。如果睡着了在梦里还是要承受这种痛苦,还不如醒着。”

“你什么时候走?”彭天天问他“你那边不能再请假了吧?”

“还能再拖几天。”祝彧坐下来,郑重地说“我打算带晏安过去。”

彭天天大惊失色“你疯了吗?你带她过去,你不训练不比赛了?”

“她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不放心也不能……你带她过去让她住哪?别闹了。”

“你学校那边也不能再请假了吧,不然你那些奖助学金……”

“钱财都是身外物,我留下来照顾她,学校那边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要争取免费的出国留学名额,学业上的事是半点马虎不了。”

祝彧固执,彭天天也很固执,谁都不能说服谁的当下,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彭天天自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拉开了门。

戴着毛线帽戴着口罩的袁磴小心地挪了进来,问“人呢?”

“睡了。”祝彧看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

“我还给她带了陈记的馄饨面呢。”说着这样的话,袁磴还是尽量不出声音地把东西放了下来。他脱了鞋光着脚往里走,问“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难为你开演唱会还挂念着。你这是那边一结束就马上赶过来了吧?”

袁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她今天吃东西了吗?跟人说话了吗?”

“从墓地回来就进屋睡觉去了,刚才祝彧哄着喝了一点点粥。没跟人说过话。”

“这样怎么能行呢?”袁磴皱着眉,说“我就去看看她。”

祝彧见袁磴进了晏安休息的房间,问彭天天“你怎么能让他进去打扰她休息?”

“从这事生之后人家忙前忙后也挺上心,每次都是工作结束马上搭飞机回来看她,我觉得他没坏心。”

“他没坏心难道晁朕就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些什么,祝彧急忙移开眼睛闭了嘴。

这事生至今,事情的因果缘由都是他们几人之间一直避讳谈论的话题。但有些伤疤它不露出来不就代表它不存在。现在彭天天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觉得这事晁朕应该负责任吗?”

祝彧反问他“你觉得呢?”

“晏安和她干奶对于现在的晁朕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晏安自己一直也觉得是她不该把她干奶带过去,不该让她离开她的视线,在说远一些,她就觉得她不该给老人家框架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也不至于在泡沫破灭知道真相的当下承受这样的打击。这事追究起来就没完没了,总得来说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哪怕是出于一个陌生人的基本善良,晁朕也不希望这样的事会生在他面前。”

听完彭天天的话,祝彧只说了一句“我没你那么想得开,我很自私,我只是希望晏安开心快乐而已。至于晁朕出于什么立场,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

“谁能想到他会因为失忆……”

彭天天的话停止在了袁磴拉开门的瞬间。他小心地走出来,给他们看手里的纸,说“还在哭,还是在梦里哭。”

这话一出,在场三个人都不忍心地别开了眼。袁磴唉声叹气地问了声“现在已经这么难了,之后要怎么办呢?”



第四百一十章、残忍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晏安正在窗前看太阳。十分钟前,祝彧和彭天天要出门办事,特意叮嘱了让她在家休息。这会儿敲门声响起,晏安本是不想理会的。可这阵子声音越来越大且有毫不停歇的架势,担心因为扰民引来物管导致不必要的麻烦,晏安只能先从窗前移开。

猫眼里,还在执著拍门的女孩子是翁然。她看上去状态特别不好,比她之前见到她的样子要憔悴不少,这会儿她一张苍白寡淡的脸在猫眼里放大,眼里还带着明显的两汪眼泪。

晏安开了门。

翁然明显是没预想到来开门的人会是她,她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谨慎地盯着她,问“祝彧是不是在这里?”

晏安挪开身子让她进门,之后就再次走到窗前去,期间翁然跟她说了很多话,她全然没有理会。也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钥匙开锁的声音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祝彧和彭天天的交谈声。

祝彧没料到会在这间屋子里看到翁然的身影,当即就冷了脸,问“你怎么在这?”

翁然话还没说出来先有了哭声,她说“我找了你很久,俱乐部的人不愿意告诉我你在哪,我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地找。祝彧,我们稍微……就稍微聊一聊好吗?”

“于公于私,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跟你聊得。”

“是这样吗?”翁然看了身后的晏安一眼,问“你是不是还觉得……”

担心翁然又会胡说些什么刺激到晏安,祝彧放下东西让翁然跟他一起出了门。晏安倚在窗户前,看见了他们从楼道往外走的样子。

“祝彧还不回去吗?”晏安开口问。

正在收拾冰箱的彭天天当即一愣,半惊喜半惊讶地说“姑奶奶,整整一周了,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你知不知道……”

晏安回头看他,问“你哭什么?”

“没什么。”彭天天搓了搓脸,问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祝彧怎么还不回去?”晏安又问“他训练和比赛怎么办?”

“我也实实在在劝过他,但他那边……你要真担心他,就赶紧打起精神来,否则他怎么肯走呢?他之前还跟我说想让你跟他一起去k市,我说他这不是胡闹嘛。”

“k市吗?”晏安想了想,说“k市这会儿的气温应该比这里要暖和得多。”

“你不是……”彭天天瞪大眼睛,问;“那这边怎么办?你家里……你学业怎么办呢?”

晏安把头扭了回去,不说话了。

祝彧在小区花园里站定,几乎是在太阳最炽烈并且毫无遮挡的地方跟面前人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不要再联系我。”

翁然脚步顿了顿,艰难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我也知道我错了,我可以去跟晏安道歉,可以不计代价地去请求她原谅,所以你可不可以不那么残忍地对我?”

祝彧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看着远方的车流,说“翁然,你年纪比我还要长几岁,不可能我明白的道理你不清楚。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它造成的损失可能永远都不能弥补。”

“我只是被黄芷柔蛊惑着卡了她几天签证而已,我给她造成了什么损失吗?我可以尽力去弥补的,不,我可以不计代价去弥补的,但你不能不理我,祝彧,你不可以不理我的。”

“你觉得你能弥补什么?“祝彧转身过来看着她,“晏安原本幸福的生活突然变得支离破碎。由此引发的,你以为只是你所谓的不计代价就可以弥补的损失吗?你知道她因为你口里无所谓的几天时间失去了什么?翁然,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每个人都可以自私地为自己活着,但也不能太自私。”

“我真的没想到,我只是……”翁然抽噎地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她说“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完全没有可以给我弥补的机会吗?我不想就这样……我不想就这样和你成为陌生人。”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偶然的机会成为了同事,现在不过是回归成了陌生人而已,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不是这样的!”翁然大叫道“才不是这样的!”

“你以为是什么样呢?”祝彧问她。

“如果是你说得这样,为什么你要纵容我呢?我插手你的私人生活你也默认了,我以你的名义在你粉丝中间行使权力你也默认了,你甚至默认了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活动在你周围。这些纵容,这些默认,都是你口中陌生人或者同事应该得到的权利吗?”

“我不觉得这是所谓女朋友的权利。你之前是我的领队,我没法去定义你的工作职责。事实上,只要不影响到我的训练和比赛,其他事情我都不是很关心在意。”

翁然感觉有人给了她心脏上狠狠一拳,直把她锤得弯下了腰。她问“你不是好脾气能容忍的人,你不喜欢我做的事的话,为什么一早不说呢?”

“你可能不是很了解你没做领队之前我要在训练之外处理多少不该由我来处理的事情,那些事情耗费了我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让我头痛至极。你来了之后,虽然你的工作对我确实会产生一些困扰,但比起直接打扰到我训练内容的事情来说,我觉得我可以接受。老实说,我能到今天,能顺利进入一队打上首发,你确实帮了我很多忙,基于此,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需要你的感谢吗?”翁然问。

“那没办法,我能给的只有感谢。”

“好,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动心,一点点心跳加快的感觉都没有?”

祝彧不明白事到如今翁然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个问题,他坦诚地看着她,说“没有,你说得情况都没有发生过。”

“你喜欢晏安,是吗?”翁然又问。

“是。”

翁然嘶嚷着说“可是她有男朋友。”

“是,但这与我喜欢她没有关系。对于我来说,在喜欢她这件事情里,我只是希望她开心她好而已。”



第四百一十一章、责任

“他又在哪里?那么远吗?什么工作永远做不完?你可得盯紧他啊,别把身体给弄垮了。”

挂了电话的蒋松立马揉了揉眼睛,然后跟旁边的晁岑说“annie说他又去g市了,自晏安她干奶出殡之后,晁朕这孩子就没休息过半刻,每次我打电话过去他都在工作,有时候半夜十二点打过去,annie也说他在忙。这都忙什么啊,咱家也不等他挣钱养家。”

晁岑把报纸叠起来,说“他总得找事情来转移注意力,要是闲下来就会一直想起那天的事情,早晚得崩溃。”

“这样拼了命的工作就不会崩溃吗?”蒋松又哭了,说“安安现在的状态也不好,也不能去跟她好好聊聊这事。这事是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多种巧合凑在一起就发生了这样的不幸。”

“能让晏安心里感到好受一点的情况,就是把这件事的所有责任怪罪给晁朕。”

“不是我包庇自己儿子,这事固然晁朕是有过错,但也怪罪不到他头上吧?”

“那你要晏安怎么想?是她不把晁朕失忆的事情告诉她干奶?是她跟晁朕说她当天不来?还是她不把要带她干奶一起来的事跟晁朕沟通?站在她的立场,这些事她做得完全没问题,那问题出在了哪?还是出在晁朕失忆这件事上。”

晁岑深深叹气,说“要不是他记不得他和晏安之前的事,也不会想方设法地去证明或者推翻他心里的顾虑。之前的雨霏也是,那天那个女孩子也是,他想用最笨拙的办法去验证他在晏安心里的地位,但就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晏安的父亲没有背叛过她母亲,她干奶也不会受那么大的刺激,如果……算了,这事说不清的,如果能让晏安心里感到好受,这事就当是晁朕的错吧。”

“那现在要怎么办?一个孩子天天把自己关家里,一句话不说,要人哄着骗着威胁逼迫着才肯吃饭。另一个一天恨不得工作24小时,一点休息的闲暇时间都不留给自己。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啊。”

“没办法。”晁岑头疼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实在管不了那么多。”

杨美娟见晁朕闭着眼睛倚在椅背上小憩,但车子里稍微只要有点动静,小到只是旁边车子的一声鸣笛,晁朕立马就会惊醒,然后脸上再没半点疲倦困顿的样子。

杨美娟见他又把剧本拿了起来,劝他“别看了,这是明年第二季度的策划。”

晁朕没理他,只顾拿着手里的笔勾勾画画。

“你昨天早上五点就起床,拍广告拍海报一拍就拍到了凌晨三点,然后咱们赶往机场搭飞机飞来这边,路程上你也一直在看今天的访问内容。算起来,你已经有超过40个小时没休息了。”杨美娟向着他的剧本伸出手去,说“暂且先歇歇吧,你明天还有工作。”

“我不累。”

一听这话,杨美娟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她说“累不累是你说了算的吗?你听听你说话的声音,这两天你的咳嗽就没停过。”

“不是大问题。”

杨美娟静静地看着他,等车子因为红灯停下,车内为一片寂静的时候,说“晁朕,这事发生谁都不想的。”

晁朕突然面色痛苦地闭上了眼。

杨美娟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说“我摸着良心说,这事怨不得你。要不我们明天回去,回去找晏安好好聊……”

“行了,不要再说了。”晁朕睁开眼,眼神和面色又恢复成了平静,或者可以说是一汪死水的样子。杨美娟默默地叹了口气,把头转了回去。

彭天天看着祝彧手边的旅行箱,问“你真的要跟他去k市?”

“不是跟,只是想找个温暖一点的城市呆几天。”晏安在口罩后面慢悠悠地出声。

“你去了你住哪啊,他还要训练要比赛,哪有空管你?”

“江阿姨刚好在那边,我说好了去投奔她。”晏安把围巾往上扯了扯,说“我不会打扰到他的。”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祝彧往后看了一眼,说“要过安检了。”

晏安看着面前的彭天天,说“真的,我呆几天就回来。”

说是这样说,但彭天天一向敏感的神经还是觉出了不安分的情绪,他问“真的?”

“我还能去哪呢?我母亲和我干奶都在这座城市,我还能去哪呢?”

落座之后,祝彧看着窗外突然笑着跟她说了句“上次我从这里搭飞机回去,你猜我在飞机上看见谁了?”

晏安明显不感兴趣的样子,但祝彧还是说了。“晁朕!”

见晏安别扭地把眼睛垂了下去,祝彧接着说“飞机都要起飞了,他突然冲上来质问我你去哪了。说查你的信息查到你买了和我同一辆飞往k市的飞机。估计是以为我要把你拐跑了,当时看着我的眼神特别吓人。”

晏安从包里把眼罩摸了出来,说“我要睡一会。”

明显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祝彧替她扯了扯毛毯,也没再多说什么。下了飞机,一出机场晏安就看见了江朝暮,她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见面就说要带她去哪玩去哪里吃什么,像是要用过分夸张的热闹氛围来掩饰掉她心中的疤,所以晏安也配合着,把自己的疤痕全藏了起来。

她跟着江朝暮上了车,听江朝暮说“铁茶的上映日期就快定下来了,估计不离十就是要赶今年的跨年档。”

晏安算了算时间,说“很近了。”

“是,所以我问问你,之后的宣传,活动,路演之类的需要出面的宣传活动……你想不想参加?”

晏安看着窗外的粼粼灯光,说“到时候再说吧。”

江朝暮看了她一眼,就当她以为晏安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又听见她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

“应该要参加的吧。毕竟今天会过去,明天会到来,日子还要过。”



第四百一十二章、不对劲

要让晏安选,k市是她去过的所有城市里最适合生活宜居的地方。冬暖夏凉,空气永远都是湿润的,半点没有晏安讨厌的干涩。

江朝暮跟她说,以后不忙了想在这里买套房子养老。正好了,晏安也有这样的想法。

祝彧在俱乐部下得最后通牒前赶了回去。晏安不想让他在繁忙紧张的训练比赛中还要操心她的生活情绪状态,所以每天都竭尽全力地跟着江朝暮出门四处游玩,努力装出一副生活充实开心的样子。

整个k市走过一圈,相同的风景看过无数后,晏安没腻,江朝暮先厌倦了。

“不行,我今晚必须去夜店,必须去酒吧,我可受不了这种寡淡无趣的生活。”

说了这样一句后,江朝暮立刻就听到了晏安的回答,“我跟你去。”

做晏安经纪人也有一段时间,就她对晏安的了解来看,晏安是从不去这种地方的人。不去的原因,她之前猜可能是因为晁朕不让,或者说她本身就不喜欢。但不管出于那个原因,她现在在这个特殊时候跟她说了这样的话,她也没有明确拒绝的说辞。

为此,她特意找了一家口碑还不错,看上去也挺干净清爽的酒吧。结果她们晚上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哪家富少爷在开派对包场,说是当天到场的人酒水全免。要是平时,这种便宜肯定要占占的,但今天身边还跟着一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晏安,江朝暮就想说算了,要么重新找个地方,要么回去睡觉。

可晏安站在门口,看了旁边的公告后头也不回地就往里走,拉都拉不住。

一进去,氛围就是说不出的嘈杂混乱,和江朝暮之前调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牢牢跟在晏安身边,生怕不小心被哪个不长眼的揩到她身上。

“太乱了,要不走吧。”

“为什么?”晏安努力地扯着嗓子回答她的话,“不是今晚酒水全免吗?”

江朝暮也扯着嗓子,叫“你缺那点钱吗?”

晏安在暗蓝色的灯光里,看着她笑出了一种风情摇曳的感觉。她动了动口型,说“缺啊。”

得亏江朝暮死死拉着,才没让晏安被挤到拥挤混乱的舞池里去。她扯着她,找了一个卡座坐下。晏安看起来也不像突然转型要乱来的样子,坐下之后也只点了一杯果汁。

这会儿说话终于不需要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江朝暮问她“不是说来占人家酒水全免的便宜?为什么只点最便宜的橙汁?”

“我不方便喝酒。”

“为什么?”

晏安好像刚被她从舞池里把目光唤回来,闻言,问了她一声“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不方便喝酒?”

晏安愣了愣,表情有些古怪地移开了眼,说“没有,只是不想喝。”

结果人把她的橙汁送过来的时候,她又问了句“他们这里的饮料不会有什么添加剂之类的吧?”

“什么添加剂?”江朝暮不明所以地问“你担心不是鲜榨的?”

她就看着,已经拿起吸管的晏安又把杯子放了回去,有一种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太冰,先不喝了。”

江朝暮觉得她这状态是说不出来的古怪,但也没问什么,因为这时候前头舞池里突然爆发了一阵剧烈的躁动声。

江朝暮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前头舞池中心,灯光聚焦处,突然走上来了一个衣着火辣的女孩儿,在强烈的鼓点音乐下,在旁边人的欢呼下,她已经随着声音扭动起来。

江朝暮看了几眼,就觉得那女孩儿虽然妆化得很浓,但看上去岁数不大。她想,要是她女孩儿以后敢这样,她一定打断她的腿。

这会儿,那个女孩儿把本来就单薄的外套扯了下来丢进人群,只着一件内衣在舞动,不知道是谁起哄了一声,江朝暮就见有人拎着酒瓶往她身上浇去。

场面氛围彻底躁动起来,江朝暮担心地向晏安看去,怕她不适应眼前的一切,同时也想劝她赶紧走。但晏安杵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舞池,准确说是看着人群中心轻佻放荡的女孩儿,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再后来,那个女孩儿就被人群中伸出的手扯了下去。江朝暮就看着晏安的眼珠子随着她的移动在移动,在看见她被一男的拖着往暗处走得时候,她问了一句“那边是去哪?”

“不是包厢就是卫生间,或者后门咯。”

晏安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拎着自己的外套起了身,说“走吧。”

江朝暮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起身,见晏安出了酒吧后就问她能不能找辆车。等江朝暮真把车找来的时候,她也不说要去哪,只让司机把车停在车库里一直等着。

江朝暮见她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车库电梯的地方,问“你在看什么?还是说在等什么?”

“刚才好像看见认识的人了,想在这等等看能不能碰见她。”

“认识的人?酒吧里吗?那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去问?难道是……”江朝暮倒抽了一口冷气,问“是那个跳舞的女孩儿?”

但晏安只是笑笑没说话。

江朝暮仔细地看了看她,觉得这会儿的晏安,虽然脸上还挂着苍白寡淡的疲倦之色,但神情和状态已经接近她很久之前的轻松样子,甚至比前些日子还要好得多。

时针指过凌晨二点,晏安还是支棱着个脑袋盯着窗外,江朝暮已经开始打哈欠,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给你守着?她一出现我就去给你要联系方式?”

晏安摇摇头,突然瞪大了眼,说“来了。”

江朝暮看过去,见来人果然就是之前在舞池里轻佻浪荡的那个女孩儿,她这时候一副醉酒的样子挂在一个看上去就不三不四的男人身上,被人拖着往她们面前走过。

江朝暮见她被拖着上了一辆小破车,问晏安“看上去不是很正经的样子,要不要去……”

晏安没说话,只是看见那车启动之后吩咐了前头司机一句,“跟着他们走。”



第四百一十三章、熟悉的味道

夜明星稀的深夜,她们的车跟前面的车一直保持了差不多100米的距离。行进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后,前头的车突然停在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同时熄灭了所有的灯,她们的车也只能跟着停下来。

江朝暮从窗户够出头,借着皎洁的月光向前一打量,顿时就明白了。为了缓解尴尬,她跟晏安说“这究竟是你什么熟人?值得你这样大晚上地给人当夜猫子?”

晏安嘴角挂着一抹笑,默默看着手机不说话。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前头的车再次移动了,他们的车跟了上去。

又走了近半个小时,才见前头的车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晏安稍微打开了一些窗户,当时就有浓郁的油烟混合着深夜下水道的阴沟水味道飘进来。江朝暮没控制住地捂住了鼻子,倒是旁边的晏安一脸从容地说了句“很熟悉的味道。”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很古老破旧的居民小区,一眼看上去,楼道口旁边就是垃圾堆,一盏又暗又黄的路灯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边,空气中是江朝暮很不习惯的酸臭味道。

这会儿已经超过凌晨四点,整个小区几乎没有亮着灯的房间。所以晏安就坐在车里看着,看着前头从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走进了楼道,随着声控灯的一闪一灭,最终停在了五楼位置。随后,她在确认五楼一间屋子亮了灯后,就跟前头的司机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江朝暮的眼皮几乎就要打起架来,她勉力维持着清醒,看了旁边倒是一脸精神抖擞的晏安,说“你今天神秘兮兮的,问你什么你都不说。你之后要做什么事情可都得通知我,千万不能自己单独行动,否则……”

江朝暮的话戛然而止,晏安看过去,见她整个脑袋已经歪在了椅背上。

凌晨五点来钟,在夏天时分几乎已经快要天明的时候,晏安才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把双手交叠搭在胸前,一闭眼,就是今天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个跳舞女孩儿的样子。

有多久了?她想,距离上次见到她已经过去多久了?

原本她以为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到她的机会,事实上,自上次分别后,她几乎就从来没有想起过他们。也是到了最近,出了那样的事,她心里一直被她掩埋下去,或者说被之前安逸生活所遮蔽的,属于她午夜噩梦的阴影才又暴露出来。

她前几天才做梦梦见她们,梦见她光着脚走进那个家,把鲜血淋漓的脚硬塞进劣质的胶底鞋里,用尽全身力气蹦跳,然后用留着血的脚走进深夜的派出所。

仔细算起来,这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如果真要掰着指头算,其实当中的细节她都还能记得清楚。那时候她多坚强多倔强,满心都是对那个家,对这个世界的不服和反抗。可现在呢?她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脆弱?好像一点点小事就能瓦解掉她的全部意志将她轻松击垮。

那个时候,她也难受,也经常哭,但始终都没放弃和看轻过自己。现在,也没有过去多久时间,她已经变得和之前太不一样。

天边出现第一道曙光的时候,晏安将将睡去。

这是她近段时间以来睡得最久也是最好的觉。醒过来的时候,先于其他知觉被唤醒的反倒是最近因为感冒而不太灵敏的嗅觉。

很鲜很香的味道,应该是鱼片粥的味道。

晏安从床上坐起来,强行忍了一会儿的头晕,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6点来钟。

不出所料,江朝暮正在厨房忙活,看见她,她说“我中午就来了,见你睡得实在太好就没叫你。粥好了,你来喝点。”

和想象中的现象味道不同,入口的第一口味道完全让晏安觉得失望。江朝暮极快感知到她的反应,问“不好喝吗?”

“你放盐了吗?”

“放了啊。”江朝暮疑惑着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说“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一点味道都没吃出来。”

江朝暮不信,又从她碗里舀了一勺,然后说“我觉得刚好。”

“可能是因为我感冒的问题导致了味觉不灵敏吧。”说着这样的话,在江朝暮目瞪口呆的样子中往碗里加了三大勺盐,这才达到了晏安对有味道这个概念的理解。

江朝暮不明白地说“一直咳嗽,不去看医生就算了,居然连药都不吃,你是想成仙吗?”

晏安不回答她的话,默默喝了两碗粥后,跟她说要出门。

还是昨天晚上的车和司机,带着她们直奔了昨晚那个小区。

和江朝暮之前猜想的差不多,这个小区之所以在深夜会散发出那样怪异刺鼻的味道,全因为这里晚上是一个卖各种烧烤夜宵的排挡。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常年不变的积水混合在一起流进下水道,最后在人群散去后留下那样让人倍感不适的味道。

这会儿她们静坐在车子里实在太闷,江朝暮看外头烟熏火燎,想着炭火味总比阴沟味要更能让人接受一点。她稍微看了一点窗户,让充满烟火气的味道散了一些进来。略微墙壁的火炭味和迸溅的油脂味,别说,真还有让人饥肠辘辘的感觉。

可江朝暮没想到的是,昨天还能适应酸涩恶臭阴沟味道的晏安对于现下的气味却是完全不能接受。江朝暮就看着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难堪,随即捂着嘴推开门就蹿了下去。

外头的味道更是遮天蔽日无从躲藏,江朝暮就看着晏安蹲在垃圾桶前一直吐一直吐,直到吐不出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啊?”

问了这样的话后,晏安给了她回答。“我闻这个味道恶心。”

搀着她立马上车,开出几公里够到达一个小公园,下了车歇息了好半天的晏安脸色才一点点缓和过来。

“车里也全是那些味道。待会儿重新找辆车吧,我不是很舒服。”

江朝暮用矿泉水给她漱口,用手顺着她的背,又劝“身体是自己的,我一会儿还是陪你去看医生吧。”

得到的答案,只是晏安趴在膝盖上沉默地摆了摆手。



第四百一十四章、悬崖

等晏安脸色稍微好看一些,江朝暮又说了。“不明白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如果真的想见那个女孩子就直接去找她,或者像我说得那样,我给你去要联系方式。”

“你觉得那个女孩儿长得怎么样?”晏安问她。

“昨晚灯光暗,她又化了那么浓的妆,我实在看不清她的长相。但看鼻梁和下巴,应该是动过吧?”

“你觉得她和我长得像吗?”

江朝暮不明白晏安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地问这么一句,立马果断地开口,“怎么可能?如果说动了手术还这样的话,原生长相可能更……你可是富川春寺看上的女主角,也不是随便拖来一个女孩儿就能跟你比的。”

晏安默默喝了一口水,说“我现在看见她,也觉得很纳闷。”

纳闷自己上辈子怎么可能栽在她手里,不是说男人都看脸的吗?她这会儿的长相和上辈子似乎没什么差别,好像都是从还是个细胞的时候就一路长成这样。相比较下来,俞珂上辈子可能还不如现在。

晏安这会儿看着手机反光屏幕里的自己,着实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心里反胃恶心的感觉渐渐萎靡下去,晏安跟江朝暮说“那地方我可能不会再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调查下她?”

“昨天那女孩?你要查什么?”

“查什么?查一下她什么时候来得这,家里都有哪些人?那些人都在干什么,她现在在干什么?先……就先查这些吧。”

疲惫地回到酒店,因为刚才的突发情况,晏安现在又是饥肠辘辘的状态。她让酒店给她送了份鸡汤挂面,结果一入口,还是发生了之前一样的情况,她尝不出半点的味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些东西,然后关上手机,强迫自己把面前吃不出半点味道的面条全吃了下去。

江朝暮的办事效率一向都很让晏安钦佩。当她在第二天又睡到下午时分的时候,江朝暮已经把汇总起来的资料放到了她的桌上。

翻开资料,一眼就看见照片上熟悉的几张面孔。

当头第一页就写了俞珂这个人的生辰年月和来k市的时间。接下来就是晏安感兴趣的部分。

工作,业余舞女。个人私生活混乱,收入来源不明,因为多笔债款未按时偿还,现在是严重失信者,不能再用个人名义借债或贷款。

下属列了几个进来和她关系亲密的男性,晏安一个都不认识。

翻过一页,她看到了俞顺康的面孔。个人基础资料她都知晓,所以她重点去看的,还是他目前的生活状况。

靠领低保勉强维持生计的残疾人,前不久申请到了福利房,现在和一妻一儿共同居住在那里。

还能申请到福利房,看来生活应当过得不错。

再翻过一页,董馨。现在给人做全职保姆,一个月可能只有一到两天休假,之前曾因为偷盗被家政公司记录在案。现在工作的这家大概不知道她之前的状况。

俞岩,和俞顺康一样是领低保生活的残疾人,平时会在网吧给人看场,和网吧的收营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俞岩曾被市里扫黄行动清扫过,在派出所留有案底。

精彩绝伦。

晏安合上资料夹,想这些人过得也算多姿多彩了,一家四个人,两位男士是没有劳动力的残疾人。两位女士,老得那个给人做保姆,但有盗窃嗜好。小的那个,说好听叫业余舞女,说难听一点,按她昨晚在酒吧里的表现,大概是可以归之于脱衣舞娘一类。

亏她之前还以为这家人会在遥远的地方,拿着她当初给得安置费做点正经的小本生意知足安乐的活着。结果现在看他们名下的欠款,想来是早早把她给的钱给挥霍了个干净,然后又去借钱,等实在借不到了,才开始自谋生路。

然而这些生路也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晏安顺手把刚才看到的地址写在了旁边的空白纸上,脑袋里一时有些混沌起来。

再次回到被窝里睡觉,原本打算晚上出门的计划也暂时搁浅。梦里,她看见了正直壮年,看上去保养得当一脸英俊的俞顺康,他倚在车前冲她招手,说“你过来。”

彼时还小的她,穿着红色的皮鞋,踩着泥土飞扬的黄泥路向着他跑去,然后刚在他面前站定就被他甩了一巴掌,说“你这个又土又臭又脏浑身都是跳蚤的垃圾货才不是我女儿。”

晏安瞬间从梦中惊醒,她搓了搓发麻的脸,却意外摸到了眼角的湿润。

她觉得很莫名其妙,这可能是眼泪的东西来得莫名其妙。俞顺康打她是什么稀奇事吗?骂她又是身稀奇事吗?

她为什么要流眼泪。

声音干涩地像是被砂纸磨过,她极力地出声喊了江朝暮一声。不过几秒钟,房门开了,外头的灯光跟着倾泻进来。可逆着光站在门口的人影却不是江朝暮的。

紧缩压迫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晏安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问“谁?”

壁灯被打开,站在光里的人是晁朕。

全身骨骼绷紧的感觉一点点松懈下来,晏安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晁朕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退出了门去,再出现的时候,晏安见他手里端了一杯水。

他坐到了她的床边,把水杯递给她,问“做噩梦了?”

晏安用水润了润唇,不说话。

“梦到什么了?”他问。

晏安还是没说话。

“梦到我了吗?”

“没有这样的事。”

“我最近倒是总做噩梦,虽然已经尽量避免去休息去睡觉,可偶然憩着的时候还是会做梦。我总梦到你说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每次我都站在悬崖边让你推我,每次,你只要轻轻动一动手指我就能掉下去。可我每次……”

晁朕抬手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中往外溢。

“每次,都是我看着你一边说着恨我一边跳下去。”

晁朕问她“晏安,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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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蛇鼠一窝

晏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虽然是坐着的姿态,但人明显消瘦了特别多,衣服勾勒出的脊背看上去陡峭嶙峋。细看的话,她是能清楚看见他额边的白发。

他怎么长白头发了?他才多大年纪?

“晁朕……”晏安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晏安……“晁朕转过身子面对着她,用晏安从来没见到过得无助姿态跟她说“我始终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是她。

一切都是她的错。

但她还要活下去,还要在每一天睁眼的时候去面对新一天的自己。她的生活还在继续,所以她不能让她自己来背负这些罪恶感。

所以归根结底,究竟是谁错了?

“你状态很不好。”晏安跟他说“你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谈。”

像是讶异会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晁朕脸上明显露出了仓惶又小心翼翼的神情。他说“我就在外面沙发上小睡一会儿。”

晏安见他低头的时候脖颈处突出的几个骨节,一下觉得心里压抑的东西一下承受不了全都开始往外溢。

他是不记得她,不记得他们,不记得他们的过去。但是她记得,她都记得,她看见他,就能想起晁朕牵着她走过的那些路。

那些日子里,没有光的时候,他是她的光。脚下全是刀子玻璃碴的时候,是他背着她。是他让她收起全身的毛刺棱角,收起用来对抗阴霾的倔强和顽强,是他让她知道其实她可以活得懦弱蠢笨可以天真烂漫。尽管他现在什么都记不起了。

可她就算足够理智,凝聚起来她曾经跟那个家对抗的所有力量,她也不能说服自己分清眼前的这个人和她心中那个人的区别。

在眼泪即将倾泻而出的时候,晏安从床上爬起来,她说“你在这休息吧,朝暮姐一会儿会来,我去外面等她。”

要出门的时候,她听见晁朕问了一句“晏安,你最近有梦到我吗?”

晏安推门的手一顿,如实地说“没有。”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噩梦。

江朝暮来得时候看见晏安在沙发上看书还有点讶异,说“我以为你还得睡好一会儿。不是我说,你最近这睡眠可有点夸张,哪有人像你这样一天十多个小时十多个小时睡觉的。就这样了,还时不时犯困。”

晏安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用手指比了个嘘的样子,说“这些话,包括我最近的生活状态,你都别再说了。”

“怎么了这是?又开始神秘兮兮?那些资料你都看了?”

“你看了吗?”

江朝暮有些心虚地说“我毕竟是你经纪人是不是?我总得先检查一遍,万一有人夹带私货,在里面掺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晏安打断她,问“看了之后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你要听实话?大概就是蛇鼠一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们感兴趣?”

“简单啊。因为俞顺康是我父亲,董馨是我继母。俞岩和俞珂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安静得晏安甚至能听见远处led广告屏发出的声音。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早脱离关系了。”晏安抬眼,问她“你觉得我现在状态怎么样?”

“可能因为睡多了有些浮肿,但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太多。”

见晏安不想再多聊,江朝暮只能自觉去做饭。鱼片好花刀准备清蒸的时候,晏安突然晃过来说了一句“别放香菜。”

“不放香菜这道菜还有什么灵魂?你又不是不吃香菜的人。”

“你别放就是了。”

江朝暮起先还以为是晏安最近稀奇古怪的生活习惯在作祟。结果等菜好上桌,卧室门被突然拉开的时候,差点没把她手里的碗给吓到了地上。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眼睛眯了又睁,睁了又眯,江朝暮才艰难认出面前这个头发乱如鸡窝,一身西服像是刚从洗衣机里掏出来就往身上挂的人是谁。

晏安不说话,她也默默闭嘴。好在那位自己发觉失礼急忙去了卫生间。

江朝暮问“他怎么在这?”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醒来他就在了。”

“瞎说!他没门卡怎么可能进来。”

“你就没想过一家奢华五星酒店为什么会允许你带一些味重的咸菜进来做饭?你知道这套房间可能因为你做过饭而导致今后再也卖不出去吗?”

“哪那么夸张。”

“你不信去问问k市其他酒店,别说奢华五星,就是普通五星,他们允不允许你这些行为在他们房间发生?”

“那你的意思是?”

“所以他为什么有房卡你知道了吗?”

“那要等他吃饭吗?”

“不等,本来也没做他的饭。”

江朝暮别扭地看了她好几眼,终于还是没出声戳破。这下她也不说吃饭了,借口有事着急地拎着包就离开。

晁朕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坐在餐桌前的只有晏安一人。

晏安也不说话,默默吃完饭就开始收拾东西。晁朕见她开始穿外套,问了一句“要出去?”

“嗯。”

“去哪?”

“想去哪去哪。”

“这个时间打车不方便,我送你?”

车子就是酒店的车子,里头没有半点让晏安不舒服的味道。晁朕坐在驾驶座,问她“要去哪?”

晏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来钟,她说;“lk酒吧。”

“什么地方?”

“l!k!酒!吧!”

“去酒吧做什么?”

“去酒吧能做什么?你不想去的话我自己打车就行。”

车子最后还是那家酒吧对面。晏安打开窗户,也不说下车,就只是趴在窗户上。时针指过十点,他听见旁边一直安静的人说了声“来了。”

他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几个穿着打扮很另类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地往那家酒吧里走。他就看着,晏安在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后,突然打电话报了警,说在lk酒吧目击到了有人在做非法勾当。

又过了半个小时,鸣笛的警车就开到了他们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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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开心与健康

“该不会真在里面做了什么非法勾当吧?”

晏安说着这样的话,就见警察从酒吧里带出了一堆男男女女。她眯着眼睛细看,确实在其中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人。她跟旁边人说“跟着他们。”

车子最后停在了派出所对面,晏安掏出手机给江朝暮打电话,说“你帮我查查俞珂犯了什么事。如果只是需要找人担保或者交保释金一类的话,你就帮我把她弄出来。”

晁朕听她讲完电话,才问“俞珂?”

晏安没回答他的话,只说“回去吧。”

“晏安,我们谈谈。”

进了房间,晏安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她疲倦地靠在了沙发上,问他“想谈什么?”

“你现在在想什么?”

“想什么?”晏安抬头看着天花板,说“想很多事,很多很多事。”

“我们……”

“我不清楚你这次过来找我的意义。如果只是想说这些话,那我已经听到了。”晏安闭了闭眼,说“我看见你之后的感觉不是很好,有些要细聊的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现目前……现目前我还是只想一个人呆着。”

说完这话,她就说她要休息。等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她确实没再看到晁朕的身影。

很艰难啊,她想,人生就是这样的艰难,要在反复地折磨自己折磨他人中度过,这样平均算下来,短暂人生时间里,其实快乐的日子着实很少。

原本她自己以为,包括她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在再次面对晁朕的时候会有比较大的情绪起伏。所以事情发生至今,他们极少会在她面前提起他。可是今天见到他,感觉难受是一个绵延起伏的状态,好像是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蔓延到现在的,也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受到什么波动。她只是在今天见到他之后突然在想,她今后想要怎么样呢?不出意外的话,人生还那么长,在这么漫长的人生里,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如何呢?

现下闭上眼的这一刻,晏安不由得庆幸,好在,她还有得时间想。

第二天起床,就在客厅见到了江朝暮。她没有第一时间跟她聊昨晚派出所的事情,反倒是说“晁朕清晨搭飞机离开了,他有话让我转达给你。说他突然想通了,比起一些莫须有的执念来说,他现在更希望你能健康开心。”

“健康开心?人活在世界上求得不都是这些?可这健康开心要是变成太容易获得的东西,反倒就没有人会在意了。”

江朝暮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说“那位俞小姐干了些有伤风化的事,不过带去派出所也只是警告了几句,看样子情况不是很严重。”

晏安喝了一口牛奶,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可惜。”

“接下来呢?你昨晚搞那么大一出,不就是为了作弄人家吧?”

“当然不是。老实说,好久不见了,我还真挺挂念那家子人。但我总在想,我要怎么在她们面前出现才能显得我不是那么刻意呢?”

江朝暮看向她,问“那你想要什么出场方式?”

“金光闪闪,耀武扬威的?最好让她们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立刻就想起我曾经寄居在她们家过得那些日子。”

江朝暮一听,立马用一种经验老道的感觉跟她说“这还不容易。”

之前调查董馨资料的时候得知了她做全职保姆那家的雇主打算卖房子,刚好江朝暮最近也在看房子,就联系了中介打算和晏安一起过去看看。

为此晏安难得地早起,认真梳了头发,买了平时根本不会穿的奢侈品牌套装,手腕上戴了她平时从来都嫌弃俗气的钻表,反正一眼看过去,有没有气质有没有底蕴先不说,总之就是一副很有钱的样子。

晏安坐在江朝暮租得豪华轿车里,小心地用蕾丝折扇扇着风跟江朝暮说“我以往要敢穿这样出现在晁家那些亲戚朋友面前,指不定要在背后被人怎么诟病说我土包子暴发户。”

“你要真像之前参加宴会那样打扮,保管不懂行的人真可能不把你当回事,一眼看上去有钱总比穷困潦倒要好吧。”

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到了一棟二层小洋楼门口。晏安自车窗看过去,这房子着实是有些年头,外部装潢看上去陈旧又过时,但胜在地段好,周围靠着一条湖,空气清新,环境安静,又在k市这样的宜居城市,确实适合居住。

司机去按了门铃,顿时就有一个系着围裙弓着腰的女人出来开门。

晏安侧头从窗户往外看,就外表而言,这人的各方面都和她记忆里的董馨很不一样。记忆里,出身还算不错的董馨不管之后再怎么潦倒也始终挺着一口气在,可面前这个人,各方面都是唯唯诺诺畏手畏脚的样子,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命。不过在她抬头向她们车子看过来的那一眼里,晏安还是从她那种嫉妒钦羡充满的眼神里看出了很多过去的痕迹。

司机来开车门,江朝暮先下了车,她看向面前的女人,问“就是你要卖房子,是吗?”

“不是,是我家主人。你是来看房子的吗,我这就带你进去。”

这熟悉的扭捏造作的声音一出口,晏安才真正确认了面前人的身份。

江朝暮说了句等等,伸手把她从车上扶了下来。下了车,晏安脸上还挂着一副巨大的太阳镜,她做作地昂着头从她面前走过,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仰视。

进了屋子,晏安大概就能根据摆设装潢知道这家人的经济情况。这家的男女主人均坐在沙发上,半点没有想要迎接她们的样子,只淡淡地斜眼说了句“来了?就是你们要买房子?一口价,低于1300万不卖。”

晏安的本意本来也不是真想买房子,现下听他们这毫不客气的言辞,顿时觉得自己吃亏委屈了。她跟江朝暮说“既然这样,走吧。”

不过她这话一出,倒是一直低头跟在她们身后的董馨出声了,战战兢兢地问了声“晏安?”



第四百一十七章、好久不见

晏安摘了墨镜看回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身后的人,对她干枯蜡黄满脸皱纹的脸庞很是满意。想当初她母亲生病的时候她去求他们救命,她一口一个她母亲黄脸婆老女人云云,想来上帝是公平的,如今她也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晏安露出焕然大悟的神情,慢悠悠地说“是您啊,真巧。”

“你看上去过得真好。”

董馨死死地盯着她看,嘴里说得虽然是完全奉承的话,但眼里露出的打量可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她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她倒是很久之前就习惯了。

“托福,不知道您现在在这……”

晏安往后看了一眼,这家的那个女主人立刻说“你们认识?这是我们家保姆。”

董馨看上去还是很不习惯保姆这个说辞,她脸上露出愠怒的神色,随即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你们究竟买不买房子?”这家女主人不知道哪来的戾气,又出口说“不买就赶紧走,在这干愣着做什么呢?没钱就别来瞎晃悠。”

晏安听见这话,急忙跟江朝暮使了个眼色,想江朝暮今天被她安排这身行头原来是怕董馨不识货,没想到不识货的另有其人。

既然晏安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想平白在这受人埋怨,就说要走。等走到门口,她听见里头的人问“董馨,你认识她们?”

“那个年轻的……是我家亲戚。”

“你家亲戚啊,难怪我说呢,在这干站着什么都不做……想来你家的亲戚也都跟你差不多。”

晏安这会儿终于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有盗窃前科的董馨还能找到全职保姆的工作,想来是这家人贼精的属性也不可能让她占到什么便宜。

“晏安!”董馨叫着她的名字跑了出来,说“好久没见了,咱找个时间聚聚?你爸……俞珂俞岩也在这里,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呀。”晏爽快地答应,并把江朝暮的电话给了她,说“最近两天,你们有时间跟我联系。”

她知道董馨沉不住气,没想到她坐上车没多久就接到了她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哪?”她问。

“不嫌弃的话,到家里来吃个便饭?”

听着晏安说了答应的话,江朝暮问她“你这么做得目的是什么?看他们不顺眼有的是办法。”

“看他们过得不好过得凄惨当然容易,但要看他们过得凄惨过得不好还要在我面前演戏在我面前装得样子才更有趣。不过这家人心肠歹毒得很,晚上吃饭我可不敢一个人去。”

“你说你见到了晏安?”

临时被叫回家的俞珂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她怎么可能来k市,还刚好碰上了你?”

“说你孤陋寡闻了吧,之前就和她穿一条裤子的那个祝彧在游戏圈小有名气,他的大本营就在k市。”

“你说她要买那周扒皮的房子?她要在k市定居?”俞珂又问。

“原本看来是这样,那周扒皮和她那婆娘着实不识货,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气走了,没做成这笔生意。”

“什么叫不识货?”俞珂问。

“不是我说,多年没见,她现在那通身气派可真不是过去能比的了。要不是她出声,我还真认不出来,不知道底细的,可能还真当她是天生就出身名门贵胄,是什么显赫家族的大家闺秀。”

俞珂闻言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假体,说“什么闺秀,还不是捡垃圾出身的破烂货。无非就是运气好傍到了大款麻雀变凤凰,不然现在指不定在那个餐馆给人洗碗呢,我们这一家人也不至于当初被她逼得来到这里。真不懂你为什么叫她回来吃饭?”

“我今天看她那样子倒是比以前更好说话了,性子也温吞了很多,想来是这几年确实过得很不错。再怎么说,你爸也是她亲爸,你和小岩也和她有血缘关系,既然她现在飞黄腾达了,稍微照顾照顾你们也应当吧?”

“照顾?怎么照顾?当初不是她把我们从家乡赶出来的?爸的眼睛和脚不是因为她变成这样的?你居然还能指望她?”

“行了。”一旁的俞顺康突然出声“不管她之前和我们有什么恩怨,她做了多少狼心狗肺对不起我们的事情,但只要她还能有点良心让我和你妈痛痛快快地颐养天年,过去的事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俞顺康话音落,敲门声响。董馨够头往猫眼看了一眼,说“人来了。”

董馨一开门,从屋里溢出来的那股子气味就让晏安感觉特别不适。腹里心里一下涌上来的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顿觉眼前发黑。江朝暮见她迟迟不动作,脸色也难看得紧,忙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晏安捂了捂鼻子,说“味道真恶心。”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小,顾着难受的她也没注意到屋里其他人的神情,总之沉默了一小会儿,她就听见董馨说“可能隔壁装修的味道飘过来了,我立马把窗户给你打开。”

有生之年能在这个家享受到这个待遇可真是不容易。晏安又等了一会儿,等不舒服的感觉稍微消失一些才挪去窗户旁边坐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功夫打量这一屋子的人。

董馨是之前见过了的,其他的,俞顺康,俞岩,俞珂,还有个眼神飘飘忽忽贼贼精精的女孩儿,应该就是俞岩现在的女朋友。

晏安从他们脸上一一看过,一下觉得心头舒服了。完全超出她预料的,他们过得居然比她想象中得还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脸上都黑黢麻黑的,像是笼罩着一团死气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和他们比起来,那个皮肤暗黄的女孩儿倒还显得多少有点活力。

想来相由心生这句话真是半点不假。这下晏安主动开口,说“真是好久不见了,各位。”

她见俞珂紧紧抿着唇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说“俞珂好像和过去长得有点不一样了?怎么样,最近这几年,日子过得可还好?”



第四百一十八章、负罪

“还不错。”回答她话的事俞顺康,他比她印象里的样子要苍老了很多,然而一张口还是那副让晏安最深恶痛绝的样子。他说“倒是你比之前更富贵堂皇了。怎么样?你干奶可还好?晁朕可还好?”

晏安闭了闭眼,把瞬间涌上心头的戾气和恨意都藏了下去。他究竟用什么立场来询问她干奶的情况?她干奶辛苦一生,唯一活得轻松一些的日子就是认识了她母亲和她母亲一起生活后的短暂时光。然而这种短暂的幸福日子也被面前这个人个搅了个支离破碎,以至于她下半生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和充满恨意。

如果把她干奶意外身亡这件事称为一个悲剧,那导致这个悲剧的由头就是面前这个人!

他怎么敢出口这样问!

“前不久去世了。”

晏安这话一出,不知道听谁发出一声冷笑。她及时看过去,但也没捕捉到发出声音的人。她只是听俞顺康用十分厚颜无耻的口气说“那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只有我们几个了。其实说起来那个老太婆和你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们才是你嫡亲的血脉家人。”

呵呵呵!晏安恨不得仰天长笑三声。不过她倒是露出了惶恐的神情,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家人也不可能是你们几个。”

“你!”俞顺康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看看我的眼睛我的腿,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都想开不跟你计较了,你怎么还是一副没有良心的样子。”

隔壁邻居估计是开始炒菜了,有油烟的味道飘了过来,顿时,晏安恶心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今天来这的意义是什么?现下,她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多呆。

她跟江朝暮说“这地让我恶心,走吧。”

起了身,她才听见俞珂说“你现在和晁朕没在一起了吧?我看八卦上他的绯闻还不少。还是说,你以前一直标榜的真爱至上也逐渐屈服给了世俗金钱?你也不过是个俗人,装什么清高样子呢?”

“随便你怎么想。”晏安晃了晃手腕,说“不是在什么正规医院做得手术吧,且担心哪天假体烂在皮肤里没钱把它取出来。行吧,今天过来见你们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你们且好好活着,咱们后会有期?”

从那个家里出来下到楼下晏安就吐了,江朝暮一边给她拍背一边说要去医院。

见晏安扶着膝盖蹲了下来,江朝暮原本以为她是在休息,哪就突然听见了她隐忍压抑的哭声。江朝暮一下慌了,问“你怎么了?”

“我母亲死了,我干奶也死了。他们那家子人活得全没有人样还是在一起,这是为什么?”

江朝暮替她顺着背,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晏安安静地蹲了一会儿,收敛了眼泪起身跟她说“对不起,我最近情绪起伏很大,我也不想这样。”

“回头我把俞顺康过去欠高利贷的资料呈递上去,他们这会儿住着的房子马上就会被回收,到时候他们就居无定所了。你千万别气,要这种人过得不好的法子多得是,你千万别自己动气。”

江朝暮搀扶着晏安上了车,她让司机下车,跟她说“别憋着,心里有事就说出来。”

“我之前总是想,谁该为我干奶的死负责任。”

江朝暮闻言一下抱住了她,说“宝贝,这是个误会是个意外,没有人愿意这样,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生老病死这种事,躲不过的。”

“我母亲死得时候,因为憎恨俞顺康,所以我能说服我自己暂时放下心中的伤痛。可是我干奶死了,我又能去怨谁?我不可能去怪晁朕,在这件事里,他也算无辜。我不能怪我自己,我明天还要活下去。所以我只能去怪俞顺康,我母亲,我干奶,包括我身上的所有悲剧,都是因为他!”

“是!”江朝暮轻轻拍着她的头,说“都是他的错,这些事以后你不要管了,我来帮你处理。k市是个好地方,他们不配呆在这,我一定让他们滚得远远的,这生人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别生气了。”

见晏安抬眼看她,江朝暮轻声问了句,“宝贝,你对你最近一些很反常的状态怎么想?”

晏安感觉脊背在瞬间绷直,她问“什么怎么想?”

“你是不是……我之前没反应过来,觉得可能是因为你感冒或者对这里的环境不适应……但你刚才说,你最近情绪起伏很大……你一直都是一个很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联系你最近这些反常的情况,我猜你是不是……”

“是与不是我自己心里有数。”晏安僵硬地打断她,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心里的猜测只是猜测,说出来就会变成谣言。我不想在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我自己的谣言,尤其是晁朕。”

“你不打算跟他说?”江朝暮震惊道。

“现在要怎么说?”晏安问“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就把之前所有发生过得事情都抹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我要怎么去确定我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他又是因为什么?”

“你想得太多了,也许他明天就会想起之前所有的事。”

“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呢?我可以说服我自己我干奶的离世和他无关,其他的事呢?刚才你也听俞珂说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那些刊登在八卦媒体上的绯闻,就是别人用来捅我伤疤的冷刀子。我现在宁愿他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如果有一天……”晏安的眼泪瞬颊而下,她问“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又要怎么去面对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他要怎么接受他亲手加诸给我的这些伤疤?想你所得,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晏安痛苦地弯下身,捂住了眼睛,说“我宁愿他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报应来了

祝彧难得有一天的假期,特意从郊区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看晏安。按了门铃,江朝暮着急忙慌地来开门,然后一句话没搭理他就又走去了卫生间。祝彧站在门口,距离很远都能听见晏安干呕的声音。

他心慌地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问“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晏安压抑的声音和着马桶抽水的声音响起,祝彧又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约莫半分钟时间,面前的门打开了,江朝暮扶着一脸苍白脚步虚软的晏安走出来。祝彧一看她这神色就说要去医院。晏安软踏踏地倒在沙发上,闻言摆摆手,说“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

“之前去过了,肠胃上的小问题,不碍事。”

祝彧拿疑惑的眼神去看江朝暮,得到的却是她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晏安勉强地喝了一点水进去,靠在沙发上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祝彧刚一靠近,晏安就往后躲,皱着眉头捂着口鼻艰难出声“你身上的香水味!”

“香水?”祝彧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说“没错啊,这不是你之前送我的?”

“我现在闻着就头晕,你离我远点。”

祝彧古怪地往后退了几步,去问江朝暮“她这是什么毛病?”

江朝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化作了一声长叹。她跟晏安说“我让酒店跟你做碗清粥上来?”

见晏安想说什么,她忙说“你放心,我亲自去盯着做,保管什么添加剂都不会放。”

晏安点点头,江朝暮就走了。她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问祝彧“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就只有今天有时间了。”

见晏安疑惑地看过来,祝彧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我要代表我们赛区出国打比赛。”

晏安一点点把眼睛瞪大,问“是你们战队一起去吗?”

“不是。是上面的人在每个位置上挑人组队去比赛,我打得这个位置上找到了我。”

晏安无声地鼓了鼓掌,说“了不起。”

“所以我过几天就要去g市集训,之后就要出国了。”

“要去多久?”晏安问。

“算上集训的日子,至少半个月十来天吧。”

“祝你取得好成绩,我……”

真诚的拍马屁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晏安接起来,江朝暮在电话那头跟她说“俞珂打电话给我,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

“有没有说什么事?”

“说是关于你爸……俞顺康的,具体事说要跟你要见面才能细谈。你想见吗?不想见我就帮你推了。”

晏安犹豫了一会儿,说“见吧,十五分钟后我在客厅等她。”

祝彧见晏安勉力撑着身子起来去洗漱,问了她一声“要见谁?”

晏安往前走,声音很平静地在说“俞珂。”

房门打开的时候,跟在江朝暮身后的其实不止有俞珂一人,还有俞岩和他的女朋友。

晏安让他们进来坐,直截了当问此行来找她的目的。俞珂没直接回答,反倒是拿眼神很不礼貌地一直盯着祝彧看,俞岩那个女朋友倒是一下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摄像对着祝彧就要拍。江朝暮拦住了,才说了句不方便,那个女孩子一下就生气,坐在沙发上伸手就去抓茶几上的小饼干和零食,把碎渣吃得到处都是。

江朝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晏安摇了摇头,又问了一遍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

“我就问你一句,你承不承认俞顺康是你亲爸?”

祝彧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格外大。晏安倒是平静地说“我亲爸早死了。”

“不管俞顺康是你亲爸还是你养父,总归你得喊声爸爸是吧?”俞珂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拍在她面前,问“你爸现在要死了,你管不管?”

晏安把桌子上的纸拿起来看了几眼,由衷地说了句“报应啊!”

肺癌晚期,不治疗的话可能没多少活头,要治的话,对于从不买社保和保险的这家人来说,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晏安仔细看了看检查报告,出自当地的三甲医院,该有的印章都有,不像是伪造,这么说,俞顺康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了。难怪上次见他听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别扭呢。

“看日期,这是昨天的事?他人现在在哪?这事他自己知道了吗?”

“医生要求立马住院,但住院要交5000的保证金,我们没钱,所以昨天看完病就先回了家。这事怎么可能让他知道,他还当自己是普通咳嗽。”

晏安把几张纸折起来放回去,问“所以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俞珂定定地看着她,问“晏安,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病重不治身亡吧?这些治病的钱,我们家拿不出来,但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少买个包少买件首饰的事。”

“你说得没错。”晏安诚恳地点头,说“这笔钱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希望你解答我的疑惑。”

晏安看向她,问“需要我花钱给他治病的原因是什么?”

俞珂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他可是你爸,是你亲爸,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我早说过了,我爸叫晏粱,早八百年就死了。俞顺康和我,顶多算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

“就算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吧,他好歹也养过你一阵子,没让你在外头饿死,是吗?”

“我倒是宁愿在外头饿死呢。我想你可能贵人多忘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你现在去派出所查查?当年董馨俞顺康虐待我的事情至今都有案底在那搁着呢。还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俞顺康董馨当年不是还合谋把我卖给人贩子?”

见俞珂盯着她,晏安继续说“哦,你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是吧?你记得你爸妈为什么跟人借高利贷吗?因为她们买卖我的事情被人逮住了把柄要挟他们拿闭口费,他们担心事情败露会去坐牢所以去跟人借了高利贷。”

俞岩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问“那笔钱是你要的?”



第四百二十章、坏心眼

“看来你也不太蠢嘛。我拿了你爸妈借来的高利贷,用它做了投资,运气好,现在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说起来,我是要感谢董馨俞顺康让我过上如今这么舒适的日子。对了,你爸当初还是借了高利贷去乡下买房,那件事最后没成,是因为什么,知道吗?”

见俞珂俞岩都双目通红一脸仇恨地看着她,晏安一下觉得近日堵在胸口的那口气舒适了不少。她现在说“所以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拿钱出来给俞顺康治病?那笔钱,我就是撕着玩我都不会给他的。”

“你怎么可以那么恶毒?”俞珂震惊地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彼此彼此。”晏安说“俞顺康当年抛家弃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迟早会有报应来得那一天。俞顺康和董馨当年不也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去死事后还要惦记她的抚恤金?你们要是记性还可以的话应该想得起我当初在你们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俞顺康一巴掌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差点让我致聋的事情你们应该也不会忘记吧。”

“那时候你才多大?你怎么能有那么多坏心眼?”俞岩真诚感叹道。

“看你这话说得。”晏安笑笑,说“我要是没点心眼,我早和我母亲一起埋在那荒山上头了。”

“你已经害他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了,你还想要怎么样,看着他去死吗?”

“笑话。他的眼睛和腿是高利贷打手弄瞎弄瘸的。他罹患肺癌也不是我的过错,这些事怎么能平白栽赃到我身上呢?要我说,可能还是你们一家人作恶多端让上天看不下去了。我劝你们几位,手上有点钱就赶紧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有什么病查出来了,早知道早治,是不是?”

晏安话音落,一直坐在她旁边不远处的俞岩女朋友突然拎着桌上的烟灰缸站了起来,嘴里叫嚷了一句“你这个贱人!”,然后把那烟灰缸直直向着她砸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晏安就见祝彧一下窜到了她面前伸出手臂想帮他挡这一下,尖锐的直角在灯光下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晏安大惊一声“小心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当下生生就把祝彧推开了。

祝彧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晏安这下再躲闪不及,那尖锐的烟灰缸就正正砸在了她的手臂上。可擦一声闷响,晏安当下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和脑袋里同时尖鸣了一声,接着就像是锉刀在打磨她浑身骨头的疼痛感。

耳边一片混乱,叽叽嚷嚷地她什么都听不清。她等疼痛稍微能适应一些,眼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就见祝彧把那个女孩儿按在了地上,江朝暮一边抬着她的手一边着急地打电话。

晏安抬眼,见俞岩俞珂脸上丝毫没有对这事的担心惊惧,反倒是一脸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样子。看样子他们真是不担心这个蓄意伤人的女孩儿下场。这家人真是从骨子里带着兽性和薄情寡性。

那个女孩儿交给了及时赶到的酒店安保,随即晏安也被送往医院。

到了医院,就诊医生用手碰了碰她的伤处,说骨头大概没事,但为了保险起见,建议她做x光诊断。

晏安一听这话,就说“x光做不了,您觉得骨头没事那就是没事吧。”

可能是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好,那医生当即就怒了,问“为什么做不了呢?我们医生肯定要根据准确的情况来给你做诊断吧?不然随便治治的话你找江湖郎中就成,干嘛要来医院呢?”

“听医生的话,照x光就照x光,你看看俞岩就知道,这种情况下千万得好好治。”

祝彧话音刚落就见江朝暮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

祝彧被江朝暮强硬地推出了诊断室的门。门没关严,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祝彧将要转身的时候突然听见江朝暮在说

“医生,她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因为她现在怀孕了,照x光的话是不是对小朋友不太好?”

医生愣了愣,说“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明明能好好沟通……”

祝彧仓惶地转过身来,感觉可能自己的耳朵或者脑子出了问题,他至今还是没能理解刚才江朝暮说得话。

过了许久,诊断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江朝暮搀着晏安走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叮嘱“先观察看看,觉得不对劲立刻来医院。”

江朝暮赔笑着说好,让祝彧陪着晏安,她去拿药付钱。

祝彧扶着晏安坐在医院长廊的长椅上,看着江朝暮走远,问“医生开得药能吃吗?”

晏安看他一眼,问“药不就是拿来吃的?”

“不是,我是问……”祝彧朝她被手臂挡住的肚子看了一眼,问“多久了?”

晏安一下没明白过来,问“什么多久了?”

这一抬头,循着他视线看过来,一下就觉得异常别扭。她问“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们说话我听到了。”

“听墙角吗?”

“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

晏安僵硬地扯了扯外套,不说话了。祝彧又问“是按周算吗?现在是几周的小朋友?”

“将近八周。”

晏安不知道她这话说得有什么问题,她只见祝彧眼珠子往上翻了翻,手指动了动,惊讶地问她“八周?”

“有问题吗?”

她这话音落,就听祝彧问了一个让她瞬间血压升高差点导致脑梗的问题。“孩子的爸爸是……”

“你在想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

晏安冷着脸问他,没想到祝彧特别理所当然地说“晁朕不是失忆了吗?他不都记不得你了?怎么……”

晏安把脸别了过去,把帽檐挂上脑袋去遮挡她现下可能颜色不太正常的耳朵。

她别扭地说“你好好打你的比赛就可以了,管那么做什么?你又不多领一份社区居委主任的工资。”

祝彧看了她一眼,突然又问“你跟他说了吗?”

“没有。”

“为什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逞强除恶

为什么?

晏安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和冰冷的白炽灯光,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想起自己当时跟晁朕讨论孩子这个问题的时候问过他,究竟是以什么角度什么立场来期待这个孩子,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个孩子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晁朕至今没有给过她答案,所以晏安潜意识里会害怕,害怕事情真的不像她想得那样。

再等等吧。好几次她拿起手机想给晁朕拨电话的时候她都这样跟自己说,在等等吧,现在好像什么都是混沌模糊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她和晁朕至今还没办法去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要怎么去定义这个孩子呢?

祝彧送她回酒店,跟她说“我明天就要飞g市了。”

晏安点点头,说“一定要把冠军捧回来。”

“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会完全闭关,你可能联系不上我,我把我们领队的联系方……”

“行了!”晏安打断他,说“我暂时也没什么要联系你的地方,有什么事我身边的人都会帮忙的。你专心训练比赛就行。”

“如果今天的事再发生。”

“怎么可能再发生?江朝暮给我找了保镖,以后他们别想在靠近我身边半步!”

祝彧点点头,趴在车窗上跟她说“晏安,没什么事情过不去的,人总是要向前看。你现在……你以后要重新审视你的身份了,你……”

晏安配合着点头,说“是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肆意耍性子了。”

“我不是想说这个。比起其他希望你做到什么什么,顾及谁谁谁,要忍让某某某,我还是希望你能健康能开心,这是最重要的事,没有什么比得过它。”

时隔不久,再一次听到健康开心这两个字眼,晏安心里头还是很触动。她强忍突然扑腾上来的激烈的情绪,说“赶紧走吧,居委主任,烦得很!”

“晏安!”祝彧又喊了她一声,说“你之前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辛苦了,以后千万!千万别再委屈自己了!”

晏安点点头,通过低头来遮掩自己的情绪,她说“我知道的。”

江朝暮打完电话跟她进了电梯,说“那个女孩儿已经被治安拘留了,据说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去看过她。”

“想得到,是俞岩能做出来的事。”

江朝暮张了张嘴,在电梯反光镜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晏安问她“你想说什么?”

“关于俞顺康和董馨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一旦举报上去他们现在住得房子马上就会被收回,你看……”

“看什么?”

“这事还要不要继续?”

“我问你。”晏安咳嗽了两声,问;“俞顺康欠债上了失信名单是因为什么?董馨偷窃在派出所留了案底是因为什么?现在他俞顺康罹患肺癌又是因为什么?我们作为普通市民,享受着市民的权利,自然要尽市民的义务。我问你,这些资料是你伪造的吗?”

见江朝暮摇摇头,晏安又说“那不就行了,逞强除恶,是每个市民应尽的责任。”

“行吧!”江朝暮拍了拍她的肩,说“这事我全权处理,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不要管了。”

祝彧走了之后,天气一向很温和的k市突然气温骤降,晏安早上趴在窗前,甚至能看见玻璃上的冰晶,到了中午,天气还是阴霾得像是清晨,半点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晏安越发不爱出门,几乎每天都窝在酒店里看书看电影。偶然上上网,倒是看见了铁茶宣布定档在了今年年末最后一天日。

铁茶在社交媒体上的官方账号已经放出了第一支正式的预告片。晏安看着那个播放键,好几次已经点开了又立马关上。因为从耳机里传出来的第一个声音,是她最熟悉的晁朕在喊九琴。

九琴,九琴,九琴……这个声音当时在片场,她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不看预告片,她只能去看看观众网友对这支预告的评价。完全不出所料的,晁朕饰演的阿肆得到了一片倒的好评。就影评人的评价来看,他们都看好晁朕在明天举办的斯坦纳电影节上斩获自己作为演员的第一个奖项。

晏安看到这,才问江朝暮“斯坦纳电影节明天就举办了吗?”

“没错。富川春寺之前几个月里觉都不睡就是为了赶这个电影节!我不是给你看过奖项提名吗?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剧本,最佳男主角等多个奖项都有提名。富川春寺挺希望你能跟剧组一起去参加颁奖礼的,他很看好这部电影能得奖。但你就是找诸多借口不去!”

“不方便。”晏安这样说。

“所以说没见过比你还大牌的新人。明明正是奋斗的日子,事业也蒸蒸日上,你偏要把自己搞得跟要隐退一样。我前些日子可能给你退了七八个代言,到了现在,已经没广告商找你了。这个圈子很务实冷漠的。”

江朝暮说着回头,见晏安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当即就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k市达到了今年的最低气温。晏安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看着侦探小说美美的睡了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打开网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关于铁茶参加斯坦纳电影节的热搜。

点进去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说最佳女主角已经公布了,影后是来自挪威的演员。

晏安打开电视去倒水,等从厨房出来,就听见电视上正在转播斯坦纳电影节颁奖典礼,这会儿宣布到了最佳男主角入围人选,颁奖人就是晁朕的偶像维恩史密斯导演。

厚重的节奏鼓点声响起,维恩史密斯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后微微笑了笑。

这时候,镜头切到了入围者脸上,英俊逼人的晁朕坐在一堆同样英俊逼人的明星里还是显得出类拔萃。

现场黑下来,随着维恩史密斯一声“

g

atutio

s,chao!”

一束追光打在了晁朕身上,全场掌声雷动。



第四百二十二章、上瘾

全场都是黑暗的,追光只跟着晁朕一个人移动。他从维恩史密斯导演手中接过奖杯,大方地接受在场同僚的祝贺。镜头切到富川春寺导演脸上,他的目光里明显有眼泪闪烁的痕迹。除了这部戏的主创人员外,没人知道铁茶这部戏拍得有多么艰难,包括现在在台上接受奖项和祝福的晁朕。

晁朕站在话筒前,淡定地用很标准的b

itishe

glish表达他的获奖心情。晏安听着,他的感言里反复提到了梦幻这个词。他觉得能出演这部戏,能饰演阿肆这个角色,能因此获得奖项都是很梦幻的事。

晏安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些,坐在电视前仔细想。现在接受奖项的这位晁朕晁先生应该还是不能理解他对于铁茶对于阿肆这个角色意味着什么?他现在的脑袋里是没有关于这部戏拍摄时候的一些记忆。晏安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看过铁茶的成片,如果看过的话,他要怎么理解在那部戏里的自己?

晁朕的获奖感言还在继续,他提到了一直为这部剧付出很多并万分辛苦的富川春寺导演,以及创造了所有角色的原著琦岛三川和编剧和也老师,以及诸多主创和动作人员。说到这,晏安见他有片刻停顿,然后说“最后感谢我的搭档,给九琴这个角色赋予全部生命力的晏安女士。”

他的获奖感言到此全部结束,江朝暮接着晁朕在电视上的话说“斯坦纳电影节并没有新人奖这个奖项,不然你至少会有一项提名。”

晏安回头,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的她身后。她说“这跟有没有新人奖这个奖项没关系,晁朕也是第一次拍电影。”

“从电影这个传播媒介诞生,从第一部电影出现在大众视线至今一百多年时间。全球大大小小的颁奖典礼不知凡几,同时也诞生过无数的影帝影后,但第一次拍电影就能拿最高荣誉的演员,却是一张纸就能罗列得清楚。演员这行当确实是吃天赋这碗饭的。”

晏安听闻,半严肃半打趣地逗她,“你的意思是我要趁早放弃了?”

“说什么呢,你也是b戏第一考进去的,姑且也算天才的演员。这第一部戏嘛,没有人家真正天才演得好也正常。之后看你自己的意向咯……”江朝暮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说“a

ie说你是有表演天赋的孩子,就算没有!演员这个行当也给了其他努力的孩子更多可以选择的方向。”

对此晏安不置可否,她拿起手机去看当下网络上对于晁朕拿奖的言论。不出意料,清一色的好评如潮,说得夸张的,已经把他当成了新一代国产年轻演员的牌面。

“怎么回事?饰演女主角九琴的晏安倒是很久没消息了。第一部就演富川春寺的电影,出演的综艺节目也爆了,怎么突然就没消息了?”

顺着评论看下来,晏安就看到了她的相关评论。

“自己没上进心呗。也对,年轻又漂亮,确实没必要拿自己的青春去蹉跎。像她这样的,赚钱的法子不知道有多少,当艺人可能对于她来说还挺累的。”

晏安笑笑,拇指往下滑,又看见有人说“作为晏安的事业粉我真的很生气。同是第一次拍电影的晁朕已经拿影帝了,一起出演亲密的舍友的其他艺人不知道接了多少代言广告。她呢?节目正当红的时候突然不知道去哪了?平时从来也不跟袁磴在一起营业,蹭热度都不会。最后一期到是回来了,结果呢,全程没跟他大热cp袁磴说上几句话,可气死我了。”

“听说她和晁朕还是同校同学是吗?这虽然拍的是同一部电影,起点应该差不多,但现在已经落后人家太多了!”

“预告片里她的镜头着实不多,不过出现的几个镜头也不像大家说得平庸吧。我觉得还是要等电影上映的时候亲自去电影院看看再对人家作出评价。”

“毕竟b戏第一,应该不至于差太多吧。”

晏安看到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晁朕。

晏安关了电视机的声音才接起电话。

“我现在在斯坦纳电影节的颁奖现场。”接起电话,晁朕就说了这么一句。

晏安佯装不知道地问“今天就颁奖了吗?那是我把时间记错了。”

“因为铁茶,我拿了最佳男主角。”

晏安挑了挑眉,说“恭喜啊。”

“我至今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被评审看重,我不知道我获奖的理由是什么。”晁朕压低声音跟她说。

“你没看片子吗?”晏安问。

“没有。”

“你看了或许就知道了。”

晁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不敢。”

晏安因为这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愣了愣,她问“为什么不敢?”

电话那边,晁朕又沉默了,就在晏安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再说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不知道……”然后就被突然响起的雷鸣掌声打断。

晁朕说“富川春寺导演得奖了。”

晏安抬眼看电视,可能因为延迟,这会儿电视上还是一片平静的样子。

“替我恭喜他。”

“昨天富川春寺导演遇到了这次评委会的主席,聊天的时候问了你这次为什么没有提名的原因。”晁朕说话的背景声里晏安已经听到了富川春寺熟悉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晁朕说“评委会主席说,五个提名名额,你距离第五个名额只差了一票。不是你表现得不好,是这次参与最佳女演员争夺的其他演员都太优秀。”

晏安说“我从来没有因为没有得到提名而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晏安!”晁朕在电话那头说“富川春寺导演昨天跟我聊起,他想继续拍铁茶第二部。如果……你还会出演吗?”

这个事情富川春寺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晏安也从不知道他有拍第二部的念头,毕竟这部电影杀青的那天,他在片场哭得像个孩子,大喊着终于结束终于解脱。

怎么可能还会想拍第二部呢?没有人会对折磨虐待自己这种事上瘾吧?



第四百二十三章、意料之外

电视上,镜头正中心,正在说获奖感言的富川春寺流下了一行热泪。晏安匆忙地跟电话那边告别。

她着急地把音量调大,正好听见富川春寺在说“最后,我最想感谢的,是在我无数次想要放弃时候给予我希望的,让我在每个清晨都能看见曙光的,我的女一号,晏安。”

不自觉地,晏安也跟着他掉落的眼泪而热泪盈眶,在这一刻,她想起之前很多次,在寒冷天气里,导演呼着冷气跟她讨论九琴讨论铁茶的场景。

那段时间虽然很辛苦很疲累,但留下的记忆同样是带着炙热温度的。

现在电视上,富川春寺把话筒调高,再一次凑近话筒,用十分蹩脚的中文说“晏安,我想跟你说,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是永远活在我心目中的九琴。”

江朝暮抽了几张纸巾给她,同时把电视上进行到尾声的颁奖直播关掉。她用很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你该吃点东西了。”

吃东西的时候,晏安照例刷了下最近的大小新闻,意外地,看到了来自边疆城市的一则社会新闻。说的是一年轻男子被发现横尸街头,据调查应该跟当地涉黑组织火拼斗殴有关。

本来这只是每天发生千千万万的社会新闻里的其中一条,平时晏安简单看过后就会忽略过去,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她从简介处戳了进去,看到了新闻全文。

虽然那名横尸街头男子的证件照被打了马赛克,但晏安还是从中觉察到了熟悉的感觉。尤其看到底下的介绍,年纪,籍贯都与晏安想象中的那人类似,尤其新闻中还着重提了一句,该死者有盗窃和赌博前科被记录在案。

晏安把新闻给江朝暮看,问她“能不能查出这人是谁?”

江朝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关心这些血糊淋拉的新闻?”

“你别管,你就帮我查查这人是谁,怎么死得,可以吗?”

江朝暮的神通广大晏安是一早知道的,看着她拿了电话从阳台走过来,晏安自觉放下了碗筷,把面前食物都往远处推开。

“死者叫陈舜,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大小刀伤共有23处,致死原因是腿上大动脉断裂。我问的人跟我说这人死得挺惨的。”江朝暮看了她一眼,问“你想听吗?你现在承受得住吗?”

“你说!”

“法医推测他一开始脚筋就被挑断,随即被人砍了二十多刀,刀刀深可见骨。致死的那一刀反倒是最后才砍得。那地方现在都下雪了,那人应该是一边流着血一边还往前爬着想喊救命,但地方偏,一直爬出一百多米都没死。天气不是冷吗,中间有些伤口的血液都开始凝固了又被他给撕裂开。总之不是利索的死法……”江朝暮说了一半,见晏安愣愣地看着桌面,忙问“你怎么了?听着恶心是不是?那我不说了。”

“你说……”晏安慢悠悠地出声“这种死法跟活活溺死比起来,哪个更惨?”

“我不知道,我又没死过。但我猜应该是溺死吧,平时我们喝口水呛到都挺难受的。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

晏安突然回神,说“没有。我之前读书的时候有个同班同学就叫这个名字,你能帮我确认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吗?”

江朝暮惊讶地看着她,问“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吗?”

“不是。”晏安重新把碗筷端了起来,说“我还挺讨厌他的。”

江朝暮背过身去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跟她说“身份证号码能对上。”

晏安点点头,说“知道了。”

江朝暮看她表情还算平静,正打算说声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仇有什么恨都该过去了。那就听晏安说了一句“怎么就这样死了呢?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问。

“完全不在我意料之中。”

江朝暮很惊诧,问“那什么算是你意料之中的死亡?”

“意料之中的死亡吗?俞顺康这样的。”

一语成戳,晚上些的时候,江朝暮就接到俞珂的电话,说俞顺康可能不行了,让晏安马上赶去医院,说俞顺康想见她。

当时晏安刚吐过一遭,连走路都困难,江朝暮劝她别去了。可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沉默着穿上了外套。

坐上车,江朝暮跟她说“那些资料我还没来得及呈交呢,他们还没被赶出来呢。”

晏安问她;“说这个的意义在于?”

“他如果……是跟你没关系的。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我倒是希望听见他待会儿跟我说,他有今天全是因为我!关于他,关于那一家人,我实在做得不够多,心里总有种对不起我干奶和我母亲的愧疚感。”

“你别这样想。”江朝暮握住她的手,说“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实在不应该让你们这样的孩子来承当上一辈的恩怨。如果他就此……你心里的这些复杂感情就可以放下了,这样也好。”

晏安去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医生从病房里退出来。董馨一看到她,马上过来拉住了她,说“你快进去看,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晏安扒开了她的手,说“我和他有什么可说的?”

“再怎么样,他也是你亲爸啊。”董馨哭着出声。

晏安冷笑着往病房里走。病房里,俞珂俞岩都在,病床上的俞顺康已经把氧气面罩拿了下来,说话的时候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费力的转动眼睛过来看她,喊了一声“安安。”

晏安瞬间头皮发麻,用她自己都没控制住的声音惊叫“别这么叫我!”

“爸知道,爸一直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我错了。”

晏安惊惧地往后退,叫道“俞顺康,你少装!我才不信你这种鬼话。”

“我马上……马上就要下去给你妈和你干奶赔罪了,我有罪,阎王爷会惩罚我的,以后我天天下油锅我也认了。”俞顺康费力地向着她伸出手,说“你要恨就恨我吧,你弟弟妹妹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百二十四章、无辜

“无辜?”

晏安像是平生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眼,她问“俞岩俞珂他们何尝无辜?无辜的难道不应该是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从第一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要面临被亲生父亲抛弃的事实。你一口一个垃圾货死丫头叫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多无辜?”

江朝暮搀着晏安在椅子上坐下,晏安看向病床上的人,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不要费心跟我说这些话,我不会听的!”

“安安!”俞顺康偏着头在床上看她,边说话边滴口水,他说“我罪该万死,可是我死了,你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晏安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捂着自己的小腹执拗地跟他辩驳道“你胡说,我有亲人!”

俞顺康艰难地转了转眼珠,说“我不敢跟你要求什么,你要是恨我,等我死了,你就把我丢去喂狗吧,你怎么解恨怎么来。至于你弟弟妹妹,他们这些年跟着我没少吃苦,等我死了,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胡说八道!”晏安这样斥责道。

“如果可以的话,等我死了,我希望有块墓碑,墓碑上就写晏粱这么名字。”俞顺康说着就哭了起来,说“魂归故里,我死了,就想恢复我本来的身份。这些年,我总梦到我长大的地方,我像个行尸走肉,套着一个叫俞顺康的皮囊,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总梦见我爸骂我,说我是个不孝子,说我丢了晏家的脸面!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当初永远没从那个村子走出去。”

俞顺康僵硬地瞪着眼睛,机械地说着“我早就后悔了,我到现在才知道我为了那些身外之物放弃了什么,如果我能再选一次……”他突然大叫一声“小蓉啊,我对不起你!”

晏安听到他这最后一句话,只觉一根针从脚底刺穿了她的头皮,她也大叫到“你不许叫我妈的名字!你不配!”

江朝暮看晏安状况开始不对劲,情绪似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她忙抱住了她说“千万别气,你不能气得。”

晏安抬头,看见默默站在床边低声哭泣的俞珂俞岩,这一下就让他觉得面前的一切都陌生地让她害怕。她着急地跟江朝暮说“走!我不要留在这!”

江朝暮搀着她往外走,提醒她小心脚下别着急。

刚到门口,她就听俞顺康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得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晏安!”

她僵在门口,突然就听见一声刺耳的机器电鸣声,同时,俞珂俞岩尖叫着哭了起来。她回头,见监测心跳的仪器拉成了一条平缓的直线,屋外的医生和董馨冲了进来,把她挤到了角落。

一声翻了翻俞顺康的眼皮,摇了摇头。晏安就站在那,看着俞顺康死不瞑目地盯着她看。

喝了两杯热水晏安才觉得心跳平稳下来,她捂着脑袋问旁边的人“我刚才是在做梦吗?这一定是在做梦,还是一个噩梦,俞顺康怎么可能会说出后悔那种话呢?”

余光里,他看见医生给俞顺康拉上了白布,俞珂俞岩都跪在他面前哭。晏安觉得胸口血气上涌,她跟江朝暮说“不想留在这。”

准备离开的时候,董馨出来问她“你看你爸的身后事……”

晏安恼怒道“问我做什么?”

“他昨天晚上偶然看到了他的病历诊断,当时人就不太好了,他强打精神跟我说,死了之后想要晏粱这个名字立碑埋回到出生的地方。”董馨抹着眼泪,说“我当时不甘心地问他这些年下来我算是什么,珂珂小岩算是什么?他不出声,只一再强调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你别跟我说这个,我不听。”晏安捂住了耳朵。

“我不知道他在哪出生。我姓董,俞珂俞岩姓俞,我们都没资格弄这事。如果你……你就成全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吧。”

“我成全?”晏安无语地发出笑声,问“我和他没关系啊,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晏安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她着急地说;“我要走了,他身后事要怎么处置都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别来问我!”

江朝暮搀着晏安往前走出几步,董馨又叫住她,追上来,说“我们现在手头实在紧……给你爸火化,找墓地,包括今天抢救都需要点钱……我们实在拿不出来了。你就当做善事,行行好,再帮帮这最后一点忙吧。”

晏安已经捂住了脑袋,江朝暮觉得她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所以她替晏安做了决定,说“这事我之后再跟你们联系,她现在要休息了。”

等晏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俞珂才走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软硬不吃吗?”

“要真是软硬不吃今天就不会来,来了也不会是这幅样子。估计真是这些年好日子过多了开始心软,要换之前,她可能会找堆人来这敲锣打鼓。”

“你说……”俞珂问“她和晁朕现在是怎么回事?分了?最近几次见她看她身体都不是很好的样子,换以前晁朕肯定半步不离开。最近看新闻,晁朕不是出国就是在别的地方,一次没来过这里。”

“不好说,看那些绯闻还挺像这么回事。但她的派头也不像被人抛弃了的样子,端的还是一副阔太太的模样。不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这些年跟着晁朕应该捞到了不少,不然她能住在一天将近五位数的酒店里?”

俞珂哼哧了两声,说“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们忍着恶心演戏给她看可真够亏得。她最好真能良心发现把钱拿出来。否则她现在可没人罩着也没背景,随便找两个人就能收拾了她。”

董馨瞪了她一眼,说“你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学会沉住气?今天只是第一步,你要让她逐渐接受你和小岩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二亲人的事实,再逐步取得她的信任,这种事急不得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羁绊

夜不能寐。

晏安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做鬼也让人不得安宁。一整个晚上,她只要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俞顺康临死前的狰狞面孔,她只要把耳机拿下,耳边就会出现俞顺康一遍遍叫喊她名字的声音。

整整一夜,晏安都没法休息。她平躺在床上,睁着眼期盼着黎明赶快到来。

当清晨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帘缝隙撒到地毯上的时候,晏安终于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觉。她走出卧室,看见江朝暮和衣躺在沙发上的模样。昨天晚上可能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晏安还听见她在外头讲电话,说得就是俞顺康身后事要怎么处理的问题。晏安知道她帮俞顺康付了住院费,也给了董馨一笔用来处理俞顺康后事的费用。

她知道这些事江朝暮都不会跟她说,她也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晏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街景发呆。时间刚过7点,底下的街道已经开始繁忙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流川流不息地从她眼前经过,幻化成一道又一道的虚影。

俞顺康临死前说得那些话又再次回响在她的脑海中,晏安直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他说了自己后悔的事情。说什么死后要以晏粱的名义下葬?要魂归故里?说什么之前都是披着虚伪外壳的行尸走肉?

这一切的一切,听起来多么像一个又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可大家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晏安晃晃脑袋,暂时把这些复杂的念头清扫出去。江朝暮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看见她,绝口不提昨天发生的事也不聊之后要发生的事,她就是跟她说,或许应该把现在的身体状况如实地告诉晁朕让他知晓。

“不知道要怎么说。”晏安如实说道。

“他应该是期待这个孩子的。”江朝暮这样跟她说。

“可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角度什么立场来期待这个孩子。他之前的表现让我觉得,这个孩子只是为了在牵扯连和他的那条锁链上再平添一道枷锁。他现在除了记忆缺失了一部分之外,神志上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之前矛盾最严重的时候我跟他聊起过分开的事情,他当时就跟我说,他现在签署任何文件都不做效。”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江朝暮问她:“按理说,他失去了关于你的记忆应该忘记了你这个人对你全没感觉才对,为什么会在事情发生一段时间后突然走到一个诡谲云翳的地步?你们还在这个过程里有了小朋友。”

晏安沉默了一会儿,这事确实是压在她心底的一块巨石,她之前完全没法跟人聊起来。哪怕是和晁朕面对面地聊这事,聊他记忆里多余出来的部分,她都要小心翼翼,随时担心说错一句话会行差踏错。

现在在一个暧昧的环境里,穿着睡衣的她和穿着睡衣的江朝暮,屋外是近来难得的明艳太阳。晏安缓缓地开口,说:“我猜是因为之前的那些镇静剂对他的脑袋产生了一些影响,使得他把梦里的一些事情当做了真实存在的记忆。”

晏安找了这样一个契机,跟江朝暮说起了为什么在晁朕失忆后,她和晁朕关系崩塌又必须粘合在一起的始末。

江朝暮瞪着眼睛听完她全部的叙述,问:“你的意思是,她的梦里你是一个因为利益背叛过她的人,之后还嫁给了别人,是吗?”

晏安点点头,听着江朝暮说了一句:“那他梦里的那个自己应该很爱你,不然他为什么不肯和你分开?他可能心底是真的怕那些梦变成现实。”

“怎么可能变成现实呢?”晏安望着屋外的天空,缓缓地说:“他梦里的那个,我所谓的丈夫,昨天已经确认死亡。”

耳朵里,她听见江朝暮惊讶地在说:“就是昨天你让我帮你查得那个同学?”

晏安没说话,听着江朝暮一拍巴掌,说:“那我算是明白晁朕之前搞出的那些幺蛾子都是因为什么了。”

见晏安看过去,江朝暮说:“今天和这个女明星传绯闻,明天和那个女明星上八卦,大概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认他在你心里的存在感。”

“晁朕不是这样幼稚的人。”晏安说道。

“我们印象里的那个晁朕肯定不是,但眼前这位,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什么时候,如果是十多岁还懵懵懂懂的年纪……你说他把梦里的事情当了真,所以应该潜意识里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跟他分开嫁给别人,他觉得一张在国内还没得到承认的证书应该不足以把你锁在身边,所以他希望有个孩子。”

“是啊,所以这个孩子的意义是什么呢?”晏安问。

“不论晁朕希望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用意是什么,我都觉得哪怕他现在没有之前的记忆,他也是爱你的。”

晏安看回去,问:“是这样吗?”

“你自己其实也这样想,是不是?”江朝暮看着她,说:“之前你有感冒迹象的时候我又劝过你吃药,但那个时候你就开始注意这些事情,坚决不吃药不打针不吃任何有添加剂的食物。可那个时候你并没有确定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吗?”

是吗?

江朝暮又说:“晏安,你自己心里也是期望着这个孩子降临的。如果说晁朕的目的没有那么纯粹,那么你呢?你的用意呢?”

“我的用意吗?”晏安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小腹位置,说:“我的用意当然是因为我爱他,我完全想象不了和他分开的生活要怎么继续,之前他失踪的那段时间是我经历过得最难捱的日子,实话说,比死还难受。所以,尽管他已经记不得我和我们过去的事,我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晏安揉了揉眼睛,继续说:“我那些可以分开,分开也能过的好的话都是口是心非的胡言乱语。我也是自私的,我也在想,如果有个孩子,多一个羁绊的话,我们会不会可以再走得更远一些。”

第四百二十六章、打发

俞珂把刚收到的转账记录给董馨看,问:“5000块,她是不是在打发叫花子?”

董馨皱了皱眉,说:“这也太过分了,这毕竟死得是她亲爸,怎么才给这么点?5000块,别说其他,就是连买块像样的墓地都不够。”

“5000块连她手表上的一颗钻都买不了。”俞珂非常不耐烦地说:“我都说了跟她打亲情牌没用,这种人是半点心肝都没有,这从她那天光着手上我们家我就看出来了。”

“我试试再找她要点。”董馨沉着脸说:“才给5000块,你爸总不能白死吧?”

“就该按我说的,找个机会把她那些手表包包都给她扒了,威胁她说出银行密码,然后我们拿了钱走得远远地。”

董馨一听这话,恨铁不成钢地锤了她好几下,说:“你东奔西走跟条流浪狗一样的生活还没过够?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有了个狗窝一样的地方,你怎么又想着走呢?这晏安大大方方地给钱不好吗?”

“问题是她可能大方地给钱吗?你看,她爸死了她也才扣扣索索地拿出5000块来。唉?你说是不是她自己手里头也没钱了?”

“你不是说她浑身上下哪哪都是值钱的吗?”

“她有名贵的包名贵的表住在名贵的酒店跟她本人没钱又不冲突。兴许是真跟晁朕掰了,被人赶出家门身上也只剩下这点值钱货了。”

“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俞珂嘻嘻笑,说:“这样才好呢。小贱人背后没人给她撑腰了,她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耀武扬威地对待我们了。要我说,你再跟她要一次钱,如果她还是拿不出来或者拿得少,我们就直接找个时间把她约出来,只要把她手上那块钻表扒了就够我们挥霍好一阵子了。”

“妈!”俞珂放软声音,说:“你不替我考虑也得替我哥想想吧,你不是真愿意他跟那个傻丫头过一生吧?他手上有点钱,不也能找个条件更好的媳妇?我这边也是真不成了,我欠的钱一直没还上,这段时间那些人正到处跟人打听我呢。你不是想我跟爸一样最后落个眼瞎脚瘸的下场吧?”

董馨想了一会儿,问:“她手上那表能卖多少钱?”

俞珂把两个巴掌伸了出来,董馨惊讶道:“这么多?”

“所以你知道她把我们撵走之后过了多久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日子了吧?这种人真是不能让她安逸地活着,不然越来越得寸进尺。”

“行吧,我再问问她。”

晏安听完江朝暮打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一分不给!”

“他们说要把俞顺康带回老家安葬,这一来一回的路费还有在老家买地安葬的费用他们都承担不起。”

“承当不起就就地处理。人死了还搞这些事情做什么?什么条件做什么样的事,董馨都活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不清楚这个道理?”

“我问问他们……如果费用不多的话,我……”

“不能惯他们这些毛病。”晏安郑重地说:“你完全不了解这家人,你今天给50,明天他就会跟你要100,后天就能直接是狮子大张口地跟你要一万。如果不是你说要给没出世的小朋友积德,就凭俞顺康之前对我做的事,那家人对我做的事,之前那些钱我都不会给。”

江朝暮听完她的话,转过身去到角落给董馨回话。

晏安手里拿着刚送到手里的超神波照片,仔细看了许多遍也没找到医生说得小朋友。想了想,她给晁朕打了通电话。

“你最近能来k市一趟吗?”

“你愿意跟我好好聊了吗?”

“俞顺康,你可能完全没印象。他是我养父也是我亲爸,我前段时间在k市碰见他了……”晏安安静了一会儿,对面也陪着她安静了一会儿。她说:“他死了,前几天。”

“我马上过来。”晁朕立刻说了这样一句。

“后事基本已经处理完了,我找你,也不只是为了这事。具体的,你来了再说吧。”

晏安挂了电话就见江朝暮也将将结束通话。她跟她说:“董馨的意思是,既然以晏粱的名字葬回老家这是俞顺康的遗愿,那她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办成。钱上面的事情如果你帮不了忙就算了。”

晏安听到这话,顿觉又诧异又郁闷。她问:“董馨现在这么明事理了?”

“她只是说,他们不知道俞顺康具体的老家位置,说如果你知道的话,希望等他们出发的那天去把具体位置告诉他们,将就着也送俞顺康最后一程。看你怎么想?”

“什么时候走?”晏安问。

“说是已经买了明晚的火车票。”

晏安不清楚自己还要去跟那家人见面的理由是什么,如果只是告知俞顺康的老家地址的话,她完全可以发条信息或者让江朝暮代劳。可她还是去了,她心里觉得自己是想看看写着晏粱名字的骨灰盒或者灵牌。毕竟晏粱这个属于她父亲的名字,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消失了。

去得地方是一家殡仪馆,之前俞顺康的骨灰一直存在这里。晏安从茂密的树荫走进去,到了一间偏僻的屋子。一进门,写着晏粱名字的灵牌就正正对着她,上面悬挂着一张俞顺康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

晏安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董馨看见她,说:“你来了。”

晏安往身后看了一眼,江朝暮就把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了董馨。

董馨看了一眼,收起来放在了衣兜里,跟她说:“你去上个香吧。”

“没这个必要。”晏安看着照片里年轻俊朗的俞顺康,说:“我上得香怕他老人家不敢笑纳。”

“你是真的绝情。”

晏安完全把这话当奉承话听。她转身四处看了一眼,问:“俞岩俞珂呢?”

“回去拿行李了,等他们来了我们就走。”

这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说医院把死者的遗物送来了,让人过去收拾。

董馨说:“你跟我去吧,你爸有东西留给了你。”

第四百二十七章、图财

有东西留给她?

晏安刚动了动步子,就听江朝暮问:“东西在哪?”

“在捡灰室那边。”

江朝暮一听,就说:“那边阴气重,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

晏安看着江朝暮和董馨一起走过拐角,她回过头,见黑白照片里的俞顺康看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有什么阴谋一样。她搓了搓胳膊,看了看天边已经开始泛黑的天际,觉得这里的阳气也没有重多少。

突然地,一阵阴风刮过吹灭了俞顺康照片前的蜡烛,屋里的光一下暗了下去显得黑暗至极。晏安往里走了几步,想本着让照明恢复的目的把蜡烛点亮。

摸到火柴盒的时候,她耳朵里意外听到了从旁边传出的动静,她迅速地回头,问:“谁在那?”

一点动静没有,等她在转过头来的时候,就见旁边的黑暗角落站着一个黑影,这个意识让晏安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一声尖叫已经到了嘴边,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给捂住。

她听见俞珂的声音在说:“赶紧走!赶紧走!趁着那个女人没回来。”

晏安被推着踉踉跄跄往前走,绕过灵堂背后有扇后门,推开门,就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杂草地上。晏安试图着想挣扎,但俞岩的声音响在旁边,说:“我准备了,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我不介意把你迷晕了再把你带走!”

这下晏安彻底不敢有什么动作了,晁朕打了镇静剂就失去记忆,谁知道俞岩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所谓会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现在真是什么都马虎不得。

不过,俞岩在她左手边,俞珂在她右手边,那在后面钳住她双手推着她往前走的人是谁?

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途中甚至经过一片乱坟岗,从天际擦黑走到完全漆黑的时候,晏安被塞进了一辆破旧的金杯车里。

她往里缩,看着紧跟着俞岩俞珂上来的正是上次用烟灰缸打伤她的那个女孩儿。

难怪力气这么大。

这会儿晏安见俞岩从兜里掏出了一条手帕,忙说:“你不要给我闻这个。”晏安把双手伸出来,说:“你可以把我手绑上,不放心的话把我嘴巴堵上,我保证安安静静地,你不要给我闻那个。”

俞珂狐疑地转头看她,说:“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都被你们带这里来了,我有自知之明。”

晏安看着自己手脚被捆上,眼睛被蒙上嘴巴被堵上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现阶段只要不给她闻那个该死的,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放缓。

车子也不知道行进了多长时间,晏安被人磕磕绊绊地从车上带下来,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她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俞珂扯开了她的遮眼布,笑着说:“想不到我们伟大的晏公主还有这一天。”

晏安见自己手被反绑在椅子后,整个肚子再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暴露出来,一下觉得特别心慌。她问:“有什么条件,说吧。”

俞珂用遮眼布来抽她的脸,恶声问:“这么猖狂?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吗?”

“好。”晏安放软口气,说:“希望你们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在此基础上,你们提的条件都可以商量。”

俞珂又拍拍她的脸,说:“终于会说人话了,看来你也不是学不乖嘛。”

晏安老实地说:“我很惜命。”

“你之前一直戴着的那块钻表呢?”

为钱?为钱就好。晏安暗暗松口气,想只要不是寻仇什么就好。

只要是图财,什么都可以商量。

“今天没戴出来。”晏安这话音落,就见俞珂去翻她随身带的包。意识到她包里有些什么东西后,晏安只感觉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用喊得方式说了句:“你去酒店拿,我告诉你在哪。”

“我傻吗?我现在去酒店不是自投罗网?”俞珂回了这样一句,就把她包里的东西全抖了出来。晏安见她忽视了那个信封直接去看钱包,又说:“只要你放我走,银行卡的密码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我傻吗?”俞珂又是这话,“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钱?”

俞珂把她钱包里的现金和卡全抽了出来后,又翻了翻其他东西,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信封上。

晏安见她已经把封口打开,绝望地闭上了眼。

“哥!”片刻之后,晏安听见俞珂欢欣鼓舞地喊了这么一声,“你猜我在她包里找到了什么?”

晏安睁开眼,见俞岩接过了那个信封,看了几眼后,问她:“你怀孕了?”

晏安还没说话,又听俞珂问:“孩子是谁的?”

“这和我们的事无关。”晏安尽量沉着冷静地说:“你可以先去查我银行卡里的余额,确定了之后我们再谈之后的条件。”

俞珂好似完全没听进去她说的话,还是问:“你现在肚子里是谁的野种?”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尊重?”俞珂呵呵笑,说:“我倒是要去问问晁朕知不知道这事。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和他还有关系吗?我拿这个问题去问他会不会太冒犯了?”

晏安点头,说:“你问吧,你不相信我的话,你要多少钱,有什么条件,你直接跟他提。”

“人家凭什么替你买单啊?说不定听了我的话让你去死呢?”

俞珂笑嘻嘻地去看俞岩,问:“哥,你怎么说?”

俞岩也是那个问题,“孩子的爸爸是谁?”

“我再重复一遍,这与我们之间的交易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直接和我本人交易,确认了我的平安后,我给你们想要的钱。二是你们直接找晁朕跟他谈条件,你们要多少钱……”

啪的一声响起,晏安话没说完已经被俞珂一巴掌打偏了头。俞珂颐指气使地指着她,说:“你现在在这跟谁装呢?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跟我说话!”

晏安见俞珂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她忙说:“对不起,请你们高抬贵手,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第四百二十八章、条件

俞珂突然开始大笑。笑着笑着起身又给了晏安一巴掌,然后说:“快说,说我打得好。”

晏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冷静地说:“打得好。”

“这样才对嘛,本来也是下贱人,总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做什么?”

晏安等脸上火烧火辣的感觉稍微减轻一些后才把脑袋抬起来,她小心地问:“您决定好了吗?如果要查我的银行卡的话可能要尽快,我担心一会儿我的账户就会被冻结。”

“这个不急。”俞珂笑着把一个款式很老旧的手机拿了出来,说:“你要真有钱,就算账户被冻结你也想得出其他办法。现在的当务之急,我倒是要问问晁朕知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俞珂让她把晁朕的电话号码报出来,听她说得很流畅,还说;“记得很清楚嘛,看来你也清楚你能到今天是因为谁。”

电话响了不到三声,那边就接了,晁朕的声音自听筒里清晰地传出来。

“你好。”

“你好啊,晁朕,猜猜我是谁?不过你可能猜不到没关系。那你不如猜猜我打电话给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劣质电话可能自带了一个同样劣质的变音功能,晏安只听她外放说话的声音非常刺耳。

晁朕出声,“条件你开,请不要伤害晏安。”

俞珂的声音已经被过滤成了带有强烈电流声的噪音,晏安不知道晁朕听起来会不会觉得刺耳,但她听着是觉得胸闷犯恶心的。她说:“啧啧,这么快就知道了?你怎么不猜是晏安自己跑了呢?”

“你想要如何。”晁朕问。

“这个先不急,我先问问你,晏安怀孕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见电话那头开始沉默,俞珂看着晏安笑了笑,开始一字一字朗读检查报告上的文字。那边听她全部念完,才说:“很开心与你分享这个消息。”

俞珂挑眉看向晏安,冲着电话那头说道:“怎么,你就笃定这孩子是你的了?就没想过他会是其他男人的野种?”

“请你说话尊重一点。既然打了电话给我,应该也不是只想跟我聊天。只要晏安和孩子平安无事,条件你开。”

“条件我开?”俞珂呵呵笑,问:“你能给我什么条件?”

“晏安和孩子平安无事的前提下条件你开。”

“如果我说我要你名下所有的不动产呢?”

“可以,但办这些手续需要时间,你能等,我不行!所以我建议你要最直接的现金。在你能带走的最大程度下,你要多少我都会准备。”

“真不愧是晁家大少爷,这说话的口气就是不同凡响。这么说,这孩子真是你的?你和晏安现在什么关系?你不是很恪守自己的内心秩序?未婚先孕这种事不符合你的做人操守啊?”

“我和晏安是法定配偶关系,不符合你上述说得情况,请自重。”

俞珂抬了抬眼向晏安看过来,问:“法定配偶?你们结婚了?你们居然结婚了?呵呵,晏安真是命好啊,居然能当晁太太。”

“所以我认真地恳求你,不要伤害我太太和我的孩子,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满足。”晁朕出声。

“好,那废话不多说,五千万现金准备好,具体交接的地点我再联系你。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许报警哦。”

晁朕听着电话听筒里的忙音,接过了旁边人递来的纸巾,擦去了额头上溢出的汗。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警察同志,问:“查到了吗?”

“亏得你尽量拖延时间,查到了。”警察给了晁朕一个比较安心的回复,说:“在街一家酒吧,我的人已经过去监视了。”

晁朕把手交叉合十搭在膝盖上,说:“如果给钱就能让我太太平安回来,我愿意直接给钱,可以不需要出动警方。”

“保护每个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责任,你放心。”

“不。”晁朕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愿意直接给钱。我不想要冒任何一点风险。”

“可你怎么确定你给了钱他们就会保证你太太的安全呢?刚才的对话里,他们没有明确说过会在保证你太太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和你交易。不过刚才听他跟你说话的语气,好像和你是认识的关系?你知道绑匪是谁吗?”

晁朕点点头,说:“大致能猜到。”

杨美娟打完电话走进来跟他说:“银行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现金,会尽快准备好送过来的。”

旁边的警察听了,说:“这群绑匪看来不是很专业,要五千万现金他们能带走吗?之前打电话也是,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打那么长时间电话不是完全暴露了行踪?”

晁朕还是很端正的坐着,闻言,说;“蠢和坏并不冲突。”

杨美娟拍拍他的肩,说:“朝暮把那个女人带过来了。”

晁朕把眼镜戴上,跟着杨美娟往外走。

房间里,董馨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晁朕一步步径直向她走过来,咧了咧嘴,僵硬地说了句:“小朕,好久不见。”

“你能联系上他们,是不是?”晁朕直接问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刚才俞岩打了电话过来。。”晁朕很肯定地说:“你能联系上他们。”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晏安失踪的时候我正跟她在一起。”董馨指了指旁边的江朝暮。

江朝暮一听她说这话,一下急了,双目通红地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你要是有基本的法律常识就该知道绑架罪判刑的标准,何况他们跟我勒索五千万。”

见董馨瞪大了眼,晁朕继续说:“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晏安和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可以给你们所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这些都可以谈,我也可以不报警不让警方知道这件事。你们可以拿着这笔钱走得远远的,我甚至可以安排你们出国,你们之后的人生会因为这笔财富而变得非常绚烂。”

晁朕看着她,说:“但这些美好愿景的前提,是建立在晏安和孩子平安无事上。”

“孩子?”董馨又吃惊又纳闷地问:“哪来的孩子?”

第四百二十九章、万全准备

晁朕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再一次提醒你,你一双孩子现在绑架的是我夫人,是晁家少奶奶以及晁家未来的继承人。这件事如果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被警方知晓,你们之后,甚至你们的后半生会变得非常艰难。”

“夫人?你和晏安结婚了?”董馨惊讶道。

晁朕把手伸了出来,给她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没有及时通知到你们我很抱歉。”

在董馨怔愣的神情下,晁朕透过镜片冰冷地注视着她,说:“晏安的父亲离世我也很抱歉,本来,我这次从国外赶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真的?”

“晏安脸皮薄性子又倔,有些事她不好出面所以希望我来帮她处理。我已经联系好专机可以直接送你们离开,听说俞岩打算结婚了是吗,婚房看好了吗?晏安希望我给俞珂找得工作我也安排好了,我父母一直也希望见你们一面在一起吃个饭。等这件事过去,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聊天说话。”

“晏安会这么好说话?”董馨疑惑地问。

“毕竟你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父亲死了之后,俞珂俞岩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有血脉联系的亲人。这一点我和她都很明白。”

见董馨脸上出现动摇的神情,晁朕接着说:“我知道俞岩俞珂欠了一些钱,这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我知道这次的事纯属意外,他们并不是想伤害晏安。其实问题都在于我们平时交流沟通地太少才导致了这样的误会产生,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知道你们的近况,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你都不知道珂珂和小岩一直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晁朕诚恳地说:“我已经让人去帮俞岩俞珂解决这些事,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董馨搓了搓手,“真的吗?小朕,你真的这么想?”

晁朕安抚好董馨从房间里出来,杨美娟跟在他身后,问:“你刚才说得那些话,认真的?”

“我还能跟罪犯说什么话?”

“看她的样子是完全动摇了,已经相信你口里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说辞。”杨美娟笑笑,说:“没想到这种鬼话没骗到晏安反倒是骗到了她自己。”

“没骗到晏安吗?”晁朕停下步子,问:“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给人可乘之机?”

“那银行那边……”

“钱照常准备,警方的动作我们也不干涉,这边她开得条件也答应着。”晁朕直视前方走得很坚决,说:“万全准备,晏安一点事都不能有。”

俞珂挂了电话,走过去用手抬起了晏安的下巴,在灯光下笑得阴气森森,问:“真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晁太太?”

晏安费力地说:“我不是很舒服,我想吐。”

“你少来!”俞珂一下变了脸色,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现在是怀孕的状态,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俞珂听完她的话,往后退了几步,说:“那你吐吧,就这样吐吧。这样我就把你的丑相都拍下来,以后没钱了就卖给杂志社捞一笔,标题就取作,晁家少奶奶的丑态?哈哈,有意思。”

“俞珂,你只是想要钱,没必要这样。”晏安出声道。

“什么叫没必要?我们一家人因为你过得有多惨你知道吗?你倒是好,养尊处优的晁太太?你知道爸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在地上打滚吗?你见过妈趴在地上给人擦地的样子吗?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人会到这个处境吗?”

“是我的错,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所以我今天过来了,不是吗?我也来送俞……送爸最后一程了。”

“呵呵。”俞珂冷笑两声,说:“你还真当爸的遗愿是想改回晏粱这个名字葬回老家?他不知道有多讨厌那个又破又脏的地方?你还真当他后悔了,觉得对不起你和你妈?那都是我们教他说得话,在他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们告诉他,如果希望我们今后能过得好些就跟你说这些话!”

俞珂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说:“都是我们教得!”

晏安闭了闭眼,心里头反倒是一派平静。

“爸从来都看不起你那个捡垃圾的妈,他说娶了她生了你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事。我小的时候就听到他跟我妈说,他每次做梦梦见你和你妈在乡下等着他回家都会被吓醒,他说他想到那个场面就恶心。他不仅恶心你妈,也恶心你,他说第一次见你你流着鼻涕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肮脏。要不是你妈被车撞死了人家赔了钱,他怎么可能接你回去?”

晏安稍微动了动身子,使自己的姿势稍微舒服一些,俞珂以为她听不得这些,于是说得愈发开心。

“他知道拿不到你妈那笔钱就准备把你给卖了,谁知道你那么好命居然逃出来了?而且救你的人还是晁朕的小姨?你就是那个时候存了一定要嫁进晁家的念头吧?”

俞珂拉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说:“这么说你也算有本事,学校里那么多追她的人,那么多都失败了,结果你成功上位了?老天可真是不长眼。居然现在还让你成了晁太太……”

俞珂又往她肚子看了一眼,突然问:“你们是奉子成婚吗?”

晏安因为她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感到心惊胆跳,她着急地否认,“不是,我们已经领证很久很久了。”

“你怎么哄着晁朕娶你的。”俞珂又拉着椅子凑近了一些,说:“教教我?”

“他爱我。”晏安昂首挺胸地说:“这大概是你不能理解的感情。”

这话说完,她又挨了俞珂一巴掌,俞珂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说:“要不是为了钱,我现在一定弄死你!”

晏安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气说:“是的,你要清楚,你是为了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伤害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是聪明的人,你清楚的。

第四百三十章、城府

俞岩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他旁边就跟着那个目光飘忽话很少的女孩儿。

晏安之前在想,如果外面的人一直找不到线索没有动作,她就需要自己思考保命逃跑的方式。

屋子里的这三个人,只有这个女孩儿是和她没有直接矛盾的。她原本以为,如果逮着机会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加上钱财利诱的话或许会有点机会。

所以当俞岩和俞珂去了外头商量事情嘱咐那女孩儿看着她的时候,晏安主动开了口,喊了声:“妹妹。”

那个那孩儿抬头警惕狐疑地看着她,晏安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和神态看起来轻松一些,她说:“妹妹,我可以喝水吗?”

那个女孩儿闻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到这一幕,晏安心里有了微微松口气的感觉。她见那个女孩儿来到她面前,立刻说了声:“谢谢。”

可近在咫尺的水杯就一直都停留在那个距离,晏安疑惑地看看水杯,又看看面前的女孩儿。下一秒,还很烫的水就全泼在了她的脸上,和着那个女孩儿一句非常难听的脏话。

“你最好闭嘴,不然下次我泼在你脸上的就是热油。”

晏安闭眼,费力忍耐着脸上的刺痛感。俞岩俞珂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好笑地问:“怎么了这是?”

“贱人让我给她倒水。”那个女孩儿这样说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生气啊?”这话是俞岩问得。

“不给贱人水喝。”那个女孩儿用很固执的语气说:“最好让贱人去死。”

晏安终于把眼睛睁开,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做言语。俞珂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流连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我劝你别想了,小静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她口中的小静估计就是这女孩儿。

这会儿那个小静听到俞珂说得话后,突然几步冲到了她的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说:“是这个贱人让岩哥哥成了残疾人,是她让叔叔瞎了眼瘸了脚,是她让我们没有好日子过。”那个小静用一种让晏安倍感害怕的歇斯底里语气说了句:“让她去死!”

晏安丝毫不觉得小静现在表现出来的是出于一种单纯宣泄情绪的态度。自她看着晏安的眼神让晏安深刻明白到她心里真是这么想得。

她这会儿看晏安的眼神里所迸发的仇恨远远超过了俞珂和俞岩。

她想错了,这屋子里最恨她最想她去死的,不是俞岩俞珂,这是充满因素的这位。

思及此,晏安再不敢和她有任何眼神言语上的接触。

俞岩俞珂想必也是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听完她的话后俞珂难得地放软声音劝了几句,说:“等我们拿到钱,拿到足够给你岩哥哥治脚的钱,拿到够给你们之后结婚和过日子的钱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处理她,在这之前,我们先不搭理她,好不好?”

见那位小静走过拐角消失在晏安视线里,她才稍微放松一些下来。这会儿俞岩和俞珂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在商量要在什么时间跟晁朕要钱,拿到钱后要怎么带回来,之后又要怎么去接董馨,怎么拿着钱离开这里。

听着她们这样毫无头绪地在讨论,晏安才知道在绑架她这件事上他们确实没做什么充分准备。就之前她电话里跟晁朕要五千万现金的事就让她觉得很离谱。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五千万现金放在一起有多重?

“我们可以直接让晁朕给我们准备一辆车,把那些钱就放在车里,到时候我们直接开了车跑。”俞珂提议。

“那妈怎么办?”

“可以提要求让妈和钱一起在车里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们直接去开车。”

“可我们去哪?”

“先往沿海城市走,看到时候能不能花钱找船偷渡出境,我们先去东南亚待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一些后再说。”

“要是沿路有边防警察卡我们怎么办?”

晏安听到这,想他们终于想到问题的关键处了。带着五千万现金想开车离开?可能走不出一百米就得被拦下来。

“那让她跟着我们一起走!”俞珂指着晏安,说:“等我们安全了再放她离开。”

晏安忍着心头的戾气,说了声:“我是个累赘,带着我你们才是走不远。”

俞岩看着俞珂,问:“你说,晁朕会报警吗?”

“我警告过他不许报!他如果真的顾及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话应该会听我的话。”

“如果他不报警的话,我们的后顾之忧会少很多。”

晏安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想她突然消失的时候晁朕应该还在飞机上,江朝暮在找不到她的第一时间可能就报了警,所以很可能她失踪的消息晁朕都是从警察那边知道的。如果他现在和警方有联系的话……

晏安沉下心来想了想,想晁朕会怎么安排处理之后的事。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她会先跟董馨联系谈条件。正想到这,晏安就听俞珂手机响,她看了一眼,说:“妈的电话。”

晏安见她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暗自在想董馨打电话过来会说些什么。

约莫十多二十分钟后,俞珂回来了,当着她的面就跟俞岩说:“妈跟我说,晁朕找过她。”

“晁朕找她说什么了?”

“说晁朕觉得我们这样做只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事,他愿意答应我们所有的条件,把我们当一家人看待,只要我们让晏安回去。”俞珂表情复杂地问:“你信吗?哥。”

“别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流放到这,晁朕这个人的城府不是一般的深,他说得话我不太信。”

“如果这样的话,他找咱妈说话的意义是什么?不愿意出这五千万?”说着,俞珂就向着晏安看过来,说:“看来你也不是很值钱,他也不是很are你嘛。”

晏安脑子转了转,突然说:“我倒是觉得你完全可以相信他的话。因为他前段时间弄坏了脑子,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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