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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奴》


第一章 松花江边

松花江畔的树林里,两千名衣衫褴褛的汉子一排排的跪在地上,在他们的四周,数百名梳着金钱鼠尾,身着棉甲的清军八旗士兵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这些跪着的汉子,没有一个是将头抬着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表情近乎麻木,对于清军的命令只知顺从,一点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流露出来。偶尔有人忍不住敢抬起头,马上就会被身后的清兵从人群中拖出施以一顿毒打。如此几人后,人群再也没有人敢将头抬起,寂静的树林中只闻鸟雀的啼叫和江水的拍岸声,偶有几声实在憋不住的咳嗽声。尽管如此,那些清兵还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不时将明晃晃的刀剑在手中挥来挥去,以此威吓这些温顺的汉子不要乱动。

这些汉子之所以被清军严令不得抬头,只因为他们正前方的江面上,有一支船队正缓缓的朝这里驶来。迎风飘扬的龙旗、前后数里的船队,严阵以待的清军,都在向他们昭示船队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随着船队的越来越近,那些清军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为首的一个副将更是有些紧张的低声吩咐身边的佐领,让他们整顿好自己的兵丁不要再随意走动。几个佐领领命下去后,很快就大声吆喝各自的兵丁从人群出来,然后在人群后方列起阵势来,副将见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见眼前跪得密密麻麻的人群时,嘴角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露出鄙视的目光,尔后一脸郑重的朝江面看去。

“快看,鞑子皇帝的船来了!”

让这副将和清军想不到的是,在人群的最前面,离江最近的树林边,却有一年轻汉子浑然不顾他们的严令,大着胆子抬头看着远处船队朝同伴低声叫了起来。不过还未等同伴抬头,他就被身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给捂住了嘴巴。

“吴四,你不要命了,快把头埋下去!”

被唤作吴四的年轻汉子似是很害怕这老头,闻言马上将头低了下去,但却有些不甘心的嘟囔道:“潘师爷,你也太小心了吧,咱们离得这么远,那些清兵怎么可能看到这里。”

“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老头谨慎的扭头朝后面看了一下,见清兵们正聚精会神的望着江面,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对吴四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哪个眼尖的清兵看到你抬头朝江上望,还不立马就把你拖出去!”见吴四有些不以为意,老头心下叹了一口气,指着跪在他左侧的一个只顾低头看地,一声也不吭的的汉子对吴四道:“你怎么就不能跟这位赵兄弟学学的,我看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把小命丢了。”

“至于嘛…”

吴四朝那汉子瞄了一眼,刚想反驳两句,却被老头给瞪了一眼,到嘴的话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一旁另两个汉子见他这样,二话不说就将他的脑袋给按了下去。其中一个额头上有道刀疤的年长汉子很是不满的对吴四骂道:“老四,你以为咱们还是当年的忠勇营,替王爷打天下的先锋吗!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罪人,是奴隶,你再这样不知好歹,哪天你小命被人取走时,可别怪大哥我没提醒过你!”

吴四一听刀疤汉子这么说自己,脖子一梗,不服道:“大哥,我可从来没把自己当奴隶过,当年要不是你和二哥不听我的非要降了清军,我们也不至于被鞑子发配到关外来受这等活罪。”

另一个汉子见吴四敢这样对刀疤汉子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屁股就是一拳:“老四你犯什么浑,敢这样跟大哥说话!”

吴四屁股吃痛,又不敢叫出来,只好忍痛委屈道:“三哥,我又没说错什么,你干嘛要打我。当初你们要是听我的,大家一齐上山当土匪去,虽说也是过着刀口上的日子,但怎么也比在这关外当奴隶要强吧。你看咱们现在都活成什么样了,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娘的,更别提找个堂姐乐乐了。干什么都要看鞑子的眼色,一个不顺眼劈头盖脸就打咱们一通……”

“好了,别说了!”

老头见吴四还在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是不是把清军引过来才甘心啊?!”

“我…”

见大哥、三哥都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吴四撇了撇嘴,看得出他似是还有许多话要说,但终是在二位兄长的怒视下把头垂了下去。刀疤汉子和那老头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各自将头低了下去。

江面上的船队已经越来越近,几艘前卫船驶过后,一艘十分高大宽敞,雄伟奢华的大船慢慢的朝这边驶来。舟上楼阁巍峨,舟身精雕细镂,彩绘金饰,气象非凡,从船首到船尾都插满了黄色龙旗,两边的船楼上也都站满了穿着黄马褂的侍卫,威风得让人不敢正视。

当大船驶到人群正前方江面时,船上突然响起号声,紧接着有两名侍卫跑到船头朝岸上挥动手中的旗帜,岸上的清军见了忙列队朝江边跑去,然后齐致的跪在江边朝着大船高声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树林里那些衣不蔽体的汉子见状或甘心或不甘心的也跟着叫了起来,不过大船并没有停留,而是在数千人的万岁声中缓缓朝下游驶去。岸上的人群也没有马上起身,继续将头垂在那里,等待着大船驶远。唯独有一人却将头猛的抬了起来,凌厉的目光直逼那大船,却是方才跪在老头旁边一声不吭的汉子。

康熙,总有一天我会亲眼见见你这个大麻子的!汉子狠狠的盯着大船看了数秒后,迅速又将头低了下去,脸上平静如初,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叫赵强,前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因为一时没找到什么好工作,便帮其父经营一家猪肉店,每日杀猪卖肉之余以读书打发时间。那日因为收摊早,便趴在案摊上看《清史》,因为昨天夜里也看书到通宵,所以精神有些不济,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康熙二十一年,附身在另一个也叫赵强的汉子身上!

当确信自己没有做梦,脑袋后那条金钱鼠尾辫的确存在的时候,赵强如遭雷击般懵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所附身的这个赵强只不过是一个兵败后被押往关外为奴的战俘,而他兵败之前效命的对象却是原明朝的山海关总兵、满清的平西王、大周朝的昭武皇帝——吴三桂。

吴三桂在史书上顶着汉奸之名已经被骂臭,但赵强却认为他是一个英雄。姑且不论他当初放清兵入关是否真如某些民间史学家所言,是借清兵之力“为君父报仇”,之后骑虎难下不得已当了汉奸。还是他为了自己的女人陈圆圆冲冠一怒又或是为了保全关宁集团利益甘愿投清当汉奸,总之一点,这些都是世人的猜测,吴三桂的真实动机无人能知晓,不过仅从他日后再次举兵反清而言,也当得英雄二字。人赎无过,至于功过是非,天下人自有公论,说吴三桂是三姓家奴也好,说他是无耻小人也好,说他是汉奸也罢,总抹不掉他反抗清王朝统治的事迹。难道仅因为清朝统治中国二十余年,就要认定它是正朔,吴三桂起兵就是逆天行事,破坏统一大局不成?如果硬要说吴三桂是汉奸,那么他起兵反清又怎么称呼?仅一个反复小人恐怕不能让人信服!在民族感情上,赵强认同任何一个敢于反抗满清统治的人,不论他之前做过什么,只要他起来反清了,那么在赵强眼里他就是一个英雄。

在后世时,赵强最讨厌的就是荧屏里整天播放的清宫辫子戏,《康熙大帝》、《施琅大将军》什么的二杆子戏让他看了有吐血的感觉。偶见几部穿越戏,竟然也是美女穿到那些阿哥身边谈情说爱,以“格格”、“福晋”为荣,至于一些文学网站上的清穿小说,更是让他看了火大,恨不得把作者揪出来好好质问一番:那什么小四、小八的难道真是你梦中的白马王子不成!

然而他改变不了现实,除了郁闷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在晚上睡觉时,幻想一下如果自己生活在外族入侵的那个大时代里,该如何做才能挽救华夏文明的传承。现在命运真的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回到满清入关三十年后的这个黑暗时代,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没有显赫的家世、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也没有一支死心忠于自己的军队,更没有万贯家财可以让他用来招兵买马,甚至连人身的自由都没有,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被发配关外的奴隶而已。

吴三桂病死衡阳后,其侄吴应期领军南撤,至此吴军便分崩离析,再也无法抵抗住清军的攻势。赵强所附身的这个同名汉子,原是吴军大将王屏潘的侍卫,王屏藩于四川战败自杀后,他便与两千多吴军残部向清军投降,后来与各地被俘的吴军旧部及忠于吴三桂的滇民共计六万余人,被清廷分批押往关外宁古塔和尚阳堡拨给披甲人为奴。

第二章 披甲人为奴

所谓“披甲人”就是清军征战时所虏获的降人,汉蒙都有,他们与阿哈(汉人和朝鲜人)一样,战时成为旗人战兵的辅兵,平时则作为家奴帮主人干活。只不过披甲人的地位比阿哈要高些,有些入了汉八旗或蒙八旗,有自己的住所,战功多的则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奴隶。此次清廷将吴军旧部迁发关外,一多半便是给了这些披甲人为奴。按清廷的说法,赵强他们属于吴逆乱党,凡副将以上官阶和十六岁以上的成年男子都要被杀头,余者不论老弱妇孺,一概发配关外,世世代代受苦役,子子孙孙不得翻身。不过赵强只是王屏藩的侍卫,并无其他官职,且是主动投降,所以在清廷初期大规模处理吴军旧部时,没有被一同砍了头。后来康熙可能觉得杀人太多,便生了一些怜悯,下旨意将余下的几万人全部迁往关外为奴,让他们世代服苦役,赵强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即便如此,却也是受尽煎熬,许多人在流放途中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死去,到了关外之后,更是有数千老弱耐不住严寒而冻死在这白山黑水之中。比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赵强算是幸运得多,不过同被发配关外的犯官罪民与他们这些活下来的吴军旧部比起来,则更要幸运的多。因为他们只要不生事,一旦遇上皇帝大赫,就能回到关内,重新过以前的生活,有些更可以被起复重新为官。而这些活下来的吴军旧部和滇民却是永生永世再也不能入关内一步,因为康熙圣谕很明确:吴逆旧部,从贼日久,恶习不改,如遇大赦,亦不可赦。

此时是康熙二十一年,距离三藩之乱结束已有一年多时间。在这一年多里,赵强和大多数吴军旧部一样,已经心如死灰,对于各种欺凌早已变得麻木,只知像牛马一样活着,日夜做着各种重活苦活,任凭那些披甲人主子和旗丁们打骂,饱一顿饥一顿的过着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日子。因康熙东巡要拜谒永陵,赵强便与数千吴军青壮被抽调过来修缮永陵,不想上月在永陵搭建殿架时却出了点意外,一根大木不偏不倚的正好砸晕了赵强,等他醒来之后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赵强。

当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变了的时候,赵强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等到他发现周围的人和物都是真实的之后,他才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有想过逃跑,可是人生地不熟,清军守卫又严,根本没法跑。想学那些小说中穿越者一样,拉大旗造反,可是身边这数千吴军旧部却大多已经是心如死灰,只知苟延以喘,活一天是一天,兵败的阴影就如噩梦一般在他们心头上挥之不去,根本不可能有胆量再起来造反。逃又逃不了,反也反不了,赵强只能继续乖乖的与这些吴军旧部一起充当苦力,暗中寻找一个能脱身的合适机会。

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赵强便表现得和以前的赵强一样老实,说话从来不大声,干活从来不嫌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于清军和监工的打骂也是从来不吭一声,更不像刚才那吴四一样胆大妄为,故而方才那老头才对吴四有那么一说。

江面上的船队就是康熙东巡的船队,赵强对清史很熟悉,知道康熙一生一共有过三次东巡,这次是他的第二次,如果历史车轮没有改变,那么十六年后他还会第三次东巡。这一次东巡是因为平定“三藩之乱”后,康熙内心欢喜,决定到祖陵也就是努尔哈赤及其父祖的永陵行告祭礼。因第一次东巡时,未到永陵致奠,所以他事先谕告奉天将军安珠瑚,要亲去永陵谒拜。东巡队伍经过三河、蓟州、玉田等地,于二月十七日到达孝陵;二十三日出山海关,并在沿途中打猎;经宁远州、锦县,大凌河等地,最后于三月初二日抵达辽河西。三月初四,康熙到福陵、昭陵祭祀,共计五天。三月二十五日,康熙到达吉林,率文武百官和皇子在松花江岸边向东南方向的“龙兴之地”---长白山进行祭拜;三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今日,康熙带着二百余艘船队泛舟松花江上,还有感而发,写了一首《松花江放船歌》,对于这首康熙在松花江上的即兴之作,赵强可不敢恭维,他只知道因为康熙决定拜谒永陵,致使前来修缮的六千七百名吴军青壮在三个月时间内死伤两千一百六十人。但是没有人关心他们这些所谓吴逆旧部的死伤,永陵的总管衙门不过问,八旗旗署不过问,宁古塔和尚阳堡的官员也不过问,高高在上的康熙更是不会过问,总之没有任何人过问他们的死活。好像他们这些人活着的目的就在于如何尽快的将永陵修缮好,然后回到尚阳堡和宁古塔继续为奴,除此以外,并无任何用处。

对此,赵强除了在心底愤慨一下,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一切,每日里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出来干活,然后直到天黑再回到几十人窝在一起的木屋里蒙头大睡,天不亮再出来,如此日复一日的过着日子。在这段时间内,他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事情,因为繁重的体力活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他唯一知道且必须做的事就是干活、睡觉,睡醒再干。康熙后天就要来永陵祭拜了,所以一大早赵强便和这些青壮们被清军驱赶到距离永陵十几里外的松花江畔,砍伐最后一批树木运至永陵,没想到却碰上了正在松花江上游舟的康熙。压抑住心头对这个满清皇帝的痛恨,赵强决定一如以往继续扮演他的老实赵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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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犯官子弟

荆轲和张良行剌秦王的事迹虽然威风,也为后人所津津乐道,但赵强可不想逞这个匹夫之勇,因为事实告诉他,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这个满清皇帝。到目前为止,他所接触的最高官员仅仅是永陵总管衙门的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前来指派任务的一个笔贴式而已,而他和这个笔贴式总共就说了一句话——小的知道了。更何况就算他能接触到康熙,也没有办法将他杀了,再者就算杀了康熙又有什么用?如果康熙真的被他杀了,毫无疑问满清很快就会另立一个皇帝出来。天下想当奴隶的人不多,可是想当皇帝的人却是数不胜数。因此赵强才不会做这等送死与没有任何意义的蠢事,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因为他相信上天既然让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来,就绝对不是让他来当奴隶又或者是清朝一日游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赵强一直将这句话作为自己的意志铭,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所以在对康熙的龙船投去仇恨的一瞥之后,他很快就恢复平静,垂下头后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直至最后一艘船只消失在江面上之后,领队的清军副将塔世克才下令吴军青壮们将砍伐好的大木装车,准备运往永陵。后天康熙正式祭拜永陵,祭拜之后便要返回关内,这也意味着永陵修缮到此结束,赵强和余下的四千人可以返回宁古塔和尚阳堡了。

在江边伐木的这些汉子和在永陵内负责石块搬运的青壮都是从关外各个发配地抽调过来的吴军青壮,虽然同为吴军旧部,可是很多人彼此之间并不相识,因为他们以前也是归属于吴军各个营头。现在吴军的将领大多已经战死或者被清军俘虏送到北京砍了头,余下的多是些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自然没有一个核心人物可以领导他们,而且清军为了防止这些昔日叛军相互勾结,在他们满人的龙兴之地惹起什么事端,便将各地来的青壮打散重新分队,以百人为一队分营而居,配以一正一副两个监工,正监为旗丁或者阿哈担任,副监则是汉人。赵强所在这个队的正监是一个叫额哈的旗丁,副监却是尚阳堡的犯官子弟陈昭。

赵强对额哈不感冒,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旗人,好喝酒,性格暴戾,对待他们这些汉人无非就是打和骂,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说道。而这个陈昭却让赵强有些兴趣,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在清初文坛上有一定影响的陈梦雷。

赵强对清史很熟悉,知道陈梦雷是进士出身,回家探亲的时候正好碰上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州举兵反清。因为耿精忠到处搜寻士人,给予他们官职,逼迫这些士人与自己一同造反,而陈梦雷是进士出身,又是京官,自然就被耿精忠看中。不得已之下,陈梦雷为了避祸只好逃到和尚庙,想躲过耿精忠的搜寻。结果耿精忠找不到他,便抓了他的父亲,这样一来,陈梦雷就不得不随耿精忠一起造反,任耿精忠的“学士”。后来三藩失败,陈梦雷便成了逆党,虽然他百般上书为自己鸣冤,说与李光地有过密议,自己在福州实为朝廷内应,属于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是李光地根本不承认这件事情,此事也就成了公案。尽管朝中的确有人为陈梦雷抱不平,但是直到陈梦雷病死在尚阳堡,他这逆党的帽子始终没能摘下。

因为陈梦雷是进士出身,尚阳堡和宁古塔这两个关内犯人集中发配的地方又极度缺乏识字的文人,所以他来到此地后,便得到了尚阳堡官员的礼遇。当然这种礼遇并不是奉为上宾那种,只是给其减少活计,让其吃饱饭而已。有时一些官员也会请陈梦雷教授自家子弟一些八股文,在赵强看来,他顶多就是一教书先生。陈昭倒好,以为自己父亲真的得到了官员礼遇,特别是听说朝中有人在为陈梦雷上书后,便处处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好像这等发配生活根本不是他这种人过的。于是平日里便与那些一同发配此地的犯事官员子弟混在一起,经常欺压那些寻常犯人,尤其是欺压吴军旧部,因为他们只要表现出一丝不满,就会被旗人施以重刑,所以他们根本不必担心吴军旧部会反抗他们的欺压。

对陈昭和那些犯官子弟的所为,那些旗人官员也不当回事,再者也想利用这些犯官子弟去监视吴军旧部,所以根本不去约束他们的行为,如此一来,更加让陈昭有恃无恐。得知永陵总管衙门要抽调关外吴军青壮去修缮永陵,陈昭便请其父陈梦雷到佐领阿思哈那里为其请了一个监工的差事,一来想在旗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二来也是想趁机见见世面,毕竟尚阳堡就那么大点地方,除了兵就是囚犯,实在是不怎么有趣。

到了永陵后,因为阿思哈事先关照过,陈昭果然如愿以常的成为赵强这一队人的副监,平时负责配合正监额哈管理这一百名吴军青壮,并分配伙食和工量,算是小有特权。赵强对陈梦雷有兴趣,那是因为他的学问的确不错,发配关外这等苦寒之地也能创个学派出来,流芳千古。可是对他这个纨绔儿子,却是百般看不上,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他一无逃跑机会,二无煽动造反的可能,只能和以前的赵强一样老老实实当他的苦力,对于额哈和陈昭的命令从来不敢违背,算起来算是这一队人中最听话的一个。所以额哈和陈昭并不太找他的麻烦,赵强对此也挺满足,因为他可不想成为一个天天被人毒打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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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跳江逃跑

伐好的大木被装上马车后已是正午时分,因急着将木头运回十几里外的永陵,所以清军根本不让吴军青壮们休息吃饭,下令他们赶紧押车回去。赵强对这个命令不觉得奇怪,康熙后天就要来永陵了,这个时候再不抓紧时间,永陵内最后几座殿宇便不能赶在康熙来之前完成修葺,那到时问题可就严重了,搞不好有一大批永陵官员就要丢了官帽,所以他们必须着急,至于他们眼中的吴逆旧部是否要休息吃饭,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一声不吭的和吴四等人将木头用绳子绑好后,赵强便见陈昭点头哈腰的跟在额哈身后朝这边走来,还没到近前就嚷了起来:“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赶马车,告诉你们,手脚都利索点,不然额哈老爷晚上可不给你们开饭!”

额哈对陈昭的话很满意,闻言笑咪咪的扫视了一眼手下的这一百名青壮,挥手示意他们动作快些。

吴四一边漫不经心的将绳子拉紧,一边侧脸瞄了一眼陈昭,然后低声骂了一句:“娘的,什么玩意,狗仗人势!”

赵强与吴四并不熟,记忆中赵强来到永陵后除了跟一个叫齐壮的汉子关系很好外,与其他人都不怎么说话,所以他无法对吴四的话做出共鸣反应,也不好附和他什么,便跑到马车前面准备拽马。不过那个额头上有刀疤的汉子却在吴四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低声喝道:“闭嘴,还不快推!”

赵强知道这个刀疤汉子是吴四的结拜大哥,他们兄弟一共七人,皆以吴为己性,并且老大就叫吴大,老二就叫吴二,以此类推,最小的那位便是吴七,这七人当年都是吴军忠勇营的低级军官。另外一个和吴大等人走得较近的老头则叫潘常清,因为曾在马国宝将军帐下当过幕僚,所以外人都称他为潘师爷。现在吴大、吴三和吴四都分在赵强这一队里,另外四人则被分在其他队里。

忠勇营是吴三桂精心建置的营头,精选军中健锐充于其中,训练装备都是吴军最强的,可以说是吴军精锐中的精锐,其统领马国宝、高启隆更是吴三桂的心腹爱将,日后在吴军中都身居高位。原来那个赵强当年也曾向王屏藩提过要入忠勇营,却因吴三桂起兵北上,此事便摞了下来,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忠勇营在吴军中的影响。虽然现在忠勇营的余部不过数百人,但在关外吴军旧部之中仍有一定影响力,所以赵强一直在猜测潘常清与吴大等人走得这么近,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绝不单单是潘常清经常挂在嘴上的“同袍之情”。不过这些只是他的猜测,因为他所见到的无一例外都是潘常清在压制吴氏兄弟几人,尤其是对最不安心的吴四经常责骂,看上去好像已经彻底死了心甘愿在这关外为奴一般,这一点让赵强有些困惑。有时候也以为因为自己是从人情淡薄的后世穿越而来,所以对人际关系的看法不如古人一样坦诚,但是直觉却告诉他,事情绝不会是这么简单,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潘常清和吴氏兄弟几人,希望能够找到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潘常清此时正与吴三等人在另一辆马车旁边绑绳,听到陈昭叫喊出发后,便和大家一起在后面推车。谁知车轮刚往前滚了一圈,却听东侧树林里传来“有人逃跑了,有人逃跑了!”的叫声。

有人逃跑?!这一声叫喊把树林里所有人都惊动了,一齐往东边看去,只见正有四个汉子拼了命的朝江边跑,一边跑还一边脱去身上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棉袄,看样子他们是想跳进江里游到对面去。

发出叫喊的是一名汉人副监,随着他的叫喊,四周的清军很快发现了那四名逃跑者,一名佐领领着几十名清兵快速朝他们追了过去。树林里的树木早已被砍得空空荡荡,再加上江边的芦苇还没长高,所以那四个逃跑者在众人的视线中被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虽然已是三月底,但松花江的江水依然寒冷得有些剌骨,并且水流也很急,若非水性精熟之人根本不可能游到对岸去,因此赵强对这四个逃跑者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如果可行的话,他早就跳江跑了!不过他还是衷心希望这四个汉子能有好运,因此见到清兵快要追上他们,心一下就跟着揪了起来。

“快跑,快跑啊!”

平时就不太安心当奴隶的吴四听到叫喊后,再见那四人正在往江边跑,表情一下兴奋起来,把手中的绳子随手往马车上一扔,推开身边两名同伴,探头就朝江边望去。见清兵已经朝江边追赶过去,急得不住在赵强旁边小声叫着,好像正在逃跑的人中有他一个似的。赵强看了他一眼,轻轻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叫了,因为陈昭和额哈离得并不是很远,要是被他们听到,吴四少不得又要吃一顿苦头。

“怎么?”

吴四被赵强捅得愣了一下,待见赵强指了指额哈和陈昭时,方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便不再叫出声,只一脸焦急的望着江边。

到江边捉拿四个逃跑者的清兵已有百人之多,余下的清军在几个佐领的带领下四散开来,堵住了树林里用以拉运马车的小路,大声吆喝着那些正朝江边望去的吴军青壮们聚到一块蹲到地上去。虽然有一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逃跑搞得蠢蠢欲动,但在清兵的刀剑下,也只能无奈的选择服从,不甘心的蹲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江边看。赵强他们这队人也被圈到了一块,在额哈和二十几个清兵的监视下老实的蹲在那不敢乱动。

“潘师爷、大哥,那四个兄弟是哪营的人,胆子不小啊。”

“不认识,看着面生,应该不是老营的兄弟,可能是两湖后附的绿营人马吧。”

“这江宽有两三百米,江水又急,要是水性不好,根本游不过去,我看这四人就是湖广后附的绿营,不然哪来这么好的水性敢跳江逃跑的。”

“江对岸也是清军的地盘,他们就算游过去也没法躲避清军的追捕啊,而且关外这么大,有人烟的地方不多,他们跑出去后又靠什么活,总不能一辈子钻山沟做野人吧?”

“听说这江对岸往北再走百十里路,就是罗刹人的地方,他们占了鞑子好几个堡垒,和鞑子打了几次小仗,幸许这几个兄弟是想往罗刹人那跑呢。”

“我看不可能,罗刹人和咱们长得不一样,话也不一样,跑他们那去能做什么?而且我听说罗刹人对咱们这些汉人也好,旗人也好,都凶得很,这四个兄弟要真跑他们那,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不跑罗刹人那,他们能往能跑,回关内?去朝鲜?”

“往哪跑咱们可不知道,说这个也没用,眼下还是希望他们能顺利游过去吧,不然往哪跑都没用。”

“那倒是,只要跑出去了还怕没地方去不成,怕的就是跑不出去,被清兵撵上了,那才叫倒霉。”

“嘘,别说话了,清兵过来了。”

第五章 追逃

见几名清兵朝这边走来,赵强忙提醒潘常清和吴氏兄弟,让他们不要再说话,几人遂闭嘴不语,静静的看着江边。

吴大和吴四所说的两湖后附绿营人马,是指吴三桂起兵到湖北、湖南后,响应起事的当地汉将汉兵,也就是清廷利用“以汉制汉”之策所建立的绿营。对于这些起事之后归附的汉军绿营,吴军内部称之为后附,而那些从云南出来的营头则称之为老营。吴军战败后,很多后附的绿营汉军也与那些老营人马一同被押往关外为奴。因他们大多都是湖广一带鱼米之乡的人,所以都精于水性,故吴大才认为四个逃跑的汉子的是后附绿营的人。

至于潘常清说到的罗刹人,赵强可以肯定的确认那就是沙皇俄国的老毛子,当年看金庸《鹿鼎记》时,他对罗刹女人还是很有印象的。现在是康熙二十一年,历史上的俄军此时已经侵占了远东一些地盘,和清军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交火,直到康熙二十四年,第一次雅克萨战争才爆发。在这三年时间内,远东俄军都只是试探性的侵占一些小地方,并不敢与清军发生大规模的交锋。一来是因为他们在远东的兵力不多,总共也就几千人;二来远东此时还属于未开发区,因为寒冷,来这里的俄国人也非常少,所以他们没有能力继续向南侵占清朝的地盘。

四个逃跑的汉子离江边还有几十米了,树林里的吴军青壮们全都盯着他们看,虽然没有人说话,但赵强与这些人一起生活已经一个多月了,对于他们的心境早已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些人虽然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但心里肯定是盼着那四个逃跑者能顺利逃出去。因为在此之前,赵强并没有听到有关吴军旧部逃亡的任何消息,所以这四个人的逃跑举动无疑是给在场的吴军一个暗示,那就是如果真的没法活,不如逃跑。

因此这四人能否顺利逃跑成功不仅决定了他们四人自身的命运,也决定了在场这些吴军青壮的命运。如果四人成功,那很可能就会有下一批四人、四十人乃至四百人甚至更多的人加入到逃跑队伍当中。当然如果他们不能成功跑出去,在场的这两千人很可能在心底永远的将逃跑念头断绝掉。

已经麻木了一年多的这些吴军汉子们,大多数在心里其实早已认了命,但悲惨的生活和身边同伴的死伤不可能不让他们有一些想法,现在有人跳出来逃跑,肯定会让他们有所动容。领兵的清军副将似乎也明白这些吴军青壮们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后挥手招来一名佐领,对着他耳语几句后,那佐领当即带着自己的人往江边跑去。

那四人跑到江边后,朝身后看了一眼,见清军离他们还有二十几米,一个年轻一些的汉子脸色当时就白了,见身边的同伴已经跳进了江中,也顾不得江水寒冷,“扑通”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领兵追到江边的清军佐领见四人跳进了江中,毫不犹豫的朝身后十几名清军弓手叫了起来。

“啊!”

江里的四人听了那佐领的叫喊,吓得两手拼命的朝前划着,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更是一边游一边朝后叫道:“兄弟们,快游啊,不然咱们可就被靼子射死在江里了!”

身后三人听了他的叫喊,想回应却又苦于没有对方那般水性,一张嘴江水就呛进来,只好紧闭嘴巴用力的挥动着胳膊朝前游去。

赵强和吴大等人见清军要射箭,都知道不好,因为四人现时离岸边不过十几丈的距离,箭手很容易就能射中他们,都下意识的把拳头捏了起来,暗自求老天爷保佑这四人不要被清兵射中。

“射!”

十几名清军箭手已经跑到江边,随着那佐领的一声发令,弓弦一下松开,箭头直指那四人而去。四人此时离江边并不远,十几枝羽箭唰唰射在他们周围,只听“啊呀”两声,江面顿时泛起血色,最后面的那年轻汉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江水吞没,另外一个背部中箭的汉子兀自咬牙又往前游了一丈后,才无力的沉了下去。

这个情况让树林里的吴军青壮们脸色都变了一下,吴四更是急得一拳打在了地上,脸上满是痛苦与不忍之色。赵强心也突了一下,江水又冷又急,两个中箭沉下去的吴军肯定是不可能再有生还机会的,现在就看另两个人是否能够逃脱了。如果这两个人能够逃脱,那么对于在场的这些吴军青壮们而言,不失仍是一种鼓励。对于他们而言,这四人只要有一个能安全逃出去,那么为之赌一把就值得。

“潘子,跟我扎下去!”

最前面的那中年汉子肩膀也中了箭,但未伤及要害,见岸上的清军又要搭箭,拉住身旁仅余的一个同伴一个猛子便扎到了水面下。这样一来,清军弓箭手找不到目标,一阵乱箭都射在了水中。见此情形,赵强和身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些吴军青壮脸上更是有了喜色,不时低头与同伴说些什么,更有几个胆大的开始观察起四周警戒的清军来了。

岸上的清军佐领见箭手找不到目标,有些急了,又不能让手下也跳进江里去,正苦于没有办法时,却见另一名佐领带人冲了过来,大喜之下,指着江面哇哇的说着什么。那佐领也不含糊,双手一挥,身后近百名拿着鸟铳的清兵一字排开,对着江面就是一阵乱轰。鸟铳的轰鸣声震得所有人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也让树林里的这些吴军青壮们为之胆寒。

黑烟过后,岸上的清兵睁大眼睛在江面上搜寻什么,树林里的吴军青壮们心却是“扑通扑通”跳着,好像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个个紧紧盯着江面看,唯恐自己一个眨眼就错过一场好戏似的。

“大哥,那两个兄弟游远了吧?”

吴四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脑袋,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确定的问一边的吴大。

吴大朝江面看了几眼,有些肯定的说道:“应该游远了,否则被鸟铳打中,早就浮上来了。”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强:“赵兄弟认为呢?”

“我不知道,看看吧。”

赵强也直打鼓,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被鸟铳打中,等过了十数秒后,江面上仍没有尸体浮起,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那两个人应该游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天保佑,这两位兄弟终于逃出去了。”

吴四和吴大等人对视一眼后,露出会心的笑容,四周人群中的吴军青壮们也与他们一样,都在脸上露出了笑容。然而笑容还没有从脸上消失的时候,他们的神情却一下子凝在了那里,因为他们看到江边清军高兴的叫了起来。

第六章 同队皆斩

随着清兵的欢呼声,众人只见两具正在冒血的身子从江水里浮了上来,然后随着江水流动急剧的朝下游一块滩涂上飘去。有清兵跟着尸体跑到了那块滩涂处,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另外两个中箭的汉子,几名清兵高声叫了几句后,也不看这四人是死是活,挥刀便将四人的头颅砍下,拎在手里朝岸边跑来。

拎着四人的头颅回来后,几个清兵似是炫耀又似是恐吓般将手中头颅高高的举了起来,几名汉人监工更是在清军主子的示意下,高声朝树林里叫着“塔世克将军说了,如果有谁再敢逃跑,下场就跟这四个人一样!”

“这四人的首级将会悬挂在你们的营盘里,你们有想逃跑的,跑之前先看看这几个首级,好生想想逃跑的下场!”

仿佛是怕有人没听清,又或是为了加强吴军青壮们内心的恐惧,几个汉人监工跟在拎着头颅的清兵身后从北边一直叫到西边,才停了下来。当他们从赵强这队人前边经过时,一旁的陈昭还特意又高声叫了一句:“都好好看清了,这四个逃跑的家伙刚才还好生生的活着,只因为脑子发热,这才丢了性命。你们可别跟他们学,不然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呸!”

听了陈昭的叫喊,吴四气得吐了一口唾沫,脸色铁青的在那低声道:“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小子剁成稀泥!”

赵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可惜那四个好汉子了,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吧。”

“弟兄们的心怕死得不能再死了,唉,原指望…”

潘常清的眼睛一直盯着江面,自始至终也没去看那四个人的头颅,跟着赵强叹了一口气后,默默的望着面前一棵大树不再吱声,人却好像老了几岁似的,显得很是沧桑。赵强注意到周围的吴军青壮们脸色又变成了先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有些方才低声与同伴说些什么的汉子眼神更是呆滞一片,说不出的绝望。他不太明白潘常清最后说的原指望是什么意思,但猜测多半也是指望四人的逃跑成功能给这些已经绝望的吴军带来一丝希望,没想却是变得更加绝望。

等那些汉人监工跟在清兵身后回来交差后,塔世克才领着几名佐领走到人群前的空地上,环顾四周一脸杀气的高声叫道:“本将在这里再说一次,逃跑者格杀勿论,即使你们能够侥幸跑出去,本将也会派人把你们抓回来!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任何侥幸的想法!”顿了一下又道:“皇上把你们这些吴逆旧部发配到关外来,已是开了天大的恩赐,你们如果再不安心,那就是自寻死路!”

见这些吴军青壮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呆呆的看着自己,塔世克眼睛眯了一下,突然领着几队清军走到西侧,从人群中挑了数十人出来,然后不由分说就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被捆的那些人脸色都很平静,好像他们已经意识到清军会这样做一般,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反抗,乖乖的任由清兵将自己捆起。

赵强不明白清军为什么要捆这些人,身后的一人告诉他,那四个逃跑的汉子便是这一队人中的,看情形清军是要对同队中的其他人进行惩戒,至少也是毒打一顿,好杀鸡给猴看,以此来威吓其他人。

“娘的,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干!”

吴四有些同情的望着那些被捆的人,说道:“晚上得想法子搞些金创药给他们,不然那些兄弟可熬不住。”

吴大闻言道:“老四,你晚上把咱们藏的那两瓶药给他们送去。”

“是,大哥。”

吴四点头应了一声后,就见清军已经将这九十多人推到了江边的空地上,然后让他们面朝树林跪了下去。就在众人都以为清军要对他们动刑时,却见方才那名带着鸟铳手的佐领快步走到人群前,然后转身大声叫道:“这些人是刚才逃跑者的同队,为了杜绝今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所以塔世克将军决定将这些人一齐斩首!”

“什么!”

树林里的吴军青壮们听了这佐领的话后,都吓了一跳,那些被捆着的人更是难以置信的失声叫了起来。原以为只是皮肉受苦,没想清军却是要连他们一起杀了,这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冤枉啊,冤枉啊,我们没有想要逃跑啊!”

“不关我们事啊!”

“我们又没逃跑,凭什么要杀我们!”

有几个吓得面无人色的汉子一脸惶恐的将头扭向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含有责怪的语气叫道:“老杜,你不是说我们没事的吗!”

“老杜啊,你可把我们害惨了,早知道会这样,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让他们四个跑啊!”

“我早说过他们逃不出去,你却不信,现在倒好,连累我们一块被砍头!”

跪在老杜旁边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更是眼泪鼻涕俱下,嚎啕大叫起来:“杜叔,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叫老杜的中年汉子却是一脸平静,对于那年轻人的哭叫也不理睬,面无表情的望着树林,过了一会,见那几人还在不停的叫喊,眉头不由一皱,高声吼道:“都他娘的像个汉子行不行!要死就死得痛快些,事情已经出了,鞑子摆明了要杀咱们,现在求饶有什么用!”

然后却将头扭了过去,一脸慈祥的看着那年轻人:“三子,你才十八岁,按理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可现在你也别埋怨杜叔,死了就死了吧,在这世上咱们本也没什么好活。你爹也算是咱们吴军的英雄,现如今咱爷儿快要死了,你就拿出点你爹的气概来,反正咱们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也痛快!”

最中间一个身子强壮的汉子闻言也跟着叫道:“就是,咱爷们现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死了反倒是个痛快!都他娘的嚎什么,拿出点爷们样子出来,死了正好去见王爷去!”

被他这么一吼,跪着的人都怔了一下,不再似方才那么叫嚷,有些人面若死灰,有些人在小声抽咽,有些人却是嘴上挂着笑容,有些人则好像还不知马上就要被砍头一般,若无其事的望着对面树林里的同伴。不过也有几人却仍因为恐惧在那大哭大叫,那个年轻人对姓杜的汉子话也是充耳不闻,脸上满是害怕之色,拼命的挣扎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清军死死的按了下去。

那佐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塔世克后,见对方点头,才毫无表情的转过身来,将手挥了起来:“砍!”

“王爷,我杜五来见您了!”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当年老子就应该死了,这两年算是多活的了,值了!”

第七章 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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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兵挥起手中大刀时,老杜和十几个汉子大声叫了起来,豪迈的声音飘荡在树林里,飘荡在江边,飘荡在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让赵强的心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那年轻汉子死时却是在叫“饶命啊!我不想…”,可惜一句“我不想死”还没说完,脑袋就骨碌一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面朝树林,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与此同时,另外九十五人也被清军砍掉了脑袋,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倒地的无头尸首在地上抽搐几下后才完全停止动静。

畜生!赵强愤怒了,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就这么活生生的被砍掉脑袋的死人!望着那九十六个滚在地上的头颅,内心怒火的燃烧让他快要疯狂,他有种想要拼命的冲动,可是两条腿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唯有拳头捏得紧紧的。

赵强,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是不是!为什么你不敢站出来,为什么你不敢和那些禽兽拼命,为什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同胞就这样被人砍掉脑袋!为什么!

“呃!…”

在内心深处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后,赵强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随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刚要往离自己最近的清兵冲去的时候,身子却猛的被人一拉,低头一看,却是潘师爷。

“潘师爷,你?”

潘常清没有理会赵强疑惑和愤怒的眼神,而是一指赵强左边。赵强扭头看去,却见树林里如同他一样站起来的吴军青壮有一二百人,可是无一例外都站在那里没有进一步动作,因为清军的刀剑、鸟铳、弓箭早已对准了他们。很明显,只要他们动一下,立马就会被处死。

“蹲下!蹲下!”

“再有站者的,一律格杀!”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强只看了一眼,便已明白潘常清为什么要拉他,再看身侧,吴四和另外十几个汉子也都站在那里,额哈则领着几十个清兵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

“还不快蹲下,你们想死啊!”

陈昭见赵强和吴四等人还站着,冲上来就给了吴四一个耳光:“没听见将军大人的命令吗?都给我蹲下!”

“你!”

吴四脸胀得通红,却是无法找陈昭拼命,因为吴三正抱着他的腰将他往地上拉。

“看什么?还不快蹲下!”

陈昭见吴四脸红脖子粗的瞪着自己,作势将手中鞭子举了起来,吴大见了,忙一边朝陈昭作辑,一边和吴三一起将吴四拉了下去。一旁的额哈和清兵也围了过来,冷眼看着赵强和另外十几个还站着的人。

赵强的牙关因为愤怒上下不住抖动着,恨不得上前一拳把额哈打倒,可是潘常清的那一拉已经让他清醒过来,在额哈和清兵们就要冲上来揍他们时,“霍”的一下蹲了下去。

已经忍耐了这么长时间,我必须再忍下去,不然只能白白送死。赵强,你可以为了一时怒火发泄心中的冲动,可是这样做于事无补,人已经死了,你无法再救回他们的生命,现在你所能做的就是忍耐,忍耐,再忍耐,总有一天你会等到报仇机会的!咬牙切齿看着额哈和那些清兵嘲笑般的看着自己,赵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刚才的那股怒火强行抑制了下去。另外十几个汉子也在各自同伴的拉拽下不甘心的蹲了下去。潘常清和吴大等人则不断的在额哈和清兵面前为他们说着好话。

在树林里的其他地方,清兵已经冲进了人群,对还站着的吴军青壮们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有的直接拿着刀鞘对着他们头上砸去。因为无法还手,那些青壮们只能忍气吞声的重新蹲到地上,很快,树林里除了清军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塔世克倒没想将这些敢站出来,有反抗心思的吴军青壮全部杀掉,因为现在永陵还急等着大木和这些青壮干活,他不可能把人都给杀了。况且一百个人头作为警告已经足够,如果再杀人,很可能让这些人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开,真的来个鱼死网破,那就无法收场也无法回去跟上面交待。所以见吴军青壮们都已变得老实,塔世克便命令那些监工立即带着各自的队伍返回永陵。

“走了,走了,别看了,都赶紧的给我推车,是不是嫌打得轻啊!”

因为刚刚经历过血腥和冲动的一幕,所以吴军青壮们心里都窝着火,干起活来也不是太出力,监工们便用鞭子开始抽打起来,不断催促着他们快点干。

陈昭拿着一根皮鞭连抽了自己队中的几人后,最前面的马车才开始缓缓的动起来。额哈见他们推得不快,也不管那马车上堆了多少大木,从陈昭手中一把抢过鞭子,劈头盖脸就朝那些人身上抽了过去。

“你们这些汉蛮子,倒是使劲啊,就知偷赖耍滑,看爷抽不死你们!”

齐壮也在第一辆马车后,他是赵强的老乡,当年一块在四川投降的清军,调来永陵后也与赵强分在一个队里,二人平时关系甚好,赵强见他被额哈抽打,心中有些难过,却是不能拿额哈怎么办。只好奔到那辆马车后面,帮齐壮他们一起用力推,却也因此挨了额哈两鞭子。

赵强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后,马车才被推上路,在车手的鞭打下,两匹马开始加快速度朝前跑去。额哈这才拿着鞭子走到一旁,看着后面的马车从眼前通过。眼睛所到之处,也不管对方是否真的偷懒,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如此过了七八辆马车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牵过自己的座骑朝前跑去,后面的陈昭却是爬上了一辆马车与车夫坐在一起跟着回去。

永陵里面埋葬着努尔哈赤的六世祖、曾祖、祖父、父亲及他的伯父和叔父,辈分位居关外三陵之首,满清天聪八年称兴京陵,入关之后的顺治十六年尊为永陵。因身体原先的主人曾经搬运石方进过永陵,所以赵强对它的建筑格局并不陌生。和大多数皇家陵园一样,永陵前也有一条铺着黄沙长八百四十米的神道,南北两端各列下马石碑一块。碑上以汉、满、蒙、回、藏五种字体刻着“诸王以下官员人等至此下马”的字样。神道北端紧接永陵前的正红门,里面便是永陵的主要陵寝与殿宇。其实在赵强看来,永陵的格局显得很土很寒碜,也许正如后世史学家所言,这座永陵是满人“结村为寨”的民族特色象征吧。

第八章 人为刀俎(求红票)

一个多时辰后,在清军的押送下,赵强他们推着马车赶到了永陵所在的启运山脚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清军又让他们用肩扛的方式把大木依次送到需要的几处殿宇,然后再去搬运石料。

“佐领大人,我们打早上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下肚,这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能不能让我们吃点东西再去搬啊。”

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跟一个佐领请求吃点东西再去搬运石料,不过得到的回应却是监工的皮鞭。

“活不干完还想吃饭,告诉你们,总管衙门发话了,今儿个不把石料全部运上去,谁也别想吃饭,也别想睡觉!”

“皇上后天就要来了,你们这些吴逆还不下力气干活!要是连累了总管衙门的大人们,要你们好看!”

“快点走,谁要是动作慢了,爷请他吃肉滚条!”

在监工的喝骂和清兵的刀剑威逼下,人群中再也没有人敢提吃饭的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往两里外的石料场走去。

“妈的,砍了我们的人,现在饭也不让吃一口又要我们去搬石料,还让不让人活了!”

吴四走在赵强的前面,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回永陵的路上他一直在埋怨吴大和吴三,责怪他们不应该拉着自己,好让自己能和清兵拼命,不然也太孬种了,对不住那一百个死去的兄弟。不过吴大和吴三并没有理会他,对于这个四弟,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知道越和他说越说不清,索性任由他在那牢骚满腹,后来还是潘常清喝斥了吴四几句,才让他消停下来。

吴三走在吴四和赵强的前面,见他又发牢骚了,便回头提醒他道:“小声点,要是让陈昭那小子听到了,少不得又在额哈面前搬弄你。你是不是非要被人家痛打一顿,心里才踏实?”

吴四一听这话,一下急了:“别跟我提这小王八羔子,一提他我就一肚子火。”说完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看样子心里还窝着火。

赵强见他这样,生怕他冲动起来真的去找陈昭算帐,于是在后小声道:“吴四兄弟,咱们现在是阶下囚,少不得要看人脸色,让人打了骂了都得忍着,不然能怎样?”

“我知道,但我心里就是堵得慌,娘的,实在是窝囊透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兄弟被鞑子砍了头,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想想就心寒。”

吴四扭头看了一眼赵强,像是想起什么,有些佩服的上下扫了他一眼,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赵兄弟已经没了血色,只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活着,不想今日倒是胆壮得很,我还没站出来你就先站了,若不是潘师爷拉着你,我看你肯定会跟那些清军拼命的。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你比我有种多了。”

见吴四如此看自己,赵强苦笑一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当时我也是一直情急,待看到周围的清兵,心下也虚了,胆壮二字可用不到我身上,就算潘师爷不拉我,我也是不敢冲出去的。”

“当时情形大家都清楚,你也不必这样说自己,我不也是蹲了下去,唉,可惜那一百个兄弟了,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就连给他们挖个坟都不能,怕尸首都要被野狗糟蹋了。”

想到那一百个被砍了头的汉子,赵强心中酸了一下,沉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咱们可不是当年随王爷南征北战的劲旅了,只是一群赤手空拳,手无寸铁的奴隶,纵然心中起了性子,也只能忍下来,不然也是白白送死。”说到这里,赵强有些感慨道:“清兵对我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一点都不拿我们当人看,而我们却只能忍着受着,半点反抗都不敢。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是一天了,等轮到我们挨刀的那一天,全当个痛快吧。”

“那也未必,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会出这口心中恶气的!”

吴四见赵强神情有些沮丧,像是为他打气般,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其实咱们也不是白忍,只要有机会,我们就…”

“老四,你过来。”

吴四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吴三就突然叫住了他,吴四朝他看了一眼,有些不满他打断自己,待见前方潘常清和吴大都在看着自己,忙吐了吐舌头,朝赵强嘿嘿一声傻笑,挤到前面的人群中去了。

“其实咱们也不是白忍,只要有机会,我们就?”吴四到前面去后,赵强一直在琢磨他这话什么意思,听话音好像他们有什么计划,只是没有机会动手而已。方才吴三叫住吴四时,脸上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唯恐吴四会说漏嘴,看来此事一定非同小可。联想到潘常清和吴氏兄弟几人平时的关系,赵强越发肯定这几个人是在暗中酝酿什么,说不定就是准备起来反抗!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强心动了,他可不愿在这关外给满人为奴,不过就因为无法逃跑,也无法领导吴军旧部造反,这才无奈留在这充当苦力。若潘常清他们真的有起事的计划,凭着他们忠勇营在吴军旧部中的影响力,虽不至于一呼百应,但肯定会有一部分吴军青壮追随他们,到时只要自己跟着他们一起干,凭自己对历史的熟知和领先两百多年的头脑,未必不能给满清重演个大军进关,改朝换代!

想到这里,赵强有些兴奋起来,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变得轻快起来,正想着万一潘常清他们起事,自己如何随他们一起在关外树起反清大旗,又如何布局时,身后却有人叫了一声“强哥”。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赵强回头一看,叫他的人却是齐壮,忙点头回应了他一声。

“强哥,我找你有事。”

齐壮从后面的人群挤到赵强身边,与他并排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四顾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才迅速从怀中摸了一把黑豆塞在赵强手中,低声道:“赶车的周魁以前跟我一个营的,这些豆子是他从马槽中摸来的,分了一些给我,你也吃些,虽然不多,但也能顶顶饿。”

黑豆可是高蛋白的东西,眼下赵强肚子正有些饿,见状忙悄悄塞了几颗到嘴里,至于这黑豆是喂马还是喂猪的,他可就不管了,这个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能那么多讲究呢。

“多谢你了。”

快速的把嘴里黑豆嚼烂咽进肚子后,赵强随口谢了一句,却见齐壮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自己,不由问道:“怎么,我哪不对了?”

第九章 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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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壮咂了咂嘴:“我跟你认识十年了,从来没见你跟我这么客套过。我们可是自家兄弟,当年在湖南的时候,要不是你替我向大将军求情,我说不定早就被砍了脑袋了。所以我齐壮的命是你给的,你又何必为了点豆子跟我道谢呢,要说谢,我说上几年都抵不上你的救命之恩啊。”

“呵呵。”

赵强微微笑了一下,齐壮的命的确是他救的,只不过是原来那位赵强所救。当年王屏藩领军攻打岳阳,连攻了几天都没有破城,便组织敢死营趁黑摸城。齐壮时为吴军中的一个把总,因平时作战很勇猛,便被要求加入了敢死营。结果摸城时被守军发现,最后敢死营的三百人陷入重围,齐壮见己方的人都快死光了,又没有后援,再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便弃刀投降,清军也想了解城外吴军动态,就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关了起来,准备天亮之后审问他城外吴军的情况。结果天还没亮,岳阳就被吴军攻破了,原因是城内的绿营兵打开了城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吴军进城后,被关起来的齐壮很快被人发现,王屏藩从被俘的清军口中得知他是投降的,便决定将他杀了。因为赵强和齐壮都是云南老乡,所以马上就为他求情,说他是力竭才投的降,而且平日作战勇猛,立过不少战功,并且被俘后也没有向清军透露己方情况,罪不至死。因赵强平时的表现不错,王屏藩很喜欢这个老实的侍卫,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有下令杀了齐壮,仅是撤了他的把总之职,让他以戴罪之身在军中听用。后来王屏藩战败自杀,赵强和齐壮与残存的两千多吴军便向清军投了降,之后一起被押往关外。

因有了这份救命之情,齐壮与赵强的关系自然要好,但凡自己有了什么东西,齐壮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赵强。而赵强对他也是十分照顾,二人之间自然没有什么客套可言。赵强方才向齐壮道谢,肯定让他有些愕然。不过赵强也没有和他再说什么,因为采集永陵所需石块的石料场已经到了,前方的额哈和陈昭开始吆喝他们进场做工了。

在各自队伍监工的吆喝下,吴军青壮们纷纷朝石料场走去,参与到搬运石块的队伍当中。石料场中开采下来的都是些重达千斤的大石,又没有机械之类的工具,完全是靠人力搬运,所以一块大石需要三四十人轮流搬运,才能最终送到山上的永陵去。这比伐木要累人的多,也非常折磨人,修缮永陵死伤的那两千多吴军青壮大多都是在搬运石块的过程中因体力不支被大石压死压伤的。故而很多人在听说自己明天的工活是搬运石块后,往往事先就对要好的同伴说下自己的遗言,请他们转告尚在宁古塔和尚阳堡的亲人。没有亲人和那些亲人已经死光的汉子则是愁得一夜无法入眠,第二天醒来憔悴得不成样子,精神明显的不济。在这种心理压力下,许多本不会死的人反而在搬运的过程中死去。

赵强对搬运石块的危险性很清楚,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安全。和齐壮、吴大等人费力搬起一块大石后,小心的沿着山上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挪动着。实在是挪不动了,才换人接着搬。如此几个时辰后,经赵强等人之手搬到永陵的石头不过三四块,而此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监视的清军也在石料场周围点起了火把,看样子真的是不运完就不让吴军青壮们吃饭睡觉了。

“妈的,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啊,大伙可都撑不住了!”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弟兄们一点东西都没下肚,这要再干下去如何得了。”

“方才有二十几个兄弟失了手,被砸死了好几个,照我看,再这样下去,今晚死的人肯定不比江边的少。”

就在众人叫苦连天,暗地骂娘的时候,永陵那边却传下话来,说不必再搬运石块过去了,因为山上所需的石料已经齐全,余下的就是那些工匠的事情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劳累了一天,饿了一天,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的吴军青壮们失声欢呼了起来。赵强也高兴的拉着齐壮一起躺到地上,张开四肢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让身体的各个关节尽可能的放松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方才抬最后一块石头上台阶时,两腿都在不住的打颤,那把黑豆带给他的体力早已在这来来回回的搬运中消耗一尽。他甚至有想过万一自己撑不住,失手倒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是想到只要自己一松手,那么被大石砸死的绝不会是自己一个,很可能是十几二十个人后,他头疼了,为了不让这些汉子被自己连累,赵强只能咬牙坚持。好在现在终于不用再搬那些大石头了,浑身酥软躺在地上的赵强感觉有一种被解脱的滋味,这种滋味说不上来的痛,也说不上来的酸。

石料场上的这些吴军青壮或在那欢呼,或无力的坐倒在地,或默默的与赵强一样仰在大石上喘气,没有人来回走动,因为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力气。直到清兵大声威喝他们起来回去时,众人才无奈的归队集中,然后在几百名清军的驱赶下回到了位于启运山脚下的营盘里。

用来关押吴军青壮们的营盘在一处山凹里,山凹上的两侧是监视他们的清军营帐,死死的堵死了他们通向外界的道路,如果这些青壮们想闹事,那么山凹两侧的清军就会在第一时间镇压他们,绝对不给他们任何冲出营盘的机会、营盘四周用木栅栏围着,为免监视的清军视线被树木遮挡,所以百米之内的树木都被砍伐一光。吴军青壮们回到营盘后,大门便被围上,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哪怕里面失火死人,在夜间清军也是不打开营门的,一切都要等到天亮再说。

青壮们住的都是些临时搭建的木屋,里面没有床,人只能睡在地上,四面的墙也只是用木板简单的箍在一起,木板的间隙里胡乱的抹了一些稀泥,以致于有风吹过木板时,会发出“呜呜”的怪叫声。现在是三月底,虽然已是春季,但夜间的气温还是很冷。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多数人身上的棉袄并不脱下,而是直接穿在身上睡觉,不然夜里会被冻醒。当初数万吴军旧部与滇民被押解到关外来时,清军不许他们携带任何行李,所以他们一年四季除了原先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就只有两件衣服可以穿,一件是天冷时穿的棉袄,另一件则是夏天穿的单衣。

第十章 伙食

其实按刑部拟定的发配制度,凡发配关外的罪民到了目的地后都会领到两件御寒的衣物,一件棉袄和一件皮袄,但是实际上,大多数罪民只能领到一件棉袄,而皮袄只有犯事官员及其子弟或者家族势力尤在的那些发配者才能领到。赵强和这些吴军青壮们属于吴逆乱党,罪大恶极之人,自然不可能得到皮袄,所得到的棉袄还多是被以前的罪民穿烂的,有些更是直接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棉絮都已烂得不成样子,有的更是半边是棉袄,半边是单衣,穿在身上前面能起点保暖作用,后面却冻得要死。

关外的冬天十分寒冷,比南方要冷得多,真正的滴水成冰。尤其是腊月里,别说出来做工了,就是呆在屋子里都冻得浑身直哆嗦。很多吴军旧部和家属都是长江以南的人,到了关外的第一个年头,便有数千老弱妇孺因为忍受不了关外的严寒侵袭而被冻死。活下来的人大多是些体质较好的,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基本上已经适应关外的寒冷,所以这些青壮们在三月份穿着棉袄睡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不会感觉到寒冷。

“前面的人怎么不走了?”

离营盘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赵强突然发现前面的人都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在问前面的人怎么回事。很快,前面的人一层层的将消息传了过来,原来营盘中间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树起了一排木柱,上面挂满了人头。听到这个消息,赵强和身边的人都沉默了,三四千人的队伍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后面的人不再催促着前面的人快走。所有的吴军青壮都知道,那些挂在柱子上的人头就是今天在江边被砍头的那一队人。

“快进去!”

清军见吴军青壮们都停在营盘门口不进去,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强行将人群往营盘里赶。青壮们虽然心中有怨气,但在清兵刀剑的威逼下,只能一脸悲色的无奈往营盘里进。大半柱香过后,吴军青壮们才全部进入营盘,在各自监工的看管下,进了属于他们的木屋。各队监工和往常一样,清点了各自队中人数,确认无误后,旗人和阿哈开始退出营盘,那些汉人副监却都留在了营盘内,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和这些吴军青壮们住一起,而是住在靠近大门的几所屋子里,里面的条件要比吴军所住的屋子好多了。

因为外面木柱上挂着的人头,所以几千汉子进屋之后没有和以前一样,在清兵退出之后喧闹起来,而是一起保持了沉默。整个营盘里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对此,外面的清军也不以为意,他们知道是这些木柱上的人头起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

赵强和齐壮住在一个木屋里,同屋的还有吴四与其他二十几个汉子。因为疲惫再加上木柱上的人头让他感到心悲,所以赵强一进屋便无力的坐到地上,默默的发着呆,一向好动的吴四也一反常态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另外的人也是东一个西一个的或倒或靠,没有一点动静。

就这样坐了一会后,赵强突然起身问一个叫郭飞的瘦小汉子:“还有烟叶吗?”

“有。”

郭飞应了一声,扒开地上的干草,从下面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袋,然后从里面捏了一点碎烟叶,小心的放进一个自制的烟枪里塞实,然后就着角落里的灯火点着才递给赵强:“不多了,省着点抽吧,这东西关外可没有,断了就断了。”

郭飞是贵州山区的人,跟当地的苗人学会了抽旱烟,被押解到关外时,在怀中藏了一大包烟叶,想抽时便捏一点出来。因别人没他这个爱好,所以他抽了一年多下来还能余这小半包。不过赵强来了之后,却是出人意料的经常跟他要了抽。郭飞也不小气,难得有人认同他抽烟,所以将赵强看作知己般,明知所剩不多,每次却都能分点给赵强,一来二去之后,二人也就熟识了。虽然没有齐壮与赵强那般亲近,但比起其他人,郭飞与赵强的关系也算是好的了。

“叭叭”的吸了两口后,赵强很是满足的吐了一口烟气,将手中的土烟枪递给郭飞。郭飞也不擦,放在嘴里就“叭叭”的吸了起来。

“我说赵兄弟,这玩意真的好抽吗?”

吴四见赵强很舒服的样子,很是不解的望着他,不明白这呛人的东西哪里好了。

“此中味道要亲自体会才行,我说得再好你也不懂的,要不你也抽两口试试。”

赵强接过郭飞递给他的烟枪,作势要给吴四,吴四却将头直摇:“我不好这口,你自己抽吧。”

见他这样,赵强便不再给他,拿着土烟枪自顾自的抽着。以前他并不抽烟的,可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眼见到郭飞的土烟枪后,不由自主的便跟他要了起来。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旱烟叶的呛人。其实倒不是他天生烟鬼,而是他实在是太需要一种慰藉了。

“开饭了,开饭了!”

用力的几大口吸完剩余的烟叶后,赵强将烟枪嘴子擦了一下,交给郭飞放好。刚要躺下去歇一下,就听外面响起了铜锣声,离门口较近的几个汉子听了忙拿了几个小木桶就朝屋外走去。

“每人一个干馍,半碗汤,不要挤,按老规矩,领回去再分。”

负责分发食物的是汉人副监,他们几人一组,指挥几十个汉子将盛放食物的木桶搬到空地上,然后等各屋的代表过来领取。陈昭也在其中,他一边指使分发,一边和那些副监不停的喝骂前来领食物的青壮们。

“挤什么挤,都饿死鬼投的胎啊!”

“打完了还不走?赖在这干什么!怎么,嫌少啊?要不整桶都搬你们屋去?”

“你们屋今天死了十几个,你怎么还打这么多,我看你是欠揍!“……”

领食物的汉子们对这些汉人副监尖刻的话充耳不闻,一个个默不作声的领完自己这屋的食物便回去,看也不看站在那里盛气凌人的副监们,对一脸白净的陈昭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陈昭却好像已经习惯这些人的举动,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在那教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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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受激(求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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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这屋出去领食物的汉子们回来后,便取了三十几个破碗摆在地上,将小木桶里的汤依次倒了下来,分给众人。主食是干馍,也就是闻上去有些馊味的面饼,那汤是用烂菜叶熬的,除了最上面一层飘些油花,再也看不到一点油星,不过却咸得很,可能是清军也想到这些吴军青壮们要干活,不能少了盐份,所以在汤中多加了盐,反正营盘里有道小溪流,要是渴了就蹲溪边喝水去。

就着咸菜叶汤,赵强狼吞虎咽的将那半块干馍给吃进了肚子,然后将破盛汤的破陶碗扔在一边,准备睡觉。经验告诉他,如果不吃完就睡,那用不了半个时辰,肚子马上就会“咕咕”的叫起来,到时要吃没吃,要睡难睡,滋味可不好受。

“娘的,天天吃这破东西,嘴里都淡出味了!”

赵强刚躺下,那边吴四却又发起了牢骚。齐壮见状,抬头望了他一眼:“吴四兄弟,少说两句吧,咱们来关外之后,哪顿吃饱过,这日子还不是就这样过来了嘛。”

一个叫林家风的四川汉子也跟着说道:“我说吴老四,有的吃就不错了,难不成你指望鞑子给咱们吃肉不成?你就少埋怨几句吧,谁让咱们现在是被发配到这鬼地方来为奴的呢。”

吴四听了二人的话,开口要说什么,想了想终是没有张嘴,一脸憋屈的坐在那不吭声。旁边的人见了也不再开口和他说话,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别抢,别抢!”

“给我点,给我分点啊!”

就在众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屋外突然有人叫了起来,好像在抢什么东西,离门口较近的两个汉子忍不住便朝外看了过去。

吴四也被外面的声音惊动,抬头问门边叫赵果的汉子:“外面抢什么呢?”

赵果是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汉子,与赵强他们一样都是云南人,其父兄都是在吴军中当兵,所以他十几岁就跟着父亲一起进了军营。见吴四问他,便探头朝外看了一下,回头道:“噢,万老三他们不知从哪搞来的泔水,一个个当宝似的在抢呢。”

“泔水?”

吴四听了一愣:“什么泔水?”

赵果将身子往墙上一靠,晒然道:“那些清兵吃剩下的东西呗,不是泔水是什么?”

“嘿,你们别说,这泔水里还真有好东西,万老三那老小子吃得津津有味呢。”

门口另一个叫钱林的汉子突然从地上站起,拿了碗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屋内叫道:“管他什么泔水不泔水的,能吃进肚子就成,有想要的兄弟快出去分点啊,迟了可都被别人抢了啊。”

他这么一叫,立马有十几个人闻言站了起来,跟着他往屋外走去。

齐壮也拿了一个碗走到赵强身边:“走,强哥,我们也去分一碗。”

赵强可不想吃清兵剩下的垃圾,也想劝齐壮不要出去,不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去吧,我不想吃。”

齐壮见赵强不去,也不拉他,说了一句“行,那我去分点回来,你想吃时再吃”便跑到屋外去。

不一会,出去的人都盛了小半碗烂糊状的吃食回来,一个个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齐壮因为出去慢了,回来时碗中空空,垂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那些人碗中直舔舌头。赵强见了,只能在心中叹口气。

吴四自己不出去,这会见钱林他们吃得哗哗响,却气得把自己那碗扔到一边,骂道:“猪吃的玩意也当个宝贝,你们丢人不丢人的。”

这话有些伤人了,那十几个人立马就变了脸色,钱林第一个起身朝吴四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咱们现在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能耐你去给大伙整点肉来吃啊。妈的,要是有吃的,大伙至于吃鞑子吃剩的玩意吗?”

“就是,有能耐你去给我们整肉来吃啊,别尽说些风凉话。”

“你当半块馊饼能把大伙肚子填饱了啊?就算是猪吃的,又能怎样,只要把肚子填饱就成。”

“吴老四,你别是自己吃不着眼红我们吧?”

吴四被钱林他们的话激怒了,一捞袖子嚷道:“我眼红你们吃这猪食?告诉你们,我要是想吃肉,立马就能搞来!”

“嘿,你要是能搞来,我叫你一声爷!”

钱林有些恼吴四刚才的话,明知吴四不可能搞到肉,却成心激他。他这么一激,立马有几人也跟着一起嚷道:“不错,你吴四能给大家搞来肉吃,我们就叫你一声爷!”

“别说叫爷了,给你吴老四磕个头都行!”

吴四被他们说得脸胀得通红,想也不想就道:“好,你们几个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整肉来。娘的,到时谁不给我磕头就是王八养的!”

赵强见吴四的样子不像是闹了玩,却怎么也想不出他能上哪搞肉来吃,便起身好心的劝他:“吴四兄弟,这大天黑的又不让出营门,你到哪去整肉?我看他们也是跟你闹了玩,你就别当真了,还是赶紧睡觉吧。”

吴四看了一眼赵强:“赵兄弟你放心,我有办法,等会我搞来肉时,最好的那块先让你吃!”然后一个箭步冲到钱林面前:“话可是你们说的,呆会可别赖帐,都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搞肉来吃!”

“我说,真的假的啊?你如果是死要面子说大话,我看就算了,大伙都是自家兄弟,犯不着这样。”

钱林被吴四这认真样子也搞得有些纳闷,不明白他何以如此肯定,有心想打退堂鼓,却不是怕他真搞来肉,而是怕和吴四闹僵,毕竟都是一个屋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僵了也不好。

吴四见钱林有退缩的意思,得意的说道:“我说有就有,怎么,你怕叫我爷了是吧?”

“嘿!”

见吴四这样,钱林反而不想收场了:“我钱林还没怕过谁,行了,你若真能为大伙搞来肉吃,我钱林就给你磕一个头,叫一声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大伙都看着呢,你要是搞不来,可得给我们磕个头叫声爷。”

“废话少说,我这就去。”

吴四嘴角一歪,朝外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也不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第十二章 狗肉(求红票)

“你们说他上哪去搞肉?”

“不会是去清兵那搞吧?”

“不可能,他根本就出不了这营帐,怎么到清兵那搞?”

“那他上哪搞?那些副监们也是没肉吃的啊?”

“谁知道呢。我估计这小子就是出去溜一圈,死要面子而已,不过等会他回来,咱们就别要他磕头叫爷了。”

“本来就没打算让他这样做,只是他说话太冲人了,气不过才那么说的。”

“吴四这小子平时说话就不着调,不让他吃个瘪他就不知道管住自己那破嘴。”

吴四走后,屋内的人都议论起来,但是议论的结果就一个,那就是吴四根本不可能搞到肉。赵强也是持这个看法,认为吴四是为了面子出去,等会回来时估计是找其他借口应付了。

赵强他们所在的木屋位于营盘的最西边,离大门最远,前后相连的木屋也不多。虽然清军并不禁这些吴军青壮晚上在营盘内走动,但是也不可能有出营盘的机会。而在这营盘内,除了那些汉人副监就是吴军青壮,这两伙人其实本质上一样,都是被发配关外为奴的罪人。只不过那些担任副监的都是各地犯官子弟或者家中有钱的,在官员眼中还有些价值,所以才给他们一点点小特权。即使如此,他们想吃肉也是很难,平日吃的只是比吴军青壮稍好一点而已,从他们那里搞肉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众人基本上都认定吴四是吹牛皮死要面子,这会不知是在哪个木屋中和他的结拜兄弟在一起呢。

“睡了,别等了,大伙睡吧,我看吴老四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他这会心虚的不敢回来了,得,我们也别跟个傻子一样,真当他能搞肉回来了,都睡吧。”

“好了好了,都睡吧,吴四回来咱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省得他还嘴犟。”

半柱香后,就在众人等得有些困了,准备不再等吴四回来各自睡觉时,却见吴四赤着上身,用自己棉袄裹着一具什么东西偷偷摸摸的进了屋。进屋之后,还小心的朝外张望,确认没有人看到后,才将那棉袄裹着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大咧咧的嚷了一句:“肉来了!”

“什么东西?”

众人朝地上看去,眼睛一下亮了,原来棉袄里裹着的是一条已经断了气的花狗。花狗看上去像是一岁多的样子,并不是很高,身上黄白相间,毛色很顺亮,鼻孔正往外冒着血,脖子那里有条明显的勒痕,看样子是被吴四勒死的。

“这…”

钱林指着花狗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吴四:“你从哪搞来的这条狗?”

林家风也一脸疑惑的问了起来:“对啊,咱们营盘里可没有狗啊?你又不能出去,这狗从哪搞来的?”

“这个你们别管,总之现在大伙有肉吃了。”

吴四俯身下去,将那狗提在手中,环顾钱林等人一脸得意的道:“这狗份量足,拎在手里可是重惦惦的,而且狗肉吃起来可绝对够味道,世上少有的好东西。怎么着,弟兄几个,现在你们怎么说?”

“我…”

钱林还有些难以相信吴四真的拎了条狗回来,不过却是明白吴四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他们磕头叫爷而已。脖子当下就有些红了,在那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什么。一旁刚才嚷得最凶的几人彼此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不过他们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花狗,好几个的喉咙还不住的咽着口水。齐壮更是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死死盯着花狗,眨也不眨一下。

赵强也被花狗吸引了,恨不得马上就剥皮烧了吃,见钱林他们尴尬的站在那里,便想上前替他们跟吴四说几句好话,那磕头叫爷的事情就免了。不过他没上前,吴四自己却说道:“行了,看你们几个怂样,给我磕头我还不敢受呢。都别愣着了,赶紧把这狗打理了,找东西把他给煮了吧。”

一听吴四不要他们磕头叫爷,钱林等人脸色缓和了一下,忙商量要怎么把这狗煮了,却是没人继续问吴四这花狗是从哪里搞来的。有人说红烧,却被众人奚落了一下,因为屋里什么料子都没有,怎么红烧?有人说切片炒了吃,也有人说放大锅里煮了吃,可是却没一个可行的方法,说白了他们没锅。

屋里没锅没油没料,这狗如何个吃法倒真成了难题,总不能生吃吧。赵强前世时不吃狗肉,但确听说狗肉之香天下少有,这会又是很长时间没吃到肉,肚子时的馋虫早被勾了出来,见众人都被这花狗难住了,想了一下,上前从吴四手中拎过花狗。

“我来!”

赵强随手将花狗挂在墙上后,找了块尖石“哗”的一下剖开了狗肚子。前世时他虽然没有亲手杀过猪,但却是每天都能看到父亲如何杀猪,依样画葫芦,处理一条狗自然没什么难度。剥开狗皮后,赵强三下五除二就把内脏给扒了出来,然后让齐壮去打桶水来洗干净。因没有刀具,所以没法把狗肉连骨带肉切开。

“这狗皮和内脏昨办?”

赵强将狗肉扔到地上,随手在木板上擦了一下手中的狗血,抬头问吴四和钱林他们如何处理狗皮和内脏。

吴四没想到赵强杀狗如此利索,刚才见他剥皮时眼都直了,听赵强问他如何处理狗皮和内脏,四周看了一下指着地上说道:“刨个坑埋了,可不能让鞑子和那些监工们看到。”

“对,埋了,我来挖坑。”

一直靠在木板上的赵果很是积极的一下从地上蹦起,迅速用脚扒拉起地上的干草,然后从墙角捡了一块木块,动手开始刨坑。另外两个汉子见他刨得不快,便也跟着上去帮忙刨起来。

在赵果他们刨坑的同时,齐壮也拎着小半桶水回来了,进屋就嚷了起来:“强哥,水来了。”

赵强拾起狗身子往木桶里一扔,吩咐齐壮把狗肉洗一下,然后对赵果、郭飞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去外面找些木柴回来,大伙把门关上,这狗肉就在屋子里烤着吃。”

郭飞一听,满脸堆笑道:“不错,这主意好,木屋没窗户,只要我们把门关上,外面人看不到我们烤狗吃的,我这就去找木柴回来。”

钱林也眉笑颜开道:“我知道张把总他们那有盐,是在永陵做工时从清兵伙房里偷的,平时用来清洗伤口,我这就去跟他们要一些回来给狗肉添点味道。不然干巴巴的吃着也不对胃口,白糟蹋狗肉了。”

一听钱林能搞到盐,赵强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忙让他快点去要。就在钱林等人准备出去时,吴四却扭头对他们道:“大伙出去别乱说,总共就这么大条狗,要是来的人多了,可没法子分。我连我那几个把兄弟都没告诉,就怕他们来了,你们没的吃。”

“那是,吴四兄弟心疼咱屋的弟兄,这情哥几个心中有数。”

钱林等人笑哈哈的应了一声,便四处奔了开去,不一会便带着东西回来了。赵强让齐壮和吴四帮忙在地上搭了个木架后,将狗肉反吊在一根粗棍上,然后用干草引燃木柴,很快,柴火就旺了起来。因为没油,所以就那么干烤着,很快狗肉外面一层就被火烤成了焦黑状,不多时屋内便充满了狗肉的香味。就这样大火烤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赵强又将明火熄灭,用木柴火脚烤起狗肉来,不时翻滚一下在上面洒上盐。大约半个时辰后,狗肉已经从里熟到外面,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赵强割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的嚼了一下,确认熟了之后才把狗肉取下分给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众人。

“真香!”

郭飞望着手中的狗肉,口水都滴了下来,有些感触道:“在我老家吃狗肉时都放花椒煮,那才叫一个香,不过这会就算没花椒,这狗肉也是人间美味了。”

赵强听郭飞说起花椒,一下想到后世市面上经常可以看到的贵州花江狗肉,会心的笑了一下,把狗肉放进嘴里咬了起来。说句实在话,味道并不怎么样,因为没有调料,狗肉的膻味无法去除,但对于已经一年多没有吃过肉的众人而言,却无异于是最好吃的美味。

这当功夫还能吃出味道是否鲜美的人,赵强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人一定是没饿到家。

齐壮大口咬了一下,嚼都不嚼就咽进了肚子,然后大声赞道:“强哥,没想到你手艺这么高明的,这狗肉吃起来就是一个香。”

吴四也有些佩服的点点头:“不错,看不出来赵兄弟不仅对屠狗在行,还懂得怎么吃,换我就想不到把狗肉烤了吃。”

钱林三下五除二的啃完手中的狗腿骨,意犹未尽的直舔舌头:“若是天天都能吃到几口这狗肉,也不枉活在这个世上了。”

“怎么可能天天吃到呢,今天也真亏了吴老四,真不知他从哪搞来的这花狗,啧啧,要不然这牙祭也打不起来啊。”

第十三章 党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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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风吃得太急,有点撑着了,连打了几个饱嗝,看得众人直发笑。不过赵强听了他的话,却突然想到吴四还没说这花狗哪弄来的,忙咽下嘴中的狗肉,问正在大口吃肉的吴四:“对了,吴四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们这狗从哪弄来的呢?”

赵果也道:“吴四,你这狗从哪搞来的啊,快告诉我,下次我也去搞一条来!”

“想得美,还下次?”

吴四扔了一根狗骨头砸在赵果身上,扭头对赵强道:“这狗我也不知哪来的,不过它老跑到我们屋后栅栏外的那块空地,我见过几回了,一直想把它诱来吃了。可这狗也精明,愣是不上我当,唤了几次才敢往栅栏靠近些,就是这样我也逮不住它。嘿嘿,方才钱林他们若是不激我,我也不会去下死力气跟那狗较劲,费了老大劲才把它唤了过来,然后就……”说到这里,吴四做了个勒脖子的动作。

听完吴四的话,钱林有些乐了:“照你这么说,大伙能吃上这顿狗肉还全是我的功劳了,嘿嘿。”

“可不是嘛,咱们要是不激吴四兄弟,他哪能下得了这么大的心思。”

林家风笑了一下,跟着说道:“不过我看这狗八成就是周围山上的野狗。也该它倒霉碰上吴四兄弟了,要不然大伙这顿美餐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吃上呢。”

郭飞盯着架子上的另半边狗肉笑道:“狗啊狗,你活着没给咱们这些苦命人带来什么好处,死了却是让我们大为受用,你若是地下有知,可别怪我们把你祭了五脏庙,若是你心中有怨气,到了阎罗王那里,你就直接告吴老四的状就行,可是他亲手勒死你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得得得,你少说两句吧。”

吴四没好气的瞪了郭飞一眼:“我要是被阎罗王请了去,他老人家问我谁第一个吃花狗肉的,我立马告诉他,就是你小子第一个吃的。”

“你这不是瞎说吗,哪是我第一个吃的。”

郭飞一指钱林:“明明是他先吃的嘛。”

吴四眼皮一翻:“那我可管不着。”

“呵呵,行了,别耍嘴了,把这半边也吃掉吧。”

既然吴四说这狗是条野狗,那吃了就吃了,没什么大不了。赵强笑着打断吴四和郭飞的耍嘴,接着给众人分另外半边狗肉,很快这半边肉也被众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最后郭飞等人把狗骨头归到一起放进了赵果挖的那个坑里,用泥土埋上在上面重新铺上干草后,才心满意足的躺下去睡觉。不多时,屋内便响起了一片呼噜声。

因为吃得太饱,赵强睡了一小会有些不适,便想翻过身去睡,不想却见一边的齐壮竟然睡得满脸笑容,嘴巴里还不住的往下滴着口水。赵强知道这是因为他难得吃了顿饱餐,所以做梦都觉得香甜,笑了一下也不去管他,迷迷糊糊的也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未亮,各屋的青壮们便被监工们叫醒,一队队的集中到营盘中间的那块空地。柱子上的人头还挂在上面,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因为很多都是相识的,所以青壮们都尽量不抬头去看他们的头颅,以免心中伤悲。赵强这屋的人出来后,便有隔壁屋的人问他们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怎么隐隐闻到一股香味,不过却被赵强他们随口应付了过去。

因为木头和石块都已运送结束,青壮们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站在那纷纷猜测清军会让他们做什么。不过等了快半个时辰,却迟迟未见监工们过来安排活计。众人都有些奇怪,却也不会主动去问监工今天要干什么活,站着就站着吧,总比出去干苦力强得多。

“肃静!”

大约半个时辰后,突然有一个清军佐领对着人群高声吼了一句,然后营盘门口出现四名永陵总管衙门的官员,在他们的身后则跟着十几名身着正蓝旗盔甲的清军。

永陵总管衙门及永陵八旗旗署都是康熙九年才设立的,下设总管一员,翼长两员、八旗满洲防御十六员,笔贴式两员,所辖永陵护军马兵共七十五名。因永陵地处八旗正蓝旗辖地,所以这些官员和护军都是从正蓝旗抽调的。而负责监视看管赵强他们这些吴军青壮的却是开原、凤城、铁岭、抚顺等地抽调过来的八旗驻军。一旦永陵修缮结束,这些从各地抽调而来的八旗军便负责将吴军青壮们押回宁古塔和尚阳堡,然后各归驻地,与永陵总管衙门与八旗旗署并无统属关系。

赵强上过永陵,所以知道这些正蓝旗的清兵是永陵的护军,不过为首的那位戴着蓝宝石顶戴、穿着九蟒五爪蟒袍被服的官员却是不认识。后面那两个六品的骁骑校他倒是看过,只是不知道名字,最后一个则是赵强曾与之说过一句话的笔贴式进保。

见一行人进了营盘,为首的那名官员与几名清军佐领在交谈什么,齐壮有些疑惑的问赵强:“强哥,那三品官是谁?他们来这干吗?”

赵强摇摇头:“不知道,我只认识那个笔贴式进保。”

在二人身前站着的潘常清闻言扭头朝后低声道:“此人是现在的永陵总管党务礼,满洲正蓝旗的人,当年曾到过贵州差办王爷撤藩的事,只不过那时他只是个小小的兵部郎中,没想现在倒成了正三品的大员了。”说到这里,潘常清顿了一下,有些唏嘘道:“当年我曾追捕过此人,不过却被他跑了,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想今日此人倒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员,而我却成了阶下囚。”

党务礼?赵强没有在意潘常清的唏嘘,倒是对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在脑子里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清史》中提到过他是康熙十二年被差往贵州备办吴三桂搬迁所需夫役粮草、船只的兵部郎中,与他同去贵州的还有户都员外萨穆哈。据《清史》所言,这二人到了贵州后,时为云贵总督的甘文焜最先把吴三桂在云南造反的消息密告了他们。当时的贵州提督李本琛已决定响应吴三桂起事,他给贵州巡抚曹申吉写了封密信,约他起兵响应,不料此信被甘文焜截获。甘文焜震惊之后意识到事态十分严重,认为党务礼一行继续留下筹备搬迁事宜已无必要,当前最紧迫的是速返北京向朝廷报告吴三桂造反一事。于是立即安排党务礼与萨穆哈偷偷出贵阳,一路北上直趋北京。不过当他们行至镇远时,守将却不给他们驿马,二人无奈之下好不容易弄到两匹马躲过吴军追捕,疾驰至沅州方逃出吴军势力范围。在湖南境内得到当地官府补充的驿马后二人又日夜赶路,终于到达北京。一到北京,党务礼当即向康熙报告了吴三桂杀朱国治、扣留使臣的事,实为向清庭报告吴三桂造反的第一人。估计也是因为这件大功,党务礼才得以从一个郎中被提拔为正三品的大员吧,赵强如此想道。

吴四见潘常清盯着党务礼看,便问道:“师爷,他一个正三品的总管来我们这干什么?”

吴四的疑问也是赵强想知道的,因为自打和这些吴军青壮被抽调来永陵后,赵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替满清看守祖陵的总管大员,对他的突然到来也有些不解。

一旁的钱林想了一下朝吴四道:“或许是永陵不需要咱们这些人了,他来通知咱们回尚阳堡?”

吴四闻言点头道:“我看八成是。”

潘常清却没有理会他们的话,众人正议论时,却见开城佐领桐柏突然走到前面的高台上,大声叫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了,昨天夜里,总管大人的狗不见了,有人看见它往你们营盘来过,所以总管大人特地过来问问,有没有人见过那条狗!”

“娘的,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找条狗啊。这总管大人真他妈的没事找事,堂堂一个三品大员竟然过来找什么狗…”

吴四大咧咧的嚷了一句,好像这事十分好玩似的,却见身边的人都在盯着他看,不由一愣:“你们都盯着我干嘛?”

钱林有些紧张的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吴四,昨晚那条狗到底是不是野狗?”

吴四一惊,朝高台看了一眼,失声道:“好像是吧,不过那毛色又好像不是...”

钱林见吴四有些不肯定,急道:“到底是不是啊!”

吴四也急了:“我哪知道是不是,那狗你们也见到了,你们说是不是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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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寻狗之事有些读者可能看了有些好笑,觉得儿戏,不过却是根据历史真实事件改变,为这条狗丧命的共有三百六十二名吴军旧部,死亡方式:一律砍头!

第十四章 狗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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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四兄弟,你先别急。”

赵强见吴四急了,知道他这人性格容易冲动,遇事难以冷静,忙拽住他对钱林道:“大伙都别说了,先听听看他们怎么说,万一这狗不是昨晚那条呢。”

“嗯,也好。”

钱林听了微一点头,示意其他人不要再盯着吴四看了,以免被周围的人看出异样。不过潘常清却注意到吴四脸色的变化,扭头问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的?”

“没,没什么。”

吴四不敢将昨天杀狗吃肉的事告诉潘常清,不然肯定挨训,吱唔一声作势将头朝高台那边看了过去。潘常清见他这样,再看赵强等人,眼睛眯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却是没有开口再问,朝前挤到吴大等人身边去了。

场上的吴军青壮们显然不知道桐柏口中的狗在哪里,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明白总管大人的狗不见了,何以要在他们的营盘中找。党务礼等了约摸小半柱香时间,见并无人出来告之自己爱狗的下落,有些不耐烦了,将手中的鼻烟壶狠狠一捏,朝身后的笔贴式进保说了几句。进保听完忙快步走上高台,对着桐柏耳语了几句,桐柏当即往前迈了一步,高声叫道:“总管大人耐心有限,如果半柱香内没人站出来主动交待,那么我们就挨屋搜查,一旦在哪个屋中发现总管大人的爱狗,那这个屋的人统统都要处死!”

一听这话,人群有些骚动,四周的清兵忙大声呵斥他们不要乱动。那些正监们则拿着鞭子在人群外来回晃动,不时厉言骂上几句。

见额哈领着陈昭在队伍那一边,齐壮忙悄悄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走到赵强声后低声道:“强哥,万一吴四昨晚搞来的那条狗真的是清军要找的,那等会他们要是进屋搜的话,我们岂不是麻烦大了。”

“我们不是把狗皮骨头都埋了嘛,清兵搜不出来的,齐兄弟,别怕,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果和郭飞等人亲手将狗皮、内脏连同那些骨头埋起来的,所以并不害怕清军进屋搜查,见齐壮害怕,便安慰了他一句。

“这倒也是。”

齐壮听他这么说,觉得是没有什么可怕,难不成清兵还能挨个刨屋子不成。

不过周围几人却没赵果这么乐观,林家风有些害怕的说道:“赵强兄弟剥狗时,木板上可是有血迹的,清兵要是进了屋,肯定能看到,到时仔细一搜,就能发现地面被动过。”

“啊?!”

齐壮和赵果一听,都吓了一跳,脸色陡变,齐刷刷的看向赵强。赵果有些结巴的问道:“赵兄弟,木…木板上当真还有狗血?”

赵强没有回答他,而是苦笑一声,因为木板上的狗血他是忘记擦去了。见赵强这样,赵果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失声道:“糟了,要是这样,那咱们岂不是完了?”

齐壮咽了咽喉咙,强撑道:“说不定不是同一条狗,到时我们解释一下,怕也不至于就杀了我们吧。”

赵果却急得一跺脚:“就算不是同一条狗,这事咱们也说不清了!”

郭飞怕周围人看到赵果的急样,忙伸手拉住他。钱林却是脸色苍白的对众人道:“总管大人的狗不见了,在我们屋却发现了狗骨头,就算不是同一条狗,咱们也得背上这个黑锅,我看大家这次死定了。”说完竟然哆嗦了一下。

吴四见钱林这个样子,有些火大:“妈的,看你怕成什么鸟样了,不是还没搜呢吗!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我…”

以钱林的性格,如果换是从前,早已开口反驳吴四了,这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嘴唇都发青了。旁边的人看了,也都知道大事不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在那默不作声。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赵强也怕,不过他却不能将这种害怕流露出来,因为这个时候必须要稳住这些人,要不然有谁撑不住跑了出去,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党务礼的狗与昨夜被吃的那条花狗是不是同一只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避免清军搜屋。赵强的脑袋急速的转动了起来,却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清军挨个搜屋。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心也渐渐乱了起来,要知道桐柏的话绝不是说完就算的,真在他们屋里搜出狗骨头来,那他们这屋的人铁定会被砍头的!

“时辰到!”

高台上桐柏的一声高喊让赵强激灵了一下,也让众人的心都颤了一下,都跟着抬头看了过去。

桐柏很明显是想在党务礼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他一边按着腰刀在高台上从左到右环视人群,一边杀气凛凛的叫道:“没人站出来是吧?那好!总管大人本是想有人出来承认一下,受顿鞭子也就是了,至于其他人倒也不过多追究。毕竟只是条狗,没必要为此取了你们性命。不过现如今你们却不知好歹,不肯主动站出来,那等会搜出来可怨不得别人了。”话音一落,不待人群有所反应,他的手便挥了起来:“来人,给我挨屋挨个的搜!”

“喳!”

数队早已等候在一边的清兵齐声应了一声,便要朝木屋跑去。钱林、林家风等人见了,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两腿不自主的抖了起来。

“且慢!”

就在清军要进木屋搜查时,人群中却有一汉子站了出来,对桐柏和台下的党务礼等人叫道:“大人,狗是我杀的!”

这汉子便是赵强,他见清兵要进屋搜查,当即就站了出来,因为此时若再不出来承认,一旦清兵搜出那些骨头,那齐壮等三十多条汉子都要为此断送性命。自己现在站出来承认,最差的结局也是只死一个,若是党务礼言而有信,倒也能保住小命只是受顿鞭刑而已。两相权衡之下,赵强自然选择站出来承认,是死是活也就赌这一把了。

“赵兄弟,你不能去!”

赵强刚要往外走,吴四和齐壮等人就拉住了他,赵强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走到高台下。

“你?”

桐柏冷眼打量了一下赵强,哼了一声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赵强。”

赵强尽量让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厉害,表现得很是恭顺,举手投足都十分到位,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素来忠厚老实。

桐柏抽了抽鼻子,问道:“总管大人的狗是你杀的?”

“回大人话,狗是小的杀的。”

“你为何要杀总管大人的狗?”

“小的们连日做活,肚子又吃不饱,恰好见到总管大人的狗在营盘外面,便一时起了歹念,将它唤来杀了,好剥皮吃肉充饥。”

“胆子倒不小。”

桐柏问了几句,转身朝党务礼看去,党务礼却朝进保示意了一下。进保见状,走到赵强面前问道:“说,你的同党都有哪些人?”

同党?赵强暗叫不好,口中却道:“回大人话,小的没有同党,一切都是小的所为,并无他人协助。”

“笑话!”

进保眉头一挑怒喝道:“一条狗你一人吃得下吗?快说,你的同党都有哪些人!”

听进保这话,分明就是想赵强供出其他人来,不过赵强却是大声说道:“大人,如果小的没有记错,佐领大人刚才可是说了,只要有人主动承认此事,总管大人便不拿他人是问,只对小的一人施以鞭刑。如今小的已经招认,大人为何还要逼问小的是否还有其他同党?莫非大人想让总管大人言而无信不成?”

“你好大的胆子!”

进保见赵强敢反驳他,还隐隐牵扯到党务礼身上,当下就怒了:“你这吴逆嘴倒硬,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肯招了!来人,给我先抽他三十鞭子!”

“等一下。”

几名清兵刚要上来按住赵强时,却见党务礼挺着他那大肚子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第十五章 剥皮开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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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党务礼过来后,进保忙毕恭毕敬的朝后退了一步,指着赵强说道:“这吴逆不但嘴硬,还狡猾,小的以为不给他用刑,他是不会招出同伙来的。”

党务礼没有理会进保,挥手示意他站在一边,很有兴趣的打量起赵强来,一边看一边不住的去嗅他的鼻烟壶,好像眼前不是一个奴隶,而是一件很有欣赏价值的书画一般。赵强却是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直觉告诉他党务礼的眼神绝对不是善意的,但一时也摸不透这老小子想干什么,只好有些发怵的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场上的吴军青壮们也被党务礼的举动搞糊涂了,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在那议论纷纷。吴四和齐壮等人更是一脸焦急的看着党务礼,生怕他会突然下令把赵强给杀了。赵强出去承认后,潘常清根本不用猜就知道那狗绝对不可能是他杀的,想到方才吴四的脸色变化,立马就变了神情,对着吴大耳语了几语。吴大忙一拉吴三朝后挤了过去,一左一右的站在吴四旁边。见人群有些乱哄哄,桐柏生怕党务礼看了会不高兴,忙令那些监工们赶快约束好各自队伍。

“不许说话!都给我安静!”

“说你呢,再乱动就把你拖出来打死为止!”

一帮旗人阿哈正监和汉人副监们卖力的拿着鞭子在人群两边看来看去,见到有人说话就是一鞭子,连累旁边的人也挨了鞭子。

“总管大人?”

进保见人群闹哄哄的,而党务礼一直盯着赵强看,迟迟不发话,便小心的在后提醒了一下:“大人,咱们还得早点回陵上去,京里和奉天的官员们陆续要到了。”

“本官知道。”

党务礼有些不满进保打扰自己,不快的对他道:“皇上明天才到,急什么,那些来的只是打个前站,没什么大人物在里面,本官出不出面有何要紧的。”

“是,是,小的明白。”

见党务礼对自己有些不满,进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光:你吃饱撑的,多什么嘴啊!

不过党务礼的举动也让进保感到万分不解,以前他见过党务礼处置那些犯事的人,通常是二话不说就给处死,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迟迟不做决定,这让进保不解之余也有些纳闷。要知道党务礼这人没什么嗜好,唯好养狗,其养的几条狗之中又唯这只花儿狗最得其宠爱,一直当心肝宝贝养着,现在被人吃了他却没有马上要了这人性命,真是怪事了。

进保纳闷,赵强更郁闷,他宁可党务礼马上砍了自己,也不愿这样被他盯着他,因为越是不知道他如何处置自己,赵强越是心慌,这种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牛羊一样无助,实在是有些令人窒息。

好在经进保这么一提醒,党务礼总算没有再继续盯着赵强看,抬头扫了一眼场中的吴军青壮,又瞄了几眼挂在柱子上的人头后,他才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那狗肉好吃吗?”

“……”

赵强没想到党务礼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总不能实话实说说好吃吧?不过党务礼倒也没有逼问赵强,似乎他也不在意赵强的答案,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君子当言而有信。本官虽是旗人,但屡受圣上教诲,也常读孔孟之书,无论对谁,一向都是言而有信的。你虽是吴逆罪民,但也是我大清子民,在本官眼里与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听党务礼这样说,赵强暗松一口气,心道听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杀我了,那你盯着我看这么长时间干嘛!庆幸之余觉得还是当大官的好说话,不管哪个朝代,什么种族,这身居高位的果然比那些底下人要强。若是换作塔世克和桐柏等人,怕自己早被他们给咔嚓了。不过还没彻底安下心来,党务礼接下来的话又让赵强的心悬了起来。

“然而花儿狗是本官心爱之物,就这么进了你的肚子,本官如果不惩治你一番,倒也对不住我那花儿狗。”

那就赶紧打我一顿鞭子吧!赵强不怕受皮肉之苦,就怕被人砍了脑袋,听完马上跪到在地,诚惶诚恐道:“小的知罪,请总管大人责罚!”

可是党务礼却再也没有正眼瞧他一下,而是侧脸望着人群道:“本官也知道,你一人是断然无法吃下我整只花儿狗的,不过看在你主动出来承认的份上,本官也不为难那些人。只是这样一来,区区一顿鞭刑实在是难以慰藉我花儿狗的在天之灵。所以,本官决定…”

党务礼说到这里,眼皮猛的抬了一下,厉声道:“你怎么杀我花儿狗,我就怎么杀你!”一指赵强身后的几名清兵:“把他给我绑上,本官要剥他的皮开他的膛!”

“啊!”

赵强如遭电击,整个人惊呆了:妈的,老东西原来是把我当狗宰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名清兵就将他反手按住押到一根柱子旁,干脆利索的就将他绑了起来。

“大人,你放了他吧,那狗是我齐壮杀的,要剥就剥我的皮吧!”

齐壮一听党务礼要将赵强剥皮开膛,吓得马上就冲到人群边,对着党务礼高声叫了起来。

“总管大人…”

吴四见齐壮叫了起来,再看赵强身上的棉袄已经被清兵脱去,也控制不住,张嘴就要喊,却被吴大猛的捂住了嘴巴。

“你不要命了啊!”

没想到往常听话的吴四却猛的挣脱了吴大,急声道:“大哥,这次你千万别拦我!”说完一个箭步冲进旁边的人群,连推几人冲到人群外边,对着党务礼高声叫道:“总管大人,不关他的事,是小的一时糊涂,杀了总管大人的爱狗!要杀要剐就冲我来吧!”

“老四太不懂事了,这不是找死吗!”

吴大见吴四拼命的在那叫喊,无奈的与吴三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快步穿到潘常清身边低声商量怎么办。

郭飞也急了,一扫钱林、林家风等人:“狗是我们大伙吃的,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赵强兄弟被活剥吗!”

“我们…”钱林看了看柱子上的赵强,又看了看郭飞,头缓缓的低了下去,一句话也不说。

赵果有些忐忑不安道:“咱们要是也出去承认,肯定…..肯定会死的。”

“你们呢?!”

郭飞见钱林和赵果不敢承认,只好盼着另外的人能和他一起去为赵强求情,谁料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众人的头都垂得低低的,即使没有低头,也是故意看着其他方向,好像没有听到郭飞的话一样。

“你们这些孬种!”

郭飞见他们这样,气得一推面前的赵果,冲到齐壮身后跟着叫了起来:“大人,狗是我们吃的,要杀就连我们一起杀了吧!”

“放肆!”

桐柏一挥手,十几名清兵一下围了上去,准备把吴四、齐壮他们拖出来。不过却被党务礼给制止了,他有些厌恶的望着满脸企求的郭飞道:“本官一向言而有信,说不为难你们就不为难你们!你们如果再嚷嚷,可别怪本官了!”

“你们都别叫了!”

赵强见吴四和齐壮、郭飞如此为自己,心中感激,但却是知道不能让他们再这样叫下去,不然自己可真是白死了。

“总管大人,希望你言而有信,取了我性命之后不再为难他人!”

“你放心!”

党务礼皮笑肉不笑道:“本官就只想看看你肚子里我那可怜的花儿狗,其他人本官可没什么闲情看。”

“好,既然如此,就请动手吧!”

赵强知道这次肯定逃不过去了,既然事情已然如此,那还是就死自己一个的好,再搭上吴四齐壮等人的性命也没有必要。自己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幸许死了以后倒能回去,于是咬牙闭上眼睛,准备挨那撕心裂肺的一刀。

第十六章 朝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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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运山脚下通往永陵的官道上,一队清军骑兵护送着十几辆马车正朝前行驶着,为首的那辆马车内端坐着几名神情有些焦急的官员。可能是嫌马车跑得不够快,官员们屡次催促车夫加快速度。一旁护送的清军协领见状忙指着前方叫道:“几位大人别着急,马上就到地方了。”

一听快到了,几名官员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坐在马车最外面的一个官员小心翼翼的抓住木框朝后看了一眼,见身后那辆马车内没有什么动静,回身坐了下来对另外几人道:“你们说这朝鲜国派个公主来见圣上,是不是太失体统了?”

靠近窗户的一个官员无所谓道:“又不是正式出使,来的是王子还是公主无关紧要的。”

正对着他的官员也道:“现在的朝鲜国王还没有子嗣诞下,又没有兄弟可以派来,只能派这个公主过来了,不过都是他们王室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前朝后看的那官员听了有些不以为然道:“这也是咱皇上圣君在世,不与他们一般计较,要是在前明,怕早就派人去训斥了,完了还得让他们国王自己来一趟。”

年纪最大的那名官员闻言点头附和道:“当年刚入关时,他们的世子和什么大君可都是老实呆在北京城的。现如今万岁爷圣明,不与这些属国计较,不然我看朝鲜国做了这等失体之事,万岁爷要是恼了,他们可得够呛。”

“对了,听理藩院的同僚说,朝鲜国王的三个妹妹都长得国色天香,其中最漂亮的还属后面那辆马车里的明安公主。万一她被皇上看中的话,咱们岂不是多了个朝鲜娘娘?”

一听这个,几名官员脸上多了些神情,一个个不亦乐呼的在那说了起来,全然忘记刚才还急着赶路。

…………………

“李陵心事久风尘,三十年来讵卧薪。

复楚未能先覆楚,帝秦何必又亡秦!

丹心早为红颜改,青史难宽白发人。

永夜角声应不寐,那堪思子又思亲。”

为首那辆马车上官员们的声音并未传到第二辆马车内,所以一身故明公主服饰的明安公主正拿着一卷诗集在那轻轻吟诵,坐在她旁边默默倾听的也是一身故明官员服饰的白发老者和一名中年仆妇。老者是明安公主的儒学老师、朝鲜尚瑞院的判官谢万长,中年仆妇则是照顾明安公主长大的宫女常妈。二人坐在那里,饶有兴趣的听明安公主吟诵着手中的诗集,不时还露出赞许的笑容。

明安公主李仪是朝鲜国王李焞的三妹,今年才十七岁,其父便是显宗李棩。因康熙东巡后,谕令邻近关外的蒙古各部落和朝鲜国都要派使来见他,而李焞膝下无子,又无兄弟,不得已只好派了礼曹判书崔秀林领着这个三妹前去拜见康熙。使团一行本来是准备前往盛京拜见康熙的,却因康熙北上永陵拜谒,故明安公主一行在随行的清廷官员护送下直接赶来永陵了。路上怕有所耽搁,赶不及在康熙拜谒永陵时将朝鲜使团送到,所以随行的几名清朝官员一路都是催着车夫加快速度赶路。明安和崔秀林等人在朝鲜国内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却也不敢对几名清朝官员所为有什么非议,只能任由他们安排着加速赶路。连日赶路,众人身心都有些疲倦,俱是强打着精神以免被清人看轻。

明安轻轻吟完这段诗句后,若有所思的挑开车帘,托着腮巴趴在那朝外看去,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方扭头朝谢万长道:“谢先生,我有些不明白。”

谢万长闻言微襟正坐道:“公主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微臣好了。”

明安轻点一下娇唇,将那诗集放到车内的木几上,淡淡的说道:“这首诗对吴三桂不肯立故明后裔为帝深为不满,诗里诗外都是讽刺之意,只不过明安觉得,若吴三桂真这么做了,恐怕所立的怀宗后人却是危险了。”

谢万长明白明安口中的怀宗指的是大明最后一位皇帝崇祯,也知道面前这位公主素来有聪明,绝不会冒然说话,猜测她可能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便配合道:“公主何以说吴三桂立故明后裔会让怀宗后人有危呢?”

明安嫣然一笑:“先生难道忘记项羽了吗?”

“项羽?”

谢万长一愣:“项羽与吴三桂有什么关系?”

见谢万长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明安有些得意的说道:“若是吴三桂真的立了怀宗后人为帝,那这位皇帝也定会如楚义帝一般,那样一来,吴三桂岂不是就和那项羽一样,尽失天下之兵了?他如果不杀怀宗后人,若是创下千秋万业下来,到时是送与怀宗后人好,还是不送的好呢?”

“这个…臣倒是没有想过,不过…”

谢万长微一思虑道:“不过公主这般说法倒让我想起一人来。”

“谁?”明安有些好奇自己的话能让谢万长想到什么人。

“吴三桂的第一谋士方国琛。”

听谢万长提到这人,明安眉头一皱,有些不明白:“先生何以想到此人,他不是被押到北京处死了吗?”

谢万长点头道:“此人是已经死了,但据关内传来的线报所言,吴三桂之所以自立国号而不恢复大明,就是因其在三桂面前说了公主刚才所说的话。也正是这话让吴三桂彻底打消恢复故明的念头。”

“噢,看来吴三桂的手下也不笨嘛。”

听谢万长说吴三桂手下的第一谋士与自己所想吻合,明安不禁有些开心,高兴的说道:“其实很多人都在想,要是吴三桂当初起事之时就打出恢复故明旗帜,立怀宗后人为帝,那满人的江山必然是不保的。只不过在我看来,他们这么想却是一厢情愿了。”

“不错,公主所言甚是。吴三桂的失败不是因为自立国号一事,而是他壮士暮年,不知进取,一心想与清廷划江而治,错失北上良机而已。若是他不在长江边上停留过久,而是直接挥师北上,怕此时关内江山已然是汉人坐了。”

朝鲜国内上至王室,下至普通百姓,对明朝都心存思念,对满清普遍持敌视态度,朝中诸臣多数视清朝为犬羊夷狄,私下称清帝为“胡皇”,称清使为“虏使”。除对清朝的公文贺表之外,一切内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庙、文庙祭享祝文,仍用崇祯年号,以至于私人著述写崇祯年号,竟然有崇祯二十年、三十年这样的纪年。因国内是这种环境,所以谢万长这等老成持重之人也敢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话。

“良机一失,回天无力。”

明安听了谢万长的话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近些年王兄身边老是有些臣子劝他联系台湾郑家和倭奴德川幕府一同反清,明安却觉得当初吴三桂等三藩起事时,我国没有出兵响应已是大错。现在那些臣子们却要王兄这个时候北伐满清,实是不明形势,错上加错。试问以我国区区一隅之地何以能抗击尽占中华物力的满人呢。”

谢万长闻言脸色一动,沉声道:“公主不必理会那些人,都是些空谈之人而已,照他们的计划需练兵十数万,国库根本无法开支,那北伐一事也是纸上画饼而已,当不得真。至于台湾郑家,微臣看他们是自身难保,如何敢与我们南北并进,倭奴更不用说了,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说不定还是打我们朝鲜的主意。”

明安听后,有些赞许的看了一眼谢万长:“先生果然眼光如钜,难怪王兄经常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

“公主,快看,他们要干什么?”

明安话还没说完,却见仆妇常妈突然指着车帘外失声叫了起来:“啊!他们是要杀人!”

………………

备注:朝鲜历来视崇祯皇帝为怀宗,国内视为思宗。

另:清初多尔衮时期有朝鲜贡女一说,康熙年未有,本书明安公主为代兄使清,取自正史。

第十七章 剥皮

“总管大人,是否可以行刑?”

见犯人已经闭上眼睛,一名清军行刑手下意识的要去向桐柏请示,走了一步却想到党务礼才是这里的最高官员,忙向党务礼请示是不是可以动手。

党务礼一点也没有反客为主的不自觉,问也不问桐柏和那几个佐领,习惯性的将他的鼻烟壶放在鼻子下用力嗅了一口,慢慢踱到赵强面前,突然咧嘴一笑道:“本官听说剥皮的时候须从背后骨下刀,一刀就要把背部之皮分成两半,慢慢再用刀分开皮跟肉,然后往两边撕开。最难的是胖子,因为胖人的皮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太好分开,不过你这人倒也不胖,想必没那么费事…..”

赵强本来眼睛一直紧闭着,听到这却将眼睛睁了开来,很平静的说道:“要杀就杀好了,何必说这些吓唬于我呢,莫非总管大人以为我是那种可以被吓晕的人吗?”

其实党务礼所说的如何剥皮早已经让赵强胆寒发毛,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人已经被绑了,这刀总跑不了。于其吓得屎尿俱下毫无人色的,倒不如硬起头来充回好汉。自己反正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死就死了,没什么可留恋的。更何况自己一条命能救三十多人,怎么算也划得来,另外场上还有三四千吴军青壮们看着,此时赵强更是不能露出一点害怕神情,不然死后恐怕连个“好汉子”的赞誉都没有。

“好,有种,本官就喜欢你这样有胆的汉子。”

党务礼见自己的话没能吓到赵强,有些意外,继而却是赞许的看了一眼赵强,惋惜道:“若不是你吃了我的花儿狗,本官倒是能给你条活路,说不得还能将你收在身边听用,只可惜…”顿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朝那行刑手下令道:“动手吧!”

“喳!”

行刑手一听,忙拿了一柄不知从哪找来的剔骨尖刀走到赵强身后开始动手。

“不要啊!”

见行刑手拿着一把剔骨尖刀走到了赵强身后,吴四急得拼命往前冲去,却被几名清兵围了上来将他死死按倒在地上。因为不甘心被按在地上,吴四急得两腿直伸,身子拼命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清兵,最后竟然急得在那嚎啕大哭起来。郭飞和齐壮见状,想上去救吴四,却被面前的吴军青壮们拦住了,任凭二人怎么往外挤,都挤不出人群。吴大等人也想冲出去把吴四拉回来,可是都被潘常清制止了,几兄弟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四在那放声大哭。其他人却没有表现什么反应,只是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

唉!赵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那些吴军青壮们拦着郭飞二人也是好心,暗自叹了一口气,将头稍微往上抬了抬,见几只飞鸟在营盘上空盘旋,心中戚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上辈子见老爹杀了无数头猪,这辈子亲手剥了一条狗,现在轮到自己也被人剥皮开膛,或许是报应吧,赵强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将眼睛再次闭了起来。

党务礼没有去管地上的吴四,他不发话,桐柏他们也不知如何处置这个嚎啕大哭的汉子,索性就由着他趴在地上不去管。

“行刑!”

见党务礼很期待的看着,进保忙大声叫了一句,随着他这声高叫,赵强只觉后背突然凉了一下,隐隐有些剌痛,上牙关一下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唯恐因为受不住疼痛而大声叫出来。

场上的吴军青壮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强,或许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活人被剥皮吧,难免有些好奇,有几人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些期待之色,但更多的却是麻木,好像被绑在柱子上的不是他们的同袍,而是一个素不相识,毫无瓜葛的人。

感觉到后背被划开了一道切口,赵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以为背上的皮马上就要被人剥掉了。不过那行刑手只是临时由清兵充当的,其并非是官府里供养的那种职业行刑手,让他砍头一点没问题,让他剥皮却是难为他了。要知道剥皮可是个细活,不但行刑的人要心细,而且还要有专门的刀具。这清兵手中只有一把剔骨尖刀,平素也是粗心惯了的人,如何做到了这等细活。

在赵强背后划了一道口子后,见血都冒了出来,这清兵忙拿了一块粗布胡乱的擦去血迹,却不知下面要做什么,愣在那发呆。党务礼见了大为不满,却也不能自己亲自操刀。旁边一名佐领见了,暗道一声机会来了,上前一把从那清兵手中拿过尖刀,作势就要顺着划下去。刀尖刚到赵强背后,却听营盘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出什么事了?”

党务礼的兴致正浓,冷不丁被这阵嘈杂声搅了自己兴致,不由一阵火大,扭头对进保喝道:“去看看,营外发生什么事了!”

“卑职这就去。”

进保不敢耽误,一路小跑去了营盘门口,见党务礼没有看自己动手,那佐领便也没接着划下去。他之所以要抢过行刑手的活计,无非是想在这正三品的总管大臣面前表现一下,对方若是不看,他这积极岂不是落了空。

进保去了只一会,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一见党务礼,气也不喘一下,指着营盘门口道:“总管大人,朝鲜国的使团到了!”

“朝鲜使团?”

党务礼怔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他们不是明天和皇上一起来的吗?怎么这会就来了?”

进保摇头道:“卑职也不太清楚,来的是朝鲜国王妹妹明安公主,陪同一起的是他们的礼曹判书崔大人。”

党务礼看了一眼营盘外:“谁送他们来的?”

进保回道:“盛京将军府和都统衙门的人。”

见党务礼还没有挪步的意思,进保忙道:“大人,你还是亲自过去一下吧,来的是朝鲜国公主,按理是要大人出面接待的。”

“本官知道。”

党务礼这次倒没有对进保的话表现不满,因为他这永陵的总管大臣是此地的最高官员,朝鲜使团是代表属国而来,他这个最高官员自然就要去接待一下,如果不去的话,被御史一本奏到皇帝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康熙对他本来就有些意见,否则也不会把他打发到关外守祖陵,说是正三品的总管大臣,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守陵人,如何能比得了朝堂上那些三品大员。万一再因为接待属国使团不力惹康熙动怒,他这守陵人估计都当不了了。朝赵强看了一眼,党务礼冷哼一声,对进保等人道:“走,随我去迎接朝鲜国的使团。”

“总管大人,那人怎么办?”

党务礼不看自己动手,那行刑的佐领有些郁闷,见对方已经朝营盘走去,忙跟了上去。

党务礼头也不回道:“绑着,等本官回来再说。”

到了营盘门口后,党务礼就见一队骑兵护送着十几辆马车停在营盘门口,几名都统衙门和盛京将军府的官员正焦急的等着,一见党务礼就围了上来。

“总管大人,朝鲜国的使团到了,请大人给安排一下住处。”

“来使的是朝鲜国王妹妹明安公主,请大人按规制安排。”

“使团原是要与皇上一起到的,但因皇上临时改了出巡路线,所以便直接赶到永陵来了,等皇上拜谒祖陵之后再安排使团觐见。”

几名官员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党务礼有些不耐烦,朝后面看了看,问道:“公主和崔大人在哪辆车上,让本官先拜会一下。”

第十八章 她不能管,我能管吗?

不等那几位官员指出明安公主在哪辆车上,党务礼已经越过他们,径直走到前面,对着马车高声叫道:“本官大清国永陵总管大臣党务礼,还请朝鲜国明安公主与崔判书下车一见。”

党务礼说这话时,神情很是倨傲,象征性的礼节动作都没有做,而且说得话很是有些无礼,听上去一点也没有尊崇明安公主之意。但那几位盛京将军府和都统衙门的官员却好像司空见惯一样,没有对党务礼的举动做出一点非议,就连那些已经下车的朝鲜使团成员听到后,也未在脸上显示出对这话有什么不满。

其实党务礼之所以这样,只因为这个使团并非是出使正团,而是别团。清廷礼部与理藩院呈请皇帝批允的属国使团来访折中,曾明确规定朝鲜与其他属国每年要派出五趟使团进京,即万寿、中宫千秋、皇太子千秋、冬至、元旦,但实际上中宫千秋与皇太子千秋之进贺使并未派行,所以除了三大节使加上年贡使,各国来朝的使团固定为每年四次。正使的使团规模通常很大,总人数少在200至300人,有时达到400至500人之多,使团中地位最为尊贵的官员是“正使”,即朝鲜国王的私人代表,清廷根据正使的品秩高低来决定整个使团的接待规格,并严格执行,不能有一丝错漏。通常由“大君”领衔的朝鲜使团是最高规格的使团,因为大君的身份通常都是朝鲜王室的男性成员,不是王子就是王弟,其次是“驸马”等王室宗亲“有君号者”,再次是“阁老”即议政府大臣,最后则是各曹判书(尚书)。

不过朝鲜与其他各国却不一样,他们除却每年向清朝派出四次固定使团外,又额外增设了“别使”,也就是因为某些特殊事情临时派出的使团。此次来永陵觐见康熙的使团就属于别使,虽是奉康熙之命前来,但却不在正使规格之中,也不牵涉国事,所以规制是最低级别的。党务礼是正三品的官阶,朝鲜国王在规制上相当于清朝的亲王,但也只限其本人,其他王室成员来访最高规格不过是按正三品接待,以下人等则依次降品,以显示宗主国与臣属国的等级差距。明安公主虽然在国内贵为王妹,但到了清朝却只能按崔秀林所享受的规格接待,大抵等同于四品官的接待规格。如此一来,党务礼大咧咧的让明安公主与崔秀林下车的举动就并不违制,那些清朝官员和朝鲜使团成员当然也不会对此感到奇怪或不满。

“党大人!”

让党务礼想不到的是,车内的明安公主却没有下车,倒是朝鲜礼曹判书崔秀林从第三辆车走了下来,然后朝他作了一辑道:“明安公主连日赶路,有些疲惫,容颜有些憔悴,不方便见大人,还请党大人能够谅解。”

崔秀林在三藩之乱时曾经出使过北京,当时党务礼尚在兵部任职,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对于这个曾中过状元的判书有些印象,闻言微微顿首:“公主远道而来,自然是有些疲倦的,本官如何不体谅,我这就让人安排你们到总管衙门暂住,一应招待皆按三等使团筹办,不知崔大人意下如何。”

三等使团规格比崔秀林所享受的规格高了一级,党务礼这样安排自然是给足了崔秀林面子,崔秀林当即谢道:“如此崔某就多谢大人安排了,我这就去向公主通报。”

“好说。”

党务礼打个哈哈,转身吩咐进保速领使团车队进总管衙门,谁知刚吩咐了不到两句,却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党大人!”

党务礼扭头看去,见崔秀林正站在第二辆马车下面,而那马车上的窗帘已被挑开,一位身着前明公主服饰的少女正面含微笑的望着自己,在她旁边坐着一名年纪不小的官员与一名仆妇。

“大人,我们公主有话要对你说。”

不用崔秀林说明,党务礼也知道这女子就是明安公主了,见对方让自己过去,党务礼心下有些恼。方才自己让对方下车,对方却以疲惫之名不见他,党务礼虽没说什么,但总归有些不满,现下对方更是直接让自己过去,他当然有些恼了。不过恼归恼,神情却是不变,依言往前靠近了些,郎声问道:“不知明安公主有何事找本官?”

明安瞥了一眼党务礼,用她那清脆的声音说道:“明安先谢过党大人的破格安排。”顿了一下又道:“之所以叫住大人,倒没什么事,只是明安见这营中悬挂着不少首级,还有人被绑在那,一时好奇,便想问问大人发生何事了。”

“噢。”

党务礼心道原来是为这事,伸手指了营中道:“公主有所不知,营中这些人都是吴逆旧部,本官征调他们来修缮永陵,谁知内中有些人却心怀不轨,所以监管将领便处死他们,将他们的人头挂在那以示警告。至于那绑着的人,却是做了些不端之事,有碍营规,本官也正欲将他处死。”

当着明安公主和崔秀林等人的面,党务礼自是不好说赵强是因为吃了自己的狗而要被处死,那样一来,此事传到朝鲜国内,不免让这些朝鲜人对天朝官员有些看轻。党务礼是旗人,又在京中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康熙不喜臣子在属国之中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明安听完党务礼所说,却道:“明安是属国之人,本不应对天朝之事多加妄议,只是皇上此次东巡曾大赦天下扶谕刑徒,让他们知天恩守其行。此次又亲来拜谒祖陵,足见天朝皇上是想以仁义忠孝教谕子民。故明安觉得将那些首级挂在营中,不免与圣意违和,而且明天皇上就要来拜谒了,这个时候再处决犯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呢?”

党务礼闻言脸色一变,虽知明安所言不错,但自己一个堂堂正三品的总管大臣,却被一属国之女如此说教,实在是挂不住脸面。冷哼一声道:“此是我天朝之事,公主管得未免太宽了!”

明安听得一怔,在朝鲜国内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心下有些着恼。她原也是好心,想提醒一下党务礼在皇帝来之前最好不要有血光之事,不想党务礼根本不领她的情,反而硬生生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让她有些下不了台,不过却也无话可说,因为人家的事情本来就轮不到她来管,只好堵气似的扭过脸去。一旁的谢万长见了,虽也是心中不快,但碍于党务礼的身份,却也不敢出来指责对方什么。那几个盛京将军与都统衙门的官员自然更不会帮他们了,一个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那冷眼旁观着。

崔秀林没想到明安会对党务礼说这样的话,有些暗自责怪她多事,但见自家公主生着闷气,党务礼却是不为所动,当下对党务礼的无礼有些生气,不过和谢万长一样,他也是不敢对党务礼所为说什么。只能上前为自家公主打圆场:“大人,我家公主并非是要管大人的事,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大人不必介怀.....不知我等是否可以往住所去了。”

见明安公主还在那发小女孩子气,党务礼有些好笑,暗道这属国女子就是不知道礼数,不教训一下就不知尊卑高低了。但人家主事的人来打圆场了,党务礼自也不会不听,遂挥手招来进保,吩咐道:“你这就带使团去总管衙门。”

“卑职这就领使团往总管衙门去。”

进保应了一声,挥手招来几名护军准备到前面带路,却见后面几辆马车旁边却有数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一人一脸肃容,人还未走近就对着党务礼叫了一句:“明安公主管不了,我能不能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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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这人是谁?当然不会是康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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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阿兰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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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泰!党务礼一见这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他怎么来了,圣谕上没说他也跟着东巡啊?心中疑惑,却是满脸堆笑迎了上前,双手一辑,笑道:“阿大人说笑了,你是内阁学士,又是左都御史,真正的天子近臣,此间的事情当然能管得了。”

脸上虽说堆着笑,但党务礼心里却将阿兰泰恨得痒痒的,因为阿兰泰当年曾与他一同在兵部任职,关系十分要好。不想三藩事起后,阿兰泰竟然官运亨通,连跃数级,成了正三品的光禄寺卿。康熙二十年又晋为内阁学士,领兵部侍郎,擢左都御史充平定三逆方略副总裁,同时还担任《明史》总裁官,可以说要权有权,要名有名,威风得很。而党务礼虽说也成了正三品的大员,但却被赶到关外任了一个守陵的总管大臣,无权也无势,只能在永陵周围这一亩三分地逞一逞他这总管大臣的威风。与阿兰泰这个天子近臣比起来,可以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二人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

事后党务礼千方百计托人打听,自己到底为什么被皇帝打发到关外来,结果打探来的消息让他吃了一惊,原来向皇帝建议让他出任永陵总管大臣的正是这位昔日十分要好的兵部同僚。闻知这个消息,阿兰泰气得两天没有吃饭,逢人便骂富察氏没一个好东西,尽做些背后伤人的下作事,好在这永陵的人都是他们正蓝旗的,而阿兰泰是镶蓝旗的,倒也没人将他的所为传出去,不然恐怕又要惹出一场风波。

发泄完对阿兰泰的怒气后,党务礼实在是不甘心呆在永陵当这个闲差总管大臣,便托人到京中活动想调回京城,可惜事与愿违,银子花得不少,宝贝送得也不少,却迟迟没有等到回调的任命。如此过了一年,党务礼也灰了心,至此再也不抱再回京城的念头,整天呆在总管衙门逗弄他的几只狗,倒也活得有滋有味,好像已经无意再东山再起。不过再怎么无意官场,见了这个害自己离开京城的仇人,党务礼总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固然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却也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来,具体表现就在他脸上虽堆着笑容,仔细一看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十分别扭。

阿兰泰一脸肃容,看不出喜怒哀乐,听了党务礼的话,对他别扭的笑容也视而不见,只冷冷的说道:“既然党大人说我能管得了,那本官就做个主,你这就派人将那些首级取了下来吧,至于那个处决的犯人也免了死罪,让监官们好生看押就是。”

说完看也不看党务礼一眼,走到明安公主和崔秀林面前沉声道:“皇上知道公主代兄来使,很是高兴,特意下了谕旨要好好招待公主和使团一行。”

明安还没弄清眼前这身着便服的人是什么来头,有些不知所措,崔秀林却是抢着说道:“请大人代公主和我向皇上回禀,天朝龙恩如沐春风,鄙邦小国感激不尽!”

阿兰泰闻言点了点头:“明日圣驾拜谒完祖陵,便会召见你们和蒙古各部落来使了,届时你们自己对皇上说吧。”言毕指了指站在党务礼旁边与他同来的一名中年文士:“这位是内阁学士张玉书大人,本官和他奉了旨意先来永陵查看一番,因公务在身,就不与你们多说了,本官这就让人引你们去总管衙门歇息。”

崔秀林忙道:“大人圣意在身,自便即可,不必理会我们。”

阿兰泰嗯了一声,也不去看车内的明安公主,转身吩咐党务礼:“党大人,还请你领使团去总管衙门,我与张大人要往陵上去看看。”

阿兰泰从露面到现在,全不把党务礼放在眼中,言行全是一幅上官派头。党务礼却是只能青一阵红一阵的变换脸色,不敢表示出什么不满,正闷闷不乐的站在他身后,见他又指派自己去送朝鲜使团。当下有些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道:“阿大人尽管去就是,使团我会着人安排的,你是天子近臣,这等小事大可不必亲自过问,由我们这些下官处置就是了。”

在那下官二字上,党务礼刻意拖长了语调,以此告诉阿兰泰,我和你一样都是正三品,这下官一称你真当得起吗?

殊料阿兰泰根本不理会党务礼的怪话,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往陵上走去,随同的护卫忙牵马跟了上去。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的张玉书见了,便也要跟着过去。经过党务礼身边时,却停了下来,对他轻声道:“党大人,你可知圣上近来对我等说过些什么?”

党务礼对这个新晋的汉人学士不熟识,但恨乌及屋,对与阿兰泰一起来的他也连带着有些不满,因此铁青着脸闷声道:“本官不知,还请张大人告知。”

张玉书见党务礼这样,微微一笑,说道:“圣上说流放到宁古塔、乌拉地区的人犯,既没有房子住,也没有田地耕种,又被各种差徭役压得翻不过身来,实在是辛苦无比。况且南方的人本来就脆弱,来到如此艰苦严寒之地,寒风剌骨难以忍受,远离家乡音信又不通,处境实在是令人同情。虽然这些人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然而发配到关外为奴也足以能够治他们的罪。因此对这些人就不要再开杀戮了,纵使吴逆三藩的旧部,各地治官也应一视同仁,不可另眼看待。”说到这里,张玉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党务礼:“圣上既然已经免了他们的死罪,就是想给他们一条活路,不过我和阿大人一到这里就见无数首级挂在那,还有犯人正要被处决,我想若是圣上知道了,恐怕会大为不高兴吧。党大人可不要忘了,此处可是永陵脚下,圣上明天又要拜谒祖陵,有血光之事总归是不好的。若是被那些多嘴的御史知道了,怕大人的前程...”

说到这里,张玉书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党务礼的面色,想看他有什么反应,谁知党务礼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脸绷得紧紧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番话党大人好生想一想,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与大人多说了。”

见党务礼不为所动,张玉书有些失望,翻身上了护卫牵过的马匹,嘱咐他道:“党大人是永陵总管大臣,等会还须你亲自上山一趟,我与阿大人有事要和大人协商。”

说完也不等党务礼回话,张玉书便在护卫的牵引下向永陵行去。那边进保和几个盛京将军府和都统衙门的官员早已着人领着朝鲜使团往总管衙门而去。一辆辆马车在党务礼面前行过,他却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不知想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

直到朝鲜使团都走得差不多了,一直不动的党务礼才一甩袖子,对身边两个骁骑校和几名佐领吼道:“还不快去把那些首级取下来!”

几人一听,骇了一跳,忙向营中跑去,先前主动充作行刑手的那名佐领跑了几步,却停下来小心翼翼的问党务礼:“总管大人,末将这皮剥还是不剥了?”

“……”

党务礼狠狠瞪了他一眼,双手一负一句话也不说怒冲冲的就走了开去。那佐领却是一脸糊涂,不知道到底是剥还是不剥,旁边的桐柏见了,好笑的一拉他:“你傻啊,听不懂那张大人的话?当然是不剥了,谁要在这个时候再杀人,皇上来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

注:满人有很多姓氏,日常称呼却不呼姓,以名为主,官员之间称谓如党大人,阿大人是为便利而已,就如索额图索大人,明珠明相等等。但一般上官称谓府县官员则不称名,直呼“某某府某某县”,故读者不必对党大人、阿大人这等称谓有疑。

另;本书对康熙描写尽量客观,虽为夷酋,但也不丑化他,张玉书所言是康熙东巡之后以圣谕形式发布的。

清朝官员对待朝鲜使团并不如明朝那样热情,一般高官都不屑与使团多说什么(详情见朝鲜使团访清日记)

第二十章 遣返宁古塔

“强哥,你醒了!”

迷迷糊糊中,赵强觉得有人在对自己说话,但脑袋却是眩晕不已,难以回应对方,过了一会稍稍好些后,这才费力的睁开眼睛,想看清楚是谁叫自己,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齐壮、吴四他们。

“你们怎么也在这?”

一下见到这么多相识的人,赵强愣住了:难道党务礼言而无信,把他们也都杀了,这会大家在阴间相聚不成?

齐壮顾不得给赵强解释,见他醒来,忙小心翼翼的从吴四手中接过一只瓷瓶,然后从中倒了些粉沫均匀的涂抹在赵强背后。

“嗞!”

粉沫剌激伤口的辛辣感让赵强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数秒后这种辛辣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说不出来的酥痒感,好像无数只蚂蚁在背上乱爬一样,有点难受,却又有点舒服。

“赵强兄弟,你先喝口水。”

不知谁在旁边递了一碗水到赵强嘴边,赵强正好嗓子干渴,忙就着碗边大口喝了起来。半碗水下肚后,赵强头脑一阵清醒,这才注意到自己呆在原先那所木屋里,而周围的人却是同屋的青壮们。

“发生什么事了?”

赵强明明记得自己是被绑在木柱上被人剥皮,这会却活生生的趴在木屋里,反差实在太大,不由感到奇怪,一脸疑惑的望着齐壮等人:“党务礼不是让人将我剥皮开膛的吗?怎么我却没死呢?”

齐壮正忙着处理赵强背后的伤口,顾不上告诉赵强,吴四便笑着给赵强解释道:“赵强兄弟,你的运气真够好的,方才行刑手在你背后刚开了条口子,朝鲜使团就到了。这样一来,党务礼就没法再看对你行刑了,所以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赵强还是有些不明白:“那我怎么晕了?”

吴四朝他背上指了一下:“你背后的伤口很长,失血太多,所以绑在木柱上的时候就晕过去了。好在他们及时放你,不然再任由你绑在那,你这命也救不回来的。”

听吴四这么说,赵强隐隐约约也记起当自己背后被划开时,他便咬牙忍痛等着被人剥皮,可是等了一阵却没见有后续动作,当时营盘门口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印象中好像听到什么使团、朝鲜之类的词语,不过再以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现在想来,怕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晕过去,所以才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党务礼那么恨我剥了他的狗,怎么会因为朝鲜使团的到来而放了我呢?”

赵强对这一点还是不太明白,党务礼大可在安排好朝鲜使团后再来杀自己,没道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给放了啊。

吴四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见赵强眉头皱得紧紧的,宽慰他道:“赵强兄弟,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放了你就行,你管他安的什么心。”说完指着齐壮手中的瓷瓶得意的说道:“这金创药可是好东西,我大哥从云南带过来一直藏在身上当成宝贝的。我去跟他要,他只给倒一点,说什么这药是灵药,只要一点就够了,多了反是浪费。可是你身上伤口这么长,一点哪够啊,所以我二话不说就从大哥手中抢了一瓶过来!嘿,这药只要洒上伤口,七天之内包管愈合,半月之内连一点疤痕都看不到,到时我敢肯定赵强兄弟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子。”

云南白药?赵强人趴着,看不到齐壮给他擦的什么药,但听吴四这样说,不由想到后世国内当宝贝一样被列为国家机密的云南白药。

“好了!”

齐壮将药粉都擦拭好了之后,找来几块粗布条撕了,小心的替赵强包扎好,顺手将瓷瓶还给吴四,嚷道:“吴四,你别又吹牛,要是强哥这伤口七天之内不愈合好,我看你怎么说。”

“你放心好了,我亲眼见过的,这药绝对神!”见齐壮这么说自己,吴四忍不住就为自己证明起来了。

“我们忠勇营的王五你知道不?当时他整条胳膊都被清兵砍掉了,血冒得就跟喷泉一样,可是一洒这药,立马就止了血,没几天,伤口就结了疤……”

“扶我起来。”

见吴四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赵强忙打住他,要不然他这一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完,正好自己趴在那里也有些难受,胸口压着地面难以喘气,便让齐壮扶自己起来。谁知刚坐起来,却见钱林、赵果他们突然跪在了地上。

“赵强兄弟,我们对不住你!”

赵强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这上的哪出戏码?前世今生他可从来没被人跪过,很是不适应这种被人跪着的感觉,不由急道:“你们干什么啊,快起来啊!”

钱林等人却没有起来,而是在那很羞愧的看着赵强,一些人的头埋得低低的,唯恐被赵强看到自己的神情。

见赵强正盯着自己看,赵果有些惭愧,但不得不说道:“我们这些人贪生怕死,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清兵行刑,却不敢出来为你说一句话,实在对不住你!”

另一个叫徐锦衣的汉子也道:“还好赵强兄弟你有老天保佑,能大难不死,不然我们连给自己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赵兄弟为了我们一屋的人,甘愿出去领死,我们却跟乌龟王八蛋一样,缩在那里不敢出去,说来实在是太没义气了。不给你跪一跪,我们这心里都不踏实!”

“大伙的命都是赵兄弟救的,给你下跪是心甘情愿的,赵兄弟千万别觉得有什么受不起的,这是你应得的!”

“人说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给你下跪是大伙商量好的,都没有怨言,赵兄弟只管受着好了!”

见这些汉子是为这事向自己下跪,赵强心道这些人还算有良心,怕死是难免的,也无可非议,但若是连良心也没有,那可真让人心寒了。好在这些人能够知恩图报,虽然没什么东西回报自己,但这一跪却也是难当的心意,赵强心中有些欣慰,忙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家不要这样,都起来吧。”

不过众人还是没有起来,看样子他们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羞愧,不然也不会行下跪这一举动。见他们不肯起来,赵强忙用眼色示意身边的郭飞去扶他们,可是郭飞却好像没有看见赵强眼色一般,站在那里动也不一动。从郭飞的神情赵强可以看出他还在生这些人的气,不由苦笑一声对众人道:“你们再不起来,是不是要我也给你们跪啊!”说完作势挣扎着要起来给他们跪下,齐壮和郭飞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不让他起来。

“赵强兄弟,你伤口刚包扎好,可不能乱动,不然牵动伤口,又要出血的。”

吴四虽然也在生钱林他们的气,但总不能让赵强给他们也跪下吧,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对钱林他们道:“你们还不起来,是不是真要赵兄弟给你们跪下才行啊。”

“当然不是…”

钱林不敢正视吴四的目光,吱唔一声,与身边的人彼此看了一下,一个个才不好意思的从地上站起,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赵强见他们都起来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怕再提这事会让他们尴尬,便随口问道:“今天不用出工吗?”

一听赵强问话,林家风忙摇摇头:“永陵工程已经结束,明天皇帝又要来拜谒,所以他们不让我们出营做工了,我看过几天可能就要押我们回去了。”

钱林也道:“也许过不了几天,说不定皇帝明天一走,他们就要把我们遣返了。”

听他们说完,郭飞却叹了一口气:“大伙都是从各地抽调过来的,凑在一块也算缘分,要是被遣返回去,往后怕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有些默然,郭飞这话说得不错,吴军旧部发配到关外后,都是被打散分驻在不同的地方,除了抽调进行大的苦役,否则根本没有机会见面。若是被遣返回去,屋内这三十多个汉子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上一面。

许是想到以后不可能再见面了,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起来,赵强也有些伤感,毕竟和这些人相处了几个月,在情感上还是舍不得与他们分开的。再说被遣返后,不知道会分到哪里继续当奴隶,身边要是没个相识的人,到时连个照应都没有。

过了一会后,赵强让众人不要再站着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众人,只好任由这种沉重的氛围继续下去,直到晚间开饭,才有了些生气。

第二日,清军果然没有来吆喝他们开工,而是一队队的在他们营盘里巡视,众人见了知道这是因为皇帝要来永陵,清军怕他们闹事才特意加派的巡视。因为多了巡视的清军,偌大一个营盘显得很安静,各屋之间都没有人走动。

如此又过了一天,第三日早上的时候,突然监工们来到各队木屋门口大声喝令屋里的人将碗筷食桶收拾好,然后出去排队集合,众人一听这个命令,都下意识的变了脸色,有些不情愿的拿着东西往屋外走。

赵强背后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好,但肩膀一动就会抽动伤口,让他疼痛难忍,行动着实有些不便,在吴四等人的帮助下,才费力的走出木屋。一出木屋,刚排好队形,就听高台上的清军佐领桐柏在那叫道:

“塔世克将军有令,永陵修缮已经结束,奉总管衙门和宁古塔将军的命令,你们将在半个时辰后被押送到宁古塔和尚阳堡两地,分别交由当地官府管治!”

第二十一章 松山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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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的办事效率很快,半个时辰后,几天没有露面的副将塔世克突然出现在营盘中,与桐柏等人交谈了几句后,便下令队伍即刻出发。青壮们对自己的命运都很清楚,没有人对此表示出什么异议,默默的在清军监视下开始走出这座他们生活了几个月的营盘。走出营盘门口时,几千名青壮难得的默契了一回,一个人也没有回头朝营盘望上一眼。

这些人的根在遥远的南方,关外对他们而言只有陌生,没有熟悉,更不会有认同,他们活着的目的只是让自己多看一眼明天的日出。至于以前、现在、将来在哪里生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赵强一直在观察着这些青壮们,见他们不愿回头看,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不过他却在走出营盘的那一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告诉他,或许他还会来到这个地方。

“将军有令,加速前进!”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天黑之前赶不到宿营地,你们统统没有好果子吃!”

一听传令的清兵要青壮们加快速度,帮额哈牵马的陈昭马上就来了劲头,随口就朝身边的青壮们喝骂了起来。

齐壮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关心的问赵强:“强哥,还坚持得住吗?”

赵强摇摇头:“没事,皮外伤而已,又不是伤筋动骨不能走的。”顿了一下,突然很是放松的呼了口气,齐壮一愣:“怎么了?”

赵强笑了笑,没有吱声,示意齐壮扶自己走快些。之所以突然放松,其实是赵强这几天一直担心党务礼会再来找自己麻烦,所以这两天心里老七上八下的,唯恐党务礼不会饶过自己,还要来剥他的皮开他的膛。没想到党务礼却好像忘了有他这么一个人,一直没有在营盘中露面找他,这让赵强大是庆幸,见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心道党务礼就算记起自己也不可能专门来追他吧,所以才放松了下来。毕竟心里老惦着随时要被人剥皮开膛实在是件不怎么愉快的事。

在监工和清兵的催促下,队伍速度加快了起来,正午的时候,在一处叫木儿岭的地方歇息了起来。期间潘常清和吴大等人曾来看望过赵强,但仅是客套几句,说了几句让他好好养伤之类的话,就将吴四拉到一边去说话了。对此,赵强也没有在意,因为潘常清经常这样神神秘秘,好像从他嘴中说出来的话别人是万万不能听似的。

潘常清他们走后,赵强有想过从吴四嘴里套话,但想想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吴四的话虽然好套,但口风却同样不紧,万一被潘常清他们知道赵强曾套过吴四的话,说不定会对他产生戒心。如果潘常清他们真的在私下准备起事,赵强很可能就会因这事被他们排斥,不能参与其中。权衡了一下利弊,赵强终是忍住了好奇,也同时在猜测潘常清他们准备如何个起事法。

从可行上而言,这个时候起事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前后百里除了永陵那少得可怜的护军,并没有一个清军据点在,而押送的清军也只五六百人,只要下手突然,赢面极大。否则到了宁古塔和尚阳堡,不说能不能再有机会起事,就算起事也要先惦量惦量能不能搞定宁古塔和尚阳堡的驻军。

宁古塔有多少清军赵强不知道,但他知道宁古塔是在政治与军事上与盛京齐名的关外重镇,绝不仅仅是一个犯官百姓的发配所在地。其所管辖的地域十分广大,盛京以北、以东皆归其统管。不仅如此,宁古塔也是关外向关内输送清军八旗的重要兵源地,三藩之乱时,便有数千宁古塔将军统领下的八旗兵入关平乱。仅从这些赵强就可以清楚无误的知道,如果潘常清他们选择在宁古塔起事,后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死得连渣都没有。

至于尚阳堡,赵强则非常熟悉了,因为之前的赵强就是被分给尚阳堡的旗人立赖为奴的,所以对那里的情况他有些清楚。他知道尚阳堡是清廷在宁古塔以东的最大据点,驻有清军十八个佐领,战兵二千一百人,另有披甲人和旗丁一千多人,这些人构成了尚阳堡驻军的主力,统领他们的是则是都统常寿。不过别看尚阳堡的兵力就两三千人,但他们的战力却是非常强悍,关内那些已经腐化的八旗根本不能与他们相比,原因就在于这些八旗兵还保持着骑射的老底子。同样,选择在尚阳堡起事也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后果与在宁古塔一样,半分胜算都没有。

想来想去,赵强都坚定认为潘常清他们要是真的准备起事,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连着两天过去,却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潘常清和吴大等人也是一如以往,没有半点迹象表明他们要准备动手。这让赵强十分郁闷,眼看着宁古塔就要到了,再不动手还待何事,难不成自己想错了,这些人压根没有起事的念头?

娘的,你们再不动手,我可是要抽空跑了。时间又过去一天后,见潘常清和吴大他们还是跟没事人一样,赵强真的急了,对他们不再抱任何希望,准备和齐壮商量一下,暗中寻找机会逃跑。在他正想着如何和齐壮说这事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停下来了?”

眼下又不是正午吃饭,也不是晚上宿营,青壮们不明白前面怎么突然停了下来。稍后前面的人才把消息传了过来,原来让他们停下的是清军副将塔克世,原因是队伍要在这里分流,一半人去宁古塔,一半人则去尚阳堡。

消息传过来后,人群有些乱,大家都在猜测自己是被送往宁古塔还是尚阳堡。赵强对这个命令也觉得奇怪,按理应该是哪里来的送哪里去,怎么现在会是一刀切,一半一半的送呢?

宁古塔赵强是不想去的,在后世的记叙中它是整个清朝官员和文士犯人心底最不吉祥的符咒,任何人都有可能一夜之间与这里产生终身性的联结。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方,财产、功名、荣誉、学识,乃至整个身家性命都会堕入漆黑的深渊,极少有人能够从这里再回到关内去,恐怖程度就与明朝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诏狱一样。并且宁古塔的守卫也非常严密,进去之后就不可能再有机会逃脱,而尚阳堡就不同了,相对而言管理松散些,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强哥,你说咱们是被送到宁古塔还是尚阳堡去?”

见齐壮不安的看着自己,赵强反问道:“你想去哪?”

齐壮摸摸头脑:“我不知道,我在关外没什么亲人,去哪都无所谓,只要能跟着你就行。”

“别说话了!”

齐壮话音刚落,佐领桐柏领着数名监工朝朝队伍走了过来,还未到跟前,桐柏手中的鞭子就扬了起来,在吴四等人前面甩了下去,喝道:“鞭子前面的的人去宁古塔,后面的人马上转向去松山堡!”

“松山堡?!”

赵强一听让他们去松山堡,呆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钱林、郭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松山堡在哪,闻言都愣在了那里,你看我我看你的,全是一头雾水,也搞不清楚这个松山堡是什么地方。

第二十二章 熟人

“大人,小的们原先是尚阳堡过来的,为何要去松山堡?”

“我家老小都被安置在宁古塔,大人,小的能不能不去松山堡,跟前面的人一起去宁古塔呢?”

“请大人告知,那松山堡在何处,小的们也好有个准备。”

众人原以为不是去宁古塔就是去尚阳堡,现在冷不丁又冒出一个松山堡出来,当下都有些奇怪,有几个亲人在宁古塔和尚阳堡的青壮当即就硬着头皮请求不去松山堡。

“罗嗦什么?”

桐柏没有理睬这些青壮的要求,而是转身将鞭子交还给额哈,对其交待几句后就匆匆往前方走了过去。

见青壮们还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桐柏,额哈没好气的嚷了一句:“让你们去就去,哪那么多话的,妈的,爷还没叫苦呢,眼看着就要回家,上面却又要我押送你们再去松山堡,爷找谁诉苦去!”

队伍前面的人在监工和清军的喝令下已经动了起来,赵强目测了一下身后,见留下来的青壮大概有五六百人之多,先前那几个有家属在宁古塔和尚阳堡的汉子想趁乱偷偷溜到前面的队伍中去,除了一人成功之外,其他几人都被清兵发现给撵了回来。

赵强在尚阳堡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值得挂怀的人,所以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是见那些被撵回来的青壮一脸愁苦之色,哀声叹气的,也不禁有些同情他们,心想他们的家人此刻怕正盼着他们回去吧,可惜日夜思念的亲人却是身不由己……

吴四这一排的人被数名清兵用长矛将他们与前面的人分了开来,赵强注意到潘常清和吴大等人是在前面的队伍中,吴四也想趁乱跑过去,可是刚跑了几步,却被一名清兵发现,毫不留情的将他拽了回来。潘常清他们见状满脸焦急之色,但却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不断的朝吴四摇头,吴大还不时伸手朝天上指。赵强不明白他这手势有何用意,但吴四却好像明白,见了之后果然安静了下来,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走到钱林他们身后,不再想着跑到前面的队伍中。

额哈待两边人分开后,便带着陈昭去前面找桐柏,过了一会就见桐柏一脸怒色的走了过来,脸阴得可怕,身后跟着额哈和几名清兵,陈昭却已不在,赵强猜测可能这小子是回尚阳堡了。

“佐领大人,可以走了吗?”

额哈见桐柏一脸怒容,有些忐忑,方才去找桐柏时,见他与副将塔克世在吵嚷什么,因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旗丁,他不敢走近听个明白,直到塔世克走后才敢去请示桐柏。因为不清楚桐柏为什么会和塔世克争吵,所以额哈很是小心,生怕触了这个佐领的霉头,自己给自己找苦头。

桐柏倒是没有将怒火发在额哈身上,闻言扫了一眼留下来的吴军青壮们,挥手让人将自己的座骑牵来,然后翻身上马,左手一挥,喝道:“出发!”

留下来的这队清兵是桐柏自己的兵,共有一百三十人,另外还有几个旗人阿哈监工,那些汉人副监则都随前面的大队走了。见佐领下令出发,清兵和监工们忙催促留下来的这几百青壮出发,方向却是朝东。

如此朝东走了两天,又折向朝北走了半天,队伍才在一处平原停了下来。一路上钱林、林家风他们只要一停下来就在猜测这个松山堡在哪,清军为什么又要送他们去此地。赵强头一天也有些兴趣和他们讨论,但第二天就不再参与了,因为猜来猜去也没人能肯定的说出个什么来,再猜下去也没有意思。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清军不是要杀他们,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功夫送他们去了。

路上赵强也想过逃跑,并且和齐壮说过这方面的事,齐壮倒是没有反对,甚至还有些兴奋,可惜这队清军因为本身人手少,所以看管得格外严密,根本不给青壮们逃跑的机会。没机会跑,赵强也只能无奈的继续跟随队伍前进,并且还得安抚住齐壮那颗已经被自己撩动的心。

这处平原是哪里,赵强并不知道,在后世他可以拿着一份地图走遍全中国,在这个时代,他却只能当个睁眼瞎,任凭那些清军指使往哪走,对自己所处的位置一点也没有印象。再者现在的地名与后世也有很大不同,赵强除了知道自己是在东北之外,其他再详细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吴四从吴大那搞来的金伤药果然是好东西,赵强后背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包扎的布条也取了下来,手臂都可以自由摆动,不必再担心牵扯到后背伤口而疼痛起来。为此赵强还特意谢过吴四,吴四自从和吴大等人分别后,心里一直不痛快,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这两天表现得闷闷不乐,被赵强这么一谢,心情顿时好了些,在齐壮和郭飞他们面前又开始说笑起来,一前一后的变化让赵强觉得十分有意思。

队伍停了下来后,青壮们都朝前方看了过去,赵强也探头望了过去,只见前方两三里地外好像是由木栅栏围住的一个居民点,里面东一片西一片的扎着一些木屋、帐篷甚至还有草屋,中间还有几间石头垒起的房子,看上去也很小。此时是正午,堡内升起的炊烟随处可见,不时还能看见妇女在栅栏里走来走去。若不是门口插着一些旗帜,赵强差点以为这是处世外桃源。

“松山堡到了,等会你们将由松山堡佐领都赖的人接手,进堡之后,所有一切都由松山堡的人安排,你们往后就是松山堡的人了。”

桐柏有些不耐烦的对着人群说了几句,也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听明白了,策马便往前驶去,清兵和监工们见状忙吆喝着青壮们快点跟上去。

这里就是松山堡?赵强有些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好像寨子一样的居民点就是所谓的松山堡。要知道但凡称得上堡的,再不济也是个重要据点,相应建筑和守卫都严密得多。比如尚阳堡就有高三米多的石墙,堡内面积和关内县城差不多,且各个衙门俱全,官府、驻军、百姓、罪民各有规划。而眼前这个松山堡连尚阳堡的五分之一都比不上,这让赵强很是奇怪,奇怪之余却又有些兴奋,因为他觉得从这样一个小寨子里逃跑实在是太容易了。

“快跟上!”

“你们是不是要吃鞭子的!”

桐柏是骑马朝松山堡跑去的,监工和清兵们却要人群也跟上他,这实在是有些勉强。众人往前跑了一阵后,队伍便有些稀落了下来,有在前有在后的,好在那些清兵也没真想要他们赶上桐柏,只是象征性的喝骂几句,抽了几鞭子,倒也没拿他们怎么办。

小半柱香后,跑得有些气喘的青壮们才赶到了松山堡,到了之后便看到数十名清兵正严阵以待的看着他们。不过内中却没有佐领之类的官员,也不见桐柏人影,那些清兵就这样冷眼看着,也不来管他们。额哈和那些押送青壮的清兵见状也没有理会赵强他们,只是命令他们排好队形等待进堡,然后一齐走到堡门口歇息了起来。

因第一次见到松山堡,青壮们对这个马上要生活的地方有些好奇,一个个都在那朝里面张望,并且私下议论着。赵强看了几眼,便没什么兴趣再看不去,因为堡里面实在是太过平常,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正要找齐壮时,却见几个汉子抬着两具尸体从堡内走了出来,走在最前头的一个人让赵强眼睛一亮,因为这人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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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佐领都赖

让赵强眼睛一亮的那个汉子个头比旁边的人高了足有半头,换在后世怕有一米八几,并且看上去十分粗壮,只不过其身上穿着的棉袄却是小了半号,吊在身上显得十分滑稽。而且汉子脸上的络腮胡也已是很久没有刮过,乱槽槽的团在那里给人一种很邋遢的感觉,如果给他配上两把斧头,活脱脱就是黑旋风李逵再世。

此人名叫胡旺,当年曾是王屏藩亲兵队的队长,对王十分忠心,因其上了战场就跟拼命三郎似的,冲锋总是在最前面,且从不退后一步,故军中都称他胡疯子。赵强时为王屏藩的侍卫,对这个将军亲兵队的队长自然十分熟识,二人交情不错。王屏藩死后,吴军残部群龙无首,又处于数倍清军的包围之下,无奈之下便准备投降以换取活命机会。谁知胡旺却坚持不降,说要杀出去回到云南扶保世子继续抗清。但众人降意已定,并无人听胡旺的,胡旺见状气得直骂娘,却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众人投降的决心。

赵强知道胡旺对王屏藩的忠心,见其不肯降,便也没劝他,正所谓人各有志,投降清军本就是件可耻的事,赵强没有理由要胡旺也随他一起。却不知他如何逃能回云南去,要知道包围他们的清军早已将方圆几里地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法突围,否则赵强与那残余的两千吴军也不会选择向清军投降了。当时情形很乱,兵败如山倒,统兵官大都或战死或随王屏藩自杀,余下的这两千多人早已失了斗志,内中又无一个主事的人,眼看清军进攻在即,众人只好你一群我一拨的拿着兵器直接跑到清军阵前弃械投降。赵强也被齐壮拉着跟大伙一起去投了降,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胡旺,听人说胡旺曾与数十名坚持不降的吴军与清军厮杀过,是死是活,有没有跑出去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兵力悬殊巨大,胡旺领着几十个人想冲破一万多清军的包围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赵强认为胡旺早已死在清兵屠刀之下,不想却会在松山堡见到他,惊讶之下忍不住一阵高兴,毕竟二人当年交情颇深,在这里能见到故人难免欣慰。

胡旺和那几个汉子将尸体抬出来后,对着守门的清兵说了几句后,清兵便让他们抬着尸体朝北面走。胡旺他们注意到了堡外列队站着这几百青壮,但只是扫了一眼,就低着头继续抬尸体去了。

见押送他们来的清兵都聚在堡门口那边歇脚聊天,赵强便偷偷的往人群北边挤了过去,待胡旺他们从身边走过时,轻声叫了他一声:“胡旺兄弟。”

胡旺听有人叫他,觉得耳熟,扭头一看,呆了一下随即露出喜色:“赵强兄弟!”

下意识的就要上前拥抱赵强,却被身后一名汉子及时拽住了,朝堡门口示意了一下,胡旺会意,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的问赵强:“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对了,你们这是要干吗?”

一时半会没法说清这个事,见胡旺他们抬着的两具尸体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身子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并且脸上满是鲜血,手脚都被打烂了,左边这具尸体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赵强禁不住一阵心寒。

“是赵大和他兄弟。”

胡旺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见赵强看着这两具尸体,有些痛苦的告诉他道:“兄弟俩因为饿得不行,便在夜里到厨房偷了些馍馍,谁知被人给发现了,结果给毒打了一顿,当时就有些不行,一直挨到现在才咽的气。”

许是想到当时这兄弟俩咽气的场景,胡旺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通红,含泪扭过头,不忍再去看这两具尸体,轻声说道:“赵大和他兄弟是由寡母抚养长大,他娘死后,赵大为了生活,便带着他弟弟投了军。王爷去世后,他们便随吴应期将军退往贵州,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打了几场仗都败了,最后兄弟俩和其他兄弟一起被清军俘虏了,被发给这的旗人歇隆为奴。”

说到这里胡旺顿了一下,扭头朝堡门口看了一眼,见清兵没有注意到这边,便接着说道:“赵大一直对人说,他死了不要紧,可是绝对不能让自己兄弟也死了,因为那样他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到了关外后,他平时活都是抢着干,希望凭着卖力的表现能讨主子欢心,让弟弟吃饱些。谁知他们的主子遏隆是个活阎王,根本不把他们兄弟俩当人看,三天两头不给他们饭吃,好好的汉子饿得只剩皮包骨。见兄弟快扛不住了,赵大这才带着他潜到厨房想找些吃的,唉,谁知道会让人给发现呢。赵强兄弟,你可是没见赵大临死前的样子,那叫一个可怜啊,直到咽气前,他的手还紧紧抓着他兄弟,不肯瞑目啊。唉!......”

胡旺给赵强的印象一直是非常强悍,好像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更别提轻易落泪了。这会却是痛苦万分,哀肠满绪的,可见其心中有多么悲痛,赵强见了没有说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对这两兄弟的遭遇也深感同情。另外几个汉子见胡旺和赵强说了这么多,忙催胡旺快走,不然被清兵看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阵毒打。

“这就走。”

胡旺答应了一声,有些不舍的对赵强道:“我们得把尸体抬走,就不跟你多说了,等会你们进了堡后,我会来找你的。”

“你去吧。”

赵强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们把他们抬哪里埋了?”

另一个汉子一听这话,一脸悲愤道:“哪给埋啊,说让扔野地里喂狗。”说完一拉胡旺,几人合力抬着尸体朝北边的旷野走了过去。

“赵兄弟,你认识他们?”

赵强正看着胡旺他们的身影,吴四不知从哪挤了过来,一拉他小声道:“那汉子好壮啊!他是谁,怎么我以前没见过这等好汉的?”

赵强沉声道:“他叫胡旺,以前是王将军亲兵队的队长。”

一听是王屏藩的亲兵队长,吴四吐了吐舌头:“难怪这汉子这么壮,原来是王将军的亲兵队长,啧啧。”有些佩服的望了一眼远去的胡旺后,吴四问道:“你有没有问问他们堡内什么情况的。”

“没有。”

赵强摇摇头:“他说我们进堡后会过来找我,到时问他便行了。”

“对了,赵强兄弟,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吴四突然神神秘秘朝堡内瞄了一眼,脸上还带着坏笑,赵强见了有些糊涂,难道吴四看见他以前的老相好了?

“你见到谁了,瞧把你高兴的?”

吴四咋了咋嘴,一脸艳羡道:“我看到冯大人的女儿了,哪能不高兴呢。”

“哪个冯大人?”

当官姓冯的太多,赵强哪知道吴四说的是哪个冯大人。

吴四见赵强没有会意他说得是谁,急道:“就是礼曹尚书冯苏冯大人啊。”

冯苏?听吴四说出具体人名,赵强这才想起,冯苏是吴三桂建立大周朝后任命的礼曹尚书,不过他这尚书大人很短命,大周朝建立不到一年就垮了,冯苏自己也被押到北京凌迟处死,他的家人也多被押到关外发配给批甲人为奴。想必吴四说的就是冯苏被发配在关外的女儿吧,不过赵强却是没有见过这个女子,所以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吴四如此艳羡不已的,正想问问吴四,却见堡门口的清兵一阵骚动,然后一齐四散了开来。桐柏和一名满脸横肉,敞着上衣露出胸毛,手中还拎着一个酒壶的旗人汉子走了出来。

“肃静!”

一名清兵待桐柏和那旗人汉子走到人群前面后,大声叫了一句,示意人群不要再说话。

那旗人汉子也不管一边面无表情的桐柏,将酒壶往腰间一系,就那么大咧咧的朝前迈了一步,带着醉意叫道:“我是松山堡的佐领都赖,你们给我好生听着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都赖的人,要是哪个王八蛋敢在我的地盘闹事,我就把头割下来当酒壶!”

第二十四章 冯小姐

都赖的训话没有什么特别,和赵强以前见过的旗人一样,无非是对他们表现出很是凶恶的样子,狠话说了一堆,好像不这么做,就不能让这些吴军青壮害怕似的。

桐柏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在那听都赖对着吴军青壮们发狠,直到都赖自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准备让青壮们进堡之后,桐柏才对着他一抱拳,什么话也不说便朝自己的坐骑走了过去,上马之后就喝令手下出发。

跟随桐柏来的清兵和监工们见佐领大人竟然现在就要走,心中直叫苦,原以为到了松山堡能大鱼大肉吃一顿,不想自家佐领却好像很恼这个地方似的,连饭也不让他们进去吃一口就急着回去。一个个都急了眼,有心想请求桐柏让他们吃完饭再走,但见桐柏阴沉的脸,到嘴的话也不敢说出来,只好垂头丧气的跟着走了。

都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桐柏有些无礼不尽人情的举动也不以为意,只嘴角抽了一下,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便挥手招来自己的人,让他们押着吴军青壮进堡。

进堡之后,赵强注意到堡内还是有格局规划的,具体在分为堡南、堡中、堡北三块区域。堡东和堡西一样,东一堆西一堆的建了一些木屋和草棚,显得很是凌乱,而堡中却是以石头房屋和帐篷为主,规划得整整齐齐,环境也很干净,并且还有几口水井在那。从正在水井旁打水的旗人妇女身上,赵强可以判断出这堡中应该是旗人所住的区域。

整个堡内南北长约两千米,东西宽大概是五百米左右,堡西和堡东各被一座大门与堡中隔开,门前是一片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不时可以见到清兵来回巡视着。

待吴军青壮们进堡之后,都赖指挥着手下将他们往堡西领,因为通往堡西的路在堡中旗人房屋前,所以赵强他们便要从那些旗人屋子门口经过。沿途看到好多旗人从各自屋子里走出来盯着他们看,有的妇女更是抱着手中孩子对他们指指戳戳。

不用刻意去听,赵强也知道这些旗人妇女在对她们的孩子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他们是汉蛮子奴隶而已,当初被发配到尚阳堡时,赵强与同行的吴军旧部曾接受过整个尚阳堡旗人的围观,日后又是屡次被旗人欺虐过,甚至还被一些旗人孩子耻笑过,故而对这些旗人妇女鄙视的目光早已习惯,谈不上有什么不满和愤怒。

“额娘,这些南蛮子是来替咱们建房子的吗?”

距离堡西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赵强却听到一个八九岁的旗人小孩正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跟他的母亲,一个三十多岁有些肥胖的旗人妇女说话。

满清入关后,从顺治开始,满清的高层统治者便要求八旗都要学习汉语,但对于关外留守的八旗子弟,却没有多作要求。只不过很多关外旗人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能到关内去享受中原汉人的花花江山,所以都有意培养子弟学习汉语。这也是为什么如陈梦雷那样的犯官到了关外后会被当地旗人官员看重的原因。说白了,关外毕竟是苦寒之地,眼看着大多数同胞都进了关内享受荣华富贵,并且因为通晓汉语,在侍途上也比那些不懂汉语的满人要强,这些留在关外的旗人自然也是希望下一代子弟能够到关内去,而不是和他们一样留在关外。

也正是他们的这种想法,使得满人本身的语言被逐渐抛弃,落后的文化习俗更是被汉文明吞食,到了清末甚至普通满人根本不认识那些记载在书中的满人古老文字,满洲人至此做为一个民族也不复存在。后世那些所谓满族自治区县大多只不过是汉人整县整区改籍为满人,并非是真正的满人后裔,网上的所谓满遗其实压根就是汉人,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祖是汉人改满而已。

每当看到有人自称满族,无比自豪的在自己面前夸耀所谓先祖功绩时,赵强都十分好笑,有本事你说两句满语来听听?因为了解这段历史,所以赵强没有对这对旗人母子用汉话交谈感到奇怪。

那个旗人妇女听见儿子问话,很是疼爱的摸着他头指着赵强他们道:“是的,图儿,这些蛮子以后都是你阿玛的奴隶了,他们来这就是为了替咱们盖房子,等他们把大房子建好之后,我们图儿就能住进去了。”

被唤作图儿的旗人小孩一听,十分开心的拍起了手,兴奋的叫道:“额娘,图儿要住和冬青姐姐一样大的屋子!”

那旗人妇女一脸笑容:“放心好了,咱们的屋子肯定比你冬青姐姐的屋子要大!到时让她也来羡慕你…”

赵强可不关心这对母子的汉语到了几级水平,但对于她们的对话内容却是心中一动,暗道看来塔世克将我们送到松山堡来,可能就是为了修建一个更大的松山堡,不然也用不着一下派几百人过来。只不过一路过来的时候,赵强曾留意过,发现除了一两个驿站外,沿途基乎看不到人烟,从大致方向上推断,此处应该非常靠北,这个地区谈不上被清廷有效统治。所以对于宁古塔当局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修建一个新堡,赵强有些不得其解。因为不清楚具体位置,所以他没法猜出具体原因,过了一会便也不去想这事,随着人群继续往前走去。

堡西的营门已经被打开,几十名旗丁和阿哈站在那里警惕的看着过来的吴军青壮们,在他们的身后则站了几百名汉人,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得都是破破烂烂,脸上也都是菜色,看上去十分的营养不良。

“是我们的人!”

赵强身后的郭飞低声叫了一句,走在他前面的钱林也道:“不错,是老营发配过来的家属。”

赵强也看出那些人是吴军旧部家属了,因为从他们的脸上,赵强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神情,这种神情就和当年他们出征后回到营地见到家属时一样。

“哎?”

吴四突然咦了一声,有些奇怪朝人群望来望去。

赵强见他这样,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吴四没有理睬他,又张望了一会才有些不甘心的回道:“方才在营外时我见冯小姐和几个妇人在栅栏边露过面,这会怎么不见她在人群中呢?”

“你还有这心思?”

赵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真服了你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女人。”

齐壮笑道:“怕是他发花痴了,看中了人家冯小姐,可惜人家却不给他机会,连面也不让他见。”

“去去去,别瞎说。”

以往和吴四提起女人,吴四准会眉开眼笑的絮叨当年他和哪些堂姐睡过,和哪个寡妇亲热过,这会却是一脸正经的道:“我这粗人哪敢打人家冯小姐的主意,她对我来说就是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当年她随她爹到胡国柱将军府中做客时,我见了一面都惊为天人,那个暗自惭愧啊,一点歪心思都不曾动过。心想着哪家公子有福气能娶了她,不想冯小姐也是命苦,唉,竟然也沦落到了这关外来给人家当奴隶,不知她有没有…”

吴四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赵强他们却都明白吴四后面想说什么,无非是冯小姐有没有被鞑子玷污过。想道那冯小姐若真是姿色出众,怕早已被凌辱过,赵强也有些遗憾,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随人群进了堡西。

因为旗丁清兵们看着,堡西原先住着的那几百吴军家属没人敢叫唤赵强他们,只是急切的在人群中看来看去,似是想寻找中间有没有他们相识的人。

第二十五章 活阎王遏隆?

青壮们全部进去之后,都赖让十来个旗丁一一为他们造册,等人数都登记在册后,负责造册的一名旗人老头恭敬的将名册递给了醉醺醺的都赖:“名册已经造好,请佐领过目!”

“嗯,好!”

都赖眼皮抬了一下,随手接过名册,翻也不翻就将它揣在了怀中,对那老头说道:“名册既然造好,你这就安排他们干活吧。”

“是,佐领,小的这就去安排。”

老头闻言微躬身体,小心的退了几步,走到人群前面对那些旗丁阿哈说了几句,旗丁阿哈们当即将几百青壮分成二十多个小队,喝令他们跟自己走。都赖则一步一晃的往堡中走了过去,嘴上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点也没有过问青壮干活的意思。对他的行径,那些旗丁清兵们也是见怪不怪,没有感到有什么稀奇。

青壮们不知道这些旗人要自己去干嘛,但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四面又都是虎视眈眈的清兵,也由不得他们不去,只好带着几分疑惑随那些旗丁们往西边走去。

有些青壮们可能是在那些吴军家属当中看到了认识的人,因此显得很是兴奋,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不停的挤眼做手势。旁边的人怕旗丁会看到同伴的举动,忙为他们打起掩护,遮住旗丁和清兵的视线。吴四也一直在寻找那个冯小姐,但是直到他走到人群末尾,都没有看到她,因此脸跟个苦瓜似的挂在那,没精打彩的跟在赵强后面一声不吭,旁边林家风见了想逗他一下,却被赵强给制止了。

自从上次剥皮事件后,林家风他们这些汉子有意无意的都对赵强多了一些尊敬,平时打饭时会让赵强先打,在一块说什么事时,也都会先问问赵强的意见,甚至发生冲突、闹了矛盾也都是请赵强为他们分出谁对谁错。这些事情无形之中让赵强的地位得到了一定上升,虽说不上可以命令这些人,但至少只要赵强开了口,其他人都会听从。对于这种变化,赵强也乐见其成,毕竟在一个小圈子有些权威总是好的,以后自己若是逃跑或者做其他什么事,肯定会有好处。不过有一点让赵强很是不爽,那就是队伍里的其他人见到他之后,都会叫他一声“剥皮汉子”,这个称呼让赵强很是头疼,要知道剥皮一词的含义实在是不太好,后世如果有人被称为“周剥皮,唐剥皮或者李扒皮”什么的,一般都是被当作反面教材让苦大仇深的人民大众唾弃的。

赵强也曾试过让别人不要这么叫他,无奈那些人却左耳进右耳出,前脚刚走,后脚就又能听到“那个,剥皮汉子…”,连着几天听下来,赵强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算不上好的称呼,并且在别人这样称呼他时,还不能假装没听见或者不是在叫我,故意不理会人家什么的。

………………….

穿过几排木屋后,青壮们发现前面竖着的木栅栏中间有一个小门,大约可以容纳四五个人并排行走过去,门上面还搭建了一个岗楼,上面站着两个正饶有兴趣盯着他们看的清兵。门外面不到一里的地方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河面并不宽,大概七八丈的样子,河水在几里外的一座高坡下面转向流到了其它地方。河岸两边都是空地,没有农作物之类的庄稼栽种,空荡荡的一览无遗。

现在是四月初,气温已经回升,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因此河两岸空地上的野草都发了青,看上去绿油油的,不时还能看到一丛丛的野花点缀其间,让人赏心悦目,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清新味道,赵强恍惚中有种到农村春游的感觉,不过这种暂时脱离现实的感觉很快就被旗丁的喝叫声给带回到了现实中。

“到了,都停下!”

一直走到河边,前面领队的旗丁方让队伍停了下来,并用眼神请示刚才那个造册的旗人老头,等待他的进一步命令。其他旗丁和押送的清兵们也都停住了脚步,齐刷刷的看着那老头。看样子这老头在松山堡的地位不低,赵强见他们这样,想到刚才也是由这老头替他们造的册,猜测这人的地位怕不低,应是松山堡内数得上的人物。

那老头年纪已经不小,总有六十来岁的样子,走路时步伐很是缓慢,见前面的人看着他,轻轻咳嗽一声,慢吞吞的从旁边走到人群前面,很是和气的对青壮们说道:“我是佐领大人的管家遏隆,从今天开始,你们将由我指挥负责在此地建造新的松山堡。”

遏隆?那个将赵大兄弟饿得只剩皮包骨的活阎王?赵强听这旗人老头自称是遏隆,一下就愣住了,因为这老头长得实在是太和眉善目了,无论如何也与活阎王这个刻薄的形象联系不到一起,难道胡旺所说的遏隆另有他人?

遏隆没有注意到赵强脸上的愕然,因为他根本没正眼瞧过哪一个青壮,兀自在那继续说道:“修建松山堡是宁古塔将军的意思,我们佐领大人受将军重托,要赶在明年五月之前将松山堡修建成功,所以在这一年之中,你们必须要把松山堡修建好,不然我们佐领要受责罚,你们这些人更是要受惩罚。”说到这里,遏隆顿了一顿,很是同情的看了人群一眼,有些不忍道:“你们背井离乡从关内来到关外这苦寒之地已经是很不幸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没有及时修建好松山堡而被宁古塔方面治以重罪,因此我要提醒你们,切不可偷工偷赖,因为这样做的后果不仅仅是你一人要倒霉,还要连累着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罪。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听也好,不听也好,都要老老实实呆在这,千万不要有人想跑,因为自打有罪民来到我们这里之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遏隆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突然射出一丝寒光,与方才那和眉善目样完全不同,但很快又恢复刚才的样子,平静的吩咐那些旗丁领着青壮们干活。

遏隆眼神的这一变化看到的青壮并不多,但赵强却是因为对他的形象产生疑惑,所以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见状心里突了一下,暗道这老家伙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以后我可得小心些,不能被他盯上。

旗丁阿哈们没有遏隆那样好说话,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提着皮鞭、木棍就冲进了人群,在四周清兵的配合下将青壮们沿着河边分了开来。这时又从堡内出来几十名老弱男子,每个人都扛了十几把铁制工具,显得很是吃力。来到河边后,在清兵的监视下,他们默不作声的将这些工具一一分给了青壮们,之后又匆匆返回了堡内,并没有人敢和昔日的同袍说一句话。

对于这些人的举动赵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几百青壮都不敢有什么动作,更何况他们这些老弱呢。

赵强知道清军曾对吴军残部进行过数次大屠杀,每次被屠杀的人数都是以万计,现在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几乎都亲眼见过那一幕幕的血腥场景,所以也难怪他们会为清兵如此畏惧,因为他们实在是被杀怕了。如吴四那样本身就是兵痞,对生死看得很轻的人毕竟太少,大多数人只是想多活一天是一天,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和胆量,这也是赵强为什么一直寄希望于潘常清和吴大他们能起事,而不是自己策动起事的原因。

作者备注:佐领一为清军兵制,康熙年间一百三十人为一佐领,等同入关清牛录,又为八旗军官称号,佐领为低级武官之称。

第二十六章 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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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不是学建筑的,所以对如何筑堡并不清楚,只知道古代建城大多以经过打磨后的青石为墙基,夯筑堡墙,同样需要用浆汁粘合。所谓浆汗是用土浆、河砂、石灰、糯米浆混合成一定比例制成混合土,如此夯筑的堡墙才经久坚固,难以损坏。现在赵强与齐壮他们分到的任务是挖掘一条长约三里的环形地沟,也就是新堡围墙的地基。只有地基夯实了之后,才能在上面铺以青石,这种做法就跟后世农村建房一样,在选定好的土地上面规划好地形,便用打桩基进行打压,使土地更加平整,没有凹坑之类的,一脚跺下绝不会有瘪坑。只不过赵强他们不是建屋,而是建堡,从这条三里多长的环形地沟来看,赵强可以肯定松山堡的清军只是想修建一道坚固的堡墙,而不是将松山堡开发成一个商品房小区,他们想要的只是堡墙够坚固而已。

因为那些旗丁阿哈们时不时的就过来看进度,如果发现哪段进展不快,二话不说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阵鞭打,所以青壮们不敢偷赖,都是下了力气在那挖。赵强也不敢偷懒,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贱,心里明明极其痛恨这些通古斯野蛮人,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杀光以吐心中一口恶气,可是却不得不乖乖的替他们干活,干活时还得卖力,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身不由己的痛苦吧。

挖了一个多时辰后,堡西那些吴军家属们担了一些吃食送了过来,来的多是妇女,还有一些小孩两三个一起的拎着水桶。送过来的吃食比赵强在永陵吃的还要差,在永陵起码每人能分到一块干馍,这会却是两个人吃一个拳大大小的东西。之所以称为东西,是因为赵强也不知道手中这个好似饭团一样黑乎乎,粘着大量糠壳的食物究竟要叫什么,汤水倒是有,和永陵提供的差不多,烂菜叶煮得咸汤。

打早上到现在,青壮们都没进过食,因此听到旗丁们让他们停下吃东西后,也不管那黑乎乎的东西能不能吃,三下五除二的便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咽得急了便就着破碗里的咸汤水喝一口。

赵强将这个食团分了一半给齐壮后,也没捏鼻子皱眉头什么的,一口就咬了下去。这东西味道有些涩,吃在嘴里好像咬到石子般咯牙,赵强吃了两口,索性也不去细嚼,整口整口的就往肚子里咽去,这样倒也省得牙齿和舌头受罪。

眼看手中这半边吃食还有两三口时,赵强却见旁边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正眼巴巴的盯着他看。赵强被他看得一愣,以为他认识自己,再一看,这孩子却是盯着自己手中吃食,而不是盯着他人看。

小孩发育的很是不好,个头比起正常年纪的孩子要矮了小半截,脸色也很枯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后果。只不过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很是干净,一些破了的地方都被人细心的打上了补丁。见赵强注意到了自己,小孩将脸侧了过去,没有再盯着赵强手中食团看,看得出他还是有些自尊心的。

“给你吃吧。”

见小孩这样,赵强有些心酸,心道如果不是战败,他也许正和其他孩子一样,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每天都吃得饱饱得吧。

小孩见赵强将食团伸到了自己面前,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不吃你的食团,姐姐知道了会骂我的。”

“没事,你不告诉姐姐,我也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吃我的食团呢。”

赵强不由分说的将食团塞到了小孩手中,他可不理会小孩的姐姐是如何教育弟弟,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孩子非常饿,虽然他脸上没有露出乞求的神色,但赵强从他的双眼中却看得明明白白,这孩子非常想吃东西。

望着手中的小半边食团,小孩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几声,见赵强一脸善意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你真的不告诉我姐姐?”

我又不认识你姐姐,如何告诉?赵强笑了笑,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孩见状,还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将那饭团塞到了嘴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只两三口便进了肚子。

吃完食团后,小孩见旗丁们吆喝那些妇女收拾东西赶紧走,便对赵强说了句“你是好人”,然后快步跑了过去,帮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同伴拎着木桶随那些大人一齐回到堡内。

在旗丁们的严令下,吃完食物的青壮们又开始做起活来。赵强他们也继续挖沟,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面前这条沟子已是挖了两三米深。正要接着挖下去的时候,却见钱林他们神神秘秘的拉着吴四等人蹲在那里不知做什么。

赵强有些好奇,见旗丁们在另一边,便偷偷溜了过去,想看他们在干什么。到了之后,赵强却是吓了一跳,原来钱林他们脚下有好几条蛇。

赵强最是怕蛇了,见一条蛇正往他脚下游过来,吓得就要叫起来,却被钱林一把给捂住了:“别叫,这可是好东西,晚上大伙又可以打牙祭了。”

蛇肉!听了钱林的话,赵强也兴奋了起来,对蛇肉的渴望远远压过了对蛇的害怕,见钱林一脚踩在那蛇的头上,脚上被蛇身子给缠了起来,便学着后世捕蛇人的办法,蹲下去将蛇尾巴拎了起来,然后猛的一抖蛇身,见蛇身关节都脱了,这才放心的将它拎在手中。

钱林见赵强还会这招,有些佩服,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另一条游到脚下的蛇给拎了起来,使劲一甩,那蛇当时便痛得死了过去。

“这是个蛇窝,一共有九条蛇。”

吴大和另外几个汉子直接用铁铲将蛇拍死之后,找了个麻绳扣在一块,高兴的对赵强道:“晚上还得请赵强兄弟给大伙烤蛇肉吃。”

赵强将手中的蛇与吴四的蛇扣在一起,看了一眼四周,将它们小心的埋在土里:“等会收工时,你们把蛇带回去。”

“晓得了。”

吴四一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大伙晚上就等着蛇肉下肚吧。”

想道有蛇肉可以吃,赵强也有些开心,叮嘱吴四小心点,别让人看见后,便溜回先前的地方继续干活。旁边齐壮和郭飞他们听赵强说吴四他们搞到几条蛇,一个个也兴奋起来,干起活来也快多了。

直到天黑得在两米之外看不到对方身影时,遏隆才下令收队,早已经筋疲力尽的青壮们暗松了一口气,从各自的的工地排好队,依次在清兵和旗丁的监视下往堡内走去。进堡之后,就见除了堡中灯火通明之外,堡西和堡东的木屋草房之中根本不见灯光,只在四周栅栏和一些木柱上点着些火把。

遏隆指挥着清兵将青壮们带到最后面的一排木屋和草房相结合的房子前,然后由旗丁们安排众人进了屋。里面和永陵的营盘一样,没有床铺,只是铺着些干草。青壮们已是劳累一天,对住什么样的地方又早已清楚,所以没有人有什么怨言,一个个无力的进了屋子。

进堡时,赵强曾仔细看过环境,发现并没有多少清兵监视这里,不由感到奇怪。随人群进屋的时候,他也曾四周查看那些其他吴军家属住的屋子,想知道胡旺是住在哪间,但天色太黑,他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胡旺,只好不再去找他,心道他说会来找自己,那一定就会来,等他来就是了。

第二十七章 胡国柱之死

青壮们依然和永陵一样,同屋的人进到一个屋中,并没有人选择离开原来的伙伴而与其他屋的人居住。对于这个现象,赵强归纳为小团体现象,也就是说通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同一屋的人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种联系,这种联系就如团队一般,成员之间的关系要比其他团队的人紧密些。同时在这些小团队中,产生了一些诸如年长或力壮的领头人,也有一些平时负责打饭的青壮成了各自屋子的小首领。平时出工或者集合时,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人群中间的小团队彼此径渭分明,不同屋的人除非是认识的,否则不会有什么语言交流,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信任感了。

这种小团队关系一定程度上具有积极性,因为成员之间彼此会相互照应,对于没有人身自由和生活物资极度缺乏的囚犯而言,这种照应可以给予他们更大的安全感。但在赵强看来,也正是这种小团队出现,让本身是一个整体的吴军旧部变了一盘散沙,不再具有凝聚力,变得谁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踩上一脚,而没有人敢反抗,因为他们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帮助自己,也不知道仅凭自己这个小团队的成员能否反抗得了那些来自各方的欺凌。

在永陵时,赵强就曾分析过这种小团队现象,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除非是一个在吴军旧部之中具有绝对权威的人来号召他们,或者这些人本身就面临生死关头,到了不拼不行的地步,不然要让这些青壮鼓起勇气反抗或者有组织的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前者被赵强果断的排除掉了,因为能在吴军旧部之中具有绝对权威的人也只有吴三桂和其子孙或者吴家的重要人物,如吴应期、夏国相、胡国柱等人,可惜这些人要么战死,要么病死,要么自己割了脖子,余下的也统统被清廷处死了,吴氏一族更是整个被族灭,连个继承香火的娃娃都没有,指望有一个生还的吴军大员出现,无异于痴人说梦。至于后者,赵强也很遗憾的否定了,因为清廷并没有要将关外吴军全部处死的念头,至少康熙没有这样想过,否则他也不会在圣谕中屡次提及这些吴逆旧部了。

明白归明白,但赵强也是不能免俗的融入到了他这个小团队之中,与其一同进屋的就是那些在永陵时的同伴。遏隆也没有要求旗丁将他们打散居住,而是任由这些青壮自己选择与谁住一个屋。等所有人都进屋后,遏隆留下了几名旗丁负责等会的晚饭,自己则领着人回到堡中,在他走后,押送的百十名清兵也分作几队往堡内不同方向而去。

晚饭也是由下午那些妇女儿童送来的,吃的食物也是一模一样,赵强知道吴四已经将那些死蛇揣在怀中带了回来,所以并没有吃这个小食团,他想把食团给白天那个孩子,可是看来看去却是同有看到小孩的身影。最后赵强将食团小心的放在干草上,想着明天再给那孩子。

本以为吃完晚饭,旗丁们就会喝令那些妇女回去,可是让赵强他们想不到的,那些旗丁等食物分到青壮手中后,却是相互吆喝着走了。这让赵强有点发懵:松山堡的管理不会真的这么松吧?

“大兄弟,你老家哪的?原先是哪个营头的人马?”

“大彪兄弟!没想到你还活着,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白天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二嫂,二叔还在吗?”

“死了,去年八月来的关外,冬月就冻死了。”

“……”

在赵强正疑惑的时候,那些妇女们却大起胆子与青壮们交谈起来,而且原先呆在屋内的吴军家属们也一个个都走了出来,纷纷来寻找自己熟识的人。随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堡西慢慢热闹了起来,很有点像市集的味道,对于这一切,堡中的旗人和清兵们并没有过来干涉,四周岗哨上的清兵也没有人喝令他们不得说话,不得走动。

难道这个松山堡是清廷准备打造的模范改造营?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仅让赵强糊涂,那些青壮们更是糊涂。就在赵强准备找人问问时,却见胡旺领着两个汉子朝自己这屋走来。

“赵强兄弟,可算找到你了!”

胡旺一进屋,二话不说对着赵强胸口就是一拳头:“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咱爷们却是在这鬼地方见了面。”

虽然胸口被胡旺锤得有些痛,但赵强知道这是胡旺对人表示亲近一种方式,当年在王屏潘手下当差的时候,他没少被胡旺锤过,起初也恼他这样,后来习惯了也就慢慢适应了,并且同样以这种方式问候对方。

“你还是当年的性子,呵呵,来,屋里坐!”

赵强笑着锤了一下胡旺后,让郭飞和齐壮收携带了一下地面,请将他坐到地上,坐下后见随胡旺来的那两个汉子还站在那,忙回身也将他们请了过来。

“这二位是?”

赵强没有见过这两人,看着有些眼生。

胡旺一指左边有些清瘦的汉子道:“这是伍枫秋兄弟,胡国柱将军手下的,你就叫他秋老弟好了。”说完指着另一个有些微胖的汉子道:“这位是两湖后附的兄弟,叫左铭南。秋南二位老弟是我从四川跑出来后路上遇见的,后来一直与他们在一起,直到来到这松山堡,算起来这两位兄弟与我是过命之交,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两湖后附指的是湖南、湖北归附吴三桂的原绿营人马,见胡旺言语之中对伍枫秋和左铭南很是看重,赵强忙朝二人一抱拳:“幸会幸会!二位既是胡大哥的过命之交,以后与我赵强也不须见外,大家今后都是自己人,来,我们你们引见一下。”

说完赵强便将吴四、钱林、齐壮等人一一介绍给胡旺三人认识,待众人客套完之后,赵强才迫不及待问胡旺:“胡大哥,当年你是怎么跑出去的?”

“别提了。”

见赵强问道此事,胡旺神情一黯,将当年的事情简单的对赵强说了一下。

原来胡旺见众人都决心投降,知道无法改变结果,便领着几十名不愿降清的军士摸到了清军营中,想趁夜色冲出清军的包围,不过却是被清兵发现,一番激烈的厮杀后,那几十名军士都被清军杀掉,胡旺自己也中了两刀,不过却是让他侥幸冲了出来。逃出来后,胡旺一路南下,想回到昆明继续抗清,路上遇见与大队走散的伍枫秋与左铭南,便与他二人一起同行。行至广西时,恰好碰到被清军打散的吴军大将胡国柱及其随从,在胡的劝说下,胡旺和伍左二人便与他们一起躲避清军追赶。

谁知当胡国柱领着胡旺等人逃到云龙州的青里屋后,却被清军都统希福领人追上。胡国柱自料无法逃脱,便征求幕客王愈扩和将领王绪、李匡他们的意见,是战还是降。王绪等人坚持不降,要求胡国柱领着他们冲出去,哪怕死也要和清兵拼到底。不过王愈扩却是对胡国柱说了一句“君侯不见落花吗?或缤纷于裀席之上,或狼藉于泥土之中……”

王绪、李匡都是粗人,不明白王愈扩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胡国柱却是明白,之后便将众人都遣出了屋子,说要独自安静一会。在屋外的王绪等人迟迟不见胡国柱出来,又见王愈扩看着屋内一脸悲色,心知不妙,不顾胡国柱不让他们进屋的命令,让胡旺赶紧带人冲进屋子。

胡旺进屋后便见胡国柱正准备自杀,忙与众人苦劝他不要自尽。无奈胡国柱死意已决,告诉胡旺他们,自己身为吴军重要人物,清军是一定要得到自己人头的,如果自己不死,那么清兵一定会继续追到底,到时胡旺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命。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做个了断,也好让这些随从能有活命机会,说完便拨刀自尽。

王绪和李匡见此情形,伤心欲绝,含着眼泪为胡国柱发丧,祭奠尽哀,并且将两人的家私全部发给胡旺和那些余众,让他们各谋生活去。之后便命人堆积木柴,底下放进火药,然后两人坐到柴堆上纵情饮酒。至酒酣,王绪告诉守在屋外的胡旺,让他去告诉自己的两个妾,他们可以不用死,可以跟着胡旺他们一起跑。胡旺听后便去找那两个妾,结果发现她们已经自尽而死,便回去告诉王绪。王绪听后长叹一声:“我不若妇人!”然后便让人点火,与李匡迅即消失在烈焰之中。

王绪与李匡自焚死后,包括胡旺在内追随他们的余众有四百多人,众人目睹胡国柱自杀,王绪李匡自焚,都已是心如死灰,就连胡旺也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身死灰灭,也没了再突围回云南继续抗清的念头,独自找了个僻静角落准备也学胡国柱一样自杀。不曾想,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清兵却已经冲了过来,一个鸟铳手歪打正着的打中了胡旺持刀的手臂,使他无力再举刀自杀。

“你看,这就是被鸟铳打中的地方。”

说到这里,胡旺轻轻的捞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块粗疤,有些感慨道:“那清兵本是要打死我的,不想却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

第二十八章 浮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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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惭愧,胡大哥准备杀身成仁的时候,我和铭南兄却是抱着酒壶在那醉饮,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什么事,迷迷糊糊的就被清兵给捉了起来。直到清兵用水泼醒我们,我们才知道自己已经当了俘虏。”

胡旺手臂上的那个疤痕让伍枫秋想到了当时的自己,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左铭南见状,脸色也红了一下。赵强知道这二人当时也一定是和胡旺一样,不知出路在哪里,只不过一个是选择一死了之,一个却是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好得到暂时解脱,这事说起来并没什么好惭愧的,换作是赵强,怕也是会选择一醉解千愁。毕竟当时吴军已是大势已去,胡国柱和王绪他们又是那样个死法,余下众人选择投降也好,选择自杀也好,选择其它也好,都没有什么好非议的。

“要说惭愧,也是我们这些人惭愧,二位切不可如此。”

赵强正想安慰一下二人,却被胡旺打断了:“好了,不提这些事了。”

见胡旺不愿再说以前的事,赵强点点头:“对了,你们来得正好,今日我们得了些好东西,正好让三位打打牙祭。”

“什么好东西?”

听赵强说有好东西打牙祭,胡旺一愣,心道你们今天才到这松山堡,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见了吴四扔过来的东西后,胡旺马上放亮了眼睛,伍枫秋和左铭南二人也是吃了一惊,齐声道:“蛇!”

左铭南一手抓了一条,高兴的说道:“果然是好东西!”

胡旺一边翻看这些蛇,一边激动的问道:“你们从哪搞来这些蛇的?”

一旁的吴四笑道:“今天挖沟时刨到的。”

因为刚才没有见到各屋里有灯火,所以赵强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将蛇肉烤熟,便问胡旺:“胡大哥,这里可否生火的?”

“生火?”

胡旺已经开始剥手中这条蛇的皮了,闻言头也不抬就道:“当然可以。”

“可以?”

胡旺说可以,赵强却纳闷了:“那为何各屋都没有灯光的?”

“呵呵。”

伍枫秋闻言笑道:“赵兄弟有所不知,旗人并不禁我们生火,只是却不给灯油我们,你让大伙晚上怎么个生火?若是生柴火,那烟味可是呛人,所以除非天冷,否则我们都是不生火的。而且大伙每天都吃不饱,晚上若是不早点睡,夜里可是折腾人,现在天气又暖和,自然没有人会生个火堆在屋中了。”

“原来如此。”

赵强本担心清兵不许他们生火,这样的话便无法吃蛇肉,听伍枫秋这样说,不由松了一口气,让郭飞他们到屋外找些木柴回来,好把蛇给烤了。左铭南见状要去帮忙,却被赵强拉了下来,示意有郭飞他们就行了。

“胡大哥,堡内清军好像不怎么过问我们,这是为何?”

待郭飞等人出去之后,赵强将先前的疑惑说了出来,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不搞清楚实在是没法心安。他可不想在跑出去之后却发现清军早已挖了个大坑等着他跳。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没必要管我们。”

胡旺好像早已猜到赵强会问他这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清军对我们看管如此放松,难道不怕我们的人逃跑是吧?”

见胡旺知道自己心思,赵强也不否认,点了点头,等着他说下文。

“赵兄弟,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一直盯着蛇看的伍枫秋抬头看了一眼赵强,脸上现出几分痛苦之色:“因为我们根本无法从这里逃走。”

“为什么?”

这下不止赵强惊讶,吴四、钱林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看管如此放松的地方竟然不能逃走,实在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见赵强他们都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左铭南叹了口气:“其实你们来的时候也应该注意到了,这松山堡方圆几十里都是平原,所以清军根本不怕我们逃跑。他们只要等到天亮,骑马出来沿着我们的足迹便能找到我们。”

“其实这个倒不是最关键的。”

胡旺指了指自己和伍左二人:“你们仔细看我们的脸,看看能发现什么?”

“你们的脸?”

吴四闻言把头伸了过去,刚看了一眼就吓得失声叫道:“你们的脸怎么肿成这样了?”

赵强闻言也凑了上去,这才注意到胡旺的脸是较以前大了不少,白天的时候因为初次见他,重逢的喜悦让他没有及时注意胡旺脸上的变化,方才又因为屋中没有灯光,只能凭借外面的火把视物,所以也没看出来。这下靠近了看,却是看得仔仔细细,胡旺他们分明是得了浮肿病,脸肿得相当可怕!

“胡大哥,怎么回事!”

赵强一把抓住胡旺的手,却发现自己触手所及却是软绵绵的,定睛一看,却是凹了好大一块。

胡旺苦笑一声,没有吱声,左铭南在自己脸上轻轻按了一下现出一个瘪坑后,告诉赵强他们:“我们三人算是好的了,其他人更别提了。以我们现在的体质,能跑个两三里地就算不错了,所以清军自然不怕我们逃跑了。”

“……”

想到白天见到的那些吴军家属一脸菜色和那个小孩的极度营养不良,再见胡旺他们三个好好的汉子竟然肿成这样,赵强不由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盼着郭飞他们快点把柴火搞来,好把蛇烤了让胡旺他们填填肚子,补充点肉食营养。

“妈的,以前我们好歹也能吃个半饱,没想到你们在松山堡却是被饿成这样,他们这样做不是存心要你们命吗!”

吴四实在忍不住了,一拳头砸在地上:“娘的,他们肯定也会把我们饿成这样的!”

“那倒也不会。”

伍枫秋不知什么时候挤了一颗蛇胆出来,像是宝贝似的捧在手中看了又看,然后贪婪的咽进了喉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广东人,平时最好吃蛇,尤其是这蛇胆,一时忍不住便吞了,各位不要见怪。”

赵强他们自然不会怪他吞了蛇胆,友善的朝伍枫秋笑了笑。

“秋老弟,你为什么说鞑子不会也将我们饿成这样呢?”

吴四还想着伍枫秋刚才的话,伍枫秋听了,指着外面说道:“他们还指望你们这些青壮建好新堡,若是将你们也饿成我们这样,工期必然赶不上,到时没法跟上面交待的。”

胡旺也不再沉默,对赵强道:“你们与我们不一样,完事之后还是要回尚阳堡和宁古塔,我们这些人却是没法离开的,因为这里的旗人就是我们的主子,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处死我们。”

“胡大哥,你们就任由鞑子将你们饿死吗?赵大兄弟俩的惨状可是犹在眼前啊。”

第二十九章 刑犯

赵强以前是分给尚阳堡旗人立哥为奴的,所以他对关外汉人奴隶的现状非常清楚。知道关外旗人巴不得自己的奴隶越多越好,因为奴隶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的财富多少与地位高低,因此在官府分发奴隶数量不多时,很多旗人便跑到关内去购买一些犯官家眷来充当自己的奴隶。同时旗人多半会让自家的奴隶吃得饱些,只有这样,奴隶们才能有力气替他们耕种生产,为其创造更大的财富。松山堡的旗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好像这些奴隶在他们眼中不是财富而是累赘一般,这实在是让赵强有些想不通。同时也在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惧,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和胡旺他们一样,被饿得连逃跑都无可能,那样的话,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如果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赵强可真的准备放手一搏了,他可不想坐以待毙或者再继续当一年苦力。后世网上有句名言,叫穿清不造反,不如一头撞南墙。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算来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却是什么也没做,实在是枉来这个时代。本以为在这个看起来管理很松散的松山堡能有机会逃跑,不想这鬼地方却也是个死结。伍枫秋他们说得没错,没有马匹,想在平原逃跑是绝难成功的。关外这些旗人可都是保持着八旗老底子,加之又不务农事,骑射追踪这些本事自是不会落下。若是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跑了,只怕还没看到山林之类的藏身之地,清兵就顺着足迹追过来了。

虎躯一震便能大杀八方,吓得敌人只敢远视而不敢近前的王八之气,赵强确信自己身上是没有的,所以他不想被一群骑在马上的清兵当猴子一样戏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拼了,赌胡旺他们愿意与自己一起反出这松山堡。只要他们肯,有这三人的现身说法,赵强相信屋内这三十多条汉子最少有一大半愿意随自己拼上一把,到时只要半夜炸营,叫上几句鞑子要屠尽我们之类的谣言,其他屋的青壮不明所以,必然极度害怕,看到赵强他们这屋的人已经反抗,势必要追随一起。这就是典型的从众效果。当然这种效果的前提是其他屋的青壮无法判断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为了保全自身性命而参与到造反人群之中。

恐慌是煽动人群的最好帮手,经历过后世非典和抢盐潮的赵强对此是非常清楚的,也深信只要举措得当,必能一举拿下这松山堡。之后事情便好办多了,已经反了的吴军青壮们就算事后知道自己被蒙蔽了,难道还能收手不干不成?到时进可以领着这几百人去解救其他地方的吴军旧部和滇民,号召他们一同起来反清,若是这些人不愿意,便用各种手段来让他们愿意,实在不行,拿刀逼也要逼他们重新燃起斗志来。满清在关外的八旗军力不多,又没有绿营,几万昔日的吴军未必没有与他们一战的能力。实在打不过就退,一路往北,趁沙俄在远东兵力空虚,未能形成实际统治的空当,结好当地的土著一同将俄军赶走,到时有了地盘再作他图。

起事后如何行动,是赵强之前就已经想过的,超前的历史知识让他对自己的决策非常有信心,不过能否成功,关键还在于胡旺等人的态度,毕竟他们在松山堡呆了这么长时间,对堡内情况比赵强这个新到的人要清楚许多,有他们帮忙策划暗中响应,事情便能打个包票了。因此赵强试探性的问了胡旺一句后,便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想知道胡旺有没有过这方面的打算。

不过胡旺却没有表现出赵强想要的反应,而是在那毫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心思我知道,我们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说到这里胡旺顿住了,没有再往下说什么,两只手心不在焉的盘弄着一条死蛇,翻来覆去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见他这样,赵强有些急了,心道你胡疯子以前可不是这个性格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干还是不干,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只是什么?”

赵强虽然急,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急燥,抑住心中的燥动,作势扭头看了其他人一眼。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过,屋内有二三十人,虽然在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表面上大家都是相处融洽,但真遇上什么事也不敢说这些人就没有其他想法。

“对啊,胡兄弟,你倒底想说什么?”

吴四虽然鲁莽了些,却也不是糊涂虫,赵强刚才说那话的时候也许他没明白什么意思,现在见胡旺这个神情,隐隐也猜到赵强是想干什么了。其他人还没有做出反应时,他已经有些热血沸腾了,抢上前来很是焦急的盯着胡旺,一脸的期盼之色。

钱林、林家风等人没有开口,不过看赵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有两个汉子还警惕的走到门边,防止有人闯进来。众人大都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紧张的神态,这让赵强心定了几分,只不过他却是没有留意到赵果身后的徐锦衣有些站立不安,看赵强的眼神也是闪闪烁烁。

胡旺见赵强他们追问,知道不说是不行了,便也不再回避此事,扫视众人一眼后,坦率的说道:“赵强兄弟,实话对你说吧,我们之所以没有想过这事,只因为我们死了不要紧,可若是连累堡中这几百老弱妇孺,那我们就是死了也没法心安啊。”

左铭南待胡旺说完,跟着说道:“堡中多是老弱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却是这堡内情况太过复杂,我们没有办法能控制这里的局面,所以也是有心无力。”

吴四见胡旺和伍枫秋言语之中并没有要反的念头,有点失望,闷声问左铭南:“这话怎么说?”

左铭南犹豫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实情,有些为难的望了一眼胡旺。

胡旺冲他点了点头,赵强他们现在脑子正热,他不能不给他们降降温,不然这些人要真冲动起来闹出什么事,后果还真的无法想象。

“铭南,你将堡内的情况对这些兄弟说说吧。”

见胡旺让自己说,左铭南方沉声道:“堡内的清兵其实不多,连同那些旗丁阿哈再加上旗人家属不过只有四百多人,我们王爷旧属初分在此地的却有七百多号人在,只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大多是些妇女儿童,青壮只有四五十人而已。另外堡东还有数百关内押解过来的罪民刑犯。”

伍枫秋嘟囔了一声:“正是这些罪民刑犯让胡大哥不敢轻举妄动,宁可被饿得不成人样,也不敢领我们反了。”

“这算哪门子事?”

吴四好像听到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似的,一脸的鄙夷看着胡旺:“我听赵强兄弟说起你曾是王将军的亲兵队长,身手很是了得,算来也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怎的不怕鞑子倒怕起那些刑犯了?莫非鞑子的屠刀真的吓破了你们的胆子?!”

“吴四,闭嘴!”

一听吴四这样说,赵强知道要糟,忙厉声喝了他一下,吴四倒也听话,闻言哼了一声,坐在那不再吱声。

“胡大哥,吴四兄弟话是有些难听,但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为何你们要对那些刑犯如此忌惮呢?”

赵强尽量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吴四身上挪开,以免胡旺脸上挂不住。胡旺当年在军中的外号可是胡疯子,除了王屏藩外,他谁都不怕,不想时隔一两年,此人竟然连刑犯也怕了起来,这让赵强有此唏嘘,想到白天在堡门外胡旺曾为赵家兄弟流过眼泪,赵强暗自想道莫不成真如吴四所说,胡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胡疯子了?

第三十章 偷粮食的老瓜贼

胡旺并没有理会吴四,而是对赵强道:“你们有所不知,并不是我怕了那些刑犯,而是这些刑犯其实以前多为关内直隶、山东一带的老瓜贼。”

“老瓜贼?”

听了这个称呼,赵强一惊,他对老瓜贼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就是土匪,只不过各地叫法不同,如后世东北的土匪多称为胡子,关内山东一带的则称为响马,江湖上那些所谓绿林好汉其实也就是土匪。但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听说过有老瓜贼被发配到关外来的,要知道无论哪朝哪代,对待被抓获的土匪大都是一杀了之,以绝后患,很少有将其发配到千里之外的边疆,尤其还是兴师动众将几百名土匪发配到关外来的。

关外可是满人所谓龙兴之地,祖宗陵寝所在,清廷将这些土匪送过来,难道不怕他们闹事吗?赵强一时想不出清廷这样做的目的,十分不解的看着胡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众人也都是头一次听说有老瓜贼被送到关外来的,在那纷纷说道:“关内的老瓜贼怎么被流发到关外来了?”

“这可是头一回听说,我在尚阳堡看到的那些罪民大多都是关内的犯官百姓,可从来没见过有土匪被发过来的。”

“这事可真就奇怪了,鞑子们搞什么鬼呢?”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这事的时候,左铭南站了起来,莫名奇妙说了一句:“此地往北数十里有条江,旗人叫它为精奇里江,那里有罗刹人的好多堡垒,据说清军曾和他们打过几次。”

一旁的伍枫秋也跟着站了起来:“去年我们刚来此地时,便有罗刹人的小股人马来过,但是只是远远的朝堡内张望了几眼,便又撤走了。也就是这次之后,宁古塔那边突然往这里送来了几百关内老瓜贼。”

胡旺道:“这些老瓜贼来了之后,堡内的清兵并没有如同对待我们一样对待他们,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并且不时还将他们派出去,我们曾仔细留意过,发现这些人每次出堡时都是往同一个方向去。”

听了他们的话,赵强觉得事情有些怪,眉头一皱问道:“哪个方向?”

胡旺很肯定的说道:“北边!”

赵强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老瓜贼是清军特意抽调过来让他们对付罗刹人的?”

“不错!”

“也就是说这些老瓜贼是来帮鞑子做事喽?”

吴四听到现在,也有些明白了:“难怪你们会怕他们,原来这些老瓜贼被鞑子招安了。”说完朝胡旺一抱拳:“方才小弟说错话,还望胡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吴兄弟多心了,我并未怪你,要怪就怪我没有及时把事情说清。”

胡旺走到赵强面前,凝声道:“有这数百老瓜贼在,我们是一点优势也没有的,所以我才不想兄弟冒这个险。”

“胡大哥,我明白。”

赵强这会倒没想到如何起事了,而是在想方才胡旺他们所说的,因为他觉得这几百老瓜贼和他们负责修建的新堡很可能会和三年后发生的清俄雅克萨战争发生联系。

精奇里江、罗刹人,江边的堡垒,这一串串的词语组合起来,赵强越想越是有些明白,渐渐在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图像。关于沙俄入侵中国一事,赵强依稀记得清朝入关后的顺治元年,就有俄罗斯人波雅科夫率领残部经马亚河、阿尔丹河进入勒拿河,逃回雅库次克。波雅科夫回去后扬言,只要派兵300,修上3个堡寨,就能征服黑龙江。只不过当时沙俄的重心在欧洲,而且沙俄的实力远不如后世那只北极熊强大,执政俄罗斯大权的沙皇米哈伊尔,是一个快要挂了的老头,一年后他便病死了,沙皇之位由他的儿子阿列克谢继位。

十七世纪中期的俄罗斯虽然摆脱"混乱时代"已三十年,但是在总体上仍然萎靡不振,隐患四伏。四面的邻居没有一个好惹的,瑞典也好,波兰也罢,都是当时的俄罗斯所惹不起的强国。另外还有一些名义臣服,实际独立的哥萨克骑兵,他们也喜欢有事没事去俄罗斯搞点副业,收割点人头,借点钱花花。如此一个外部环境,再加上俄国内政松弛,盗贼横行,国库空虚,民情疲惫,自然不可能对波雅科夫有什么大的支持。

清顺治三年的时候,雅库次克长官派哈巴罗夫率兵70名从雅库次克出发,于这年末侵入黑龙江,到处杀人放火*,遭到当地人的反抗。哈巴罗夫于是跑回雅库次克找来了援军138个人,于次年夏天出发再次侵入黑龙江,强占雅克萨城,不断派人四出袭击达斡尔居民,捕捉人质,掳掠妇女,杀人放火。九月底,他又带200来人侵入黑龙江下游乌扎拉河口赫哲人聚居的乌扎拉村,强占城寨,蹂躏当地居民。英勇的赫哲人民奋起抗击,并请求满清政府予以支援。满清政府时令宁古塔章京海包率所部进击,战于乌扎拉村,打死沙俄侵略者10人,打伤78人。顺治十七年宁古塔将军巴海率水军破敌于古法坛村,斩首60余级,溺水死者甚众。通过这几场战争,俄罗斯人的野心暂时得到遏制。

康熙二十四年时候,为了彻底消除沙俄侵略,康熙命都统彭春赴爱珲,负责收复雅克萨。四月,清军约3000人在彭春统率下,携战舰、火炮和刀矛、盾牌等兵器,从爱珲出发,分水陆两路向雅克萨开进。五月二十二日抵达雅克萨城下,当即向侵略军头目托尔布津发了通牒。托尔布津恃巢穴坚固,有兵450人,炮3门,鸟枪300支,拒不从命。清军于五月二十三日分水陆两路列营攻击。陆师布于城南,集战船于城东南,列炮于城北。二十五日黎明,清军发炮轰击,侵略军伤亡甚重托尔布津乞降,遣使要求在保留武装的条件下撤离雅克萨。经彭春同意后,俄军撤至尼布楚。

不过俄军并未就此罢休,而是东拼西凑找来600多人的所谓援军,由头目托尔布津帅领再次侵入了雅克萨城,这个消息大半年后被康熙知道,于是下令反击,清军2000多人于八月抵达雅克萨,九月开始攻城,俄军头目托尔布津中流弹身亡,但满清军队却没有攻下城,于是将其围困起来,一围就一年多。城里的俄罗斯人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投降。826名俄罗斯军人最后只有66名活了下来,雅克萨战争至此结束。

战争是结束了,但政治没有完,于是清俄双方坐下来谈判签定了《俄清尼布楚条约》,条约有满文、俄文、拉丁文三种文本,以拉丁文为准。在赵强眼里,这个条约可不像后世史学界所宣扬的乃康熙大帝英明神武的最直接证据,而是赤裸裸的卖国条约。因为战争打赢了,却把土地大把大把的割给人家,让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通过条约方式给了别人,实在是太可笑了。直到今天大量的土地还在俄国人手中无法收回,康熙这种无耻的卖国之举可谓给后代开了个很不好的头,百年之后割地赔款被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发扬到了极致,就差把整个中国尽交洋大人之手以讨欢心了。

雅克萨战争三年后才会发生,而且战前战后双方维持的局面几乎不变,所以赵强不太关心这场两个异族抢夺土地的战争,他只对这几百关内来的老瓜贼感兴趣。

“胡大哥,你可知道这些老瓜贼去北边都干什么了?”

胡旺想了想道:“具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每次这些人回来,都能带回大量粮食。”

“粮食?”

吴四听了哈哈大笑:“难不成鞑子们让这些老瓜贼专门去偷罗刹人的粮食不成?”

第三十一章 俄国人

一直在第六,离第五差几十指数,请兄弟们努力推一把,让骨头冲上第五名吧!

…………………………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赵强没感觉这事有什么好笑,康熙平定三藩之后,便着手对付台湾郑家,此后方在明珠的建议下出兵黑龙江,三者有一个先后顺序。而这个先后顺序取决于对手的强弱,很显然,盘踞在精奇里江和黑龙江流域的俄军属于最弱的一方,他们的实力相加起来也不过是前面二者的一个零头。就拿三藩之中最弱的尚之信来说吧,其手下也有三四万兵马,而俄军在远东不过只数千人马,还要分兵驻扎在无数个大小据点之中,雅克萨之战爆发后,前后参与战斗的俄军兵力不过一千多人,因此在康熙的御桌上,远东俄军对黑龙江的威胁要比台湾郑家低得多,重视程度自然也就降低得多。这也是为什么俄军在精奇里江和黑龙江流域可以大胆放心的建造堡垒,而清军与其小规模交火后便不闻不问的原因了。

但是不闻不问并不代表康熙就真的不在乎这些不请自来的罗刹鬼了,身为一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知道历史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如果编造史书的人没有瞎写,那赵强记得在清史稿上有这样一句记述,那就是康熙曾派人以小偷小摸的方式偷取俄国人的粮食,并且切断了俄国人与当地少数民族的贸易通道,以此作为一个遏制手段。也正是因为这样,俄军给养困难,所以才在托尔布津的带领下,攻占了雅克萨城,并最终导致清俄雅克萨战争的爆发。

结合史料的记载,这几百有偷粮食嫌疑的老瓜贼肩负了什么样的使命自然不言而喻了。许是康熙觉得偷敌人粮食实在是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事,由高贵的八旗将士做这样一件事情实在是有损大清颜面,于是才想到从关内押来一帮土匪来干吧。土匪打家劫舍惯了,对于偷盗之事也是随心应手,经验丰富,充当小偷这一角色再适合不过了,就算被抓住了也无关紧要,丢不了八旗将士的脸面。至于这些老瓜贼事后能得到什么样的奖赏赵强就没心思去猜测了,无外乎赦免其罪或者赏以钱财之类,不然这些人也不会甘心给清军卖命。

其实赵强曾经有想过,如果他能在关外成功带领吴军旧部起事,那么北边的俄军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大加利用的,甚至可以将俄军引到东北来,让他们在正面吸引清军的注意力。只不过这样做了,无异于有汉奸之嫌,因此这个念头赵强也仅仅是想一想,虽然这样做是利大于弊的,毕竟远东俄军就那么点人,不足以成为另一个满清,但真要这样做,赵强却也是过不了自己心头这个坎。

说话间,出去捡柴禾的郭飞等人也回来了,进屋之后便收拾了块空地生起了火,赵强让齐壮他们将蛇剥了皮,跟胡旺问了哪里有水后,便让他们去将蛇肉洗净。上次在永陵烤狗肉时,钱林曾经搞来过一些盐巴,当时并未用完,余下的被他用布小心包了放在身上,这会也拿了出来。

一切就绪后,赵强便准备烤蛇肉,不想却被伍枫秋拦住了,然后自告愤勇的说让他来。见其信心满满,想到这人是广东人,赵强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伍枫秋不愧是广东人,烤出来的蛇肉不仅闻着香,色相也好看得多,比赵强烤得狗肉要强多了。

围着火堆坐了下来后,赵强将最肥的一条蛇送给胡旺三人,胡旺道了声谢,也顾不得蛇肉烫人,撕扯成三段分给了伍左二人。其他的汉子也不客气,随后都各自分食起来,一时间屋内都是众人的吞咽声。

“这些老瓜贼每次出去时,是全部人都去还是只去一半?”

赵强并未死心,想道那些老瓜贼既然担负着去偷取俄军粮食的任务,那么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堡内不出去吧。只要他们不在堡中,那么堡内的清兵和旗丁人数便处于下风,凭着这五六百青壮加上胡旺他们,未必没有机会夺了这松山堡。

“说不准,有时都去,有时也留一些人在堡内。”

伍枫秋嘴里还含着蛇肉,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

赵强心中一动,追问道:“有没有办法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去?”

“这个…”

伍枫秋摇摇头:“这些老瓜贼住在堡东,平时与我们这些王爷旧属并不来往,所以我们没法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去,又什么时候回来。何况这些老瓜贼一心替鞑子卖命,就算有机会接近他们,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坐在伍枫秋对面的齐壮却是有些不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些老瓜贼不跟我们来往,总要跟堡内的旗人来往吧,我就不信那些旗人个个守口如瓶,肯定会不经意会说到这事的,你们只要多留点心,应该能查得到。”

“你说的是没错。”

肚中有了肉,胡旺的神情恢复了几分精神,苦笑一声对齐壮道:“不过这松山堡名义上是佐领都赖为主,实际负责的却是他的管家遏隆。那些个老瓜贼也是由遏隆负责,别的人根本无权过问,所以那些旗人对这些老瓜贼动向也不清楚,你让我们如何打探。”

听胡旺说到遏隆,赵强不禁问道:“你说的遏隆可是今天领我们出工的那旗人老头?”

胡旺点头道:“不错,就是这老东西。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被这老东西的外表所迷惑,这人比都赖可狠多了,吃人可不吐骨头,打我们来到这松山堡后,死在他手中的人可有十多个了。”

屋内众人除了赵强外,对遏隆的印象都说不上坏,见胡旺如此说,都有些惊讶。

“那老头看起来不错啊,比都赖要好多了,怎么胡大哥说他比都赖还要狠呢?”

“是啊,那老头半截身子都快埋土里了,怎么还会是个狠角色呢?”

胡旺刚要告诉众人,却听堡中响起了几声锣声,忙从地上站起,对众人道:“旗人在叫我们,我们得去干活了,遏隆的事改天再和几位兄弟说。”

伍枫秋和左铭南也跟着站了起来,赵强原本还想听听有关遏隆的事,顺便问问松山堡的人为什么对吴军家属这么苛刻,不过见他们急着要走,也不便再多问什么,只能等明天再说了。起身将三人送到门口后,胡旺他们道了声告辞,便往堡中小步行了过去,与此同时,还有二三十个男女老少也朝堡中跑了过去。

堡中有一些旗人围在一起,但赵强看不清他们要做什么,在门口看了一会,见没什么事,便准备回屋和齐壮商量一下,刚要进屋时,却听见角落里有人在叫他。

“叔叔!”

第三十二章 好汉饶命!

叔叔?头一次被别人这样称呼,赵强有点不适应,待看清角落里叫他的就是下午那个小孩时,他无奈的笑了笑,因为自己这具身体的确是快三十的人了,小孩这样叫他还是对自己很有礼貌的。

见小孩有些胆怯的站在那,赵强上前将他牵到门口,轻声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孩朝屋内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刚才看见你们屋的人在洗蛇…”

“噢,你是想吃蛇肉是吧?”

赵强以为这孩子是想要些蛇肉吃,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便要进屋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顺便将那个食团也给他。

“不是,叔叔,我不是想跟你要吃的。”

没想小孩却是一把拉住了赵强,不住的摇头,唯恐赵强误会自己。

“我不是想跟你要蛇肉吃,我是想问问你们,那蛇皮你们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话就给我好了。”

“你要蛇皮做什么?”

蛇才褪下来的皮可以用作药材,可是这种剥下来的蛇皮却是没有什么用处的,除了做编织袋,赵强想不出这种蛇皮还有什么用处,对小孩要蛇皮有些不解。

“我…”

小孩吱唔一声,脸红了红,却是没有告诉赵强他要蛇皮做什么。

“好吧,你跟我进屋,叔叔把蛇皮都给你。”

蛇皮反正都剥在那,统统给了这孩子也没什么,赵强说着一把拉过小孩将他带到屋中。

“钱林,方才你们的剥的蛇皮没扔吧?”

“没扔,在地上呢。”

钱林和郭飞他们正在吃蛇肉,见赵强领了一个孩子进来,都转睛看着他,眼神中都有些疑惑。

齐壮走到这孩子面前打量了一眼:“强哥,这孩子是?”

赵强没有理会齐壮他们的奇怪,见那几张蛇皮都堆在地上,蹲下用干草捆了,递给那孩子。

“多谢叔叔。”

小孩接过蛇皮,有些兴奋的撒腿便要出去,却被赵强拽住了:“等一下,叔叔给你点吃的。”说完便去拿干草上的食团,见郭飞他们面前还有半条蛇,便也拿了过来准备给这孩子带回去吃,不想转身要给那孩子时,却发现他已经没了人影。

“人呢?”

赵强四周看了一眼,都不见那孩子。

齐壮朝门外指了指:“走了。”

“走了?”

赵强一愣,随即明白那孩子肯定是自尊心又发作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意思要吃的,便快步冲到门口,见那孩子正往东边几排木屋那跑,忙也跟着跑了过去。

虽然有栅栏上的火把照明,但行走在各排屋子之间,视线还是有些黑暗,小孩身形又小,很快就消失在赵强眼前。赵强连着追过了三四排木屋,都没找到那孩子,便又往前找了两排,还是不见他身影,因为不知小孩姓名,他也不好叫唤,便想回去,等明天再将东西给他。正往回走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吱呀一声,然后有人重重的踹在了门板上,发出一声重响。侧耳听去,只听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愤怒道:“你给我住手,你若是再不收手,我就和你拼了!”

“哎,我说冯小姐,我黄三也是好心好意,见你们姐弟饿得不成样子,这才特地从主子那讨来些吃的,想着让你们垫垫肚子,你怎这么不识好赖的?快开门吧,不然你一娇滴滴的女子再饿下去,可就成芦柴棒了。”

“我们有没有吃的不关你的事,还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我说冯云,你当你现在还是大小姐啊?告诉你,这里可是关外,你爹也早已下了黄泉,没人怕你!你就少在我面前装大小姐的份了!今天你是开也好,不开也好,我黄三总是要进去的!”

“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叫人?!”

那叫黄三的听了女子的话,哈哈笑了起来:“冯云,你说这堡西有谁敢管我黄三的事?”

赵强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走到那木屋旁边,顺着木墙缝隙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很是俊俏的女子正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拼命的抵着门。门外却有一个胖汉懒洋洋的靠在门上,不时伸手朝那女子身上摸去。在那胖汉身后还站着几名精瘦的汉子,从衣服上来看,好像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些吴军汉子。

“住手!”

眼前的场面赵强再是熟悉不过了,典型的一出恶汉欺凌弱女子的场景,见那女子急得都快哭了,周围木屋中住的人又不敢出来制止,赵强便忍不住了,决定出来制止那胖汉。

“哪冒出来多管闲事的杂种?”

见赵强从木屋旁边冒出来,胖汉有些惊讶,伸手一指他:“你叫谁住手呢?”

赵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杂种,你说呢?”

“嘿,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见赵强敢叫他杂种,胖汉脸色一变,身子一抖,从门口快步冲到赵强面前想要给他一拳。

赵强却是身子不动,冷笑一声,在胖汉的拳头快要到自己脸颊时,瞬间将头朝一侧扭了过去,然后上前一步,左手按住胖汉的手臂,右手的臂肘狠狠的捣在了他的心窝上。

“哎呀!”

赵强前世时特别注重锻炼身体,平时经常练习各种格斗技能,虽说不上好勇斗狠,但遇事却也率性而为,碰上挑衅自己的人,通常都是打了再说。再加上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可是王屏藩的侍卫,身手很矫健,长年的征战和在关外的苦役让他的肌肉异常发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赵强经常吃不饱,但力气比起胖汉来也大了不知多少。胖汉无法抵挡赵强这下重击,吃不住痛,惨叫一声整个人便直往后退。

一见胖汉被赵强打成这样,身后有两个汉子忍不住便冲上来要揍赵强,却被赵强硬碰硬的将他们二人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恶狠狠的朝那几个汉子叫道:“还有谁不服的!”不等他们答话,赵强就已经一个箭步逼到了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你服不服!”

“我服!我服!求求你别打我!”

那青年被赵强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赵强,一边挥舞双手在那不住求饶。赵强却毫不理会他的求饶,不顾他的挣扎拎着他缓缓的朝前走了几步后,才将他一把推到地上,朝还站着的几个汉子怒目吼道:“还有谁想动手的!”

那几个汉子早被赵强凶神般的样子吓坏了,噤若寒蝉的站在那里,不敢直视赵强逼视他们的目光,甚至有一个还偷偷的往同伴身后躲,唯恐赵强会找上他一般。

赵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这些人一拥而上,木屋门口空间这么狭小,他还真有点应付不过来,所以才装作凶神般以此震慑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确认这些人没有动手的勇气后,赵强这才转身朝胖汉慢慢走去。

“你这个杂…”

“呃!”

胖汉刚想说出那个种字,却被赵强凶狠的眼神给吓了回去,改口说道:“好…好…好汉…好汉饶命!”两手不停的朝赵强作辑,盼他别再过来了。

赵强却是没如胖汉所愿那般就此放过他,而是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然后跟着用脚尖顶在他脖子上怒喝道:“现在知道饶命了,方才你怎么不怕我的?”

胖汉脖子痛得要命,呼吸都有些不顺,脸憋得通红,在那空自叫喊,却没个声音出来,其他几个汉子见他这样,却是都不敢上前来救他。

刚才这胖汉欺负那女子时,周围并没有人出来制止,而且听刚才他和那女子的对话,好像这胖子跟旗人关系比较近,所以赵强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对付他。打死他肯定是不行的,可是若就这样放了他,怕后患无穷,因此就那样踩着这胖子,也不知怎么办是好。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苦了这胖汉了,两手先是还在那拼命的晃动,过了一会却是软了下去,嘴里开始吐起白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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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看了两部活死人电影,所以更新慢了,大家别介意。首页新书第五名了,嗯,保持住!

第三十三章 黄三

赵强正想着如何收场时,方才那孩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赵强身边,手中还抓着赵强给他的那束蛇皮,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胖汉后,对赵强小声道:“叔叔,我姐姐说你再这样踩下去,这人会死的,那样叔叔就有麻烦了。”

姐姐?难道屋内那女子就是这孩子的姐姐?赵强有些疑惑的扭头朝门口看去,那女子也正望着赵强,见赵强看他,便冲他点了点头。

赵强本就无心杀这胖汉,方才做出那幅凶狠样,完全是为了吓唬那几个汉子别乱动。他是刑徒之身,若是真的杀了人,肯定要被旗人重治。那女子让他放了这胖汉,怕也是想到这点,所以才让弟弟转告赵强。

人是肯定不能杀的,除非杀了他之后马上反出这松山堡,不过有那几百老瓜贼在,也不是想反就能反的,眼下也只能先放了此人,走一步是一步。赵强念及于此,便将脚尖往上抬了抬,对还在吐着白沫的胖汉道:“算你走运,人家不跟你计较,反替你求情,这次就先饶过你!”

胖汉脖上压力一松,也顾不得说话,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胸口不再那么憋闷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赵强,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方才害怕求饶的样子已是全然不见,转而换之的是一脸阴沉。

赵强见胖汉看自己的眼神恶毒,知道这事不会这么就算了,但一时也不能拿他怎样,便装作没看见,冷哼一声:“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这姐弟,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胖汉正要往同伴那里去,闻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朝赵强一抱拳:“敢问好汉大名?我黄三日后也好答谢好汉不杀之恩!”

赵强心知黄三是想报复自己,但也不怕他,沉声道:“在下赵强,今日新到松山堡,你若是要找我,到前面木屋找便是。”

“好,阁下倒是条汉子,我黄三输在你手上倒也不冤,这松山堡也不是什么大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机会再见面,告辞!”

黄三说完扭头就走,那几个缩在一边的汉子忙七手八脚的上来要扶他,还很关切的询问起黄三的伤势。

“三爷,没伤着吧?”

“三爷,要不要小的背你。”

“哎唷!”

几个汉子正在表现自己时,方才被赵强提着吓唬的那个年轻人却不小心按到了黄三的后腰,黄三疼得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妈的,你轻些,想痛死老子啊。”

“三爷歇怒,三爷歇怒,小的不是成心的…”

被打的年轻人捂着自己半边脸,一脸委屈的看着黄三,生怕他会把怒火发到自己头上。

“还有你们,妈的,这会倒是三爷长三爷短的,刚才怎么不来救三爷的?”

黄三还记着刚才这几人没有过来救自己,他不敢找赵强,却是敢喝骂这几个人。

“老子平时白养活你们了,早知道你们这么不中用,也不死皮赖脸的跟主子讨吃食喂你们狗肚子了!”

“三爷骂得是,小的们是不中用。”

几个汉子被黄三骂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在那点头哈腰的,脸上极是阿谀之色,赵强见了没来由一阵火大。听黄三的话,这些汉子如此不要脸面的奉承他,甘做他的帮凶,挨打不还手,挨骂不还口,全是因为黄三能从旗人那搞到食物。想到这些人以前可都是在战场上搏杀的军士,这会却为了些食物沦落到这个地步,赵强火大之余也是一阵心酸,为这些昔日战场上的好汉感到悲哀。

“还愣着干什么,扶爷走啊!”

赵强正想喝令黄三赶紧带人走,黄三自己却发话了,那几人忙扶着他小心的往北边去。待他们消失在拐角处后,小孩才壮着胆子拉了拉赵强,轻声说道:“叔叔,进屋吧。”

“进屋?”

赵强本是想马上回去和齐壮他们商量一下这事,好应付黄三的报复,不过想了想,却是随那孩子往木屋走去,因为他想从这女子口中了解些黄三的底细。

黄三等人走后,周围木屋之中曾有人伸出头朝这边探望,赵强原以为会有人过来安慰一下这个女子,或是对自己说几句打得好之类的话,没想那些人只是朝这边望了望,便又缩了回去,各屋之中也是一如继往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黄三到底什么来头能让那些人如此怕他呢?赵强带着疑问走到木屋门口后,那女子便弯腰对他行了一礼,和声说道:“冯云谢过壮士大恩!”

刚才因为离得有些远,而且视线也不清晰,所以赵强一直没有看清这女子的相貌,现在离得近了才看得清楚,一见之下,赵强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女子长得实在是太动人了,用国色天香来赞美也不为过。女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左右的样子,一张瓜子脸配上两抹淡眉,薄唇俏脸配上一头秀发,虽说脸上有些营养不良,显得清瘦了些,但仍说不出的动人,身上即使只穿着粗布衣裳,给人的感觉也是清新脱俗,隐隐还有一息高贵的气质不经意流露出来。

美女前世赵强见得多了,明星美女、车模靓女、选美小姐等天天都能在电视网络上见到,豪放得不着一衣的东京特产也是经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品味,眼界和口味早已刁了起来,寻常姿色根本不入法眼,这会却是被这女子的秀色震得一愣一愣的,在那暗自惊叹,竟然忘记还礼了。

女子见赵强紧盯着自己看,脸不由红了红,却是没有责怪赵强无礼的意思,许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相貌会让男人发呆,又或是早已习惯男人在自己面前失态。

“叔叔,你怎么了?”

那孩子却是歪着头很是不解的看着赵强,不明白他怎么发起愣来了。“呃…这个…”

饶是赵强脸皮不算薄,被这小孩问得也是老脸一红,干咳一声,不敢再盯着女子看,扭过头去假装看屋内,以免女子和自己尴尬。

屋里摆设很是简单,面积也要比赵强他们住得小得多,不过却是有一个不大的炕,另外还难得的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双碗筷。炕上有一床薄被,叠得整整齐齐,地面一点灰尘也没有,看得出来这女子很是爱干净。

“屋内寒陋,壮士如果不嫌弃,还请屋里坐。”

赵强看了一会后,冯云淡淡的说了一句,请他到屋里坐。

“噢,好,冯小姐客气了。”

赵强往屋内走了几步,想找个地方坐,却是发现没有凳子,又不好意思坐到人家炕上去,只好讪笑一声干站在那。正想问冯云有关黄三的事,冷不丁却想到吴四曾对他提过的那位冯小姐。

难道这女的就是冯苏的女儿?赵强再次打量了冯云一眼,见她举止很是得体,进屋之后站在那里也是犹如止水,不由脱口问道:“敢问冯姑娘,令尊可是冯苏冯大人?”

“正是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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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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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真的是冯苏女儿,想到她父亲冯苏,赵强看冯云的眼神不免有些复杂,因为冯苏这人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冯苏是山东人,不过他既不是靠降清得仕,也不是以军功升职,而是在顺治十二年考中进士后,始步入仕宦之途。先授庶吉士,再改授内翰林院国史院编修,充任日讲官。此后,又历外任多职,至康熙六年提升为礼部侍郎,九月调任吏部右侍郎,次年,授以显职贵州巡抚。冯苏在仕途上一帆风顺,而且进展很快,与明朝并无政治关系,跟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军也无丝毫瓜葛,他所得到的一切荣誉和地位,都是清朝给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任谁见了都以为会是对清朝肝脑涂地,死心报效的一个人,却做了一件让谁也想不到的事。在吴三桂起兵到了贵阳后,第一个投靠吴三桂的并非是先前吴的部下,而是吴三桂以为会以死相抗的巡抚大人冯苏。

冯苏的归降让吴三桂大为惊讶,以为自己是做梦,确认是真的之后,大喜之下亲出营门将冯苏迎了进去,恍如当年曹操迎许攸一般,对之格外器重,仍命其出任贵州巡抚,主掌贵州一省军政。与之相反的是大跌眼界的清廷,康熙得之这个消息后,连骂冯苏忘恩负义,甚至连数典忘祖的话都说了出来,只可惜冯苏是汉人,不是他们满人,这数典忘祖似也按不到他头上。

冯苏投了吴三桂后,起初几年吴军进展迅速,局面一片大好,冯苏也以为改朝换日,重换汉家江山指日可待。可是没想到的是,其后局面崩坏之快就如天上流星一般快捷。这一切只因为吴三桂壮士暮年,已经老矣。当年吴三桂在云南起兵时,才六十刚出头,体也还强健,马上功夫不减当年,射箭,飞舞大刀,亦见功底不凡。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吴三桂的年纪也是越来越大,进取之心也不如先前,初期取得的好局面也渐渐消失。前线不断传来失败消息,身边也不断有人背叛、逃亡、投降,冯苏在贵州也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坏消息,这同几年前捷报飞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军初到湖南时,冯苏便亲笔书信让吴三桂即刻挥军渡江北上,直掏京师,不过却因为吴三桂迟疑不决,导致荆州、武昌很快被清重兵驻守,成了吴军不可逾越的一道防线,进而与清军隔江对峙,丧失了主动权。眼看局面崩坏如此,冯苏是又急又怕,急得是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怕的是清军渡江后自身性命难保,这个时候想重新投靠清朝已是不可能,无奈之下,冯苏便亲到吴三桂身边,替他奔波于长沙、松滋、常德、湘潭、衡州之间,到处传达吴三桂所授的方略,希望能让局面有所改观。可惜的是,局面却未如冯苏所愿,毫无起色迹象,吴军处处被动挨打,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吴三桂此时也是悲悲切切,情志不舒,冯苏见状便想安慰他安心以待,于是便与夏国相、方国琛等人相率劝进吴三桂即皇帝位,好安抚军民之心,鼓舞士气,继续与清廷对抗到底。吴三桂即皇帝位后,宣布国号大周,从三月改元“昭武”,以衡州为都城,改名为“定天府”。他当了皇帝,置百官,属下也改易官称,逐一册封。首先封他的妻子张氏为“皇后”,封应熊庶子吴世璠为“太孙”。加郭壮图为“大学士”,仍守云南,设云南五军府、兵马司,改留守为六曹六部,冯苏也因劝进之功被任命为六部之首的礼部尚书。只可惜,他这尚书做了不到一年,便成了清军俘虏。因其原是清廷十分信任的重臣,身为贵州巡抚本应安保地方,抗拒吴军,不想其却是第一个响应吴三桂,其后更是在劝进吴三桂称帝出了大力,这样一个人物,康熙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一纸圣令,冯苏连同他的家小被一同押解进京,在东城胡同被凌迟处死。其膝下三子除幼子才六岁,免与一死后,其他男丁尽被诛杀。女眷也被发往关外,给批甲人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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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男丁除了眼前这个孩子,其他都被杀了,尚有多少女眷活着,赵强不太清楚,但从黄三敢如此肆无忌惮欺凌冯云来看,想必这堡内也没什么冯家的人了,不然哪怕是个老太婆在,见此情形也会出来阻止。想到此处,赵强有些同情冯云,脑中猛的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吴四所说冯云如此姿色,自然不可能被鞑子放过,若真是那样,当真是可惜可悲了。

不过看这姐弟俩住得如此环境,肚子也吃不饱,被一个吴军中的恶人欺负也无人相帮,这似也是有些不合情理。旗人若是贪她姿色,就不会管她是不是犯官之女,因为人现在是自己的,大可纳了放在房中日夜享受,怎会任由她住在这堡西而不闻不问呢?

心中虽然疑惑,但赵强总不能将这疑问说了出来,因此很是客气的说道:“令尊冯大人,在下在军中时多次听闻,今见了冯小姐,殊为叹止,果然是大家门弟千金,比我们这些粗汉要强得多了。”

冯云没有在意赵强的眼神,闻言淡淡说道:“壮士也是吴军中人,自然知道家父之名,只不过那已是前尘往事,家父业已魂归九泉,冯云与杰弟现今只是关外苦命人,与壮士没有什么区别。”

“冯姑娘千万不要一口一个壮士的。”

见冯云老是称自己壮士不壮士的,赵强有些不习惯,便对她道:“在下赵强,冯姑娘只管叫我姓名就是。”

冯云想了一下,点头道:“不若我就叫你赵大哥好了。”

这什么辈份,你弟弟叫我叔叔,你叫我大哥…赵强笑了笑:“也好,我比姑娘大了些许岁数,大哥一称也当得了。”

“啊!”

赵强正准备问冯云有关黄三的事,却听冯云惊呼了一声,赵强吓了一跳,以为黄三他们又来了,忙抬脚就要冲到门口去,却听冯云很是不好意思道:“赵大哥,我请你进屋坐,却是忘了屋内没有凳子,若你不嫌弃,就坐到炕上好了。”

见冯云是为这事惊呼,赵强有些哑然:“那倒不必,对了,冯姑娘,在下有件事想问问你。”

“赵大哥但问就是。”

见赵强不往炕上坐,冯去便搀了小弟走到炕边,将他扶了上去,刚要转身,却见弟弟手中拿着一束血淋淋的东西,不由脸色一白,皱眉道:“小弟,你手中拿得这是什么?”

刚才听姐姐与赵强说话,冯杰一时也忘记了手中还拎着蛇皮,忙将那蛇皮递到姐姐面前,看了一眼赵强,小声道:“蛇皮,能吃。”

“蛇皮!”

弟弟将蛇皮伸到面前后,冯云才看清楚这是蛇皮,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即镇静下来,问道:“哪来的?”

冯杰一指赵强:“叔叔给的。”

赵强一直不清楚冯杰要蛇皮做什么,这会却听他说是吃的,心中当时就痛了一下,忙走到冯杰面前,将那半截蛇肉和那个食团放到他手中,和声说道:“方才你跑得太快,没顾得上拿,我便给你送来了。”顿了一下又道:“若不是想着送给你,也不会见到你姐姐被人欺负了。”

冯杰闻到蛇肉的香味,眼睛顿时直了,却是不敢去吃,小心的睥地一眼冯云:“姐姐?”

平时冯云是不允许弟弟跟人要食物,或者接受别人食物的,因为大家吃的东西都少,给了他,那人家自己也就没的吃。再加之黄三经常用食物来诱惑冯杰,希望冯云看在这个份上能成全了他,所以冯云更是对弟弟看得极严,一来是为了冯家颜面,二来也是内心那少许的自尊作崇。

见弟弟一脸渴望,冯云叹了口气:“赵大哥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朝赵强弯腰又行了一礼:“赵大哥,方才劳你打跑那恶人,现在又劳你拿吃的给我们,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是。”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对了,冯姑娘,那黄三是什么人,何以敢这样欺负你呢,为什么周围木屋的人好像都很怕他?”

第三十五章 不如反了?

听赵强提到黄三,坐在炕上的冯杰一下跳了下来,跑到赵强面前小脸抬得高高的,撅着嘴气鼓鼓道:“他是个大坏蛋,专门欺负我和姐姐!”

“小弟。”

冯云上前将弟弟拉了回来,对赵强道:“不瞒赵大哥,那黄三本是我爹同乡之人,我爹出仕之后,他便投到我家愿为下人。因他有些办事能力,我爹念在同乡份上便留他在府上做事。后来我们全家随爹爹去贵州后,也将他带在身边,父亲大人死后,他便与我们一起被发配到关外来。”

“既是冯姑娘家的下人,何以敢欺主的呢?”

虽说冯云和自己一样,都是所谓吴逆旧属,但黄三身为他们家的下人,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主仆之份,要知道,身为下人者,只要主人不主动解除契约,他便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主家,更别提反欺主家了。据赵强所知,那些因为家主犯事被发配到关外来的大族,府上的下人也多是跟随一起,发配地的官府也是承认这种主仆关系,并不给予原先下人以人身自由。若下人敢恃凶欺主,主家大可将他给告了,甚至可以自行家法再到官府报备。所以纵使冯家就剩下了冯云和冯杰这姐弟俩,黄三这身为下人者也不可能敢如此肆无顾忌的欺主。

从赵强疑惑的眼神中,冯云大致明白他在想什么,苦笑一声解释道:“赵大哥有所不知,那黄三有个堂兄是内务府副总管的包衣,因关外各地的贡品都是经由尚阳堡转送盛京再运往京城,所以黄三的堂兄便被他主子派到尚阳堡负责核实各地贡品。这人在京城虽然只是个包衣奴才,但在尚阳堡却是颇有些权势,各堡旗人都有求于他,松山堡的旗人也是要定期上贡的,自然对黄三要有所照顾,不然他那堂兄随便寻个由头,松山堡就要额外加送贡品了。”

包衣奴才是满人社会的最低层,诸如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便是包衣奴才出身,包衣奴才包括战俘、罪犯、负债破产者和包衣所生的子女,有满人,也有汉人,其并无人身自由,为旗人主子占有,即使因战功等而置身显贵,对其主子仍保留奴才身份。所以曹寅即使做了江南织造,在给康熙的奏折上也是一口一个奴才称着。这些个包衣奴才平时看不出什么,不过一旦被主子派出来后,便可借主子权势压人,而各地官员却不能不怕他,因为其背后的人是他们所不敢得罪的。黄三堂兄身为内务府副总管派驻尚阳堡的代表,自然可以狐假虎威的很,只可惜黄三是吴逆旧属,康熙圣谕上绝不可赦之人,否则怕早已被堂兄解了奴藉送回关内去了。想到黄三背后有个很硬的包衣堂兄在,赵强不免有些忐忑,若是黄三明日到都赖或者遏隆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怕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赵强却是不后悔,不说自己先前不知黄三有这么个后台在,就算知道,也是要帮冯云的。不为别的,只为自己是个男人。

冯云为什么会被黄三这个下人所欺,赵强是不需要问的,有关冯云如此姿色却为何和众人一样,赵强也是不好意思问出口的,他看得出,冯云比她弟弟更有自尊,只怕自己要是提及此事,说不得马上就会惹得佳人容颜大变,提棍将他撵了出来。见时候差不多了,赵强便准备告辞,冯云却关心的说道:“黄三小人心肠,今日被赵大哥打了一顿,必怀恨在心,怕会找旗人害你,赵大哥可要小心了。”

赵强不想让冯云这个弱女子有什么担心,笑着说道:“多谢冯姑娘关心,赵强粗人一个,这命也不值钱,黄三若是要害我,尽管来就是。”顿了一下却是恶狠狠道:“不过我也不是任他拿捏的,泥人都有三分性,何况我一大活人呢,冯姑娘尽管放心就是,我知道如何应付。”

冯云方才是见过赵强凶神恶煞模样的,见他并不畏惧黄三报复,虽有些担心,但也不好说什么,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那你们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扰了。”

赵强看了这姐弟一眼,转身便要出屋。

“赵大哥慢走。”

冯云依足礼数将赵强送到门口,正要关门时,却听赵强突然回头低声道:“小杰还是个孩子,没有吃的这身子如何能长,我明天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们搞些吃的来。”

冯云听了一怔:“多谢赵大哥好意了,只是堡中各人食物都有定量,人人都是无法吃饱肚子,我虽知弟弟肚饿,奈何也只能分自己一份给他,再无其他办法。赵大哥今天刚到这堡,又哪里去弄吃的呢。”

“我想想办法吧。”

赵强一时也没有想到怎么搞来食物给这姐弟俩,见冯云提到弟弟时眼眶泛红,也不禁有些怜惜。

……………………

回到木屋后,赵强就见齐壮、郭飞他们都聚在门口,一见他回来,众人忙将他拉了进去。

“强哥,出什么事了?”

赵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们怎么还不睡的,齐壮却已是一脸紧张的问他:“方才有两人来此找你,鬼鬼崇崇的不是好人,我和吴四兄弟将他们撵了开去。弟兄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都有些担心。”

黄三动作倒挺快嘛,这么快就派人来打听自己了,看来明日有些凶多吉少了。见齐壮他们如此关心自己,赵强心下有些暖和,便将打了黄三之事说了出来。

“什么,那王八蛋敢欺负冯小姐,妈的,我去扒了他的皮!”

吴四一听黄三竟敢欺负冯小姐,脸都绿了,二话不说就冲门口奔了过去,赵强忙一个箭步将他拽了回来:“吴四兄弟,你冷静些,那混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那不成,你教训归你教训,我揍是我揍,奶奶的,冯小姐在我吴四心中就如仙女一般,不想竟然被个下人欺负,不扒了那小子的皮,我吴四跟他姓了!”

吴四犟起来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可是赵强绝不能让他现在去找黄三,因为那样只会将事情现在就闹大起来,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考虑明天的事了,只好把脸一板,喝道:“这么多屋子,你知那黄三住哪?”

“嗯?”

吴四朝外看了看,见一片漆黑的,他不知黄三住哪,这一片漆黑的在堡西找黄三住的屋子还真是有些麻烦,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甘心道:“那好,我听你的,明天再跟他算帐!”

“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打了个欺主的小人啊。”

齐壮见是这事,不由松了一口气:“强哥,不用怕,那黄三敢找人来报复你,兄弟我第一个打断他狗腿!”

郭飞也一挥着拳头道:“对,赵大哥,你不用怕,甭管他找多少人来,大伙都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赵强将吴四拉了回来,见众人都没将这事当什么了不起的事,苦笑一声将冯云告诉他有关黄三堂兄之事也说了出来。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钱林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赵强:“若是旗人帮他出头,赵强兄弟怕有大麻烦。”

齐壮也想到了黄三找旗人出面报复赵强的可能,脸色一变:“那怎么办?”

吴四却毫不在乎嚷道:“娘的,有什么好怕的,咱们现在就去杀了黄三,难道旗人还能帮一个死人报复赵强兄弟不成吗?”

林家风不满的瞪了一眼吴四:“你就知道瞎嚷嚷,杀了黄三,旗人明日查问起来怎么办?”

吴四哼了一声:“我的办法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才行?难道还跟上次一样看着赵强兄弟被旗人给…”

“吴四,我们说不管这事了吗?”

钱林见吴四又提起这事,怒道:“上回是我们孬种,没义气,但弟兄们心里都有愧,你能不能别老戳我们心窝子!”

“你发什么火嘛。”

见钱林他们都十分不满的看着自己,吴四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齐壮突然高声说道:“事到如今,不如反了!”

“啊?!”

众人大吃一惊,一齐看向了他。

齐壮毫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像是已经考虑好久,冷静的说道:“胡旺他们的样子你们不是没看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将我们也饿成那样,若真成了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着大伙现在还有些力气,反出这松山堡。怎么样,你们可是愿意干?”

众人还没说话,赵强却是断然说道:“不行!”

齐壮没想到赵强会反对,愕然问道:“为什么?”

赵强看了一眼齐壮,扫视众人道:“那些老瓜贼在不在堡内,有多少人在,什么时候在,都没有搞清,冒然动手,岂不是要吃大亏。我不能为了我一人之事,而连累大伙丢了性命!”

“那难道真的要我们眼睁睁看你和上次一样,再被旗人给…”

齐壮不明白赵强为什么要反对,要知道赵强可是一直私下和他商量逃跑和造反的事,现在齐壮当着众人面说了出来,赵强却要反对,这让齐壮有些无法接受。

“哼,想要我赵强的命哪会这么容易。”

赵强挥手示意齐壮不要再说这事,环顾众人一眼:“都睡觉,天踏下来高个顶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强哥!”

齐壮有些不甘心这事就这么被赵强掩了下去,想说什么,却被赵强狠狠的瞪了一眼,心中一凛,不敢再吱声。

虽然方才胡旺等人在时,赵强隐隐有说过起事,但毕竟没有明着说出来,齐壮这会却是直言不讳要造反,这让众人心里都如起了波澜一般。

赵强为了不让众人再说这事,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径自往地上一躺,琢磨起另外一件事来——松山堡的旗人为什么要朝尚阳堡送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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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罗刹人的小队骑兵

冯云说松山堡的旗人要向尚阳堡交纳贡品,当时赵强就有些疑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因为旗人作为满清统治的基础,根本没有交纳贡品一说,只不过一时他也没想到到底哪里不对。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联系到尚阳堡的旗人对这些吴军旧部不闻不问,这才恍然大悟,恐怕这松山堡的旗人未必便是满洲人。

皇太极继位后为扩大兵源在满八旗的基础上又创建了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其编制与满八旗相同。满、蒙、汉八旗共二十四旗构成了清代八旗制度的整体。满清入关后八旗军又分成了禁旅八旗和驻防八旗。所谓满八旗就是满人,汉八旗大多是清初入关汉功臣及其后裔和包衣奴才,蒙古八旗则大多为蒙古王公贵族。因此满人是与生俱来的旗人,而旗人里有满人,蒙古人和汉人,所以说旗人未必就是满人。

满人实际指的是生女真和熟女真,但是明代对满人的称呼不是建州女真而是叫建虏,意为建州卫的叛虏。更重要的是明代的女真和宋辽时的女真不是一个概念。宋辽时的女真是指女真族无疑,但是明代的女真可不是是指民族名,而是被指代东北地区所有的非汉非朝鲜居民的统称,并非一个民族族名。这种统称如同明代的佛朗机指代的西欧人而非一个叫佛朗机的民族,色目人特指所有非黄种人穆斯林而非指一个叫色目的民族一样。

因此明末时的女真很复杂,满清的八旗虽然囊括了所有熟女真和大部分生女真,但是却也有很多生女真并被有被掠夺进满八旗,这些人大地生活在远东地区,甚至是严寒的西伯利亚地区,同时残留在东北地区的生女真也有,诸如鄂伦春、索伦、巴尔虎等部。满清对待这些民族的政策与汉人不一样,在一定程度上给了这些民族很大的权利,但是有一点是必须做到的,就是这些民族也要和关内汉人一样剔发易服,并定期向他们交纳毛皮、人参、药材、珍珠等贡品,如有不从,就大兵镇压。

通过这些史实,赵强可以肯定松山堡的旗人不是真正的旗人,而是和鄂伦春、索伦、巴尔虎一样的少数民族。因为如果他们的确是隶属满八旗,那么就不可能存在交纳贡品一说。再加上这松山堡靠近精奇里江,处于俄军入侵的最前沿,随时都有可能和黑龙江流域那些屯堡一样被俄军摧毁,自然不可能由真正的旗人驻扎防守,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现在满清的重心在于替三藩之乱善后以及对付台湾郑家,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况且人数本就不多的关外八旗军队,在时长八年的三藩之乱中被大量抽调入关平乱,余下的一两万人马又要驻防盛京、宁古塔、尚阳堡及开原、铁岭等重镇,能够用到北部边防的兵力实在是不多。因此赵强推论这些假旗人之所以被宁古塔清军安置在此地,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俄国人,因为俄国人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些肤色一样、发式衣冠也一样的清国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旗人。再印证堡东住着几百老瓜贼,赵强不由越发肯定自己想的没错,事实明摆着,高高在上的旗人如何肯和一帮土匪为邻呢!至于被发配在此地的几百吴军老弱妇孺,只怕也是清军为了安抚住这些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炮灰的“旗人”才特意调拨过来供他们奴役的吧,否则何以青壮如此稀少,而都是不堪使用的老弱呢。至于那个佐领都赖和他手下的百十余名兵丁,更不用说了,绝不可能是真正的驻防八旗。想到此处,赵强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所想的没错,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不相信这些假旗人会死心塌地替满人卖命,只要俄军的危险到了临界点,只怕堡内这几百“旗人”会首先撒丫子跑光。旗人跑了,那些老瓜贼难道还能自告奋勇的先把赵强他们屠了再跑吗?

……………..

“都起来,准备干活了!”

第二日天亮,早早的便有旗丁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在外面敲着铜锣让青壮们开工,赵强他们从屋内出来后,便见有妇女拎着水桶放到了他们面前,示意他们洗把脸。洗完脸后,另有几十名妇女提着大桶小桶走到了他们面前,里面盛的是可以洗脸的米粥。赵强因为想着黄三今天报复他的事,也没心思喝这稀米汤,趁着众人都在喝粥的时候,在人群中搜寻黄三起来。但是看了几圈,也没有发现黄三的人影。

赵强他们开工后,堡西的吴军家属们和昨天一样,除了去堡中替旗人洗衣收拾之外,并没有什么活计干。赵强注意到松山堡周围并没有任何耕种的农田,固然土地很是肥沃,但就是没有人去耕种,哪怕是由这些吴军奴隶们去种,堡中“旗人”们好像也是不愿。自身不耕种,也不使奴隶耕种,这就说明那些假旗人们已经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否则也不会放着好处不捞的。

昨天刚来,赵强没那么多心思,现在有了这么多认知,他不免对堡中那些假旗人多留意了一下,见除了偶尔几个穿着满人特有的长袍马褂外,大多数人还是随意的穿着,并且看上去很是简陋,有的男子更是赤裸着上身。赵强在尚阳堡立哥家做奴隶时,曾观察过旗人的衣着,发现基本上都是穿得很体面,与眼前这些旗人打扮完全是两码事,不客气的说,堡内这些假旗人仅是比叫花子要稍好些。

因为担心黄三会带着旗人来报复赵强,所以齐壮和吴四他们干活时都是心不在焉的,不时抬头朝周围看上几眼。赵强见他们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闷着头在那挖沟。

齐壮见赵强一点心思也没有的样子,奇了怪了:“强哥,你怎么还有心干得下去的?”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

赵强用力将铁铲铲进土中,对齐壮意味深长道:“与其提心吊胆的等,不如放下心思任他来好了。”

齐壮摇摇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玄乎,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你说昨样就昨样吧。”

吴四一捞袖子,唾了一口道:“等会要是黄三那小子真带旗人过来,大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强兄弟吃了亏。”

“那是自然。”钱林小心的瞄了一眼远处的几个旗丁,靠到赵强身边正准备说话,却听吴四叫了起来:“哎,那不是冯小姐吗?”

“哪呢?”

钱林听吴四说过冯云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忙探头看了起来,一边的林家风等人也都好奇的伸头望了过去。赵强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冯云与二三十名妇女正端着大桶小桶的衣服往河边来。

“冯小姐!”

吴四一脸兴奋的叫了一句,右手还作势挥了起来。冯云听到有人叫她,先是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扭头寻找是谁叫她,不过她先看到的却是赵强,其次才见到在赵强旁边一脸笑意的吴四。

冯云认识赵强,却是不认识吴四,自然没法对吴四的热情做出回应,只略微点了点头,便紧随前面的人往河边去了。

“看到没,冯小姐冲我点头了!”

吴四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冯云的背影挪开,在那很是兴奋的一把抱住身边的齐壮,不想齐壮却是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我怎么看人家冯小姐是在对强哥点头啊。”

“果然是个美人,是男人都动心。”

钱林直到冯云蹲到河边洗起衣服后,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将视线移了回来,有些佩服的对吴四道:“我一直以为你吴四分不出美丑,不想你竟然还有这等眼光。”

“嘿,你这什么话。”

吴四哪里听不出钱林话中的讥讽之意,跳到钱林面前就要和他好生“理论”一番,不想却是被一个旗丁看到了,见吴四敢不干活,忙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鞭子,喝道:“快干活,你再要是偷懒,就把你们交给管事老爷!”

吴四肩上挨了一鞭子,痛得要命,心里火大,却是不敢有什么反抗,一声不吭的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挖起来。那旗丁见他还算老实,监视了一会才回到原先的地方和同伴继续聊天。

“快看!”

旗丁刚走没多长时间,赵强又听吴四叫了起来,以为是黄三带人来了,忙一个箭步跳到了沟上,却发现前面根本没人。

“吴四,你瞎嚷什么?”

还没等吴四回答,赵强的脸色已经变了:“不好!”

在河对岸约摸一里多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骑兵,大概有数十人,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旗兵手中挥动的马刀闪着寒光是看得一清二楚。

河边的青壮们也注意到了那队骑兵,因为不知对方是干什么的,都翘着脑袋朝他们看,可是那些监工的旗丁和数十名清兵却是掉头就朝堡内跑了过去,根本不提醒他们也不管他们。

“罗刹人来了!罗刹人来了!快关堡门!”

随着那队骑兵越来越近,青壮们这才看到对方的面容,一个个红毛绿眼的,长相绝不是中华之人,再听那些旗丁清兵的叫喊,顿时也知道了这些骑兵是什么人了。也不知谁先炸了一声:“大伙快跑啊!罗刹人可是专门吃人心的!”

数百青壮一下炸了窝,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般往堡内跑了过去,因为数百人都是往同一方向跑,不免有好多人撞到了一起,被同伴踩倒在地上。堡西的那个小门又只能容三四人进去,大家谁都想抢先跑进去,自然又有人被挤倒在地,一时间,堡西外的空地上一片狼藉,那扇小门外黑压压的挤满了神色慌张急于保命的青壮。

赵强被这些昔日吴军现在的举动看得呆了,眉头皱了又皱,因为他们的举动让他太失望了,原以为只要策划得当,就能煽动他们随自己一起造反,可是看他们现在这样子,赵强却是失望透顶。他没有选择和那些青壮一样往堡内跑,而是毫不犹豫的冲河边跑了过去。

齐壮和吴四见赵强往河边跑,吓得连声叫他:“强哥,你干什么?!”

“救人!”

赵强头也不回,脚下根本不停,直冲河边还在傻傻的看着对岸的妇女们冲了过去,因为冯云还在那里,河水并不深,俄军的骑兵只要纵马渡河,那冯云和这二三十名妇女就一个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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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稿,后面原有两万字稿被废弃,因有些不合理地方难以上下连接,今天更新可能少点,但骨头说话算话,周日开始绝对一天三更。

第三十七章 上马

“救命啊,救命!”

那些妇女的反应慢了一拍,等她们意识到危险时,最前面的几个俄军骑兵已开始纵马过河,平静的河面上顿时水花飞溅,战马跳跃了几下,便腾的一声上了岸,距离那些妇女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几十米的距离对于快速奔跑的骑兵来说,只不过是数秒钟时间,眼看俄军的马头已赶上那些妇女,赵强大骇之下,却是没有办法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啊!”

伴随一声惨叫,落在最后的一个中年妇女被飞驰而到的俄军骑兵从后削断了脖子。人头滚落在地的那一刹那,两个妇女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随后赶到的俄军也不去管她们,直冲前面还在狂奔的人群冲去。

落在后面的七八名妇女当即被俄军撵上,俄军似是没有再取这些妇女性命之意,分出几人将她们围住,其他人则继续追赶前面的女子。

“快跑,快跑!”

赵强拼命的叫着,希望那些妇女能加快速度,可是他的吼叫无济于事,那些妇女根本跑不起来,冯云也是同样如此,很快就被十几名俄军围了起来。那些俄军好像是故意逗弄这些妇女般,并不马上将她们杀了,而是骑马在她们两侧兜圈。

堡内的锣声响成一片,清兵和旗丁们如临大敌般看着河边,堡门都已被关了起来。内中那些妇孺也一个个被自家的男人喝令着躲在屋内不敢出来。旗丁和清兵们好像对河边的俄军非常恐惧,一个个脸色苍白,有几个拿着长矛的清兵腿脚都有些哆嗦。

“砰砰!”

围住冯云他们的俄军有十几人,另外还有二十几个俄军散落在四周,赵强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将人救回来,正在他焦急万分不知道如何才能救人时,却听见身后堡内响了几声巨响。

赵强以为是佐领都赖领兵出来抗击俄军了,可回头一看,那堡门根本没开,而都赖与遏隆等人正领着几十名清兵团团围在堡西那扇小门朝这边看,在他们面前却是横七竖八倒着六七名吴军青壮以及被吓得直往后退的青壮们。

妈的!赵强暗骂了一声,知道方才的枪响是清兵向青壮们开了鸟铳。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佐领大人,放我们进去吧!”

数百名青壮被鸟铳声震得呆在了那里,没人再敢往门里涌,眼睁睁的看着几名旗丁将那扇小门关了起来。地上还未死去的同伴也没人上前为他们救治,数百汉子就那样怔怔的站在门外,嘴中徒劳的哀求着。后面的人群更是紧张的朝河边看着,生怕那些罗刹人会冲他们杀过来。

俄军也听到了鸟铳声,他们先是警惕的驱马散了开来,待见到那些清兵不是向自己开火,而是对堡外那些同样扎着辫子的自己人开火,领头的俄军头目伏里科夫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随即就明白过来那些清兵是怕他们会趁乱进堡。大大的鄙视了那些懦弱的堡内清兵后,伏里科夫神情轻松的对周围手下说了几句,然后那些骑兵们就不再去管堡内,而是继续套取他们的战利品,一点也不担心堡内的清军和那几百清国人会一齐冲过来。

赵强也没心思管那些青壮们能不能进堡,因为他看到围着冯云她们的俄军纷纷取出绳子在手中甩了起来,就好像草原上的牧民套马一般,将几个妇女脖子用绳子一套,然后拉到马边。

“饶命啊!”

“放开我,放开我!”

那些被绳子套住的妇女以为俄军是要杀她们,一个个吓得在那大哭起来。

“赵大哥,救我!”

冯云和余下的十几名女子好像受惊兔子般在俄军的圈子中乱跑,可是却怎么也跑不出来。正害怕万分时,一眼见到不远处的赵强正看着自己,冯云心中一下燃起希望,冲着他就跑了过去,不过很快就被俄军纵马堵住了去路。

“赵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冯云歇斯里底的叫喊让赵强痛苦万分,俄军的举动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不是想杀人,而是要将这些妇女掳走。可赵强手中的唯一的武器只是一把铁铲,而不是可以横扫的AK47,要从几十名俄军手中抢人,他没有任何信心和把握。

伏里科夫也发现了远处拿着一把铁铲站在那的赵强,不过他没有派人来杀赵强,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傻子一般站着的清国人只不过是被吓坏了的可怜虫而已。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抢一些清国妇女回去,至于那些脏得要命的清国男人,他们才不需要呢。

有了这几十名清国妇女,城守大人应该对我伏里科夫格外器重了吧,我早跟他说过,这些清国人都是胆小如鼠的猪,只要我们勇敢的哥萨克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伏里科夫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下在那套取那些妇女,想象着回去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嘉奖。

赵强,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上去救人啊,就是死了也他娘的是条汉子!难道你要看着冯姑娘被俄国佬掳去吗!俄军的狂笑,妇女们的无助,冯云的企盼让赵强不再犹豫下去,在一名俄军将手中套绳在冯云头顶晃来晃去时,赵强冲了上去,在距离那俄军还有七八米的时候,奋力将手中的铁铲甩了过去,一下砸在那俄军的手腕上。

“冯姑娘快跑!”

俄军没想到这个刚才和傻子一样站着的清国人有胆量来救人,手腕被砸的俄军对着同伴咆哮了几声,立马有两名俄军不再套取妇女,挥着马刀朝赵强冲了过来。河边一片平地,没有地形可以让赵强躲避那两名俄军,手中的铁铲又甩了出去,就这样站在那里百分百的会被俄军马刀砍成两半。

那两名俄军以为赵强会吓得掉头就跑,那样他们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从后面将这个胆大妄为的清国人砍成两半,可是让他们想不到的,这个胆大的清国人却根本没有掉头跑,而是和刚才一样直直的站在那看着他们。

这小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第一个冲赵强来的俄军叫伯恰斯基,他见赵强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禁笑了起来,马刀一举,冲着赵强劈了过去。

然而就在伯恰斯基马刀即将劈下的时候,赵强却做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举动,身子猛的一下蹲到了地上,伯恰斯基的马刀竟然劈了个落空,正恼怒这清国人狡诈时,伯恰斯基却发现这个清国人竟然抓住了自己身下的马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力量给拽了下去,“砰通”一声摔在地上,巨大的的疼痛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成功避开伯恰斯基的马刀并且将他拽了下来后,赵强快速的从他手中抢过马刀,对着他的胸口就剌了下去。伯恰斯基身上没有着甲,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服,马刀锋利无比,“噗哧”一声就剌进了他的心窝。望着清国人从自己胸口上抽出血红的马刀,伯恰斯基两眼睁得大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嘴巴动了几下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结果掉这个俄军后,赵强一点也没有觉得轻松,因为另一个俄军已经朝他劈了好几下。借着手中抢来的马刀,赵强挡住了对方的劈砍,但虎口却是生疼不已。那俄军是从上往下劈,赵强是从下往上挡,自然要吃亏不少。

伯恰斯基的死让伏里科夫暴跳如雷,他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好像傻子一样的清国人,见斯可立奈何不了对方,连着喝叫另外的手下快上去帮忙。那些俄军骑兵也被伯恰斯基的死激怒,发一声喊怪叫着冲赵强杀了过去。

赵强又一次侧身避过俄军的劈砍之后,正惊魂未定,却见十几名俄军已经冲自己奔了过来,暗骂一声你们太娘的瞧的起我了,撒开两腿便往后跑,因为在他身后数十米的地方,有先前被自己剌死那名俄军的战马。

两条腿无论如何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单个步兵也无论如何是打不过骑在马上的骑兵的,赵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翻身上那匹无主的战马,如此才有机会从俄军活下来!

伯恰斯基的战马朝前疯跑了几十米后停了下来,感觉到背上的主人已经不在之后,战马有些失落的在那溜达了几步,然后好像识主一般又掉头跑了回来。

赵强已经能听见身后俄军的呼吸声,却是不能停也不能回身应敌,因为只要他一停,立马就会被马刀劈中,见那匹战马回头,赵强惊喜万分:有救了!

在那战马从自己身边跑过时,赵强一把抓住马的缰绳,翻身跃上了马背。他是王屏藩的侍卫,自然精于马术,上马之后也不逃,两腿一夹平举马刀就冲对面的俄军冲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身下有马,手中有刀,赵强心踏实许多,只要对方围不住自己,那自己就可以活下去,甚至可以将冯云救回来。

…………………….

备注:哥萨克是历史上俄罗斯、乌克兰等地的一些人群的总称。哥萨克不是一个民族。此队哥萨克骑兵为生活在东欧大草原的乌克兰人。

第三十八章 好一群汉子

追杀赵强的那名俄军见他竟然上了伯恰斯基的战马,恼羞成怒,狂叫着挥刀劈了过来。

“操你爷爷的,来啊!”

赵强大吼一声,挥出寒光闪闪的马刀,毫不避让,硬生生的与那俄军对了一刀,然后反手对着那俄军又是一刀,刀势迅疾无比,那俄军与赵强硬抗一刀,已是吃惊对手巨大的力气,想到伯恰斯基的死,心中有了警惕,见赵强这刀来势凶猛,急忙闪身躲过必死的一刀,不过还是慢了一步,锋利的刀砍在他左臂上,“咔嚓!”一声,那俄军的胳膊被一刀砍断,惨叫一声,夹马便逃。赵强却是无意让他跑了,打马追上前,对着他后背就是一刀,将他劈到马下。

“杀了他,杀了他!”

伏里科夫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这清国人不仅狡诈,而且手上很有两下,短短功夫自己就折了伯恰斯基和斯可立,这让他心疼无比。要知道伏里科夫能有现在的地位,靠的就是他从乌克兰带过来的百十名同族勇士,死一个便少一个。如果他带来的人都死光,那他也就失去在这片土地立足的资本。因此对于杀了他手下的赵强,恨不能马上将他劈成两半。

骑兵在平原地带大规模集团冲锋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但是河边的这块空地并不大,可供他们纵马回旋的余地不多,故而俄军的马速在冲剌之后就变得不是很快,而且赵强骑在马上与他们绕着圈子,这就让俄军一时难以围住他。

领着追赶他的十几名俄军朝东绕了一圈后,赵强想去救冯云,可是另一边却又有几名俄军赶了过来,见俄军光顾着要杀他,只留了几个人看守冯云她们,赵强定了一下,拨马往另一个方向逃去。跑出十几步后,却见又有两名俄军从左侧插了过来,当先那名俄军是个独眼龙,一只眼睛上罩着黑皮,看起来好像后世电影中的黑手党。他面目极其狰狞,对着赵强恶狠狠的叫道:“哇哇哇!”

赵强听不懂这个独眼龙说得是什么话,料想是骂自己的粗话,心中冷笑,突然一拉缰绳,身下战马吃痛,两啼一立,嘶鸣起来。那两俄军没想到赵强会突然打马止步,二人马速俱是飞快,一时没止住马势,朝赵强前面冲了过去。

赵强待那独眼龙俄军从身边冲过时,马刀霍的一下劈在了他脸上,正中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寒光一闪,带出半只眼球来,那俄军“啊、呃!”一声惨叫,下意识的去捂自己眼睛,身子晃了晃,从马上一头栽倒在地。因为双脚还踏在马鞍上,他倒地后战马却仍在往前跑,就那样被拖了十几米,马儿才停了下来,再见那俄军却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突来的变故让另外一名俄军惊呆了,见同伴已经死了,却也没有害怕赵强的意思,打转马头,龇牙裂嘴的朝赵强扑了过来,想替同伴报仇。不过赵强却是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往右侧斜奔了过去,目标直指堡西外的那群吴军青壮。

“他要干什么?”

“不好了,那人把罗刹鬼引过来了!”

堡西的青壮们见赵强引着十几名俄军冲他们过来,都吓得叫了起来,不敢再呆在那里,四下跑散起来。堡内的都赖等人却是面色苍白的望着那些俄军,只紧紧的守住那小门,上面岗楼上的清兵更是不敢朝外射箭。

都赖的酒意早已被外面的俄军吓醒,虽然赵强表现很是勇猛,片刻已杀了四名俄军,但都赖却是一点也没有带人出去歼敌的念头,打着结巴对身这的遏隆道:“这里交给你守,我…我带人守中间…不能让他们冲进来,不然族人就…就全完了。”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守住此地,族人要紧,还请佐领大人快带人回去,这里有小的守就行。”

遏隆没有都赖那样害怕,吩咐十几个清兵随都赖快回堡中去,等都赖走了之后,他的眼睛却猛的一下睁开,射出一道厉光,随即又眯了起来,平静的望着外面。

赵强将追赶他的俄军引到人群前面,见青壮们跟无头苍蝇般乱跑,叹了一口气,打马冲人群中奔了过去。俄军们紧追不舍,他们根本不害怕那些四处乱奔的清国人,只想把赵强剁成一堆烂泥!

不过就在那些俄军骑兵就快追上赵强时,事情却有了转变,原来那些四散而奔的吴军青壮无形之中让那些俄军也失了分寸,因为这块空地并不大,几百个人在里面乱跑,俄军的战马随时都有可能撞到人,虽然他们并不怕撞到这些胆小如鼠的清国人,可是连续几下,战马却是自己放缓了脚步。俄军只有十几个人,周围的青壮却有几百人,只要他们的马速一降,那些青壮们再傻再胆小也会做出本能的反应,将俄军从马上拉下来!

“快撤!快撤!不能留在这里!”

“托可夫,快回来,不要再追了!”

“这些清国人人太多了,大家赶紧退出来,不然我们会陷在这!”

有俄军发现自己马上就要陷入困境,顾不得再去追赶赵强,将手中的马刀朝四周人群乱劈了起来,希望那些胆小的清国人赶紧让开路,让他们退出去。

“弟兄们,别乱跑了,和这些罗刹人拼了吧,他们出不去!”

不知哪个还有些胆量的青壮首先发现了俄军的困境,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他这一叫,立马让十几名青壮止住了步子,疑惑的朝俄军看了起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青壮停下了脚步,不再跟刚才一样四处乱跑。

方才俄军为了退出人群,已经砍死了十几个青壮,同伴的尸体让这些青壮们胆寒,但见到那十几个俄军正在费力的调转马头,并且马速根本不快时,一些人的眼睛露出了仇恨的眼光。

俄军也注意到四周方才还在乱跑乱窜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好像时间凝结般,这些俄军也突然不动了,因为那些青壮们的眼神让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了,不由的在心中有了对死亡的恐惧。

“杀了他们,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无数声呐喊后,数十名青壮一齐涌到了俄军马旁,或用手拉,或用干活的工具砸,将他们一一从马上拖下。

俄军在马上还能靠着高度和马刀应付那些青壮,可是一旦被拖下马,就会马上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有几个悍勇的俄军想凭借自己高超的马术从人群中突出去,可是身下的马腿却被青壮们用铁器砸断,任他们有再高的马术也无济于事。很快,十几个俄军被青壮们杀得精光。

望着被砸得血肉模糊的俄军尸体,青壮们惊呆了,堡内的遏隆和那引起旗丁也惊呆了,河边余下的那十多名俄军更是惊呆了。

“拿命来!”

伏里科夫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十多名手下被那些胆小如鼠的清国人砸成烂泥,内心是惊惧万分,正悄悄的调转马头,准备带着已经套好的清国妇女赶紧离开这里,以免那些正疯狂的清国人朝他们杀来,却不想刚拉了下缰绳,耳畔就传来一声怒吼。

“啊!”

伏里科夫的脑袋刚扭过来,眼前就是一道寒光,一柄马刀已笔直的劈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拿着马刀的正是刚才那个傻子一样的清国人!

“呃…呃!”

伏里科夫没想到自己会被赵强偷袭,如困兽般发出了几声怒吼,却是一点也动弹不得,伸出右手指着赵强想说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仰头往后倒去,挂倒在马身上。

伏里科夫的死让那十几名俄军惊呆了,片刻,他们乱成一团,有人去抢救首领,有人则狂吼着去追赶这个大胆的清国人。他们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清国人劈成两半,替首领报仇!

…………….

赵强从人群中跑出来后,见河边那些俄军的注意力都被陷入包围的同伴吸引,当即打马冲到河对岸,绕了数百米从他们背后狂奔了过去。从伏里科夫的那顶很有官样的帽子上,赵强判断这人应该是这队骑兵的首领,擒贼先擒王,只有杀了此人,这余下的十几名俄军才会彻底胆丧,不知所措,如此才有可能从他们手中成功解救包括冯云在内的那些妇女。

偷袭得手后,赵强立即驱马又跑了起来,他原本是想继续将这些俄军引到那些吴军青壮当中,借着那些青壮刚刚升腾出来的热血和人海优势将他们葬身在那。可是这些俄军有了同伴的教训,如何再让前事重演。四名俄军先赵强一步堵住了他往青壮去的方向,赵强无奈,只好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强哥,我们来帮你!”

“赵强兄弟,我们来救你!”

赵强被身后七八名俄军追得到处转圈,眼看距离越来越小,身下的战马也是有些力尽,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单打独斗,甚至是一个对两三个,赵强并不畏惧,可是身后有七八个被怒火和报仇所占据的俄军,一旦被他们追上,想要从他们刀下生存下来几乎是不可能。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甩脱这些追兵时,就见吴四、齐壮、郭飞他们带着十几个汉子冲自己这边奔了过来。

“好!”

见吴四他们来帮自己,赵强大喜之下叫了一声好,却不想身下的战马却是双蹄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赵强悴不及防,一下也跟着栽倒在地。好在有那马挡着,后面的几个俄军没能及时冲上来给赵强补上几刀。

趁着俄军躲避倒下的那马防止也被摔倒时,赵强起身就往吴四他们那边跑。吴四等人见赵强从马上摔下,都叫了声不好,一个个拼了命的赶去救赵强。等他们赶到赵强身边时,那几个俄军也打马冲了过来,见了吴四等人手中举着的各式武器,俄军眉头皱了一下,却是一点也没有走人的意思,马刀一举,便冲他们劈了过来。抢救伏里科夫的那几个俄军在确认首领已死后,也上马过来要帮同伴杀了这个可恶的清国人。

“来得好!”

吴四将手中的铁铲对着一名俄军的马扫了过去,那俄军怕马腿被折断,吓得打马往一边跃去。郭飞他们也与俄军交上了手,赵强因为刚才摔倒在地伤了手腕,无力再举刀应战俄军。

此时与吴四他们厮杀在一起的俄军有十四人,吴四他们虽然也有十多人,但手中武器只是干活时使的工具,无法比得上俄军手中所用的马刀锋利,再加上对方是骑在马上,转眼便落了下风,有两个赵强同屋的汉子已是被砍死倒地。

“不要管我!”

齐壮正和郭飞与一名俄军纠缠时,就见身边一个汉子被俄军马刀砍中前胸,顿时血流不止,齐壮大惊之下要去救他,却被那汉子一把推开,然后发一声吼抱着那俄军座下的马腿张开嘴巴咬了上去。那马被咬得吃痛,哀鸣一声,两腿腾空,将身上的俄军给摔了下来。

见那汉子已是活不成了,齐壮悲痛之下一把抱住那摔下来的俄军,用力的锤打他的面门,直到对方的眼眶都被砸烂之后,才不甘心的去对付另外的俄军。

堡外其他的青壮已经看到了正在与俄军纠缠在一起的吴四他们,有几十个人跑了过来。那些俄军见一时不能把赵强他们杀死,己方又死了三四人,只好弃了他们,连那些妇女也不要了,打转马头朝北逃奔。

“强哥,你没事吧?”

待俄军走后,众人才精疲力竭的坐倒在地,齐壮见赵强脸色发白,以为他受了伤,忙上来扶住他。

“没事,手腕伤了而已。”

赵强走到一具汉子的尸体旁,见他脖子被马刀砍断,含着眼泪小心翼翼的合上他的眼睛。

“赵大哥!”

冯云和那些妇女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都是惊魂未定,见了地上的尸首更是吓得不敢看。冯云的心绪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和恐惧中回过神来,只是感激的看着赵强。

赵强顾不上和冯云说话,因为那几十个青壮已经将他围在了中间,一个个用看待英雄的眼光望着他。那边吴四、郭飞等人则忙着替几个受了刀伤的汉子包扎。

正在这时,南边却有数十名大汉骑马出现在人群南侧,为首的一个一脸病容的大汉冲着赵强他们叫道:

“好一群汉子!”

第三十九章 伪军的伪军

这些大汉的突然出现,让赵强他们有些诧异,也有些警惕,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吴四和郭飞等人对视一眼,小心的往后退了几步,与这些汉子保持距离,防止他们暴起杀人,另外有三个青壮更是不着声色的捡了俄军马刀在手中。

“赵大哥。”

冯云见这些汉子都骑在马上,手中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心中有些害怕,悄悄的往赵强身后挪了挪。那些妇女同样也是走到青壮中间,她们也怕这些大汉会和刚才的罗刹人一样将她们掳去。好不容易从罗刹人手中得救,她们可不想再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给抓了去。

那个一脸病容的大汉一直在审视赵强,他身后一个马脸汉子见青壮和妇女们对他们有戒心,便驱马上前轻声说道:“大哥,他们好像怕我们。”

“我知道。”

病容汉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那马脸汉子低声道:“换作是你,见了我们这幅阵势,也会怕的。”说完打马往前去了两步,对着青壮们说道:“你们不用怕,我们也是这松山堡的人,只不过我们住堡东,你们住堡西而已。在下姓冯,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冯老九,现在是朝廷的探马队。方才我等见各位与罗刹人生死拼杀,不禁起了敬佩之心,所以我这帮兄弟们想过来与各位好汉结识一番,日后罗刹人再来的话,也好并肩杀敌,报效朝廷。”

老瓜贼?想到胡旺对自己提过的那几百老瓜贼,赵强心中一动,不过却是没有上前和这冯老九搭话,因为他对这些卖身清廷的土匪实在是没有好感。再者赵强也恼冯老九他们见死不救,否则这几十个汉子冲过来,那些罗刹人早就被吓跑了,何来要死这么多人。

青壮们对赵强的态度冯老九是看得出的,刚才赵强与俄军的搏杀他在远处也是瞧见了,惊讶之余也起了结识之意。原以为这个罗刹人刀下还生的汉子会出来与自己说上几句,不想这人却根本没有结识自己的意思。不过冯老九却也不恼,干笑一声:“大家都是松山堡的人,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众位好汉既然对我冯老九有些戒心,那咱们就改日再见。”

“弟兄们,进堡了!”

冯老九一拉缰绳,便要进堡,却听马脸汉子叫道:“大哥,都赖来了。”

“噢?”

冯老九循声望去,只见堡中大门已开,松山堡的佐领都赖领着数十名兵丁正威风满面的朝这边走来。他们走得很是大摇大摆,与方才在堡内龟缩成一团的胆小样子恍若两人,尤其是都赖,更是一脸红光,好像自己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

“参见佐领大人!”

等都赖他们到了近前,冯老九一挥手,数十名汉子当即从马上跳下,冯老九往前去了几步,朝都赖半膝跪了下去。

都赖傲慢的扫视了他们一眼,从冯老九身边走过后,才说了一句“起来吧。”

“大人,小的们从北边赶回来,是有一件紧急军情要报与大人知晓。”

冯老九一点也没有不满都赖对自己的无视,从地上起来后,径直走到他身后。都赖正饶有兴趣的翻看一具俄军尸体,闻言朝冯老九摆了摆手:“这事等会再说,你们一路辛苦,且先回堡内歇息,稍后本官会召你问话。”

“是,大人。”

冯老九不动声色的吩咐那几十个汉子随自己进堡,不过他的一众手下却脸上都有不岔之色,那马脸汉子更是气鼓鼓的,好像对冯老九在都赖面前低声下气非常不满。

望着冯老九领着一帮手下进堡后,赵强有些头疼起来,因为跟随都赖一起来的除了那几十个清兵,还有一个他不陌生的人——黄三。

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形容黄三此时的神情最是恰当不过了,随都赖过来后,他一直阴沉着脸盯着赵强看,等到冯老九等人离去后,黄三突然一个箭步冲到赵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佐领大人,小的跟你说的那人就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强甩到了一边,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

“大人,你看,他当着大人面都这么凶顽,可想其平素如何!这等刁奴一定要严惩才行,请大人替小的作主!”

黄三被赵强甩时,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心知自己不是赵强对手,不敢再上前,只跟泼妇一样叫嚷起来。

都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俄军尸体,听了身后黄三的叫嚷之后,皱着眉头瞄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赵强面前,打量几眼,冷冷问道:“黄三说你恃凶殴打于他,可是真的?”

“不错。”赵强没有否认,这事知道的人很多,不承认也没用。

“黄三欺凌女子,小的看不过,便出手教训了他一顿。”

“松山堡内严禁私自斗殴,你身为刑犯,本身已是戴罪之身,本官要依律令治你。”

见赵强承认,都赖也不问他黄三如何欺凌女子,更不提赵强他们刚才与罗刹人的拼杀,扭头吩咐手下:“来人,把他捆了,押回堡内去。”

闻听此言,吴四和齐壮等人勃然变色,黄三却是一脸幸灾乐祸,阴沉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

“且慢!”

几名清兵刚要上来捆赵强,却见遏隆带着几名旗丁赶到了都赖身边,他瞥了一眼赵强和他身边一脸怒容的吴四等人,附耳对都赖说了几句。

“嗯?”

听了遏隆的话,都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强等人,对遏隆点点头:“好吧,此事就交由你处理,不过你得有些分寸。”

遏隆不住点头:“奴才明白,大人尽管宽心就是。”

“那好,我先进堡给都统衙门报捷,此次我们斩杀罗刹骑兵十多人,自身不损一兵一丁,实是近年来少有之大捷,都统衙门必有封赏下来。”

“是,能有此大捷,全赖佐领大人指挥有方,奋勇杀敌,我等将大人威武看在眼中,皆是不甚敬佩。”

“哈哈,好,好,有封赏下来,绝对不会少你一份的。”

都赖显得很是高兴,在遏隆的马屁声中志得意满的哼着小曲回了堡内,还不忘从一名青壮手中夺过俄军马刀拿在手上舞了起来。

黄三不知道遏隆跟都赖说什么,他只知道佐领大人好像由于太高兴而忘了还有赵强这人,急得跟了上前:“大人,那刁奴还没惩治呢。”

“什么刁奴?”

都赖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黄三:“此人方才连杀几名罗刹人,替我松山堡立了大功,何来惩治一说。”

“呃?”

都赖的转变太快,方才还要替自己教训赵强,现在却说赵强立了大功,黄三一时愣在那里摸不着头脑,半响才反应过来,见都赖已经走得远了,忙追了上去在后面叫道:“大人,我堂兄最近给小的来信,说要来看望小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都赖停下了脚步,黄三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这话有效果了,不想都赖却是一脸愠怒的指着他喝道:“你给我闭嘴!”

黄三被都赖这么一喝,吓得不敢再吱声,都赖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与他,掉头往堡内走了过去。

等都赖走后,遏隆才慢慢的走到赵强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开口道:“你随我来。”

“其他人速速归堡。”

遏隆也不理会赵强身边吴四等人的表情,让随自己来的几个旗丁收拾一下俄军尸体,将没死的马牵回堡内。

“赵强兄弟,你不能去!”

见赵强要跟遏隆去,吴四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大伙现在心性都起来了,若是咱们现在动手,必然一呼百应,夺了这松山堡绝不在话下,赵强兄弟,依我看咱们还是反了吧!”

“不行!”

赵强摇摇头,朝堡内指了指:“那些老瓜贼回来了,我们不知他们有多少人在堡内,要是现在动手,怕要吃大亏,再等等吧,我先去看看遏隆找我什么事。”

郭飞赞同道:“不错,我同意赵大哥的意思,现在还不是时候。”

“齐壮,你说呢?”

吴四见赵强和郭飞不同意反了,便想让一直鼓动造反的齐壮出声帮自己劝劝赵强,不过齐壮却是一耸肩头,无奈的摇摇头。

………………….

“请坐。”

随遏隆进了他位于堡中的屋子后,赵强简单看了一眼,屋子陈设简单,没什么值钱物品,倒是墙上挂着几张虎皮。

见遏隆让自己坐,还用了个“请”字,赵强心下疑惑,不明白这个表里不一的老头怎么对自己一下热情起来。口中称了一声“不敢”,直直的站在那看着遏隆,想看他倒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遏隆见赵强不坐,自顾自的往椅子上一靠,缓缓道:“你叫赵强,奴籍是尚阳堡的是吧。”

“管事既然知道,又何需再问小的。”

赵强不卑不吭的回了一句,遏隆听了,眼皮抬了一抬,却是没有生气,而是闭起双眼养起神来。

如此一来屋中的气氛就有些凝固了,赵强不知遏隆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只好站在那等遏隆发话。许久遏隆才抬起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有些痛苦的道:“罗刹人屡次窥我松山堡,自康熙十六年,我族人已被他们掳去百十人,死在他们手上的也有数十人。这几年罗刹人又不断侵犯我们,使得我族人无法生产,也无法外出打猎,生计是一日不如一日。”

说到这里,遏隆停了下来,瞄了一眼赵强,想看他有什么反应,可是赵强却是面无表情,只直直的盯着遏隆看。之所以赵强没有反应,实际上是因为他根本不明白遏隆对自己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朝廷体恤我们这些边远族民,所以派了都赖大人领了一佐领兵驻防此处。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们见了罗刹人…”

遏隆干咳一声,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凛然的看了一眼赵强:“我就不跟你再绕圈子了,你今日给我松山堡惹了大祸,那些罗刹人折了十多人必不会罢休,肯定会有大队人马前来报复,所以我想你能组织一些人替我们阻挡罗刹人的进攻!”

什么?!让我替你们阻挡罗刹人的进攻!听了遏隆的话,赵强张大了嘴巴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我照你所说的做了,岂不是当了伪军?不,是伪军中的伪军,因为你们这些假旗人就是清军的伪军。

第四十章 兵器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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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是朝廷钦定的逆犯,管事大人却要我等阻挡罗刹人的进攻,如果被人知晓,管事岂不是自寻麻烦?再说佐领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如何又会同意我们这些逆犯携带武器去阻挡罗刹人呢?”

遏隆的提议,赵强只略微一想,便知道这事对他大有利处,因为可以借此名正言顺的组织吴军青壮,训练他们重新成为一支可以上得了战场的军队。但是他又搞不懂为什么遏隆会这么放心大胆的让他干,难道他不怕自己趁机造反吗?

遏隆先前的话中已是告诉赵强,佐领都赖和他那一百多兵丁只是驻防在此,由此看来堡内那些假旗人并不是都赖的族人,而这个遏隆才是堡内这些假旗人真正的首领。从都赖和遏隆的关系来看,二人名义上是主仆关系,恐怕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不然遏隆在堡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威,胡旺也不会提醒自己不要小瞧此人。想到这老头心肠狠毒,对待吴军家属极其苛刻,视他们生命如儿戏,赵强暗自提醒自己,脑袋一定要清醒些,千万不能被这老东西给忽悠进大坑里。

遏隆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慈祥样,眼神也变得清澈起来,重新坐下后对赵强轻声道:“此事老夫已与佐领商量过,他对此也无意见,你只管训练好人手,替我们阻挡罗刹人就是,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过问了。”

“要我们去打罗刹人也行,但是不知管事大人允许我训练多少人手?”

遏隆不说,赵强也不再问,盘恒利弊,他决定答应此事,不管遏隆打的什么算盘,只要自己绝对控制住手下那些人,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不是有句名言说得好嘛,任何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提。不过让我替他卖命,去阻挡罗刹人的进攻,你也得有好处给我才行!

见赵强心动,问到人手问题,遏隆心下一喜,暗道这个汉人果然上钩了,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昨日新到青壮共计六百三十二丁,连上原来就在此的男丁就有七百多人,不过你们这些新来的人是都统衙门调拨过来修建新堡的,所以建好新堡是你们的最主要的活计,因此我只能给你一百人的名额,内中人选你自己选定即可,我绝不干涉你对手下人的指挥。”

遏隆说得很是大方,在他看来,让赵强自己选择人手,对他无疑是一种很大的信任,也是一种鼓励,有了信任和鼓励,这个汉人一定会死心踏地的替他卖命。再说这些个刑犯一夜之间从苦力变成自由人,感激他都来不及,哪会对自己的意图有什么怀疑。

一百人少是少了,可遏隆说的是实情,那七百多人不可能全部交给自己。兵不在多只在精,只要训练好这一百人,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情来。等到自己起事时,这一百人就是最大的臂助,届时以他们为骨干再来拉动其他吴军青壮,一支强军唾手可得!

赵强根本不担心俄军会大举来报复,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所谓俄军大举进犯也就是三年后的雅克萨战争,而他们第一次参战只有四百多人,第二次才有八百多人。在此之前,所谓罗刹人的进攻了不起也就是八九十人的小队侵扰,根本没有超过百人以上规模的进攻。不过既然遏隆和那个酒鬼都赖这么害怕俄国人,自己大可以利用他们的害怕心理多争取一些筹码来。

“好,我答应替你们去打罗刹人,可是我有个条件。”

赵强说得很是斩铁截铁,一脸的毅然,好像他真的准备以性命来保卫松山堡,与罗刹人*到底了。

遏隆鼻子一抽,也霍然起身:“说!”

赵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管事让我以一百人对抗大举来犯的罗刹人,也就是让我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和罗刹人拼,输赢且不说,死伤却必定很大,说不得这一百号弟兄加上我本人都会死于罗刹人刀下。所以我请求管事必须让我的人吃饱,而且原来那些老弱妇孺你们也要给她们吃饱。”

遏隆以为赵强会提出什么让他难以办到的条件,不想却是为了吃饱肚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些为难道:“你那一百人我是可以让你们吃饱,但是余下的人却难以办到。因为我们的粮食也是定期从宁古塔送来,并没有多余的,给了你们,我的族人就要挨饿,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那好,既然管事也有难处,我就不让管事为难了,不过…”赵强话锋一转:“如果管事同意小的组织那些妇孺们自食其力,倒也能寻些吃食垫饱肚子。”

遏隆一怔:“自食其力?”

赵强点头道:“自食其力!只要管事与佐领大人给小的方便,小的可以不耗堡内粮食,而让这些人都能有东西填饱肚子。”

“这个…”

遏隆挥手示意赵强不要着急,缓缓的走了几步,转动起心思来。

那些累赘本就多余,随便他了,反正这些人也是不能带着一起走的,让他们自己找食也可省了族人的口粮。遏隆想到此处,止住脚步,对赵强微微一点头:“此事不必请示佐领大人,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见遏隆答应了,赵强不由一喜,有些真心的谢道:“那小的就替他们谢过管事大人!”

“只要你们能挡住罗刹人的进攻,本管事会跟佐领大人替你们争取一些好的待遇的。”

遏隆很满意赵强的态度,有些欣赏的看了他两眼:“若是立了战功,到时报到都统衙门,说不定都统大人会赦免你的罪行,嗯,你现在就去挑选人手吧,罗刹人随时会过来的。”

赵强闻言便准备回堡西找人,走到门口,却突然回头道:“小的还有一事。”

遏隆问道:“什么事?”

赵强道:“罗刹人刀剑锋利,又有骑兵,且听说火器更是厉害,小的想问管事大人给咱们配备什么兵器阻挡罗刹人?”

“堡内有崇德时留下的刀剑,还有一些用不着的器械,等会我让人带你去仓库,你自己挑就是。”

遏隆有些疲惫的朝外叫了一声,一个旗丁应声恭敬的进了屋子。遏隆对他吩咐几句后,那旗丁有些奇怪的看了赵强一眼,却是没有说话,朝赵强一招手,示意他随自己去。赵强见状,对遏隆作了一辑退了出去,随那旗丁往仓库走去。

遏隆所说的那个仓库只是两间木屋,门口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的柴禾,显得很是凌乱,好像多少年没人来过这里。门上的铜锁也早已生了锈,那旗丁连开带砸才把门打开。

一进屋后,赵强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霉味,光线照进屋内后,才看到屋内堆着一些长矛,从那些生绣的枪头上来看,赵强可以肯定这些长矛至少有十年没有被用过,有些长矛的木柄都已烂掉。

“管事大人让你自己选,选好之后让你的人来抬走。”

那旗丁对赵强一点客气也没有,说完就掉头走人,把赵强一个人给扔在了屋内。

如果自己有个几百人,倒可以组建个长矛队对付那些哥萨克骑兵,可是就一百人,这长矛就无甚用处,如果俄军出动火枪队,那自己这一百人可就真的要为“大清”捐躯了。赵强有些头疼的将长矛按好坏分开,一边朝里面翻寻,想看看除了长矛还有什么武器可以使用。

赵强知道现在的俄军已经配备扳击式火绳枪,雅克萨之战就因为清军未能使用火枪,所以俄军火枪兵能够以一当十,负隅顽抗,最后清军依靠远距离的大炮优势火力方才取胜。而具讽刺意味的是,当清军把“雅克萨战争”中缴获的俄军扳机击发式火绳枪样品献给康熙时,康熙竟然以不得中断前人所授的弓箭长矛传统为理由,仅留下二支用作自己把玩,而令清军禁止使用此种新式火枪。一百五十年后,1840年的鸦片战争中,英军配备的是前膛装药的滑膛燧石火枪,虽然使用纸装弹药,使前膛装药步骤得以简略,但其与“雅克萨战争”俄军所使用的前膛装药的扳机击发式滑膛火绳枪的威力几乎没有区别,有效射程都是80米,两者都是前膛装药,两者都是滑膛枪,两者都是扳机击发!

出于后世人对热兵器的喜爱,赵强当然希望自己有一支纯火枪人马在手,万一俄军真的来两个火枪队到松山堡报复,那他就可以给他们上演一场后现代主义的火器对抗。并且可以在干掉俄军之后马上将枪口对准堡内的清兵还有那些老瓜贼,即使自己只有一百人,也可以把他们轰得连渣都不剩。可惜翻来翻去,除了又找出几十把生锈的长刀,这屋内并不见一杆火铳。

....................

近段情节建立在俄军康熙二十一年的一次小规模入侵及巴尔虎一部“叛逃”的真实事件基础上。

第四十一章 报名

带着失望的心情,赵强清点了下尚能使用的长矛和刀剑,盘点的结果是能使用的长矛不过三十四根,而刀剑只有十来把,其余的不是全部烂掉就是锈得无法使用。而这些长矛和刀剑加起来也只能武装五十几人,这就意味着有四十多人将是赤手空拳,想到俄军马刀的锋利和火铳的犀利以及堡内清兵和那些老瓜贼的兵器,赵强叹了一口气,退出屋子,反手带上屋门,朝堡西走去。一路上那些清兵和旗丁好像已经得到吩咐,没有人过来盘问赵强,任他自行通过。

因为刚才罗刹骑兵来袭,清兵们不确定罗刹人会不会再来,所以没有强迫青壮们再出去干活,但是却有意无意的加强了戒备,显然青壮们和俄军的厮杀让这些清兵感到了一种压力。

赵强回来时,就见堡西的人都围在一起,走近之后,才看到人群中间躺着二十几具尸体,一些妇女正忙着为尸体擦拭血迹,整理衣衫,看样子是准备将他们葬了。吴四和郭飞等人正焦虑的等着赵强回来,一见到他,众人忙迎了上来,七嘴八舌问他什么事。赵强没有马上告诉他们,而是在人群中挤开一条道,走到人群中间。

人群见到赵强,谁也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对这些死去的青壮鞠了一躬。

赵强对着这些死去的人鞠了一躬后,便郎声朝众人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家把他们葬了吧。有亲人在关外的,烦请同屋的将来回去之后,告之他们的家人。”

不想却有一中年汉子突然冲到赵强面前,指着他怒吼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这些人也不会死!”

“对,都是你把罗刹人引过来的,你自己胆小怕死,却害我们跟着倒霉!”

“罗刹人是你引过来的,这些人就是你害死的!你还好意思假惺惺的做态!”

“杀人偿命,害人也要偿命!”

十来个青壮紧跟着那中年汉子站了出来,群情激昂的怒斥赵强,看得出来,这些人是以那中年汉子为首。

人群被这十几个人的话吓了一跳,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十几个人,有些青壮更是满脸鄙夷的看着他们,那些被赵强救回来的妇女更是恨不得上去给他们几个大耳光。吴四和齐壮他们在外面听了这些人叫喊,相互对视一眼,不着声色的横在了赵强面前,只等赵强发话,便把这十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教训一顿。

赵强做梦也没想到还会有人这样想自己,又急又气,伸手拦住了要动手的齐壮他们,强忍住怒气走到那中年汉子面前:“你们说我害死了这些弟兄,那请问,罗刹人来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

中年汉子脸色一红,他当时可是领着人跑得最快,不过这会却是不能当着众人面说出来,哼了一声道:“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现在这些弟兄是因为你而死,你就要对他们的死负责!”

听了中年汉子的话,赵强不怒反笑:“要我负责?那好,你们要我如何负责法?难道让我以死谢罪不成?”

“你如果有这心,我们自也不会拦你。”

中年汉子这话一说,人群立即骚动起来,吴四气得脸色铁青,重重“呸”了一口,骂道:“你他娘的一头撞死得了,你还要不要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郭飞怒道:“王八蛋,要死也是你这胆小鬼先死!”

“你们说什么!”

中年汉子身后那十几个青壮见状,忙跳了出来和吴四等人对骂起来。

“住嘴!”

赵强真的火了:“你们这些懦夫,没有血性的孬种!就凭你们也好意思说我胆小怕死?让我以死谢罪?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当时罗刹人来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干什么用不着你来管!”

中年汉子听了赵强的话有些语塞,也看到了周围人群对自己的异样眼光,心中发虚,却是强撑道:“但是我们的人死了,你就要负责,谁让你把罗刹人引过来的!”

“张大海,你少在这放屁!”

另外的青壮终是看不下去了,有几个动手杀过罗刹人的汉子站了出来,劈头盖脸的对着张大海就是一阵怒骂。

“你为了自己先进堡,把前面的人推倒在地,以为我们没看见吗!”

“你自己胆小怕死,早早的跑进堡跟个乌龟一样缩着,这会你倒跳出来了,你安的什么心!”

“要以死谢罪也是你!那些被踩伤的弟兄你要不要负责!”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要不是剥皮汉子,那些罗刹人就把咱们的女人给掳去了!”

“张大海,你他娘的再敢说屁话,我一拳打死你!”

那些妇女们也忍不住了,眼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人这样说,她们站不住了。

“我们被罗刹人抓的时候,你们在哪?”

“要不是这位兄弟,我们都被罗刹人给抓了去,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咱们的英雄,你们不配说他!”

“赵大哥,你不要理他,他就是个小人。”

冯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赵强身后,她不好意思和那些妇女们一样叫骂,见赵强脸色铁青,便想安慰他。

“嗯,我知道。”

赵强对冯云点点头,挥手示意那些妇女们不要再说,待人群安静下来之后环顾众人平静的说道:“罗刹人折了十几个兵,肯定会来报复。刚才管事把我找去,要我挑一百人出来,准备阻挡罗刹人的进攻。你们谁愿意的,等会来找我报名。”

然后对张大海冷冷道:“我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利,也不想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但我告诉你,若是再让我听见同样的话,我就让你在堡内立不住脚。”

说完头也不回就往自己木屋那走,他实在是懒得和这张大海说什么,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不然他不会害怕自己。

赵强一走,吴四和齐壮他们也顾不得再理会张大海等人,快速的跟了过去。他们都被赵强刚才说的事情给惊到了,急于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人群在赵强走后,又继续热闹了一阵,只不过这时说得都是打罗刹人的事,张大海等人站了一会,见无人理会他们,都有些尴尬,趁人不备,偷偷从人群中溜了出去。走了十几步,就听见人群后面传来一阵嘘声。

“把总,难道就这么算了,五子他们死得冤啊!”

跟着张大海出来后,一个青壮一脸不满的说了一句。

张大海闻言叹了口气:“那混蛋被管事看中,旗人今后肯定会帮他,这会咱们还是不要得罪他了。五子他们的死咱们总有机会报仇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另一个青壮附和道:“对,没听那混蛋说吗,罗刹人要大举进攻,旗人让他选人去打罗刹人,摆明是让他们送死。今儿也是他运气好,罗刹人只有二三十个骑兵,若是大队人马来了,看他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把总,要是罗刹人大举来攻的话,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张大海嘿嘿一笑:“这不是天赐良机嘛…”

…………..

回到木屋后,赵强将遏隆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吴四他们,吴四等人初时听了有些无法接受,可等赵强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后,众人便一下都接受了,兴高采烈的忙着招人的事。

赵强同屋的三十几个汉子死了三个,伤了四个,余下的二十多人都愿意参加,都是一屋的,相处这么久了,用着顺手,赵强自然也是乐意他们参加。到晚间的时候,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赵强忙不过来,便将事情交给钱林负责,因为他识字,能写出人名,这比吴四、齐壮等大老粗要强多了。

“报名的人有一百六七十人,但是我们只能招一百人,余下的人怎么办?”

从钱林手里接过名单,赵强看了一眼,心道见了血之后,这些吴军果然血性都上来了,来报名的这些只怕今后再也不会安心当奴隶了。

“你挑下,和罗刹人干过的弟兄一定要吸纳进来,其他的兄弟你们好言劝慰一下,把实情告诉他们,但也别说死,有机会再让他们加入进来。”

钱林自然明白赵强的意思,忙道:“好,我这就去办。”

在钱林忙着为报名的人登记时,赵强则带着吴四等人去将那些长矛和刀剑搬了过来。稍晚的时候,胡旺和伍枫秋、左铭南也知道了消息,给旗人干完活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赵强,提出自己也想参加。这三人愿意参加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赵强忙答应了他们。

遏隆很守信,晚上开饭的时候,专门有几个旗丁抬了几大桶食物送到赵强木屋外,份量绝对可以让一百人吃饱。被赵强选中的一百名汉子都集中在赵强木屋外开饭,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其他屋的人见了,都是羡慕不已。因为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办,赵强一时走不开,便让齐壮捡了一些馒头给冯云姐弟送去。

第四十二章 训话

望着那些对着馒头直流口水的青壮,赵强有想过分些馒头给他们,但很快他就打住了这一念头。

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说的是人心,只有平均分配才是拉拢人心不二手段,不过用在这里,却是大可不必。如果赵强将馒头分给其他人,那这参加的一百青壮难免心中有意见,他们冒着被罗刹人打死的危险参与进来,目的也是为了有口饱饭吃。如果自己提着脑袋得来的食物被分给了别人,那他们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加入进来是否有必要。而那些胆小怕事不敢冒险参与进来的青壮凭什么要分食物给他,分给他们食物,只会助长他们安逸心理,而不会让他们有求变的动力,甚至在某一天不发给他们食物的时候,这些人还会在心中产生不满和埋怨。这不是赵强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那些持观望态度的青壮能够羡慕这一百人,能够产生我当初为什么不加入的后悔心态。

赵强不怕这些没吃的青壮会起来造自己的反,现实环境决定他们没有这个胆量,也不敢这么做。虽然自己在吴军当中的身份不高,可是现在有了遏隆的关照,那些人就不得不审视一下站在他背后的力量,更何况赵强前有剥皮在先,后有罗刹在后,这份胆量和身手相当厉害,这些人固然心中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但赵强也不是不管他们,只是眼下还顾不上他们,一百个汉子吃饱之后,赵强便让吴四带他们到中间空地集合。队伍集合好后,赵强看了一眼,见队伍不是很整齐,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这些青壮虽然昔日都是老军伍,但时过境迁,做了一年多的奴隶和苦力,军阵之术早已生疏,这会也没必要强求他们能够迅速调整状态。

按照事先的构想,赵强将这一百人分成了四队,每队二十五人,五人为一伍,一队共五伍,设队正一名统领五伍。一二三队的队正之职分别由吴四、齐壮、郭飞三人担任,因这三人与赵强关系最近,为了保证这支队伍对自己绝对的服从,赵强不介意有人说他任人唯亲。第四队的队正则由胡旺担任,因其以前是王屏潘的亲兵队长,带兵也是有些本事的,况且其也是敢战之士,只要能调整好自己心态,赵强相信他绝对可以重新成为当年的胡疯子。

各伍伍长之职除了赵强同屋如钱林、林家风、赵果等人,另外还有一些今日参与罗刹人战斗的青壮担任,他们的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没人会计较为何自己不能成为伍长。在青壮们报名时,赵强曾特意嘱咐过钱林,如果遇到以前在吴军中担任过把总以上军官的青壮报名,则尽量不要吸纳他们,他怕这些以前有军职的军官参与进来后,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非,影响自己的权威性,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而且现在也是受了遏隆之命组队,在道义上并不占制高点。如果这些军官自恃以前的身份强令周围的人听从他的命令,或者对赵强产生轻视不愿服从的心理,这都将会使队伍产生裂隙,不利于团结。防微杜渐,赵强宁愿现在就拒绝这些人加入,也不愿日后与他们翻脸。

宣读完任命后,赵强上前一步,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必再干活了,你们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训练杀敌本领,并且在罗刹人进攻的时候,能勇敢的杀上去,阻止他们攻进堡内。”

见大多数青壮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要的热血样,赵强微一思虑,便知这是因为没有归属感造成的原因,说白了,松山堡是旗人的堡垒,他们不过是过来供差役的奴隶,自然不会产生誓死保卫的心理。在他们看来,这些旗人被罗刹人杀光才好。不过赵强却是不能让他们有这种想法,如果这些人没有和罗刹人血战到底的决心,那么他就没办法让他们调整状态,训练他们成为敢战的士兵。因此他断然喝道:“你们不要以为这松山堡是旗人的,你们就不愿意出死力保卫,你们给我好好看一看!”

赵强猛然大喝一声,指着四周正在围观的老弱妇孺们叫道:“我们的老弱妇孺可都在这里,要是罗刹人攻进来,她们的下场是什么,我不说你们也明白。”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只是想躲避干活,才参与进来,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如果有谁有这种想法,那我请他马上离开队伍,因为我这支队伍的确是要跟罗刹人开战的,而且一定是要见血的!死人是肯定的,世上没有不死人的队伍,所以怕死的请马上出列!”

说完之后,赵强冷冷的往那一站,等待队伍的反应。沉寂了数秒后,人群动了一下,却是吴四和齐壮等人出列喝道:“我等誓与罗刹人血战到底,请把总大人放心!”

赵强为了好统率队伍,自己给自己任命了一个把总的职务,本想任命自己为千总的,但手下只有一百人,叫千总有点笑话了,便让吴四他们以把总称呼自己,以此来明确队伍的上下等级。至于都赖和遏隆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赵强可就管不着了,反正遏隆说过不干涉他,这个不干涉当然也包括赵强给自己任命什么样的官衔。就算他们知道,顶多也是当个笑话看待吧。

四个队正一出列,那些伍长自然不甘人后,也跟着叫了起来“誓与罗刹人血战到底!”

如此一来,青壮们也都跟着叫了起来,他们不是不知道和罗刹人作战会有危险,但要是就这么退出来,可就没有香喷喷的馒头下肚,还要每天被那些旗丁监视着干活。再者今天与罗刹人的厮杀也让这些青壮们在心中重燃斗志,渴望能够再次拿起武器,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有了这些想法,自然没有人愿意退出来,一时间堡西一片震天呐喊声。

“有意思。”

不远处的堡中,都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百青壮在那叫喊,对身边的遏隆笑道:“看来你选对人了,那小子蛮会鼓动人心的,就是不知罗刹人来了之后,他们有没有出战的勇气,能不能顶住罗刹人。”

“奴才敢肯定他们一定会出战的,至于能不能顶住,奴才也不敢断言。”

遏隆微一沉吟:“奴才准备明天就让他们统统移驻到堡外去,未得命令,不得进堡,这样一来,罗刹人来了,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和罗刹人拼了。”

都赖听了遏隆这个安排,拍掌赞道:“好,这办法好,我原也有些担心,但有了这个安排,我就不必再放心不下了。你好好干事,他日我定会向协领大人替你美言几句,给你们减免一些上贡。”

“多谢佐领!”

遏隆忙作了一辑,看了一眼赵强他们,继续说道:“这些人以前是吴逆旧部,现在不得已武装他们,却还是要防着些,免得被反咬一口。让他们在堡外,以堡内这些人的性命为质,他们有什么不轨意图,也要先考虑一下堡内这些同伴。再者以佐领和手下勇士们之威,奴才想他们肯定是不敢有其他念头的。”

“照你估计,罗刹人会派多少人来报复?”

都赖对遏隆的话很是满意,又看了几眼,见青壮们停止呐喊,便想回屋喝酒去,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有些担忧的问遏隆。

遏隆忙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道:“罗刹人这次一下折了十几人,奴才怕他们定会大举来袭,兵力当不低于百人。”

“咝!”

都赖一听来袭的罗刹人不低于百人,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阴晴不定,半响方道:“那些吴逆们要什么,你都尽量满足他们,不过绝对不能让他们呆在堡内,一定要让他们在外面给我们挡住罗刹人。”说完有些郁闷道:“可惜那些土匪不受我指派,否则定要让他们全部回来,先挡住罗刹人的进攻。”

听到都赖提到那些老瓜贼,遏隆眉头一皱,不动声色道:“佐领,那些关内来的土匪虽然看起来对我们甚是恭敬,且出去之时都通报我们,但奴才总觉得他们有二心,是不是做些提防?”

都赖倒不在乎的摆手道:“那倒不必,都统衙门关押了他们的老婆孩子,他们是不会有二心的。”瞥了一眼遏隆,有些好意的提醒他:“他们的事你少管,这些人是都统衙门直领的,据说安排他们来这是兵部的意思,有可能是通天的事,咱们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只要他们不闹我们的事就是了。”

“是,奴才明白!”

遏隆闻言恭敬的低下头去,跟在都赖后面缓缓的送他回去。

堡东,却有十几个汉子一直对着西边发呆,许久,为首的一人冷笑一声,示意其他的人随他进屋。

…………….

“好,既然没人出列,那我就宣布军纪了!”

吴四他们的带动让赵强很满意,见这些青壮们没人退出,赵强心中高兴,待他们叫了几声后,抬手止住他们,开口说道:“我的军纪只有三条,第一条是服从,第二条还是服从,第三条仍是服从!”

众人没想到赵强说的三条军纪竟然就是一条服从,一时都愣在那,不明所以的望着赵强。

赵强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扬声叫道:“身为军士者必须服从伍长的命令,身为伍长者必须服从队正的命令,身为队正者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如果有谁不服从,那我马上请他滚蛋!”

赵强本是想说不服从者,就军法处置,可是他们不是正规军队,只是临时组织的一支炮灰队伍,谈不上有什么军法可依,只能说个滚蛋二字。

言毕大喝一声:“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忙道:“听清楚了!”

“解散,明早出操!”

赵强大手一挥,青壮们忙出列往各自木屋走去,赵强见了,眉头一皱,盘算要不要把人都集中居住,只是那样一来有些麻烦,不过再麻烦也要这样做,不然这些人回到各个木屋之中,难免受人影响。当下打定主意,明天找遏隆请求让自己这一百人单独居住。

“赵…把总大人,武器不够怎么办?”

青壮们都散了之后,那些围观的妇女儿童也都跟着散了,吴四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便走到赵强身边叫了一声,但是刚叫了个赵字,就下意识的改了称呼。

赵强心道吴四这人真是识趣,他这样做无疑是给其他人看,以此树立自己的权威,当下对他心生感谢。武器的确是不够的,但赵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明天找遏隆一块解决。便对吴四道:“明天我再想办法,总不会让大伙赤手空拳跟罗刹人干的。”

齐壮他们也都过来了,胡旺领着伍枫秋和左铭南一直站在旁边,三人大馒头下肚,脸色很是好看,站在一边看着赵强等人。赵强让齐壮他们回屋先睡觉,走到胡旺三人面前道:“多谢胡大哥。”

胡旺微微一笑:“把总大人,我有什么可谢的?”

方才吴四和齐壮、郭飞三人率先出来呼应自己时,赵强看到胡旺只是怔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出来随他三人一起响应自己,当时就心生感激。沉声道:“兄弟这般做也是不得已,还请胡大哥以后多帮衬。”

赵强怕胡旺误会自己真的是为旗人卖命,有心想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但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胡旺没有说话,上前拍了拍赵强的肩膀,凝声道:“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在这堡内一年多,如死人般活着,本就无多大趣味,若是兄弟你能有所作为,大哥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赵强动容道:“多谢胡大哥!”

“把总大人,我等就先回去了,明日再从大人吩咐!”

胡旺说这话时脸上很严肃,一点取笑的意思也没有,伍左二人也是一脸正色,赵强见了,不知说什么好,笑着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第四十三章 鸟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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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赵强便集合队伍,将长矛和刀剑分发下去后,由队正各自领着本队青壮演练一些简单的杀敌之术。自己则去找遏隆,想请他解决居住问题及提供另外的武器。不想见了遏隆之后,还未等他开口,遏隆便让他领人移到堡外自建木屋居住。

“什么?”

赵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管事要我的人全部移到堡外居住?”

遏隆一点也没有理会赵强的惊讶,不容置疑道:“此为佐领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你即刻就带人出堡吧。一应食物供给我会着人送过去的。”

留在堡内,即使俄军真的过来,也可凭借堡内地形坚守,若是到堡外去,一片空地,到时堡内清兵再把大门一关,可就是连条退路都没有。赵强当然不愿意带人到堡外去,万一蝴蝶翅膀扇动起来,俄军头目被手下的死伤剌激到,吃了火药似的调来两个火枪队要踏平松山堡,那自己的人被丢在堡外,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管事,恕我无法答应,罗刹人的骑兵和火器之利,天下皆知,我等只有长矛在手,如何能与他们对战。恕我直言,若想打赢罗刹人,只能借助堡内地形杀敌,绝对不能与他们在野外作战。”

赵强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怎么跟明末时的明军一样,所提到的罗刹人像是八旗军队,真是有点讽刺。其实他也知道,如果俄军真的调来火枪队,凭这山寨一般的松山堡是绝对抵挡不住俄军的进攻的。但他当然不能将实情道出,只能尽力将俄军说得可怕些,但又要强调只有有了依托便可战胜对方,好让遏隆答应自己的要求。因为一旦移居到堡外,后面可就麻烦了,再想进堡可不是容易的事了。

可是遏隆却是水泼不进,任凭赵强怎么形容罗刹人的厉害,他也不肯替他去向都赖求情。赵强说得嗓子都有些干了,遏隆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终于遏隆不耐烦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不要再多说了,我没这么多耐心,你别忘了,我能让你挑人带头,自然也可以让别人来当这一百人的头,你再罗嗦,我这就换了你!”

“管事别发火,小的答应还不成嘛。”

见遏隆不像是说着玩,赵强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带人到堡外居住,碰上俄军的危险与失去一百人的领导权比较,还是要次一点。在心中骂了两句后,赵强有些诉苦道:“小的可以马上带人到堡外去,但是还请管事大人给小的足够武器,否则我的人再勇敢,赤手空拳的又如何替管事挡住罗刹人进攻。”

遏隆不满道:“我不是让人带你去仓库了吗,那里兵器多的是,你拿去就是。”

看来遏隆也是有年头没去看看仓库里摆放的东西怎样了,赵强苦笑一声,将仓库里的情况对遏隆说了。听赵强说仓库中长矛多不能用,刀剑也锈得厉害,遏隆也有些吃惊,不过却也没往心里去,因这松山堡本就不是他和族人所呆的地方,之前只是一个小据点,他们来到这里也不过三年多。来此之后,除了每日提心吊胆生怕罗刹人攻进来,便再无其他事情可做,加之还要经常出去采集人参药材,猎捕一些动物毛皮作为贡品,如何还有闲心去看前人留下的兵器是否完好。何况对于擅长打猎的他们而言,那些长矛和刀剑根本派不上用场。

遏隆本意要赵强带这一百人替他们挡住前来报复的罗刹人,自己好有足够时间安排族人逃离,不过如果对方连武器都没有,如何能和罗刹人战斗。想到这几年罗刹人在这一带的*,遏隆哆嗦了一下,在屋中走来走去,神情有些焦虑。赵强被他走得心烦,却是不敢催促他。

终于,小半柱香后遏隆停了下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咬牙对赵强道:“我再请佐领大人给你们拨些弓箭,另外族人那里也分你们一些长短弓,如此你们便可以与罗刹人一战了。”

“弓箭?”

想到俄军的火枪,赵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瞒管事,我等以前都是军中之人,对于弓箭利弊也是知道。若罗刹人以骑兵和火枪队来袭,区区弓箭万难抵挡。”

遏隆见赵强把弓箭说得好像一无用处,十分不快道:“那你想要什么?”

赵强凑上前去,满脸堆笑:“小的想要鸟枪,不知管事大人可否提供一些。”

“鸟枪?!”

见赵强要鸟枪,遏隆干瘪的脸上荡起笑容,像是听到十分好笑的事情,不耻道:“这等无用之物,如何能挡住罗刹人。”

遏隆对于鸟枪的不屑在赵强意料之中,因为满清入关后,大力提倡所谓骑射本领,对于先进的火器技术根本看不上眼,这也是因为明末时军中火铳质量太差的缘故。再者鸟枪使用时程序很复杂,分为倒药、装药、压火、装弹、装门药、装火绳等几个步骤,只有等这些步骤全部准备完毕后,射手才处于听命待发状态。往往发射完之后,便要重新重复装药那些程序,在这之中还不能出错,否则便容易炸膛伤了自己。另外鸟铳制造也很复杂,铳管要用精铁制作,此种精铁要用十斤粗铁才能炼出一斤,钻铳工艺也很精密,每人每天只能钻进1寸左右,大致一个月才能钻成一支。

相对于成本不高,发射方便的弓箭,鸟铳的缺点也太大,存在点火时易受风、雨影响以及点燃火绳时要保留火种和燃着的火绳不能维持较长时间等缺点。赵强清楚记得萨尔浒之战时,明军西路军在萨尔浒山上见努尔哈赤的八旗军来攻,即令各队结营列队以待。当后金军进至山下时,即刻下令开炮轰击。战幕方拉开,雨雪忽止,天降大雾,弥漫山谷,视线不清,咫尺之外,难分敌我。明军个个恐惧,人人心慌,便点燃松枝当火炬。这恰好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金军面前。金军利用其火光,使用弓箭,箭无虚发,每发必中。明军虽有火光易于点燃火枪,但因在明处,难寻目标,非但未能伤敌,自己反吃大亏。加之黑色火药惧潮湿,雨雪中使用不便。萨尔浒之战正好在雨后初晴,湿度最大时,不用火烤干,便无法射击。所以八旗军愈战愈勇,步步逼近,攻入明营,一举夺取了萨尔浒山营寨。萨尔浒之战中,鸟铳的缺陷暴露无遗。在后金改国号为清,皇太极继承了努尔哈赤的汗位之位,在对明军的作战中,更是以弓箭决定性的压倒明军的火铳,所以满清入关后,对于鸟铳更是不屑一顾,认为只有骑射才是作战的最佳手段。

“鸟铳虽华而不实,易炸膛,但也有一些好处,若管事大人能够给小的配备些鸟铳,小的敢以脑袋保证,绝对可以挡住罗刹人的进攻,甚至还可以为管事和佐领大人前驱,主动寻找罗刹人作战。”

遏隆对鸟铳的不屑让赵强心中暗喜,他见过都赖手下清兵有持鸟铳的,只是那些鸟铳大多被他们当做第二武器使用,主要配备的还是大刀弓箭。既然你们不看重鸟铳,那就送给我好了,赵强如此想到,信誓旦旦的在那拍着胸脯,好像有了鸟铳在手,就不止是可以挡住罗刹人进攻,而是可以主动去寻找罗刹人,为都赖和遏隆立下战功了。

听了赵强的话,遏隆有些意动:“但我族人并无鸟铳,佐领大人倒是有些,只是不知他肯不肯调拨给你。”

见遏隆松动,有成全自己的意思,赵强忙道:“还请管事大人费心,小的们愿为管事和佐领大人效死!”

“那好。”

遏隆稍一思虑,觉得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那些鸟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都赖的为人,恐怕巴不得把那些鸟铳送给赵强他们,好让他们替自己搏取战功。想到此处,便很是大方的说道:“你先带人到堡外建屋,我与佐领大人说说,稍后有了结果我会派人通知你。”

“多谢管事!”

都赖对遏隆的态度,赵强早就看在眼中,因此对遏隆能够说动都赖那个酒鬼将鸟铳调拨给自己十分有信心。

“管事大人,那小的这就回去。”

“去吧。”

在遏隆的注视下,赵强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很是恭顺,谦恭的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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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出堡

赵强将移居堡外的事情宣布后,青壮们一片大哗,一些人当时就激动的叫了起来。

“留在堡内弟兄们还有依托,若是到了堡外,大家无屏障可依,罗刹人要是以骑兵冲击,就凭我们这点人,如何能挡得住!”

“昨日败了罗刹人实属运气,一来他们人少,二来他们没法展开,但要是罗刹人大举前来报复,那咱们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弟兄们以前不是没跟八旗对阵过,知道骑兵冲锋的厉害,况且咱们没有马匹,而且就这么点人,肯定挡不住罗刹人的!”

“大伙虽然不惧罗刹人,但是也不能让我们送死啊!”

“要是让我们到堡外去,那我宁可回去挨饿,也不去给罗刹骑兵当活靶子砍!”

不过也有些青壮对这些人的叫嚷表现出了不屑,见他们吵嚷个不停,不禁反驳了起来:

“话不是这么说,罗刹人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昨日我们还杀了十几个,只要我们拧成一条绳,也不是打不过他们。”

“不错,反正我是不退出的,这大馒头下肚,人心都实在,脑袋摔裤腰也不是没干过,都说富贵险中求,咱们替旗人挡了罗刹人,不说能回关内去,至少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忍饥挨饿了吧,说不得还能赚些肉吃。”

“我是铁了心跟把总干的,你们要退你们退,反正我是不退的。”

“…….”

愿意出堡的和不愿出堡的人数大体持平,内中还有很多伍长没有在那制止手下吵嚷,而是和他们一起叫了起来,这让赵强很是不舒服,但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自己还没有在他们心中树立起真正的权威,这些人潜意识里只怕还当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发配关外的奴隶而已。要想让他们改变这种观念,不是靠几句训话、几天接触就可以改变的。真正的服从和权威还是要通过战斗和鲜血来树立!

见赵强在那冷眼旁观队伍,没有制止队伍的意思,吴四和齐壮他们见了,也没有出声,由着这些青壮在那喧嚣。胡旺则是领着伍枫秋和左铭南站在那一动不动,对身边的叫嚷充耳不闻。

“都别吵了。”

有青壮注意到了赵强和几个队正的反应,忙拉住了还在叫嚷的同伴,青壮们这才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盯着赵强看,神情却没有什么害怕和羞愧的意思。一些反对出堡叫得最凶的几人,更是满脸不在乎,根本没有把赵强放在眼里。

“都说完了?”

见队伍安静下来,赵强不动声色的扫视他们一眼,缓缓道:“移居堡外是佐领大人的意思,没有人可以更改,所以你们当中有不愿意出堡的还请站出来,我马上让你们回去,绝不强求你们出去送死!”

“你说话算话?”

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壮闻言朝前走了一步:“不要我们前脚走,你后脚就让旗人收拾我们!”

赵强看了这矮小青壮一眼,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叫周二龙,以前是王府卫队的,你放心,我言而有信,绝不会为难你们。”

见周二龙眼神中有些不相信,赵强正色道:“我的为人大伙想必都看在眼里,你说我会是那种背后使坏的小人吗?”

周二龙盯着赵强看了数秒,点头道:“好,冲着你剥皮汉子的名头,我就信你,这堡外我是不去的,对不住了兄弟!”说完朝赵强一抱拳,径直走到一边。

“还有谁不愿意的,请和这位周兄弟一起离开吧。”

周二龙同伍的几个青壮看了看赵强,又看了看周二龙,犹豫一下也跟着出列走了出来,他们的伍长见了,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出列。有了这几人带头,很快又有十多名青壮出列走了出来,内中还有两个伍长。赵强同屋的那些汉子却是一个也没有出列,只有徐锦衣犹犹豫豫的往前迈了一小步,却很快又缩了回去。

赵强数了一下,连同伍长在内一共有二十六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这个数字让他有些宽慰,因为方才他还以为最少要出来一半人。

二十几个不愿意随赵强出堡的青壮出来之后,也不停留,向各自的木屋走去,不想没走多远,就有旗丁上来喝斥他们出去干活。赵强有些诧异,怎么这些旗丁动作这么快的,四周看了一下,却见遏隆领着几个旗丁站在不远处的栅栏边正看着这边。见赵强看到了自己,遏隆微微一点头,对着身边一个旗丁说了几句,然后将他留了下来,自己则带着几个旗丁往堡外走去。河边,数百青壮在继续干活。

等那二十几个青壮跟旗丁走远之后,赵强才对留下的人凝声说道:“我再和你们说一遍,移居堡外是有危险,如果罗刹人大举来袭,大伙很可能就全死在外面。所以心中犹豫未能拿定主意的还请快点出列,不然出了堡外之后,可是再也不能反悔的了。”

“有没有?”

连问了三声,都没人出列,赵强便不再问,扬声叫道:“好,既然大家都愿意随我赵强去冒这个险,那我也不多说了,往后有我赵强碗中一块,就绝少不了大伙碗中的一块!”

“把总,我信得过你,大伙跟着你干吃不了亏!不过我马龙最喜欢大肥肉,把总要是给肉吃,可不能给我瘦的!”

人群中不知谁叫了一句,听得众人哈哈笑了起来,赵强也跟着笑了一下,心道这马龙倒是个直性子的汉子。

“马龙是吧,我记住你了,只要大家不怕死,保住这松山堡也保住我们的人,大肥肉管饱,你们别吃腻就行!”

待众人安静下来后,赵强对吴四他们道:“各队正,领你们的人出堡,我去跟管事索要建屋木材,日落之前必须要把屋子搭起来,不然大伙晚上可要睡露天了。”

“是!”

吴四、齐壮、郭飞、胡旺四人忙大声应了,领着各队余下的人往堡外走去。遏隆留下的那个旗丁见状,跑过来告诉赵强,佐领大人让他把队伍移居堡外后去见他。赵强问他什么事,那旗丁摇头说不知道,然后自顾自的走了。

最适宜建屋居住并设置简单障碍的无疑是堡西,不过因为要修建新堡墙基,此地是不可能让赵强他们居住的。最后赵强在堡外看了一个时辰,才决定将他们居住的屋子建在松山堡大门正前方一里处。本来是想挖掘壕沟,设置什么拒马之类的障碍物,可是因为没有人力和物料,便都放弃了。再者俄军如果真的来大队人马,这些简单的障碍物也不起作用,如果来小队人马,只要自己指挥得当,这些青壮敢死战,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与其浪费力气和脑筋搞些防御,倒不如让青壮们好好操练。

让吴四到堡中领取木材,胡旺他们负责建屋之后,赵强进了堡中去见都赖。都赖住的是最大的一间石屋,屋外还有个小院子,里面正有两个吴军妇女在替他清洁屋子,见赵强到来,都赖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挥手让那两个妇女出去。

赵强依足规矩上前跪了下去:“小的赵强见过佐领大人!”

“起来吧。”

都赖的心情看上去很好,虽然模样凶悍了些,但脸上有了笑容之后倒也不那么难看。随手摸了摸酒壶,见里面没有酒,都赖有些索性的将酒壶扔在一边,打量了赵强一眼:“不想吴逆之中也有你这等勇猛之人,若是个个都如你这样,怕皇上也平不了南方。”

赵强忙道:“佐领过奖了,小的没什么本事,只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都赖哈哈笑了起来:“不见得,杀一个罗刹人是运气好,连杀四个可不是运气好的事了,而是你这人真有本事。我们旗人最重英雄,也最识英雄,你不必害怕什么,你昨日的表现本官都看在眼里,对你也着识欣赏。遏管事不说,我也会重用于你的。你要用心做事,如果罗刹人再来,你能再立下功劳,本官定会向都统衙门为你请功,免了你的奴籍,让你有军功在身,将来也可在关内绿营谋个职缺。”

“多谢佐领大人赏识!”

赵强忙再次跪了下去,十分诚恳道:“小的以前被猪油蒙了心,不知好歹,跟着吴三桂那反贼与朝廷对抗,实是混帐之极,佐领大人却不计小人罪行,给小人将功赎罪机会,小的实不知如何抱答大人大恩!”

“哎!”

都赖很是友善的将赵强扶起:“只要你用心杀敌,就是对本官最好的报答了。”顿了一下,又道:“方才遏管事来过,说你要鸟铳?”

说到正事了,赵强心中一凛,正色道:“小的那队人武器不足,所以想请佐领大人拨些鸟铳给我们,也好防御罗刹人的进攻,为大人再立新功!”

都赖闻言点点头:“鸟铳是军中之物,本来是不可以给你们这些刑犯的,但念在你一心为朝廷报效的份上,本佐领便拨你三十杆。”

三十杆虽然少了,但总比没有好,运用得当,也是利器,赵强也不指望都赖把鸟铳全给自己,这也不现实,忙谢道:“多谢佐领大人!”

“嗯。”

都赖满意的拍了拍赵强肩头:“昨日那十几具罗刹人首级军功不小,若是你再替本官取些罗刹人首级来,本官高升之时,也是你脱籍之日。”

“小的明白!”

“你且先去,本官会让人将鸟铳与你送去。”

“那小的先告辞!”

待赵强走后,都赖叫来屋外两个妇女,让她们快去替自己打酒来,然后舒服的往椅上一坐,闭目想道:有了昨日那些罗刹人的首级,那些吴逆再替自己立下战功,到时看桐柏还敢与自己抢不!

第四十五章 演练

木屋搭建的很是简单,因众人也不知在这堡外要住多长时间,所以能遮风挡雨也就行了,没必要建得牢牢实实。临近傍晚时,四间木屋便已搭建完毕,按赵强的要求,这四个木屋是呈圆形相依,中间留了一块空地。并且在屋子与屋子之间用木头做了些阻隔,这样从外面看起来,这几间木屋便形成了一个简陋的防卫阵形,类似用大车围在一起的那种阵势。

钱林奉赵强的命令去堡西外面的工地走了一圈,询问昨天没有被吸纳的那几十人愿不愿意参加,但是因为周二龙等人的退出,再加上呆在堡外危险太大,所以这几十人都没了昨日的积极性,只有六个人咬了咬牙,同意参与防守。连同这六人,加上原先的七十四人,总计八十人,赵强还是按伍队将他们划分,只不过每队少了一伍而已。遏隆给赵强的名额是一百人,按理赵强可以强制再挑选二十人出来,但是赵强宁可少五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愿意队伍中多二十个心志不定,胆小怕死的人。包括赵强自己,这数百青壮其实都是战俘,有的在战场上更是扔下同伴不顾,率先逃跑过,半数以上甚至可以用老兵油子来形容他们,打顺风仗这些人人个个如下山猛虎般,唯恐落于人后,可是一旦实打实的拼硬仗,他们跑得连兔子见了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将一切有可能动摇军心的因素掐死在萌芽之中,是赵强给自己下的死原则,这个原则绝对不能动摇。他可不想俄军刚冲到阵前,自己队伍先哗啦啦的跑了一小半,那样一来,其他人势必也会跟着动摇,这仗还如何个打法?数万大军只因百十个胆小怕死的软骨头而崩溃的事例太多,前车之鉴,赵强可不能不防,何况他只有区区几十人。

都赖很守信,天快黑时,便有五名清兵将三十杆鸟铳送了过来,另外还有所需的火药和铅子,只是份量不是太多。赵强将这三十杆火铳分给了吴四所领的一队,另外从齐壮那队中调了一伍给吴四,让他这队青壮全部使用鸟铳,以达到集中使用的效果。青壮们虽然对鸟铳都有些看不上眼,心道这东西华而不实,杀伤力有限,何以赵强特意从清兵那要来这些东西,但却也没人拒绝使用,因为他们不必担心这些鸟铳会有炸膛的危险。

清代的火铳不比明末时,质量方面有很大提高,只是因为满人提倡所谓骑射,康熙更是将火器视为奇端玩物,不入正堂,所以才没有推广使用。余下的人全部使用长矛,伍长以上配刀,武器分发完毕之后,赵强便带着他们往河边走去。他要在那里给青壮们演示火器如何和冷兵器结合。

“放!”

一阵排铳声后,黑烟弥散,众人耳朵嗡鸣作响,黑烟散后才睁大眼睛朝前看去。那些开火的鸟铳手见手中鸟铳没有炸膛,也都松了一口气,跟着朝前方看去,不过很快他们的脸上就现出一片失望之色。

赵强让人在八十步开外设立了几块木牌,在五十步的地方同样又立了几块,可是三十杆火铳齐声放出去,却是一块木牌都没有打中。

吴四见手下人一块木牌都没有打中,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对赵强道:“把总,弟兄们以前都没有使过这鸟铳,一时半会也摸不到要点,我看还得操练几天才行。”

赵强摇了摇头:“没时间操练了,都赖给我们的火药也不多,放不了几次,再说罗刹人也不会给我们多少操练时间,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一个合格的火铳手需要至少半年时间的训练,方可在战场上杀敌,不过眼下一切从急,赵强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让这些原来是其他兵种的青壮临时充当鸟铳手了。

“可惜王爷的义勇营不在,若他们在,这鸟铳用得可就顺手了。”

胡旺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的好。吴四兄弟,你抓紧督促他们再练两次,至少也得让弟兄们装药熟练些。”

胡旺所说的义勇营是吴三桂军中与忠勇营齐名的另一支劲旅,全员三千人,人手一杆鸟铳,又称火器营,内中那些火铳手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有些更是先前大明的关宁军。只不过营中老兵大多都已战死,余者数量屈指可数,散落在关外只怕不到一百人,松山堡内更是一个都没有分到。若是有两个义勇营的老兵在,确是可以提高火铳手们的射击水准。

对于火器的认知,赵强也只有理论的份,具体技术活他还是个门外汉,听了胡旺的话也觉得有些遗憾。若是松山堡有那么两三个义勇营的老兵在,这队临时组建的火铳手怕是战力能有一些小小的提高。

郭飞像是想到什么,凑上前来有些担忧道:“把总,恕我直言,这鸟铳放完一次便跟烧火棍一样,如果罗刹兵靠上来,只能任他们宰割,还不如长矛好使。依我看,不如舍了这鸟铳,让弟兄们都配长矛吧。”

“那倒未必。”

赵强摆手道:“鸟铳的用处还是很大的,至少在我们人少的时候,这三十杆鸟铳或许可以救我们的命。分段射击法你们听说过吗?”

见胡旺、齐壮他们一脸糊涂,赵强笑了笑走到吴四面前,对他说了几句,吴四听了有些愕然,但见赵强肯定的样子,好奇之余也想试试,当即将他队中青壮分为三列,演示赵强所说的三段射击法。

“装药!”

“检查火绳!”

“第一队预备!”

“放!”

随着吴四的命令,第一排十名火铳手“砰”的一声打响了手中鸟铳,然后迅速的蹲了下来。

“第二队预备!”

“放!”

第二排的火铳手听了吴四命令后也跟着打响了手中火铳,然后学着第一队的样子了蹲了下去重新装药,等到第三排铳手发射完后,赵强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胡旺他们道:“你们看这种射击方法如何?”

胡旺赞道:“虽然声势弱了些,但却可持续发射,不错,这分段射击的办法确是好。”

郭飞有些佩服道:“把总这法子想得妙,分段射击,嘿嘿,如此一来,弟兄们手中的火铳就不至于打完一次就无用处了。”

齐壮却是摇头道:“好是好,但眼下弟兄们面前没有敌人,表现还算中规中矩。可一旦真和罗刹骑兵对上,只怕没法这么冷静,到时这分段射击可要大打折扣了,况且弟兄们手头也没个准星,三队放完,若是一个罗刹兵都打不死,那可大大的不妙了。”

齐壮说得是实情,眼下一切还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效果还是要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来,这些青壮固然不怕死,也有了敢和罗刹人一战的勇气,但火铳作战讲究的是团队协作,并非个人勇武就行的。而且要命的是他们只知朝前将火铳打响,却是不管有没有打中目标,要真出现齐壮所说的,三队打完,一个俄军都没有被打中,那不仅是笑话的问题,而是队伍彻底崩溃的事情了。

赵强对此是很担心的,但是却没有解决之道,只能将宝押在俄军不会大队前来,只要俄军人数在百人以下,他就有信心能和他们周旋下去,毕竟在俄国人眼中,他们军士的性命可是比清国人重要得多,再者少一个士兵,他们在远东的总兵力就少一人,短时间内还得不到补充,所以远东俄军也是欺软不欺硬,碰到硬骨头也是不敢死磕的。

“火铳手射完之后,如果罗刹人的骑兵靠上来,则由其他几队顶上,集成方形用长矛阻挡他们,让铳手退后装药再射。”

赵强将自己的设想简单的告诉了齐壮他们,三人听完之后,郭飞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就这么点人,只怕很难挡住罗刹人。”

“罗刹人没那么多兵过来的,我看不会超过百人,到时只要顶住他们的第一轮冲锋,这些罗刹人自己就要退了。”

见赵强说得这么肯定,郭飞也不多言,和胡旺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归队带着自己的人演练起阵形来,稍后又开始按赵强说得与吴四的火铳队合练起来。

看着青壮们在那像模像样的演练队形,赵强摇了摇头,因为怎么看都觉得这队形有花架子的意思,忍不住想到真和俄军对战时,这种队形能发挥多大作用。

也许,要死一半人吧。我这么做值不值得呢?赵强头疼的望着远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猛的一捏拳头:只要他们能重新成为敢战的士兵,死再多人也值!

………………..

“大哥,你说他们能挡得住罗刹人吗?”

堡东,冯老九领着十几个手下一直在看着远处的赵强他们,说话的马脸汉子叫郭有义,他在山东时就跟着冯老九,算起来是冯手下的老人了。

郭有义身边的一个汉子听了他的话,一脸不屑指着远处的青壮道:“就凭他们?送死的货!”

另一个扎着灰色头巾的汉子也道:“三爷他们和罗刹人干过一场,死了十几个弟兄却是一个罗刹人都没伤到,以三爷的本事尚且奈何不了罗刹兵,何况这些吴三桂的败兵呢。”

“昨天那些罗刹人也是吃了轻敌的亏,下次再来,怕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

“都赖那个孬包,自己不敢出战,却把这些败兵推出来当枪使,嘿,他这算盘打得蛮精,赢了战功是他的,输了也不过是死些奴隶,到时尽可把他们的死推在罗刹人头上,他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这酒鬼也不是全无脑子嘛。只可惜了那些汉子,没死在关内,到要死在罗刹人手中。”

听了众的话,郭有义点了点头,也觉这些青壮绝对不是罗刹人的敌手,只怕都是白白送命的多。他一向看不起都赖,便对前面的冯老九道:“大哥,要是罗刹人真的来报复,咱们要不要参与防守?”

冯老九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郭有义:“松山堡的事跟咱们无关,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言毕吩咐道:“明天让弟兄们全部出发,去和老三会合。”

郭有义一听这话,心中一喜,刚要答应,却听冯老九又开口了。

“罗刹人换了城守的情报你派人送到宁古塔没有?”

听大哥问到这事,郭有义有些不满道:“大哥,鞑子只是让咱们来抢罗刹人的粮食,又没让我们做其他的,咱们干嘛要给他们送情报,他们和罗刹人打个你死我活也不关我们的事。再说都赖那个酒鬼一点也不怕大哥放在眼里,咱何必替他做好人呢!”

冯老九瞪了郭有义一眼:“哪这么多话,让你做就是了。”

“派人过去了。”

见大哥生气,郭有义嘟囔了一声:“他都赖不把这情报当回事,大哥非要当个宝,真不知你怎么想的。”说话间,冯老九却是已经去了很远,郭有义忙跟了上去。

..................

“姓赵的,你别得意,等罗刹人来了我看你怎么死!”

堡中,和几个手下正在给旗人搬运粮食的黄三远远见了河边站着的赵强,怨毒的看了他一眼。

河边的工地上,张大海等人却是在那有说有笑。

“一帮冒死鬼,以为排个花架子就能打败罗刹人了不成,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死?”

“把总,周二龙他们几个晚上回去要不要收拾他们的!这几个臭小子也太不将把总放在眼里了,娘的,敢去投靠那姓赵的。”

“不必了,他们不是退出来了嘛,只要不跟姓赵的混在一块,没必要和他计较。”

“你们晚上给我出去探探风,多拉点人,到时候带着他们一起跑。”

“把总,有咱们跟着你不就行了,带着他们跑不是累赘吗?”

“你懂什么,多些人跟着,到时清兵撵上了,还可以拼一拼,实在不成就把他们丢给清兵,我们也好顺利脱身。”

“还是把总想得周到!”

第四十六章 北迁

第二日、第三日,罗刹人没有出现,这让青壮们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私下里有人在猜测,是不是罗刹人不来了。初始还是两三个人这么想,渐渐的整个队伍的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操练结束休息的空当也都是围绕这一话题展开讨论。吴四他们几个队正也没有免俗,只是他们没有当着手下的面来说而已。对队伍中的这种思想赵强没有去干涉,只是一笑了之,毕竟让大伙的心弦一直紧绷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者他也没什么政工潜质,思想工作也做不来。

不过说实在的,赵强还真希望俄军别来,虽然这些青壮都有敢跟俄军一战的勇气,但训练和装备的现实摆在那,战力仅比乌合之众强上一些,若俄军真来了,死伤肯定难免。可若是俄军不来,他们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而且青壮们的血性只能撑得一时,撑不了太长,时间一长,只怕这些人被那十几个俄军激起的血性就会慢慢消失,最后重新成为胆小怕事的奴隶,这是赵强不愿看到的。

之所以同意遏隆的提议组织这支队伍,不仅仅是为了防止俄军攻进松山堡,荼毒那些吴军老弱,重要的是赵强想借与罗刹人的战斗将青壮们锻炼成一支敢战的队伍,然后依靠他们来夺取松山堡,赶走那些老瓜贼,进而以他们为骨干,将那几百青壮也编练成军,在关外举起反清大旗!如果俄军不来,那赵强的算盘就要落空,遏隆和都赖也不会再给他好脸色,很可能马上就让他们继续干活去,而不是如此优待他们,给赵强以利用的空间。

这不能不说是矛盾,既不想俄军来,又盼着他们来,最后赵强索性也不想俄军来不来的事了,反正这事也不是他意志能够决定的,如果他们不来,那就另外想办法好了,总之是不能再继续当奴隶了。让吴四他们加紧对队伍的操练后,赵强当了甩手掌柜,进堡组织那些老弱妇孺找吃食去了。

有了遏隆的允许,旗丁清兵们自然不会拦阻吴军家属出堡。初始那些妇孺们以为赵强是在跟她们开玩笑,要知道自打她们来了这松山堡,除了到河边替旗人洗衣,出去捡柴禾外,就再也不许出堡半步,更别提是出去找食了。当赵强肯定的告诉她们可以出堡之后,人群一下热闹了起来,妇女们纷纷回屋找工具,孩子们则笑着在大人身后直蹦。

“找吃的了,找吃的了!”

“春芽三分短,河内虾苗长,落水一横沟,吃的满地跑!”

冯云姐弟这两天得到了赵强照顾,能够吃饱肚子,所以对赵强都很感激。见赵强让他们出堡找食,冯杰高兴的一拉姐姐,就往堡外冲了去。

“你慢点!”

冯云撵了几步,见弟弟跑得太快,已经和一帮孩子冲到大门那去了,便笑着不再去追他。见赵强正在看着她,冯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他身边,弯腰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赵大哥对我们姐弟的照顾,冯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赵大哥!”

“冯姑娘无须如此,区区小事谈不上报答不报答的。”

不再饿肚子的冯云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红光,先前赵强看到的那种菜黄色也淡了许多,这让赵强有些欣慰。

之所以照顾这姐弟,倒不是因为冯云长得漂亮,实是因为赵强真的有点同情这姐弟二人,他可没有以施恩之惠来打动冯云以身相许的念头,只是单纯的出自可怜而想尽自己的能力照顾他们,让他们不再挨饿而已。

赵强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通过手段得到一弱女子的身体,他还是不屑而为的,再者他现在还不想追求那种床弟之欢,脑中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反出这松山堡,如何才能让关外那几万毫无斗志,垂头丧气已经认命当奴隶的吴军青壮们重新站起来。其他的事情,他还没想过。

冯云其实也想过,赵强这么照顾她和弟弟,或许是和别的男人一样,贪图她的美色,但见赵强每次都是让别人送馒头给他,自己从不来,而且也不带什么话来,冯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看法。见赵强跟自己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那些蹦跳的小孩,冯云莫名的有些失落,却马上恢复平静,有些关切的对赵强道:“赵大哥,如果罗刹人真的来报复的话,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冯姑娘放心好了。对了,那黄三还有没再过来欺负你?”

“那倒没有,自那日后,他便不敢再来了。”

“那就好。”

见人群都出了堡,赵强笑着道:“冯姑娘,大伙都出去了,我们也去吧。去得晚了,可找不到什么吃的了。”

冯云正不知要和赵强说些什么,闻言忙道:“好,赵大哥,我们这就去。”

出堡之后,赵强就见妇孺们都已散了开去,在一望无垠的空地上寻找食物,年纪大的在挖野菜,年纪轻的则三五成群的在河里摸起鱼虾来。河水不深,中间最深处不过齐腰,河内鱼虾还是很多的。还有好多孩子则在河边摸田螺和河蚌。有孩子摸到大蚌时,会马上高兴的叫喊周围的大人,大人们见了,也都是笑着夸赞几句。

眼前的景象很像是一幅世外桃源样,赵强感慨了一番,带着冯云去找冯杰,然后和他一起在河边摸起田螺来。小时候赵强便是在河里玩大的,经常摸些蚌螺回家吃,这会再次动手,不禁有些甜蜜回忆,不过很快却是想到了父母,一阵心酸,忍不住掉了一滴泪水,却是被他以飞快的速度擦去了。

冯云从没有下过河,站在岸上看了一会,见周围的妇女都在河中摸来摸去,再见赵强和弟弟也摸得不亦乐乎,便也不再矜持,小心的沿着河岸摸了起来,却是不敢学赵强那般将裤腿卷起来。赵强见她这样,便让她不要下水,只管提着木桶在岸边接就是了。

堡内的旗人和清兵们很有兴趣的望着堡外,一些旗人小孩也嚷嚷着要去河里摸鱼虾,却被各自父母给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族老,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些关内来的土匪也都离堡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你让大伙都安下心来,听我的吩咐再动手。”

堡中一所石屋旁,遏隆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一座石磨旁,然后有些吃力的坐了上去。待他坐好后,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堡外,轻声说道:“族老,你说那些汉人能打得过罗刹人吗?”

遏隆朝堡外瞄了一眼,冷笑一声道:“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过有他们挡在前面,至少也能让罗刹人折些人手,能减轻我们的压力。”顿了一顿,又接着道:“都赖虽然胆小怕死,罗刹人攻进来他也不能不带人抵抗。我们就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时动手!”

年轻男子听了有些想不明白,问道:“既然这些汉人挡不住罗刹人,族老为何要让他们出堡去抵挡罗刹人呢?”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就没法顺利的北迁。”

遏隆叹了一口气,对年轻男子沉声道:“清廷名义上视我们巴尔虎人为同胞,实际上只是将我们看作奴仆,自康熙元年,每年摊派到我们族人头上的贡品是越来越多,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长此下去,族人们可就没有活路了。扎尔勒,当年我们这个部落有两千多人,现在却只剩四百多人,你可知其他人哪去了?”

“还请族老告知。”

部落以前的事,扎尔勒的确不知,见族老脸色沉重,也不禁心惴起来。

“都死了!”

遏隆干瘪的脸上满是恨意,咬牙说道:“打蒙古人,他们要我们出丁,打回回,他们也要我们出丁,平定关内汉人造反,他们还要我们出丁,总之一有战事,部落中总有男子被他们抽丁,战事结束后,却是没几人回来。我们部落中的勇士就这样白白被他们害死在异乡!”

许是说得快了些,遏隆禁不住咳嗽了几声,喘息方定又一脸恨意道:“他们明着是抽丁,实则不过是想让我们男子都死光。这些女真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扎尔勒,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清朝官员的话,信了他们,只有将我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族老放心,扎尔勒一定牢记你的教诲!”

扎尔勒也是头一次听遏隆说起部落里的事,他想不到原来部落中竟然有这么多人被清朝人害死,内心的愤怒使得他将拳头不由自主握得紧紧的。

“他们以为将我们编进旗中,我们巴尔虎人就谢天谢地,甘愿做他们的奴才了吗!做梦,我们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

遏隆突然容光焕发般,两眼烔烔有神,猛的站了起来,扎尔勒怕他摔倒,忙上前扶住他。遏隆挥手示意扎尔勒不必扶自己,看着北方怔怔发呆,许久才转过头来看着扎尔勒,指了指堡外:“这些汉人以前都是明朝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部下,吴三桂投降女真人后,把他们引进了关内。不过后来他又起来造女真人的反,这些个汉人便是他兵败之后被清军押到关外来做奴隶的。”

有关这些汉人的事,扎尔勒听族人说过,只是他却是头一次听说吴三桂这个人,不过料想这人既然投降过清朝,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当下也没有往心中去。

“我之所以要让这些汉人出堡抵挡罗刹人,一来是为了折损些罗刹人,二来则是为我们北迁做障眼物。”

“障眼物?”

“我们一走,都赖他们又死了,宁古塔方面肯定要派人过来查看,不过到时他们只会以为是这些汉人造反杀了我们,而不会疑心是我们杀了都赖北迁,如此他们就不会派人追杀我们。扎尔勒,族人能不能顺利北迁,可全要看你的了,记住,动手之后一定要将都赖杀了,至于那些汉人就不必管他们了,让清军去寻找他们吧。”

扎尔勒闻言点头道:“族老放心,都赖这个酒囊饭袋不足为虑,他的部下不过是索伦人,算不得真正的八旗,没什么可怕的,我一定会把他的脑袋砍给族老!”

“好,扎尔勒,一切就全看你的了!”

遏隆一脸慈祥的看着扎尔勒:“我年纪大了,往后族人可全要靠你了。”

扎尔勒一挺胸脯,毅然说道:“族老放心好了,有我扎尔勒,就有我们族人!”

第四十七章 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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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有机会出来给自己找食物,妇孺们表现都很积极,一刻也不歇息,不时有装满蚌螺和鱼虾的木桶被他们送到堡内。有些旗人想过来抢几桶,却被身后的族人喝止,告诉他们族老有令不许抢夺汉人的食物。这些旗人其实也不是喜欢吃那些水里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飞禽走兽之类才合胃口,只不过是看那些蚌螺有趣,这才想抢几桶回来尝尝鲜,见族老不许,他们也无所谓,相互笑骂着退了回去。

天色将晚时,赵强让妇孺们都进堡,他还没有权力让这些人夜间也留在堡外。遏隆很体贴的派人送来几口大锅,还有一些盐巴,甚至还有几两菜油,让赵强受宠若惊。不过却不是感激的受宠若惊,而是对他的体贴过头产生了疑心。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往有活阎王之称的遏管事这会连妇孺们没有煮食之锅都能想到,还真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赵强可不信遏隆是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以前对吴军家属们太过苛刻,所以现在来弥补一下以往的过错。

得好好提防着这老头,暗自提醒自己一句后,赵强便让妇孺们将东西分捡,然后用盐巴放在锅里煮了。所谓煮也就是将摸来的蚌螺一股脑的倒进大锅中,放入少许油,然后用盐巴煮熟。条件这么恶劣,可不指望能做出什么色香俱全可口的菜式出来,能让大伙填饱肚子就成。

不过蚌螺肉质地太硬,吃得多了不容易消化,这些老弱们长久以来都没吃过饱饭,猛然有了这么多吃的,肯定会不顾肚子容量死命往嘴里塞,如此一来,不被撑死也会被蚌螺肉将胃子胀坏。因此赵强特意找了几个年纪大的妇女,让她们负责分配食物,每人只能得到固定一份,谁也不许多吃。

因为赵强现在身份不同了,有旗人管事和佐领大人的看重,而且又是他为众人争取出堡找食,所以倒也没人对他的命令有所质疑。他们大多是南方人,对吃多了蚌螺肉会有什么后果也很清楚,因此除了一些不知道厉害的小孩哭哭啼啼想要多吃外,其他人都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很是老实的在那排队等着给自己分发食物。

摸来的鱼虾倒不多,合起来也不过两桶多点,且都是些小鱼,一尾以上的大鱼屈指可数。鱼被赵强捡起让人用菜油熬了汤给些年纪大的,有病在身的服用,虾米则被煮了分给那些孩子,毕竟蛋白质高点,吃下去对身体有好处。

野菜没有煮,有那么多的蚌螺肉,倒也不须现在就把它们煮了,几个妇女将野菜洗净之后堆在一起,准备明天再吃。为了避免那些吴军青壮们和这些老弱抢食,所以赵强特意将开饭时间定得早些,等老弱们吃完之后,那些吴军青壮们才在旗丁和清兵的监视下,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堡内。

方才做工时他们就已经闻到飘过来的香味,口水早就在喉咙里咽来咽去了,苦于被清兵们看着,不然早就疯涌而来,大块朵颐一番了。

老弱妇孺们都已吃饱,心满意足的在那聊着天,青壮们进了堡内,一个个眼直勾勾的盯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几个大锅,有几个胆大的立时就冲了过来,不过没等他们的手伸进锅里,就被赵强喝阻了回去。

赵强不是不想将锅内余下的螺肉给那些青壮吃,可是僧多粥少,余下的这点蚌螺根本不够他们分,再说这些青壮好歹还有半个食团可以垫垫,不比这些已经饿得不成人样的老弱妇孺们。况且堡外还有八十个大汉,如果把余下的这些蚌螺肉给了他们,那么外面那帮人就没的吃。他们可是白天就开始盼着晚上打牙祭了,赵强可不想自己的这些“嫡系”人马希望落空。

“都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回屋!”

“再傻愣着,把你们吊起来!”

旗丁们见赵强不让那些青壮取锅里的食物,很是配合的上来吆喝他们赶紧回屋。摄于旗丁们的威胁,几个青壮只好不甘心的掉头走了。其余人见了,自然也没人敢上来抢锅里的东西吃,只能流着口水无奈的往各自木屋走。

“呸!看你怎么死!”

张大海肚子里的馋虫早被螺肉香味引上来了,本来想进堡之后就抢些回来吃,不想赵强却根本没有分给他们的意思,恨恨的唾了口唾沫,低声叫骂着钻进了自己的木屋中。

“赵大哥,你尝尝我的手艺。”

赵强正冷眼看着那些青壮时,冯云不知什么时候端了一碗炒好的螺丝送到了他面前。

赵强正有些肚饿,而且这些螺肉也有自己的劳动成果在里面,方才就想吃了,只是为了维持秩序没来得及吃。当下也顾不得擦手,轻轻的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螺肉还没下肚,他就已经失声赞了起来:“冯姑娘真是好手艺!”

赵强可不是客套的夸冯云,而是冯云炒得的确好吃,虽然没有姜葱酱油等调料,但吃起来却是十分可口,咸淡适中,嚼着也很有劲头。捏了两块放进嘴里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炒的?”

冯云见赵强夸赞自己,有些高兴,羞涩道:“我把螺丝挑了出来,用清水煮熟之后,再放进锅中用油清炒,就这样炒了炒,我还以为炒得不好呢,不想赵大哥却认为我炒得好吃,既然赵大哥喜欢吃,那就就多吃点吧。”说完将碗递到了赵强手中。

“嗯。”

赵强笑着又捏了一小把放进嘴里,心里却在想怪不得好吃,原来是用油炒的。他来这个时代快两个月了,一点油腥都没沾过,初尝之下,当然好吃。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跟冯云说,不然可是打击人家积极性了。

“小杰呢?”

赵强吃了几口,见冯杰没跟姐姐一起过来,便想将他找来一起吃。

冯云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屋,微微笑道:“他和几个小伴在那吃虾呢。”

“噢,呵呵,原来是有好东西吃啊,怪不得不出来呢。”

见碗中螺肉被自己吃了一半,赵强不好意思再吃,毕竟这是人家冯云一粒一粒挑出来的,自己都给吃了,未免太不厚道。正准备将碗递还给冯云时,却见左侧有几个妇女正聚在那里对着自己和冯云指指戳戳,脸上是那种特有的八卦之色。

冯云也看到了那些妇女,当下就将头扭了过去。赵强见状,心道这些妇女看来是吃饱了,有闲心八卦起来了,不过却也是没法过去让她们不要再乱扯,便对冯云道:“冯姑娘无须理会她们,都是些妇人,吃饱了没事干,乱嚼舌根而已。”

不想冯云却跟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很是愁苦,见赵强盯着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赵大哥,你不懂的,她们不是说我和你,而是说我。”

“说你?”

赵强糊涂了,这些妇女一看就是在扯自己和冯云的八卦,怎么冯云却说是单说她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

冯云幽幽的从赵强手中接过碗,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往自己的木屋走了过去,那几个妇女见冯云朝她们走来,忙止住了神色,很是正经的站在那,好像方才她们没有说过这姑娘什么话似的。

怎么了?赵强不懂冯云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人,女人心,海底针,八月的天说变就变,一时摸不着头脑,笑着摇摇头,心道还好冯姑娘不是变成野蛮女友那样的,突然就给自己一耳光,不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自己还真不好下台。

见时辰差不多了,赵强便将那几口锅中的蚌螺肉合在一口锅中,连锅一起往堡外搬,顺手还抓了一把野菜带着。堡外吴四他们早就翘首以待,一见赵强搬了口大锅回来,忙过来搭手搬了回去。

第四十八章 罗刹人来了!

一连七天过去,罗刹人还是没有露面,如此一来,不单单是堡外青壮放下心来,堡内的清兵也松了一口气。都赖对待赵强的态度也微微有了改变,不再是前两日那么好说话了。

赵强这几天一直忙着组织妇孺们在堡外找食,能吃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搜集了起来,饶是于此,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也是越来越少,这让赵强有些忧心。如果俄军再不露面,恐怕遏隆就不会再让妇孺们出堡找食了。

照眼下这个局面,也撑不了几天,赵强估计再有个三五天,如果俄军还不出现,那他们这支炮灰队伍就会马上被取缔。没有敌人,他们自然也就失去存在的必要。

俄国人怎么会不来呢?就算兵力少些,总要派些过来象征性的威吓一番,怎的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呢?这实在是不像俄军睚眦必报的作风啊。难道?赵强突然打了个冷颤,暗自对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俄军不可能大举来进攻的,他们在远东兵力稀少,分布地域又广,不可能抽调太多兵力来围攻一个小小的松山堡的!

但是越这样想,赵强越是害怕,他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准确不准确,世事无常,如果俄军真的是大举来袭,那七天时间对于他们征调周围兵力已经足够!想到数百俄军蜂涌而至的场景,任赵强再怎么胆大,也变了脸色,他不是怕自己会死在俄国人枪口之下,而是担心堡内那几百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不远处正在督促青壮们训练的吴四见赵强脸色十分难看,以为赵强身体不舒服,关切的走了过来:“把总,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的?”

“没,没什么。”

赵强不想让吴四看出自己内心的恐惧,做个笑脸道:“你继续操练弟兄们吧。”

“还有啥好操练的。”

吴四看了一眼赵强,见他神情正常,不似有病的样子,便也没放在心上,苦笑一声,指着有些懒散的铳手:“弟兄们光练装药和队形,都腻烦了,而且罗刹人迟迟不来,想什么的都有,训练都有些不上心了。我这队正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管队,也不好对他们太过颜色,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去就行。”言毕叹口气道:“把总可莫说我吴四不上心,实在是没法再训下去了,弟兄们心定不下来,训练再多也没用啊。”

赵强拍了下吴四肩膀,沉声说道:“我知道,难为你了。”

因为都赖给的火药不多,所以赵强让吴四不要再让铳手们实弹发射,只演练装药程序和队形。这个练习很是枯燥,而且连着几天也没有敌情,青壮们已经不如先前那样投入。私下有人在传闻若是罗刹人再不来,堡内的旗人就会让他们回去继续当苦力。这个传闻初始青壮们也没放在心上,但看到佐领都赖对赵强态度越来越冷,而且管事也不大召赵强说话,堡内的清兵和旗丁看他们也没了前几天的好脸色,这些迹象似乎都在表明,有关解散的传闻很可能是真的。

青壮们参与这个防卫队,一来是被罗刹人激起了心中血性,二来也图得能吃上饱饭,若是被解散重新过起以前的日子,他们可都是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也没用,胳膊扭不过大腿,还不是说散就散的事,难不成靠着他们这几十号人就能反了不成。这个念头不是没有人想过,但是却谁也不敢提出来,他们可不知赵强和那些队正是不是也这么想,万一对方真是下了死心替旗人卖命,那提出这个想法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罗刹人要是来了还好,青壮们还能通过战斗来证明自己是有必要存在的,然而罗刹人好像已经忘记遗尸在这的十几具同伴尸体,一点也没有过来报复的意思。这就让青壮们断了证明自己的心思,面对现实起来:都马上就要被解散了,这训练还有什么用。有了这般心思,青壮们自然没什么心思再刻苦操练,他们只是在想马上就解散了,还操哪门子练呢。不过多多少少他们还是给赵强和几个队正面子的,毕竟这几天跟着赵强,也算是过了好日子,场面上还是要应付一下,过得去就行。

胡旺和齐壮两人也注意到了和吴四一起的赵强,两人将训练交给几个伍长之后,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到赵强身边,齐壮就忍不住抢先说道:“强哥,得想个办法才行,不然弟兄们再这样下去,罗刹人来了可是没法挡。”

“把总,是得拿个章程,军心不稳啊。”

胡旺一直都保持着对赵强足够的尊重,与吴四一样,公开场合和私下里都称赵强为把总,虽然赵强这个把总是自封的。

“弟兄们担心罗刹人再不来,堡内会把我们解散。”

齐壮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依我看,于其让鞑子将咱们解散,倒不如找个机会杀进堡内得了。”

“你们怎么看?”

赵强看了一眼吴四和胡旺,想听听他们的意思。

吴四没有犹豫,脱口就道:“我看行!娘的,我早就想反了,现在大伙手中有家伙,动起手来可比赤手空拳要强多了,这会再不反,我看以后真没机会了!”

“胡大哥,你说呢?”

见赵强问自己,胡旺想了一下,也点头道:“那些老瓜贼都出了堡,堡内就都赖手下那些兵和旗丁,要是动手,咱们只要抢了先机,赢面还是极大的。”

“夜长梦多,要动手就要趁早!”

见胡旺也同意,齐壮和吴四面露喜色,不约而同的催促起赵强来。

赵强瞥了一眼有些懒散的青壮们:“弟兄们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见赵强意动,吴四嘿嘿一笑:“把总放心,我吴四别的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我那队人都会跟你干!”

齐壮也跟着道:“弟兄们不会有问题的。”

胡旺没有做什么保证,只是平静的说道:“敢打罗刹人,就敢打鞑子。”

胡旺的话让赵强坚定了信心,是啊,这些青壮们既然敢参与打罗刹人,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怕死,已把性命置之脑后,有这等心态,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不敢造反!

必须动手了,否则俄军大股部队一到,到时想跑也跑不了了!一定要在俄军赶到之前夺了松山堡,把老弱妇孺们都转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了,你不是一直想着造满清的反吗,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赵强,你还犹豫什么!

干了,干他娘的!人死鸟朝天!

下定决心后,赵强不再迟疑,刚要让吴四他们回去和队中青壮通通气,却听队伍那边却有人叫了起来“罗刹人来了!”

第四十九章 应战

“有多少人!”

不等人告诉,赵强就已经猛的冲到人群前面,吴四、胡旺他们也紧随着冲了过去,只见二三里外的空地上,一队俄军正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当先是数十名骑兵,后面却是跟着不到百人的步兵。

“呼!”

见前来的俄军人数并不多,赵强不禁松了口气,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这让他安心不少,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他看到那些俄军步兵身上背负着火枪。

看来是一场恶战了!赵强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俄军虽然有火枪队,但他们毕竟人数不多,而且所用的火枪也是火绳枪,杀伤力有限,只要指挥得当,还是能拼一拼的,只要拼得他们伤筋动骨,他相信领队的俄军指挥官会知难而退的,毕竟这些所谓的俄军步兵只是一群由强盗、流放犯组成的军队,跟中国军队中的兵油子一样,战斗力十分不保险,逼得急了,反咬你一口都是常事。

远东西伯利亚这种严寒的自然环境,普通的俄国人就是给他物质奖励,他也不会来这个苦地方的,能够来到这里的俄国人除了极少数所谓冒险家,大部分只是被发配在这里的强盗和流犯,就跟赵强他们被发配在关外一样,不同的是俄国人利用这些犯人为他们开拓土地,而清廷只是利用这些犯人来做苦力。相对于普通人参加的军队,强盗和流犯所组成的军队虽然杀敌很勇猛,但却不可持久,只要死伤一大,他们中的大部分便会起了退缩心理,这是人性所决定,没有办法通过外力来改变。

据赵强所知,俄国此时还没有在远东形成实际管理,也就是说这些俄军大多是各自为战,分头*,内中各种小山头也是极多,若不是满清根本不重视他们,只将那些当土地土著编练在旗,以为驻防,以他们来抵抗俄国人的进攻,否则早就被收拾掉了,也不致于发生三年后的二次雅克萨战争,战争结束后还通过条约的方式割给对方二十四万平方公里土地,换取俄国人暂时的安静,为一百多年后留下了隐患,被老毛子一下割走五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堪为中国最大之痛!

不过眼下有了我,这段历史还是改改吧!将来有机会,远东这片真空地带还是领人占了吧,省得给后人隐患,赵强如此想道。

正规的俄军还得等彼德那个小子干掉姐姐亲政之后才能建立,眼下所谓的俄军不过是强盗组合罢了,赵强冷静的分析了一下敌我实力对比和交战后可能出现的一切因素,以此来判定己方要表现出什么样的战力才能迫使俄军退兵。

俄军连同骑兵人数比我们多了三四十,但那些强盗步兵战斗持久性要打一个折扣,而且他们还没有掌握分段射击的战术,如此杀伤力就更有限。俄军过来后,肯定不会让那些步兵打头阵,打头阵的应该还是那些哥萨克骑兵!

对于这些哥萨克骑兵的战斗力,赵强从来不敢小看,上次能够从他们马刀下脱生可不完全是他的本事,运气和意外让他获得了活下来的机会。这次对方有备而来,可不是轻易就能击败的。不过这些从东欧大草原过来的游牧战士不仅是天然的雇佣军,也是一帮有奶便是娘的主,他们连沙皇的竹杠都敢敲,算是将“无父无君”的思想发挥到了极致,若是有机会,赵强不介意麾下也有这么一支雇佣军,到时拿他们来对付八旗骑兵,倒是一个好手段。

见那些俄军行走的并不快,前面的骑兵也没有形成冲锋阵形,赵强有些奇怪,想不通他们怎么不先发制人,非要慢哼哼的过来,好像只是在做一次例行巡视,不禁摇了摇头,大为疑惑,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青壮们心理能有个适应过程,准备也充足些。看了一会,见对方在两里外停了下来,几个俄军头目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赵强便将视线转移到自己队伍身上,相比俄军,青壮们的表现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敲锣告诉堡内,让他们将外面的人全部撤进去!”

“各队速速列队,火铳手装药!”

“二三四队列阵,护住一队!”

前几天的训练还是有些效果的,在赵强的命令下,青壮们虽然有些乱,但还是及时站好了队形,只是有几个火铳手装药时却是因为紧张而将火药洒在地上或是倒得过多,被吴四大声叫骂几句后,这几人忙重新整理了一下。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古人诚不欺我,见青壮们很快从刚刚的惶恐中适应过来,队形也像模像样,各人脸上神情不一,内中有几人更是一脸期待,摩拳擦掌的,很是盼着要大干一场。赵强见了有些感慨,虽说有几人还是有些害怕,但大多数人的表现还是让他满意的。只要众人敢死战,坚持到俄军退兵便不是不可能。只是不知他们的血性能否抵挡住俄军的冲锋,毕竟已经有两年没上过战场了,当年败于清军的阴影是否会给这次的战斗留下后遗症,赵强就不得而知了,一切都要等俄军冲锋之时才能看出来。

“罗刹人来了!罗刹人来了!”

随着锣声的传递,堡西工地上的那些清兵和旗丁和上次一样,率先朝堡内跑了回去,那些干活的青壮们也是不甘人后,哗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器具,撒开两腿往堡内跑去。堡内更是一片鸡飞狗跳,大门早早的被关了起来,一些旗人妇女连罗刹人影子都没见到,就吓得哭叫起来。

幸好俄军不是跟上次一样来突袭,否则就好看了。见堡内还是这么慌张,赵强对都赖更是鄙夷,如果说上一次是因为俄军来得突然,你没有思想准备,这次对方更是连突袭都没用,大剌剌的过来,给了你足够准备时间,你却还是这般乱象,真不知你这佐领是怎么当的!

鄙夷之余,却是彻底断了都赖会领兵出来帮忙的念头,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打吧!是赢是输,是英雄是好汉,就看这次了!

大步走到队伍前面,赵强拔出了自己的腰刀,没有过多废话,只是叫道:“罗刹人来了!终于他娘的来了!弟兄们,是男人的就跟老子和他们拼了!”

“拼了!”

吴四、齐壮、胡旺、郭飞四个率先呼应起来,钱林、赵果、林家风、伍枫秋等伍长也不甘落后,近乎咆哮的吼了起来。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第五十章 进攻吧,勇士!

“斯潘诺夫,你哥哥便是死在这里吗?”

见远处清国人的寨子乱成一团,率队而来的俄军火枪队长华伯斯基困惑的耸了耸肩,他实在想不明白英勇善战的伏里科夫怎么会栽在这种地方。要知道,这种清国人所谓的堡垒比达斡尔人的寨子还要简陋,里面的那些守兵更是比老鼠都要胆小!从乌苏里江到黑龙江,他看多了那些清国人拙劣的表演,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寨子里的人会有胆量出来打死伏里科夫和他的手下,莫非是搞错了地方?

“是的,队长阁下,就是这里的清国人杀害了我的哥哥!”

斯潘诺夫满脸横肉,胸口长满黑毛,身高也要比华伯斯基高了半个头,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远处的寨子。从他那凶狠的眼神中,华伯斯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心中的怒火。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华伯斯基对局面做出自己准确的判断。

在华伯斯基眼里,斯潘诺夫才是一个真正勇敢的哥萨克战士,伏里科夫嘛,他对财富的关心远远超过对战斗的渴望。正如库柏大人所说,伏里科夫死了,那些哥萨克人也许会对我们更忠心。

在华伯斯基的字典里,勇敢的哥萨克战士也就是一群粗鄙、没有教养,不知道动脑子的笨蛋,他们是*的最好帮手,却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可以利用,但却不能信赖。

“斯潘诺夫,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名哥萨克骑兵对迟迟不能进攻感到不耐烦了,催马走到斯潘诺夫身后嚷道:“难道你不为你的哥哥报仇了吗?”

“阿提里克,我恨不得将那些该死的清国人杀光!”

斯潘诺夫脸颊一抽,一跃而上自己的战马,迅即将自己的马刀抽出,对着那些正在看着他的哥萨克骑兵吼道:“勇士们,准备冲锋!”

“不,不,不,斯潘诺夫,等一下!”

华伯斯基被斯潘诺夫的举动吓了一跳,暗自骂了一句,一把拉住马的缰绳,指着前方道:“看,那里,好像那些清国人在等候我们。”

催促斯潘诺夫进攻的阿提里克顺着华伯斯基的手势看了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咬牙切齿道:“斯潘诺夫,就是那个为首的清国人杀了你的哥哥!”

斯潘诺夫定睛看去,只见一名黑壮的清国大汉也正盯着自己看,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脸形和表情,但直觉告诉斯潘诺夫,那个清国人并不害怕他。

想到哥哥的死,再看那清国汉子一点也没有害怕自己的意思,斯潘诺夫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恶毒的诅咒起来:该死的清国人,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让你知道杀害我们哥萨克人的后果是什么!

愤怒归愤怒,斯潘诺夫也清醒的看到了那名清国汉子身后的队伍,从他们那还算整齐的队形来看,这队清国人似乎正在等待着他们进攻。

“队长阁下,请你的火枪队将他们打散,我的勇士们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他们彻底击垮!”

斯潘诺夫提出了最为合理的进攻方案,那些清国人虽然持有火铳,但是显然并不多,华伯期基手下有八十多名火枪手,只要他们一个齐放,那些清国人就会被彻底击垮,等到他们残余的人四散而跑时,就是哥萨克勇士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最佳的进攻方式,可是,我却不可以这样做。华伯斯基为难的摇了摇头,露出爱莫难助的表情,略带同情的望着斯潘诺夫:“噢,不,斯潘诺夫,你知道我们的火药不多,而且这次我答应与你来,只是为了财富,不是为了战斗,我不能让我的士兵有任何损失。”

见斯潘诺夫脸色铁青,华伯斯基有点同情他,可怜的哥萨克人,难道你不知道库柏大人的真正用意吗?如果他同意替你哥哥报仇,我们早在三天前就能赶到这里了!

“如果我的人出现任何损失,我无法跟库柏大人交待,所以你要体谅我的苦衷。我可不想回去之后被库柏大人骂得狗血淋头。”华伯斯基将自己说得很可怜,好像他真的很害怕回去受到责骂。

没有华伯斯基的火枪队协助,斯潘诺夫也没有把握靠着这四十多名哥萨克勇士就把清国人有上千人的堡子给屠了。而且那队清国人好像早有准备,如果硬冲上去,势必还会折损族人,没有了族人,俄国佬还会看重我吗?斯潘诺夫冷哼一声,他知道华伯斯基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自己的族人再死上一些。

该死的俄国佬。斯潘诺夫心里拿不定主意,他不指望华伯斯基能回心转意,一路上他的火枪队好像游山玩水般的态度早已告诉他,他们不会真的卖力替自己哥哥报仇的,但他却又不能不靠他们,否则凭这几十名族人,根本无法替伏里科夫报仇。

华伯斯基一直在打量着斯潘诺夫,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知道差不多了,一改先前的推脱,好像为他打气般道:“当然,如果你们能够冲散那些清国人,我也很乐意让我的士兵一显他们的勇敢.”

说完之后,华伯斯基露出了一个很是友善的笑容。

狡猾的狐狸!斯潘诺夫皱了皱眉头,从对面寨子里鸡飞狗跳的场景他早已看出,敢战的恐怕只有对面的这几十个清国人,只要消灭了他们,寨子里其他人就不足为虑,到时一个哥萨克勇士就可以撵着几十胆小的清国人到处乱奔。可是要真的让自己人冲锋,那么必定会有族人折损在这里。

“斯潘诺夫,不要犹豫了,让我们用马刀证明我们哥萨克勇士的无敌吧!”

阿提里克见斯潘诺夫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不满的冲他嚷道:“就这几十个敢战的清国人而已,难道我们勇敢的哥萨克骑兵会怕了他们不成,斯潘诺夫,你要是不替伏里科夫报仇,那我们去!”

“对,我们去!”

当即有十几名哥萨克人跟着阿提里克鼓噪了起来,见状,斯潘诺夫也无法保持冷静,如果他再不做出反应,那他的族人就会以为他懦弱了,那样一来,他的地位就要动摇。咬牙将手一挥,做出准备冲锋的姿势。

“队长阁下,希望你说话算数,等我的人冲散那些清国人之后,你们能马上压上来,彻底击跨他们!”

华伯斯基依旧是迷人的笑容:“斯潘诺夫,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伟大的沙皇军队。”

斯潘诺夫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他相信华伯斯基会出战的,因为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便宜。

“勇士们,冲锋!为伏里科夫报仇!”

“嗷....嗷!”

几十名哥萨克骑兵随即挥舞着马刀朝对面的清国人冲了过去。

.................

俄语地名和清朝地名很大不同,本书一概采用清朝地名称呼,以方便阅读,如尼布楚是清朝人称呼,俄国人则叫涅尔琴斯克。

第五十一章 恶战(一)

“罗刹人骑兵冲过来了!”

“大伙不要慌,千万不要慌,前排长矛手,蹲下,将长矛抵在前面!”

“火铳手检查火绳!三列待命!”

俄军果然是让哥萨克骑兵打头阵,四十多骑冲过来,声势并没有赵强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在他的记忆中,数千八旗骑兵黑压压的冲向吴军大阵才是可怕,那才叫骑兵冲锋。眼前这四十多个哥萨克骑兵与八旗骑兵比起来,真是小儿科了。而且他们也没有配备弓箭,只是和马匪一样挥舞着手中马刀冲锋过来。如此一来,就让赵强更加有了顶住的信心。

哥萨克骑兵勇则勇矣,只是人数少,而且战术还停留在中世纪的骑兵冲锋,跟蒙古人和满人的骑射比起来,这种冲锋杀伤力远远不及。

撑住,一定要撑住,只要打下十来个哥萨克,这仗便能干到底!

千百年来没人能敌得过重骑兵!步兵不可能对抗骑兵群冲锋的威压.就向一列火车向你冲来,你不可能还站着!在哥萨克骑兵的面容清晰可见时,赵强的脑海中忍不住闪过后世看到的一句话。好在这些哥萨克人不是重甲骑兵,也好在他们只有区区数十人!

上天是垂青于我的!他不会让我死在哥萨克人的马刀之下的!我还要领兵入关把康熙绑到菜市口去!

赵强后世曾看过一部电影《勇敢的心》,片中主人公华莱士指挥苏格兰农民用削尖的长木竖立在队伍最前面,以此抵御英格兰的骑兵,虽然不知那种办法是否有效,但赵强却是抱着死马当活马的态度,坚持试上一试。他让一队长矛手摆在最前面,除了保护后面的火铳手,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顶住那些最先冲过来的哥萨克骑兵。长矛的长度有三米多,虽然耐度比不上粗木,但对于高速而来的无甲骑兵而言,也是致命的武器了。可以想象面对二十根竖立的尖利长矛,那些哥萨克骑兵有没有勇气尝尝被剌成糖葫芦的滋味。

“弟兄们不要怕,就几十个罗刹人,来了只有送死的份!”

“仗打完了,杀马吃肉!”

哥萨克骑兵的马速在不断提高,八百米、六百米、五百米,青壮们毕竟有两年没上过战场,临阵之时注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够镇定自如,队伍难免有些骚动起来。最前面的一队长矛手要承担罗刹骑兵的第一轮冲剌,最初的死伤也是要在他们当中产生,一些汉子额头不由自主的渗出了汗水,好几个青壮的喉咙咽来咽去,身子不断抽动着。齐壮身为他们的队正,见了忙大声为他们打气,他当年也是吴军中低级军官,自然知道军心对于士气的重要性,大敌当前,绝对不能让弟兄们有恐惧的心理。恐惧只会让失败提前降临!

吴四一直在注视着赵强,等待他下令发射鸟铳,见赵强只是很平静的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罗刹骑兵,表现得极是镇定,他也不禁受到感染,内心的一点点不安很快就被热血压了下去。大声对铳手们吼道:“稳住!一定要稳住!把他们放近些再打!”

“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能开火!”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哥萨克骑兵越来越近,到了七十米的时候,已经进入鸟铳的发射范围,但是赵强还是没有下令,因为这些铳手的准星太差,七十米的距离根本打不到罗刹人。他要等哥萨克骑兵进入五十米的距离再下令开火,否则以这些铳手的水平,很可能出现一个也打不中的结果。

“呃!”

最前面的长矛手不知哪个突然大吼了起来,歇斯里底的大吼。赵强被这吼声吓了一跳,以为有人受不了要跑,扭头看去,却是叫马龙的那个汉子在吼叫,脸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表情极是狰狞,但是手中的长矛却紧紧握住。

“呼”,见不是有人逃跑,赵强松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要是有人撑不住往后跑去,那什么指望也别想了,奇迹不会每次都会出现。

铳手们的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了,见队正迟迟没有下令发射,他们焦虑了,数十道目光都射向了吴四。

“把总!”

吴四大声喊了一句,他不明白为什么赵强还不下令开火,那些骑兵已经进入射程了!

再过三秒,再过三秒,赵强咬牙没有理会吴四请求的眼神,不发则已,一发就要毙敌,而且要让哥萨克人产生一种恐惧,否则这场仗就没办法打下去。

三、二、一!

哥萨克骑兵终于进入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了,赵强忙将手挥起,准备下令开火,却听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铳响。

糟了!听了这声铳响后,赵强的脸一下子白了。

慌乱中,不知谁失手点燃了火绳,打响了手中鸟铳,随着这声铳响,第一列的铳手纷纷打响了鸟铳,平静的空地上顿时传出“砰!砰!”鸟铳声。发射后完的铳手们好像卸掉了心头一桩积压已久的心事般,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们就面无人色了,因为前面的罗刹骑兵一个也没有中枪掉下马。

“妈的,谁让你们开火的!”

铳声响起时,吴四也知道不好,若是打中了罗刹人还好,现在却是一个也没有打中,性子不由上来,冲上前去对着一个铳手就是一脚,手中的刀背作势就要砸,却被赵强上来一把抓住摔到了一边。

“一列蹲下,二列准备!”

“听我口令!”

发射过的鸟铳就跟烧火棍一样毫无用处,已经没有时间去追求这些青壮们了,眼下还是赶紧组织第二次齐射。

斯潘诺夫对于清国人打响鸟铳早有心理准备,铳声响起时,就见最前面的族人们俯身趴到马背上,没有一个勇士被清国人的鸟枪打中,不由庆幸起来。

“这些清国人根本奈何不了我们,勇士们杀啊!”

“杀光这些清国人!”

“杀光他们!”

哥萨克骑兵们见对面的清国人一轮火铳竟然没有打伤己方一个人,也全部兴奋了起来,嗷嗷叫着就大着胆子冲了上去,趴在马背的也直起了身子,那些清国人的长矛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哥萨克骑兵们已经冲到二十米开外了,赵强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放!”

“砰、砰!”

十声铳响后,队伍前面一阵黑烟,黑烟散后,只见两匹战马上面已经没有了主人。铳手们还没来得及欢呼,赵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第三列放!”

又是十声铳响,这一次战果更大,冲在最前面的四名哥萨克骑兵“扑通”一声就从马上掉落了下来。不过火铳的杀伤也仅于此了,因为余下的哥萨克骑兵已经冲到了队伍前面。

唉!赵强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第一列失手,本可以再杀伤几个罗刹人,眼下只能肉搏硬碰硬了。

“鸟铳手退到屋子去,快!”

一二列的铳手没有时间安静的装药了,而且他们慌张的样子也不可能再来一次齐射,赵强只能大声叫喊着让他们退到后面去,腰刀一挥,冲到了前面。前排的长矛手已经和哥萨克骑兵对上了!

“噗哧!”

早已等得口干舌燥的长矛手毫不退让的将长矛剌进了战马的腹部,被剌中的战马悲鸣一声,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大约五六个哥萨克骑兵从马上栽了下去,有两人瞬间就被同伴的马蹄踩死。然而长矛手们也有数人被战马的冲撞力撞飞到身后的人群,或摔倒在空地,或压在同伴身上。

场面一阵混乱,齐壮队中的长矛手只余十一二人,且手中的长矛多数已经折断,蜂涌而至的罗刹骑兵转眼就收割了四条人命。

“杀,杀光他们!”

见族人一下死了十一个,斯潘诺夫的眼睛一下红了,咆哮着将马刀劈向了最近的一个长矛手。

该死的清国人,你们的好运也就到此结束吧!

第五十二章 恶战(二)

十多个哥萨克骑兵纵马跃过第一排仅余的六名长矛手,怪叫四下劈砍着马刀,或将剌向自己的长矛削断,或是直接砍人。铳手后退的时候,三队四队的长矛手队形已经有点乱,被他们再纵马一冲,顿时就散了开去,一时之间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阿提里克,冲出去,不要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剩下的事情交给俄国人的火枪队!”

斯潘诺夫的目的只是将这些清国人的队形冲散,而不是和他们厮杀在一起,见目的已经达到,怕阿提里克等人会陷在清国人的包围之中,吼叫着让他赶紧带人冲出去。自己则领着另外十几名族人去撵那些清国人的铳手,防止他们逃到那几间屋子里去。但是阿提里克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叫喊,只顾着用马刀不断劈砍着那些倒霉的清国人,见他这样,随他冲进阵中的哥萨克骑兵也没有立即往前突去,而是四下砍杀那些长矛手。

连死了数名同伴之后,余下的那些青壮才醒悟过来,两三个一队的自发抵抗起来,随着抵抗的青壮越来越多,那些哥萨克骑兵的情形开始不妙起来,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顾得了左边,却顾不了右边,很快三名哥萨克骑兵被长矛手从马上剌了下来。

四十多名哥萨克骑兵死在鸟铳手枪口下有的六人,被第一排的长矛手剌倒座骑的有五个,现在又折了三个,斯潘诺夫还带了十四个去追赶那些后退的鸟铳手,陷在长矛包围下的只有十三个。而余下的青壮却还有二十一个,死了这么多人,青壮们也变得有经验起来,以前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杀敌技巧让他们很快就适应下来,开始沉着的应付这十四个罗刹骑兵。

伤亡在逐步减小,青壮们已经不再是刚才那样轻易就被罗刹骑兵砍中了,往往己方被砍中一个,对方也会有一个被剌下马。

“去死吧!”

赵强手中的刀已经被哥萨克人的马刀砍卷了口,索性扔在一边,捡过一个死去青壮的长矛狠狠剌向一名连杀两人的哥萨克骑兵,连剌数下之后才将他从马上推下。

顾不得喘息,赵强正要去帮钱林对付另一个哥萨克人时,却见后退的火铳手情况不容乐观,那些追赶他们的哥萨克人正在上演一场屠杀的戏幕。

铳手们此时毫无还手之力,有两名铳手眼见后边的罗刹骑兵将马刀对向了自己,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力的将手中鸟铳朝对方砸了过去,然后很快被战马撞到一边。赵强看到时,已经有八九个铳手被马刀砍倒在地,另有数名铳手被飞奔而来的战马撞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胡旺也看到了如入羊群的罗刹骑兵正在肆意砍杀着那些鸟铳手,但是只能干着急,没法抽出手来去帮他们。

“把总,先解决这些罗刹人再说!”

“好!”

赵强也知道眼下顾不上那些铳手了,只有把眼前的这些哥萨克人先干掉。刚刚吼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耳畔能清晰听到马刀的凌空虚劈声。

“把总,小心!”

一名赵强同屋的四川汉子在瞬间一把推开赵强,自己却是被哥萨克骑兵的马刀就砍中了他的脖子。

“弟兄们,和他们拼了!”

见赵强险些被砍死,郭飞暴怒着冲向那名罗刹骑兵,一刀下去,砍断了他身下的战马。马上的哥萨克骑兵体形甚胖,从马上栽下之后压到了一名未及走开的青壮身上,竟然将他压得吐了几口鲜血。好在周围的青壮及时剌死了这个胖子罗刹人,将那青壮拽了出来,但却是伤得不轻,已经站立不稳。

“杀啊!”

短短时间内,又有四名青壮被杀死,而罗刹人也折了三个,青壮们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睛,往日战场上的熟悉的一幕再度涌上心头,怒骂着去剌那些罗刹骑兵。

阿提里克本以为冲进这些清国人的队伍之后,他们就会四散而逃,没想到这些清国人却是要跟他们拼命。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听斯潘诺夫的话,着急之下对远处追赶铳手的斯潘诺夫叫道:“斯潘诺夫,快回来帮我们,快!”

斯潘诺夫刚刚砍死一名摔倒在地的鸟铳手,听见阿提里克的求救,下意识的朝那边看了过去,只见阿提里克和五名族人被十多名清国人团团围在那里,左突右冲,却是不能冲出他们的包围圈。

该死的阿提里克,我不是让你早点冲出来吗!斯潘诺夫见阿提里克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吩咐,陷在了清国人的包围之中,他带的人死得就剩五个,又急又气,一拉缰绳便要带人去救他。可是马头刚拉了一下,却又鬼使神差的继续朝冲了过去。

“斯潘诺夫,你这个混蛋!”

阿提里克见斯潘诺夫不来救援自己,愤怒的吼骂起来,刚骂了两句,却腿上一痛,右腿已经被一根长矛剌中。

“啊!”

巨痛让阿提里克咆哮不已,挥刀就要去砍断腿上的长矛,可未等他的马刀落下,左腰又被长矛剌中。

齐壮瞪着血红的眼珠,露出发黄的牙齿,也不抹脸上的鲜血,上前一把将阿提里克拽了下来,手起刀落,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一把提起,发狂似的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血。

“杀光,杀光你们这些罗刹鬼!”

齐壮此时好像是个疯子,一个魔鬼似的疯子。

那五名哥萨克人被齐壮神经质的举动吓懵了,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丑恶的清国人怎么会喝得下阿提里克的鲜血。离齐壮最近的一名哥萨克人当时就哆嗦了一下,从马上摔了下来。

“杀!”

不等余下的四名哥萨克人反应过来,十几根长矛已经剌向了他们。

……….

“俄国人怎么还不上来!”

“阿提里克死了!”

“斯潘诺夫,我们不能再和清国人打下去了,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

“必须撤退,我们不能全部死在这里,下面应该轮到俄国人了!”

阿提里克的死让无法攻进木屋中的哥萨克人胆寒,那个拿着阿提里克人头的清国人更是让他们心悸。

华伯斯基,你这个混蛋!

斯潘诺夫知道木屋四周那简陋的阻碍根本无法抵挡住他们的进攻,那些逃进去的清国人只有束手挨宰的命,可是他无法再让族人攻下去了。远处的华伯斯基好像看戏般指挥他的人列队在那,一点也没有上来进攻的意思。

“撤退!”

“撤退!”

斯潘诺夫心中的怒火已燃烧到沸点,他恨不得把失信的华伯斯基撕成碎片。

“砰、砰、砰!”

“俄国人的火枪队上来了!”

余下的十四名哥萨克骑兵刚调转马头跑了十几步,却见俄国人的火枪队动了起来,并听到了数十声铳响,可是那些俄国人却不是在进攻,他们在回头!

第五十三章 突变

火铳声响起的时候,赵强的心也凉了,身边能战的不过十一二人,鸟铳队更是废了,发挥不出半点作用,此时只要俄军火枪队上来,怕是大伙全部都要死光。

可是让赵强和那些还站着的汉子想不到的是,那队俄军朝着天空放了一枪后,却是集体转向,慢悠悠的走了,走得还很从容,一些火枪手还转身朝他们招手,似是在说不用远送。

“把总,罗刹人怎么就这么退了?”

胡旺的胳膊挨了一刀,幸好没有伤了骨头,随手撕下一个哥萨克人的衣服就简单包了起来。盯着那队俄军看了几眼,他有些糊涂,不明白这些罗刹人为什么不趁势杀过来,而是转头跑了。

“罗刹人在搞什么东西?”

“奶奶的,这都看不出来,这些罗刹人摆明是被我们吓怕了,不敢和我们再战下去,这才识趣退走的!”

齐壮一身是胆的嚷了一句,手中还提着阿提里克的脑袋,嘴边的鲜血也在提醒着众人:他刚刚喝光了一个罗刹人头颅中的鲜血!

“退了?!”

赵强也很疑惑,眼下形势对俄军如此有利,怎么那队火枪手却退了呢?

赵强不疑心这队俄军火枪队使什么诈,形势很明朗,只要他们压上来,胜利就属于他们,因此他们根本没必要弄什么玄虚,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真的是撤退了。至于为什么退,赵强就不清楚了。

退就退了吧,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难道希望他们压上来将这些余下的汉子也打死不成?

赵强松了一口气,有种想躺下睡一觉的冲动,不过却是强撑着一根长矛站在那。不远处,还有十几名正往这边冲来的哥萨克骑兵,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却不是要过来拼命,而是想要跑。

为防万一,赵强沉声让身边的人都团在一起,长矛全都竖了起来,准备应对这些罗刹骑兵可能的进攻。

“把总,那些狗日的罗刹骑兵要跑!”

齐壮一队中的青壮死伤最多,连他本人在内,不过只有三个活着,见那些罗刹骑兵并不是要来攻击他们,而是从他们面前直插过去,二话不说拎着阿提里克的脑袋,就追了过去。

“我要杀光他们,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别去!”

赵强想拦住齐壮,可是拦不住他。想到他也撵不上那些哥萨克骑兵,便任由他冲了过去。其余的青壮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方才的厮杀让他们耗尽了身体的力气,有几个想随齐壮一起去,却是跑了几步就无力的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声的喘着粗气。

斯潘诺夫已经顾不上再替他的哥哥报仇,现在他的心中想着的全是华伯斯基那个可耻的背信者!他要追上去质问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压上来!为什么让他的族人白白死去!

“给受伤的弟兄包扎一下,看看有没有没死的罗刹人,给他们补刀!”

十几个哥萨克骑兵跑出一里多外后,赵强才真的放下心来,转身让郭飞他们检查一下哥萨克人的尸体,如果有没死的,就送他们一程。他可没心思优待俘虏。

“爷儿们,随本将杀敌去!”

众人正忙着收拾死去青壮尸体,替受伤的包扎时,却见松山堡的大门打了开来,都赖坐在一匹黑马上面,一手抓刀,一手握剑,嚎叫着冲了出来,在他后面跟着那一百多清兵。

此时太阳在正南,在阳光的衬托下,骑在马上勇敢冲锋的都赖显得十分高大,让人油然而生敬意:此真为猛将也!

“杀罗刹人啊!”

“不要让他们跑了!”

跟随都赖出堡的清兵们斗志也很高,杀敌声叫得一个比一个响亮,只是他们跑得却不是很快,跟都赖明显落下了一段距离。

真够不要脸的!

见都赖领人出来,赵强冷哼一声,俄军的火枪队不退,这个酒鬼恐怕就是死也不会出堡门一步。现在出来有什么用?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

“誓死追随佐领大人,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赵强扭过头去不想看都赖表演,却听堡门又传来一阵叫喊声,这次的叫喊声比先前清兵们叫得要更为响亮,而且人数更多,赵强忍不住转身看去,却见是一二百堡内的旗人冲了出来,当先是一名背负着弓箭的年轻人。

遏隆也一反以往的老迈,竟然骑了一匹马在身后几名骑兵旗丁的护卫下,勇敢的朝这边跑了过来。骑马的姿势让人无法与他的年纪联系起来。

都赖领着清军往北追了一里多地,远远见俄军火枪队停了下来后,就迅速的掉头往回跑了。那些跟着他的清兵因为与他拉了一段距离,所以掉头时比都赖要快,而且一点也没有慌乱。并且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意思,好像退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俄军火枪队远远看了那些追来又跑的清兵后,发出了一阵嘲笑声,然后继续往北走了。在他们的身后,跟着怒容满面的斯潘诺夫和他的十几个族人。

“罗刹人跑喽,被佐领大人打跑喽!”

都赖跟那些清兵一回来,旗丁们一下将他们围了起来,在那大声叫唤起来,遏隆更是笑容满面的翻身下马走到都赖面前,扬声赞道:“佐领大人神勇,罗刹人望风而逃!此等武功,真让奴才大开眼界!”

“哈哈,那是!”

都赖的脸皮比他身上的灰还要厚,拍着胸膛得意的说道:“想当年我随萨布素都统大人出征关内时,可是被都统大人亲口夸赞过的,为什么?还不是我敢领兵和那些吴逆厮杀嘛...”

话还没说完,都赖却是一下捂住了胸口,发出“呃!”的一声惨叫,用手指着遏隆身边那年轻人,难以置信的叫了起来:“扎尔….扎尔勒…你!”一口气提不上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动手!”

遏隆厌恶的看了一眼死去的都赖,眼中凶光一闪,扫向那些目瞪口呆的清兵,对那些旗丁吼道:“杀光这些索伦人!”

“啊!”

“巴尔虎人造反了,大伙快跑啊!”

那些清兵们被都赖的死吓得六神无主,再见周围的旗丁们换了一幅凶恶的表情,一听遏隆的话,再是明白不过,吓得四散逃跑,唯恐被那些旗丁们杀死。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赵强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张大嘴巴愣在了那里。

第五十四章 何去何从

索伦族的清兵想跑,却是没办法跑了,那些巴尔虎旗丁早将他们围在了中间,一个无备,一个有备,胜负立刻揭晓。眨眼间,便有数十名索伦兵被巴尔虎人砍死在地上,余下那些索伦兵被巴尔虎人的凶残激起了一丝反抗勇气,却是很快就被数倍于己的巴尔虎人死死围在中间,任他们怎么反抗,也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随着包围圈的缩小,余下的三十四人只是在延长死亡时间而已,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

“把…把总,发生什么事了?!”

钱林没有受伤,只是额头被撞了个大包,望着眼前互相残杀的清兵和旗丁,一脸的疑惑和震惊。

“清兵和旗丁怎么打起来了,什么索伦人,什么巴尔虎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

左铭南和伍枫秋两人,一个背上中了一刀,一个耳朵被削掉了半只,好在都是皮肉伤,相互支撑着也能站得住。他们是去年就被分到松山堡为奴,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旗丁和清兵相处融洽,现在却看到旗丁们在屠杀清兵,不禁都惊讶万分。

胡旺同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遏隆虽然对吴军家属们极度苛刻,但是在都赖面前却是谦卑至极,他从来没有想过遏隆会有胆量造都赖的反。

杀光这些清兵,下一个是不是我们?胡旺想到这点,脸色大变,沉声问赵强:“我们怎么办?这些旗丁们杀红了眼,肯定会连我们一起宰掉。”

胡旺的话让众人都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将手中兵器提了起来。齐壮一脸不惧,怒哼一声,将阿提里克的人头摔到一边。

“他们敢动我们,老子就跟他们拼了!”

“大家都别动,他们不动我们,我们就别动!”

赵强见遏隆的人只管砍杀都赖的兵,对他们并不过问,好像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面对两百来个杀红了眼的旗丁,己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最明智的办法是不动。遏隆当真要连他们一起杀掉,也只能是任由宰割的份,现在还是不要表现出太多敌意,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吧。

听了赵强的话,众人点了点头,将伤员护在中间,背靠背的围在一起,木屋那边,吴四与十多个生还的鸟铳手也在紧张的看着这边,见了赵强给他的手势,忙小心翼翼的带人往赵强他们靠近。

“族老,都杀光了!”

最后一个索伦族的清兵被自己亲手射死之后,扎尔勒带着两个族人走到观战的遏隆面前,看了一眼围在一起的赵强他们,请示道:“那些汉人?”

“干的不错,扎尔勒,不愧是我们巴尔虎人的骄傲!”

遏隆满意的扫视一眼那些死去的索伦兵,赞许的打量了一番扎尔勒,见他一脸英气,脸上骄傲之色一点也不掩饰,不由大是高兴:我们巴尔虎的勇士就应该这样!扎尔勒不愧是阿格鲁的儿子!

瞥了一眼赵强他们,冷笑一声:“别管这些汉人,女真人会对付他们的。你赶快让族人们出堡,越快越好,老人孩子妇女先走,男人们最后。”

“是,族老!”

见族老真的放过这些汉人,扎尔勒有些失望,却很快打起精神带人去安排族人撤退。

刚转身却听遏隆又吩咐道:“那些没法带走的东西不要带了,全部给我砸了,另外把粪便倒到水井里,把粮食全烧光,既不留给这些汉人,也不能留给后来的清兵!”

“扎尔勒明白!”

重重点头,应了一声后,扎尔勒立即喝令那些正在搜寻索伦兵身上金银的旗丁跟他进堡。

堡内早有准备的巴尔虎老人妇女已经大包小包的团在门口,小孩们对大人们的事一无所知,远远的看到厮杀也是吓得躲在大人身后不敢去看。

扎尔勒将遏隆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堡内的巴尔虎人很快就按部就班的出堡,骡马大车都套了起来,上面堆满了物品和北迁途中所需的粮草。按遏隆的吩咐,将水井污染,带不走的粮食烧光之后,巴尔虎人开始往东北方向行去。他们的脸上没有离开家乡的悲哀,而是对远方的向往,一些年轻的巴尔虎人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额娘,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孩子,我们这是回到我们的家乡,那里,有更多的巴尔虎人!”

“难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乡吗?”

“当然不是,几十年前女真人将我们从家乡抓了过来….”

堡东的吴军青壮和家属们还在恍若做梦,他们难以相信旗丁们会突然杀光那些清兵,以往高高在上的旗人们竟然举族搬走了。人群在巴尔虎人出堡的那一刹那,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那些旗人们怎么好像搬家似的?”

“旗人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朝廷再派人来呗,咱管他们想干嘛,好好的活咱们的就行。”

“你脑子傻了,还等朝廷派人来?这些旗人摆明了就是杀官造反,他们一走,官兵来了,我们能说得清吗?不定要把我们当凶手给杀了。”

“不会吧,咱们可什么都没做,官兵总不能乱杀人吧?王大哥,你净瞎说,这不是存心让人提心吊胆嘛。”

“行了,不跟你说了,你这人脑子转不过弯......不成,这地方不能再呆了,我得找人商量商量去。”

……………

从头到尾,遏隆没有派人来和赵强他们说过一句话,直到族人们已经走了很远,遏隆才在扎尔勒的护卫下,上马跟了上去。走到赵强他们面前时,遏隆扭头看了一眼赵强,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们不再是奴隶了。”

不再是奴隶?赵强一愣,没有明白遏隆这话什么意思。遏隆也不管赵强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纵马便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不再是奴隶?不再是奴隶?”

遏隆走后,赵强一直在嘟囔这句话,猜测他想告诉自己什么,想来想去却是摸不透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苦恼之下,扭头瞥见那满地的清兵尸体,顿时想通,失声骂道:“这个老狐狸,他是想让我们当替罪羊!”

“什么替罪羊?”

胡旺等人也被眼前发生的事和遏隆的话搞糊涂了,见赵强想到什么,忙问他怎么回事。

“刚才你们也听说了,遏隆他们是什么巴尔虎人....”

赵强简单将自己的分析对胡旺、齐壮他们说了一下。遏隆的族人是巴尔虎人,也就是并非真正的旗人,而都赖他们这些索伦人也并非真正的八旗驻防,他们只是满清编练在旗应防罗刹人而已.往上推敲,很可能巴尔虎人的祖先就是当年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从远东掳来的所谓生女真。现在这些巴尔虎人要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乡,自然要杀了监视他们的索伦人。为了让他们北迁时顺利,不被清军追赶,遏隆便故意留下这些吴军青壮和家属,让满清以为是他们造反杀了都赖和他手下的索伦兵,如此便不会马上想到是巴尔虎人反出松山堡,肯定要先将赵强他们这些吴逆剿灭。等到清军明白事情真相时,遏隆他们却早已逃远,无可奈何了。

听赵强说完,齐壮骂了一句:“我说这东西怎么会这么好心的!原来是在利用我们,妈的!”

钱林却道:“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咱们真的不用再当奴隶了!”

胡旺点头同意他的话:“钱兄弟说得不错,遏隆此举正好成全咱们,不然我们也要费一番手脚。”

吴四却是有些恼怒:“话是这么说,就是这心里不太舒服,想到被那老家伙利用,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齐壮扭头看赵强:“强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旺道:“此地不宜久留,把总得拿个主意,弟兄们何去何从?”

赵强微一思虑道:“此地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那些老瓜贼回来一看便明白发生什么事,肯定会将消息报到宁古塔去,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吴四同意道:“对,得赶紧走,不过去哪呢?”

“去哪?”

赵强一怔:对啊,去哪呢?

............................

作者注:巴尔虎人并不认为自己是女真人,虽然在明朝时,所有在辽东以更北地区的民族都被视为女真人。但内中分化极多,女真只是明代的一个笼统称呼。

第五十五章 北上

“这还用考虑吗?”

赵果一指地上的索伦兵尸首,脱口叫道:“那些巴尔虎人一走,杀死他们的罪名就要落到我们头上,如此一来清兵就不会放过我们。事到如今,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堡内的弟兄们杀回尚阳堡去,打鞑子个措手不及,然后集合堡内的王爷旧部,再举大旗跟清廷斗到底!”

“对,跟清廷斗到底!”

听了赵果的话,吴四的眼睛一下亮了,迫不及待对赵强道:“尚阳堡有一万多王爷旧部,还有几千滇民,有他们响应,咱们拿下尚阳堡一点问题也没有。有了尚阳堡立足,咱们再领着老弟兄们一鼓作气占了宁古塔,掘了鞑子的龙脉,挥军入关替王爷和世孙报仇!”

“不错,南下跟鞑子拼了,替王爷和世孙报仇!”

“堡内的弟兄加上我们,也有六七百号人,只要大家齐心,什么堡子拿不下!”

“干他娘的,关外的八旗没多少兵力,只要咱们动作快,大事就可为!”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吃人心的罗刹人咱们都跟他们干了,难道还怕那些鞑子不成!”

“反正咱们是没活路了,我可不想钻深沟老林当野人,与其东躲西藏,不如跟清军再干一场!”

齐壮、郭飞、林家风等人被吴四描绘的前景一下煽动起来,热血止不住的上涌,想到这两年受的活罪,恨不得马上就杀到尚阳堡去。

赵强对南下尚阳堡也有些意动,如此的确可以打清军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真能一举夺了尚阳堡,再将堡内的一万多吴军旧部和滇民组织起来,不失是个快速壮大的好机会。只是…

见赵强还在犹豫,吴四生怕他会反对,打铁趁热劝道:“把总,别犹豫了,带弟兄们跟鞑子干了吧!我吴四敢拿脑袋担保,绝对能夺下尚阳堡,你别忘了,我大哥和潘先生他们可是在堡内,只要咱们联系上他们,尚阳堡就是煮熟的鸭子,想飞都飞不了!”

“强哥,去尚阳堡吧!”

齐壮心热得不得了,在一旁极力规劝赵强,好像拿下尚阳堡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伍枫秋和左铭南二人也觉得南下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风险大,但至少要比在山沟里躲避清军围捕要好得多,若是老天垂青,也可做一番大事出来。二人见赵强拿不定主意,便想催他一下,却被胡旺拉住了。

马龙在对阵哥萨克骑兵时被马蹄踹中了胸口,这会还痛得要命,说句话都疼,但却不影响他发表自己的意见——手中的长矛不断朝上举,意思南下算我一个。

方才一战,赵强同屋的汉子死了大半,只余六七人,这几人见了血,也杀了人,对处境也明了,自然也是赞同南下的。在他们看来,南下还能拼一拼,搏个富贵,不南下只能钻山沟当野人了,两相权衡,自然是要赌一把的。吴四说得很明白,尚阳堡内可是有内应的,这就更有把握了。

余下的那些鸟铳手们没什么主意,几天下来,已经拿赵强当头看待,他如果说南下,铳手们也没意见,大不了一死而已。人嘛,活着图什么,还不是图个痛快。当年投降清军是无奈,给人当奴隶更是不痛快,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苟延以喘而已,眼下有机会拼一把,堂堂正正的当个人,要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地上躺着的几个受伤青壮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在那默默听,不过他们的脸上明显有绝望的神情。尚阳堡距离这里有几百里,路途遥远,要是赵强决定南下,那他们这些受伤的就没法跟着去,缺医少药,被扔在这里只能是等死,因此这几人想什么的都有。

众人的情绪越说越高,吴四的大嘴巴都已经描绘出数万吴军挥军入关的宏伟场面了,听得大家是不住沸腾,最后难得默契一回,不约而同叫了起来:“把总,带弟兄们南下吧!”

不想赵强却是斩钉截铁反对:“不行!”

费了这么多口舌,描绘了那么美好的前景,赵强却是滴水不进,想也不想就反对,吴四一下就愣在了那里,十分不解的望着赵强。

吴四说起潘常清和吴大等人时,赵强曾心中一动,大脑一热要拍板,不过却是很快清醒,因为去夺尚阳堡听上去好像有可行性,但是实际操作却是太难。且不说能不能联系得上潘常清等人,就是联系得上,又靠什么去对付都统常寿手下的那两千多战兵。

几十个哥萨克骑兵就可以将八十个青壮杀得不到三十人,两千多精于骑射的八旗战兵意味着什么,赵强想想都头疼,更别提宁古塔和盛京还有数千禁锐八旗。仓促之中集合起来的败兵再次对上战胜过他们的敌人,只能是败得更快。

陈胜吴广起义之后四方呼应,应者云从,那是因为秦朝已经烂到骨子里,而康熙却不是秦二世,三藩之乱的平定让他的声望达到极点,更何况满清统治三十多年,大多数汉人早已忘记自己是汉人,甘做满人的奴才。如果现在南下树起反清大旗,赵强可以肯定绝不会有几人响应,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吴军青壮和滇民们只怕一时也不敢呼应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割满清肉,赵强就不想冒然南下去送死。

吴四所描绘的前景前提只是建立在,单纯依靠堡内这几百青壮在未知内应的帮助下夺取尚阳堡,然后号召吴军旧部和滇民起事,可是他却从没想过,这些连罗刹人都不敢战的青壮如何可能会南下造反。就算他们肯,再没有经过训练和实战前,也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如何上得了战场!那几十具已经冰冷的青壮尸体告诉赵强,光凭一腔血性是不能取胜的!如果不是俄军火枪队放水,在场众人只怕没一个完好,赵强自己都说不定被打成马蜂窝了。

平静的看了一眼想不通的众人后,赵强沉声道:“不能南下,去了大伙只有送死的份!”

听了这话,吴四的脸憋得通红,近乎是咆哮般吼了起来:“为什么!大伙受了鞑子那么多罪,眼下正是报仇的好机会,时不待我,若是被鞑子知道了这里的事,那咱们可就再也没法去夺尚阳堡了!赵强兄弟,我佩服你,也尊重你,我吴四这条命可以说是你救的,按理你的话我是一定要听的,但是这次可不行,你别忘了,咱们当初随王爷反清,就是为了光复中华,复我汉家河山!王爷虽然败了,但是咱们还在,以前是迫于处境,没法再跟清廷斗,现在不同了,咱们大可南下联络王爷旧部,再举义旗!我跟你实说,你若是不愿,那我吴四自个南下,反正我是要跟鞑子干的!…..”

许是说得太急,吴四一下呛着了,咳了几声还要再说,却见赵强走到自己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背后轻拍了几下。

“吴四兄弟,你冷静一些!我何尝不想带着大伙南下,但是眼下不能这么做,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意思,行不行?”

“不南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四将头扭了过去,不去看赵强,鼻孔里呼吸着粗气。

胡旺见状,上来劝道:“吴四兄弟,不妨听听把总怎么说,听完之后,咱们再作决定如何。”

吴四看了一眼胡旺,眼角余光瞥见赵强正望着自己,也知道自己说要单独南下有些过份,便道:“那好,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就听听把总怎么说好了。”

见吴四不再激动,赵强松了一口气,环顾众人,然后指着堡内那些正趴在栅栏上朝这边看的青壮问道:“堡内虽然有几百弟兄,但是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咱们一起,再说,他们连罗刹人都不敢战,又如何会跟着我们南下造反呢?”

见众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赵强接着说道:“就算有一部分愿意跟咱们造反,可是大家想过没有,他们现在这样子,能和鞑子拼杀吗?”

“我看玄,大伙自打被俘后,有一两年没摸过刀子了,当年败得也太惨,可谓是兵败如山倒,投降的是成千上万,斗志已失,在关外更是活得提心吊胆,不知哪天就掉了脑袋。指望他们现在就能拎家伙跟咱们造反,是有些不现实。”

听了钱林的话,郭飞也跟着说道:“如果不操练,让他们上阵杀敌,只能是白白送命。”

“把总说得在理,是不能指望他们,不是人人都跟我马龙一样把生死置之脑后的。”

“把总招人参加防卫队,最后不过就我们八十个汉子参加,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现在要指望他们去打清军重镇,也是有点瞎扯了。”

“听说尚阳堡有几千鞑子战兵,真要靠他们夺堡,就算有内应,怕也不成啊。”

听赵强这么一说,众人也明白了刚才所想的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见众人口风全转了向,吴四有些不甘心,不过赵强说得也是事实,若是真要领这些青壮南下,怕还真是有去无回。

“那你说怎么办?”

吴四的语气有些弱,看得出来,他的怒火已经熄了不少。

赵强冲他点了点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愿意追随我们的弟兄组织起来,然后保护那些老人妇女找个安全地方,将他们安顿下来后再作计较。”

言毕凝声对吴四道:“吴四兄弟,我答应你,只要我赵强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领着你们南下和鞑子拼到底!但是现在不行,我不能拿大伙的性命冒险。所以还请你能同我一起,带大家离开这里。”

“唉。”

吴四看看赵强,看看齐壮他们,又看看堡内的青壮和老弱妇孺们,半响叹了口气,一跺脚,咬牙道:“好,把总,我听你的,先把老人妇女转移走。”

齐壮插上来问赵强:“那我们上哪找个安全地方?”

“北边,罗刹人的地方就很安全!”

赵强扭头看了一眼北方:“跟着那队罗刹人的火枪队北上!我相信他们的据点没多少人,尚阳堡我们没实力去打,打罗刹人我相信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成,大伙都听把总的,咱们就先占了罗刹人的据点。”

众人方才和罗刹骑兵血战一场,对罗刹人倒是不那么怕,一听要夺他们的据点,也没觉得有多难。

“钱林,你带几个人收拾一下这里,把能用的武器都捡好。”

“胡大哥,你带几个人去堡中看看还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都归拢起来,如果有吃的,都收集起来,好让大伙路上吃。”

堡中的火势不小,已经是无法扑灭,否则倒可以抢些粮食出来。赵强痛惜的摇摇头后,暗骂一句遏隆做得太绝,便让吴四等人随自己进堡,看有多少人愿意随自己出发。

第五十六章 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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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们走,那就等同杀官造反,大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不能再跟着他们送了性命!”

“咱们别听姓赵的蛊惑,他是要把大伙往死路上领!”

“佐领大人被杀,那些旗人又跑了,如果我们再跟着姓赵的走,朝廷一定以为是我们造反杀的人。那时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关外这么大,人烟稀少,大伙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跟他们走不是当土匪就是被饿死在山沟里,倘若不走运被官军捉了,更是人头落地!那是后悔都来不及,大伙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我们哪也不去,就呆在这里等官府派人来!”

带着吴四等人去见那些青壮后,赵强将自己的意思对他们说了,但只是说现在松山堡出了这么大事,官府必会怀疑是他们这些吴逆旧犯造反起事,所以此地不能再留,他有心给大家寻个活命之处,若有愿意随他一起的,就马上出堡。没想说完之后,黄三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领着他那几个帮手就吵嚷了起来,四下里鼓动青壮们不要随赵强他们走。

被黄三他们一说,一些本有些动心想随赵强他们一起的青壮又犹豫了起来,与身边的同伴交头接耳,小声商量着是走还是留。不过却也有百十多号青壮没有任何迟疑就往赵强身后走了去,内中有些就是退出防卫队的汉子。

这些汉子刚才在堡内时将赵强等人与罗刹骑兵厮杀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因此经过赵强身边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都冲着赵强抱了抱拳,眼神中说不出的敬佩。在他们看来,跟随这样一个响当当的汉子绝不会吃亏。再者这些青壮也明白,赵强说得不假,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宁古塔的官府才不管是不是吴逆造反,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追不回那些逃向东北的巴尔虎人,只能把黑锅压到这些无辜的吴军身上,否则无法跟朝廷交待,到最后死得还是他们。与其被人当替罪羊给宰了,倒不如随赵强他们去求条活路。

老弱妇孺那边,冯云是第一个出来响应赵强的,没等赵强把话说完,她就拉着弟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浑然不理会身后那些妇女异样的目光,义无反顾走到赵强身边,轻声说道:“赵大哥,我和小杰跟你走。”

冯云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很坚定,好像早已拿定主意。因赵强身上沾了好些哥萨克骑兵的血,所以看上去有些可怖,冯杰只是个孩子,见了有些害怕,一声不吭的缩在姐姐身后,不时大着胆子将脑袋露出来瞄一眼赵强。

“冯姑娘…多谢。”

赵强没想到冯云会如此相信自己,一时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想了一下,凝声道:“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我知道。”

冯云轻轻应了一句,侧身拉过弟弟,默不作声的走到那些青壮旁边。见她这样,又有数十名老人妇女拉着孩子陆陆续续的走到了赵强身后。余下的人却在四处观望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见黄三跟个猴子一样四下蹿来蹿去,郭飞“呸”了一口,眼中杀机一现,低声对赵强道:“把总,不能让那小子乱叫了,我带人把他绑了!”

“不必。”

赵强看了一眼黄三,冷哼一声:“我们要的是自愿追随我们走的人,如此才会跟我们同心,那些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就算勉强来了,也不会和我们一条心。让黄三那小子闹闹也好,至少那些胆小鬼是不会跟我们走了。”

郭飞微一点头,心道这话在理,不过见了黄三那鬼样,实在是上火,怒道:“等会要不要把这小子宰了?妈的,活脱脱的一个奴才样,凭的让人倒胃。”

赵强笑了一下:“我看了也生气,但这人咱们不能杀,不然众人会以为他们要是不随我们走,就会遭了我们的毒手,如此人心就散了。”

听赵强这么说,也想杀黄三的吴四撇了撇嘴,没有吱声。

赵强其实是想杀掉黄三的,只是顾忌杀了他之后青壮们的反应,所以才留他一命。依黄三秉性,只怕清军一到,就会迫不及待将赵强他们的动向告诉清军。但是赵强不怕,松山堡这鬼地方离最近的驿站有一百多里,等驿站的人知道消息再快马通传宁古塔,宁古塔方面再调兵过来,自己早已经北上在俄国人的堡垒中扎根了。

如果清军有胆靠近俄国人的据点,也不会让俄军这几年如此逍遥快活,胆大妄为了。想到宁古塔方面得知巴尔虎人叛逃,吴军旧部逃跑后的反应,赵强不由有些得意,穿越者的最大优势就在于他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赵强可以断定,从宁古塔到盛京,事后的统一口径只会说那些巴尔虎旗丁、索伦驻防兵和他们这些吴逆旧部都是被罗刹人打死,而不会向上呈报什么叛逃,因为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加倒霉。

关外的八旗本就不多,禁锐八旗更是不足万人,那些所谓的驻防八旗多是强编各族,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要靠不足万人的禁锐八旗防守整个关外,还要提防厄鲁特蒙古,兵力已是捉襟见肘。若是事情报到康熙那,肯定要责令地方派兵追剿,一时间又让地方官府到哪去调兵,靠那些各族在编旗军基本没谱,调禁锐八旗又牵动太大。剿得了还好,若是剿不了,追究下来还得掉官帽。既然吴逆和那些巴尔虎人是往北跑,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北边的罗刹人自会收拾他们,何必要操这个心,给自己添麻烦呢。

……………….

“各位考虑清楚没有,时候不等人,若是愿意随我们一起的,请赶紧出来。”

又过了一会,赵强再次高声叫了一遍,要处理的事情还有许多,他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

“要走你们走,我们不走!”

还是黄三第一个嚷了起来,他好像摆明是要跟赵强做对,方才见冯云走到赵强身边时,黄三眼睛都红了,却是不敢冲上前去把她拉回来,只能暗骂两句给脸不要脸的贱货,送给爷上爷都不稀罕!

“对,我们不走!”

“爷们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跟你们去钻山沟!”

黄三的几个帮凶齐声叫唤起来,一个贼眉鼠眼,身高三尺,宛若猴状的青壮更是叫得响亮,不时还将手高高的举起来,好像不这么做,就显不出他意志坚定一样。一些已经被他们说动的青壮也吵嚷着不愿随赵强他们走,人群乱哄哄的,一时半会也安静不下来。

赵强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叫得最凶的青壮,不去理会他的丑态,扬声对众人道:“你们以为留下就能活命吗?”

说到这里,赵强往前跨了一步,中气十足的叫道:“各位都是赵某昔日同袍,今日也一起被发配在这关外为奴,赵强不想强求大家随我走,但是我想问大伙一句话,你们当年随王爷南征北战为的是什么?”

一听赵强问这个,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被赵强这话吸引了过来。虽然当了两年奴隶,但众人毕竟没有忘记他们曾是吴三桂统领下的一员。

“还不是为了复我中国衣冠,免遭鞑虏涂炭!”

见众人被自己的话吸引过来,赵强屏了一口气,郎声继续道:“当年王爷北伐时的檄文你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不记得,但是赵某却一直铭记在心!”

说完也不看青壮们的反应,仰天诵道:“兹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泣,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卖爵,仕怨于朝;苟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频兴,工怨于肆……”

青壮们大多不识几个字,吴三桂当年讨清的檄文更是只听上官读过一次,这会再听,却是异样感觉,一些人的鼻子当即就酸了起来,想到当年的誓师北伐的景像,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感慨万千。

其实赵强哪记得吴三桂完整的檄文,只是看过一次,记住其中几句话而已,这诵读的一段也是七拼八凑,不过唬一唬这些青壮却是足已。

赵强的目的是要让这些青壮们想起过去,只有想起过去,他们才能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在思想上有所改变。能够争取更多的人随自己北上是最好不过的事,人手不足时,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兵员补充不易,赵强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在初期掌握更多的人手,以免和俄军交手之后,力量被损耗的太大。

见除了极少数的人仍然漠然外,大多数青壮都有些动容,赵强更进一步,右臂猛的一挥,吼道:“王爷大志我赵强虽为军中匹夫,却矢志不渝,今日天降大机于我等,我等若不再有所作为,如何对得起王爷在天之灵!……不管去哪,不管是鞑子还是罗刹人都不能阻挡我们!我赵强别的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跟随我的每一位弟兄都能吃饱饭!而且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回家!回到关内去!”

“回到关内去?”

人群被赵强最后一句话惊呆了,遥远的关内,遥远的家乡,何时才能回去,只在夜深人静时,记忆于梦中。

多少个夜晚,忍受肚中饥饿,独抚身上伤痕,落眼处一片漆黑,闭眼时乡景依存。

何时才能回家,难道真的一辈子在这苦寒之地做牛做马吗?

一些青壮想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些年老的吴军家属更是失声泣哭起来,堡西一片哀思之声。

“好,我们跟你走!这等日子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军伍该过的!”

一个满面浓髯的青壮霍的一下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头也不回就冲赵强身后跑去。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青壮和老弱妇孺们走了出来。黄三和他的几个帮手见人群都朝赵强那边跑了过去,又急又气,拦了几个都拦不住,只好讪讪的退了回去干瞪眼。

赵强估算了一下,刚才这阵又走出三百多汉子,只余下不到两百的青壮还留在原地,看样子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了。

你们想留就留吧,是死是活看天意了。赵强注意了一下,留下的青壮分为两群,一群七八十人围在黄三周围,另外百十号人却是团在张大海周围。张大海并没有和身边人说什么话,只是冷眼看着赵强。

妇孺们无一例外全走到了赵强身后,她们不知道什么民族大义,她们只知道赵强拿命替她们换来了吃的,如果不是他带人去挡罗刹人,堡内的旗人何以会让她们找食填饱肚子。就算官府派人过来领她们回去,也不过还是给人当奴隶的命,跟着赵强或许哪一天真的有机会回到家乡,就算不能回去,也好过再受活罪吧。

有一点她们或许没有意识到,那就是赵强比黄三和其他的人更值得相信,几天的接触已经让妇孺们在潜意识里认为赵强是一个可以值得追随的人。

第五十七章 千总

赵强不再和那些留下的青壮废话,既然他们也分成了两个小团体,内中主事之人想必都是早早打定主意,自己再浪费口舌动之以情什么的,他们也不会跟自己走。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带大家出堡,准备出发。”

听了赵强的吩咐,吴四、郭飞他们忙去吆喝众人出堡。青壮和老弱们没什么家当,对这里也没什么留恋,听了吴四等人的叫喊后,便自发的往堡外走了去。

堡中巴尔虎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实在不多,能用得上更是少,胡旺带人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些破锅烂碗,另外还在火中抢了几袋粮食,其他便一无所获了。火势已经蔓延开来,正往堡东烧去,赵强让胡旺他们快去堡东老瓜贼的屋子看看,如果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就趁大火没烧过去时抢出来。可是胡旺他们只去了一小会便跑了回来,摇头告诉赵强,那些老瓜贼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出去之后屋内就跟没住人似的,什么都没有,连条被子都没留下。

听罢,赵强只能苦笑一声,让胡旺他们将几袋粮食扛上,到堡外和众人集合。

堡外钱林领着人正在收集地上的武器,遏隆他们并没有将都赖手下兵的武器带走,也许在他们眼里,这些索伦兵的武器还不及他们的好用。这就便宜了赵强他们,钱林领着人兴高采烈的将兵器一捆捆的搬到一块,遇上没死的哥萨克人或者索伦兵发出呻吟声,上前就给他们补上一刀,让他们死得痛快些,省得在那活受罪。

看到赵强领人出来后,钱林一脸笑容的跑了过来,大声报着自己的成果。

“罗刹人的马刀三十二柄,清兵的弓箭五十四张,长矛六十八根,另外还有六十多根鸟铳,加上咱们原先的三十杆,就有九十多,只不过他们身上的药子不多。另外还有十几把腰刀!”

听完钱林的统计,赵强心算了一下,这些武器可以武装两百多人,运用得当,拿下一个俄国人的堡垒不成问题。当下对钱林吩咐道:“你去将人编组一下,挑出一百个兄弟单独组建鸟铳营,其他人编为一营,伍长和队长让老兄弟们担任,不够再从他们当中挑一些出来。”

“是,把总,我这就去办。”

钱林忙带了几人去挑选人手,伍枫秋等人也自告奋勇去帮忙。赵强给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先挑强壮的,强壮的不够再选瘦弱的。

北上找个落脚地,肯定要和俄军交手,赵强希望能够以压倒性的优势解决掉他们,不要死伤太多。

见钱林他们挑人挑得不亦乐呼,胡旺试探性的问了赵强一句:“现在咱们人手多了,是不是可以打个军号出来?”

“打军号?”

赵强微一思虑,摇摇头:“树大招风。暂时先不打军号,等咱们有了地盘,人手壮大后再说吧。”

如果打出军号,无非还是吴三桂的军号,如果打其他的,只怕这些吴军旧部会不同意,但是只要一亮出吴三桂的旗帜,那清军可不会再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势必会尽全力围剿他们,如此一来,对于整体还处于劣势的赵强而言,可是得不偿失了。

军号一打,虽然可以振奋人心,但是却也要承受清军的重压,赵强要的是实利,虚名还是先放一放,等到正式南下时再打也不迟。况且现在是北上,打个吴军的旗号出来,那些俄国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远东那些土著更是不知吴三桂是哪根葱,对于招兵买马,扩大实力无半分用处。

钱林挑人的过程很顺利,出堡愿意随赵强走的青壮们也知道,他们必须被武装起来重新战斗,否则不论去哪,赤手空拳的队伍也是任人宰割的,因此他们报名的情绪很高。老妇妇孺们都是很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脸笑容的望着这些男人被一个个挑出去。

钱林等人秉持赵强的要求,先挑强壮的再选瘦弱的,很快,八十多名青壮被挑了出来,与原先鸟铳队的十几名青壮合在一起,组建了一支百人的铳营。营官赵强还是让吴四担任,营中伍长和队正则由那十几名原先的铳手担任,毕竟他们见过血,上过阵,开过铳,杀过敌,虽然效果不行,但至少要比没上过阵的要强。

青壮中有以前吴军中的弓手,钱林将他们选了出来,又配了二十人,组建了箭队,队正赵强让齐壮担任,伍长人选由齐壮自己挑选。

另外又挑了一百人,分给他们长矛和腰刀还有一部分哥萨克骑兵的马刀,组建了步营。营官由胡旺担任,伍枫秋和左铭南还有林家风、赵果等老兄弟都被安在内中担任队正伍长一职。

武器全部分发下去后,还余一百四五十名青壮没有被编成军,赵强将他们临时编为辎重营,辎重营的营官赵强让郭飞担任,钱林充当了他的副手。但是眼下却没什么辎重可以让他们运输,只能是先帮老弱妇孺们行军,照顾那些年纪大的。

这些老弱妇孺在赵强眼里与青壮们一样,都是可贵的财富,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因为体力原因而掉队,因此对郭飞和钱林再三叮嘱,唯恐他们照顾不周,有人落了队。

那几个受伤的青壮一直眼睁睁的看着人群在忙碌,对于没有人想到他们很是心寒和委屈,但却也没人叫嚷什么。行军打仗,没有地盘,受伤的兵士总是得不到应有照顾,被抛弃也是常事。不过赵强没有忘记他们,他一直在想如何带这些青壮走。马匹都被遏隆的人带走了,将他们放在马车上带走是不可能的了。

想了一会,赵强挥手叫来郭飞,笔划了几下,让他带人去拆了一些栅栏上的木棍,用布条捆在一起做了几个简易的担架,然后将受伤的青壮小心的放在了上面。

“多谢把总!”

伤员们想不到赵强会带他们走,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

“我赵强不过丢下任何一个弟兄的,你们都歇着,等到了地方,我会找大夫给你们治伤。”

赵强没想用这个来加强自己的形象,因此也不矫情什么做什么高大状,又安慰了众人几句后,见天色不晚了,便要下令出发。这时却见到堡中突然冲出一队人,笔直的往南边跑去,当先的却是张大海。黄三等人却还是留在堡内没有动。

齐壮疑惑的望着张大海等人,对他们朝南跑很是不解:“他们要去哪?”

“管他们呢。”

吴四鄙视的瞅了一眼,便不再看张大海他们,扭头对赵强道:“千总,可以出发了。”

“千总?”

赵强听了这个称呼一愣:啥时候我又升官了?

胡旺见赵强发愣,笑着告诉他,刚才他们几人商量了一下,眼下人手多了不少,各人不是营官就是队正,若是赵强这个领头人还是小小的把总,这主次就有些混乱,不利于上下一心,号令分明。因此他和吴四他们商量了一下,自做主张便给赵强升了官。

“好吧。”

听了胡旺的解释,赵强失声笑了一下,的确,人手多了自己这官也应该升一升了。大手一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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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邻居一老妇陡死,家人多不在家,骨头便前去帮忙打理,通知她的家人,做一些杂事,请乐队等等,晚上没来得及更,今天补上。

第五十八章 鄂伦春人

铳营、步营、箭队、辎重营外带老弱妇孺总人数达到了九百多,没有马匹等代步,行军速度可想而知。因急着追上那队俄军火枪队,赵强便令胡旺、齐壮领步营与箭队轻装前进。自己则带铳营和辎重营护着妇孺们在后跟上。

赵强给胡旺和齐壮的命令是如果发现了那队俄军火枪队,就远远跟着,看他们到哪里,并在沿途留下记号或者是派人等待大队,绝不可以自作主张先行攻击,一定要等赵强率大队赶来之后再行动。

胡旺虽然以前在军中人称胡疯子,但现在却是稳重多了,以前的烙印很明显在他身上磨去不少,因此赵强对他很放心。至于齐壮,虽然冲动,但有了自己的严令,再加上有胡旺看着,也不会有胆子敢不听令行事。因此对于二人率队先行,赵强便没什么不放心,他现在唯一不放心并且为之头疼的是粮食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赵强手中却是一点粮食也没有。胡旺从堡中抢出来的那几袋粮食,已经被赵强全数交给他们带走,每个军士身上背负一些,大抵也能撑三四天。余下的人可以说是一点粮食也没有。赵强不知道最近的俄军堡垒在哪里,沿途又没有补给点,所以他内心也十分担心,生怕没等看到俄军的堡垒前,队伍就先散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赵强之前保证过让追随他的人都能吃上饱饭。现在却无粮给这些人食用,一天两天还好,如果连着三四天见不到粮食,只怕威信尽失,再已无法领导这支为求活命而组建起来的败军了。

有了现实的危机,所以在行军的路上,赵强便有意识的让人四处采集可以食用的野菜,偶尔看到一些野兽,也会四下驱赶用火铳射杀。虽然数量少了些,但聊胜于无。一到休息,赵强便让老弟兄们去安抚青壮们,告诉他们只要再坚持几天,就可以有成堆的粮食供他们填饱肚子,还有数不尽的牛羊肉等着他们去大快朵颐。

军中的实情青壮们也看在眼里,赵强让步营和箭队将仅有的粮食带走他们也知道,但却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他们并没有如赵强所担心的那样,一旦发现不能吃饱肚子,便哗的一下起了其他念头,准备散伙各谋生路。毕竟是老军伍,青壮们对自身处境都很明白,眼下的困难只有一同克服,才能改变自身境况。不说前锋已经先行去探路,就算眼下退缩,也无后路可退了。这个时候只有上下一心,才有可能活下去。

老弱妇孺们的表现让赵强更是放心,赵强能够不抛弃她们就已经让她们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因为饿肚子而对赵强有什么不满。她们自发的组成了若干小队,一有空闲便四下去寻找能吃的东西。冯云也难得的与几个妇女组成了一个小队,有一次竟然还在草丛中逮住了一只小兔子。赵强见过冯云逮住的那只小兔子,拎在手里一斤都不到的样子,剥了皮只剩几两肉。

如果是从前,冯云这个大家闺秀定会把这只小兔子当作宠物,要是有人吃它,只会哭着为它求情,绝不会有将这兔子充作肚中食物的念头。对于冯云的转变,赵强怜惜之余也是有些唏嘘,环境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人。

冯云要将兔子给赵强,赵强哪好意思要,婉言拒绝了,让她去烤给弟弟吃。冯云坚持要给,赵强坚持不要,眼看冯云一个姑娘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吴四赶忙上来打圆场,说到把这兔子先剥了,烤好之后分个腿给赵强,说完朝赵强猛挤眼。赵强无奈之下便同意了,让冯云去将兔子烤了,冯云这才有了喜色,低着头走了。

冯云走后,吴四想对赵强说几句,却被赵强止住了,让他带人四处查看一番,并且组织没有找食的铳手进行一些操练,务必要掌握三段射击的要点。吴四听了,点点头将方才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带人去了。

沿着胡旺他们留下的记号,队伍往北行了几十里,地形便不再是宽坦的平原,而是进入了山林地带。山上的参天大树好像赵强后世所见到的原始森林一般,远远看去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向往。

进入山区后,队伍的取食途径多了起来,山林中那些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多人的小野兽们就遭了殃,并且山间的树下野蘑菇也很多,赵强让人仔细鉴别过是否有毒后,才敢让妇女们采摘。

第三天在一处稍为平坦些的山坡上扎营休息时,发生了一件让赵强很是意外的事情——吴四带着十几个铳手竟然抓到了几个“奸细”。

“千总大人,我们抓了几个奸细!”

听到吴四远远的大叫,赵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地方还会有奸细?等到吴四把人带过来,赵强才看清这几个被五花大绑过来的“奸细”原来是几个猎人打扮的汉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

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奸细,一路上这是头一次看到活人,赵强自然想从他们嘴中得知一些此地情况,不想问话之后,这几人却谁也没回话,只是一脸茫然的望着赵强。

“千总大人,他们不是汉人,怕是些鄂伦春人,所以听不懂大人的话。小的父亲没有随王爷入关前,曾经和鄂伦春人打过交道,知道些鄂伦春语,曾教过小的一些,要不小的给大人问问?”

赵强正纳闷这些人怎么不回话的,身后一个辎重营中长相清秀但是身子很单薄的一个年轻人大着胆子走了过来,告诉赵强这些人也许不是汉人,如果赵强要问话,他可以代为翻译。

“鄂伦春人?”

听了这年轻人的话,赵强心中一动,他知道鄂伦春人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是后世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之一,世世代代在大、小兴安岭的森林里以狩猎为生。只不过人数很少,好像不到万人,鄂伦春人无论男女老少均有极强的射击天赋,由于鄂伦春人所居住的环境中,是以狩猎为最主要的食物来源,致使射击成为鄂伦春族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最为基础的生活技能。

鄂伦春人天生就是好猎人,也是天生的好箭手!两百多年后鄂伦春族不到万人,现在怕不止这个数吧。想到鄂伦春人天生的箭术,赵强的心一下热了,如果能将他们吸收到自己的麾下,无疑增加了一支可战的力量。

“你问问他们,是不是鄂伦春人,如果是,在这里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魏季

年轻人叫魏季,爷爷魏有光是关宁军老人,曾随祖大寿千里驰援过京城,后又与祖大寿共守锦州,并战死在那。魏季的父亲单名一个德字,因魏有光不想儿子与自己一样,也吃刀口上舔血的饭,便一心想让他考取功名,走读书致仕的路。可惜魏德生来就不是读书的料,为其聘了几个先生,都说此子不可教,无奈之下魏有光只好也让魏德从了军。

后来魏有光战死锦州,魏德便袭了他的百户军职,之后又随时为辽东总兵的吴三桂进关讨伐农民军,南下一直打到云南,累功升官至游击,并在昆明娶妻生下魏季。因在四川征剿张献忠时受过箭伤,那箭上有毒,毒气一时没能拔尽,此后一直无法痊愈,时有复发,康熙七年的一个雷雨天,魏德因受不住旧疾,难以忍受之下便服了毒酒,给自己来了个痛快。

魏德死时,魏季只有十三岁,父亲死后,魏季和大多数关宁军后人一样,也子承父业入军中。只不过魏季和父亲乃至爷爷都不同,身子骨实在太单薄,力气也小得可怜,实在无法挥动兵器杀敌,更别提统领兵马了。好在上官念在他父亲功劳,也没让魏季从军中滚蛋,而是安排他做了书吏一职,负责粮草统计和军中公文传递。这职务倒也适合魏季,不用每日操练,也不用提着脑袋上阵杀敌,日子虽然过得一般,但却胜在安稳太平,就这样,魏季的书吏一直干到兵败,之后与众多俘虏一起被押往了关外。

到了关外后,魏季险些被冻饿而死,咬牙撑了下来后又被送去修葺永陵,之后与赵强等人又到了松山堡,活得和大多数吴军旧部一样,没有任何闪光点。魏季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如此过了,没想到松山堡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他早已绝望的心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赵强去征询众人意思时,魏季是第一批走到赵强身后的,魏季相信跟在强者后面总不会错,而且他相信赵强的为人,觉得跟着这样一个汉子,就算是死了也好过再过窝囊日子。平日里因他身子单薄,也没少挨同屋的张大海欺负,现在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魏季自然选择跟赵强走了,并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表现获得赵强和其他人的认同,能够小小的证明一下自己。

本以为赵强选人会将第一批的人都选上,没想来挑人的又因为他身子薄弱不要他,魏季失望之余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要是个无名小卒,因此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吃什么都不对胃,说什么都不入心,为此还挨过钱林的骂。

当那几个鄂伦春人被押上来的时候,傻坐在一边的魏季眼睛猛的就亮了起来,他知道机会来了,因为除了自己之外,军中没有其他人能懂鄂伦春人的话。如果千总大人要问话,除了他就没人能够翻译!只要千总应允,就是我表现的机会!魏季心中一阵窃喜,在赵强干瞪眼的时候,壮着胆子毛遂自荐起来。果不其然,赵强一听他懂那些猎人的话,二话不说就让他立即问话。

有了赵强的允可,魏季心中狂喜,按下心头的激动,面色不变的走到那几个猎人面前,轻咳一声就开始“叽里咕噜”的和他们说了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听得赵强和吴四一头雾水。

那几个猎人对魏季会说自己族中的话感到十分吃惊,继而又是暗松一口气,只要对方懂自己说什么,就不会被无辜杀掉了。因此都很配合,魏季问什么,他们就回什么,并没有什么隐瞒。

魏季问完之后,恭敬的转过身告诉赵强,这几个猎人的确是鄂伦春人,属于雅发哈鄂伦春的一部。

雅发哈?赵强不懂雅发哈鄂伦春是什么意思,魏季便给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清廷把鄂伦春人分为“摩凌阿”与“雅发哈”两部分,统一由布特哈总衙门管辖。“摩凌阿鄂伦春”为骑马鄂伦春之意,这部分的鄂伦春人统一被编入八旗,用以南征北战当炮灰。而“雅发哈鄂伦春”则是指步行的鄂伦春,意为失去驯鹿尚未得到马匹仍在游猎的鄂伦春人。雅发哈一部被清廷划分为八个佐领,安置在各处,每年清廷都要派一员“安达”进山征取贡貂,这几个雅发哈鄂伦春猎人此次进山便是为了猎貂,好采集貂皮上贡。

据几人交待,进山猎貂的除了他们几个,另外还有二十多人,他们被抓获的时候,其他人正在不远处的山林中歇息,想必还不知道他们被抓。

“求军爷饶命,小的们只是山中猎人,绝没有对军爷不利的心思。”

几个鄂伦春人见赵强在他们身上看来看去,眼神不可捉摸,以为对方要杀自己,忙在那替自己求饶。

赵强没有理会他们,吩咐魏季:“你问问他们,部落里有多少人?”

“是,小的这就问。”

魏季忙又问了起来,得到答案后,回道:“回千总,毕拉尔说他们部落有四百多人,寨子就在那座山后面,平时不与外界联系,因此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山后面有个寨子,就是罗刹人也不知道。”

“嗯?他们也知道罗刹人?”

赵强一听,拿定主意,对魏季道:“你对他们说,我现在带兵去打罗刹人,需要他们族人的帮助,如果他们愿意随我去打罗刹人,那么事成之后,我一定会重谢。”

魏季听了,忙将赵强的意思告诉了这几个雅发哈鄂伦春猎人,为首的那个毕拉尔听了,一脸的为难,小心翼翼的对魏季说了几句。

“毕拉尔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回去问乌尔愣的意思,寨子里的事,不论大小都是由乌尔愣决定的。他们只是普通族人,没有权力决定部落的事,如果擅自答应了我们,回去之后会被乌尔愣打骂的。”

“乌尔愣?”

让一个部落的鄂伦春人随自己去打罗刹人,肯定要他们的族长答应,不过赵强却是不在乎对方答不答应,如果不答应,那就鸟铳伺候好了。满清能让这些鄂伦春人打汉人,自己就可以让这些鄂伦春人去打俄国人。先通过这几个小角色摸到他们寨子去,礼先兵后,赵强就不信一百杆鸟铳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鄂伦春寨子。

第六十章 威逼利诱

让人将毕拉尔等人带到一边,赵强派人去叫郭飞和钱林,等他俩过来后,赵强便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眼下我们人手不足,这些鄂伦春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我的意思是带人去和他们的乌尔愣会个面,如果对方同意帮咱们,那就一切好说,如果不同意,就把寨子屠了,把老弱妇孺们先安置下来。你们看如何?”

“千总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弟兄们虽然弱了些,但屠个小寨子还是没问题的。”

吴四信心十足的一拍胸膛,他从来没将什么鄂伦春人放在眼里,在他想来也根本不需要鄂伦春人帮他们去打罗刹人,大可直接将这个寨子给屠了,寨子里的粮食正好可以让大伙吃饱肚子,完全不必浪费口舌和什么乌尔愣谈。

“如果对方不同意,就屠了寨子的话,难免有些…”

郭飞听说谈不拢就要屠寨,心中有些不忍,下面的话没说出口,但赵强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说道:

“既然对方是个四百多人的小部落,部落里面的粮食肯定不少,眼下我们正缺粮,大伙这几天怎么过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可以让大伙吃上饱饭,其他的事情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我也不是不给那些鄂伦春人机会,如果他们识时务,给咱们提供一些吃的,派人帮我们一起打罗刹人,那咱们也没必要造杀孽,相反夺了罗刹人堡垒后,我还会重谢他们…”

听赵强这么说,郭飞知道他心意已定,自己不同意也没用,便叹道:“那好,千总既然这样说,那我也没意见。”

钱林现在唯赵强马首是瞻,对赵强的提议自然不会反对。

事情便这么定了,赵强让钱林带辎重营的人留在此处照看老弱妇孺,他则带吴四、郭飞和铳营入山。

赵强他们议事的时候,魏季一直在旁边听着,赵强没有问他的意思,他自然也不敢随便说话。见赵强将事情定下后,也没要自己一起去,不由有些忐忑。好在赵强准备出发时,想到了魏季。

“魏季,你不错,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和那些鄂伦春人翻译。”

“是,千总!”

魏季一阵兴奋,有机会留在赵强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有了立足之地,日后就有机会得份差事。大喜之下忙紧跟赵强朝毕拉尔他们走去。

毕拉尔等人听说赵强要随他们到寨子里,都有些不情愿,但面对黑乎乎的铳口,也只能无奈答应。

吴四带了两队铳手摸到进山的另外一批鄂伦春人周围,只朝天放了一铳,这些鄂伦春人便吓得扔掉了手中弓箭,老老实实走了出来。赵强吩咐钱林着人将这些鄂伦春人全部捆起来,将他们的弓箭、短刀分发给辎重营使用,然后便由毕拉尔和另一个鄂伦春人带路,往山后边行去。

毕拉尔他们对这座山的情况很熟悉,赵强从山外面看,好像内中并无路通行,但跟着毕拉尔进去之后,才发现内中别有洞天,一条羊肠小道弯弯绕绕的在树木遮掩下直往后山通去。

山后面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众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便见到前方山坡下有几十间屋子,屋子周围和松山堡一样,简单的圈起了一圈栅栏,寨子里不时传来狗叫声和小孩的吵闹声,时不时有些男人或者妇女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

走近了之后,赵强才发现这些鄂伦春人的屋子都是用松木或桦木做支架,盖上桦树皮,外面用兽皮围盖,底部直径约七八米,高五六米的样子。一些屋子的中间还有个火坑,想来是用来生火用的。

寨子里的人远远见到毕拉尔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并没有害怕,等到对方走近了,一些上了年纪的鄂伦春人才警惕起来。最先看到毕拉尔的一个中年男人远远叫了起来:

“毕拉尔,你带什么人到寨子来了?”

在吴四的示意下,毕拉尔打起精神回道:“洛尔叔,这些人是要北上打罗刹人的,他们过来想找乌尔愣谈事情。”

“北上打罗刹人的?”

听了毕拉尔的回答,洛尔皱了皱眉,见毕拉尔身后那些人穿得破破烂烂,只是身上都背着一杆鸟铳,怎么看也不像是朝廷的官军,不由十分疑惑。问毕拉尔:“其他人呢,怎么没回来的?”

“其他人…”

毕拉尔话还没说完,吴四带着十来个铳手突然从他身后快步冲到洛尔面前,瞬间就将铳口对准了他。

洛尔被这突出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是见识过鸟铳的,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人被打中的话,肯定烂得稀巴烂。失声颤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吴四听不懂洛尔说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很是友善的上前拍拍洛尔:“朋友,别怕,我们只是想和乌尔愣谈谈,烦请各位去通传一声,请他老人家出来,我们千总大人有事情要与他协商。”

吴四的话被跟上来的魏季一字不漏的翻译给了洛尔和那些鄂伦春人。

洛尔和同伴相视一眼,微一点头,一名同伴便快速跑了进去,很快,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在一众鄂伦春男人的护拥下,朝这边走了过来。寨子里的妇女和小孩却是得了什么指示,全部回到了屋子里。

“不知众位好汉找我有什么事?”

让赵强意外的是,这个乌尔愣老头会说汉话,而且像是见过世面的,对赵强他们并不害怕。

赵强大致看了下乌尔愣身后的男人,只有七八十人的样子,且手中拿的也只是些弓箭短刀,心中不由大定。

示意吴四将铳手队形展开后,赵强面上带笑,朝老头一抱拳:“你就是乌尔愣?”

“不错,我就是部落的穆昆乌尔愣。”

乌尔愣伸手推开两名族人,一点也不畏惧对着他的几杆鸟铳,径直走到赵强面前,用十足的汉人礼节抱拳道:“阁下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吧,能做到的我会让族人替你们做。”

“好,难得乌尔愣这么痛快,那咱也明人不说暗话!”

乌尔愣直截了当,赵强也不打马虎眼,这个鄂伦春人的族长既然见过世面,自己也哄不了他,郎声说道:“我们要北上打罗刹人,但是军中缺粮,所以路过贵宝地,便想请贵族能够支援一些粮草,另外我还希望你们能有一些敢战的勇士随我们一起去打罗刹人。打败罗刹人后,我会按人头给你们重谢。”

“打仗不是我们鄂伦春人的擅长,我的族人也不想与人争斗,此事恕我不能答应。粮食我倒可以给你们一些,但好汉也看到了,我们部落人很少,青壮不多,所以食物也不多。如果你们要的太多,恕我们也拿不出来。”

乌尔愣说得很诚恳,脸上一点也没有骗人的样子,好像事实便如他说的一样,没有半点虚假。

“呵呵。”

听了乌尔愣的话,赵强笑了笑,随即脸色一冷:“乌尔愣,现在我不是请求你,也不是和你协商,我是希望你同意,你明白吗?如果你不同意…”赵强伸手指指身后的铳手:“不是我小看你们,我只靠这一百个铳手就可以将你们寨子的男人杀光。”

“你们敢!有种就来试试,看你们的鸟铳厉害,还是我们的弓箭狠!”

赵强的话让乌尔愣身后的一名年轻汉子一下激动起来,吼叫着便要伸手拉弓,却被乌尔愣给拦了下来:“麻勒吉,不要冲动!”

赵强虽然听不懂乌尔愣对那个年轻汉子说什么,但猜想也是让他不要乱来,待那年轻汉子安静下来后,赵强冷哼一声对乌尔愣道:“不要以为这些栅栏能够抵挡我的人,也不要以为你们的弓箭可以抵抗住我的火铳。乌尔愣,你是明白人,好好想想吧,我的耐心有限,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如果届时得不到我满意的答案,对不住了,就算我能等,我的弟兄们也等不了。”

话音刚落,声后的铳手们齐声吼了句“杀!”,吴四更是旁若无人的将腰手拔了出来,随意的用袖子擦拭了起来,一点也不把面前的洛尔等人放在眼里。

乌尔愣身后的族人被铳手们的喊杀声震住了,有人小声问道:“族长,这些人是土匪还是官军?”

麻勒吉眼中满是怒火:“你见过这样的官军吗?”

另一个汉子也是十分愤怒:“族长,不能答应他们,我们的人不能跟他们去送死,罗刹人可是很厉害的,好多部落都被他们屠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人参与攻打他们的据点,肯定会来报复我们的!”

“眼下这情况由得咱们不答应吗?部落里都是些老人孩子,这要打起来,可是要死人的。”

“是啊,咱们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里面的老人小孩想一想,这些土匪应该不止这么点人,就算我们打败他们,他们大队人马来了,我们也是守不住的。”

“都别说了。”

乌尔愣盯了赵强足有小半柱香时间,心道这些汉人既然来了,必然不是轻易就能打发走的。部落里就这么点男丁,一旦打起来肯定要吃亏,但要是就这么答应对方,那部落的损失也太大了。

时间就快到了,乌尔愣吸了一口气,扬声问道:“不知你们要多少粮食,多少人?”

“粮食不必拨给我们,我会安置一些人在你们寨子中,你们的人吃什么,我的人就吃什么,只要不饿着我的人就行。”

赵强对乌尔愣发青的脸色罔如不见,继续道:“人嘛,除了老弱病残,所有的男人都要随我们北上!一个都不许留在寨子里!”

“什么?!”

乌尔愣原以为对方只是要他们出一些人手,类似壮丁一般,哪知对方竟然要他们所有人,任他如何冷静,也禁不住怒火冲天。

“这不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

赵强左手一挥:“放!”

早已得到指示的十名铳手迅速将铳口对准了那些木栅栏,“砰、砰、砰!”一阵巨响,烟雾弥漫开来,呛人的火药味。

乌尔愣和他的族人们以为对方开火了,待黑烟散后,才发现没有人中枪倒下,而是栅栏上的数块木板被打飞数丈远,上面密密麻麻的满布铅子。

“现在你们同意吗?”

第六十一章 发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不止是汉人明白,鄂伦春人也明白,乌尔愣早年做为正红旗的战兵曾到过中原,对这道理更是明白,知道如果不答应赵强的要求,那下次鸟铳发射时,打得可就不是木板了。

不答应,对方就会进攻,己方虽然有一拼之力,但死伤必然巨大,若是对方后续还有人马,那这仗就是必输无疑,到时可就真的是一场屠杀了。乌尔愣盘恒再三,为了寨子里的妇女小孩,和对方硬拼是万万不能的,还是答应了吧,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在黑烟完全散去后,咬牙压制住极力反对,要与对方誓死一拼的麻勒吉等人,乌尔愣完全答应了赵强的要求。见族长答应下来,一些鄂伦春汉子不禁松了一口气,偷偷抹了抹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麻勒吉和几个一心要抵抗的年轻人见状,只能在那大生闷气,族长的决定他们是不能更改的。

“你们放心好了,罗刹人的据点很容易就能拿下,他们的兵力不多,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之所以要你们参与进来,只是壮壮声威而已,你的族人绝不会有任何死伤,事成之后我还会重谢你们…”

赵强一边安慰面无人色的乌尔愣,一边让人下了那些鄂伦春汉子的弓箭短刀。麻勒吉等人对此十分不满,在他们看来,这些土匪根本不值得相信,谁知道他们下了自己的武器后,会不会立即翻脸对他们动手。可是在乌尔愣的严令下,他们也只能无奈的将自己的弓箭交出。

“我和我的族人性命现在都掌握在你手中了,希望你不要失信,打完罗刹人后能够让我们回到家园。”

乌尔愣好像又老了十岁般,有气无力的,让赵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说,好说,赵某为人一向言而有信,说到就会办到,族长尽管放心就是。”

远东罗刹人那么多,夺了一个堡垒还有一个堡垒,我知什么时候能打完。目送乌尔愣离开后,赵强如此想道。

郭飞已经带人按原路返回,通知辎重营和老弱妇孺们全转移到这里来。天色将黑时,辎重营和老弱妇孺们全部到达寨子,鄂伦春的妇女们早已不情愿的做好食物,烧好热水等待他们。

老弱妇孺们在一里之外就闻到了食物香味,来时就听说赵千总已经给他们寻了安身处,还从鄂伦春人那里得到了许多食物。因此一闻到风中传来的香味,就欢天喜地的朝寨子冲了过去。那场景只能用争先恐后来形容,若不是早已得到吩咐,那些鄂伦春人还以为眼前是从哪过来的流民。

辎重营的青壮表现要好些,在郭飞和钱林的带领下,知道保持齐整的队形向寨子走去,进寨子后,虽然大多数人的喉咙都在咽来咽去,眼睛对着那些食物瞄来瞄去,却没人从队伍中冲出和那些老弱妇孺们抢食,只是安静的等待营官安排。

望着大口大口贪婪的将饭团往嘴里塞的老人小孩、妇女青壮,乌尔愣的脸青一片红一片,苦得不能再苦,不时听到族人向他通报,刚煮好的食物又没了。每次听到族人的哭诉,他都只能唉一声,然后让族人再去为他们煮。

这帮饿疯了的汉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对这个问题乌尔愣很是纠结。自打大清入关后,就不许汉人呆在关外,现如今却一下冒出这么多汉人来,还是在大清国的最北边,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那些关内发配过来的刑犯?

钱林奉赵强的命令统计了一下这个寨子里的情况,计有男丁174人,其中老人和小孩有68人,妇女有215名。寨子中的大牲口很有限,只有骡子十三头,另外还有八匹马。粮食方面倒真如乌尔愣所说,不多,因为他们的食物来源多是通过涉猎,米面之类食用不多。笼统的估算了一下,目前寨子中的食物大抵只能够一千人食用十天左右时间。

十天时间?够了!想必胡旺他们已经发现俄国人的堡垒了吧。俄国人在远东干的可都是强盗买卖,他们的堡垒中粮食必然多的吓人,只要夺了下来,就不愁没有吃的。赵强一心要在俄国人的嘴里找食,因此对这个小寨子里能有多少粮食并不感兴趣,只要能撑几天就足够了。

106名鄂伦春男丁被赵强编为一个箭营,营官由乌尔愣自己充当,赵强并不过问他对族人的领导。他相信有那215名妇女和68个老人小孩在手中,乌尔愣是不会做蠢事的。

得知自己被任命为营官时,乌尔愣嘴张了又张,眉头皱了又皱,想拒绝这个不合法的任命,却又不敢说出口。

一切处理妥当后,赵强特意带人巡视了一遍,他怕有青壮饱暖思淫。欲,对鄂伦春妇女做下不好的事情,

好在青壮们头脑都很清醒,知道处境还很困难,暂时没人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不过赵强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吴四抽了两队铳手,不间断在寨子里巡视,以防有人色胆包天,破坏他的“民族统一战线”。

在寨子中休息一晚后,天还未亮,赵强便下令出发,并将昨夜收缴的武器还给了那些鄂伦春人,既然整编他们为箭营,那就得给他们兵器,不然如何让他们与俄国人战斗。鄂伦春人已经在族长乌尔愣的口中得知自己成为了箭营一员,对这个新的身份,他们不接受也不排斥,大多数人只是想赶快结束这个该死的任务。

出发的序列是吴四的铳营在前,乌尔愣的鄂伦春箭营在中,郭飞的辎重营在后。老弱妇孺们全部留在寨子里,另外还留了三十名辎重营的青壮负责他们的安全。赵强知道如果真的有敌人来袭,凭这三十名青壮是顶不了什么用处的,留他们在这里只是为了安慰老弱妇孺们,并监视那些鄂伦春的妇女,防止她们跑了。他可不想一夜之间,这些鄂伦春箭手就跑得精光。

十三匹骡子都套上了车,除了拉伤员,还拉了些路上吃的粮食,多以干肉为主。那八匹马也被利用了起来,赵强自己骑了一匹,吴四和郭飞两个营官一人一匹,乌尔愣作为鄂伦春营的营官自然也得到一匹,当然这匹马本就是他的座骑。另外四匹则由四名精通骑术的吴军青壮使用,用作前面探路与联络之用。

寨子里的吴军家属和鄂伦春老人妇女们都团在了寨门两边,目送男人们离开,那些鄂伦春妇女们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越行越远时,都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听了她们的哭声,那些鄂伦春男人一个个回头张望着,若不是前面虎视耽耽的汉人,只怕他们早就跑了回去。

“赵大哥!”

赵强骑马刚出寨门,身后就传来冯云的叫唤声。赵强忙停了下来,从马上跳下,见冯云拉着弟弟冯杰正朝他走来。昨夜事情太多,赵强没有时间去看冯云,而且也没吃她的兔肉,心中有些歉意,见她过来,便想上前道个歉,顺便告个别。

“冯姑娘,我要北上去打罗刹人了,等我回来再吃你的兔子肉。”

话刚出口,赵强就觉得好笑,这都什么天,等他回来了那兔子肉早臭了。

冯云带着弟弟走到赵强面前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直眼带涟漪的盯着赵强看,看得赵强很是尴尬,半响才听冯云说了一句:“你多加小心!”

“嗯,多谢冯姑娘关心。”

赵强心头一暖,一直以来他对冯云只是出于同情,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在里面,这会人家姑娘却是对自己如此关心,赵强不是铁人,自然会有些异样感觉,有人关心的滋味还真是蛮甜蜜的。

赵强前世谈过一个女朋友,但却是没有真刀实枪过,还停留在纸上谈兵阶段,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懂,对女孩子的心理把握得也不够好,言辞方面更是相当老实。一时不知道与冯云说什么好,便俯身摸了摸冯杰的小脑袋,和声道:“叔叔要去打罗刹人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听姐姐的话,千万不要让姐姐生气,知道吗?”

“我最听姐姐的话了,叔叔放心好了。”

冯杰歪着小脑袋盯着赵强看了看,脱口又道:“不过,叔叔,你可不能有什么事,不然姐姐会难过的。”

“呃?”

赵强听了一噎,老脸一红。

“小弟,不要乱说话。”

冯云俏脸亦是一红,嗔怪了一句弟弟,微微瞥了一眼赵强,见他正脸红的看着自己,羞涩的低了低头,柔声道:“赵大哥,你一定要回来,我和小杰等着你来接我们。”

赵强再不明白,也知冯云话中有话,闻言正色道:“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们的!我发誓!”

……………

备注:鄂伦春这一名称于清初始见文献记载,康熙二十二年黑龙江都统衙门上奏时称之为“俄罗春”,此后才比较统一地以鄂伦春这名称来称呼他们。

第六十二章 任意享用

又往北行了一天后,赵强派在前面探路的四名骑兵带回了一名胡旺派来报信的青壮。青壮叫孙平,已经饿了好几天,眼眶都陷了下去,身上的衣服也被蒺藜划得稀烂,走起路来直晃,一见赵强,什么话也没说,就先要起吃的来。

“千总大人,有吃的没,小…小的实在是…饿坏了!”

赵强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让钱林取了一块肉干给他,孙平一见肉干,两眼跟见了金子似的直泛亮光,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抓了过来就狂啃,那副饿急的样子让赵强看得一阵心酸,知道胡旺他们肯定也是受大罪了。

孙平狼吞虎咽吃完肉干,又喝了半皮囊水后,才恢复了些精神。赵强又等了小半柱香时间,等他缓过气来才问他有关胡旺他们的情况。

孙平告诉赵强,胡旺他们在北边六十里处的一条河边发现了罗刹人的堡垒。据侦察得知,这个堡垒中的罗刹人有四百到五百,另有一千多被掳掠的各族百姓,因赵强严令他们不得轻举妄动,所以胡旺和齐壮领人藏在附近山林中,并没有暴露形踪,堡中的罗刹人对他们的跟踪也是一无所知。但是箭营和步营已经断粮三天了,那几袋粮食在第一天就被众人吃个精光,接下来的几天全靠野果野菜果腹,为了防止被罗刹人发现,胡旺和齐壮两个营官不让青壮们四下去找食,如果赵强再不带人接应他们,只怕再也撑不下去。说到这里,孙平一下激动起来,三尺汉子竟然放声痛哭起来,看来断粮情况真的太严重。

赵强忙劝慰了孙平几句,告诉他军中现在有很多粮食,只要赶过去,步营和箭营的弟兄们就不会再饿肚子。孙平听后,稍稍平静了些,赵强又问他:“堡中的罗刹人都是战兵吗?”

孙平道:“回千总,胡营官曾派人抓住一个替他们当苦力的索伦人,据他交待,堡中只有一个罗刹人的火枪队,另外还有几十名什么哥萨克骑兵,其他的都是普通罗刹人,还有一些佛郎机的传教士,天天拿个十字架让他们信仰什么上帝。”

“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赵强让钱林领孙平下去在骡车上休息,然后招集吴四、郭飞他们议事,将孙平所说的情报简短的告诉了众人。

吴四听说堡中只有一百多罗刹人战兵,马上变得很兴奋,搓着手直嚷嚷:“总算知道这些罗刹人的据点了,一百多号人能顶什么用,大伙一涌而上,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和胡大哥他们会合,然后一鼓作气打进去,娘的,老子就不信百十号罗刹人能挡住我们这么多弟兄!”

那可不定,俄国人可是用八百支鸟铳就顶住清军两万人进攻了大半年的。不过小心归小心,赵强可不想泼吴四冷水,打击他的积极性,因为他对顺利拿下那个俄国人的据点也很乐观,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拿下这个据点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罗刹人兵少,咱们兵多,只要大伙齐心协力,一定能夺下这个堡子为我所用!”

钱林对拿下罗刹人这个据点并不担心,倒是对胡旺他们的现状很担忧:“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不然步营和箭营的弟兄可真就受大罪了。”

“不错,我们得加快步伐,箭步营的弟兄不能再等了。”

赵强吩咐众人:“告诉弟兄们,加快行军,罗刹人的据点就快到了!”

听说罗刹人的据点快到了,铳营和辎重营的青壮忍不住欢呼起来,连日的赶路终于有了收获。那些鄂伦春人却是一点也没有高兴,冷眼旁观这些汉人雀跃,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们以为你们跑得了吗?赵强见了这些鄂伦春人的样子,冷笑一声,对保持沉默一天了的乌尔愣说:“怎么样,罗刹人的情况我们已经摸清,现在族长还担心吗?”

乌尔愣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在想什么。赵强斜着看了一眼他,明白他在想什么,罗刹人的地盘快到了,也就意味着战斗快要打响,他是在担心赵强会拿他的族人当炮灰,让他们充当第一批攻城的人肉盾牌。

“族长莫非以为我们这么多人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罗刹人据点?”

“不敢,属下没这么想过,千总大人不要误会。”

不管愿不愿意,乌尔愣都要调整自己的心态,在表面上要做出已经融入赵强他们当中,因此称呼各方面都做了改变。

“没有误会最好,赵某答应过你,事后之后会重谢于你,不过在此这前,还请族长能够约束好你的族人,否则…”

乌尔愣没有理会赵强的半威胁,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切但凭千总大人吩咐就是。”

赵强微微一笑,也不理会他,打马朝前跑了起来,后面的人见了,忙快步跟了上去。

有了动力,行军速度便快得很多,往常需要大半天才能走完六十里,今天却是只用了半天便赶到了地点。一到地方,就见百十多条汉子三个一倒,五个一歪的散落在树林里,若不是偶有咳嗽声,只怕会让人产生错觉,这些汉子都已经死了一般。

“千总,你们总算来了!”

齐壮好像国统区的老百姓见了解放军一样,上来一把抱住赵强,哽咽着说道:“弟兄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千总盼来了。”

赵强安慰了几句齐壮,让钱林赶快将食物分发下去。步营和箭营的青壮见到食物后跟孙平的反应一样,霍的一下全爬了起来,差点没把分发食物和肉干的青壮给挤趴到地上。

“给我一块,快给我一块!”

“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老子这身骨头可要埋在这鬼地方了。”

“妈的,这肉干真他娘的好吃!”

“…...”

胡旺吃完东西后,脸上有了血色,感激的看着赵强:“千总,你再不来,我老胡可就要真的要饿死了。”

“辛苦你了,胡大哥!”

赵强握了握胡旺的手:“是兄弟我来迟了,让弟兄们遭了这么大罪,还好,总算是及时赶到了。”顿了一顿问道:“堡中有什么动向的?”

胡旺身子往前靠了靠:“跟前两日一样,除了白天,一到晚上堡门就被罗刹人关了起来。白天罗刹人也不大出堡,只有那些被他们掳掠过来的奴隶出来打柴什么的。”

“那就是说夺堡只能白天,晚上不好得手是吧。”

“不错,罗刹人的火器很厉害,如果堡门被关上,他们拼死顽抗,弟兄们没有攻城的器械,只怕进不去。”

“对了,千总,那些人是?”

见胡旺指着乌尔愣他们,赵强便将情况说了一下。胡旺听后点点头,对赵强的想法表示赞同:“我们人手少,这些鄂伦春人是可以派上大用场,将来我们不妨也跟鞑子学一学,让这些人替咱们卖命。”

“胡大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事我有个计划,等破了这个堡子之后我再和大家详谈。”

赵强又问了些俄国人据点的情况,胡旺一一告诉了他,之后赵强便起身站了起来,见众人都恢复了精神,遂高声叫道:“弟兄们,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不过值!因为罗刹人的据点我们终于找到了!里面只有一百多号罗刹鬼子,只要消灭了他们,堡垒中的食物、钱财就全归我们所有了,到时大家就有一个安身之地了!不用再担心没有吃的,被人追杀了!”

“大家再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动手夺堡!破堡之后,所有的罗刹女人归弟兄们任意享用!”

第六十三章 大跌眼界的夺堡之战

大白天夺堡困难度很大,但也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对方紧闭大门,那么缺乏攻城器械的军队是难以攻下一座石头砌成堡垒的。从胡旺那里搞清这座俄国人据点的情况后,赵强便立即下了马上夺堡的决心。

青壮们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白天攻堡意味着死伤必然惨重,为了让他们能够有动力,有足够的信心,赵强没有什么好的激励手段,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女人来剌激他们的求战欲望。希望青壮们能够精.虫上脑,不计损失,不畏生死的去攻击。

当然,鄂伦春人的箭营肯定是被用作第一波攻击的,不论他们愿不愿意,赵强都要这么做。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以他们的老婆孩子来要胁,如果还不愿意,那就杀光他们。以他们的鲜血来激发青壮们的兽性。

如果自己手下的是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铁军,赵强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但现实是他领导的只是一支当了两年奴隶的败军之兵,不用些非常手段,如何能让他们再次成为敢战之士!

女人果然是剌激男人的最有效办法,青壮们听说破堡之后可以随意享用罗刹女人,一个个变得异常兴奋,满脸坏笑的和同伴说起当年自己曾如何如何过。一些年轻的青壮更是开始幻想起压在罗刹女人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赵强召集营官和队正开了一次短暂的会议,将进攻序列分配了一下,并制定一些应对方法。此次会议没有让乌尔愣参与。赵强要的只是他服从,而不是听他的反对。

一切就绪后,队伍开始集合,朝山下走去,目标直指河边的俄军堡垒。

这次可不是取巧了,而是一场硬碰硬的血战!望着二三里外隐约可见的俄军堡垒,赵强肃然半响,一捏拳头:俄国人,来吧!看看是你们的火铳厉害,还是我的人海战术厉害!

鄂伦春箭营一直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前头,乌尔愣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心头跳动的厉害,难道这些土匪真的要将我们当成炮灰吗?

当赵强将要鄂伦春箭营第一批攻击的命令下达给乌尔愣时,出乎赵强意料的是,乌尔愣没有如他想象的暴跳如雷,反而很是平静,好像他早已料到似的。对他的反应,赵强有些意外,之后却也是释然,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不如接受,乌尔愣是聪明人,他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减少族人损失,而不是和赵强大吵大叫,因为那样做无济于事,到头来还是要上。

此时太阳正毒,堡门口进出的人并不多,深吸一口气后,赵强让队伍前进到距离堡垒最近的那片树林,准备进攻。可是在队伍到达树林,并做好战斗准备时,让人想不到的一幕却出现了,荒诞而又那么真实。

...................

夺堡之战进行的很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的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界,因为在赵强率队准备进攻的时候,俄国人的堡垒里却先响起了火铳声,随之就是一片刀剑相加的重击声。

火铳声响起的时候,青壮们就四下分散开来,防止被火铳打中。可是散开之后,却是不见堡门上有一个罗刹人探头出来,再听铳声,也不是向这边开火,仔细一听,稀稀落落的火铳声明显是在堡内。

正在赵强和所有人都疑惑的时候,堡门口突然冲出数十名罗刹女人,在他们身后则跟着数百惊慌失措的各族百姓。见到远处列队的军队后,罗刹女人好像见到救星一样,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待看清这支军队并不是俄国人时,她们的脸上闪现出可怕神情,匆忙又要往后退,却是被后面跟上来的各族百姓给挤到了前面,一时无法从人群中穿过,只能哭喊着被人群挤来挤去。

那些被俄军掳掠过来的各族百姓见到赵强他们后,并没有和俄国女人一样惊恐,只道是朝廷派人来救他们了,操着各式各样的语言指着身后朝赵强他们大声呼喊着,神情很是焦急。

“弟兄们,罗刹人起了内乱,天赐良机,冲啊!”

此次进攻赵强一开始就认定是场强攻,他心理预计的损失在百人左右,也许鄂伦春人会死伤殆尽,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垂青自己,竟然安排了一场俄国人内乱的好戏。本来有些不确定,可是看到那些做着手势的各族百姓后,在听堡内的铳声,傻子也明白堡内发生了什么!

不把握这个上天给予的机会,那可真是枉自为人了。赵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大刀一挥,朝前冲了过去。

“杀啊!”

齐壮紧跟着吼叫一声,马鞭一抽,带着身后七名骑马死士不要命的往堡门冲了过去,其后吴四、胡旺等人也叫喊着带人扑了过去。

冲锋的青壮们已经没有任何队形可言,铳营的人夹杂着箭营,箭营的人夹杂着步营,步营的人夹杂着没有兵器的辎重营。他们多是老军伍,不用赵强提醒就明白堡内发生了什么。

此刻在撒开两腿飞奔的青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越快越好!只要跟到堡门那里,那这场战斗便可以宣告结束。

战斗结束后,千总大人可是答应过所有的罗刹女人任我们享用的!眼前那些罗刹女人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可是胸前那圆鼓鼓的奶.子却不是假的!

跑,快跑!只要跑到堡门,那些大.奶.子的罗刹女人就是爷跨下的猎物了!

青壮们最长的已经三年多没有碰过女人,在*和胜利的剌激下,以前那些临阵冲锋最不卖力的也难得豁了出去,使尽吃奶的力气做起了百米冲剌。

堵在门口的各族百姓远远见到八名骑士朝这边冲了过来,吓得往两边避了开去,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多名不知所措的传教士。堡内哥萨克人作乱时,这些传教士就在第一时间往堡门跑了过来,想赶快离开这里,以免被疯掉了的哥萨克人一块宰了。要知道,那些野蛮的哥萨克人连上帝都不相信,他们这些上帝的使者自然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噢,天哪,鞑靼人!是鞑靼人!”

望着冲进堡门的几个脑后留着小辫子的骑士,传教士惊呼起来,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后退,堡门中间的空道里乱成了一片。

堡门后正在拼杀的俄军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正忙着应付叛乱的哥萨克骑兵。就算知道,也是有心无力了。见到那些传教士惊呼着从退了回来,口中不住叫着“鞑靼人”,一些俄军立即意识到据点已经失守,心慌意乱之下猝不及防就被哥萨克人砍倒在地。余者只好靠在一起,一步步的往后退去。

“杀!”

冲到堡门后,齐壮就见到前面有七八名罗刹铳手,正要打马上去和他们厮杀,却发现对方不住的往后退,明显是在躲避什么。仔细一看,在这几名罗刹铳手的左前方,另有几个拿着马刀的罗刹人,只不过他们不是过来阻止他们,而是向那几名铳手杀了过去。

齐壮得到的命令是带领这几名死士在大队进攻前,趁罗刹人没有关闭堡门时快速抢夺堡门,并坚持到鄂伦春人和大队人马跟上。见对方是在自相残杀,齐壮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得的机会。

“下马!”

齐壮大喝一声,让死士们将马匹横在前面,用以阻挡随时会杀过来的罗刹铳手,然后拿着刀驱赶尚在堡门通道中的那些各族百姓和传教士们。

死士们才不管什么上帝,什么传教士,在他们眼中,这些金发碧眼的传教士与罗刹人一样,都是会吃人心的屠夫,手起刀落之下,就将三名跑得不快的传教士砍死。对那些各族百姓,死士们却是刀下留情,只是怒喝着让他们赶快离开。

指挥剩余火枪手抵抗哥萨克人进攻的华伯斯基已经发现了齐壮他们,可是却是没法过去将他们赶出去,因为那些杀红了眼的哥萨克骑兵跟疯子一样,正在用马刀肆意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围在身边还在抵抗的火枪手只有三十多人了,近身搏斗,这些火枪手难以抵抗那些挥舞马刀的哥萨克人,眼看斯潘诺夫就要向自己冲过来,华伯斯基惊恐的叫了起来:

“斯潘诺夫,清国人杀过来了,我们应该先把他们赶出去!”

“他们才是我们的敌人,斯潘诺夫,我们是朋友,是战友!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听了华伯斯基的叫喊,杀红了眼的斯潘诺夫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朝堡门那边看去,却见十多名清国人已经冲了进来,并迅速朝他们射起箭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壮冲到堡垒中,局面已经彻底被控制下来。望着一百杆对准自己的鸟铳和数不清的弓箭、长矛,余下的俄军火铳手在队长华伯斯基的带领下放下了武器。哥萨克骑兵们在斯潘诺夫被射杀后,也乖乖的扔下了马刀。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扔下武器的火枪手们用俄语乞求对方不要杀害自己,赵强和青壮们听不懂他们叫什么,不过对方既然放弃抵抗,那眼下也没必要马上将他们杀了。目前要做的就是把堡垒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搜查一遍,另外把那些普通俄国人全部看管起来,至于那些各族百姓,也是一个也不能放走。

在赵强一道道命令下,铳营、箭营、步营、辎重营相继忙碌起来。乌尔愣和他手下的那些鄂伦春人直到进堡后还难以相信魔鬼般的罗刹人竟然就这么容易投降了。庆幸之余,望着那些腰杆挺得笔直的土匪们,鄂伦春人开始重新审视对方起来。

第六十四章 错一句,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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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总,人都抓回来了,一个都没跑掉!”

郭飞负责将逃出堡外的那些罗刹妇女抓回来,对这个差事,郭飞很满意,也办得相当好。辎重营全体出动,愣是将已经跑出几里的罗刹女人们一个不少的都给撵了回来。可能抓捕罗刹女人的过程相当精彩,所以郭飞表现得很是兴奋,站在赵强面前笑得比阳光都灿烂,两嘴合都合不拢,意犹未尽的在那嚷道:

“娘的,那些罗刹女人果然带劲,咱们单个兄弟竟然都抱不住她们,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把她们扛起来!哈哈,这些罗刹女鬼子一身的骚腥味,那奶.子摸上去别提多带劲了,弟兄们可乐乎了…”

俄罗斯女人当然带劲了,盛产美女嘛,后世不是有很多体操俄罗斯美女和什么女间谍嘛。听了郭飞的话,赵强会心一笑,脑中一下闪现出某些限制级画面,不过很快就止住了笑容,一脸正色道:“这事办得不错,不过,你得马上回去,把罗刹女人全部集中在一起,专人看管,不得让任何人碰她们。”

“这是为什么?”

郭飞一听这个命令,本就合不拢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十分不解的望着赵强:你不是说夺堡之后可以让弟兄们任意享用罗刹女人的吗?怎么现在却又下了这个命令?

“我不是不将这些罗刹女人给弟兄们享用,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刚进堡,还有一大滩子事情等着处理,要是弟兄们都光想着上女人,那谁来干事?”

见郭飞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赵强便耐心的解释给他听,最后语重心长道:“让弟兄们再忍忍,等到了晚上,弟兄们尽可快活,我绝不会做恶人。”

“是,千总,我这就去安排。”

鸭子已经在锅里了,难不成还能飞了不成?赵强说得道理,郭飞一听就明白,嘿嘿一笑,心道到了晚上弟兄们可有得乐了。当下应了一声便带人下去执行命令,走时赵强特意又叮嘱了一句,如果有人敢不听命令,郭飞可以使用强制手段。郭飞听了一愣,遂即重重点了点头。

待郭飞走后,赵强又吩咐一边的钱林和赵果:“那些被罗刹人掳掠过来的百姓,甭管是哪个部落的,统一看管起来,这事由你们俩负责,记住,不能跑了一个!”

“是,千总!”

钱林和赵果此时正沉浸在夺堡的喜悦之中,听了赵强命令忙兴奋的带了两队人过去,赵强另外让乌尔愣拨了一半人手给他们。各族百姓虽有千人之多,但赵强却不怕他们闹事,有百十号人看着,就足够了。况且这些人多半以为赵强是来拯救他们的官军,感激都来不及,哪还会有什么抗拒心理。

见魏季心不在焉的站在身后,无所事事的样子,赵强便让他带人去统计下堡中罗刹人的物资,做个清单出来。这个活计以前是钱林干的,但现在他有事要办,魏季也算半个文人,早年在吴军之中便是负责粮草与公文的,这差事让他做最是合适不过。

魏季这人单纯的做一个翻译有些大材小用,眼下人才缺乏,手下多是粗汉,难得有个半吊文人,还是放手让他去做吧,将来再寻些人才补充进来。一支军队不可能光有武人而没有文人的,赵强如此想道。

魏季自打那日替赵强翻译了一回后,之后便没什么表现地方,对乌尔愣这个懂汉语的鄂伦春老头气得要命,暗地骂了他祖宗多少代,这不是存心砸人饭碗嘛,你一番外老头没事学什么汉话!

夺堡之战也没魏季什么事,战前布置没他份,战后分派差事更是没人想到他,正有些索性时,却被赵强授予了这个任务,魏季是喜不自胜,容光焕发,精神为之抖擞,“蹭”的一下像变了一人似的,兴高采烈的,就差走路连蹦带跳了。赵强被他的样子搞得很郁闷:难道这厮想中饱私囊,借着统计的份先肥了自己腰包不成?

除了投降的俄军火枪手,堡中还有百十个俄国平民,这些人是被从若干个屋子里搜出来的。青壮们攻进堡时,他们正在躲避哥萨克人的攻击,直到胡旺带步营挨屋搜查时,这些人才明白据点已经被清国人占领。面对着清国人明晃晃的刀剑,再看到自己的火枪队已经投降,这些俄国人只好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从屋子里举手出来,最后被赶到那些火枪手中间,与他们关押在一起由铳营严密看管。

所谓的俄国平民在赵强眼中,无非就是没有拿武器的强盗,正儿八经的良民可不会万里迢迢跑远东来的。对于这些“平民”,赵强已有打算,等一切安定下来,便要来收拾他们。

二十多名哥萨克骑兵被单独关押在另一边,本来吴四是要将他们与那些罗刹铳手关在一起的,可是刚将人赶进去,双方就开始拳打脚踢起来,看样子双方的仇恨心理并没有因为外敌而减轻。吴四给了几个打得最凶的罗刹人一通老拳后,将这些哥萨克人单独关在另一边,派了一队铳手监视他们,如有妄动,立即格杀。

对于俄军火铳手和哥萨克骑兵内讧一事,赵强非常好奇,很想知道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无奈他不懂俄语,所以无法和这些俄国人交流。

如果不是俄国人内讧,这么个石头堡垒还真是不好拿下,赵强是发自肺腑对俄国人内讧表示感激,因此特想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掐起来。

胡旺领人仔细搜遍堡内的每一个角落,确定再无一个漏网之鱼后,这才向赵强汇报。正说话时,却见步营队正马龙跑了过来,大嗓门叫道:

“千总,我们发现一个会说汉话的罗刹人,他嚷嚷着要见大人。”

马龙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除了齐壮带着的那几个骑马死士,他是第一批到达的,也是他亲手射杀了咆哮着要过来拼命的斯潘诺夫。方才他带人将那些传教士赶到一块时,却意外发现一个会说汉语的,在对方的极力要求下,马龙答应替他向千总大人请示。

“嗯?会说汉话的罗刹人?”

正是磕睡送个忱头来,赵强闻言大喜,快步走到马龙面前,让他赶紧把人带过来。

马龙搞不懂千总大人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过还是很快将那会说汉话的罗刹人带了过来。

不等马龙他们走近,赵强便知道这个罗刹人应该不是俄国人,因为他一身很典型的天主教士的打扮,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高鼻子大眼的与赵强见过的老外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人眼睛珠子好像很灵活,贼溜溜的瞄来瞄去,好像小偷在踩点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传教之人。

“你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的?”

那天主教士走近之后,赵强连珠炮似的问了三个问题。

那教士本来以为赵强身边的胡旺才是这支鞑靼人的最高长官,不想首先问话的却是面前这个年轻一些的家伙,见他问话时,周围那些鞑靼军官都没有吱声,教士心中有了数,忙恭敬的说道:“回禀尊敬的将军阁下,我叫邓肯,西班牙人,是一名奉上帝之命专门劝导那些迷路羔羊信仰上帝的教士。”说完指了指被关押着的那些哥萨克人,一脸鄙视道:“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强盗,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不肯接受上帝洗礼的野蛮人。所以我在此请求将军阁下能够释放我及我的同伴,让我们离开此处。”

“释放你们?”

赵强晒然一笑:“据我所知,西班牙人好像是信仰天主教的,而俄国人的宗教却是东正教,我想问问你,你一个天主教的教士怎么远隔千山万水跑这里来的,又怎么与信仰东正教的俄国人呆在一起的?”

“呃?...”

听到对方说出天主与东正这两个教派名称时,邓肯的脸一下绿了,该死的鞑靼人,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邓肯与同伴来到这个苦寒之地当然是有目的,但是这个目的绝对不是来劝导迷路的羔羊,也绝对不能告诉眼前这个鞑靼人,否则贪婪的鞑靼人必将吞下那块宝地。

该怎么告诉这个精明的鞑靼军官呢?邓肯犹豫起来,直说是肯定不行的,一定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才行。半响方道:“回禀将军阁下,正如我的身份所代表一样,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让更多的人能够接受上帝的存在。嗯,是的,就是这样。”

“就这样?”赵强冷冷的扫了一眼邓肯:“你最好说实话,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噢,对了,我忘记告诉阁下我们是怎么来的。”

邓肯一点也没有畏惧赵强森冷的目光,自顾自的说道:“我们从西班牙坐船到了澳门,又从澳门出发到了日本,然后到了这里。我们的足迹取决于哪里需要,在我们教士眼中,上帝的子民是普世的,没有任何种族之分,所以我们最后来到了这里,并在这里劝导世人相信上帝。”

“既然如此,那好吧。”

赵强忽然朝邓肯友善的笑了一下,扭头对胡旺低声说了几句,胡旺听后一点头,当即带人下去。

这家伙在干嘛?邓肯正疑惑时,却见方才那黑壮的鞑靼人带人将他的同伴都押了过来。

“将军阁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强耸耸肩膀,无所谓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说实话而已。因为我觉得你在说谎,方才你的谎话让我很生气,所以我决定杀掉你的一个同伴。之后你每说一句话,如果我认为我是在被欺骗,那么与之对应的就是你一个同伴的脑袋。”说完猛的一扭头,厉声喝道:“砍了!”

“是!”

早得到胡旺吩咐的青壮二话不说,按住一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传教士,大刀一举,就砍断了他的脖子。

“噢!不!”

“波里!”

“天哪,魔鬼!”

第六十五章 尼布楚银矿

“我再问你一遍,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传教士们的惊呼还没散去,赵强就再次逼问邓肯起来,这些披着传教士外皮的欧洲强盗真的让他很厌恶,他才不在乎这些欧洲人能给自己提供多少先进的科学技术。他只想知道这些传教士们不远万里跑来远东做什么,那些欺骗无知妇孺的鬼话可不是他想听的。

“我…我们…”

魔鬼,屠夫,可恶的鞑靼人!邓肯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赵强,波里的死让他愤怒异常,恨不得掐死这个凶恶的鞑靼军官。许是波里的脑袋让他震惊万分,一时之间邓肯竟然无法开口连贯的说话。

“妈的,吱吱唔唔的,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赵强看也不看邓肯,也不去理会那些被同伴死吓呆的传教士们,扭头叫道:“下一个!”

“噢,不!”

在传教士们的再一次惊呼中,又一个年轻教士的脑袋被砍了下来,无头的尸首在地上不断的痉挛着,他那英俊的脸蛋在好像皮球一样的脑袋上扭曲异常。

“上帝会惩罚你的!”

一个年纪最大的传教士疯了似的要冲上前去撕打赵强,却被身边的青壮死死按住,刀背如暴雨般向他身上砸去。其他人却是面无人色,呆若木鸡,他们难以想象这个鞑靼军官竟然可以这样对待上帝的使者。主啊,万能的主啊,快来救救您忠诚的信徒吧!

上帝啊,我们才是受难的世人,我们才是迷途的羔羊啊!

赵强根本不为身边的事情所动,只冷冷的看着邓肯,吐出了一个字:“说!”

赵强此时的心态很奇怪,两条人命被他下令杀死,可是他却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或者是心里有什么不安,反而觉得这没什么,太正常不过了。

何时我变得如此冷血了呢?也许,是时代改变了我吧。赵强相信,如果邓肯再不说实话,他绝对会把余下的传教士全杀光!

邓肯已经绝望了,可是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他想让自己的表演骗过这个可恶的鞑靼将军。

“我说过,我们是来传播上帝福音的!将军阁下,请你不要再杀害我的同伴了!”

话音未落,却见对方背转了过去,耳畔传来简短而残酷的两个字“再杀!”,瞬间,邓肯的心冰凉透底。

那些传教士们虽然听不懂赵强的话,可是对他的动作和神情却是看得明白,知道他是在下令继续杀人。

连着两个同伴的死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年轻的鞑靼军官绝不是善人,他说的话就是上帝来了也无法改变,在这个堡垒中,魔鬼才是上帝!

崩溃,看到两边的鞑靼军人又要上来时,传教士们彻底崩溃了。

“邓肯,告诉他吧,快告诉这个魔鬼,不然他会把我们杀光的!”

“告诉他吧,失去生命,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万恶的魔鬼,上帝会惩罚他的,但是现在,还是挽救我们的生命要紧,邓肯,不要犹豫了!”

“波里和彼德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我们跟着死去吗,为了那个银矿,这不值得,邓肯,我们还要回到欧洲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同伴的话让邓肯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千辛万苦从家乡来到东方,九死一生从日本跑到这片土地,本以为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没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上帝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这些比哥萨克野蛮人还要野蛮的鞑靼人为什么被你创造出来啊,上帝!

当看到鞑靼军人再次举起手中大刀时,邓肯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他终于承受不住,再也无法忍受同伴的死去了。

“住手,将军阁下,快让你的士兵住手,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早点说,你的同伴就不会白白死去了。”

走到有气无力的邓肯面前,赵强很有意思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上帝有告诉过你,生命是宝贵的吗?在生命面前,名利财富都是虚妄的,知道吗。你要记住,不是我杀了你的同伴,而是你杀了他们!”

“……”

魔鬼!邓肯的眼中满是仇恨的火焰,如果仇恨的火焰可以烧死对方的话,那邓肯宁可自己被火焰反噬,也要把这个地狱里出来的魔鬼融化掉!

“说吧。”

赵强微微探下身子,对邓肯的仇恨视之不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呼!”

邓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赵强,强打起精神,缓缓开口道:“将军阁下,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银矿而来。”

“银矿?”

赵强眼睛一亮,一点也不掩饰他的贪婪,迫不及待问道:“在哪里?”

“尼布潮河的西岸,那里有巨大的银矿,遍地都是,只不过俄国人在那建立了一座城池,我们来的时候那里还没有被俄国人发现,可惜...”

邓肯说到这里,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遗憾,赵强见了这幅表情,没来由的鄙视了他一番。

尼布潮河?这是什么河,怎么我没听说过?

远东矿藏丰富,这一点赵强是知道的,控制一个产量巨大的银矿意味着什么,赵强也十分清楚。他相信邓肯这次说得是真的,没有财富的吸引,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这苦寒之地来。

尼布潮?听着很耳熟啊,莫非是尼布楚?!

赵强灵光一闪,心中一个激灵,猛的一把揪住邓肯,质问道:“俄国人的城池叫什么?”

邓肯被揪得有些气喘,失声道:“涅...涅尔琴斯克,俄国...俄国人一年前刚刚修筑了那座城,他们在那里设立了完整的管治机构。”

“把他们带下去。”

涅尔琴斯克是俄国人对尼布楚的称呼,确认明白后,赵强挥手让马龙将那几个传教士带下去,只留下邓肯。他还要邓肯替他与那些俄国人翻译,至于尼布楚的事情,得先放一放。

谢天谢地,这个鞑靼魔鬼终于不再杀人了。邓肯暗松一口气,性命是保住了,可是财富却失去了,这让他很是肉疼。

在赵强的威逼下,邓肯满心不情愿的替他充当了翻译,从俄军火枪队长华伯斯基的嘴中,赵强终于搞清楚他们内讧的原因。

原来伏里科夫死在松山堡后,斯潘诺夫便向堡内指挥官库柏请求为兄长报仇,可是库柏根本没有将伏里科夫的死放在心中,无意替他去报仇。新任的总督大人即将到来,他要赶着去见总督大人,接受新的职务安排,哪有时间带兵去替一个哥萨克野蛮人报仇。

但奈不过斯潘诺夫的复仇心急,也为了安抚他手下的那些哥萨克骑兵,库柏便让华伯斯基带一队火铳手与他一起去,但是却再三交待,绝不可和清国人打硬仗,更不能将人手损失。因此华伯斯基在见到赵强他们抵抗顽强,斯潘诺夫折损大半人马时没有选择上前帮忙,而是选择撤退。

斯潘诺夫的理由很充足,清国人虽然只有十几个能战的战士,但要将他们杀光,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杀光他们,堡内还有很多清国人,哥萨克人已经被打残了,靠着手下七八十名火铳手就要占下上千人的清国人据点,华伯斯基自认不可能做到。他可不希望回来之后被库柏剥夺队长之职。至于斯潘诺夫的愤怒却不是华伯斯基所担心的,凭着他那残余的十来个人,难道还敢对自己统领一个整队火铳手的队长动手吗?更何况自己有库柏的撑腰,某种程度上,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库柏的指示!

斯潘诺夫知道自己无法收拾华伯斯基,只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想回到据点请求库柏对华伯斯基进行惩治,没想回来之后,库柏却带着堡内另外一百名火枪手去见新来总督去了。找不到可以惩治华伯斯基的人,又被俄国人的火铳手屡次嘲笑,斯潘诺夫气急之下,忍耐两天后终于决定要找华伯斯基算帐。本来只是言语冲突,但不知哪个火铳手失手打响了火铳,于是双方便在堡内来了一场内斗。内斗的结果就是据点被清国人占领。

一切都搞清楚了,巧合,赵强对此事最终下了巧合的定性,或许也可以说是天意。如果不是自己杀了伏里科夫,那么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最后,华伯斯基说了一个很让赵强感兴趣的情报,那就是库柏带领一百名火铳手前往的那座城就是尼布楚城。

“千总,这些罗刹人怎么办?”

胡旺还没能接受赵强与邓肯所说的俄国人一词,罗刹人这个称呼还是最适合这些红毛绿眼鬼的。见事情问得差不多了,便询问赵强如何处置这些罗刹人。

“全部杀光。”

赵强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乌尔愣,吩咐胡旺:“分一半让鄂伦春人动手杀,你们在后压阵,不能出差错。”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胡旺没有任何异议,这些罗刹人本就该杀,再者留他们下来也是隐患。当下便要去安排,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问赵强:“那些人呢?”

胡旺指的是被关在另一边的哥萨克骑兵。赵强想了一下:“这些人留下,我有用处。”

胡旺听后点了点头,迅速唤来手下几名队正,准备屠杀罗刹人事谊。

第六十六章 杀俘

如果记载历史的人没有胡说八道,那赵强可以肯定现在整个远东地区及黑龙江流域的俄国人不会超过五千人,在这当中还包括一半的所谓移民。也就是说有武装的俄军总人数当在三千以下,这就意味着少一个俄军或者俄国人,赵强所面对的俄军实力就会弱上一分,而且还无法得到补充。因此,无论从现实角度出发,还是着眼于民族感情,赵强都没有理由善待这些俄国俘虏,要知道粮食是宝贵的,浪费是非常可耻的,他可没兴趣在手下搞一支俄国人的反战同盟出来,更不指望这些俄国人能够掉转枪口,参与对同胞的作战之中。因为这些强盗、流氓、冒险主义者、杀人放火者根本不值得相信!

当然,赵强也不是没想过通过这俘虏换取自己急需的火枪和弹药以及其他物资,但是一想到这些俘虏只要被释放回去,马上就会拿起武器成为下次交战的对象,赵强就十分理智的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便可,那就是消灭俄军的一切有生力量,并最终让自己的军队成为这片地区最大的强者,并行使对这片土地的管理权,将所有的资源与人口财富转换成一支可以南下作战的大军。

任何人都不可以阻碍我的目标,谁阻挡,我就杀谁!

...................

乌尔愣接到胡旺杀俘的命令时,在那愣了足有半柱香时间,他知道这是汉人要将他们绑上战船,手中沾了罗刹人的鲜血,就意味着必须要和这些汉人战斗在一起了,否则罗刹人不会放过他们的。

乌尔愣和族人之前并没有和罗刹人接触过,只是听其他雅发哈鄂伦春族人提起过,说那是来自北方的恶魔,他们无恶不作,所到之地全部洗劫一空。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能够抵抗得了他们,一些蒙古人的小部落更是被他们整个族灭,大清朝的官军见了他们也是远远就望风而逃。

一直以来,乌尔愣对这些传言非常相信,不断的告诫自己的族人,千万不要和恶魔发生冲突,并且将以前族人们打猎的传统范围慢慢缩小了很多,目的就是不要让罗刹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以免部落被他们所害。没想到这些传说中的恶魔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当那些罗刹人放下手中武器时,乌尔愣的思想发生了巨大转变,罗刹人,不过如此。他偷偷的在堡垒中看过,正如那个汉人千总所言,罗刹人的财富的确是富足的,堆积如山的粮食,摆满整个屋子的金银,还有那数不清的布匹瓷器……

诱惑,深深的诱惑,乌尔愣就跟当年跟随正红旗初入中原汉人土地时一样,内心波澜一片,那个汉人千总说过,他要重谢我的族人的,他要重谢我的族人的…在胡旺没有找到他之前,乌尔愣一直在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杀,只要杀了这些罗刹人,族人们将得到巨大的财富。乌尔愣的反应很快,在胡旺脸色有些不豫,显得不耐烦时,他果断的答应了此事,并迅速派麻勒吉带领六十名最勇敢的族人随同胡旺行动,并反复叮嘱麻勒吉:汉人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千万不要有其他念头,那些该死的罗刹人不值得我们得罪汉人。

一百多俄国人被铳营驱赶着走向城外,身上的衣衫都被剥下,仅留下一条遮羞布。俄国人初始对这些清国人的行为很是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们扒光,可是等看到堡外已经在河边列队的箭手后,他们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

反抗,俄国人反抗了,华伯斯基虽然胆小,虽然自私,虽然好色,但显然,他怕死。在他的带领下,俄国人吼叫着冲向四周的清国人,结果却是被早有准备的铳营排铳放到三十人。余下的人在黑烟没有散尽时,就被步营的长矛顶着一步步往河边退,有不从者,立即被长矛剌穿。

余下的罗刹人被长矛手逼往河边后,胡旺将事情交给了鄂伦春人,他没有对那个年轻的鄂伦春人说一句话,铁青着脸毫无表情的带人列阵在一边。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两百名被挑选出来的各族百姓,他们将亲眼目堵这些欺凌他们的罗刹人如何被屠杀。

“准备!”

看到那些鄂伦春人扬起手中弓箭时,俄国人绝望了。身后的布尔斯河虽然只有四十多米宽,可是,河中央最深处足以吞没他们。

跑!

不过淹死河中的恐惧显然比马上被射死要淡一些,一百多俄国人在队长华伯斯基的带领下,开始疯狂的朝河中间跑。

奔跑的过程中,不时有同伴被夺命的箭枝射中,摔倒在河水中。在最前头的人游到河中间时,身后能跟上的俄国人只有不到二十人。倒霉的火枪队长华伯斯基尸体正漂浮在离岸不到两米的地方。

“射!”

鄂伦春人不愧是天生的猎人,他们的箭术让箭队的青壮们自愧不如,带队的麻勒吉更是箭无虚发,三箭就是三条人命。

中箭的俄国人如丧家犬般在河水中无力的挥动双手,他们想高声叫喊,想哭泣,想在临死前发出最后的呐喊,可是急流的河水却无情剥夺了他们的权利,将他们带向无尽的深渊。

又一轮箭雨,活着的俄国人只剩最后一个。他惊恐的发现身边没有一个活着的同伴,宽阔的河面上只有他一个人还在那拼命游动。后悔的眼泪从他恐惧的双眼慢慢滴落下来,为什么我要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为什么!

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尸体不断的向下游飘去,站在堡垒上看着这一幕的赵强,却不知为何眼角也挂满了泪水。

俄国人被赶到河边时,赵强脑海中突然涌现出相似的一幕,不过受害的一方却倒了个,并且规模更大,可谓是耸人听闻!自己现在做的与俄国人在百年之后所做的比较起来,完全是小儿科。

到达上布拉格维申斯克(即海兰泡)时,东方天空一片赤红,照得黑龙江水宛若血流。手持刺刀的俄军将人群团团围住,把河岸那边空开,不断地压缩包围圈。军官们手挥战刀,疯狂喊叫:“不听命令者,立即枪毙!”人群开始象雪崩一样被压落入黑龙江的浊流中去。人群发狂一样喊叫,声震蓝天,有的想拼命拨开人流,钻出罗网;有的践踏着被挤倒的妇女和婴儿,企图逃走。这些人或者被骑兵的马蹄蹶到半空,或者被骑兵的刺刀捅翻在地。随即,俄国兵一齐开枪射击。喊声、哭声、枪声、怒骂声混成一片,凄惨之情无法形容,简直是一幅地狱的景象。

清扫现场的工作,紧跟在一场血腥的屠杀之后立即开始进行。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大部分是气息未绝的活人,周身肝脑迸溅,血肉狼藉。不管是死是活,被一古脑儿地投入江流。清扫过后,黑龙江水浮着半死的人们象筏子似的滚滚流去,残留在江岸大片血泊中的只是些散乱丢弃鞋、帽和包袱之类。就是连这些遗物,也都被蹂躏得一无完形。遥望彼岸,俄军驱无数华侨圈围江边,喧声震野。细瞥俄兵各持刀斧,东砍西劈,断尸粉骨,音震酸鼻,伤重者毙岸,伤轻者死江,未受伤者皆投水溺亡,骸骨漂溢,蔽满江洋。

这不是在黑龙江岸边发生的、有组织的交战双方的一场武装较量,这是一场对手无寸铁的全体居民的冷血屠杀以及对其家园的系统毁灭!

六十四屯今犹在,何日光复大江东!

这是晚清一个有识官员发出的呐喊,可是直到前世赵强读大学时,六十四屯连同相当于大半个中国的领土还堂而皇之的被俄国人占领着,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对此除了和那个晚清有识官官一样愤慨之外,便只能在梦中遥想唐努苏梁海了。

穿越,就是要改变一切!远东,在我来了之后,将见不到一个活着的俄国人!

男人杀完了,剩下来的就是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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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罗刹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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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浮在河里的俄国人尸体被各族百姓从河里捞了起来,这条河是附近唯一的水源,自然不能被污染。但一些尸体已经飘得太远,无法再打捞,最终只捞上来八十多具。最后这些尸体被掩埋在远处的一个树林里,化作了自然的肥料,算是死后做了些贡献。

按照赵强的事先吩咐,尸体掩埋结束后,郭飞和钱林开始对那些各族百姓训话。

“罗刹人烧光你们的村落,抢光你们的粮食,杀死你们的亲人,玩弄你们的女人,现在,更是将你们当成奴隶!”

“如果不是我们,你们将永远这样活下去!”

“我们拯救了你们,你们同样需要做出一些报答。我们不需要你们为奴,只要你们中的男人勇敢站出来,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你们都看到了,罗刹人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们鼓起勇气来,你们就可以亲手杀死那些罪恶的罗刹人,为你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妇女和老人孩子,我们会妥善安排,但是你们必须要在这里呆满三年,三年之后,我们就让你们回家。亲人都被杀光的,可以永久居住在这里,如果你们愿意,还可以与我们的士兵成亲。”

“现在,所有的男人全部给我出列,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接受操练,直到成为真正的士兵!”

堡垒中的各族百姓来源很复杂,有达斡尔人、赫哲人、鄂温克人、喀尔喀蒙古人,卫拉特人,杜尔伯特等七八个民族的人,好在这些民族平时交流比较密集,很多人都懂两三个民族的语言,内中甚至有几人不仅会汉话,连俄语都懂一些。有他们在,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为此,赵强特意吩咐钱林,事后将那几个懂各族语言的抽调出来,专门成立一个翻译队,将来有机会,通过他们在各族百姓中强制推广汉话。

钱林统计过,被掳掠过来的各族百姓一共有一千三百人,其中女人占了一半,将近六百多,另有一百多老弱妇孺,可以征用的青壮男子不到四百人。如何整编他们,赵强暂时没想到,反正堡中俄国人留下的武器很多,战马也有数十匹,不愁没有武器装备他们。先让他们接受简单的战术操练,习惯身份的转变再说。

各族的女人们对于留在堡中三年的命令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她们到现在还以为赵强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官兵,除了一些亲人死光的妇女外,大多数人难以接受官兵要她们继续呆在这里的要求。不过,她们的不满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在得到“再敢喧哗就处死”的威胁下,女人们选择了服从。三年,其实也并不长。

男人们倒是对于要求他们从军的命令感到欣喜,正如郭飞他们所说,罗刹人杀了他们的亲人,夺了他们的女人,将他们变为奴隶,这等血海深仇,身为男人如何能不报!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如果再不把握,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因此,男人们的表现与女人们普遍不满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怀着激动与新奇的心态成为了一名什么预备役士兵。长官说了,只要他们达到战士的训练条件,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武器,与罗刹人战斗,一旦立下军功,就可以得到金银的赏赐或者晋级为军官。甚至还可以和堡内的这些妇女们成亲,重新组建他们的新家庭。

这些各族男人们现在什么都没有,部落、亲人、老婆孩子都没有了,如果放他们回去,这些人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听了汉人长官们描绘的将来,他们动心了,少数有些犹豫的人也放下心来,或许参加这支不怕罗刹人的军队是最好的选择。

处理完各族百姓后,天色已黑了下来,那二十多名哥萨克骑兵被关到一所大石屋子里,在他们的隔壁,住着邓肯与剩下的六名传教士。

火把打起的时候,除了鄂伦春人外,青壮们全部激动起来,淫.荡的笑声和豪爽的哈哈声彼此起伏。与之成对比的是那些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罗刹女人。她们被分成十队,关押在不同的屋子里,每个屋子都被贴上了对应的号牌。

这些罗刹女人其实大都也不是良家,很多都是俄国的妓女,与那些来远东的俄国男人们一样,她们也是揣着发财的梦想来到这里的,因为那些俄国男人的钱财只有在她们的肚皮上才能尽情销霍。同样都是为了钱,各取所需而已,对于那些被杀的俄国男人,她们可不关心,也不会心痛,只是,如今要被那些低劣的清国男人睡,这让她们很是不适应,而且看情况,这些可恶的清国人是准备将她们当成长期发泄对象了,并且没有任何报酬。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军官的太太和他们的家人。其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便是库柏的妻子林娜,按照千年传承下来的等级制度,她早已经被送到了赵强的屋子中。

为了让青壮们既能痛快享受,又不致出现安全问题,大意失荆州,赵强勉为其难的充当了一回龟公。按照他的安排,步营是第一批挑选罗刹女人,其后是铳营,再次是箭队,最后是辎重营。至于鄂伦春人,他们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只能享受旁观者的乐趣。

胡旺、吴四、齐壮、郭飞四名营官各领一队人把守堡垒,鄂伦春人因为没有资格享用罗刹女人,所以被划分为四队,归于四大营官的统领,负责守卫和巡逻工作。参与巡逻和守卫的青壮们不必担心自己没有女人可以享用,因为属于他们的罗刹女人已经被挑选出来,等到换岗时便可以享用。

次序,安全,是赵强为这次集体泄.欲行动定下的基调,并且严格要求。

说出来的话就要做到,赵强不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有什么羞耻的,胜利者就是有权享用战败者的女人。不过,过了今晚,关于女人的事情还是要正规化处理。

邓肯曾告诉赵强,尼布楚城离此地有七天行程,库柏是两天前出发,那样算来,他现在还在去尼布楚的路上,等他见完那个什么新来的总督,再带人回来,最起码也得要半个月。所以赵强不担心库柏会带人杀回来,反而很是期待他早点回来。因为他要拿他那一百火铳手做一次实战演练,锻炼手下几个营头的战斗力。

近期的战斗安排,赵强是准备通过一些小规模的战斗,以绝对优势来消灭俄军,打击他们的有生力量。绝不与俄军进行大规模交战,也不进行攻坚战,只寻找那些俄军小股部队与守卫不怎么严密的小据点,软刀子割肉。远东的道路还处在原始状态,在这个没有电话和手机的年代,赵强相信,俄军必会在他的打击下彻底崩溃,拱手让出这片土地的统治权。

一切就绪后,狂欢开始。

早已等得口干舌燥的青壮们在听到“动手”的命令后,如下山猛虎般扑到各自号牌对应的屋子里,从中拖出那些尖叫的罗刹女人,或扛或背或抱或拖,将她们拖了出来,带到早已指定好的地点。

整个堡垒的上家充满了女人的尖叫声,事实证明,语言沟通障碍并不妨碍男女做那种事,很快,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响彻起来。

让赵强有些意外的是,想象中出现的俄国女人拼命反抗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尖叫声过后,他便看到很多俄国女人自解衣裳,风情万种的迎合起青壮们。与大多数青壮们习惯下体位有所不同,那些罗刹女人们纷纷采用上体位来让身下的男人获得快感,并且让屁.股飞快的扭动起来迅速解决身下的男人。

呃,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吧。赵强被那些俄国女人的表现看得目瞪口呆,看着那些匆匆交枪的青壮,不由想骂他们一通,真他娘的丢老子人。

唯一让赵强眼前一亮的是马龙,只见他一巴掌将那个要求上体位的罗刹女人打趴在地,粗鲁的一把掀起她的裙子,拽起一条大腿便往肩上一扛,“叭叭叭”的对着白白屁.股连扇几下后,大吼一声剌了进去,也不管是否干巴巴,连吼带叫的就做起了运动。他身下的罗刹女人眉毛都皱到一块去了,一脸的无助和痛苦,无奈何还要发出“啊呀呀”的声音,好让身后的男人快点结束。不过马龙确是大涨国人威风,任凭她怎么叫唤,怎么扭动配合,却始终不泄,赵强直愣愣的看了半个时辰,才看到马龙心满意足的拔枪下阵,裤子也不提,就那么大咧咧的龇牙傻笑着找地方歇息去了。

噢,上帝,这个该死的清国男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没有风度呢,他怎么可以这样野蛮呢。那个罗刹女人一边委屈的替自己穿好衣服,一边极尽哀怨的看着马龙的背影,下.身却没来由的一阵滚热,却是迟到的高.潮到了...

直到下半夜换岗时,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发生后,赵强才有些疲惫的回到了自己屋中。他知道,屋子里有一个罗刹女人等候自己,据邓肯说,这个叫林娜的女人是堡垒指挥官库柏的妻子,她的家族可是伯爵。

贵族女人的滋味如何呢?见了这么多肉搏场面,赵强的心早就蠢蠢欲动,前世没真刀实枪干过,本就是生平一大憾事,这会可是不能再做伪君子了,无论如何也要一尝俄国女人的味道。

进屋后,赵强便看到和小兔子般的林娜。这个女人果然有风韵,看上去有三十出头了,虽然没有少女般清纯,不过周身散发的成熟妇女迷人的味道让赵强闷热异常,喉咙一咽,便脱去了上衣。他要在这个女人身上一尝男人的滋味!

“你、你要干什么?”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林娜在据点被攻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她有想过自杀,捍卫贞节,可是却是始终下不了手。被送到这个屋子里后,她便一直在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清国男人玷污自己,甚至幻想如果自己求饶,对方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没想到,这个清国人却什么机会也不留给她,进屋就要玷污自己,林娜当即吓得花容失色,美目睁大,惊恐地望着赵强螓首连摇:“别、别过来!”

“这女人在叫什么?”赵强哂然一笑伸手解开身上地腰带,敞开胸襟,露出里面虬结地胸肌来,他可不管林娜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伸手就去抱她。

林娜急忙伸手去推,不料被赵强扯住衣袖,只听嘶地一声,身上地衣裳已被赵强生生剥去,霎时露出白晃晃的一对玉.乳,仅有几缕丝绦系于玉颈以及纤腰之上,舍此再无别地衣物,大片大片莹白如玉地肌肤顿时暴露出赵强灼热地眼皮底下。

“啊,不要!”

林娜尖叫一声,急忙用双手掩住胸襟,双腿亦紧紧曲起,诱人地娇躯更是缩成一团,堪堪掩住外泄地春光。见了这幅光景,赵强哪里再忍耐得住,某部位早已坚挺,一把握住林娜地小腿轻轻一扯,林娜娇呼一声,曲线玲珑地娇躯便不可抗拒地舒展开来。赵强再顺势一带,林娜莹白如玉、凝滑如脂地娇躯便整个翻转过来,脸朝下趴在了柔软地锦褥之上。未等她挣扎过来,一个非常熟悉的物件便挤进了身体当中...

赵强已是*焚身,心道这俄国女人又不是少女,不必怜香惜玉,因此动作相当粗暴,疯狂的冲剌着,没想到他这般蹂躏,不但未让林娜感到一丝痛楚,竟然还令她感到一丝丝地享受,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睛,这娇滴滴地贵族妇女似乎很享受这种粗暴、野蛮地蹂躏。

赵强毕竟是第一次,虽然竭力想让自己坚持得再强久些,终是在七八分钟后投降,泄出的那刻,真是说不出来的痛快。

完事之后,赵强才仔细打量起身下的这个俄国女人,林娜见身后的男人停止了抽动,身体里滚烫一片,自是知道这男人已经出来。忙扭头看他,想穿起衣服,不想这男人正看着自己,顿时羞得粉脸通红,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可她再害羞,也无法欺骗自己地感受,因为这个男人的表现比他的丈夫库柏强多了。要知道库柏很多次只是刚放进去就软了。

嗯?一见林娜这样,赵强*又燃,这次我可以更久一些,二话不说,又趴到了林娜身上,两手紧抓她的丰乳,再次冲剌起来,这次果然持久,约摸做了一刻钟。

连着两次大战,赵强真的困了,一把搂住这个俄国女人,将她推到床上,竟然就这样忱着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丝戒备都没有。

……………………..

作者注:关外没有汉人,所以在大多数西方人眼中,生活在东北以及更北的清国人及军队都为鞑靼人。鞑靼人本指蒙古部落,后泛指满人。

第六十八章 护卫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到床塌上。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后,赵强挣扎着坐了起来,定了一会,脑袋清醒之后便要起身穿衣,不想触手之处却是软绵绵的,扭头一看,却是昨夜被自己征战两次的俄国女人林娜。

该死,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望着还没醒的林娜,赵强摇了摇头,要是这女人是个贞烈之女,恐怕小命就要丧在她手上了,幸好她没那么做。微微探头朝林娜侧过去的脸蛋上瞧了瞧,却见她睡得很是香甜,浑然没有正常女人被强暴后的凄楚。

这俄国娘们长得还真不错,到底是贵族女人,遗传基因着实不赖。赵强有些庆幸林娜没有趁自己熟睡下手要了他的小命,又有些高兴,因为林娜的身体让他品尝到了男人的快乐,若不是太阳已高高升起,望着眼前一丝不挂的林娜,恐怕赵强又要忍不住提枪上阵了。

穿好衣服后,赵强没有叫醒林娜,径直推开房门,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不能再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了。

“千总,你起来了。”

刚出屋门,赵强便见四个身强力壮的青壮恭敬的守在外面,见他出来,四人忙向他行礼。

“你们?”

赵强不解的望着这四人,不明白他们在自己屋外做什么。

为首一个子高高,年纪二十五六的青壮忙道:“禀千总,我们四个是胡营官抽调过来给千总当护卫的。属下陈伟。”说完又指了指另外三人,分别道:“严钱、贺满川、许平。”

胡旺这大老粗心越来越细了,都能想到给我安排护卫了。听完陈伟的话,赵强失声一笑,对于这个安排他没什么不满,毕竟身份不同了,自己可再也不是以前护卫别人的侍卫,而是堡内几百吴军的主心骨,安全问题自然要多加注意。有了护卫,权威性也能提高一些,办事也方便得多,当下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四人起身。

“听你口音,不像是老营的人嘛。”

听陈伟说话,赵强有种后世听广东人说普通话的味道,猜想这人应该是广东一带的人。果然,陈伟随后的回答证实了赵强的猜测。

“回千总,属下是广东人,以前在平南王军中当差,王爷被害之后,属下便也被发到了关外来,有幸与千总一起到了永陵,之后更是随千总到了松山堡。”

说到这里,陈伟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赵强:“若不是千总,属下恐怕现在还在松山堡中不人不鬼的活着,如何有现在这般境地。今得胡营官看重,能出任千总的护卫,属下不胜荣幸。大人但有驱使,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平南王指的是尚可喜,不过他在康熙十五年就死在广州了,赵强当然明白陈伟说的王爷是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对于尚之信这个倒霉蛋,赵强可是相当了解的。世人常说三藩之乱、三藩之乱,实际却只是吴三桂一人独抗清军。另外两藩的尚之信是个骑墙中间派,精神上是大力支持,行动上却是屁影没有,直到吴三桂病死,他都没出广东一步,尽在自己的那一分三亩地里晃悠了。

福建的耿精忠倒是有觉悟,一心想反清,也祭了旗誓师北伐,无奈台湾郑经吃了火药似的跟他较上,一昧的在福建拖他后腿。耿精忠前头要抗击清军,后面要应付郑经,兵力本就最弱,顾得了头顾不了尾,以致于清廷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只让浙江的几千绿营兵应付他。郑经却比清廷更加重视耿精忠,手下数万大军齐赴福建,最终的结果是耿精忠被台湾的“大明军队”活生生拖垮。

每当看到这段史料,赵强都有一种错觉,这郑经莫非是清廷的内应不成,要不然何以不顾大局,愣是不打清军,而专打反清的耿精忠呢?当时他若是派水师北上,学父亲郑成功在南京捣蛋也好,北上天津也好,随便他怎么做,都有可能是压死满清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惜,此人见识太少,对于这个实在让人想不通的历史事实,赵强只能将原因归结于郑家海盗基因的影响。

海盗嘛,只顾自己小团体利益,不顾大局,当年郑成功不也是窝里斗,跟郑彩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被清军捡个便宜,无可奈何才想到从荷兰人手中抢过台湾作为立足之地嘛;其后更是将海盗保存实力的性格发扬光大,在长江上演了一场活闹剧,让原本江南可以全部重归大明治下的局面彻底断送,更是对李定国、张煌言等反清势力不予援手,只顾自家利益,最终致各路反清势力全部失败。父亲有先例,儿子自然也不会不效仿,真是可悲可叹,死后却是名垂千古,若是李定国九泉有知,当笑世人不知史。

陈伟是尚之信的部下,据赵强所知,尚之信在康熙十五年广州危急之时发兵围困其父尚可喜的府邸,之后响应吴三桂起事。不过他的反正之心不坚决,没几个月又后悔,重新归附清廷。时康熙正被吴三桂搞得焦头额,对于远在广东的尚之信也是没辙,便当其先前响应吴三桂的举动没有发生,让其袭了尚可喜的王位,继续镇守广东。康熙十七年时,因前线战事吃紧,清军有点难以招架,康熙便诏命尚之信出兵往救宜章、郴州、永兴,从背后打击吴三桂。不过尚之信也算讲义气,虽然没起兵随吴三桂一起北上,但让他捅吴三桂刀子自然也不干。找了一大堆理由托词不赴,采取观望态度,谁胜他就跟谁混。不过这种骑墙中间派显然是不为康熙所容的,平了吴军之后,康熙便下令将尚之信缚送北京。尚之信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康熙要他到北京干什么。无奈广东的军政官员铁了心的要拿他脑袋请功了,大势已去,尚之信只好乖乖的到了北京,随即就被赐死,结束了他倒霉的墙头草生涯。将其列为三藩之乱之一,倒真是太抬举他了,怕是康熙为了显示自己英明神武,才授意史官将尚之信也作为一大乱军给列了进去吧。

三藩之乱听上去肯定要比一藩、两藩吓人得多。

因吴军普遍对尚之信的人马没有好感,所以赵强一直也没有将同在关外为奴的尚藩人马放在心中,对于一同当苦力的尚之信的部下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当下心中一动,应该摸摸底了,跟自己北上的除了吴军人马,还有多少尚可信的部下,又有没有耿精忠的人马。将来或许可以靠他们染指福建、广东,都是地头蛇嘛...

严钱、贺满川、许平三人在赵强的一一询问下,都简短的说了下自己的情况。严钱是广西人,其父在广西从事海商事谊,吴三桂起兵后,其父抱定投机心态,认为吴三桂当会取天下,因此便将好勇斗狠,总想做番事业出来的三子严钱给送到了吴军之中,不想投机失败,儿子给发到了关外当奴隶,严家更是就此破落。

贺满川原先在吴军之中却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马步营的校尉,人送外号“贺三炮”,好在他并没有不服赵强的意思。贺满川和以前的胡旺,现在的齐壮差不多,都是粗人一个,只服比自己狠的,自打见赵强为了同屋汉子性命甘愿被党务礼剥皮后,他便在脑海中留下了赵强好汉子的印象。其后更是见其为了救那些妇女和罗刹人血战,内心佩服不已。本来他也是报名参加防卫队的,无奈赵强却是事先有过要求,原在吴军当中担任过军官的一概不要,所以贺满川便没能进防卫队。不过该他和赵强有缘,赵强在松山堡对着他们说了那番话后,他便是第一个走到赵强身后的。此后跟着一路北上,夺堡之前报名参加死士,随齐壮一齐骑马夺了堡门。许平却是一普通士卒,云南人,关宁军后代,刀术极好。

胡旺和吴四、齐壮商量给赵强配备护卫之时,约定四人手下各出一人,最后的结果便是陈伟、严钱、贺满川、许平四人成了赵强护卫。与其他三人勇猛不同,陈伟武艺却是平常,但是却被胡旺派了过来,原因在于这人比较玲珑,赵强用起来必会很顺手,有时候也可以帮忙处理一些私人事情。

对四名护卫说了几句劝勉的话后,赵强便让他们分头去通知几个营官还有魏季,让他们到俄国人的议事厅见自己,他要开始整编和管治工作的安排了。

第六十九章 关宁军旧制

“步营现有士卒一百人,铳营也有一百人,箭队人数最少,只有六十人,辎重营有一百五十七人,总兵力是三百一十七人!”

“除了老弟兄外,另有鄂伦春人一百零六名,各族壮丁三百九十人,算起来,咱们的可用兵力就有八百一十三人。人手多了,队伍势必就要动一动,各营编制也要改一改,今天召集大家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对现有人马进行整编。”

“千总准备如何个改法?”

整编队伍,胡旺、吴四等人是没有意见的,地盘有了,人手有了,当然要重新调整,没什么不对的。他们巴不得将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整编队伍,因为整编意味着可用兵力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

齐壮来的时候将乌尔愣也拉了过来,听赵强将他的族人也算了进去,怔了一下,但没有什么不满,只将身体微微抬了抬。

“不急,我们先听魏季说说咱们从罗刹人手里都得了哪些好东西。”

赵强示意吴四坐下,朝站在胡旺旁边的魏季看了一眼,笑着道:“你给几位营官说说吧,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魏季自打得到通知到议事厅议事,心里就乐开了花,进来之后却是表现得十分拘谨,连设在那的座位都不敢坐。唯恐自己哪里应对失当,让赵强和几个营官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千总,几位营官!”

魏季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朝众人行了一礼:“堡内罗刹人的东西着实不少,小的带了十来人连夜清点,今早方大致点算明白,这就报给千总和几位营官知晓。”说完翻开手中的帐薄轻声念道:“计有米面三百八十石,杂粮一百多石,马六十六匹,牛羊等大牲口六百多头,另新得罗刹火器一百九十杆,火药弹子充足,除此之外还有马刀八十把。”

念到这里,魏季有些兴奋的看了赵强一眼,续道:“人参药材不计其数,各种上等皮毛七百多张,金一千多两,银六千两,另外一些金银制的器具百多件,一时无法估量。小的盘算过,如果将这些东西折成粮食,可够咱们食用十多年。”

吴四吐了吐舌头:“好家伙,没想到这么个小堡子,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

胡旺笑道:“没什么稀奇的,罗刹人就是一群强盗,他们抢了那么多年,屠了那么多部落,手中的东西能少了么。这还是个小据点,要是大一点的城池更不得了。”

齐壮嘿嘿直乐:“奶奶的,要是咱们兵强马壮,这挨个抢罗刹人一遍,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呵呵,可不是…”

赵强轻咳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说道:“眼下粮食和武器是我们生存的*,金银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处,我准备拿这些金银到各个部落采购马匹和粮食,另外再招些兵来,扩充我们的实力。”

胡旺闻言点头:“千总考虑得甚是,这些金银用来招兵买马最好不过,不然弟兄们看着也是眼花。”

吴四也深以为然:“金银之物最丧斗志,千总能如此安排,最好不过了。”

齐壮和郭飞对赵强这个安排也欣然赞同。见他们赞同自己的安排,赵强有些欣慰,当时听了魏季报出的数字后,他也是有些吃惊,遂担心吴四、齐壮他们会产生分了金银的念头,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这些人还是有些见识的。

统一各人意见后,赵强便开始说出自己已经想好的扩军及分配各营人员的方案。

按赵强的设想,将现有人马整编为四个营头,即铳营、骑兵营、守卫营、辎重营。各营军官恢复原关宁军军制,营官为百户,队正为总旗,伍长为小旗,他这个千总也改称千户。每营满员兵额为三百人,即百户下设两总旗,总旗下设十小旗,每小旗兵员十五人。

铳营百户继续由吴四担任,两总旗由林家风、赵果担任,各小旗由原先防卫队表现杰出者担任。因为有了俄国火枪队及库藏的火铳,铳营兵员和武器达到满员。原步营和箭队全部归入铳营,不足者由辎重营调入。

骑兵营百户由齐壮担任,两总旗由马龙、伍枫秋担任,兵员除了吴军中懂骑术的,还从鄂伦春人、各族壮丁中抽选一部分,缺额甚大,拟日后从招来的人手中补充进去。

守卫营百户由胡旺担任,两总旗由左铭南、钱林担任,兵员由鄂伦春人和各族壮丁充任,实现了满员全装。

辎重营营官由郭飞担任,因只余三十多青壮可供郭飞指挥,所以总旗人选未定,只任命了三个小旗,也拟在日后补充。

因堡中有数百各族妇女,另外还有一块北上的吴军家属,赵强便让魏季担任民政官,由他在这些人当中挑选助手,负责这些人的管理工作。

魏季得了这个任命,欣喜若狂,当即跪了下去磕了三响头,直说自己必不辜负千户期望。赵强不太习惯别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不过见魏季执意如此,也由得他磕了三个头,之后亲手扶他起来,说了几句让其好好干的话。

魏季起来后,却是给赵强个建议,那就是给这座罗刹人的堡垒起个名称,赵强想了想,将此堡垒定名为“首义城”。

吴三桂的军队原先就是大明朝的关宁军,所以胡旺、吴四他们对于恢复关宁军军制没什么意见,倒是郭飞说道为什么不直接举出大周军的军号,对此,赵强给出的解释是目前实力还比较弱小,主要的敌人是罗刹人,待将来地盘大了,兵强马壮准备南下对付清军时再亮大周旗号,那时可起意想不到的效果,至少可以让关外几万吴军青壮们人心思动,踊跃响应。

郭飞也只是随口一说,见赵强这样说,当下表示同意,众人便按赵强的分配去重组人马。

魏季要走时,赵强却叫了他一下,嘱咐其尽快将那些罗刹女人集中起来,不能再使她们在原先住所居住,并口授了一番军妓制度给他。魏季听后,心领神会,兴高采烈的便下去执行。

等人都走后,赵强才走到正在发呆的乌尔愣面前,轻声说道:“族长可曾听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句话。”

乌尔愣闷声道:“千户大人的意思是?”

赵强没经自己同意就把族人强行分配到他新建的营头中,这让乌尔愣很是不满,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对强势的赵强,乌尔愣根本没办法出来反对此事。又听五个营头中自己连个总旗都捞不到,不由更是大为失落,暗自盘算着如何去跟族人们说道此事。

“我曾答应过族长,夺堡之后,便给你的族人重谢。”

赵强慢悠悠的坐到乌尔愣身边,食指轻叩:“赵某说过的话是算数的,所以我决定给族长一百两金子,三百两银子,另外在给你们粮食五十石,牛羊五十头,人参药材之类的也给些,不知族长是否满意。”

牛羊粮食药材且先不说,单一百两金子和三百两银子而言,就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了,乌尔愣没想到赵强会这么大方,愣了足有一会,才清醒过来,一下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多谢千户大人。”

“哎,这是你们应得的,何须谢我。”

赵强脸上笑容不变,他很满意乌尔愣的反应,人嘛,只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就不难对付。

话锋一转却道:“不过族长也看到了,眼下我新编五营人马,却是兵力不足,说是招兵买马,但我等皆是汉人,此地人生地不熟,想打交道也不知如何个打法。所以这招兵买马一事还是困难重重啊,万一罗刹人大举反扑,而我无足够兵力应对,后果实是不敢想象,唉...”

如果罗刹人真的大举来攻,而赵强他们又守不住,参与屠杀罗刹人的鄂伦春人会是个什么下场,乌尔愣自然明白,脸色一变,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赵强缓缓扫了一眼乌尔愣,沉声道:“办法也不是没有,眼下我就有一件大富贵要送给族长,就不知族长有没有那个胆量去做!”

乌尔虑不假思索道:“千户大人请说!但是属下能做到,必为千户办妥!”

“我听说散落在关外的鄂伦春人很多,单雅发哈鄂伦春就有八个佐领,另外还有许多被编入八旗的鄂伦春人,总数当有数万人之多。所以我便想请族长能够前往各部,为我说服各佐领,让他们举族北上到我首义城来,如果他们不愿意举族来投,族长也可用金银之物说动他们中的青壮男人,或者雇佣,或者收买,无论何种手段,只要能给我招来人就行。”

“这...”

乌尔愣没想到赵强会让他去说服其他佐领鄂伦春人,下意识的就将脑袋摇了起来:“此事万万不可,各佐领皆受大清管治,让他们北投,怕是万难做到。属下若是去了,搞不好会被他们绑了送官...”

“族长无须担心,你也看到了,罗刹人根本不堪一击,让他们来只有发财的份,你只要将实情告诉他们,再许以重金,这些人不会不来的。”

赵强可不管乌尔愣是否有危险,带些诱惑道:“族长每拉一个鄂伦春人来,我就给族长二两银子的报酬,拉十人来,额外再得一两金子,若是举族来投,再赏金十两、银百两、牛羊五十头、粮食三十石,罗刹女人十名,当然,族长不要罗刹女人,堡中那些各族女人族长可自行挑选。”

“千户大人此言当真!”

听了赵强的重赏,乌尔愣心动了,他活了一把年纪,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财富,牛羊、女人、黄金、银子,乌尔愣的心跳动不已,这些只要自己胆子够大就行,那些族人们是乎也不见得不来投吧。

“当然当真!”

见了赵强斩钉截铁的样子,乌尔愣犹豫数秒,咬牙道:“属下愿意为千户效劳,明日就南下为千户大人招揽人手!”

“好!”

赵强闻言大喜,他不乎什么金银财富,也不在乎女人粮食,他在乎的只是兵马,有了兵马,那些东西随时都可以从俄国人手中再抢。

“那我就敬候族长佳音了!”

第七十章 拉人头来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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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乌尔愣能够招揽多少鄂伦春人来投,赵强不抱太大希望,估摸着能招来一千人就算不错了,毕竟多数鄂伦春人还处在清军的有效监控范围内,那些被编入八旗的鄂伦春人更是不大可能来投。所以他不准备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远东这么大,可供拉人头的部落可不止鄂伦春一个。因此在乌尔愣走后,赵强便将陈伟叫了过来,对其交待一番,很快陈伟便根据赵强的要求,从各营之中分别挑选五六名不同民族的壮丁带到了赵强面前。

同样的,赵强对这些各族壮丁进行了一番利诱,只不过价码却比给乌尔愣的低了一半,但仍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壮丁们听说只要自己可以拉人来投,就可以获得金银、粮食、女人的赏赐后,一个个眼睛贼亮,摩拳擦掌的,心热不已。

为了防止这些人拿了钱财不办事,所以赵强只给了他们一些路上食用的干粮,另外给了些碎银子,便让他们立即动身,承诺的赏赐只有等见到人才可以发给。对于这个条件,壮丁们倒是也默认了,先交货再收钱,天经地义。

壮丁们以前都是各部落里的苦哈哈,何时有过暴富的机会,现在一下子摆了这么条黄金大道在他们面前,而且还没有任何危险,只要动些口舌就可,如此发财捷径自然趋之若骛了。他们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拉人之后的赏赐,因此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对于路上可能碰见罗刹人的危险也置之脑后了。甚至有同族之内的还相互提防着,想着哪里还有躲避罗刹人的族人生活,好比对方提前一步到那里。

本来赵强想派人潜到尚阳堡、宁古塔一带,鼓动一些刑犯和没有被看管的吴军旧部来投,但想到要是事泄,必会引起清廷警觉,万一发兵来剿,那就得不偿失了,便没敢动这个念头。

让赵强意外的是,那些壮丁们往各个方向而去后,却有一喀尔喀蒙古人站在那没动,只盯着赵强看。

“怎么?你不愿意?”

望着这个看上去有些憨厚的蒙古男人,赵强有些好奇,这人神情之中好似对许诺的重赏不屑一顾。

不爱钱财的人,想必有图谋吧,赵强如此想道,因此并没因这蒙古人只是个壮丁而小瞧他。一旁的陈伟低声告诉赵强,这蒙古人叫巴根,会说汉话。

噢?会说汉话,很好。

赵强不着声色的坐了下去:“你既然听懂我说什么,那就直说吧,你留在这不走是不愿意替本千户招揽部下还是另有目的?”

巴根盯着赵强看了数秒,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一旁的陈伟见状忙要喝止他,刚要开口却见他停了下来,红着脸大着胆子对赵强道:“千户大人,我叫巴根,我是喀尔喀蒙古人,我和我的族人到明安克探访亲友时被罗刹人抓了过来,他们处死了我的族人,所以我要为他们报仇!因此我不要你的金子,也不要你的女人和粮食,只要能杀罗刹人就行......我可以为你拉来很多勇敢的蒙古人!”

“不要金子也不要女人,那你要什么?”

巴根的话让赵强兴趣大发,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我可以为你拉来很多勇敢的蒙古人.

巴根平复了下有些激动的心情,让自己镇定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陈伟,沉声道:“千户大人,我知道你不是大清的军队,因为关外没有汉人的军队。”

说到这里,巴根打住了,微微低头看赵强的反应。

赵强却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说,继续说啊,本千户听着呢。”

见赵强让自己继续说,巴根微一沉吟,续道:“巴根不在乎千户大人是不是朝廷的人,巴根只想杀罗刹人为爹娘报仇。我想问千户大人,如果我可以为你拉来五百名骑马的勇士,我是不是可以成为他们的首领,也就是…”

一时巴根想不起那应该是个什么官,半响才一拍脑袋:“百户!”

“五百人?!”

赵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巴根怎么看也不像是蒙古人中的贵族,他凭什么可以拉五百蒙古人过来?难道这家伙是真人不露相,隐藏身份瞒过俄国人不成?

有些疑惑的瞥了一眼巴根:“你确信你能拉得过来?”

巴根见赵强不太相信自己,急道:“这是我的事情,我只想问大人,人拉过来后,我是不是可以成为百户,随同大人一起杀罗刹人?”

“可以!”

只要巴根真能拉五百蒙古人过来,别说是百户了,就是给他个蒙古千户又有何难。

赵强知道喀尔喀蒙古大概位于现在的外蒙古,北部与俄国人接壤,这是一个亲近满清的蒙古部落,巴根说要拉五百喀尔喀蒙古人来投自己,这实在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相信他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白欢喜一场而已,喀尔喀蒙古最近的势力离这也有几百里,让他们跨过俄国人来攻打自己,有点天方夜谭了。

“巴根,你如果一心想随本千户杀罗刹人,为你死去的亲人报仇,那本千户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你如果能拉五百蒙古人来投,这五百蒙古人便是你的部下,你就是百户,如果有一千人,你就是千户!”

赵强差点说溜嘴,如果有万人,你就是万户,幸好自己反应快,及时打住,真要来一万蒙古人,自己可得给巴根打工了。

“巴根相信你,因为你的人敢杀罗刹人!”

得到赵强的确认后,巴根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朝赵强重重的一弯腰,便要返身出发。

“等一下!”

在巴根就要踏出去的时候,赵强叫住了他,对陈伟耳语了几语。很快陈伟便取了数块金锭送到巴根面前:“千户大人给你路上用的。”

巴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几块金锭,揣在怀中,再次朝赵强弯腰行礼:“多谢千户大人!”

赵强缓缓走到巴根面前,挥手招来侍卫在门外的贺满川,对巴根道:“我派一名侍卫随你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你放心,即使你拉不来人,这些金锭也属于你,本千户只要你一份赤诚之心即可。”

巴根看了看贺满川,又看了看赵强,凝声道:“千户大人放心,巴根是成吉思汗的后人,我们蒙古人说到做到,巴根一定可以为千户招来五百名敢战的勇士!”

“嗯,我相信你。”

赵强对贺满川嘱咐了几句,让他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危险,就立即退回来。贺满川一一应了,赵强又调了两匹马给他们,最后在赵强的目送下,贺满川与巴根往西北方向快速驶去。

“千户,万一这巴根是个骗子怎么办?”

陈伟对巴根有些怀疑,总认为这个给罗刹人当苦力的蒙古人在吹牛,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何以沦落到给罗刹人当奴隶的份。

赵强听了,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这巴根真的在说谎,那就当那几块金锭打水飘了呗。不过如果有收获,那可是大大划算。世事无绝对,或许这巴根对咱们真是一个宝贝也说不定。对了,你马上通知各营官列队,我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重要事情?”

陈伟一怔:“千户大人有何事要宣布?是出兵打罗刹人吗?”

赵强摇摇头,指了指陈伟脑后:“你不觉得咱们脑后这根辫子该剪了吗?”

第七十一章 留辫不留头

脑袋后面的这条金钱鼠尾辫是该割去了,当各营集合完毕,听到赵强下割辫命令后,汉军士卒们对割辫没有任何心理抗拒,因为在十年前,他们已经割过一次辫子了,现在这条辫子是两年前刚刚长起来的。

当年吴三桂率三军拜谒永历帝陵誓师北伐,事先,他召集诸将说:“拜别已故君主,应当穿故君时的衣服见他。”指着自己的头问诸将:“我先朝曾有此帽子吗?”又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问诸将:“我先朝曾有此衣服吗?我这老臣将易服祭故君,你们自己考虑该不该易服。”

满清自关外建国伊始,就确立一项政策,凡从明朝俘获或投降过来的汉族百姓,汉官汉将都必须剃发易服,改穿满族服饰。否则,就是不遵国体,对清朝不忠,视为大逆不道,罪不容诛。在明朝看来,凡已剃发易服的汉人,就是叛逆,视为敌人。吴三桂带头去满装,改穿汉服,重新蓄发,吴军上下自然效仿,赵强自己也曾在北上的前几天亲手割掉过脑后那条辫子。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吴三桂改服之后,便到永历帝陵前哭祭起来,并且声嘶力竭,极尽哀色。赵强不否认吴三桂反清壮举,但对于他的这一行为却是非常不耻,要知道永历帝是吴三桂擒获,又是他亲自下令秘密.处死,十余年后他却又拜倒在永历陵前,痛哭流涕,他悲从何来?哭的又是哪门子?

与其说吴三桂哭永历帝,倒不如说哭他自己更符合实际。为清朝奋斗了大半生,换取了一顶王冠,获得一方土地,希图永镇,世享福贵。谁想康熙一山不容二虎,执意要让他一贫如洗的回到关外去,回到关外就意味着吴三桂将失去所得到的一切,了此残生。而且,到那时,命运如何,谁又能敢保他及子孙平安无事呢?也许,在永历帝陵前,吴三桂流露出的那行热泪中包含了他自己的愤激、不平和悲叹、后悔的情绪吧!

当时的吴三桂哭得过于悲痛,悲声牵动了三军的民族情感,吴军上下包括之前的赵强只想到朝廷不守信义,剥夺了他们已得到的东西,对朝廷的愤恨—满人压制汉人,占据了他们的心头,谁还去想永历帝死于谁手?偶尔想到,自然得归罪于满人的清朝。所以,吴三桂一哭,三军同哭,上下一心,誓与满清不共戴天!

当然,赵强要部下割辫与当年吴军上下割辫不能比的,那时是十几万大军齐割辫,现在却是数百人而已。不过声势比不上昔日,这性质却是要强于昔日,赵强要割的不仅仅是辫子,更是决裂,与满清的彻底决裂!让这些异族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是满清治下的奴才,而是赵强部下的铁血之士!

任何三心二意,意志不坚定,有忠诚于满清思想的人都要被清洗!

汉军士卒们手脚很麻利的就相互帮忙割掉了辫子,鄂伦春人和各族壮丁们却是惶恐万分。人人脸上露出惧怕之色,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汉人要他们割掉辫子,万一被清军发现,那可是要族诛的大罪啊!

一些壮丁们脑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朝廷的军队?

“你们割不割!”

赵强连吼了三次,人群却是没有半点动摇,壮丁们和鄂伦春人只是惊恐的望着他,没有一个人识趣的主动站出来,让赵强买马骨的希望落空。

沉寂,沉寂,首义城中一片安静,就连那些听不懂的罗刹女人也十分安静的望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没有人敢吱声,她们知道,这个堡垒中的最高指挥官在生气。

“割了,都给我割了!”

在赵强的示意下,吴四带了几人按住三个鄂伦春人,不由分说就将他们的辫子用刀割了下来。

“辫子,辫子!”

三个鄂伦春人疯了般抓住自己的辫子,哭叫着相拥而泣,说不出来的伤心。那幅神情让赵强感觉像是到了1911,当年中国上下开展轰轰烈烈的割辫子运动,在这场全国性的运动中,很多满清的遗老遗少被激进的革命党人或者进步学生青年给强行剪掉了辫子。在辫子被剪后,他们的模样就跟眼前这些各族壮丁一样,失魂而落魄,痛苦而悲愤。

割,必须要割!

三个鄂伦春人的举动让赵强更加坚定割掉他们辫子的想法,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死心踏地的跟随自己,否则,有朝一日面对清军时,这些人将会是最先动摇的力量以及最不安全的隐患。

“不割辫,就割头!”

“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

一道道杀意十足的命令被汉军士卒们传了下去,被锁在石屋中的邓肯和那些传教士们面面相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鞑靼军人要割去他们民族的象征——辫子,难道他们不知道割了辫子是要杀头的吗?

疯子,全是疯子!

望着远处人群前咆哮连连的赵强,邓肯想到的是这个人疯了,如果他大脑清醒的话,他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的,如果被上官知道了,这些人都将被处死。

“你们到底割不割!”

各族壮丁和鄂伦春人铁了心不愿割辫,杀意十足的命令竟然震慑不了他们,赵强怒了,他真的火了,对付瞑顽不化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对抗的后果是什么。

赵强让许平找来乌尔愣,命令他在一柱香之内让族人全部割辫,否则就将他们全部杀光。

乌尔愣从没见赵强如此震怒,他还沉浸在财富的美梦当中,不明白为什么赵强突然要他的族人割辫。犹豫的看了一眼也正看着自己的族人,见族人们眼神俱是请求之意,乌尔愣知道他们想对自己说什么。在心中略一思虑,便要开口请赵强能否稍晚些再割辫,容他和族人们商量商量,不想嘴巴刚动,脑后却被猛的被人一揪,还不等他扭过头来,自己的辫子却被甩落在地上。定睛一看,脑袋后面还架着一把闪着寒意的大刀,持刀人却是赵强的护卫严钱。

“千户大人的命令,你必须马上去执行,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严钱毫不掩饰他的杀意,只要赵强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他都会将乌尔愣斩于刀下。

“千户大人,我这就去让族人们割辫,我这就去!”

眼前的架势再明白不过,如果自己再犹豫,恐怕怒火中烧的赵强绝不会在意拿他祭刀,杀鸡给猴看。乌尔愣是聪明人,他的聪明当年在中原救了他的命,现在,他必须再聪明的救一次自己,为了一条辫子不至于牺牲全族男人的性命,更不至于让自己的发财美梦为之破灭。

在乌尔愣的严令下,鄂伦春人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服从族长的命令。朝廷对他们而言,是个遥远的存在,族长才是最现实的首领,虽然他们想忠于朝廷,可是族长的命令他们不能不听。带着不满和愤怒,鄂伦春人一个接一个颤抖着割去了自己的辫子。

“你们割不割?”

吴四带着一队人走到还在观望的各族壮丁面前,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伸手指了几个人:“你、你、你!出来!”

如此气势汹汹加杀意十足的阵势,被点到名的几个壮丁自然明白让他们出去意味着什么,害怕的往后面退了起来,却是被汉军士卒们拉了出来。

“再问一次,割还是不割?”

一个壮丁近乎求饶似的叫了起来:“百户大人,割了辫子,朝廷就会视我们为反叛,会杀了我们的!”

“大人,不能割啊!”

拉出来的几个壮丁连哭带叫,希望吴四能放他们回去。

吴四铁青着脸,厌恶的看了一眼几人,右手一挥:“砍了!”

瞬间,数把马刀举了起来,不等那些青壮再次求饶,也不等他们后悔,就朝他们脖子上砍了下去。

“噗哧”

随着鲜血的喷溅,四颗脑袋齐致滚落到地上。

人群一阵骚动,却是没有人敢惊叫,更没有人敢乱动,因为在他们四周,那些火铳、长矛、弓箭已经对准了他们。

“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

第七十二章 万事开头难

在死亡面前,各族壮丁们选择了屈服。赵强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也不管他们心中有多么愤恨自己,因为这些人对于他而言,只是开拓地盘的炮灰,他们的价值只存在于俄国人的存在。如果俄国人在这片土地消失,那他们也就失去任何利用价值。听上去这是一个十分冷血而无情的决定,没有一丝人性理念在其中,甚至会让人唾骂憎恶,但赵强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没有其他选择。

各族壮丁加上鄂伦春人,总人数已经压倒汉军士卒,未来还会有一批被金银财富吸引过来的异族,在没有得到大规模汉人补充之前,赵强手中的这支军队将是以异族为主,而汉军士卒的数量在很长时间内,都会处于绝对弱势。这样的军队,无疑是一支畸形的军队,而畸形的军队也就意味着动乱、叛变、反噬,所以在一开始,就必须通过一种有效手段将一切隐患抹杀在萌芽状态。

赵强不是圣人,他想不到可以通过什么仁义感化手段将这些异族真正改造成听命于自己的军队,因此,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消耗。通过俄国人来消耗这些壮丁,再通过这些壮丁来消耗俄国人,前面的死光,就由后面的补上,一轮接一轮,直至俄国人被彻底击垮。

但凡脑后有辫子的,其对于满清便有一定的认同,这种认同是赵强必须要抹去的,否则就会有内乱的危险。在赵强的计划中,最理想的兵源其实是生活在西伯西亚的土著。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满清,也从未受过满清统治,他们甚至不知道邻近的朝鲜在哪,入侵的俄国人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单纯、原始生活习性、野人般的悍勇,这些都是一个优秀士兵所具有的特征。赵强相信,只要自己开出足够的价码诱惑这些土著,让他们拿起武器与俄国人、满洲人战斗便不是难事。只有当这些土著军队取代被满清管治过的各族壮丁,隐患才能被真正消除。当然,赵强的终极目标是汉军再取代这些土著军队,不过前提必须是这些土著军队替自己打下足够大的地盘,尤其是必须取得出海口,否则大规模的移民便不可能。当然,如果这些土著军队强大到可以正面应战关外的清军八旗,那赵强自然也乐意带领他们南下,上演一场“以夷制夷”的战争好戏。届时若大获全胜,那关外那几万吴军旧部便可以号召起来了,那可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只不过现在没了勇气和血性而已。

挟大胜之兵威亮想在吴军旧部眼前,若这些人还不知道起来反抗清廷,那他们可真是成奴才了,不要也罢。

店大欺客,客大同样欺店。计划是计划,现阶段的目标只能是依靠各族壮丁和拉拢来的异族去对付俄国人,从他们手中抢得城池和物资,支持下一阶段的目标。因此铁血震慑过后,便需怀柔安抚了。

大棒通常是要和胡萝卜一起砸下的,刚极易折,各族壮丁割完辫子后,赵强让魏季按每人一两银、一斤肉的标准,给这些壮丁分发赏赐。并告知,过几天就将和罗刹人战斗,砍下一个罗刹人首级就可以得到一名罗刹女人,砍下两颗则额外再获得金银赏赐,累计斩首五级者,可晋为小旗,以此类推。

同伴血淋淋的脑袋还留在地上,望着手中的银子和肉块,听那很是诱人的赏赐,割去辫子的怨气慢慢从壮丁们中消散。见火候差不多了,赵强便令各营解散,让百户们将人带到各营的训练场进行操练,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战斗。

俄国人的堡垒虽然不大,但堡四周的空地多的是,钱林已得吩咐,在四周为各营划分好了训练场地。各营到达之后,遂即投入训练。

铳营是全装满员的汉军营,也是赵强所有的希望,因此对于铳营的操练他格外上心。尽可能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火铳射击的知识传授给百户吴四和手下的总旗小旗们。俄国人在这座据点中储存的火药很充足,可供铳营进行三到五次百人以上的战斗。因此赵强一点也不心疼火药的消耗,尽量让铳手们每人能有五到八次的实弹发射。

以战养战是赵强制定的方针,火药、粮食、金银都要通过战斗从俄国人手中抢得,只有实力充实到方圆百里没有敌手的时候,他才能考虑后勤生产,开矿事谊。

谁都想一切物资都可以自己解决,不致有弹尽粮绝之危,不过目前赵强没法子办到,便也不强求。事情得一步步来,一口如何能吃成个胖子。

穿越者虽然有超前的知识与见识,但绝对不是万能的,因为穿越者也是普通人。手下有十个人和有百人、千人完全不同,兵力的增加,地盘的扩大都意味着主事者肩上的担子加重,考虑的事情更多,处理的事情更烦。

赵强前世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现在却一下统领这么多人,处理这么多事,操心这,操心那,很是有些心力憔悴,脑瓜一刻不停的转动着,生怕自己有什么遗漏而铸成大错。

巡视堡中各族妇女和那些罗刹女人,对魏季又下了几条强化命令后,赵强特意到铳营开了个简单的会议,参加者除百户、总旗外,还有十个小旗。在会上,赵强告戒众人,大伙能不能在这块土地立足,能不能打败罗刹人,可全要看铳营的表现了,因此铳营上到百户,下到士卒,每个人都要责任心,有敢死决心,不要怕操练辛苦单调,只有勤练,上了战场方能保命打败敌人。否则,大家便死无葬身之地。

军官们都是老军伍,军龄最长的有十八年,眼下众人都已适应身份的回归,当年军中之事历历在目,自然知道赵强所说的话有何等重要,因此在散会之后,各自便忙着督促士卒勤练。

齐壮的骑兵营现在只有七十二匹马,会骑术的汉军士卒只有四十三人,余下的二十九人有十五人是鄂伦春人,另外十四人是各族的壮丁。赵强从铳营出来后,便赶到堡东的骑兵营训练场地,看了他们的一次冲锋演练后,他有些失望,摇了摇头让陈伟将那些哥萨克骑兵带过来。

第七十三章 哥萨克雇佣军

“你跟他们说,俄国人是不会容忍他们继续存在的,因为他们都是叛徒。”

“就算我放了他们,他们也无处可去,现在唯一的路就是替我战斗,唯有如此,他们才有活命的希望,否则俄国人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俄国人给他们的,我也可以给,甚至可以给得更多。金子、银子、女人,只要他们能想到的,我都可以给他们,当然,想要得到这些,就必须战斗,拿俄国人的脑袋来跟我换。”

在邓肯一句句的翻译下,哥萨克骑兵们的脸色从恐惧慢慢换成了欣喜。刚被带出来时,这些哥萨克人还以为清国人要像对待俄国人一样杀光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要求他们参与对俄国人的战斗。这些哥萨克人明白,如果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可能下场真的会跟俄国人一样,即使对方真的放了他们,他们也会被俄国人杀光,因为俄国人是不会容纳叛乱者的。

相互商量了一会,一个哥萨克人大着胆子对邓肯说了几句,邓肯听后,将他的话翻译给赵强。

“将军阁下,他说他们愿意替你战斗,但是他们有个条件。”

说到这里,邓肯停了下来,观察赵强的反应,以决定是不是将哥萨克人的条件说出来。

“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让邓肯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屠夫鞑靼军官并没有表现出暴怒,而是很有兴趣的想听听这些俘虏会提什么要求。

“他们希望能够在替你战斗一段时间后,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家乡乌克兰去。”

回到乌克兰去?听了哥萨克人的要求,赵强露出友善与理解的笑容,对邓肯道:“这个条件很合适,我会让他们回到故乡的,而且是让他们满载着金银回去。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叶落归根,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这些哥萨克人要求回到家乡的愿望就是叶落归根,当然,也可以说是衣锦还乡。嗯,你将我的话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不做让我失望的事情,他们的要求我同意。”

不过这一切要取决于你们没有被俄国人杀光的前提下。赵强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二十多名哥萨克人,对一旁的齐壮道:“齐百户,从今天开始,这些罗刹人将成为你的部下,他们将负责士兵的骑术操练以及…充当骑兵营的先锋。”

齐壮当即会意:“属下明白!”

有了这些哥萨克骑兵的加入,再一次演练冲锋阵势时,骑兵营的表现让赵强稍微满意了些。

骑兵们使用的武器是清一色的哥萨克马刀,并没有配备弓箭等远程攻击武器,这种单纯而直接的冲锋阵势注定每次冲锋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伤亡,但赵强不操心这个,也不担心这些哥萨克人不肯卖命。俄国人肯定是不会再接纳这些作乱者,他们如果想要活命回到自己的家乡,只能替自己战斗,何况赵强根本不在乎钱财。哥萨克人是天生的雇佣军,有奶便是娘的主,价高者驳之。在没有退路且有大笔财富诱惑的情况下,傻子才不会答应。至于他们族人和首领的死,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谁又会为死去的人而丢掉自己命呢。

现在只有二十几个哥萨克人,赵强希望在几月之后,能有至少数百人的哥萨克雇佣军。在他的授意下,齐壮将这些哥萨克人与各族壮丁鄂伦春人混编成四个小旗,但是只拨给他们三十匹战马,余者没有马的作为预备骑兵使用。这样的安排潜台词就是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便可以接着再死。

赵强不要求骑兵营掌握骑射本领,因为将来他要给他们配备鸟铳。现在,只要他们能够达到一名合格骑兵要求即可。

胡旺又根据赵强的安排,从守卫营调给齐壮五十名各族壮丁,这些壮丁将作为辅兵使用,并且接受骑术训练。

守卫营和辎重营只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可重点要求的地方,赵强对胡旺和郭飞的能力还是相信的,二人指挥不了万人大军,但指挥百十个人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他相信在二人的统领下,那些异族是不会心生反意的。因此从骑兵营离开后,赵强便直接回到堡内去看望了那几个伤员。

在特意安排的十名达斡尔妇女服侍下,伤员们的伤情开始好转。他们所受的伤只是皮肉伤,冷兵器时代,如果伤重根本没法治愈,他们能坚持到归义城来,便说明伤势不是太严重。估摸着再过半个月,这些人便可以重新上阵了。伤员们没想到千户大人能够百忙之中来看他们,禁不住一阵激动,赵强安抚一会才让他们安静下来,又劝慰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养伤,伤好之后继续与罗刹人战斗。

从伤员那里出来后,赵强原准备回屋休息,路过堆放俄国人物资的几间屋子时,忍不住让严钱找来魏季。

魏季的民政司现有成员二十人,除了四个汉军士卒外,其他人都是壮丁中的老弱,上阵杀敌是不行,但跟着魏季的民政司处理堡中事务,倒是绰绰有余。

金银和珠宝等财物赵强只是听魏季统计,具体是不是这个数他不清楚,也不想费心去称量一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魏季是否中饱私囊,赵强不关心,只要他能替自己打理就可。即使这家伙真的贪了一些,也不打紧,反正这些身外之物他也没地方用去。

“屋中堆放的都是我们今后活命的依据,你一定要用心看管。我等会让胡百户再给你调十个人,你安排他们轮流守护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来这提取任何东西。知道吗?”

“千户放心,小的一定牢牢看管此处!”

魏季还是清白的,面对那么多金银,他难得的没有动心,因为他知道,眼下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用处。现在刚刚北上,南面是满清,北面是罗刹人,基业未稳,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首义城。当务之急是扩军充实力,占领更大的地盘,以期跟着赵强创下更大的基业。相比于前程,金银这些浮财可是不能与之比较的了。本担心赵强在怀疑他动了手脚,现下却见赵强只是让他多加看管,并没有对自己有怀疑和不信任的想法,魏季不由放下心来。

对魏季又嘱咐了几句后,天色已晚,赵强准备回屋睡觉,明天一早去接留在鄂伦春部落的冯云和吴军家属们。

第七十四章 林娜

赵强回到屋子的时候,意外发现林娜还在里面,因为无法和她用语言沟通,赵强便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往床上一躺。他实在太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躺了一会,却发现林娜并没上床来,赵强有些奇怪,扭头看她在干嘛,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委屈的样子。在她身后的桌上,却摆着几道菜,摆放得错综有致。看得出来,这些饭菜她是用了些心思的,虽然并不合赵强胃口。

赵强肚子正好也有点饿,虽然林娜准备的食物并不是他所爱吃的,但还是起床坐到桌旁吃了起来。

林娜在屋中呆了一天,哪里都不敢去,心中一直忐忑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老是痒痒的,既期盼丈夫库柏带人来救自己,又不想他来救自己。

白天看到昨夜玷污自己的那个清国军官又在砍杀那些奴隶后,林娜芳心不由一阵害怕,害怕之后却是对这个清国男人产生了说不出的感觉,也许这才是男人吧,只可惜他是清国人,如果他是俄国人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一整天,林娜的脑中都是昨夜的影象,不时将赵强与丈夫库柏做着比较。天色黑下来之后,林娜紧张不已,却是极度期待着赵强快点回来。她也在心中质问自己:林娜,你是高贵的俄国贵族女人,怎么可以对低劣的清国人产生那种感觉呢,为什么,林娜?难道你忘记你的丈夫库柏了吗,他要是知道你在想那个清国男人,该是多么伤心啊…

白天的时候,林娜因为肚子有点饿,曾大着胆子走到屋子,发现外面的清国人对她视而不见,也没有人过来盘问她,让她来去自由,只是不允许出堡。中午的时候,甚至还有两个达斡尔妇女给她送来饭菜。林娜尝试着想要和她们说话,却是语言不同。与以前一样,那两个达斡尔妇女对林娜仍非常尊敬,一点也没有因为堡中罗刹人都被杀光而对她有什么厉色。

林娜当然不会认为这两个妇女对自己的尊敬是出于她以前的身份,要知道,那些低级军官的太太可都是成了妓女,与来自莫斯科的妓女一样被关在一起供清国男人们发泄,以往的上下等级早已荡然无存。现在,所有的俄国女人都一样,自己只是一个例外而已。

林娜清楚自己没有受到其他同伴那样的对待,只是因为强暴自己的男人是清国人的最高指挥官,而这两个达斡尔女人正是出于对那个指挥官的害怕才对她有所尊敬。

被强者所占有的女人也是强者的一部分,如果强暴自己的男人只是个普通清国人,那自己现在和那些婊子一样,将由无数个清国男人在身体上进出。林娜一想到数不清的肮脏清国男人在自己身体里排出他们的罪恶时,没来由的一阵呕心。

上帝,我千万不能被那个男人抛弃,否则我怎么有脸活下去呢。抱着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和那些莫斯科婊.子一样,被她们耻笑,林娜开始尝试如何取悦赵强。

林娜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这个心计不是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心计,而是如何征服男人的心计。

可口的食物也许是征服那个清国军官最好的办法吧,想到自己难得下厨房为库柏准备食物时,库柏的脸上都会洋溢笑容,一整天都会沉浸在开心之中,自己想要什么库柏都会为她办到,林娜便想到了为赵强准备食物。

没想到忙碌了半天的食物一点也没有让赵强开心,虽然他吃下去不少,但林娜却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不喜欢她准备的食物。她可不知道眼前这个清国男人并不爱吃俄国食物,他喜欢吃的只是大碗肉而已。

林娜精心准备的俄国食物对赵强而言,就是鸡同鸭讲,根本没有共鸣。

噢,这该怎么办。林娜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生怕赵强吃完之后会让卫兵将她送走,那她可真的没脸再活下去了。

赵强也在想如何处理眼前这个俄国女人,若说他对林娜有什么感情,那简直就是瞎话了,他只不过将这个俄国贵妇当作床上的另一半而已。不过赵强也承认,这个俄国女人在床上真的可以让他销魂,但这不代表他就要这个女人永远呆在身边了。但是就这么将她打回军妓营,好像也有些不妥,毕竟这个俄国女人夺走了自己的第一次。

赵强还是念旧的,一夜肌肤之情也是情,他还没那么开明,再让林娜被别的士卒压在身下。想到那些汉军士卒们,赵强不由有些佩服起来。因为这些汉军士卒有着赵强想象不到的民族觉悟性,他们当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俄国女人视为自己的禁脔,想长期霸占。他们只是将罗刹女人当做了单纯的泄.欲工具。发泄完便将她们送走,下次有需要时再去妓营挑选就是。

正是这些汉军士卒不将罗刹女人当回事,这才使魏季收拢罗刹女人进军妓营的行动得到顺利实施,否则,凭他一个半吊文人,青壮们根本不会给他面子。由此引发的军纪问题,更是不可想象。

四个百户也没有给自己单独留下什么罗刹女人,昨夜疯狂之后,胡旺、吴四他们都将分配给自己的俄国女人送回到了军妓营,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赵强佩服他们的同时,也觉得如果自己留下林娜,未免有些剌眼,说不定还会让部下心生隔膜。

怎么处理她呢?赵强有些头大,匆匆扒了几口,抬眼看林娜,见她满面凄楚,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不由心软。

先留着吧,单独养着,将来有机会接触到她家族,让他们拿东西来赎人吧,赵强如此想道,反正是不能让她呆在自己屋里。于公于私,现在自己都要跟部下们同甘共苦,绝对不能开特殊化的例子。至于林娜,有需要的时候去找她就可以,有句话说得好,不能为了喝牛奶而专门养一头奶牛在家…何况,赵强的心中已经有了些冯云的影子,若是她被接过来后,看到这个在赵强屋子里的罗刹女人,恐怕要会被气疯。

见赵强吃饱之后,林娜强忍住心中的害怕,细心的端来一盆热水,伺候赵强洗脸。赵强留意了一下,发现林娜以前可能并没有如此伺候过人,举手投足都显得生硬,一点也不像个经常做家事的女人。想到她的身份,赵强马上也淡然了,贵族之后,库柏的妻子,这样一个女人,如何会做家务呢。

看着林娜进进出出,一会倒水,一会又打水让自己洗脚,一会铺床,一会细心的为他捏肩,赵强受宠若惊的同时心想难道这个俄国女人是在取悦我?

嗯,不错,这个女人是在取悦我。观察半天,赵强下了定论,林娜一定是在讨自己欢心,原因是什么,赵强隐隐也猜得出来。

既然你这么想取悦我,那就来真格的吧。有了经验,赵强也有些蠢蠢欲动,男人嘛,对那种事情都是向往的,尤其是刚刚接触的,更是想着一天来个十几次。

“你,上床去,我们,那个,嘿嘿。”

赵强一脸淫笑望着不知应该再干什么的林娜,用手指了指床,示意她上床,并配合后世在电影《飞虎队》上看到的潘长江做过的某个手势——左手圈个圈,右手食指往圈里猛.插之。

虽然听不懂赵强说什么,但对方那一脸淫.荡的笑容让林娜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他做得非常分明的手势,林娜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脸一下红了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上身微微摇动了一下,默默走到床边,低着脸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

噢,上帝,这个清国男人果然是喜欢我的身体的,只要我让他像个真正的男人,他不会抛弃我的。林娜的大脑一片空白,白天闪过的场景再次闪现,尤其是看到床下的赵强解开衣裳时,身体如被电击,一下湿润起来。

当夜,赵强没有放过这个俄国熟妇,在相当疲惫的状态下,竟然恶战了半个时辰,实属奇迹。当他浑身瘫软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时,林娜却是一脸兴奋的靠着他,右手仍在不断盘弄赵强的某个部位,渴望的眼睛分明在告诉赵强:官人,我还要...

到底是我在玩这个俄国女人,还是她在玩我!

赵强被林娜勾人的眼神撩动得口干舌燥,却是无力再战,不由痛呼:女人果然是老虎...

……………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祝所有读者的宝宝节日快乐,嗯,也祝我的宝宝节日快乐,虽然他才八个月大。

第七十五章 徐锦衣叛逃

天亮后,赵强唤来陈伟,让他在堡中找一间空置的屋子,让林娜赶紧搬到那去住。

林娜被陈伟赶出来时,赵强都不好意思看她,这个不好意思不是因为让林娜别屋居住,而是赵强对于自己昨晚的有心无力感到不好意思。男人嘛,不能满足一个女人,总是难以再正眼再看对方的,小小的自卑感肯定会有的。

山水有相逢,你等着,等我过两天再找你大战三百回合,望着林娜远去的背影,赵强嘿嘿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让我休养两天再说,到时看你求饶不求饶。

扭腰想活动一下,却发现一阵酸痛,赵强不由一阵汗颜,女色果然如把刀,这才两个晚上,竟然就让我如此狼狈,难不成俄国婆娘真有剔骨柔刀的本领不成…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两天心力憔悴,操劳的事情太多,一下连着放纵两晚,自然会有些不适。

被陈伟带着离开赵强时,林娜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没想到自己极尽全力挑逗赵强,想让他得到最极致的快乐,却落个被扫地出屋。一路无数次扭头回眸,希望赵强能唤自己回头,可是迎来的却是赵强冰冷的目光。

我被抛弃了,我被抛弃了,那些莫斯科婊子会用恶毒的语言嘲笑我的。林娜芳心破碎,如深宫怨妇般,脚下千钧重,在陈伟的数次喝促下,才无力的朝前迈去。然每往前踏一步,欲死的心就更重一分。她可以忍受被一个清国男人玷污,可是无法忍受被无数个清国男人强暴。

如果他们真的要将我当作婊子,那我就撞死在他们面前。负心的清国人,我要让你知道高贵的俄罗斯女人是如何坚贞不屈的。

不知何时,赵强在林娜的心中成了负心的清国人,如果赵强知道的话,恐怕会哭笑不得。

不过当林娜发现自己并不是往妓营而去的时候,而是被送到了以前火枪队一个小军官的屋中时,她的哀容瞬间变成喜色,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进去吧,以后你就住这里,没有千户大人的命令,不许再到千户屋中去。”

陈伟也不管这罗刹女人听不听得懂,说完之后将她推入屋中,回头向赵强交差。

感谢仁慈的上帝!林娜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欢喜,倚在门边,遥望远处的赵强,心中波澜一片,对赵强不知是爱还是恨,或是其他。这些只有她自己清楚。在这一刻,丈夫库柏的身影竟然一点都没有在林娜的脑海中出现。

陈伟回来告诉赵强,那罗刹女人已经安排好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林娜落泪的这一细节给忽略了,只说林娜对安排很满意,此时正忙着收拾自己屋子。听他说完后,赵强便让严钱去通知齐壮,让他准备一些马匹随自己去接人。之后赵强便要去找胡旺和吴四,对他们交待自己不在后堡中的事务。因为此去接人一来一回也有四五天,一些事情赵强肯定要交待给胡旺他们。

赵强本可让别人去接吴军家属们,但因答应过冯云,一定会回去接她,所以赵强不想食言,再者眼下首义城附近并没有什么危险存在,而库柏按照时间推算,回来也要十多天,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堡内各营只需加强训练即可,不必防范敌人的进攻。既然没有危险,赵强便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了。

哪知赵强正要去找胡旺和吴四,却见胡旺领着吴四和郭飞一脸急色的来找他来了,在三人的后面,还跟着一脸苦色的魏季,并且脸上明显有个巴掌印,红通通的印在脸上,一看就是刚被人打了一耳光。

“怎么了?”

赵强见胡旺脸色铁青,吴四阴沉着脸,郭飞却是气急的样子,魏季则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心知不好,肯定出事了,不然这三人不会是这么个阵势来找自己。看样子,这事非同小可。

“千户,出事了!”

吴四低声说了一句,看了一眼侍立在赵强身后的陈伟和许平两个侍卫,欲言又止。

“不打紧,都是自家兄弟,不必瞒着他们,直说。”

几人的神色已经告诉赵强,所出的事情非同小可,吴四显然是怕此事被陈伟和许平听到传了出去。不过赵强不担心这两个护卫会如吴四担心那样口风不严,听完之后起了其他念头到处散播。

自己性命安危都交给了他们了,军中之事又有何不可让他们知晓的。让他们听一听也算是拉拢人心手段吧,不然让他们走到一边去,多多少少总是不太好。

陈伟和许平听了吴四的话,便要自觉到远处去,不想赵强却这么说,二人心中一暖,彼此看了一眼。

见赵强让自己不必隐瞒这两名护卫,吴四点了点头,对胡旺道:“胡大哥,人是你手下的,你来说吧。”

胡旺手下的人?赵强看向胡旺,想知道他手下的人出什么事了。

最坏的事情莫过于首义城被敌人包围,但看四周巡视军士并无异样,赵强便知肯定不是这事。那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壮丁造反、逃跑或者强奸女人、私下械斗之类的。

如是这类事情,倒也不难处置,对症下药就是,壮丁造反就杀,逃跑就抓,强奸就阉,械斗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分出个胜负来。在不知不觉中,赵强已经变得很冷血,这种转变他知道也不知道,但从来不刻意让自己变得仁慈,也不刻意追求所谓的以德服人,让对方死心踏地跟随自己。

不过胡旺的话却让赵强大吃一惊,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难以置信的看着胡旺:“徐锦衣跑了?!”

“跑了!”

胡旺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骂道:“这个免崽子,竟然见钱眼开,趁着值守的机会带人盗了金子,跑了!”

吴四也咒骂道:“这王八蛋,我一直以为他是条好汉子,哪知道这龟孙竟然这么个德性!”

徐锦衣自打在永陵便跟赵强在同一个屋中,因为有几个月接触时间,所以赵强对他并不陌生,之后又随自己打过罗刹人,其后更是一块北上。这么样的一个人,赵强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如此短见,偷了金子逃跑。

如果是各族壮丁或者是鄂伦春人干这种事,赵强都可以接受,但事情发生在徐锦衣和那两名汉军士卒身上,这让赵强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三四百汉人当作*,指望以他们为火种组建一支可以对抗满清的铁军,现在却发生这种事,让赵强愤怒不已。

“魏季,到底怎么回事!”

“回千户话,小的也没想到徐小旗竟然会偷金子逃跑。”

魏季被赵强的厉喝吓得浑身发抖,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刚才被吴四一个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得,谁让这金库是归自己看管的呢。

在魏季结结巴巴的叙述中,赵强慢慢了解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徐锦衣因为参与过防卫队,所以在整编的时候,被胡旺任命为手下的一个小旗,因赵强让他派一队人给魏季,所以他便让徐锦衣带他的小旗过来听用,一来他手下全是汉卒,忠诚度不必担心;二来徐锦衣又是老弟兄,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哪知徐锦衣却利欲薰心,得知自己的任务是看守从罗刹人那里得来的金银后,心生贪念。说通两个手下,在值守时偷偷打开库门,盗了将近二百两金子分别藏在身上。在天亮换岗时,徐锦衣便带那两名手下假做出城到河边洗把脸,然后迅速钻入树林一跑了之。

可气又可笑的是,三人往堡门去的时候,正好撞上魏季,魏季一点也没有察觉三人异样的表情,对徐锦衣这个千户大人的老弟兄客气非常,直送他们到堡门边,这才往金库而去,到那之后,却又没有马上进去查看,直到乌尔愣来找他,来领赵强给他的盘缠时,他才发现金子少了。

发现金子少了之后,魏季跟丢了魂似的,强撑着打发乌尔愣后,立即要过来找赵强汇报,路上碰到吴四和胡旺,将事情与他们一说,却挨了暴跳如雷的吴四一个大耳光。

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后,魏季一下跪到地上:“千户,小的有罪,有的失职,请千户治罪!”

“你起来,你的事以后再说。”

赵强伸手扶起魏季,问胡旺他们:“有没有人看到他们往哪里跑了?”

吴四道:“有,铳营的几个弟兄看到他们往南跑了,只是不知他们干什么,这才没有多心。”

赵强微一点头,往南跑肯定是想潜回关内。嘱咐众人道:“此事不可外传,仅限我们几人知道。他们没有马,应该跑不远,我这就带人去追,顺便去鄂伦春人的部落接咱们的人。堡中的事务就交给你们了。”

“千户,我随你一起去。”

胡旺像是要将功赎罪一样,请求道:“徐锦衣是我手下的人,出了这等事,我这百户自然难辞其咎,我一定要亲手抓回这三个混蛋!”

赵强摇头劝道:“胡大哥,这不关你的事,堡中事情很多,你和吴四、郭飞兄弟留在这里,我带齐壮的骑兵营去就可。三个贪财的小人而已,不必劳师动众,我此行最重要的还是将咱们的人接过来,抓捕这三人只是次要,若是找不到,也不打紧,由他们去好了。”

吴四坚持要与赵强一起去,在赵强再三劝阻下,才无奈答应留守堡中,对三人营官交待几句后,赵强立即带陈伟、许平往骑兵营赶去。

第七十六章 阴魂不散的黄三

得到严钱通知后,齐壮便调了两小旗的骑兵,一旗为汉军,一旗为哥萨克人。赵强赶到时,两旗人马已经准备完毕,顾不得将事情再详细告诉齐壮,赵强翻身上了给他准备的马匹,扬鞭便往南跑,陈伟三个侍卫紧随其后。齐壮一见,不知道赵强为何这么急,忙吆喝两旗人马紧跟而去。

向南疾行一个时辰后,赵强停了下来,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徐锦衣三人,此地多为山区,能供行走的道路甚少,按时间推算,三人肯定被落在后面,很可能是听到马蹄声后便躲了起来。赵强所带人马不过两小旗骑兵,徐锦衣三人既存心躲避他们,自然不会轻易被发现。

赵强本没指望能够轻而易举就抓获徐锦衣三人,也是抱着碰一碰的想法,如果能抓到他们最好,抓不到也无所谓。停下之后,便将事情告诉齐壮,齐壮听后勃然大怒,说起来徐锦衣跟他是同乡,当年也算过命的交情,又一起在关外同甘共苦过,没想刚开创了点局面,他竟然就做出这种事。

骂了几句后,齐壮一勒马头要带人回头再找,他就不信这三个免崽子能藏到哪去。

赵强制止了齐壮,不说来时那么多山头,就算只有一个山头,靠这么点人到山上去搜寻三个有意躲避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齐壮恨得牙痒痒,不甘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不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赵强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连绵的山脉,冷笑一声:“此地离宁古塔有几百里,离关内更远,三人想回到关内可不是容易事,不说这一路如何躲避清军盘查,就算他们能躲得了清军盘查,一个个关卡的闯过去,恐怕也没法南下,别忘了,他们可是被发配关外的王爷旧部,没有户籍在手,他们能往哪里去。”顿了一顿,有些感慨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三人带了这么多金子在身上,我看离死期也不远了。”

齐壮闻言点头附和道:“那倒是,带了这么多金子,不被人惦记是不可能的。可惜,真是可惜了。”一脸的痛惜样,却不知可惜的是金子,还是可惜徐锦衣三人的性命。

没有多作停留,小半柱香后,赵强上马带众人继续前行。鄂伦春人的那个寨子虽然隐密,但毕竟还处于清军势力范围之内,早点将吴军家属们接到首义城,赵强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两天后,赵强带人赶到了乌尔愣的部落,初到寨子外时,里面的吴军老弱们见到哥萨克骑兵们,吓得在堡内大喊大叫,小孩子都被吓得哭了起来。好在她们随后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不然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还没来得及和冯云说话,几名吴军家属中的壮妇便告诉了赵强一个危险的情报——这两天有人在远处窥视过寨子。

有人窥视这里?赵强心中一紧,忙问她们具体情况。

壮妇们是在出寨子洗衣砍柴时发现远处有人窥视的,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说起自己看到的情况。

“这些人只远远的朝寨子里张望,也不过来,见我们出寨子,他们便掉头走。”

“离得远,也看不清是什么人,但应该不是鞑子,不然早就派兵过来把我们抓回去了。”

“那次我和吴嫂去砍柴,捆好之后往寨子回时,就见身后树林中有人影闪过,嗯,我隐隐看着好像有个人影蛮熟,像是…像是…”

一个妇女轻拍着自己脑袋,一时想不起那人像是什么。

“像是什么?”

赵强忍不住催问了她一句,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那妇女被赵强一催,心中也是紧张,眉头皱得紧紧的,苦思半天才一拍大腿道:“对,就是冯尚书家的那个下人,有个堂兄在尚书堡做包衣的那个。”

另一个妇女提醒道:“不就是被赵千户打过的那黄三嘛。”

那妇女忙不住点头:“对,就是他!在松山堡的时候就跟旗人搅在一块欺负我们的那个黄三!这白眼狼忘恩负义,老想着欺负冯小姐,良心都被狗吃了,亏当年冯尚书对他那么照顾。”

“黄三?”

赵强没兴趣听这壮妇在那唠叨,黄三的出现让他疑惑不已,心道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这小子不是带人留在松山堡等清军过来的吗?难道清军要来找我们?

结合黄三的一贯为人,赵强有种不好的感觉。虽然不相信清军有胆早敢主动北上,但是为安全起见,他还是让齐壮带人去附近转一转,看能不能发现黄三他们,如果发现,就把他们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看他们鬼鬼崇崇的跟过来有何目的。否则这事就跟个剌样,扎在心头上十分不舒服。无论黄三是否替清军充当向导,剌探他们的情报,这事都要查个清楚才行。

“我们已经夺下罗刹人的堡垒了,现在我们有了立足之地,大伙总算有地方落脚了。而且堡内粮食十分充足,你们再也不必担心断粮了,这次我来就是带大家赶紧离开,好早点安顿下来。现在你们就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出发。”

齐壮领人过去搜查后,赵强忙让吴军家属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迁到首义城去。

老弱妇孺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她们也被黄三等人的出现搞得心慌慌的,万一黄三等人是清军派过的,那可就糟了。因此众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统统聚集到寨门口,等着出发。在附近玩耍的小孩们也被大人喝了回来,小一些的抱在手中,大一些的则拉着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那些跟自己长得不一样的罗刹骑兵。

赵强在人群中看到冯云时,她正拉着弟弟远远的看着他。见赵强向她走过来,冯云心微微跳动了一下,脸上没来由的闪过一丝红晕,却马上被她平复下来,尽量让自己镇定一点,静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强。

“冯姑娘,我来接你们了。”

赵强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冯云的目光,呵呵傻笑着便去逗弄冯杰:“怎么样,叔叔不在这几天,你有没有听姐姐话?”

冯杰不再像以前那么对赵强怯生,乖乖的被赵强捏着小脸蛋,一手抓住赵强的衣角,有些撒娇似的脆声道:“我有听姐姐话,我和姐姐一样,都盼着你早点过来接我们。”

“是吗?”

赵强失声一笑,拿眼偷偷瞥了一下冯云,见她俏脸微红,小嘴不自主的眨巴一下,想对弟弟说什么,却终是没好意思张口。

为免尴尬,赵强假装没有看到冯云的表情,只将冯杰抱在手中,往上抛了两下:“没想到小杰这么有心,还知道盼叔叔回来。”

“赵大哥,你轻点,别摔了他。”

见冯杰被赵强抛得蛮高,冯云怕他失手摔了弟弟,轻声在旁让赵强将冯杰放下。

将冯杰轻轻放下后,赵强缓缓看了一眼冯云,沉声道:“冯姑娘,以后咱们就不必再担心无处可去了,等到了地方,我会好好安排你们。”

让赵强意外的是,听了他的话,冯云并没有吱声,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拉着弟弟往人群前面走去,扔下赵强一人傻傻的站在那儿。

怎么了?赵强被冯云的举动搞糊涂了,前几天时她不是这样的啊。

正郁闷着,许平过来请示:“千户,那些鄂伦春人怎么办?”

赵强扭头看了一眼茫然望着汉人的鄂伦春老人孩子们,吩咐许平:“将他们一块带走。”

“是”

许平应声下去带了几人去吆喝那些鄂伦春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鄂伦春人听不懂许平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见到自己的族人回来,只看到那些汉人和罗刹人混在了一起,心下都有些惊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男人们是死还是活。在许平和几个汉卒的喝骂下,鄂伦春人才明白对方是要他们也离开寨子。

鄂伦春人在这个寨子世代生活了很长时间,如何肯搬离这里,但在那些汉人动不动就拔刀相逼的情况下,他们也只好无奈的收拾家当,一些年轻的鄂伦春妇女更是一边收拾,一边眼含泪水。

等所有人都收拾得差不多后,齐壮也带人回来了。他在附近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黄三和那些窥视此处人的身影。他对赵强说道:“许是这小子看到我们来,便知趣的不来惹我们,带人跑了吧。算了,千户,咱们还是带人赶紧离开这,管黄三干嘛,他要是再跟着我们,那就是存心找死了。”

“我总觉得此事不对劲。”

赵强紧锁眉头,对齐壮道:“黄三的为人你我都清楚,天生的奴才,又有个当包衣奴才的堂兄,这小子肯定是没胆量逃跑的。我估摸着可能清军找到他们后,这小子向清军交待我们的去向,也许是来松山堡查看的清军兵力不多,所以他们没敢马上追过来。只是让黄三他们替他们查探我们的去向。”

“就算知道我们的去向又如何?”

齐壮不以为然道:“北边是罗刹人的地盘,凭那些驻防八旗,借他们几个胆都不敢北上。”

“此事还是慎重一些好,这样吧,我带大队人马走,你带几人留在此处,发现什么情况,就马上回来禀报。”

……………..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牙龈发炎,实在痛得厉害,勉强撑着更一章,吃药睡觉,明天再补。

第七十七章 协领何保

寨子西南的树林中,一伙衣着破烂的青壮小心的埋在那里,不敢将头露出来,唯恐被人发现,他们中有两人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鄂伦春人寨子,其他人则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黄三,此刻正暇意的靠在一颗弯脖树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眼睛闭得紧紧的,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养神,看上去老神在在,舒服得不得了。

许是经常有虫子爬上身,黄三紧闭双眼的同时,不时伸手在身上抓几下,也亏得他本事,竟然在没有视物的情况下能准确的将虫子捏出来。掐死一只扰人清静的甲虫后,黄三身子微侧,此刻太阳正毒,树林中难得凉爽,正是困觉的好时候。不想身子刚动,却听身边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三爷,他们离开寨子了,咱们要不要跟过去?”

“怎么不要?”

黄三双眼一睁,斜斜的打量了一眼说这话的人,见是魏小江,不由变了脸色,骂道:“猪脑子,不跟着去,鬼知道他们跑哪去了,到时交不了差,协领大人能饶过我们吗?!”

魏小江便是上次跟在黄三后面欺负冯云的那年轻人,他是康熙十六年吴军经过家乡时投的军,投军时不过十五岁,当时人小,也搞不懂这支军队和朝廷官军有什么不对,只知道当了兵就能吃军粮,不致挨饿,再加上老爹刚死,老娘又多病,这么半大小子养在家中,粮食如何够吃,当兵也好,自己照顾自己,也省些粮食给下面的弟弟妹妹。

当年吴军北上之后除后附绿营人马外,也有很多所到之处投军的人,这些人多是城市中的无业游民与农村家境不好的子弟,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志在反清的仁人志士。只不过这些人中的大多数要么抱着投机心理,要么就如同魏小江一样,只是单纯的抱着不饿肚子的想法当兵吃粮。他们眼中可没有民族大义,为故明复仇或光复汉人江山的抱负,只是想通过当兵吃饱肚子而已,本质上这些人也是最容易动摇的兵源。

吴三桂死后,成批成批投降的吴军八成便是这些后附兵源组成的营头,绝少见老营人马。吴军老营主力直至昆明被围,九华山被攻破,吴世璠自杀之后才彻底丧失抵抗信心,比起前两年投降的后附人马和少数投降的老营士兵(包括赵强他们在内),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吴军可称得上对得起吴三桂了。

因魏小江算是后附人马,加之年纪又小,所以在军中并不待人见,直到所在的营头兵败,他也不过是个小马夫。兵败之后,魏小江的实际年龄也只有十六岁,按清廷规定,未满十六岁的普通从逆军士是可以赦免其罪被放回家的。

不想也该魏小江倒霉,俘虏他们的清军都统认为这些个吴军俘虏都从过逆,放回去必会荼毒乡梓,绝不能因为年纪不够而就认为他们没有潜在危害,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清军都统大笔一划,将连同魏小江在内的千把号吴军俘虏全部给送到了关外(发配关外在清军都统眼中与砍头并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关外后,像魏小江这种后附士兵爷爷不疼姥姥不爱,没办法和其他人一样,结成一些相互照应的小团队,因此经常受人欺负,清军发给他本就不多的食物屡屡被其他身强力壮的吴军夺走。魏小江气愤之余却是没有办法,只能夜里独自流些委屈的眼泪,只到他遇见了黄三。

黄三没有当过兵,论身份更是一个下人,因此在吴军俘虏中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但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堂兄竟然成了内务府副总管大人的包衣奴才。这下子不得了,当知道这个事情后,黄三的身价一下提高了上来。有了身价,黄三自然想有一帮人追随自己,不为别的,只为能摆摆威风,欺负欺负那些吴逆们,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惦记着老主人的女儿,做梦都想把她压在身下。以前人家是尚书女儿,他这个下人想都不敢想,现在可不同了,我黄三可是包衣奴才的堂弟,算来也是小半个旗人,能看上你一个逆党叛臣之女,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

不过让黄三郁闷的是,堡内其他吴军青壮对他并看不上眼,丝毫没有因为黄三堂兄的缘故而对他另眼相看,一如继往的只是将他当成个下人,甚至那些妇女和小孩子也不将他放在眼中,一口一个“黄三”叫着,这让黄三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天变了,爷的身份也变了,你们这些吴逆还敢这么看我!

黄三开始活动了,他要想尽办法将堂兄的身份转换为自己的权势。因黄三堂兄被派在尚阳堡接受各地上贡内务府贡品事谊,所以松山堡的旗人佐领都赖和管事遏隆对黄三倒也给些面子,为的是上贡时能少些波折,少些孝敬。当然在他们眼中,奴才还是奴才,当包衣奴才的是黄三堂兄,可不是黄三。该打时还是打,该骂时还是骂,只不过相对于其他吴逆而言,黄三的境况还是大有改变,至少他能吃饱肚子,并且在堡西的吴军家属中形成一定的权威——旗人给他的权威。

靠着从遏隆那得来的食物,黄三成功收买了几个小弟,当中就包括魏小江。与其他几个依附黄三的青壮不同,他们是被黄三诱惑,而魏小江却是主动找黄三,找到他之后只说了一句“你给我吃的,我以后就给你卖命”,从此便成了黄三的爪牙,替他干了不少坏事。当然所谓的坏事只不过是帮着黄三调戏调戏吴军妇女,或者对那些青壮横鼻子竖眼而已,大恶倒是没做,不是魏小江没胆做,而是黄三没这个胆子做。

说到底,黄三的所作所为只是个恶奴,还谈不上恶棍,他最大的理想只是将昔日的主人冯小姐压在身底下发泄一番,其他的,他没想过,也不知道想。

那日赵强带人从松山堡离开后,黄三便领着余下的几十人在堡中傻等,他们不敢离开,生怕被清军认为是叛逆。有人也劝黄三要么跟赵强学北上,要么跟张大海学带人往南,潜回关内回到老家去,但无一例外都被黄三喝骂了一通。

支撑黄三唯一的信念便是二哥(堂兄)会救我的,只要我老实的带人留在这里,这便是大功一件!二哥知道此间事情后,必会想法救我。

逃跑或者造反,那都是鸡蛋往石头上碰,吴三桂十几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了,这几百号人还能翻了天不成。黄三坚定认为,只要留在此处,就不会有事。如黄三所愿,他的坚持得到了回报,事情并不如赵强想象般,留下的青壮被当成替罪羊给一刀杀了。

黄三带人在堡内等了两天后,果然有一队清兵发现了他们,只不过却不是宁古塔派来的兵马,而是路过此处黑龙江副都统萨布素的人马,领兵的是一个协领,名唤何保。

盘问过后,何保的眉头锁了起来,按黄三的交待,巴尔虎人是杀官叛乱全族北迁,如此事为真,那事情便不得了,性质相当严重,可是必须要上奏朝廷的。但此地是宁古塔治下,他何保是黑龙江的人马,路经此处纯属偶然,论理这事他就管不着,即使副都统萨布素亲来,也没法过问这事。

若是强行管了此事,可是犯了官场的大忌,要是因此得罪了宁古塔将军巴海,那可是非常不明智的,要知道,宁古塔将军巴海可是当今圣上眼中的红人,关外的擎天之柱。何保身为协领,也算高级军官,自然明白得罪巴海的下场是什么,与手下两个佐领商量一番后,何保便决定将此事先行向宁古塔通报,为安全起见,他们先留在松山堡等候宁古塔方面派人来。

至于黄三和那几十个吴逆,何保也没有苛刻对待他们,因为他是半个汉人,母亲是关内抢过来的汉人官宦之女,被强暴之后生下了他。因母亲的缘故,何保在八旗军官中倒算是个异类。再者事情也轮不到他管,要是杀了这些吴逆,事后未免有些说不清,倒不如留下他们为己所用。

何保是聪明人,知道以汉制汉,巴尔虎人是有准备北迁,一时半会也没法追上他们,但是那些同样逃跑的吴逆却是匆匆北上,又携带了那么多老弱妇孺,行动必定不快,要是将他们抓回来,倒也算小功一件。见黄三倒也实诚,何保便令其带人往北寻找那些吴逆行踪,有所发现立即回来报告。

黄三本有些担心清军不会放过他们,没想到对方却委了他这么一个差事,心花怒放,连连磕首,一点也不犹豫,马上带人往北撵了过去。运气也相当不错,还真让他们发现了吴军老弱的行藏所在。因青壮们不在,黄三便没有马上带人将老弱们押回去,他想立更大的功劳,将那些青壮们的落脚点也查个明白,好让清军将他们抓回来,一泄被赵强痛打的耻辱。

第七十八章 浑人舒穆禄

“你们要搞清自己的身份,现在不卖力,到时被砍脑袋,可怨不得三爷没提醒过你们!”

魏小江被黄三训得一声也不敢吱,畏头畏脑的往后缩。他虽然是主动投靠黄三,但却也因年纪小、身子薄而被黄三轻视,火气没处发时就经常拿他发泄,平素里也只当他是当个跟班的小厮,伺候自己的活计尽让他干。若不是跟着黄三能吃饱肚子,魏小江就是再能忍也断然不会被他这么欺负。

每当黄三要动手揍人,通常都是现在这幅表情,因此魏小江下意识的就要缩,以免被黄三饱揍一顿。不想黄三这次却没理会他,而是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大咧咧的冲众人吼道:“想活命,就给老子好好干,不想活命,你们也别他娘的害老子!”吼完才踢了魏小江一脚:“以后说话动动脑子,别没事尽让你三爷来气!”

“三爷,小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平素与黄三走得最近的李三喜见他站在魏小江面前不动步,以为他又要揍这孩子,看着也是有些不忍,便想出来为小江打个圆场,但话却是说了一半就打住了,看得出来,这后边的话他也有些不好开口。

黄三见他这样,冷哼一声:“只是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李三喜怕黄三将怒气撒到自己头上,忙道:“三爷别生气,我是想说那些吴逆跟咱们一样,多多少少总算有些香火之情,要是就这么卖了他们,这心里总不好受。”

听李三喜这样说,旁边的青壮忙附和道:“三喜哥说得是,当年都是一个营盘里吃饭的,现在却要出卖他们,弟兄们心里是有些别扭。”

另一个青壮也道:“三爷,要不咱们回去吧,就跟协领大人说没找到人,我看那协领大人蛮好说话的,对咱们和和气气的…”

“呸!”

黄三听得火大,抬腿就踹了那说话的青壮一脚:“放你.妈的狗屁!实话告诉你们,要是咱们这次不能立下功劳,回去之后必定是被砍头的份!”

那青壮被黄三一脚踢在胸口,闷哼一声蜷缩了起来,脸上说不出的痛苦,旁边的人见了,忙上前七手八脚的为他按摩胸口,或轻拍后背让他顺下气来,却是无人对黄三这一行为有什么不满,更谈不上怒目相向了,好像他们早已习惯黄三这样。

黄三全然没有理会那青壮的痛苦,继续盯着众人骂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见黄三目露凶光,陈三喜心中一紧,暗道可不能得罪他,大伙今后可都指望着跟他活命呢。要是他在旗人那里说几句,弟兄们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当下低声道:“当然是想活了。”

“想活就别那么多废话,老老实实跟我干,三爷别的不敢保证,留下你们的项上人头我还是敢打包票的。别看协领大人明面上对咱们和气,暗地里却不知怎么想呢。我们能不能活命全看这趟能不能得些功劳,要不然,协领大人再和气,咱脖子上的脑袋都要搬家!”

“别他娘的一个个大白天尽做痴梦,出了这么大事,想保住脑袋就得卖力表现!”

黄三似乎很享受这站在高处教训众人的感觉,说完又意犹未尽的骂了两句,这才大手一挥:“都别傻愣着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张发,胡强,你们去松山堡向协领大人禀报此间情况,余下的人随我跟上去,看看那些个叛逆到底在哪落脚,查探之后便是大功一件!”

…………………

因松山堡已被巴尔虎人一把火烧光,水井也被粪便污染,何保所带的兵丁便在堡外靠近河边的地方临时扎了营地。受母亲影响,何保闲来便喜读些汉人书藉,当中便有太祖指定八旗军官必读的《三国演义》。

这日无事,又迟迟不见宁古塔派人过来,便翻起随身带着的《三国演义》看了起来,正看到诸葛亮草船借箭,大为叫妙时,却见手下佐领佟图拉急色进了帐中。

“大人,宁古塔来人了!”

“噢?”

何保闻言马上放下《三国演义》,起声问道:“来的是谁?”

佟图拉似笑非笑道:“来人和大人是老相识了,正红旗的舒穆禄。”

“舒穆禄?”

何保一听来得是他,不由一脸的厌恶,诲气道:“宁古塔没人了吗?怎么派了这个浑人过来。”

佟图拉见协领如此模样,不由笑道:“许是宁古塔真没人,这才派舒穆禄来吧。大人,卑职是领他过来,还是大人亲去接他一下?”

佟图拉这样问是有依据的,因为论官职,舒穆禄和何保都是协领,皆为正三品的八旗武职,只不过何保所领的是禁锐八旗,那舒穆禄却是领着驻防八旗,单此一点,何保便高了舒穆禄一级。若何保托大不出营迎接舒穆禄,倒也没什么不妥。

“算了,本官还是迎他一下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权当给宁古塔将军面子吧。”

何保一边说着一边往帐外走去,佟图拉在后跟着,只听何保在说“真不知宁古塔将军何以器重这么一个浑人的。”

听何保这么说,佟图拉也觉好笑,这舒穆禄的浑名可是传遍八旗,但凡旗人,没人不知有这么一个赛张飞的。

说舒穆禄赛张飞,倒不是说他作战勇敢,武艺高超,而是说他比张飞更浑。因为此人不知哪根筋搭错,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听了手下师爷说了几段三国后,便硬生生将自己比作张飞,特意学张飞一样在脸上蓄了一幅络腮胡子,行军打仗时,都要大叫一声“俺燕人张翼德来也!”,更夸张的是,只要见到有人是红脸,便死活上去要拉人家结拜,美其名曰“桃园三结义”,搞得八旗军官但凡脸色过于红润的,都不愿与他这个假张飞打交道。

康熙十五年的时候,舒穆禄随简亲王南下平乱,不知从哪见了一西洋教士,之后便越发乖张起来,口头禅便是“俺听西洋和尚说,大地是圆的,怎么样,你们没听说过吧。”甚至将这话对简亲王也说了起来,搞得简亲王是哭笑不得,念到这人虽然浑,却也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倒也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如此一来,舒穆禄的浑名更是远扬,连在京城的皇上都听说了,还将此当作笑话跟身边的近侍聊起,并且给下了这么个评定——舒穆禄战功固然再高,也不能升迁过高,我八旗军官不仅要勇,更要谋,朕看他顶多也只能当个协领,再往上升就有些些难为他了。

有了皇帝的这个评语,可怜舒穆禄屡立战功,杀敌无数,却是在协领这一官位上一呆就是十年,再也无法进一步。好在舒穆禄倒也知足,并未因此有什么不满,三藩之乱平定后,便被简亲王打发到宁古塔将军巴海手下,在关外他倒是也活得滋润,巴海也未因他这人有些浑而闲置他,让其统带驻防八旗的四个佐领,也算重用。

何保刚出营外,远远就见舒穆禄正拉着自己手下一个兵丁左看右看,不由大是疑惑,这大老粗想干吗?

…………….

作者注:八旗军官品级较高,单一佐领就为正四品,虽只统百二三十名兵丁。参领、协领、都统都是高品,但仅于八旗之内,与朝堂之上的三品、四品官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然旗人地位高于汉人,旗官自然也高于汉官,等同品级的除非如李光地等天子近臣,在八旗军官面前还是恃下礼的。另求收藏,急切求收藏

第七十九章 吴逆造反

走进一看,不必询问,何保便知怎么回事了,因为被舒穆禄拉着的那兵丁有着很显眼的特征——脸红脖子粗。

看来这浑人又犯浑了,竟然不顾身份,拉着一个小卒就想结拜,真不知他这脑袋如何想的。何保轻咳一声,脸上现出几分笑容,上前抱拳道:“几年没见舒兄,舒兄还是当年的老样子,越发健硕了嘛。”

“哪里还是当年的老样子。”

舒穆禄拽着那兵丁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欢喜,正有斩鸡头烧黄纸的念头,却被何保不合适宜的打断,当下也不恼,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突出来的大肚子:“你看,这肚子都胖了半截,哪里还有当年马上的英姿了。”

“舒兄真会说笑。”

何保心道这浑人何时有过英姿。笑着挥手示意那兵丁赶紧走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舒穆禄随他进帐说话。

那红脸兵丁被堂堂一个协领大人拉着好生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由很是紧张,以为自己哪不对劲,唯恐这协领大人赏自己一顿板子。正忐忑时,得了自家大人示意,忙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帐中,惹得舒穆禄好生不高兴“昨走了呢,真是的,俺还想跟他好生结识一番呢。”

何保想笑,却是强忍住,对舒穆禄更增鄙夷,面上却是不显,客气的请舒穆禄进帐,随舒穆禄来的两名参领、四名佐领以及一名汉人模样的师爷也跟着进了帐。

吩咐戈什哈上茶之后,何保与舒穆禄又寒暄了几句,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也不多问宁古塔为何派舒穆禄前来处事此事,只想尽快将此间事移交给舒穆禄,好赶紧带人离开,他身上还有军命在身,容不得他在路上再多作耽搁。

舒穆禄此行是受黑龙江副都统萨布素之命,带所部人马前往科尔沁蒙古挑选精良蒙古马,并将选好的马匹带回黑龙江,以替换军中不堪乘骑的老马。路经此处纯属偶然,自不想为宁古塔的事情耽搁自己的任务。一旦交接完之后,他便要启程赶往黑龙江,此处虽也有罗刹人出现,但终是不及黑龙江流域的罗刹人多,萨布素都统正是为了抗击罗刹人侵略,这才派他到科尔沁取马的。再者面对舒穆禄这么一个浑人,何保更是无心与其打什么交道,巴不得马上走人。

不想舒穆禄却是一点也没有理解何保急迫心情的意思,听完之后,竟然端着茶碗坐在那发愣,搞得何保和手下的那个佐领莫名其妙,倒是舒穆禄带来的手下却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对着何保他们,脸上有些讪讪然的样子。

“舒兄,此地属你宁古塔管辖,既然你来了,我就不便再留在此处,稍后我就带人回去了。”

何保心中有些恼怒,这舒穆禄怎么说也是一个正三品的大员,怎滴却如此不堪,议事之时竟然能够发呆,这成什么体统。奈何他是黑龙江的人,舒穆禄是宁古塔的人,纵使心中不满也不好显露出来,只能暗自骂这浑人果不堪大用,皇上那句评语算是下对了,要不然让其再升了高位,可就那些汉人小看旗人无人了。

“大人”

舒穆禄身后站着的那个汉人师爷却是一直在注视何保,见何保脸上有异,忙在后轻捅了一下舒穆禄,舒穆禄这才惊醒过来,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打个哈哈道:“何大人刚才是说吴逆造反杀了松山堡的官民是不是?”

“……”

何保听了一愣,不明白舒穆禄为何说这话,事情缘由他已从汉人黄三那里知晓,给宁古塔的信上直说是巴尔虎人杀官造反北迁,倒并未提及吴逆造反,只说事后吴逆大部便不知去向,想必是逃跑了。一时摸不透舒穆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脑中转开了,暗道这浑人不可能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现在却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显然不能用一个浑字解释。

舒穆禄却不等何保接口,自顾自的起身道:“我来时,都统大人曾交待过,吴逆余部杀官造反,实为大逆不道,务要将他们一网全擒,尽数诛灭,方能显我大清之威,八旗之威。”

何保听后心中一动,笑道:“以舒大人所部将士之勇,擒杀区区数百人的吴逆不在话下,既然舒大人已有主张,那我就拔营回返,祝舒大人旗开得胜,一举剿灭那些吴逆。”

坐在下首的何保手下佐领听他这么说,却是有些惊讶,一脸不解。

“呵呵,那就借何大人吉言了!”

舒穆禄这回倒是没有失态,笑了数声道:“区区小事本就不必劳烦何大人兵马,有我麾下儿郎料理就是了。何大人既要回返,舒穆禄自然没有理由强留,改日有机会,老哥在盛京作东请何大人一醉方休!”

舒穆禄话中一点也没有要求何保派兵协助的意思,何保听后自然乐意,告诉舒穆禄他曾派留下的汉人去打探情况,已经有几日了,想必这两天就有回信,届时他们就会报于舒穆禄知晓,那时有了准确地点,舒穆禄再带兵去剿就易如反掌了。

何保又与舒穆禄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送他出帐,准备下令部下启程回返。不过待舒穆禄等人走远后,一直在帐中陪同的佐领苏阿泰却是一脸疑惑,不明白的问他:“大人,舒穆禄怎么只口不提巴尔虎人?”

何保微一沉吟,道:“宁古塔方面是不想将巴尔虎人叛逃之事往上报,他们这是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哼哼...这些个官油子,他们打得好算盘,要是将巴尔虎人叛逃之事上报,朝廷肯定要追究,因此他们便将事情推到吴逆余部身上,好给自己开脱,如此一来那些吴逆旧部便成了替罪羊,替他们背了这一黑锅。舒穆禄这个浑人八成就是被他们给算计好了,事情不传出去还好说,要是传了出去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官场上的事向来如此,舒穆禄敢在何保面前将事情推到吴逆旧部身上,便是知道何保和黑龙江的官员不会将这事传出去,因为那样做对他们并无好处,相反还容易得罪人。苏阿泰对此心明肚了,不过想到一事,却是眉头一皱:“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巴尔虎人?叛逃可是大事啊,难道我们就这么替他们遮掩?”

“算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不必费这个神了,他们既要这么做,就由他们去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启程的好。”

舒穆禄一个浑人,自然不可能擅作主张,何保知道他是受了上司意思行事,当下也不去想这事,只想赶紧回返,将马匹从速带回去。正欲返身时,却见自己的戈什哈快步来报:“大人,打探消息的汉人回来了!”

“噢?”

虽然有了抽身打算,但何保却也想知道那些吴逆旧部跑哪去了,当下让戈什哈将人带过来,准备问完之后再送到舒穆禄那里去。

来报信的汉人很年轻,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满脸的稚嫩,身上满是被蒺藜划破的伤痕,脸上还有一道血印,一见何保,年轻人就迫不及待的跪了下去,十分惊恐的叫道:“大人,小的有十万火急军情要报!”

“什么事,快说!”

何保闻到这汉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有些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年轻汉人却是没有看到何保的举动,只又急又怕的叫道:“大人,小的和黄头领等人冒死北上查探那些吴逆情况,却发现那些吴逆夺了罗刹人的据点,妄称什么首义城,还广散金银招募了各族青壮,足有数千人之众。小的和黄头领他们查探这一情况后,便想立即回来向大人禀报,不想却被吴逆们发现,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人,黄头领也不幸被他们所擒,小的冒死逃脱,摆脱他们的追杀前来报信,请大人火速发兵剿灭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年轻汉人一边说着,一边还鼻涕眼泪俱下,十分后怕的样子,临到最后特意高声叫了一句:“大人,那些吴逆公然打出昔日逆酋吴三桂的旗号,小的看的真真切切,他们这摆明是造反啊!”

第八十章 人要靠自己

“这还了得!”

阿苏泰闻言大怒:“大人,吴逆旧部罔顾皇恩,不思悔过,公然扯旗造反,若不快速发兵将之剿灭,恐有大患!卑职请率所部人马,即刻北上踏平那首义城!”

何保心中也震惊非常,他什么都想到过,却是没想到那数百吴逆竟然敢扯旗造反。在何保心中,这些吴逆逃跑也好,占山为王当老瓜贼也好,他都不放在心上,但公然打出逆贼吴三桂的旗号,可是大事一件,比之巴尔虎人叛逃更为严重,绝无法按下不报,处理不好,可是要有一大帮宁古塔官员掉脑袋的。牵连起来,他这路过的黑龙江协领也跑不掉,谁让他是第一个发现此间情况的官员呢,并且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应对,以致那些吴逆得以顺利北上。追究根源,他这几天的等待完全可以按上一个“纵逆”或“姑息养奸”的罪名。

皇上刚刚平定三藩,关内余波还未彻底平息,这关外再生祸患,龙颜必会大怒,往好里想,得个夺官处分,往坏里想,可是要跟着掉脑袋的了。

皇上可是刚刚将平定三藩的五大贝勒给削爵了!这要是再闹出个吴逆复叛之事,龙颜大怒之下可是什么也保不准的!贝勒爷们都被削了爵,我这小小协领还能保住官帽吗?

这些杀千刀的吴逆,贼心不死,胆大包天,尔等如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做了也就罢了,何以要连累我呢!

何保脑中转过千般念头,脸色阴晴不定,阿苏泰在旁说什么,他竟没听清楚。直到阿苏泰唤了他两次后,才反应过来,人也跟着清醒了,事情已出,当下还是赶紧将他们剿灭,以求将功赎罪。

心中定了一定,何保有了主意,示意阿苏泰莫急,也不嫌那汉人身子臭了,往前走了两步,近距离的俯下身去,盯着那年轻汉人的脸仔细打量了几眼,才沉声问道:“吴逆打出逆贼之旗号,可是你亲眼瞧见?”

那年轻汉人肯定的点头:“是小的亲眼所见,明明白白的,那些吴逆确是扯旗造反!”

何保却没有轻信,而是不嫌烦的又问了一句:“确是你亲眼所见?”

“回大人话,确是小的亲眼所见,小的绝不敢欺瞒大人!”

那年轻汉人见何保紧盯着自己看,心中害怕,嘴上却是毫不迟疑,信誓旦旦的样子,看样子事情确是如他所见一般,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肯定。须知谎报军情之人,心中必定有虚,即使言语之中毫无破绽,但眼神之中却定会有些飘移,经验老道之人凭对方眼神便能知其话真假。

何保本就在观察这汉人眼睛,想从中发现这人是否在说谎,但这汉人眼神却是清澈,且十分坚定,一点也没有避视自己,当下信了五成。不过其脸色却是又变,瞬间换成了一幅凶狠无比的样子,怒骂道:

“胡说八道,不过数百人,手无寸铁的,如何能夺下罗刹人的据点!”

“大人,这个小的确实不知,但小的亲眼所见,他们确是在罗刹人的堡垒之中!”

何保冷笑一声:“你当本官没见识过罗刹人的厉害吗!不说没有兵器,就是数百健卒也拿不下罗刹人的据点!你这厮竟敢大话蒙我,本官看你分明是有贼心,说不定就是替那些吴逆来诈骗本官,左右,将他给我拉下去,一刀砍了!”

“冤枉啊,冤枉啊!”

一听何保要砍了自己,那年轻汉人吓得脸色苍白,拼命挣扎着要脱开上前按住自己的两名清兵,嘴上不住叫着:

“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拿这等大事欺瞒大人!如此做对小的毫无好处,大人若是不信,随小的前去一看不就清楚了吗!若这样杀了小的,小的不服!”

“小的冒死前来报信,抱的就是对我大清的赤诚之心,相借此立功,以求大人能给小的脱奴,不想大人不问真假,就将我这报信之人砍了,究是让人寒心!大人砍了小的不打紧,可那些吴逆造反乃事实,你砍了我,他们还是在造反,于事无补!”

“今日大人砍了小的,他日又有哪个敢再来给大人报信!”

“哼,伶牙俐齿,倒也是好口舌。”

见那汉人挣扎着还能说这么多话,且句句直指自己,何保并未不快,此虚言恐吓之计,见这汉人并无半分色软,当下信了八成。

阿苏泰察言观色,知道何保并不是真要砍了这汉人,忙上前道:“大人,卑职瞧着这厮不像说谎,事关重大,还是先留他一命吧,也好派人随他去一看究竟,若真是吴逆造反,卑职就领兵去平了他们!”

闻讯赶来的另一名佐领赫努苏听了阿苏泰的话,也在一旁附和道:“关内吴逆十几万大军都被我八旗平了,这数百人又能成什么气候。凭咱们八旗勇士之威,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赫努苏这话可是给八旗贴金了,要知道打三藩之乱一开始,关内各省驻防八旗就处处挨打,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康熙事急从权,放手将平乱事谊交给汉将的绿营,怕是满人早已回到关外继续当女真人了。不过关内八旗无战力之事是满清的高度机密,底下人是不清楚的,赫努苏一直在关外,且只是个佐领,又并未被抽调入关,不知内中详情,所以想当然的认为是关内的八旗平了三藩,而不认为那些软脚羊般的汉人绿营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

阿苏泰闻言亦乐观说道:“堡内即使有些各族壮丁,也不会多,这数千之数当是夸大,依卑职看,这些吴逆可供出战的兵力不会超过五六百,卑职与赫佐领麾下俱是满员勇士,连同大人的亲兵营有四百之数,对付这五六百降军可谓是十拿九稳。”

“舒穆禄大人手下还有四佐领,虽差了些,但也有五百人,如此一来,兵力更是占优。大人,不必犹豫了,我等应立刻北上,踏平那首义城,然后向朝廷报捷!”

平定反叛可是实打实的军功,比剿些土匪要强得多,想到有五六百颗人头等着自己去收割,而且还没有罗刹人的威胁,赫努苏心热不已,恨不得马上就提所部人马北上立功去。要是运气好,连那些死在吴逆手中的罗刹人脑袋一起割了,这可更是大大的功劳。

听了二名佐领的话,何保也是心动,方才听了那汉人的话,却是被他吓着了,仔细一想,这些吴逆北上不过几日,加上夺堡,如何可能一下扩充数千人马出来。许是堡内原有被罗刹人掳掠过去的各族男丁,吴逆夺了罗刹人堡又后便裹挟他们一起造反。而眼前这个报信的汉人和那些同伴并未潜入堡中细查,远远见了就想当然的认为有几千人马在堡内。

何保对于战功倒不热衷,他京城之中有座大靠山,不愁加官晋爵的事,但是这些胆大妄为的吴逆却是一定要剿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旦事情传到朝廷,皇上震怒之下,那大靠山也保不住自己。再者如不马上将这小股扯旗造反的吴逆旧部平定,那关外另外的几万吴逆将会人心思动,一个不好这小小的首义城可就成关外反叛的星星之火了,一旦那些为奴的吴军被煽动起来,那可真是燃原之势了,要想扑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略一斟酌,何保唤来自己的戈什哈:“速去请舒穆禄大人前来,本官有重要军情与他协商。”

“喳!”

这戈什哈知道宁古塔派来的协领正领着手下在烧毁的松山堡内查看,因此应声就领命去堡内找人。

阿苏泰那边已经让人将那报信的年轻汉人带回,准备待舒穆禄来了之后再让他问话。那年轻汉人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额头早已渗出汗水,脑海中却是在想临来时赵千户交待自己的话“魏小江,你记住,你是汉人,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鞑子可以奴役的奴才,黄三那种小人更不能欺压在你头上!.....人活一世,不过数十载,死就死了,不过臭皮囊而已,没什么好留变的,但人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分,你是想窝窝囊囊的活下去,还是死得像个男人。现在本千户给你个做人的机会,只要你能活着回来,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本千户将来带你杀回关内去....你此去虽有凶险,但也不是无活着回来的机会,记住,人要靠自己,尊严也是要靠自己…你年纪小,鞑子对你的戒心要比对成人轻一些,因此成事的机会就大一些...你不是为我,而是为那几百老弱妇孺,为关外的数万王爷旧部,为关内的千万汉人子民,更为你的爹娘,你的弟妹不再被鞑子盘剥……记住,人要靠自己!”

人要靠自己!人要靠自己!魏小江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何保,冷笑一声:狗鞑子,看小爷怎么把你们往死路上领!

第八十一章 师爷刘德

“俺听西洋和尚说,大地是圆的,也就是从咱这松山堡要是一路往西,走上两年,还会回到这地方,怎么样,长见识了吧?我要是不告诉你们,你们就是再苦读十年圣贤书,都不会明白这个事理的。所以嘛,正如孔圣所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们跟在我身边,更要随时随地揣摩这一道理,切不可夜..夜什么来着。”

已成一片废墟的松山堡内,到处狼藉,舒穆禄领着几名部下来回看了一圈,发现烧得太过干净,便也没心再呆在这里。带着手下一边往外走,一边很是兴致勃勃的卖弄起自己的见识来,却卡在一个想不起来的成语上。

跟在舒穆禄身后的师爷闻言忙提醒道:“大人,是夜郎自大。”

“啊,对,夜郎自大。”

舒穆禄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大络腮胡子,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爷,眉飞色舞,兴趣盎然道:“夜郎这人,就跟那些闭门造车的腐儒一般,自大的很,总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到头来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就是混在读书人中的东郭先生,尔今天下是我们满人坐了,这种东郭先生可是不容他们再胡混下去,没个真材实学可不是不能给官做。真正有才学的人,就好比我的光远,那可是诸葛孔明似的人物,肚中学问大着呢,竟然能将三国记得烂熟于胸,实是大大的人才。等办完这的差,我定向都统衙门举荐于你,怎么也得谋个实缺给你。”

光远是这师爷的表字,他姓刘,单名一个德,浙江嘉兴人。听舒穆禄竟然将他比做诸葛孔明,刘德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老脸一红,继而却是心中暗喜。脸红是因为刘德虽是秀才,却喜看杂书,这三国便是幼时就看熟了的,其他却是七窍通六窍,要不然也不至于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秀才的功名,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就这么点货,却被舒穆禄比做诸葛亮,你说刘德能不脸红嘛。喜的却是总算得个准信了,这回无论如何总能谋个七品实缺,一尝官老爷的滋味吧。

说来刘德也挺倒霉的,一心想考个举人致仕,光回宗耀回祖,哪想从十六岁考到三十岁,考到县里学官闻其名就厌其人,明言你若再来考,就把你的秀才也给夺了。考试考到他这份上,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话果然不假,刘德功名是无望了,便在县城摆了个说书摊,每日里靠给人说三国为生,有些小钱便去书店买些杂书看看。那日见书店新到一本《明史》,刊印比较精美,卖价却低,刘德一时脑热,贪图便宜,寻思买一本回去日后再倒手卖与他人,说不得能赚两酒钱。当下就将身上的十几枚铜板一鼓脑掏了出来,软磨硬缠的求着老板低价卖了他一本。哪想半月后,县里衙门的差人却上门将他抓到了大牢里,连过堂都没过,就被县太爷给定了个发配关外。

稀里糊涂的到了关外后,刘德才知道原来惹来这场大祸的就是自己一时脑热买下的那本《明史》。与被牵连进来的其他人相比,刘德算幸运的,编书修订的湖洲庄家全族尽斩,因《明史》入狱的多达两万多人,上至巡抚,下至普通百姓,为此丧命的不计其数。刘德没被砍头而只是发配到关外为奴,想来也是那县太爷手下留情了,不忍让这刘秀才白送了性命。

冤是冤了点,可刘德没处叫冤去,此是钦定逆案,他能到哪叫冤,怪只能怪他想贪便宜的小心思,没给砍了脑袋算幸运的了。不过这世上也有句话叫大祸之后必有大福,到了关外后,刘德被分到了一个改变他人生的满人家为奴,这满人便是舒穆禄,而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听三国,学三国,在舒穆禄身上,刘德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处,几次一讲,舒穆禄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嗖嗖”的直发光,二话不说就将他从一帮奴隶中挑了出来,除了奴藉,直接委了其一个师爷职务,打这以后,刘德总算是光宗耀祖了,协领府上的下人,手下的军官兵丁哪个见了他不尊称一声“光远先生”。

“光远先生”是蛮有派头,但毕竟比不上“刘大人”来得响亮,听舒穆禄说回去就给他谋缺,刘德心中那个喜啊,口上却说:“大人太抬举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个秀才,如何能赶上诸葛孔明,大人这么个比法,小的可不敢当。小的只想长随大人左右,略尽绵薄之力,替大人参赞一二就可,做不做官却是不曾想过。人生难得几知己,大人对小的有相遇相知之恩,若不是得大人青眼,小的现在还做那低贱的下人,如何能有今天这般境遇。”说到这里,刘德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说掉就掉,哽咽道:“得大人如此相待,小的知足了,这辈子什么地方都不去,就呆在大人身边了,一辈子伺候大人,给大人说三国道三国,纵使为了大人上刀山下油锅,小的也不皱下眉头!”

刘德这话让舒穆禄大为感动,老脸跟着一动,也有些动情:“光远切莫这样,切莫这样,你我难得相知,本官如何能让你随我一生呢,如此可就是将你所学埋没了。我意已决,待办完此趟差,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将军给你个实缺。”

“大人,小的…”

点到即至,点到即至,刘德暗自提醒自己,戏可不能做过了,要是舒穆禄感动之下,真准了自己常随身边,那可是自作自受了。

“光远,你不要这样,本官看着也不好受,你的心意本官是知道的,但你满腹经伦,如何能就此埋没呢,本官一介武夫,虽有张翼德之勇,却是无用武之地,现今天下太平,不过台湾郑家跳梁小丑未服王化,但那也用不着本官了,平台是水师的事,我就算有心也无力。你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大出息,外放个实缺总是好事,将来有了功绩,本官再替你谋动谋动,倒也不是难事。如此,也算成就你我相遇相知之佳话了。”

舒穆禄一边好言安慰自己的诸葛孔明,一边对手下的参领、佐领道:“我视光远为师亦为友,尔等也要如此待他,切莫因光远是汉人而生小看之心,明白吗?”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我等对光远先生亦如大人一样,都是尊敬得很,绝无轻视之心,大人尽可放心。”

“卑职还准备着将犬子交给光远先生,听他每日教诲呢,他日也好与光远先生一样,熟读经史,替卑职长长脸面。”

上官如何,下官自然如何,上有所好,下亦有所好,舒穆禄手下这两个参领,四个佐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样学样,一个个恍如舒穆禄的翻版,对三国也是大为热衷,然几人却比舒穆禄要圆滑得多,说白了就是没他那么浑,知道做人,当下就在那大拍马屁起来,舒穆禄没得升,他们可是有的升。

“嗯,如此甚好。”

部下的表现让舒穆禄很是满意,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想起一事,问还沉浸在情绪之中的刘德:“对了,光远,你上次说那诸葛亮给司马懿送去女人衣服,司马懿却愣是没受激将,紧守营门不出,使孔明妙计不得法,却不知之后孔明先生昨整的司马懿这老杀贼?”

“咳咳,这个嘛…就要细细道来了。”

刘德转变迅速,很快调整状态,使出昔日街头混饭吃的本领,拿足架势,吊足舒穆禄胃口之后,才娓娓道来:“话说那司马懿…”

昔日宋太祖的宰相赵普靠半部《论语》治天下,今刘德以一部《三国演义》混得风声水起,二者相较,知识的确是财富。

刘德正讲得精彩,舒穆禄也正听得入神,却见自己的戈什哈冒里冒失的跑了过来:“启禀大人,何保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有重要军情要跟大人协商,请大人这就去他营中。”

“重要军情?”

舒穆禄听得正浓,被这戈什哈打断颇是不快,对何保更是不快,没好气道:“既有重要军情,何保方才怎么不说,现在却派人来报?”

“何保这人,本官就是看不上,你们可知他额娘是他阿玛从关内抢回来的,当年被豫亲王睡过的烂货,嘿嘿,老巴齐这绿帽子戴的,也不知何保这小子是不是老巴齐的种。”

听舒穆禄说这个,参领和佐领们可不敢搭茬,这是上官在说上官,他们这些下官如何能接口,况且说得还是人家家事,更牵扯到已故的豫亲王,忌讳更大。

众人不开口,刘德却不能不开口,好歹他也是师爷,提醒主人是他的份内之事,当下劝道:“大人,咱们还是去一下吧。何大人说是重要军情,大人还是听听是什么事,免得被小人说大人误事。”说到这儿,刘德顿了一下,提醒道:“松山堡的事情虽然都统大人给定了怎么个解决法,也派人送了书信告知黑龙江方面,但何大人是当事人,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一下,以免有什么波折。”

刘德的意思是指舒穆禄这会无论如何都要给何保面子,甭管什么事都要哄着对方,可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不然何保心中记恨,回去翻脸,把这事捅上去,那后果就大了。

“也罢,听你的。”

舒穆禄对刘德的话向来是听从的,他也从来不觉得听师爷话有什么不对,对部下们嘿嘿一笑:“俺燕人张翼德一向最听军师话了,你们随本官去听听,看他何保有何重要军情着急着了的。”

第八十二章 北上平乱

关外除了北边时不时有罗刹人小打小闹外,并无什么敌对势力,邻近的朝鲜又是恭顺属国,西北也是归顺的蒙古诸部,何来重要军情一说,舒穆禄只认为何保是在夸大其辞,当下有说有笑的带着师爷刘德和几名部下慢悠悠的晃到何保帐中。

到了何保帐中,听何保将事情说了一遍后,舒穆禄却也是大吃一惊,原只认为那些吴逆是逃跑了,不想这些人还真的就敢扯旗复叛了。刘德为防万一,提那报信的汉人又审了一次,这才确信何保所说不假。舒穆禄盛怒之下便要立即带人去平了那劳什子首义城,却被何保给拉住,言明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先派人随这汉人去查探清楚,到时再发兵也不迟。

舒穆禄虽恼那帮吴逆旧部敢再次造反,但却与阿苏泰和赫努苏一样,浑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认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根本不值得重视,官军一到,他们也就烟消云散了,因此拒绝何保的提议,执意要带所部人马立即北上平乱,何保却是坚持派人去查看再发兵。一个要马上出发,一个却要查探清楚再出发,二人意见相左,两相争执起来,舒穆禄心中不快,性子来了也没什么顾忌,嚷道:

“你伊尔根觉罗不敢去打,我完颜家可是不怕他们,一群败军之卒,不过走了狗屎运夺了罗刹人的一个小堡子,就敢猴子称大王起来,公然扯旗造反,娘的,不马上平了他们,这帮汉猴子还以为山中真无老虎呢!”

伊尔根觉罗是何保的姓氏,他本人也是隶属满州正黄旗,听舒穆禄话中咄咄逼人,隐有讥剌之意,何保也来了火气,冷哼一声:“舒大人是完颜家的好汉,手下又都是正红旗的勇士,区区数百吴逆毛贼,大人自是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何保刻意在那正红旗勇士几字上加重了语调,舒穆禄虽浑,但却也是听出话音,他这是明褒暗贬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个手下这四佐领正红旗战兵并非真正的满人,而是由索伦人、达斡尔人组成的驻防八旗,这些人与那些披甲人差不多,属于半奴隶的战兵。舒穆禄知道,论战力手下这些杂牌驻防八旗自然不能与何保所领正黄旗禁锐八旗相比,且自己这四佐领兵全是步卒,而何保手下却是骑兵,哪方强哪方弱,不辩自明,因此舒穆禄虽明白何保绝不是真的在说自己手下勇士强,而是在笑他的人全是废材,但人家没明面上说,一时倒也无从反驳。梗着脖子,红着脸,怒气冲冲的站在那望着何保干瞪眼。二人手下的参领、佐领们见了,也不知如何是好,舒穆禄手下的将领都是希望能马上北上平乱的,何保手下的阿苏泰和赫努苏也是支持马上北上,因为那些吴逆的人头可都是实打实的,但自家协领不同意,他们也不能说道什么,只在心中有些遗憾和痛惜而已:追捕逃跑者与平乱反叛者的功劳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刘德见两协领僵在这也不是个事,其他几个将领又不说话,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前踏了一步,朝何保赔个笑脸,道:“大人,我家大人奉都统衙门命令前来此地,就是要解决那些造反的吴逆,大人是黑龙江协领,牵进此事纯属偶然,且又是客军,自是不劳大人出兵的。”顿了一顿又对舒穆禄道:“大人,吴逆造反,事关重大,既有准确情报,就当火速发兵予以围剿,不致其酿成大祸。依小的看,大人还是赶紧带兵出发,兵法有云:兵不在多,只在精,又有云:兵贵神速,小的以为那些吴逆刚夺了罗刹人堡子,裹挟了些各族青壮,不过几日时光,肯定未能立下脚,我军此时轻装疾行,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然等他们稳固下来,势必会造成我军的一些死伤。大人,这些死伤可是能够避免的…”

刘德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舒穆禄,并微微点头,他知道,舒穆禄一定会听自己话。其实他这样进言可不是如他话中所说,而是全然为了他自个。因为刘德明白舒穆禄这辈子是没指望往上升了,有皇帝的评语在那,他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协领,即使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无济于事。不过要是舒穆禄这次立下平乱大功,对于给他谋个实缺却是大有益处,都统衙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待见舒穆禄,也要念在他立功的份上,准了他的所求,让他“光远先生”一偿平生所愿,荣升“刘大人”。

“哈哈,对,兵贵神速,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光远真是知我心啊!”

到底是军师,这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句句合乎兵法,听刘德这么一说,方才的些许憋屈与火气瞬间消散,舒穆禄冷扫何保一眼:“舒某急着要去平乱,就不与何大人多说了,告辞!”

“你!…”

见舒穆禄说完扭头就走,一点也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何保恨恨的一捏拳头:这浑人,你懂什么!有心想叫住他,却是话到嘴边活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大人,咱们怎么办?”

舒穆禄自领兵马去平乱,赫努苏的心算是凉到底了,知道那功劳算是黄了,实在是心疼那些吴逆和罗刹人的首级。但是他可不敢责怪自家协领,只好无精打采的请示何保他们何去何从。

“传令下去,全营集结,北上!”

“……”

赫努苏和阿苏泰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北上!

阿苏泰抢在赫苏努之前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大人,那舒穆禄可是自己想吞了这战功,他指明不要咱们相助,大人又犯得着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吗?”

赫努苏也道:“是啊,咱们要是跟着去,不是让舒穆禄看笑话吗?”他虽想北上立些功劳,可是这种二愣子,他倒是不想去当的,搞不懂为什么协领大人前后变化这么快,刚才还和舒穆禄争执,现在却软了下来,厚着脸皮要跟着去。

“你们懂什么?”

何保微微不快的扫了一眼自己的两名部下,沉声道:“舒穆禄勇则勇矣,但却是没半点脑子。我始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又不知问题出在那,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随他们一同去看个明白吧,否则本官这心中不踏实。要是事情有变,说不得还要靠我们去打败那些吴逆,舒穆禄手下的那些兵,败事有余,成事不足。”

“唉,事关自家性命和前程,就算让舒穆禄笑话,也没什么,求个心安就是。”

说完之后,何保吩咐二人:“留下四个骁骑校看守蒙古战马,余下的人随我出发。”

“喳!”

阿苏泰和赫努苏心中大喜,高兴的应命出去准备。

按八旗军制,每佐领之下设六骁骑校,都是正六品的武职,何保所领这支人马乃正黄旗满八旗,每佐领皆有一百五十马甲。马甲的意思就是骑兵,满洲旗人成丁後,其出路主要是成为马甲,由本佐领下步甲,养育兵,匠役和闲散余丁中挑选,然后再由马甲选为前锋,扩军等,如果表现优秀的话,他们将会进入京城的前锋营、护军营、骁骑营等皇帝的亲军。

阿苏泰和赫努苏效率很快,两个各出两骁骑校人马,其余人用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集合完毕,马甲们清一色持着弓矢刀剑,身后箭壶中放满的箭枝标示他们都是骑射的高手,除此之外,各马甲身上都配有铁甲、皮甲,但内中并无火铳手。因为清军中,唯一全装配备火铳是的京营火器营,火器营成立于康熙十五年,定全营均练习火炮,并掌皇帝的守卫护从。营兵从满蒙汉八旗中抽调,共辖官兵近八千人。这是清军中唯一一支熟悉使用火器并重视火器的军队,其余散落在各军中的火铳都是形式装备,可有可无,且都不受重视。

何保的正黄旗人马集结完毕后,营外舒穆禄的人马才勉强列队完毕,看过去高的高,矮的矮,长什么样的都有,兵器也是杂七杂八,好像乌合之众一样,这让何保手下的将领们大是鄙夷。

................

今年的干旱很严重,骨头家乡是位于江苏里下河地区的建湖,自来就是鱼米之乡,但旱情不容乐观,持续几月没下雨了。古时大旱之年必有大饥荒,现在无此担心,小麦还是丰收的,只是物价必会上涨,猪肉已卖到十八块一斤,以前三十块可以买两个猪爪,今天去买,两个要八十。可叹,这物价要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八十三章 来得是条大鱼

何保此次所带只两佐领马甲,另有自己的亲兵30名,除却留下看守战马的四骁骑校,可随他北上作战的兵丁计有260人,内中又有四名负责统计一职的领催,实可战之兵为256人。清一色的高头大马,人人披甲,单是架势便压了舒穆禄所领正红旗四佐领兵几头。再看那东倒西歪的四佐领正红旗驻防八旗兵,正黄旗这二百多马甲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高高在上且伴着强烈的征服感:眼前这些杂兵当年便是被我们满州勇士以武力征服的!殊不知往上推三代,他们自己的祖宗也是被人征服后强编入旗的。

论个人之勇,舒穆禄自认放眼关外,可与之一战的不出三人,但论所领兵马强壮,舒穆禄却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对于那些骑在马上高傲看着己方的正黄旗马甲们视而不见,他只以为何保是要带这些人回返黑龙江。他是眼红何保手下的这些兵,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么多勇武的士兵,但是自打到了关外,这争强好胜之心便弱了不少,只想安安稳稳的活完这辈子,替大清再尽些力就是。因此并没有对宁古塔将军派他统领杂兵而感到不满,再差总是兵嘛。

“儿郎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舒穆禄一上战马,恍若变了一人,眼中俱是精光,脸上也满布杀气,扬手一挥手中的长刀,吼道:“北面,有几百再次叛乱的汉人,他们枉顾皇恩,杀官造反,实是一群贼心不死的顽匪,今本将要带你们去将这些顽匪一网打尽,让他们见识我八旗军威,儿郎们只要好生杀敌,军功唾手可得!”

四佐领兵匆忙之中被各自佐领催促着集合起来,只听佐领大人们说是北上杀敌,皆以为是要和罗刹人交战,所以人人心中害怕。因为罗刹人可是自打崇德年间就侵占大清地盘了,前几年虽说被稍稍教训了一顿,但一看那战绩就让人哑口无语,三千人的军队包围人家一百多号人,最后只斩杀十人,伤了对方六十几人,到了余下的罗刹兵竟然带着伤员在大军的包围下跑了!自打那以后,再也没听说哪处人马攻击过罗刹人,只听到各地什么寨子,什么部落或者什么屯点被罗刹人洗劫,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粮,占了多少地,全然听不到哪处官军反击罗刹人,夺回哪处地盘,救回哪些被掳掠过去的大清子民。

罗刹人这么厉害,这些兵们又都是索伦人和达斡尔人被各管治衙门抽调出来强编入旗的,战斗之心自然不强烈,大都抱着过一天混一天,早点结束兵役回家的念头,当然不敢跟那些传闻中会吃人心的罗刹人战斗,因此都是一脸苦色,集合的时候就差撒开腿丫子跑人。没想协领大人却说是对付叛乱的汉人,“哗”的一下,这些假旗兵们脸上红光一闪,再听那首级就是军功的话,更是一个个神彩飞扬起来,原本颓丧的心情一扫而空,竟然全都踊跃起来,看舒穆禄的眼神都不同了。

汉人嘛,软脚羊一般,有何可怕?打不过罗刹人,难道我们还打不过那些软脚羊吗!

成功调动部下的求战之心后,舒穆禄心情大好,有意无意瞄了一眼远处看着自己的何保,一摸络腮胡子,长刀朝前一指,很是威风的喝令:“儿郎们出发,随我杀敌建功去!”

听到协领号令,不用佐领们再喝令,士兵们便已自觉调头,精神饱满的朝北进发。走在最先头的却是被几个协领戈什哈看管的一年轻汉人。

舒穆禄所部除四佐领兵外,还有他自己的戈什哈卫队,人数为二十人,这二十人是清一色的满州正红旗战兵,全都跟随舒穆禄入关平乱过,因此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是舒穆禄最大的依仗。

类似舒穆禄这样不得上司待见,而又有些地位的八旗将领,大都统领各地驻防八旗,有运气好的能单驻一城,运气不好的只能和那些禁锐八旗挤在一处,享受待遇也是截然不同。遇上战事,却是第一个被征调出征,因此很多和舒穆禄一样的八旗军官,人人手里都有一支为数不多的真旗人队伍,平素也是如同明朝将领养家丁般养着,一旦作战,便是以这些人为核心骨干进行冲锋突击,另外也用作执法队,阵斩那些退后的杂兵们。不然,他们还真没底气带这些杂兵们上战场。

四佐领兵有480人,加上20人的卫队,舒穆禄可用兵力就有500人,对付罗刹人是不成,但对付一些走了狗屎运扯旗造反的汉人,却是绰绰有余了,因此上至舒穆禄,下至普通士卒,人人皆无畏惧,只盼着早点赶到地方,将那些吃了豹子胆的汉人全砍了,然后拿着他们的脑袋回来报功,换取金银和粮食的赏赐。

“大人,正黄旗的兵跟着我们来了!”

在那汉人带领下,舒穆禄领着部下往北走了几里地后,手下佐领齐哥却是打马从后跑了过来,告诉他何保的骑兵一直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两里地的距离。

舒穆禄闻言朝后眺望了一下,果然那二百多正黄旗的马甲正在何保的带领下,不紧不慢的跟着。

“奶奶的,何保不回黑龙江,跟着我们做什么?”

舒穆禄大是不解,刘德也不明白,想了一下,吩咐舒穆禄的戈什哈保柱:“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保柱听令调转马头扬鞭朝后奔了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启禀大人,正黄旗的人说是奉他们协领之命,北上配合我部平乱。”

“嗯?”

听了保柱的话,舒穆禄更是疑惑,看了一眼刘德,询问道:“军师,何保安的什么心?”

刘德微一思量,做个已然知晓对方意图的样子道:“大人,管他呢,他走也好,跟咱们去也好,由他便,管他安的什么心。”停了一下,却是有些庆幸的笑道:“我看何保八成打的是抢功的心思,不过这样也好,他手下那些马甲可是战力不错的,有他们在,这仗打得不是更有把握些?”

“这倒也是。”

舒穆禄懒得亲自去问何保想干吗,反正只要他不误自己的事就行,当下一提马速,往前跑了去,刘德和保柱见了,忙也快马跟了过去。

赵千户,人我是骗过来了,可是不是你所说的二三百号人,而是七八百人啊!

人群的最前面,被几个清兵严密看管的魏小江并没有因为任务完成而欣喜,相反却是苦得要命,因为他来之前可不知又有一支清军赶到了松山堡,而埋伏在兔儿岭的赵强更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满心想着打败这两三百的清军,从他们手中夺了那些蒙古战马呢。

千户,鱼上钩了,可来得是条大鱼啊,这可昨办呢!

第八十四章 啃不下也得啃!

兔儿岭到底是位于后世黑龙江还是吉林又或者俄罗斯,赵强并不清楚,因为他没有地图,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兔儿岭这个名字只是他看这山峰高处像个兔头,一时兴起才给起的。

兔儿岭是方圆数十里地前往首义城的必经之地,两侧皆是树林,中间这条山道仅容三马并行,因为地上满是碎石,骑马者经过之时必须放缓马速,否则马脚必被扭伤,是一处用来伏击骑兵的最佳场地。另外两侧山坡呈四十五度角坡度,并且由于大树的遮掩,人埋伏于树下草丛,借助东一块西一块的石头掩护,可以在有效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进行攻击作战。而被包围于岭中的清军若想反击,却须仰上攻击,难度可想而知,实是打埋伏的不二之选。

那日赵强领着老弱妇孺们先撤后,突然心血来潮,让人通知齐壮也不要留在鄂伦春人的寨子,随大队一起回首义城。然往北走了三十里不到,他却让陈伟领着老弱们先走,自己则带人埋伏于两侧山腰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尾随而来的黄三他们。庆幸自己没有失算后,赵强立即带人从两侧冲了出来。

黄三没想到赵强会带人埋伏他们,惊慌失措之下连跑都没想到跑,就那么束手就擒,何况就算他想跑,双腿也是跑不过四蹄的。

赵强一直纳闷黄三在搞什么鬼,因此成功抓获他后,便急着想翘开他的嘴巴,原是想这人奴才性重,死了心的当汉奸,这嘴巴肯定要硬些,没想他还没开口,早吓得面无人色的黄三就主动交待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交待完之后却是不住的扇自己的大耳光,说什么我混蛋,我无耻,我没人性,竟然想着害自己人,实是乌龟王八蛋,到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求赵强看在已故的冯尚书面上,就当他是个屁将他给放了吧。

赵强被黄三的求饶搞得很是郁闷,心道这人怎滴如此不堪,原想着他多少还有些骨气,没想却如此扯蛋。想道他原先也不过是个下人,赵强厌恶之下倒也有些理解黄三,当下懒得理会他,径自去审问其余的人,以验证黄三的交待是否有水份。

与黄三一起被抓的那些青壮们也争着向赵强交待松山堡的情况,所说与黄三交待的没有不同,最后他们也求赵强能看在昔日同袍的份上放过他们。唯独一年纪小些的青壮却是倔强的硬在那,既不开口求饶,也不理会同伴们的哭诉,只不屑的望着哭得死去活来的黄三。

齐壮手下有认识年轻人的,告诉赵强这孩子叫魏小江,大致说了些他的情况。赵强听后,有些同情这魏小江,让人看住他们,将齐壮拉到一边,因为他有个很大胆的想法想要落实。

据黄三交待,松山堡新到一支清军,人数只三百不到,清一色的骑兵,统领者乃一满洲协领。这些清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携带了数百匹蒙古战马,赵强的大胆想法便是想打这些蒙古马的主意。

有马便有骑兵,有骑兵便可以快速机动进行作战,正面交锋时更可以进行集团冲锋,一举击溃敌人。

赵强手下现在只有三百人的火铳手,所用火铳又是火绳枪,在没有达到千人以上规模时,还难以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力量,因此拥有一支强大的冷兵器时代战争之王——骑兵,就成了赵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惜齐壮的骑兵营也只有区区七十四匹马,除了用做侦察,传递情报外,仅能对小股敌军进行打击,遇到大股敌人,也只能望洋兴叹。至于那个喀尔喀蒙古人巴根说要带五百蒙古骑兵来投的事,赵强只是抱三成希望,能来更好,不能来也不强求。再得就算他们来了,客大欺店的事赵强也不能不防备一下,说来还是自己打造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才安心。

现在一下有数百匹训练好的蒙古战马摆在面前,而押运的清军只三百人不到,在赵强眼里,就好比小孩子戴着金项链在集市上乱跑。不抢他娘的,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齐壮是骑兵营的营官,对于马匹的渴望当然不下于赵强,一听之下,满眼放光,想到得了这些蒙古马,自己的骑兵营就可以一下扩充几百人,齐壮是心热不已,摩拳擦掌的便要去干他一票。

松山堡附近是平原地形,赵强虽然胆大,但可没蠢到带些火铳手就光明正大的去*骑兵了。考虑之后,他与齐壮定下诱敌来攻,半路伏击的策略,并让许平和严钱速回首义城,调集吴四的铳营,胡旺的守卫营,留守的骑兵营全部火速赶来此地,只留郭飞的守卫营在堡中,反正库柏还要有些日子才能回来,倒也不怕他趁虚夺了首义城。

但是如何个诱敌却是个问题,黄三交待的明白,那队清军是正宗的满八旗,打的旗号是正黄旗,统帅的又是个协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想来想去,赵强决定使用最原始的办法,也是当年老野猪皮努尔哈赤惯用的一招——使人报假信。

以其祖宗之道还治其后人之身,因果报应,天道循环方显人间正道。

定下派人去报假信,诱那队清军来进攻后,赵强开始选定人选,不过想来想去,身边人都不合适,最后,他的眼光被一脸稚嫩的魏小江所吸引:半大孩子自然要比成年人更容易使人相信。

赵强将魏小江拉到一边,将自己想让他回松山堡诱那队清军的目的与他讲了,说完静待他的反应。让赵强意外的是,魏小江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摇头拒绝,而是很痛快答应了下来。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杀了黄三。

杀黄三?赵强一愣,遂既二话不说,既然魏小江不让他费事,他也不能让这孩子失望,拎着黄三的小辫子就将他拖到魏小江面前,提脚将他踹倒在魏小江面前,并将自己的佩刀递给魏小江。

黄三不是傻子,赵强将他拎出来,又给了魏小江一把刀,要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当即吓得屎尿俱下,抱着魏小江的腿就求爷爷告奶奶,想让魏小江别杀他,他可是让其吃饱过肚子的,哪知不说还好,一说魏小江更是憎恶,只听了一句,便“啊”的一声大叫,将大刀直直的砍在了黄三的脖子上。然后一抹溅射在脸上的鲜血,感激的看了一眼赵强。

“小江愿意替千户去松山堡!”

赵强没想到魏小江下刀如此不犹豫,震惊之后对魏小江不由另相相看,心道这孩子稍大一点可是个狠角色,培养得法将来不失为一得力手下。当下对其交待了注意事项,并亲自送了他几里地,与其说了一番剖心话后才返回。

严钱和许平快马加鞭赶回首义城,将赵强的命令传达之后,胡旺、吴四便立即带部急速赶来,不到两天时间便已到达赵强选定的埋伏地——兔儿岭。赵强简单开了个会议后,各营迅速在指定地点隐藏。

铳营一分为二,两侧山坡各列一总旗,在火铳的有效范围内呈上下次序埋点,守卫营则列于铳营的前面,也就是最近道路的两边,只待清军来了,铳营发射火铳搅乱他们之后,便冲出来近距离砍杀那些惊慌的清军。

齐壮的骑兵营除了没马的,全部突出到到距离松山堡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隐蔽,只待清军出发后,便去夺他们营中马匹。

......................

今天已是第四天,算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魏小江应该领着清军往兔儿岭来了,赵强看着满山的葱绿,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心道不知齐壮是否已得手,消灭这些护马的清军是次要,最主要的还是夺了那些蒙古马,如果齐壮失手,事情就得不偿失了。

魏小江,你怎么还没来呢?

赵强已是第六次站在那块坡上那块巨石朝远处眺望,却是不见有人的踪影,心一直悬着,万一清军协领识破魏小江,那自己所做的布置可就全泡了汤,很可能还会被清军给包了饺子。

“千户,属下下去走了一圈,弟兄们精神还算不错,都盼着鞑子来,好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呢!”

赵强正忧心时,吴四从巨石另一面小心的爬了上来,赵强上前拉了他一把:“好,弟兄们只要敢战,咱们这仗就输不了!”看了一眼不远处按照自己伪装要求隐蔽的士卒后,他又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些壮丁们和鄂伦春人情绪如何?”

“他们?”

吴四不在乎的一撇嘴:“都老老实实的,没什么不正常的,跟咱们的人一样,都等着鞑子来呢。”

赵强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吴四:“一定要好生看着这些人,辫子虽然割了,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死心跟咱们干,这次打得可是真鞑子,要是这些人临阵退缩,那咱们这四天等待可就全打水漂了,说不得还会被他们害死。”

吴四一握拳头,杀机一闪:“千户放心,要是哪个兔崽子敢捅咱们刀子,属下把他砍成十八截喂狗!”

鄂伦春人的忠诚赵强还是放心的,毕竟首义城里有他们的老婆孩子,要是临阵反水,那就是要了他们族人性命,但那些各族壮丁却都是光棍一条,没有亲人可供赵强威胁,要是他们对清军有惧意,不愿作战或者突然反戈,那赵强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原本不想让这些各族壮丁前来参战,只想让他们去打俄国人,但兵力实在太少,单纯的靠铳营汉军肯定是不行,必须要靠他们替铳营挡住反扑垂死挣扎的清军,不然这仗没法赢。因此对于这些各族壮丁,赵强是既爱又怕,爱的是他们可以成为牺牲的损耗品,恨的却是忠诚有限,随时都会反水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不过若此仗不出问题,那这些壮丁的忠诚度倒是过关了,将来就可以以他们为骨干再引导下一批人。

已然这样,赵强只能对这些各族壮丁抱有希望,与吴四又说了一些注意项后,却见前方的树林中突然亮出了一面小红旗,按赵强规定,小红旗一亮即代表前方有敌军出现。

“鞑子来了!”

清军到达的消息被士卒们小声低呼着一个个传了下去,两侧山坡中顿时响起了一些树枝摇动声,赵强亦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扒开面前的野草朝远处望去,一看却是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回事,不是只有两三百的骑兵吗?怎么又冒出几百步兵来了!

吴四也看到了这一情况,失声道:“千户,不对啊,那些鞑子步卒是哪冒出来的?!”

赵强的脸色阴晴不定,紧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清军,头也不回道:“不知道,许是黄三他们走后新到松山堡的清军,所以黄三他们不知道这个情报,不然他不会不说出来的。”

“那怎么办?”

吴四一脸凝重的回头望了一眼山坡上埋伏的手下,十分担心的说道:“鞑子的兵力和我们差不多,咱们可是一点优势都没有,这仗还能打吗?千户,这可是个硬骨头啊,一个不好,弟兄们可就全蚀在这里了!要不咱们还是避敌锋芒,先撤吧,等下次再寻机会和鞑子一战?”

“硬骨头?”

赵强缓缓调头看向吴四,沉声道:“硬骨头也要啃,牙崩坏了也要啃,啃不下也得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现在撤,清军必直扑首义城,那时我们连个落脚之地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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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兔儿岭之战(一)

“那汉人,还有多久才能到?”

已往北走了一天多,却还没有到那首义城,舒穆禄心中不耐,见部下士卒们也多疲惫不堪,不禁打马停住,问那报信的年轻汉人,想知道何时才能到。

鬼天气也着实热,舒穆禄体形又胖,背上已然全是汗水,若不是那报效朝廷,为国平乱的心思支撑他,怕早已找处凉快地歇着去了。

魏小江来前并不知赵强要在哪处伏击清军,因此他也不知道己方人马埋伏于何处,一日多来,他心中一直提心吊胆,却不是担心自己能否脱身,而是怕多了这几百清军,赵千户所领的兵马根本吃不下,甚至有可能反被清军一举消灭,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是大大的罪人了,对不住那些同袍和老弱妇孺们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清军往首义城带,不然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正揪心时,猛听到舒穆禄问话,魏小江不禁心中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有些慌张,好在反应也够快,装作十分害怕舒穆禄的样子,结结巴巴道:“回…回大人话…过了前面这座山…山岭,再走一天大概就能到了。”

此时若何保在此,定能看出魏小江有问题,但舒穆禄却并未疑心魏小江的惊慌,只道这汉人惧怕自己才会如此失态,那额头上的汗水也是因为天热所致。闻言朝前面那座山岭看了看,失声笑道:“这山有意思,怎么山头跟个免子似的。”笑完对戈什么哈保住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各佐领快速过这山岭,到山那边再歇脚。”

舒穆禄左侧与刘德骑马并排而立的佐领赛思齐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前方山岭一眼,有些担忧的提醒舒穆禄:“大人,前方山道过于狭小,两侧俱是山坡,若是那些吴逆在此设伏,恐我军就会陷入绝境,莫不如派一队士卒先行,待确认没有危险再让全营通过。”

听了赛思齐的话,舒穆禄不置可否,回首问刘德:“光远觉得呢?”他已经习惯碰到任何问题都要先征求一下自己军师的意见,以示自己对刘军师的看重。礼贤下士可不单单是嘴上几句话,而是要身体力行才是,当年刘玄德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下山,俺这赛张飞比不上主公,却是也不能让人说嘴的。

刘德也正等着舒穆禄征求自己的意思,当下摸了摸下巴上几络山羊胡,微微作势卖弄道:“兵法有云:逢林莫入,逢山也莫入,赛佐领深得兵法之道,如此提议自然是不错的。”

赛思齐见刘德认可自己的意见,当下脸上现出几分笑容,不住点头,似是光远先生所言正是我想说的。不想笑容还没褪去,刘德却是话锋一转,又道:“然所谓敌有伏兵,则飞鸟必盘于上空久不落地,今小的看前方山岭,一片寂静,倒不似有伏兵的样子,否则也当闻野兽之叫唤。”

刘德不着声色的就否定了赛思齐,并且还显得自己更通兵法,他若是知道那些吴逆四天前就盘踞在这里,山中野兽飞鸟早已逃往他处,必会气得吐血三升。

刘德又指着前方山岭对舒穆禄道:“大人,兵贵神速,既离那吴逆的首义城还有一天行程,此时更应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早点赶到,以达到出奇不意,一举制胜的效果,若是有所耽误,恐吴逆会有所得知,如此一来他们有了防备,再要一举成擒他们可就有些麻烦了。更何况…”

刘德往后一指:“何保的正黄旗人马可就跟在咱们后面,若是这岭中真有吴逆埋伏,也无须惊慌,不过区区数百乌合之众,我正红旗精兵再加上正黄旗的精锐,正好一举荡平他们,如此倒也省得长途跋涉之苦。”

此平乱大功,要的就是以猛虎之势迅速击跨对方,刘德虽也是汉人,但可没有对那些吴逆有同病相怜的意思,在他眼里,这些敢扯旗造反的吴逆不过是一帮败军残部,正是送给舒穆禄和自己的一桩大功劳。自己堂堂大清的秀才(虽然已被嘉兴的县太爷给夺了,但还是秀才不是),苦读圣贤之书(三国是哪位圣人写的),虽蒙受不白之冤,但却对大清,对朝廷,对皇上仍忠心耿耿,一心报效朝廷,报效皇上,与那些作乱反叛的吴逆如何是一道人。他正想着早点被人叫一声“刘大人”,自是巴不得早点去那首义城,将吴逆的首级全部带回。赛思齐的提议固然老成持重,然却是麻烦了些,凭的耽搁了时间,此君子所不为。万一就因为这半个时辰的耽误,而被吴逆提前得知官军动向,奇袭变强攻,四佐领兵有了死伤,那这桩大功劳未免有些失色。

“光远言之有理。”

听了刘德的一番分析,舒穆禄心道大善,后面不是还有何保的骑兵嘛,过个山道而已,有何可怕的。当下习惯性的一点头,以示自己对刘德意见的肯定,也不去看脸色和猪肝一样的赛思齐,大声喝令保柱:“速去传令,全营火速通过此山岭!”

“喳!”

保住闻令忙跑马在各佐领侧翼跑过,大声叫道:“大人有令,全营火速通过前方山岭,至山那边再歇脚!”

赶了一天路的士卒们早已累得不住喘气,闻听协领大人有令,过了前方山岭就可歇脚,顿如望梅止渴般一下有了少许动力,相互扶持着加快脚步便往那两坡中间的山道而去。走在最先头的依然是被舒穆禄戈什哈看管着的魏小江,在他身后却是有气无力举着正红旗号的四名清军旗手。

此时正黄旗的马甲们却聚在一杆正黄大旗下,列马而站,纹丝不动,端是是强军气派。

“大人,舒穆禄他们进了那山岭了,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因天热,阿苏泰没有着甲,敞着胸口,如他一样,赫努苏也没有着甲,单却未如他一样敞胸露肉的,二人列在何保两边,一左一右倒是强悍。

何保却是盔甲齐全,戴着那像避雷针一样的帽子,丝毫没有因为天热而就赤搏上阵。听了阿苏泰的话,何保冷冷看了一眼正往那山道中行去的正红旗兵,冷声道:“不急,等等看。若正红旗的人马无事,我们再过也不迟。”顿了一顿却是冷哼一声:“若是有埋伏,则再好不过,舒穆禄这浑人一点也不将本官放在眼中,北上之后竟然都不与本官打个照面,实是可恶。让他吃些苦头也好,省得他狂妄自大,以为一身武艺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哼,本官很想看看舒穆禄被那些吴逆打得焦头烂额的丑态,等会若是有事,你们听我号令行事,切不可自作主张上前。”

阿苏泰和赫努苏忙抱拳应道:“喳!”

魏小江最先进入这山道,此路他走过,知道这山道长有八九里,只要过了这条道,前面地形就好走得多。因心事重重,他一边默不作声往前走,一边却是偷偷用眼睛在两侧扫来扫去,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也知此处是个伏击的好地点。

也许,赵千户此刻正在看着我吧。

隐隐有种大战来临的紧张感,魏小江只觉周边的山林都静止了,风也停了下来,空气似也凝固,一颗心跳得是“扑通扑通”响,嗓子眼好像有种巨大的渴望促使他要大吼一声才好,脚下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就加大了起来,跟在他身后那几名戈什哈倒没觉得这汉人有什么不对劲,以为他只是想快点通过此处,便也唱紧跟了上去。他们这一快,跟在后面最先进来的那佐领索伦兵可就叫苦了,本速度就够快的了,前面的人怎么还要加快,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道上全是碎石,走了快了硌脚疼嘛!无奈之下也只能三步并两步的往前抢了上去,希望不要落得太远,不然佐领大人可是要动鞭子抽人了。

因道路狭小,各佐领兵们不好分散,只能挤在一块朝前走,五百人的队伍长约二里多地,一路行去除了脚下石头硌脚,倒也没什么危险。然他们却不知,在两侧山坡,却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这些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有激动,有渴望,有兴奋,却也有紧张、害怕、恐惧。

“千户,鞑子骑兵没跟上来!”

“咱们一动手,那些鞑子骑兵就会冲过来的!”

“不管了,先动手解决这些正红旗的清军!”

赵强原以为清军会全部进岭,没想到领兵清军将领却是聪明人,竟然一分为二,步卒打头阵,骑兵列后,这一来就让赵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想法落了空。如果此时动手,那些清军骑兵必然会过来救援,胜负就是未知之数。但赵强已经等不及,也没有任何办法好想,那些正红旗的清军已经行了五里多里,再不动手,他们可就出谷了!

“传我令,动手!”

狭路相逢勇者胜,包了鞑子的步卒,我看你们这些骑兵如何进谷来!

第八十六章 兔儿岭之战(二)

“这鬼天气,昨这么热的,协领大人也真是的,不就是些叛乱的汉人吗,至于要咱们这么急着行军的?”

走在谷中最前头的是索伦兵,内中一大个索伦兵因为天热,边走边用衣角擦拭脸上的汗水,未了还对着身边的同伴发了一句牢骚。同伴们听了他的牢骚都笑而不语,只顾往前赶路,倒也没搭他的话,只一看上去足有五十岁的老兵瞪了一眼这大个索伦兵:

“阿格,你少说两句,让佐领听到了,小心挨鞭子。”

被唤作阿格的这大个索伦兵听了这老兵的话,嘿嘿一笑:“图布大哥,放心好了,佐领又不是千里耳,哪能听到我说什么呢。再说他老人家现在正闭目养神呢,哪还顾得上我们这帮小的。”说完朝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一人指了下。

图布顺着阿格的手势看了一眼,见佐领额尔德正悠闲的坐在马上,身子随着马背的颠簸左右晃动,脑袋却不住往下点着,一看就是正迷糊着呢。不由叹了一口气,心道佐领大人这个样子,如何带我们去打仗。

图布是老兵了,康熙三年就被征调入了旗,论起军功和阵斩首级,其早就可以升到参领一职,单领一协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他是索伦人,并非满洲旗人。按八旗军制,但凡是被抽丁入旗的索伦人,是不可以凭军功晋军官的,只能折算金银及粮食赏赐,或者是赏以奴隶。所以图布军功再多也无法晋升,在军中呆了十九年,还只是一普通士卒,平日里负责帮佐领大人训练其他的索伦兵。算起来再过两年,他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出于一个老军伍面对危险的直觉,图布一进入谷中便感受到了两边坡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机,凭他近二十年的当兵经验,图布敢断定敌人就埋伏在两旁看着他们。但进谷的命令是协领大人所下,他一普通小卒如何能更改得了,更不可能去对协领大人进言什么。因此只能暗自提醒自己小心,不要阴沟里翻了船,当了近二十年兵,却把老命送在这不知名的山谷中。一旦事情不好,他可就得使出自己保命的法宝——装死,等那些敌人走后再跑回去。此法宝他从康熙三年用到现在,屡试不爽,间中碰到两次敌军补刀,却又因自己提前做了防备,埋在他人的尸体下得以逃过一劫。

“图布大哥,你说那些汉人看到咱们出现,有胆量跟咱们对阵吗?”

阿格走到图布身边,与他并排走着,随意的与他说起话来。图布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却也是健谈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小看那些汉人,他们当年都是吴三桂的士兵,骨子里还是善战的。”

图布却没如以前一样在阿格这些新兵丁子面前卖弄自己的见识,只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两边山坡,不时从左边移到右边,因为如果发现有敌人,他便需立即做出选择——是不是马上趴下装死还是立即带族人们反击。

当然,图布在担心自己的同时也不忘提醒他的族人们:“大伙都小心些,我看这两边山坡上有些不对,如果那些汉人埋伏在上面,居高临下攻击我们,大伙可不能慌,找个地方先避开他们的弓箭,然后再反击。”

前后的索伦兵可不像图布一样紧张,他们多是去年刚入旗的新兵,一直没有见过什么阵仗,这次可是第一次出兵平乱,平乱的对象又是出了名软弱的汉人两脚羊,实在没什么好怕。听了图布的提醒,众索伦兵们只是含糊其辞的应付着,这当功夫有闲心担心两边山坡,倒不如省点口气快点走出这山谷早点歇脚才是。

有些不大看得上图布这老头的新兵更是满不在乎的暗道:佐领大人都不操这份心,你图布瞎操什么心!

图布见这些兵们并不用心听自己说,身边的阿格也是随意应付自己,不由有些不快,不过出于同族的份上,他还是决定再提醒提醒他们,这些年轻汉子毕竟是索伦人的支梁骨,少一个族中就少一分元气,能保几个就尽量多保几个。不想正要开口,耳边却传来一阵炒黄豆般的爆炸声。

“不好!”

图布大叫一声,他知道这黄豆般的爆炸声是火铳发射的声音,此时山道中满是人,那些铳手闭着眼睛就能打到人。为了防止自己被火铳打中,图布叫完就要趴下躲避,却猛的发现自己胸口一痛,下意识朝胸口看去,却见鲜血正在胸口往外喷射。他被打中了!

“呃!”

图布痛苦的低吼一声,脑袋一片空白,右手虚弱的抬起,朝着对面的山坡一指,“扑通”一声重重倒地,也不知临死时是在想什么,也许他是想这次终是阴沟里翻船了吧。

“有敌人,有敌人!”

“快跑,快跑啊!”

突如其来的火铳声打破了山谷中的沉寂,伴随火铳声的是“嗖嗖”箭枝呼啸声,还有不断落下的大块石头。不断有清军被火铳打中,被箭枝射中,被石头砸到,哀号之声响彻整个谷内。那些被马上打死的清军还好说,死了就死了,一死百了没什么痛苦,可是那些只是被打伤或砸伤的清军却倒了霉了,身边如兔子一般乱窜的同伴成了他们的最大敌人,因为这些同伴根本不管他们还没有死,疯了一般的将挡在面前的伤兵推到在地,有的更是踏着他们的身子往前跑或者往后退,根本没有人停下来替他们包扎。

山道过于狭小,前后的清军都乱成了一片,最前面的索伦兵是重点打击的对象,在第一软火铳声中就倒了一片,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凄惨叫唤着,山道本就狭小,被他们这一倒,顿时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实实的堵住了后面达斡尔兵往前进的道路。

那索伦兵佐领额尔德是最倒霉的一个,也不知是他命大还是运气好,对准他打的两名铳手竟然都失了手,随后的箭手也没射到他,当身边的索伦兵倒下一片时,他还一脸惊慌的坐在马上,茫然的望着眼前一切,浑然忘记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身下战马却发了狂,将他重重摔落在地,撒开两腿兀自朝前跑了。

额尔德坠马之时也未受伤,还幸运的躲过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正暗自庆幸时,却是后背一痛——一拔刀劈砍箭枝的索伦兵被火铳击中后,身子不自主的朝前倾倒,握在他手中的尖刀无意捅到了佐领大人的后背…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部下,额尔德倒地之时,眼中满是泪水和无奈:该死的,我怎么会是这么个死法!

进入谷中的清军有五百人,方才的袭击只让他们折损了一百多人,但因为一时不知道两边到底有多少敌人,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及时组织抵抗。最前面的索伦兵又因为佐领额尔德身死而混成一团,余下六十多的索伦兵们或是趴在地上,或是背靠山坡,惊恐的望着不时射来的箭枝。中间的那些清军此刻也只顾躲避火铳和弓箭的打击,还没有人想到反击。

最后面的达斡尔兵们也是被重点攻击的对象,但因为敌人火力似乎不足,在被放倒数十人后,他们竟然能够抽身往后跑去。

“守卫营近战肉搏!”

“铳营不间断火力掩护!”

火铳手的表现已是相当尽力了,但赵强不可能要求他们如百战老兵一样,开一铳就中一人,几轮火铳下来,谷中的清军死伤也有一百多,加上被弓箭射中的,粗略一看,清军已去了三分之一战力。然而这个战果是建立在出奇不意打击的前提下,现在赵强已发现一部分清军开始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已经有人开始寻找掩护点躲避火铳和弓箭的打击,并且开始小规模的反击。而最后面的清军也开始往谷外跑,一旦他们跑出去,得到外面正黄旗骑兵的保护,赵强根本不可能再去追歼他们。

乱,只有乱,才有从中取胜的机会。

只有乱,谷外的正黄旗骑兵才不敢轻易加入战局!只要他们稍微犹豫,谷中的这些清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杀!给我杀,一个都不放过!”

赵强毫不犹豫的下令胡旺带守卫营近战肉搏,趁清军大部还在慌乱时以大刀长矛来结束他们的性命。得到命令后的胡旺立即全起部下汉军、鄂伦春人、各族壮丁操着各式武器如猛虎下山般突到最中间的清军当中,胡旺一马当先,左铭南和钱林两总旗在后,长刀一挥,便是一清军被砍倒在地。

舒穆禄在火铳声响起的时候,便知道中了埋伏,因山道狭小,部下都乱成一团,他一时也无法做出有效指挥,待自己的戈什哈卫队集合过来,他又亲手砍倒两个嚎啕大哭的达斡尔人后,便要组织反击,爬上山坡,将那些该死的偷袭者杀光!

危险时刻,舒穆禄却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军师“光远先生”,匆忙之中派了保柱领人保住好刘德,却不想保柱冒着被火铳打中和箭枝射中危险找了一圈后,却是没有发现刘德的下落。最后还是舒穆禄自己看到了他——光远先生已是浑然不顾斯文,疯了一般和十几个达斡尔兵正在往谷外跑去。

军师无事就好!舒穆禄可是一点也没有怪罪刘德的意思,见刘德正在往谷外跑,两边又无敌人拦截,松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金环大刀,从马上一跃而下:“儿郎们,跟俺燕人张翼德杀贼去!”

第八十七章 兔儿岭之战(三)

见自家大人如此悍勇,戈什哈们也纷纷弃马紧随而上,十多名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达斡尔兵见状也毫不迟疑围了上来,紧紧团在他们身边,聚成一个圆阵,不时劈挡射过来的箭枝,并在舒穆禄的带领下,冲向那些正从山坡上杀过来的敌人。

“杀!”

保柱身为舒穆禄的戈什哈队长,一心要保自家大人安危,见不时有冷箭射向自家大人,虽有达斡尔兵保护,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箭枝可没长眼,谁知哪根不长眼的箭枝会夺去自家大人性命。见自家大人奋不顾身冲在最前面,身上的皮甲也脱了扔在一边,听着那不时响起火铳声,保柱情急之下,对那些戈什哈大叫一声“快保护大人!”,哪知话音还未落,脖子却被一枝不知从哪射来的箭枝给着实的贯了个对穿,箭尾的翎毛因为震动不断抖动着。

保柱嚎叫一声,凶性大发,一把抽出这枝箭,不顾鲜血喷涌,张嘴便叫“大…大人…”,却因气管已断,而无法叫出声,在那站了足有十数秒,才不甘心的捂着脖子跪到在地,旋即身子一软,脑袋重重奔磕在地上死去。

已连砍四名赫哲人的舒穆禄此时已是浑身浴血,络腮胡子胡子也是沾满血肉,正杀得痛快,瞥见保柱中箭,不由怒气上涌,须发尽张,一刀砍断面前一光头敌军的手臂,咆哮起来:“尔等叛逆,拿命来!”

舒穆禄对面有四名汉军士卒和十多名各族壮丁,他们在山坡之上时便已从舒穆禄的衣服上看出这人乃清军大官,蜂涌冲下原想斩杀这清军大官立下大功,哪知对方却如此勇猛,短短数个回合,就砍死了四名赫哲人,伤了一名汉军,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清军也是武艺高超,只一个回合,便击退了两边的鄂伦春人,己方已扔下十几具尸体,不由感到胆寒。

对方如此硬茬,壮丁们先前痛打落水狗的心思顿时淡去,纷纷往后退去,不敢再和这帮清军交战。他们毕竟是初次上阵杀敌,且多少有些不情愿,若不是那些汉人一力压迫,谁愿意与官军作战,犯下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打打顺风仗,捡捡便宜,战后论功行赏,壮丁们是人人愿意,唯恐落于人后,但这实打实的硬拼,一不小心就要掉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犯不着。因此在汉军和鄂伦春人只步步后退时,十多名各族壮丁已是飞快的往后跑了去。

舒穆禄虽浑,也知己方也陷入包围,因为他们得不到前后清军的支援,放眼看去,山道上的清军已被敌人切成十多段,各自为战,根本没有军士能够冲到这边来。赛思齐那佐领达斡尔兵虽是离得最近,但一部分人在火铳响起的时候便已拔腿朝谷外跑,余下数十人在赛思齐的指挥下,正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来支援他们。眼下只有自己这处情况稍好些,若是敌军收拾完其余的人马,只怕就要合围此处,那时可不是单凭自己勇猛就可以扭转战局的。

不过见冲自己而来的敌军不敢再与自己交锋,舒穆禄也禁不住豪气大发:他们怕了俺燕人张翼德!抬头见上面山坡有一地形平坦处,灵机一动,忙下令戈什哈迅速上去抢占。

山坡陡峭,攀爬不易,但舒穆禄的戈什哈们却是全然不惧,冒着被火铳打中和弓箭射到的危险,竟然抢了上去,那山坡之上原有十几名火铳手,见对方爬了上来,也不知上前驱赶,竟然掉头而去,舒穆禄在下见了,心中大喜,忙喝领达斡尔兵也跟自己上去。

爬上去之后,舒穆禄心中大定,见身边部下虽只四五十人,但人人敢战,端的是劲卒,若想扭转战局是不能,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不由哈哈几声大笑,大声喝道:“俺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谷中大多数清军还是各自为战,他们被吴旺的守卫营给切成了十多段。人数相当,一方有备,一方无备,且无备一方又受了一轮打击,死伤惨重,余下的人一边要抵抗近身而来的敌人,一边又要提防随时打过来的火铳,两相一比,守卫营自是占了上风,残余的清军已是死死被压制住,如果不出意外,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赵强一直站在巨石后面,他没有亲自下去砍杀,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谷外那些正黄旗骑兵,他要知道这些正黄旗的清军什么时候压上来。

此时赵强手中已无兵力,能用上去的兵力已经全数砸了这些正红旗步卒身上,铳营虽然满员,但近战能力却不强,除了作火力掩护,自由射击外,已是派不上多大用场,只能盼胡旺能够早点解决谷中的战斗,好及时分兵抵御正黄旗的人马。不求击败他们,也求能全身而退。

眼看着战斗情形一片大好,山道中尚在抵抗的清军已不足百人,而那队正黄旗清军却是一点也没有上来的迹象,赵强正庆幸之时,没想却突然听对面山坡上有人大喝一声“俺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妈的,谁这么有雅兴!赵强错愕之下,以为是吴四在发神经,转身去看那处,却是吓了一跳,原先布置在那平坡之处一小旗铳手竟然不战而退,将地盘拱手让给清军,再看那为首清将,却是领兵的协领,而山下的守卫营士卒听了那协领的大喝,竟无人敢上前攻击,赵强不由火冒三丈:娘希匹!这帮王八羔子打得什么仗!

打败仗不要紧,可是士气却不能被夺了,那协领这等大呼,简直就不将己方放在眼中,赵强虽知凭那协领身边几十名清军已是无法挽回败局,但心中就是压不下这口气,不亲手将那协领宰了,就出不了这口恶气!更重要的是那处山坡明显是处制高点,若是他们坚持抵抗,谷外正黄旗的清军再压下来,里应外合之下,胜仗就会变成败仗。

正黄旗的清军现在不动,不代表他们一直会不动,若是见谷中清军未被全歼,还占了处制高点,那领兵将领再不压上来,可就真是瞎子了。

不能将宝押在敌人的失误上!不把正红旗的清军全歼,这仗就不算完!

清军将领敢夺我士气,我亦敢取他脑袋!

赵强打定主意要去砍了那高呼的协领,以振士威,当下大喝一声:“都跟本千户来!”

赵强身边只有陈伟、许平、严钱三名护卫,另外还有吴四派来的一小旗铳手,见赵强拔刀冲下山坡,他们忙也跟着上去。

敢欺我军中无人!严钱和许平二人武艺在吴军之中都算好手,早已被那清军协领目中无人的高呼惹恼,恨不得马上去削了他的脑袋当夜壶!

一下山坡,赵强也不去管其他还在抵抗的清军,目标直指那清军协领,砍了两个不走运的清兵后,便已突到那平坡之下。

“都随本千户杀敌去!像个男人一样战斗!”

赵强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喝令那些还傻站在坡下的守卫营士卒随自己进攻,不想只有几名汉军卒与鄂伦春人跟了上来,而那些各族壮丁却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上。

“不从军令者死!”

这当功夫,赵强也没心思再和他们废话,见壮丁们不听令,二话不说一刀砍死离他最近的一名鄂温克人,然后恶狠狠的冲那些胆战心惊的壮丁们吼道:“都随本千户上!退后者斩!”

“不从军令者死!退后者死!”

许平和严钱带着铳手重复了一声赵强的命令,在他们的逼视下,那十多名壮丁只好硬着头皮跟赵强往上冲。

抬头朝上看了一眼,赵强将长刀往嘴中一咬,一把扯开上衣系在腰间,双手并用,几个飞步便爬了上去,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也紧跟着上了去。

那小旗铳手一上山坡,便点燃了手中火铳,在小旗的喝令下,对着远处平坡上的清军便打了起来,七八个正跑过来要赶他们下去的清军当即被打中倒地。

“去死吧!”

借着黑烟的掩护,赵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刀将一名清军砍落在地,后面的严钱与许平他们也紧跟着杀了上去。二人一人一把长刀,挥动之下只听刀风“霍霍”,三个凶性大发的达斡尔兵还没看清二人模样,就被砍翻在地,一戈什哈一个跳跃,想将严钱扭翻在地,却被他一个地堂刀给齐齐削却了双脚,滚落在山坡上如受伤野狼般嚎叫。

“尔那敌将,报上名来,俺燕人张翼德不杀无名鼠辈!”

舒穆禄见敌军竟然有人敢冲上来,还杀了自己几名戈什哈,怒目一睁,提着他那环首大刀便朝最先上来的赵强砍了过去。

“你姥姥的,爷是你关二哥!”

赵强大喝一声,长刀也是重重砸下,硬生生的与舒穆禄大刀砍了个正着,“咣当”一声,火花一闪,二人俱是往后退了一步,虎口都是发痛,皆自心惊。在他二人微一愣神的时候,手下士卒们已是杀在了一起,喊杀声,骂人的粗话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断臂残肢掉落在二人身边。

“杀!”

赵强亦是大喝一声,眼前这清将乃是劲敌,他不敢大意,攻守之中皆留了小心,不敢全然而攻而不守门户,舒穆禄难得碰上这么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悍勇之性更增,二人战了十数回合,却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随赵强上来的那队铳手打完火铳后,便往山上跑去,他们需要在一个安全处重新装药,因此除了陈伟等三名侍卫,还有六七个汉军卒,十多名鄂伦春人,余下的便是那些各族壮丁们。而坡上清军虽然被火铳打死七八人,被许平和严钱放倒四人,但仍有四十多人,内中更有十一个舒穆禄的戈什哈。黑烟散后,平坡之上看得清楚,许平他们偷不了巧,双方只能碰硬的战在一起。但却不是人人都有如许平、严钱那般武艺,在舒穆禄戈什哈的攻击下,鄂伦春人明显不敌,随着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残余的几名各族壮丁已是近崩溃边缘,若不是被清军围着,他们早已飞奔下山。

赵强不是没看到身边的情形,但被舒穆禄缠着,他也无法分身去帮部下,心里操了这清将十八代祖宗,暗道清军中怎的有如此强手的。面对这清将不要命的进攻,赵强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逆贼,看俺张翼德大刀!”

舒穆禄却是被身边的情形看得信心大增,心知只要杀了面前这个光头的吴逆,余下的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二人一个心中着急,一个越战越勇,渐渐的赵强竟然有些应付不来,体力透支太快,勉强挡了几刀后,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压抑。

正无计可施时,叹道恐怕要死这清将刀下时,赵强却见山上树林中冲出一队铳手,为首的正是吴四。

“发射!”

吴四不等铳手们排好队列,就下达了发射的命令,因为他已看出赵强危在旦昔。

“砰砰!”

伴随着火铳声,坡上清军倒下一片,同时中铳的也有数名守卫营的士卒。两方混在一块,铳手们又是初次上阵,误伤在所难免。

吴四带来三小旗的铳手,一轮火铳,坡上清军便去了一大半,还没等余下清军惊醒过来,耳边又响起了一轮铳声,却是方才赵强带上山的那小旗铳手装药完毕,冲了过来。在他们的这轮打击下,还站着的清军仅有三人,旋即被严钱他们砍翻在地。

舒穆禄初听铳声,也是脸色大变,但仅是愣了一下,就又提刀朝赵强砍了过去,赵强猝不及防,往边上一避,提刀挡去,却被重重砍到地上。

“千户!”

见赵强被那清将砍倒在地上,吴四抢过一名装药完毕铳手的火铳,点燃火绳便冲到了舒穆禄面前,怒吼一声:“狗日的鞑子,武艺倒是不错,可是你挡得过这火铳吗!”

舒穆禄须发尽张,看也不看吴四,挥刀便朝他砍去,却听“砰”的一声,被对方手中火铳结结实实的打中,一下往后跃了数尺,胸口满是鲜血,如同马蜂窝一般。

“兀那汉蛮子!”

中铳倒地的舒穆禄一脸不服,朝站起来的赵强叫道:“若不是火器,你休想赢我!”

“你有神功,我有科学。”

赵强冷笑一声,提刀走到他面前,用力一挥,将他的脑袋砍飞到数米之外,然后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庆幸之余也是后怕连连,若不是吴四赶到,他可真被这假张飞给“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千户,属下来迟,望千户恕罪!”

吴四一脸惶恐不安的望着赵强,一点也没有因为救了赵强的性命而感到高兴。因为若不是他手下那队铳手临阵退缩,这些清军也不会攻上来。清军不攻上来,赵强也不至于亲自带人上坡。

“属下已砍了那王八蛋,这龟儿子卵蛋算是白长了,竟然敢他.妈的逃跑!”

听吴四这么骂,赵强知道他肯定是杀了那退缩的小旗,稍喘了口气,便让吴四赶快带人下去帮胡旺,迅速解决掉山道中还在抵抗的清军。

吴四忙带人要往山下冲,刚跑了几步,却见一阵箭雨泼天而下,毫无防备的铳手瞬间就被射倒十多人。赵强若不是反应得快,及时闪到一边,怕也要被箭枝射中,惊讶之下,只见一百多正黄旗的清军已冲到山道下,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人人持弓,远远见人就拉弓射箭,一点也不顾对方是敌军还是自己人。在他们的身后,一名全身披甲的清军协领正带着另外的清军和刚才逃出去的清军缓缓向谷中推来。

第八十八章 兔儿岭之战(四)

“射,给我射死那些汉人!”

见部下几轮箭雨,中者无数,坡上坡下俱是中箭者,何保心中大喜,他可不管中箭者当中有没有舒穆禄的正红旗兵,他只要能将这些叛乱者一举荡平就是。那些杂兵的生死可不是他该关心的。

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此处设伏,今本官要让你们这些吴逆看看,什么才是强军!一群乌合之众就想败我大清八旗,任你如何使计,也是痴人说梦!

你们以为这狭小的山道可以阻挡我正黄旗精锐吗,哼哼,不错,我们都是骑兵,是没法冲进山谷之中,可是你们这些吴逆却是忘记当年你们是怎么输在我们手中的!我们的骑射是天下无敌的!马上我们是勇士,马下我们却是最好的箭手!

何保按住性子,在谷外等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一刻。他知道若是一开始就压上来,势必要和那些正红旗人马一样,被对方居高临下攻击。唯有待对方冲下山坡与正红旗步卒厮杀在一起,方是他领兵上来的最好时机。

何保的想法与赵强所想完全两样,赵强只认为一旦己方和正红旗兵马纠缠在一起,正黄旗的骑兵就不敢轻易上来,一来山道狭小,不宜骑兵冲锋,二来双方纠缠在一起,正黄旗的战兵压上来就要投鼠忌器,只有贴身近战放弃骑马冲锋与弓箭远射的优势才可以上前交战,不然他们远远放箭,则必连正红旗人马也一齐给射死。他却不曾想到过这些正黄旗骑兵根本不将正红旗步卒的性命放在眼中,浑然不按赵强所设想的来,而是远远集成方阵,见人就射,虽然正红旗步卒被射众多,但更多中箭倒下的却是守卫营的步卒以及以为胜利在望从各自隐蔽处下山的铳手们。

望着一轮箭雨就被打残的那小旗铳手,再看谷下被射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守卫营,赵强有种心碎的感觉,他知道,守卫营可以说是完了,余下的人虽还有一两百,但面对那些正黄旗清军远远的弓箭打击,他们根本没有反击能力,倒在山道中的清军与同伴尸体成了他们难以逾越的一道障碍,往往跨过一个人的尸体,他们就要倒下一人。

人人都知道只要冲上前去,那些只持弓箭的清军就会被如切瓜般砍光,可是却是没有人能够冲上去。

赵强亲眼看到二十多名壮丁在汉军小旗的带领下想要冲到那些射箭的清军面前,可是无一不在中途就被射成剌猬。配弓的鄂伦春人也曾射箭还击,可他们的箭枝根本射不到那些清军,还没到那些清军面前,便在半空中坠落下来,徒惹来那些清军的嘲笑。

胡旺勉强依靠剩余的汉军士卒弹压住那些已是害怕到腿软的壮丁们,大踏步的往后退,但是他们每后退一步,清军却是上前一步,那样子完全是猫逗老鼠,要慢慢玩死对方,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完全丧失战斗的信心,让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在清军的弓箭射击下,胡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守卫营完了!彻底的完了!

赵强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你他娘的为什么这么对我!

…………..

舒穆禄,你这个浑人,死了也是活该,省得给我八旗将士丢脸!

方才在坡下时,何保便远远看到舒穆禄被人砍了脑袋,却是说不出的痛快。见百米之内已没有一个站起来的人,何保心情大快,扬声叫道:“阿苏泰!”

正指挥自己佐领的马甲朝前推进的阿苏泰闻令忙跑了过来,单膝一跪:“末将在!”

何保一指前方:“领你部荡平顽抗敌军,不容一人逃跑!无论坡上还是坡下,我不要看见一个活着的叛逆!”

“喳!”

阿苏泰重应一声,起身便朝所部快行而去。

“赫努苏!”

赫努苏正在指挥所部马甲与那些逃出来的正红旗步卒策应阿苏泰,闻令应道:“末将在!”

“领你部并正红旗人马压制敌军铳手,不使他们干扰阿苏泰部!”

何保左右看了一眼,见汉人的那些铳手纷纷朝山上退,冷笑一声又道:“分四队骁骑校去撵上那些铳手,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手中的火器远不是我旗人弓箭的对手!”

“喳!”

赫努苏重一点头,迅速领命而去。

……..

“百户,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弟兄们连拼一把的机会都没了!”

跟在胡旺身边的守卫营士卒已不足百人,内中只有二十多汉军士卒,小旗林有三见再这样下去,这百多号人就全被清军活活射死,不由悲愤异常,一挥手中腰刀,便朝前跑了过去:“狗日的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胡旺拦他不住,重重的一跺脚,止住要随林有三一起去的汉军:“退,退后,不要去白白送死,千户大人在坡上,他会救我们的!

“射!”

林有三一人如野兽般红着眼睛冲清军吼叫着杀了过去,却是在距离清军十几米处,就被数枝迎面而来的箭枝给射成蜂窝。中箭之后,林有三不甘心的望着那些清军,兀自坚挺着又朝前走了两步,才双膝一软,倒在地上。

“唉!”

胡旺望着倒下的林有三,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他也想冲上去和清军拼了,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虽然这样慢慢后退,只会被清军的弓箭慢慢将人射光,但他必须要带人退,不然只有一次性全死光。

赵强,赵千户,你在哪,你怎么还没动静的!

胡旺忧心的看着山坡上,他想着赵强能够赶紧带铳营压下来,将那些该死的正黄旗清军打成马蜂窝,但他却不知,赵强现在也是有心无力。清军的长弓射程太远,已经超出火铳的射击范围,刚才又因为胜利在望,大部分铳手都离开了所在的隐蔽点下到坡下,结果被清军射了个正着,没有一百的损失也有七八十人。余下的人又因为没有队列,各自为战,再也无法组成有效的火力攻击,现在又有清军上到山坡,他们更是没办法再靠近谷下。

赵强身边只有四小旗铳手,一小旗已经废了,吴四试过带着那三小旗铳手对谷下清军发射火铳,可是没等他们露头,就被对方的长弓压制住,伤了七八人却是没有办法可以发射火铳。火铳发射必须要对着敌人,总不能铳口朝上乱打吧。被清军弓手死死压着,吴四急得拳头直砸,却是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

严钱他们和跟着上坡的守卫营士卒只十多人,这么点人更是没办法可以冲击清军箭阵。现在的局面,赵强已是无计可施,只能对着谷下那几百正黄旗清军干瞪眼。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些正黄旗骑兵会弃马进谷单纯用弓箭来作战,赵强后悔得真想一刀杀了自己,太想当然了,他以为清军将领想得会和他一样,没想人家却是完全不按他的套路来。

后悔、内疚、自责,赵强想死的心都有了,仗打成这样,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

……….

“麻勒吉,我们怎么办!”

“那些八旗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打不过!”

“他们用的是长弓,我们的短弓射不到他们啊!”

“麻勒吉,咱们跑吧!”

“跑?!”

满脸鲜血的麻勒吉望着那个说要跑的族人:“往哪跑?”

“回我们的寨子去!”

听他这么说,麻勒吉一把揪住他,喝道:“你不要族人了吗?不要你的老婆孩子了吗!”

“我们这一跑,那首义城里的汉人会马上杀光我们的族人的!”

麻勒吉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眼前的局面已是死局,他明白不用半柱香时间,他和他的族人就将全死在这条山道中。可是他不能跑,不能带族人跑,因为那样族中的老弱妇孺肯定会被首义城中的汉人杀光!

“我们现在只有死扛,清军并不多,他们只有两三百人,我们不是没有赢的希望!”

“赢的希望?”

那族人好像听到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指前面倒的遍地都是的尸体:“人都快死光了,还怎么打败那些清军?你也看到了,那些汉人的铳手根本压制不住清军,他们现在自保都来不及,怎么来救我们!赢?做梦吧!”

“难道你的老婆孩子被汉人杀死,你就高兴了吗!”

“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辫子已经割了,不打败这些清军,他们会在杀了我们之后再去杀你们的老婆孩子,所以我们必须留在这里,哪怕死也要死在这里!”

麻勒吉近乎咆哮着冲他的族人吼了起来,旁边的达斡尔等族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胡旺也听不懂,但他知道,这个年轻的鄂伦春人不会跑。

…….

“千户,那些狗.娘养的鄂温克人跑了!”

“达斡尔人也在跑!”

“胡百户压制不住,蒙古人也跑了!”

“赵总旗的部下被射残了!”

“千户,退吧,再不退,弟兄们全完了!”

第八十九章 兔儿岭之战(五)

本想以乱制胜,现在却因乱而败得一塌糊涂,守卫营已跨,铳营又无法以火铳排.射压制清军长弓,望着眼前的败局,赵强是心如死灰。

鄂温克人跑了,达斡尔人跑了,喀尔喀蒙古人也跑了,各族壮丁们的神经在压抑到极点后,全线崩溃,他们再也不敢面对清军,再也没有勇气拿着手中的武器继续抵抗。最先逃跑的鄂温克人甚至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要拦住他们的汉军士卒,那幅架势摆明了是你不让我走,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罢了,罢了!已经一败涂地,回天无力,他们要跑就让他们跑吧!反正他们也跑不出去!

胡旺喝令汉军士卒不要去拦那些要跑的壮丁,任他们而去,然后扭头去看那些正在逼近的清军,也不再后退,将长刀列于身前,只那么冷冷的看着对面。他求死之意已决,绝计不愿再退后一步!那些仍留下的士卒们见状,也是止住了脚步,紧紧围在胡旺的身边。

左右是个死,何不死得痛快些!有这么多鞑子垫背,此生足矣!

望着那些龇牙裂嘴,步步紧逼的清军,脸色苍白的胡旺思绪一下回到了两年前,当年的处境与此刻情形是何等相似,同样的无力反击,同样的痛苦选择。

王爷,你显显灵吧!你救救我们这些老部下吧!

胡旺眼中俱是泪水,突然仰头大吼一声,然后悲愤的闭上双眼,等待那致命的一箭。

王爷,大将军,胡旺随你们来了!

围在胡旺身边的除了那二十多名汉军士卒,就是三十多鄂伦春人,另外却有八个赫哲人,他们没有选择逃跑,一声不吭的站在那些汉军身后,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们中有人与百户一样,闭眼等死,有的却是睁着眼睛,紧紧盯着那些清军,似乎是想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那些鄂伦春人则是一脸呆滞,他们不得不死,也不能不死,退,族人要死,留,族人也要死,既然如此,还退什么!

对面领着马甲推进的佐领阿苏泰见这些敌人停了下来,毫无惧意,不禁也是油然起敬:不怕死的汉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值得敬重的。

………

“千户,撤吧!”

“再不撤鞑子就上来了!”

赵强木然的听着铳手们的叫唤,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眼睛正看着残余的守卫营,见胡旺那幅心死的样子,赵强亦是说不出的痛。他知道,此时若是撤退,因然铳营还能保住一半人马,但那样一来,谷中的守卫营和受伤的铳营士卒就只能全部丢给清军了,胡旺也再劫难逃。

退?

耳边又响起数声要退的声音,赵强听了之后扭头看着那几个嚷着要退的铳手,不由笑了,心道还能退到哪?退回首义城去?他娘的,仗打得这么惨,人死得这么多,跑回去又有什么用!回去等死吗!

本是意气风发,信心十足的要吃下这几百清军,夺了人家马匹以壮自己,却不想被人家三百不到的人马就给打成这样,还他姥姥的谈什么挥兵南下,推翻满清!难道靠这百十号败军之卒吗?!

赵强,是你自己的贪心和无能葬送了这么多人性命,你难道还有脸逃吗!你如果不死这里,你他娘的就不是人!

“再敢言退者,斩!”

决意死在这里的赵强一脚踢在那嚷着要退最凶的铳手腰上,然后长刀一举,冲他们吼道:“要退你们退,但我赵强不退,因为我绝不丢下任何一个弟兄!只要他们没死,我就不会扔下他们!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

说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一点也不惧被清军箭枝射中,昂首往前踏了数步,整个人出现在谷下清军的视野之中,迎风叫道:“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人固有一死,然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我赵某无能,致使无数兄弟死在这里,今便与众兄弟死在一起好了,以全大伙之缘分!”

吴四见状,心中热血上涌,快步走到赵强身边,沉声道:“千户,属下愿与你同去泉台!”

赵强缓缓的扭过身子,看着吴四点了点头:“我赵强宁可死在清军箭下,也不做那无胆鼠辈!吴四兄弟,咱们九泉之下再见!”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跃到坡下,只留给坡上众人一句话。

“愿与我同死者,随我下坡杀敌!”

“愿随千户同死!”

吴四二话不说毅然跳下,随赵强向清军扑去,浑身浴血的严钱、许平也紧跟而下,陈伟略一犹豫,便毫不迟疑的跃了下去。那些铳手们相视一眼,也往山坡下冲了过去,方才叫嚷着要退的那几名铳手脸红了又红,在看到同伴们都随千户下坡,唉了一声也硬着头皮冲了下去。余下的鄂伦春人和壮丁们虽听不懂那赵千户说什么,但那些汉人的动作再明白不过,虽不同族,虽被胁迫,但此情此景也令他们血性大发,竟然也一齐跟了过去。也许,这是他们这辈子最男人的一次举动。

“愿随千户同死!”

铳手们震天的吼声响彻山谷,余音在树林中荡漾不止,胡旺他们听了这吼声,见了这情形,也是齐声呼应,往对面的清军冲了过去。散落在山坡上铳营其他的汉军士卒闻声也都停下了脚步,回首见状,怔了一下就毫不迟疑的掉头而回,扑向那些正在追赶他们的清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生亦何欢,死亦何难!

…………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何保细细品味了那为首吴逆的这首诗句,心道好文彩,可惜了,既你一心求死,那本官便成全你!冷笑连连的看着数十米外叫喊着冲下来的吴军旧部,右手微微抬起,便要下令将这些叛乱者全部射杀。手臂正要抬起时,却见赫努苏慌张的叫了一句:“大人,不好了!”

何保一愣,还未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就见赫努苏脸上尽是惊恐之色,指着身后失声叫道:“骑兵!骑兵!”

哪来的骑兵!吴逆主力尽数在此,他们怎么可能有骑兵,再说这山道之中如此狭小,骑兵来了又有何所惧!赫努苏好歹也是堂堂正黄旗精锐八旗的佐领,怎的却如此不中用!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何保恨不得上前给赫努苏一鞭子,可等他看到身后情形时,亦是脸色大变,只见数百匹根本无人乘骑的战马如疯了一般朝山道中涌来,铁蹄踏起的灰尘弥漫整个山谷,山坡之上不时有石块因为马蹄的震动而往坡下滚来。最前面几十匹马的身后还冒着火光。

火牛阵?!

熟读汉人史书的何保只看了一眼,就明白眼前这一幕与火牛阵极其相似,只不过牛换成了马而已。

如此多的战马不要命的往谷道中跑来,根本无法阻挡!

可恶!眼看就要将那些吴逆全数消灭,却没想这些叛逆竟然使出这一招来,再瞧那些战马,分明就是自己从科尔沁蒙古带回来的蒙古马,何保心疼之下,直骂那些该死的吴逆,竟然如此使用马匹,恼羞成怒,牙关咬得紧紧的,却是不敢再留在坡下,大声喝令被那些火马吓呆了的部下:“快上坡,快上坡!”

但已是迟了,赫努苏部下的数十名马甲还没有来得及往周围山坡上爬去,就被疯奔而至的战马给撞倒在地,战马四蹄齐下,便踩断了他们的胳膊、踩扁了他们的肚子,踩烂了他们的头骨。那些正红旗方才逃出去的步卒们更是吓得大呼小叫,没头苍蝇的跑来跑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赵强喜出望外,也让所有的吴军士卒惊喜连连,趁着谷中清军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迅速抢占两侧高坡,或用铳打,或用刀砍,或用长矛剌,阻止那些急于躲避马匹的清军攀爬上来。

“狗鞑子,拿命来!”

胡旺死里逃生,欣喜过后便要替死去的弟兄报仇,长刀所向,中者立倒,在他的带领下,守卫营士卒封死了那些想往谷外跑的清军。

正黄旗马甲们在进谷之时已奉协领大人之命,弃马脱甲,只携长弓入谷,散乱的箭手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很快阿苏泰的一佐领马甲就被砍死大半。

“大人,末将殿后,你赶快出谷!”

赫努苏见何保带领亲兵队勉强冲到了山坡上,但是那些吴逆们也杀了过来,忙带着身边仅余的十多名马甲上前抵挡住,一边拦住那些急于复仇的吴逆,一边高声叫喊让何保赶紧撤。

“赫努苏,你若是死了,本官养你妻儿!”

何保当断则断,战马一入谷,他便知败了,已无心思再战,见赫努苏拼死替他挡住杀过来的吴逆,抛下一句话带着亲兵队慌忙沿着山坡往谷外跑。

“休要让那清将跑了!”

赵强对何保已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才解心头之恨,见他带人钻进了坡上树林,忙带人就撵了上去。

第九十章 强征扩军(一)

写在开头的一句话:目前情节来看,主角是没有什么将才,不懂如何布阵打仗,诸如此战,连个预备队都不知道留,一窝蜂就全押上了,愚笨得很。但所谓帅才很少是天生俱有的,现代人的主角,毕竟不是军伍之人,总要在不断的战斗中成熟起来。另求收藏和红票,呵呵。每天七千字的更新量当不算少了吧。

..........

可惜却是迟了一步,等赵强带着严钱他们追过去时,何保已领着人跑出二三百米,其间又有赫努苏所领残余清军马甲阻拦,等解决这些拦路清兵后,已是不见何保身影。山上林中树木甚多,追赶不易,赵强只能罢了杀那清将心思,领人去解决其余的清军。

此地不宜久留,赵强实在是被这仗打怕了,唯恐又从哪冒出来一队清军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时可不会再有第二个齐壮,第二个骑兵营,第二个火马阵了!

这么多的战马冲进谷中冲散清军,当然不可能是野马自作聪明,赵强在坡上已经看到正在收拢惊马的骑兵营,齐壮更是一脸急色的在到处寻找他,自然明白是及时赶到的齐壮救了自己一命。

惊马在往谷中跑了五六里地后才停了下来,因乱石扭伤脚裸倒地的战马足有一百多匹,一时间,谷中满是马儿的悲鸣声。骑兵营的汉军士卒和那些哥萨克人正在各自小旗的指挥下将尚未受伤的马匹驱赶出去。

谷中尚在抵抗的清军余部约摸还有数十人,佐领阿苏泰见大势已去,领人缩成一团,徒劳着做着最后的反抗。最后在重围之下,阿苏泰拔刀自杀,那些正黄旗马甲们在做最后一次反击后,也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抹了脖子。与这些正黄旗清军表现出来的悍勇血性不同的是,七八十个正红旗的步卒却是扔下武器,自觉的蹲在地上投降。他们中有索伦人,也有达斡尔人,一些达斡尔兵见对方之中竟然也有几个同族,忙在那向族人套近乎,希望对方不要杀了自己,放自己回去。因未得到上官命令,那几个达斡尔壮丁不敢擅做主张,没有答理那些达斡尔清兵,只让他们老实呆着。

赵强下到坡下之时,眼睛所见,满是血肉,一些尸体因为被马踏成烂泥一样,已是分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清军。在山道中艰难的穿到已经自杀的清军佐领面前,望着他的尸体,赵强沉默不语,这些清军的自杀让他不由重新审视起八旗的战斗力和血性骨气。他实在难以相信,就这二百多号正黄旗的精锐八旗险些让他全军覆没。

看来,自己不能被教条主义所害。一直以来,赵强深受后世观点影响,认为清军八旗在康熙平三藩之时早已糜烂,固然关外八旗还保有些老底子,但料想也不至于强到哪里去。今日一见,方知八旗满万不可敌这话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仅这些正黄旗的精锐八旗,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算得上是精锐之师了。如果不是老天爷再次垂青自己,让齐壮在危急关头赶来,恐怕已是身首两处了。

后怕、佩服、羡慕是赵强此刻心中最大的写照,他真的很想拥有这么一支精锐的军队。

赵强固然憎恨满清,但他却不能不正视这些善战的精锐八旗,血淋的事实告诉他,绝对不能小看敌人,绝对不能想当然的乱战一通,否则失败的只能是他自己。

齐壮正在寻找赵强,见他在那些清军尸体前查看,忙急步跑了过来,关切的在旁小声道:“千户,你没事吧?”

“没事。”

赵强感激的看了一眼齐壮,若不是他带人及时赶到,又使了这出火马阵,自己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躺着呢,一时感触太深。想到那些死于清军箭下的士卒们,赵强不禁一痛,险些没掉出眼泪来。问了齐壮几句夺马情形后,便让他带着骑兵营协助铳营尽快收拾战场,将死去士卒的尸体都带回首义城安葬,并将没有损坏的武器也全部带走,尽量不要丢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此战让赵强深深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一直以来他都依赖火铳,以为有了一支火铳军队,便可以在小规模战斗中无往不胜,但他却忽视了火绳枪自身的不足,以为凭借三段射击法就可以想当然的弥补火铳的不足。但是战斗的事实却让他深深体会到,要彻底改变这种想法,在没有改进火铳并大规模扩军前,绝对不能太过依赖火铳。因为并不是每次战斗对手都有时间让自己列好队形进行射击的,也不是每次战斗都是平原,更不可能不再遇到类似这些正黄旗清军一样的劲敌,他们的长弓实在是太可怕了!另外重要的一点就是,赵强部下的人马还不能称之为精锐,甚至连一支合格的军队都不能称之,如果非要称呼这支汉夷杂处的军队,用“乌合之众”来形容倒也恰当,方才战斗之中表现出来的种种失误和军士们的懦弱表现让赵强有着很深的耻辱感。

可以料想,在未来的时间里,类似兔儿岭这种山地作战将会越来越多,如果再次碰到今天这种局面,赵强相信,自己绝难再取胜。不能再单纯依靠火铳了。火绳枪毕竟结构比较原始,存在射程比较近,射击精度差,装填时间长,目标比较大的缺点,论战斗力和射程,其实并赶不上清军装备的长弓。因此要想真正让火器压制住八旗的弓箭,就必须改进目前的火铳,最好是能够换装后装滑膛枪。后装滑膛枪的威力肯定要优于长弓,因为后装枪的杀伤机理不同,虽然在穿甲能力上优势不大,但是滑膛枪球体,燧发枪的椭圆体铅弹在射入人体后会急速的释放动能,造成人体内类似爆炸的效应,再加上破伤风和铅中毒的联合作用,被命中的人最幸运的也是重伤。然而可惜的是至明末时,滑膛枪的发展陷入了误区,明朝工部在研究了日本铁炮后搞出了个鸟铳,也就是铳营现在所使用的火绳枪,可谓最差设计。火绳枪的枪管细长而口径小,这就大大限制了枪弹威力,枪管壁薄,又容易炸膛,而且装药量十分有限,这进一步限制了其威力。

同时明朝的卫所制度可谓军队战斗力的毒药,各卫所都是让大部分军户当农奴来供养少数精锐骑兵和山地步兵,对于配备广大普通军户的火枪自然是甚少训练,尤其火枪兵是作战牺牲大,训练消耗大的部队。同时文官集团对火枪在骑兵前还是摆在骑兵后的战斗模式进行了极端教条的理解,这一切导致了明末尽管正规明军火枪和火炮装备了70%的兵员却大多成了摆设,被满清的弓箭死死压制住,成就了他们骑射无敌的美名。

满清入关后,虽然严抓火铳的生产工艺,却是不重视火器发展,现有火铳倒是质量过关,却是战力不足。然而明知后装纸包弹的滑膛枪好处多多,但赵强不是枪械专家,手下又无这方面人才,也不知道现在欧洲是不是已生产后装纸包弹的滑膛枪,因此换装火铳的想法只能放一放。

见识了正黄旗清军长弓的厉害后,赵强忍不住也想立即拥有这么一支长弓营。问题是合格的弓箭手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至少也得三年。赵强记得后世曾看到过,百年战争中大部分英国长弓手甚至因为长期拉弓而造成了脊柱扭曲,但正是因为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才能体现出弓箭的威力。中国自古以来就将弓箭作为步兵的标准武器配备,可见弓箭在战斗中的重要性,宋时步兵携带弓弩的竟占到60%的比例,神臂弓的大名赵强可是如雷灌耳。

火铳无法改进,箭手也没有时间培养,赵强真的头疼了,原来想得什么都很美好,现在看来,却是什么都不好。

逃回去的清军肯定会大举前来报复,赵强以前所设想的专心对付俄国人,从他们手中补给枪支弹药,扩充地盘,招兵买马的想法已是不再可行,很可能未来面临的局面是两面受敌。本就兵力不多,现在更是去了一半,靠着残余的三四百人要想同时应付两方面的压力,除非是神仙,否则必是被人家吃光,当务之急就是马上快速膨胀起来,用兵力的数量来取代质量,拿人命去换取胜利!

但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拥有人数众多的军队,抵御来自清军与俄军的双重攻击呢?赵强陷入沉思,虽然乌尔愣已经去收买那些鄂伦春人,那些派出去各族壮丁也在为他拉人头来,但显然远远不够。

“千户大人,那些正红旗的鞑子怎么处理?”

赵强正想着如何尽快扩军时,钱林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的思路。

钱林见赵强似在考虑什么问题,以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因此小心翼翼的问道:“都杀了么?”

“杀,我不需要俘虏!”

赵强毫不犹豫的下了杀俘令,固然不是正红旗清军造成了他部下的巨大损失,这帐也要算到他们头上。

“且慢!”

不过待钱林闻令便要去杀俘时,赵强却又叫住了他:“先别杀,把他们都带回去。”

“是,千户!”

钱林搞不懂赵强为什么又变了主意,却是不敢出声问,领命下去。

让赵强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只在于他不想浪费这些正红旗清军,更在于他想到了一条快速扩军的办法,那就是用当年老野猪皮扩充满洲力量的方法——掳掠人口!

将方圆百里之里但凡活着的人统统强行征编进自己的军队,不从者就灭他全族!

………………

有关清初八旗作战方式,在这里有必要讲一下。八旗以骑射为主,所谓骑射大抵就是下马远远射箭,扰乱敌军阵形后再上马冲锋,与蒙古人作战方式相近。除非是两方都是骑兵,打个相遇战,直接上去砍杀,否则八旗对阵步卒时,多是用下马射箭再冲锋的作战方式。萨尔浒之战便是如此,明末对阵明军也以此战术。平三藩时,以绿营为主,绿营多步卒,并无万人以上大规模骑兵交战。本书中兔儿岭一战参照了老野猪皮兴兵时的一战例,略作改进而来。惊马冲阵,历朝都有战例,倒不是小儿科,如看过电影《东归英雄传》的读者朋友,想必对影片中出现的万马奔腾景象犹有印象,那铺天盖地的气势绝非人力所可阻挡。狭小山道之中,数百匹惊马被躯赶冲进去,后果可想而知,然这种折损马力之战或不是情况危急,很少有将领使用。

另相较而言,在没有大规模火铳兵及分段射击法之前,长弓的杀伤力远大于火铳,射程也较之要远。

感谢那些对此有疑问并发贴指出的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九十一章 强征扩军(二)

胡旺和吴四两个营官各自向赵强汇报了部下损失,其中守卫营战死107人,负伤96人,能战者还有97人。当中汉军士卒仅余21人,鄂伦春人42名,赫哲人15名,达斡尔人7名,蒙古人3名,鄂温克人5名,还有四名说不上是哪个族的壮丁。

铳营损失稍小些,因多是中箭,所以死亡率较近战的守卫营要低很多,只阵亡57人,负伤者却有114人,能战者还有147人。

齐壮的骑兵营入谷时,基本未遇清军抵抗,因此除一人坠马被踩伤外,并无死伤。但是营中作为预备骑兵的那些各族壮丁却是全部折损,这个折损不是说他们全数战死,而是大部分人跑了,人数大抵在四十到五十之间。

听了胡吴两百户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后,赵强心算了一下,连上首义城郭飞手中的十几汉军和那几个在松山堡受伤的,手中汉军士卒人数已不到三百。鄂伦春人连同各族壮丁不过还剩一百多人,这意味着兔儿岭一战,赵强的兵马损失一半。此战名符其实的惨胜!

与胡旺、吴四、齐壮开了个简短的小会之后,赵强便做出将未逃跑的鄂伦春人与各族壮丁连同铳营的汉军士卒全部编入骑兵营,具体整编待回到首义城再作安排,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战场彻底清理一遍。

骑兵营总旗马龙已奉齐壮命令领人去追赶那些临阵逃跑的壮丁们,因赵强有过嘱咐不要杀他们,所以马龙带人追上这些逃兵时,并未将他们全部斩杀,只砍了几个仍想跑的,其余的都被带了回来,暂时将他们与那些正红旗俘虏看管在一块。

齐壮从松山堡带回六百多匹蒙古战马,加之赶来兔儿岭时,搂草打兔子把正黄旗那两百多匹战马也一齐撵入谷中,连上自身本有的六十几匹马。算起来战马数量已达一千匹,但其中近两百匹马因脚裸受伤已彻底报废,另有不到一百匹在混乱中被杀,还有数十匹流落到四周,也不知跑哪去了,所以余下可用战马数量大概六百左右。

缴获的清军兵器不计其数,长刀、长矛、马刀、弓箭的数量可以让赵强扩充一个千人队。火铳和弹药却是没有。另外,死去清军身上的皮甲还有少部分铁甲都被剥了下来。赵强下达的命令是将一切能为我所用的东西全部搜刮出来,一样也不能落下。对于这个命令,士卒们执行得很彻底,很多清军的尸体甚至是光条条一片,连件遮盖布都没留下。

物资匮乏,又没有自己的兵工厂、后勤补给点,一切只能从敌人身上获取。望着那些被剥得精光的清军尸体,赵强一点也没有哭笑不得的意思。当前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以战养战,正如后世游击队之歌所唱: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抢,抢到自身足够强大,我们便是一支无往不胜的强军!

让赵强感到开心的是魏小江并没有死,他在铳声响起的时候,机灵的滚到一边,然后趁清军乱了阵脚的时候爬上了山坡,并一直隐藏在那里,没有参与战斗。这倒不是他胆小,而是赤手空拳的,他也没法下坡杀敌。就那样藏在那里,一直等到胜负已分。

“小江你是功臣!”

这是赵强见到魏小江之后的第一句话,之后就让他随在自己身边,让陈伟和严钱他们带着他,日后再作安排。

虽然赵强没有对魏小江多说什么,但那句你是功臣已是足够,魏小江对赵强的安排很满意,在他看来,这个赵千户比以前见过的军官好多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和颜悦色,不冷言厉色,肯和自己说心里话的军官。

铳营负责运送伤员,所以他们临时制作了数十架担架,重伤者一律由担架运回,轻伤者能自己走的就走,不能走的则由战马驼着走,战死士卒的尸体则统一堆放在一起。赵强虽然说过要将战死弟兄尸体带回去,但是天气太热,而且人手严重不足,如果等回到首义城再派人来搬运尸体,那尸体早就臭了。因此赵强领着小旗以上军官在对着战死者遗体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就下达了火化的命令,事后将骨灰收集在一块带回首义城。

骨灰的安排赵强早已想过,他要在首义城附近择一块墓地安葬这些战死者,无论他们是不是汉人,所有战死者不分彼此,一律葬入其中,墓园的名字就叫“汉墓”。

出于瘟疫考虑,赵强没有任那些清军尸体曝尸野外,任野兽啃食,也堆了起来进行火化。岭长有十里,有些爬到坡上的清军因为树林缘故,遗体并没有被发现归拢到一起,时间有限,赵强也顾不得太多。再说,两旗的清军吃了这么大亏,事后肯定会有人过来查看,届时那些被火化的清军尸体就由他们来处理好了。

守卫营残余人手负责兵器与那些俘虏逃跑者的押送,齐壮的骑兵营则负责殿后。

回返过程很顺利,殿后的骑兵营没有发现有清军尾随,因伤员太多,所以全军行动缓慢,用了四天时间才回到首义城。早已得信的郭飞、魏季指挥着堡内妇女和吴军家属们将伤员妥善的安置下来。能回到首义城的伤员们大多是刀箭所伤,且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只要好生调养,很容易痊愈。在这四天里,已有三十多名重伤员撑不住死去,他们的尸体被带了回来,没有火化,而是选择入土为安。

回到首义城后,赵强便迫不及待的召开了总旗以上军官会议,正式下令将铳营、守卫营合并入骑兵营,凡在免儿岭参战过的各族壮丁与鄂伦春人一律享受汉军士卒的待遇,并且可以担任小旗军官一职,以后累计军功晋升不受出身限制。

这个命令实际上是某种程度的融合,是赵强对自己以前政策做的一个调整,这种调整完全参考了满清发迹的过程,并将作为一种永不改变的政策持续下去。归属感,是赵强想要通过这个政策调整达到的效果。

那些临阵逃跑的各族壮丁与被俘的正红旗清军则作为辅兵使用,在吃住条件上他们都次了一级,属于半奴隶性质,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吃得最差,干得最苦,活得最累,是赵强给他们的惩罚。但是,赵强仍然给了他们希望,那就是只要立下军功就可以获得正兵身份,不再是最低贱的奴隶。

骑兵营有马六百,可以编制六百的纯骑兵,有了清军的武器,赵强不必发愁武器短缺的问题。但现在能战的士卒不到四百,因此便先安排齐壮与胡旺两人做为百户军官各领两百人。余下两百匹马待伤员归队后使用,并且作为千户直属卫队,机动使用。

兔儿岭之战除了让赵强认识到自身不足,另外也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教训,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情形,手中都必须要有一支机动预备队。

乌尔愣和那些去拉人头的各族壮丁暂时还回不来,因此赵强将所有能战的士卒划给胡旺和齐壮后,便给他们下了命令,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只要见到活着的人,就统统抓回来,不论男女老少。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我只要人!”

第九十二章 强征扩军(三)

齐壮和胡旺虽然都领了两百人,但这些人大多数并不精于骑马之术,好在赵强的命令只是让他们去抓捕散落在附近的部落人丁,因此倒也不必太在意部下们是不是马术高超,只要能坐在马上不倒就行。

赵强对于马上拥有一支真正的骑军也不是抱太大希望,他只是想将这些马匹运用起来,将步兵变成骑马步军,提高他们的行军速度就行。现在,每一分钟时间对他而言都是宝贵的,有了马匹,胡旺和齐壮掳掠人口的行动就能更有效一点,每提前一天,掳掠来的人口就能早一天转换为战斗力,哪怕是最次的战斗力那也是战斗力。另外那些勉强保持在马上不倒的士卒也会在每天的乘骑当中慢慢体会骑马的心得,并在先前骑兵营骑手的帮助下,逐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战是以战养战,训练同样也是以战养练。但凡与战争有关,不论是真刀实枪对阵厮杀还是去抢人抢粮,都是战争的一种体现,流血也好,不流血也好,都是锻炼士卒的最有效方法。

赵强的命令下得很急,因此齐壮和胡旺散会之后挑人挑马便准备出发,但是二人仍有些担心他们这一走,万一罗刹人的指挥官库柏带人回来,又或是清军杀个回马枪,那赵强这边如何应付。

算算时间,去尼布楚的库柏还有三四天也应该回来了,但赵强根本没有将他那一百人的火铳手放在眼里。

与清军一样只装备前装火绳枪的俄军,又没有掌握分段射击作战方法,人数还这么少,怕他个鸟。赵强如此想道,兔儿岭之战的清军弓箭已让他对前装火铳大失信心,连带着也不将俄军放在眼里,他十分疑惑,三年后在雅克萨城,那八百俄军是怎么在两万清军的包围下坚守那么长时间的。

莫非俄军有改装过的火枪队?如果有,那为什么这个堡垒里的俄军却还是用的火绳枪呢?

赵强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眼下还是赶紧快速扩军,然后将俄国人的据点各个击破,甭管他是不是有后装滑膛又或是其他射程较远的火铳,只要对方不一下出动千人规模的火枪队,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事实上,俄军也不可能一下子出动千人规模火枪队,历史明白无误的告诉赵强,现在的俄军真的很渣。

敌弱一分,我便强一分,把俄国人散乱在远东各个据点的火枪手消灭掉,然后将他们的火铳集中起来,数量一定相当可观。

火铳还是越多越好,如果兔儿岭上埋伏的不是三百初次上阵的火铳手,而是一千经验丰富的老铳手,那赵强相信,只一轮齐射,谷中那几百正红旗便全部就可报销。那两三百正黄旗的清军再善于射箭,也吃不消这么密集的火力打击。

回返的路上赵强曾与胡旺他们研究过,当时正黄旗清军的弓箭射程大概在一百米左右,而铳营所用的火铳射程最远只有八十米,并且都是初次上阵,而且当时已是没有队形可言,全是各自为战,自由射击,如此一来单兵作战肯定是火铳吃亏。再加上清军是以一佐领为一阵,缓慢推进,远远便以弓箭压制,己方自然没有办法进行还击。

但是只要己方兵力占优,在清军第一轮弓箭射完之后,仍有足够的铳手继续前进突到火铳打击范围内,并且不是个体作战,而是以排.射形式作战,那么就将是火铳压制弓箭。代价便是能否吃得消两至三成人员的伤亡。

经这么一研究,赵强对兔儿岭之战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细细推敲,倒也不是正黄旗清军太过厉害,而是己方的战斗素质太差,同时他的指挥也是很大的问题。当然,胡旺等人并没有直言说赵强指挥有误,但别人不说,赵强自己可不能不承认。战场之上无儿戏,提高自身的军事素养势在必行。身体的主人以前仅是个侍卫,并没有大将之才,自己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更是没有军伍常识,脑中的战斗印象大抵也是电视电影小说中描绘的场景,自己就这么依样画葫芦照搬,肯定是露洞百出。

名将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如果自己没有那个资质,倒不妨放手提拔一些可用的人出来,自己只需在战略层面进行规划,具体战斗就让他们去做好了。我可不能学蒋校长,最后落得个退守台湾,校长好歹有个台湾可退,我能退到哪去?赵强如此想道。

最后胡旺和吴四他们总结出来的一点就是:再遇上正宗精锐八旗时,排除其他兵种因素,己方铳手的人数一定要是对方的两倍乃至三倍以上,如此才能有战胜的可能。因为必须要将那二十米的差距折换成人命的损失。

“他娘的,这些正黄旗的鞑子比那些索伦兵强多了,昨罗刹人还闹得这么凶的?”

吴四曾在研究完之后发过这么个感慨,当时赵强听了,保持沉默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如果非要有个原因,恐怕是现在的康熙正满脑子想着台湾吧。

台湾,台湾!

不知郑家现在如何了,“回归”倒计时可是开始了,嗯,郑经现在应该死了,那主政的就是郑克爽了?也不知这小子有没有干掉大哥?

澎湖水师可是好东西,刘国轩也算是个良将,可惜了可惜,岛上数十万大明遗民,若是有船将他们运到远东来,可是凭添无数助力!

唉,只可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知道又能怎样。走神想到台湾去的赵强一脸遗憾。

……….

库柏的一百火枪队赵强不担心,同样他也不担心清军会杀过来,松山堡可能是宁古塔清军应对俄国人最靠北的一个据点了,仅从其在堡内只驻了索伦人的驻防八旗看,就当知宁古塔方面并没有将俄国人列为严重威胁,只怕仅认为是边患而已。从被俘的正红旗清兵口中,赵强已知他们是唯一派来此地的清军,正黄旗的人马纯属路过,偶然之中才牵扯进来的。

从兔儿岭回返时,赵强已经让齐壮每隔二十里地就留两人,一有清军过来,便立即快马回报。四天过去,并无清军出现,再想到宁古塔距离此地路程,赵强虽也担心清军前来报复,但出现的时间肯定要在半月以后,因此倒也没有燃眉之急。

就算库柏提前回来,堡中轻伤的士卒也有一两百人,野战固然不行,但凭堡坚守,人手一杆火铳肯定能阻挡库柏攻进堡内。

至于那些被罚作辅兵的各族壮丁和正红旗清军,赵强也不担心他们敢造反,但是为防万一,他还是听从胡旺的建议,从他和齐壮的人马里各留二十人,合四十人充作赵强.卫队,以防突发事情。

一切准备完毕后,胡旺和齐壮便各领人马分头而去,他们所带的士卒有对周围熟悉的各族壮丁,倒也不怕迷路或者找不到那些小部落。

亲自送胡旺和齐壮出堡,看着他们一东一西打马而去后,郭飞手下的汉军小旗张义找到了他。

“千户,被俘的鞑子里有个汉人。”

“汉人?”

听了张义的禀报,赵强一怔,先前怎么没有人向自己报过这事的。想到这人能混在关外八旗里,倒也是个异数,便想审他一审,看能不能再多了解些关外清军情况。

让张义将人带到议事厅后,赵强便带着郭飞和魏季返回堡内。

第九十三章 强征扩军(四)

随张义进来的那个汉人自始自终都将头低着,走起路来的样子也是十分小心,一进议事厅就自觉得往那一跪,口称“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台词很熟悉嘛。

听了这话,赵强有些好笑,心道这家伙难道将自己当山大王了不成。见那人好像见不得人似的把脸坑在那,赵强便想看看他的尊容如何。关外汉人不是没有,但却都是从关内发配过来的刑犯罪民,这厮却能混在正红旗驻防清军里,而且看他这身打扮,蛮像后世电影里看到的绍兴师爷,不禁对他的来历有些兴趣。

文化人,看上去又有些地位,不榨取一点剩余价值出来那就可惜了。嗯,貌似听说这文化人都怕死,一吓就坦白。我就吓吓他吧,看看这厮能不能吐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如果肚子里有货,倒不妨为我所用。

眼下赵强手下严重缺少读书识字之人,首义城的民政事务全押在那半吊子文人魏季身上,若是这人可用,赵强倒不在乎他给满人干过事。当年曹操求才,唯才是举,现赵强也是求才若渴,以前的污点倒不是太放在心中。若计较起来,只怕这首义城中的吴军士卒都不可用,谁当年没偷鸡盗狗,抢人钱财过。赵强自己当年在王屏藩帐下当侍卫时也和一帮人出去干过绑票索财的勾当,只不过绑票对象是有钱的大户而已,但从道德角度出发,也是污点。更重要的是,他们以前可都是满清的军队,虽然实质统帅是平西王吴三桂,可那名义上的皇帝不还是康熙嘛。真要揪住人家以前的身份不放,未免也不求实际,用在自个身上就不对头,再说这世上不是还有“反正”一词嘛。

大节不亏,小节有失,不是问题;大节亏过,现在改正,也不是问题,历代名臣不是也有很多是敌方阵营投降过来的嘛。满清若不是有了范文程、洪承畴、孔有德等汉奸投靠,如何能对大明了如指掌,如何能从强盗集团一跃成为可争夺天下的军事集团。所以说,有才干的人都是宝贝,不怕你有多贪,不怕你有多坏,只要你能替我做些实际贡献就可,至于将来是不是清算你们,那是将来的事。君不见洪承畴位史《清史》贰臣榜单里位列第一位嘛。

首义城中有北上的吴军家属四百多,还有几百各族妇女,外带那四百俄国女人,将来还要有越来越多的人口涌入,靠魏季一人,根本料理不过来。民政搞好了,后勤就有了,后勤有了,战争机器才可以运作起来。虽现在主线是以战养战,但是人口、地盘这些战争红利必须要有人打理,并将之转换为赵强所需要的后勤物资,成为实质的根据地。

一支没有根据地的军队无论如何英雄善战,最终也只是沦为流寇,现在赵强要做的是反清大业,力量却是小得可怜,将来要以弹丸之地力抗拥有中国物力人力的满清,难度可想而知。吴三桂那么大的风头,最后却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帮在关外为奴的旧部,可见难度有多大。因此眼下能够建设好一点就建设好一点,多一分助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是必然要做的事。

事关重大,并且摊子也要越来越大,肯定要有一帮人来打理民政事务,建设后方基地,因此靠一人是绝对不行的,靠吴四、齐壮他们这些武夫更不行。术有专攻,民政的事情还是要找读书人来干才是正道,让武人来做,只有乱上加乱,成事肯定不可能,败事倒是铁板钉钉的事。赵强虽然对后世那一套比较了解,但也不敢随便乱搬来,以免水土不符,这个时代的事还是要这个时代的办法来解决,而且他也没那么多的精力放在民政建设上面。

民政之事某种程度上关系成败,刘邦打天下,萧何为其打理后方,如此才让其在前线征战不致有后顾之忧。同样,赵强现在也很需要一个萧何似的人物,就是不知眼前这厮有没有那个本事。如果他有,赵强很乐意重用他,如果没有,赵强也不介意刀下再多杀一个汉奸。

“把头抬起来。”

赵强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准备先看看这人长啥样,通常人的长相给人的印象很重要,赵强首先想看看的是这人长相是不是让自己放心。

“是,是,小人这就抬。”

刘德自被张义提着来议事厅,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的,被俘后,他自知自己身份若是被这些造反的吴逆知道,肯定难逃一死。因此表现得相当低调,只要听到俘虏的清军有谁叫自己一声“光远先生”的,他就不住的发抖,两眼一白,装作从没听过这个称呼,愣在那装大头鱼。搞得那些索伦兵和达斡尔兵们十分纳闷,光远先生这是怎的了?

没想装了四天死鱼,自己还是被揪了出来,刘德心中那个悔啊,早知这样,就不如提前把脑后那根辫子割了,主动反正,怎么也能保住自己小命,何必现在被人揭发出来,等着剁脑袋呢。

不知这帮吴逆好不好三国的?要是他们有好,那可就好了!

唯唯诺诺的抬起那张已很沧桑的脸,刘德惶恐不安的望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三十岁的壮汉,心里直犯嘀咕,因为他从这人身上看不到一点舒穆禄舒大人的影子,怎么看都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生怕对方一个喝令,就把自己给推了出去,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掉了脑袋,实在是有点冤。

赵强这头也很失望,因为刘德的脸让他没好感,心道原来是个老头,而且看上去特像前世自己家隔壁卖薰烧肉的王二叔,想到王二叔那幅尊容和举止,赵强就没来由的皱了皱眉头。因为王二叔除了出了名的短斤少两,还特别不注重卫生,上完厕所握那活计的手从来不洗,回到摊位上就那么抓起一块猪头肉就切巴切巴起来,搞得赵强每次看到都反胃。

刘德一直抬着他那张老脸,见面前这壮汉在皱眉头,而且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由更是不安,叫苦连连,我的亲爹啊,这莽汉在打什么主意呢。菩萨保佑,让我刘光远能逢凶化吉,若是得偿所愿,他日一定给菩萨镀个金像。

许诺打得呱呱响,刘德却是没想过这支票能否兑现,万一菩萨成全了他,事后他却兑现不了给菩萨的许愿,那时又是如何个说法。

嗯,可不能以貌取人,老是老了点,中用就行,赵强无语了半天方打住前世不太好的回忆,心道自己可不能犯低级错误,冷冷的看了一眼这老头,不咸不淡的说道:“姓名,籍贯,做什么的。”

“啊?”

刘德冷不防赵强突然问他话,啊了一声,旋即却是心中一定,暗道有门了,菩萨显灵了。他不怕赵强审他,就怕赵强屁话不问他一句,就把他小命给取了。

“小人刘德,浙江嘉兴人,因明史一案被发配关外,被好汉抓来之前在宁古塔都统衙门正红旗协领舒穆禄府中为奴。”

刘德可不敢说他是舒穆禄的军师,说自己在他家为奴倒也是事实,本来他就是被分配到舒穆禄府中的奴隶,另外他刻意把《明史》案提出来,以此显示自己是清廷的受害者,好博取对方同情。

“为奴?”

敢情是自己人?赵强没想到刘德竟然也是为奴的,而且还是因为《明史》案,不由一怔。《明史》案可是大案啊,牵连当中的可都是汉人的读书种子,莫不成自己看走了眼,眼前这猥琐老头是个大儒不成?

捡到宝了,捡到宝了,赵强不住的暗乐,他想着刘德也有五十岁的样子,从年龄推算,想必应该有些货,赶不上顾炎武那等大儒,好歹也是教授级别的才行。

没想一边的小旗张义听了刘德的话,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在刘德尴尬的眼光中,凑上前对赵强道:“千户,据俘虏交待,此人是鞑子协领的军师,平时颇得那协领看重,根本就不是为奴。”

“噢,军师啊!”

赵强听完,恍然大悟般对刘德笑道:“既是军师,就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军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音刚落,未等刘德反应过来,却是面孔陡的一板,冷笑一声:“不过我看你这样,嘿嘿…军师好,军师好…有货,有才…”

听了赵强这不着调的话,刘德吓得是渗出一身冷汗,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好汉有所不知,小人哪是什么军师啊,这肚中更是没什么点墨,只因那舒穆禄好听三国,小人在关内时又正是靠说书为生,于是舒穆禄便硬要小的给他做了军师。说来也不怕好汉笑话,我这军师干得最多的就是给他讲三国,除这之外,从来也没给他出谋划策过,不是小人不愿,而是小人真的不会…小人也从来没有帮鞑子干过坏事啊...”

第九十四章 强征扩军(五)

“此次舒穆禄带兵来打你们,小人先前更是力劝他不要出兵,可他非不听。”

刘德已是全然忘记舒穆禄对他的知遇之恩,对他的好,只想着自己赶紧与他划清界限,以免被一刀砍了脑袋,嘴上一刻也不停,不住说道:“他一莽汉,不知好歹,仗着有几分武艺便不将世间英雄放在眼里,碰上好汉也是他活该,照我说,他压根就不应该来…好汉兵强马壮的,一看就是精锐之师,岂是他小小正红旗兵马所能敌的…”

若舒穆禄地下有知,他极为看重的诸葛军师——光远先生在他死后如此诋毁他,真不知作何感想。刘德已是越说越溜,越说越顺,浑然忘记现在是个俘虏,口沫横飞的,一点不带打结,端的是好口才,厅内众人见了,都是有些佩服:不愧是当过军师的人,这水平就是比俺们这些大老粗强。

众人正听得入神,却见赵强近乎咆哮的吼了起来:“闭嘴!”

刘德的话让赵强有种崩溃的感觉,他根本不计较刘德是不是给清将当过军师,他只关心这人是不是有才。方才那冷笑样只是他故作玄虚,想显得自己高深一点,如此才可以站在高处故作姿态嘛,也好让接下来的劝降能够完美一点。

在赵强的设想中,最后收尾的情节应该是他深情的来一句“先生大才,却何以自污其身为那鞑子所用,今华夏大地尽为奴占….不知先生可愿投否?”然后刘德一脸感激的回一句“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复我汉人江山…”

想得好好的,也正入戏着,没想刘德不懂配合,还表现得这么不堪,一点气节也没有。这就让赵强有种伸拳打棉花的感觉,空落落的十分难受。不仅如此,让赵强抓狂的还是搞半天这人竟然只是个说书的,而且是个说三国的!他娘的,你不知道老子被希希版的三国看倒了胃嘛!

更让赵强觉得可恶的是,刀还没架在刘德脖子上,他就想着彻底和清将舒穆禄划清界限了,浑然没有一点念旧主的心思。不管怎么说,人家总是对你这奴隶青眼相待,带在身边充为幕僚。人刚死几天,你却就这么急着反攻倒算,也不怕舒穆禄半夜来找你质问…

如果刘德不是这么急于想和清军撇清关系,哪怕他真的没什么才干,赵强杀他之心可有可无,搞不好会饶了他一命,罚去当苦力或者是教吴军家属中的小孩子识字也行。可偏偏刘德却是这么做了,这就让赵强心中只有杀意没有饶心了。

人品太差了吧!赵强有些悲哀,自己时间那么宝贵,却平白的浪费了半柱香时间在他身上,尤其是浪费了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希望,他.妈的太不划算了。想到此处,赵强火大,一拍桌子,起身走到刘德平前,语气十分严厉道:“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说三句话!”

“三句话?”

刘德一愣,不知道赵强这话什么意思。方才那声咆哮的“住嘴”已让他隐隐有不妙的感觉,却不知自己哪说错了,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心要和鞑子誓不两立的!

赵强鼻子一抽,不管刘德听不听明白,冷冷道:“如果我在你这三句话中听不到有用的东西,那说完这三句,你的人头就可以落地了!”

“啊!”

才三句!刘德失声叫了一声,差点没瘫在地上,反应过来后,脑袋在地上重重的就磕了下去,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对好汉和众位英雄可一点坏心都没有啊,小人是被逼无奈,才和协…舒穆禄那狗贼来此地的啊!”

“第一句。”

赵强动也不动,也不去看刘德的丑态,铮铮的站在那如铁石心肠般。

这模样看在刘德眼里,却是如穿肠毒药般可怖。“第一句”三字听在耳中更如催命的阎王符一般,刘德吓得浑身颤抖,却是绞尽脑汗也想不到如何说才能让对方满意。只能如溺水之人看到稻草般,泣声连连的叫道:“小人…小人中过秀才,识字…会写信…会说书…还会写对联…”

刘德已经语无伦次了,能想到的事情他都想到了,并且没有一点水份,这些事情可是实打实的都是刘德所擅长的。

赵强听了却是郁闷要死,不耐烦的转过身子:“第二句了。”

“小人再想想…再想想…”

见对方一点也不为所动,刘德大脑已是不由自主,空白一片,直觉得天都快要踏下来了,瞥见旁边领自己来的那军官正嘿嘿坏笑看着自己,还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刘德更是说不出话。心中一绝望的声音在无力的叫喊着:我命休矣!

我到底要说什么,他才能不杀我!刘德急得已是六神无主,却偏偏再也想不出什么可以保命的话来,谁让他不是诸葛孔明再世,随便一扇就能整个锦囊妙计来保命呢。

“拖出去!”

见刘德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跟个傻子一样在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赵强便不想再跟他耗下去,示意张义带人将他拉出去。

“等等…等等…小人想到了…小人想到了!”

刘德也真是贱,无人拉他的时候想不出来,两手被提起的时候却是一个激灵,乌云满天之时如见一雷电般,顿时想到一事,挣扎着叫喊起来:“小人对关外地形了如指掌!好汉现在是要反清杀鞑,正是用得着小人啊!”

“啊”的尾音还没消去,众人只见赵强已经冲到那老头面前,一把将刘德提起,脸上压抑不住的狂喜,喝道:“你当真对关外地形了如指掌?”

呼!见赵强这样,刘德心中大石落地:这条命总算捡回来了!不敢迟疑,将头猛点:“小人不敢欺瞒好汉,小人在舒穆禄府中时,曾帮他参议过军机,因此见过不少关外地形走势图,因当时无甚事,小人无聊之下便曾照那些地图临摩过,权当画来解闷,画得多了,自然对关外地形了如指掌了。”

“取笔墨来。”

刘德刚说完,赵强就一把松开了他,吩咐张义去取笔墨。堡中有俄国人留下的纸张,议事厅内也有他们用于书写的油笔,很快张义就将笔墨取来。赵强接过笔墨纸张,往地上一扔:“画!”

“画…画什么?”

刘德还没从适才的惊慌恐惧中回过神来,一时没理会赵强的意思。

“地图!”

赵强吐出二字,朝地上一指。

“是,是,小人这就画。”

刘德明白过来,忙往地上一撅,屁股挺得老高,抖抖颤颤的画了起来,因用不惯俄国人那油笔,画了几条线都不成样子。刘德害怕赵强不满,不敢再画,却见对方只是重新取了一张纸给他,脸上还满是鼓励之色。刘德这才大定,静了数秒,先回忆了下看过的那些地图,然后才小心的落笔。

地图意味着什么,赵强知道,郭飞知道,张义也知道,陈伟、严钱几个护卫更是知道,知道眼前这貌不惊人的老头会画地图,众人都跟赵强一样惊喜万分。行军打仗,没有地图就如睁眼瞎,小打小闹许不成问题,但是大军交战,却是万万不能少了的。

且不说有了地图日后有哪些方便,至少众人马上就会知道首义城到底在哪,赵强尤其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在后世中国境内还是俄罗斯境内。

第九十五章 强征扩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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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心神的刘德下笔已如嘴中说三国那样流畅,眼下小命是否能保住可就靠这地图了,因此他画的十分用心,不时还停下来苦思冥想一番,争取所画之地形不有一点失误。在他画地图时,赵强和郭飞、张义他们全围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打扰到刘德,他们脸上的神情可是比刘德紧张多了。

在刘德眼里,这地图不过是他以前百无聊赖之时画来打发时间的玩物,在赵强他们眼里,这地图却是关系他们生死存亡,能不能在关外站住脚的依仗。历来各朝,都将地图视为机密之物,等闲之人根本看不到,说句不夸张的,就算一点兵法都不通的凡夫俗子,只要手中有一张地图,都可以将军队指挥得头头是道,不为别的,只因他知道军队该往哪派。在信息极不通畅的古代,能够对于自己所在位置及周边地形了如指掌,就是最大的优势。

郭飞他们随着赵强如睁眼瞎北上来到这首义城,除了首义城和松山堡,对其他地方就一无所知,这种无知是非常致命的,他们不知敌人会从哪个方向来,而一旦有了地图,他们就可以将被动转换为主动,在敌人未来之前就可以准确的杀过去。因此众人都是秉气呼吸,静静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刘德,看着他一笔一笔的构画出地图的雏形。

约摸半柱香之后,刘德才松了口气,有些疲惫的从地上站起,两膝因为长时间跪在那里,已是酸痛不已。顾不上活动一下小腿,他就恭敬的将地图呈给一直在旁目不转睛望着他的赵强。

“地图已画好,还请好汉过目。”将地图递给赵强之后,刘德乖巧的往后退了一步,头也微微低了低,表现得唯唯诺诺,十分的自觉。

赵强接过地图之时,心中已是激动不已,有些失态的将那地图摊在手中,迫不及待就看了过去。一眼之下,顿时有种熟悉的味道涌上心间,是它,就是它了!

刘德所画的只是关外地形图,并且与赵强后世所看到的东三省地形完全不一样,一点也没有公鸡头的样子,对于此不同,赵强倒也明白,因为后世那公鸡地图只是被阉割后的地图!在那公鸡头的上方,大片大片的中国领土已经成为俄罗斯的国土!

中国地图,绝对不是公鸡!看着面前这幅地图,赵强悲凉的想道。

刘德为了区别关外关内,特意在最下首圈了个京师,然后在北面又圈了个山海关,往上才是关外全图,上面大小不一的标注了很多地名,连带着与盛京接壤的朝鲜也画了进去,只不过只是简单的描了一下,与实际地形却是差了许多。但对于这个错误,赵强倒也没放在心上,他只关心满清在关外实际控制多少领土,并在哪些地方建城设置官衙统治。

盛京、开原、铁岭、吉林、宁古塔、黑龙江、一个个熟悉的字眼跃入赵强眼帘。赵强颤抖的将手指慢慢从盛京二字往上划去,不断的朝北移动,他要知道,现在的关外倒底有多大。

盛京的位置太明显了,也就是后世辽宁的沈阳,然盛京所辖面积却是出奇的大,在刘德的地图中,盛京最北端已是西伯利亚的尽头,上面标了两个大大的“北海”字样。

吉林与盛京比起来要小些,但所辖面积也比后世的吉林省大了两三倍都不止,海参威、双城子等地全部含在其中,一直往北延伸到了西伯利亚尽头,另外刘德还很细心的在吉林最东边的大海之上画了一个岛屿,虽未标名,但赵强一看就知是库页岛。

宁古塔虽是关外最北的一个军政要点,但其在地图中却是盛京辖境内,与盛京城一样,都被刘德画了一个大大的圈,以表明宁古塔的地位之重要。并且在刘德所画的地图上,宁古塔往北除了一个“三姓”字样,已是没有任何汉字标注的城池据点,只是模糊的画了些山脉走势图。赵强盯着那看时,刘德很是知趣的在旁边告诉他,宁古塔往北清廷没有设置什么重要城池,只是如同管理鄂伦春人一样,立些哈达或者是授予那些土著一些官职,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只要每年上交贡品并派出青壮入旗驻防就可。最北端的那些地方,只在名义上属大清领土,清廷根本没有派去一官一兵,甚至连那里有哪些民族都不知道。

赵强听后没有说什么,继续看黑龙江,地图上黑龙江的面积最大,盛京与吉林加起来才能与之一比,其辖境一大半位于后世俄罗斯地盘里。为了看图者明白,刘德特意在黑龙江以西的地方标了两个点,一是蒙古车臣汗部,一是蒙古茂明安部。在黑龙江南部靠近盛京地中空地带,也标了哲里木盟,科尔沁右翼中旗等字样。另外,他还画了一条蜿蜒的江水走势图,并且在一个拐角处写了这么行小字“朝廷新筑黑龙江城,称为爱珲”,此爱珲城刘德是以圆圈注明,显然十分重要,然而沿江上游却是画了几个X,并且也没有配以字样说明。

“这里画的是什么?”

赵强不明白这X代表什么意思,刘德闻言往前凑了一下,见赵强问的是他画在黑龙江上的那几个城,忙解释道:“回好汉话,那是罗刹人修建的城池,小人不知城名是什么,所以便打了个叉。”顿了一下又告诉赵强:“好汉有所不知,罗刹人自打崇德年间便已侵占我大清领土,那黑龙江一带又多是蛮荒之地,甚少人烟,所以朝廷在此并无什么力量,与盛京、吉林北端一样,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也不知罗刹人如何看中那里,沿江修堡建城,真不知他们图个什么。”刘德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看得出来,他对于罗刹人何以看中那些地方也是糊涂得紧。

这几个X当中必有一个是雅克萨了。赵强没功夫给刘德讲解俄国人的意图,微一琢磨,问刘德:“松山堡在哪?怎么我找不到的?”

“噢,是这样的。”

刘德一脸巴结的朝赵强手中地图上一个小点指了一下,讨好似的说道:“好汉,松山堡在这边,小人之所以没标,只因松山堡地位并无要紧,只是个巴尔虎人聚居地而已,都统衙门虽然派了一佐领索伦兵驻防,并且还准备在那建新城,但不瞒好汉,巴海将军根本就不想在这建什么城,所以这地方在宁古塔官员心中没什么影响。此次若不是正黄旗的何保派人来报信,都统衙门只怕要半年之后才清楚这的事。”

“巴海不想建新城,为何还派我们来修建呢?”

听刘德这么说,赵强也糊涂了,巴海如果不愿在松山堡建城,何以又要把吴军青壮们送过来呢,遏隆和都赖还一再强调只有一年之期?

刘德闻言却是心中大喜,赵强越是糊涂,他就越能表现自己,看来应付好了,小命保住倒是次要,说不得这吴逆还能赏自己些什么。刘德心喜之下,做势说道:“还不是应付上面。”神秘兮兮的朝上一指:“小人听舒穆禄提起过,说皇上…”

正要说下去,却听赵强冷哼一声,刘德很是知趣,忙改口道:“朝中明珠等人向康熙上折子,说要北征罗刹人,但因南方还有郑家未平,所以康熙便不急着对付罗刹人。然任罗刹人这么肆意妄为也太损天朝声威,而且明珠还是康熙看中的重臣,他的意见康熙不能不听,所以就下旨意让巴海备战,择紧要之地先建城囤积粮草,待南方平定之后便调兵北上。”

说到这里刘德往地图上一指:“这爱珲城便是去年才开始建,不过那是黑龙江都统的事情,巴海倒也管不着。巴海得了康熙旨意后,虽说不愿,但也不能不做个样子,于是就择了松山堡来建。”

听完刘德所说,赵强这才明白过来,心道巴海看来也是个糊涂虫,真不知他这宁古塔将军怎么当的,依稀记得顺治时,巴海还曾带兵打过俄国人,并且取得杀敌几十的“胜绩”,现在想必是年纪大了,雄心不再,觉得不过是些边患,而且罗刹人所占地方实在是没必要去损兵折将夺回来,这才不管不问的缘故吧。

上有康熙全幅精力放在台湾,下面又有主政官员不屑一顾,俄国人想不壮大都难,赵强如此想道。

见松山堡离爱珲城倒不是太远,如果判断没有错,赵强猜知松山堡应当在后世黑龙江的国境线左右,而首义城则更要靠近西北一些,已是在俄国人的领土内。从地图上看,首义城已经脱离宁古塔辖境,而黑龙江的清军也管不着这儿,因为从那几个X离爱珲城的距离来看,黑龙江此时正面临俄国人的紧逼,这会只怕勉强自保吧。

仔细又看了一遍,赵强有些感慨,因为刘德所标清军城池在地图中少得可怜,城池都集中在盛京南部后世辽宁地方去了,而大约有百分之六十的领土只能说是清朝的名义领土,谈不上实际控制。仅从黑龙江流域俄国人建了几座城,而清军只有一个爱珲城就可以看出满清对这片土地的控制有多弱。另外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刘德的地图上,黑龙江流域以北可还是有相当于一个盛京所辖领土这样大面积的大清土地,只可惜黑龙江流域大清都管不着了,何谈那里呢。

赵强知道后世有满遗和辫子奴鼓吹“我大清”“康乾盛世”时有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面积的疆域。如此大的国土面积与明朝后期地图一对比,自然是清的疆域比明代大了三倍有余,由此来鼓吹满清的强大,大明的渺小,然而,在赵强看来,这根本就是偷换概念。

赵强对于那些满遗在比较明清领土的时候,为什么明朝非要用后期的所谓实际控制面积,而清朝要用所谓的"康乾盛世"时的领土面积?这本身就不公平,众所周知,明朝疆域最大是在永乐时代,为什么满遗在比较明清领土时不用永乐时代,非要后期地图来比呢?自欺欺人罢了。

一个朝代由兴起,到极盛,再到衰落、灭亡,总需要一个过程。只有在极盛期的时候,才是这个国家疆域最大的时候。到后期,国家衰落了,很多边缘地带也往往被别的强大国家抢夺去。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莫不如此。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明朝的实际控制地域不能自始至终保持同样大小,清朝亦如此,这种事情就算是唐朝也不能避免。

满遗们喜欢说明末疆域有多小有多小,那同样,清末疆域又有多大?不用其他时候,就拿溥仪逊位前一天的满清疆域来说,就可怜得很。溥仪逊位的前一天,中国大陆的各个行省除直隶以外的其他十几个行省全部都已经宣布独立,不属于满清了。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满清疆域,除了北京城以外,就只有直隶一个行省,这与明末时大明领土比起来,可就差得太大了,大明可还是有南方半壁江山的。一想到这个比较,赵强真想抽那些天天在论坛里鼓吹满遗的大耳光,你们他娘的还有没有羞耻心!

赵强后世时就看到过一些资料,知道清朝有所谓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面积疆域的事是乾隆以后的事情,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康熙时代的面积其实很少,如果有人说康熙时代的面积有一千三百多万,那么则纯粹是胡扯中的胡扯了。别的不说,就说女真发迹的东北地区,明朝对这一地区控制力度最大的无疑是成祖时代。要知道奴尔干都司的控制地域东到太平洋的库叶岛,西到贝加尔湖地区的布里亚特蒙古,向北包括整个的通古斯居住区,向南与辽东都司接壤。

这个奴儿干都司可是比眼前刘德所绘地图的面积大了一倍有余。感慨了一番后,赵强转身将地图放到桌上,严格来讲,刘德所绘的这幅地图只是个大致方位图,仅能作个参考,赵强不是不想要如同后世那样精确异常的军用地图,可是受时代所限,刘德也是绝计画不出那种地图来的,他能画出这样一张来,已算是十分难得了。

“去,把邓肯找来。”

.............

作者注:布里亚特蒙古在明朝属于奴尔干都司管辖下的贝加尔湖以东地区,在清朝入侵中原以后被康熙割让给了俄国老毛子,并且是通过三年后所谓的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平等的领土条约《尼布楚条约》进行割让的。

明朝的时候,虽然不能完全有效控制蒙古这一地区,但是也至少数度迫使其臣服,永乐大帝五征漠北将实力雄厚的蒙古诸部搞得抬不起头来,就算是万历时代,明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照样让俺答乖乖磕头称臣,宣誓效忠。

第九十六章 强征扩军(七)

刘德不清楚俄国人的事情,邓肯却是会知道。赵强需要邓肯在刘德这幅并不完善的地图上给他标出俄国人的动态,具体到他所知道的俄国人都在远东建立了哪些城,城中又有什么防守力量等等。另外,他还迫切需要知道尼布楚在哪里,因为银矿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尼布楚地区既然银矿丰富,那么想必其他的矿藏同样不少,如果有铁矿、硝石硫磺之类就更好了,这些都将是武装军队的宝贝。

首义城虽然已脱离宁古塔管辖,但毕竟名义上仍是清朝领土,在这里建立反清根据地,危险太大,随时有可能被清军大举进攻,因此在清楚自己所处位置之后,赵强便想能有一个更安全的根据地。以免困守首义城一处,一旦清军势大,而无缓冲地带可以规避全军覆没的风险,并且也要防止俄国人和清军一个碗里吃饭。怎么说,赵强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抢俄国人的饭吃,这种不礼貌的行为肯定不会受人欢迎的。正所谓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山可不容二虎,赵强从不幻想俄国人会对自己唱出一曲“远方的客人”,正如他想对俄国人唱的那歌一样“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畅,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赵强当俄国人是豺狼,自是不能一厢情愿的认为俄国人当他是朋友。如果清军重兵对他们这些再次复叛的“吴逆”用兵,赵强毫不怀疑俄国人会很热情的从背后给他来上一刀。

翻看地图,安全的地方肯定不是南方的东北,也肯定不是黑龙江流域,因为那里既有清军,又有俄国人,两方正相持着,赵强这点人马冒然过去掺上一脚,只有自讨没趣,而往北,原始森林,人烟稀少,一头扎进去走上几日都不见得看到一个活人,若是在那建立反清根据地,倒是安全,只是恐怕今后只能与当地土著一样,避居世外桃源了,然后在百多年后,成为“伟大”的沙皇俄国的农奴。

西伯利亚的土著居民是赵强计划中的兵源补充,但是他可不是想去他们的家乡进行实质统治,而是要将他们全部迁到自己的地盘,他可没精力凭着这么点人就对三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实施有效占领并统治。

在西伯利亚建立有效统治的事情还是留待后人吧,只要我把俄国人赶走,把当地的土著全部征发起来对满清用兵,顺利入关推翻满清,再调关内无地之汉人去充实远东地区,还不是自己想做就做的事。就算自己来不及做,定下个国策,让继承者落实就行,赵强如此想道。

什么地方最安全?想来想去,也只有俄国人远离黑龙江流域所建的那几座城池适合赵强的“移民”行动,而首当其冲,最让人动心的就是尼布楚了。首义城未来只作为一个前沿中转部使用,将所拥有的各族人力全部迁移到尼布楚后,然后再把周边的俄国人逼走,形成一个横贯西伯利亚的大后方。如此东面有出海口,深山老林里的原始大树是最适宜造大船,一支强大的水师完全可以建立起来。而西面又和外蒙接壤,那里有不甘被满清压迫的厄鲁特蒙古人,可以与他们打打交道,建立民族统一战线,共同对付满清。再接着就可以和蒙古人一起去新疆开展“友好外交”,准葛尔的力量不能不用,用得好可是清军的大敌,如果一切顺利,甚至还可以跑得远些到西藏拉来反清盟友,那些喇嘛和藏军巴不得有人带着他们和满清开战呢,如此整个大西北及东北关外都将连成一片,至于推翻满清后如何“分脏”,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在赵强眼里,哪怕是以支持蒙古人重建“大元帝国”为条件,支持新疆的葛尔丹划地为王为条件换取他们的联合,都是值得的,白纸黑字签什么条约都可以,事后大不了学校长一撕两半就是。

条约只是战争欺骗的一种手段,在己方势弱时,条约是必须要遵守的,在己方势强时,条约就可以背弃了。盟友同样和条约一样,更何况是异族的盟友,中华千年古训:非我同类,其心必异!

厄鲁特蒙古,赵强知道不是太多,仅知道他们在康熙年间给清朝带来了很大麻烦,而葛尔丹这个人,赵强却是太了解了。说起来他也确实算是雄才大略的主儿,相当了不起。史书记载葛尔丹东征满清,其实带出来的总兵力只有四万人,尔后又跟东方亲近满清的蒙古各部打了很多仗,几乎仗仗必胜。终于搞得康熙坐不住了,于是两人在乌兰布通打了一仗。其实也不能说打了一仗,康熙这厮在没打仗之前本来装得挺牛掰的,可是到了快碰上葛尔丹的时候,就装出一副生病的样子,屁颠屁颠逃回北京去了,可笑的是还不知廉耻地找了个借口说得了急症伤寒。

葛尔丹之后在乌兰布通和清军打了一仗,当时清军的前线统帅是大汉奸佟国纲。葛尔丹在此战中大获全胜,不但击毙清军统帅之一的大汉奸佟国纲,还杀的清军尸横数十里。而且最终在数倍于己的清军的围攻下从容组织撤退,成功脱离接触。可笑的是,清军在兵力数倍于敌的情况下,损失数倍于敌并折损大将居然却还有脸宣告自己在此战中获得了大胜,并作为康熙的所谓的一大战绩拿出来炫耀,当真是无耻的可以。

不过葛尔丹的运气比较背,他不是打不过满清,只是不小心让自己的侄子给夺去了准格尔的老巢,成了无家的孤魂野鬼。但是昭莫多一战,仍然尽显风流,以两千余人的牺牲杀得清军鬼哭狼嚎,不愧为一代名将。

葛尔丹具体在哪年和满清开战,赵强不是记得太清楚,但估摸着也是康熙三十年左右,算起来也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他可能正在准格尔忙着招兵买马,磨刀霍霍吧。此人一定要拉拢住,不能联合也得想办法让其不要败得太快,赵强琢磨着是不是要等过两年派人去准格尔看看,适当提醒一下葛尔丹小心他侄子,实在不成就帮他清理门户。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然后等敌人瓦解后,我再将朋友消灭掉。在没有推翻满清前,赵强不介意与任何一个能给满清制造麻烦的势力联合,甚至是俄国人都可以,当然前提是俄国人得被自己打趴下,成为一种雇佣军性质的联合。

如果赵强的计划一切顺利,那么对于康熙来说可就是大大的头疼了,要知道他可曾诏告天下,不修长城的。那份诏书赵强后世时曾看到过,只是不记得全部内容,但大概意思还是不会记错的。其主要内容无非是说:今天准格尔蒙古入侵,我不用修长城来防守,投靠我的喀尔喀蒙古就是我的长城。况且前代修长城耗费民力无数,效果也不见得怎么样。所以我命令以后就不修长城了。

其实康熙哪是不修长城,他的真实目的却是险恶无比。长城的作用无非是区隔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活动范围,阻止游牧民族对农耕地区的破坏,历代皆然。但是到了满清手上,由于女真是蛮族狩猎出身,而其所倚靠的蒙古人也是游牧民族,满清的统治,是以游牧民族对农业民族地区的占领和破坏为基础建立的,他们修长城干什么?难道作茧自缚给汉人以复兴的机会?阻挡自己的盟友蒙古人入关平叛不成?

满清不是不修长城嘛,那就好得很,各族联军今天从山西入长城,明天从甘肃入关,后天跑他们的龙兴之地溜达溜达,跟当年皇太极对付明朝一样,慢慢的削弱它。到时我看你康熙修不修长城,你不是被吹捧为历代少有之明君吗,我却偏要看看面临这样的局面,你如何破解,如何明君!

时间不等人,眼下已是五月,金庸小说《鹿鼎记》所描绘清俄双方在冬天交战的场景根本不可能出现,因为严寒的西伯利亚将是一切军队的噩梦。离严冬到来只有不到四个月时间,如果在这四个月里,赵强不能拥有尼布楚并且打通尼布楚和首义乃至周边地区的通道,将之连成一片,那么只有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说,而那样一来,康熙二十二年就变成康熙二十三年了。在康熙二十三年,清廷的战争机器将全部往北方转向,除了应付准葛尔和厄鲁特蒙古外,最大的用兵方向便是极北的罗刹人了。赵强可不想成为挡在俄国人之前的牺牲品,所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抢在清军大举北上前,把俄国人的实力削弱一些,把自身的实力更强大一些。

张义奉命去提邓肯之后,赵强又问了刘德一件事,那就是松山堡内那几百关内来的老瓜贼,但刘德却是说对此并不知情,也从没有听舒穆禄提过此事。想到自己后世所看到的一些野史,赵强便没继续问刘德,这种有伤天朝上国名声的小偷小摸之事,想必康熙不会大张旗鼓的做,指挥那几百老瓜贼的也许是清廷的重要人物,舒穆禄这种八旗军官里的异数自然不可能知晓,他不知道,刘德更是不可能知道。

“千户,邓肯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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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强征扩军(八)

自那日替赵强与哥萨克人翻译之后,邓肯便和他的同伴又被关在了石屋当中,除了每天送两顿难以下咽的食物给他们,就再也不闻不问,好像他们已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般。

万能的上帝也彻底抛弃了这几个可怜的信徒,唯一记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便只有邓肯他们自己了。

是的,上帝,我知道我还活着。

黑暗的石屋密不透光,唯一可以看到外面的一扇小窗户也被那些该死的鞑靼人封死,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呛鼻的霉味,屋中沉闷的气氛更让人压抑,身陷囫囵中的传教士们心情十分沮丧和懊悔,他们对于为什么要远离家乡,不辞万里辛苦来到这东方已是后悔不已。如果还有再次选择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脱下身上这肮脏的教服,沐浴在西班牙的阳光之下,而不是在东方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享受暗无天日的囚禁。

邓肯的心在绝望,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让他有发狂的感觉,相比死亡而言,这种被遗忘的恐惧更让人毛骨耸然,更让人崩溃不已。他甚至已经决定一头撞在墙上,自己给自己来一次解脱,只是他却迟迟不能狠下心来,因为他在担心万一撞不死自己怎么办?

当石屋的门再次被启开时,邓肯和他的同伴已经木然的没有反应,等到两个彪悍的鞑靼人进来不由分说架起邓肯时,他们甚至不知道惊呼一声,只是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浑浊的眼神已是不见一丝精光。

鞑靼人要杀自己吗?被张义和另一个汉军提拎着动也不能动一下的邓肯对这一幕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却是有一种期待:上帝,死神终于来了,我终于可以不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了。彼德,我最亲爱的朋友,我将在天堂与你见面!

不过让邓肯意外的是,他在做好等死的准备之后,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鞑靼人却没有将他拖出去处死,而是将他带到了原来俄国人的议事厅当中。里面,那恶魔鞑靼将军正一脸微笑的望着他,脸上说不出来的亲切,好似多年未见面的老友般。

“怎么样,邓肯,这几天过得还好吧?”

赵强一点也不小气他的笑容,在邓肯进来之后,便上前亲切的拍了他一下,还十分关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想看看这位朋友最近过得如何。

相对于赵强的亲热,邓肯可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个可恶的鞑靼将军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在他那诡异的笑容背后,肯定藏着一颗恶毒无比的心肠。但是他不能不对对方友善的举动做出回应。

看着对方友善的笑容,邓肯淡淡的说道:“谢谢将军阁下的招待,我和我的同伴们对此不胜感激。”

“是么?”

赵强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做作,听了邓肯的话,他呵呵一笑:“你们是来自佛郎机的朋友,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你们的到来,让身为主人的我感到很开心,对你们尽些地主之谊是应该的事情,你和你的同伴们不必感谢我什么。将来有机会,我如果也能去佛郎机走一趟,也很乐意享受贵国人民友好的招待。”

噢,上帝,世上还有比他脸皮更厚的人吗?

赵强的话让邓肯有要骂人的冲动,还好,上帝的教诲和绅士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当然,如果允许,他也不介意将他的眼珠朝着对方翻白一下,因为这个鞑靼将军实在是太可恶了,难道他听不出我话中的不满吗!

邓肯感到十分无语,不知道要不要再和对方说下去,但他不说话,赵强却是要说话的。

客套完毕!赵强心中嗯哼一声,方才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一种礼貌,不过这个西班牙佬既然没反应,那咱就说正事吧。

“我提你来,是有事要让你做。”

赵强轻飘飘的扔了一句话给邓肯,然后将头扭了过去,对陈伟吩咐道:“把地图给他。”

陈伟闻令忙将桌上的地图递到邓肯面前,邓肯有些糊涂:什么地图?下意识的从陈伟手中接过那画得很是粗糙的地图就看了起来,他想看看这是张什么样的地图。在他看的时候,赵强在一边说出了他的要求。

“我要你在上面将你所知道的俄国人所有的城池都标注出来,另外,你还要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些城池里的俄国人有多少兵力。”

“俄国人的城池?”

手中的地图画的是什么,邓肯当然知道,这是大清国的北方领土地形图。但是很明显,画图者是匆忙绘制,一些明显的错误一眼就能看出来。当然,鞑靼人自己不管,那我又何必替他们指出来呢。

邓肯很清楚,这个屠夫鞑靼将军要自己标出俄国人的城池地点,肯定不是为了观赏用,结合他们对于这个据点的占领,邓肯根本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鞑靼人是在打俄国人的主意。只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邓肯如此想道,难道这个该死的鞑靼人还指望我帮他们吗?噢,不,绝对不,我已经不怕死亡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呢!

“将军阁下,恕我直言,我对俄国人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你可能找错人了。”邓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赵强的要求,他很乐意看到鞑靼人和俄国人狗咬狗,但是,他却不愿意掺在其中,更不愿意帮助这个杀害彼德的恶魔,如果他死在俄国人的火枪下,那就是上帝给他的最好礼物!

赵强似是料到邓肯会这么说,他并未动怒,也制止了要上前教训邓肯的郭飞,盯着有些倔强,并不如以前那样害怕自己的邓肯,意味深长的说道:“自由是需要靠自己争取的,上帝不会白白施舍你的,我也不会白白施舍给你们的。你明白吗?”

“你们这些传教士当然不是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来这里,你们的目的只是金子和银子。现在,我准备带领我的兵马去攻占尼布楚城,将那里的俄国人杀死,将银矿据为所有。但是你要知道,银子不能当粮食吃,也不可以换成士兵手中的武器。因此…”

说到这里,赵强顿了一下,突然加重语调,直逼邓肯:“如果你愿意合作,你与你的同伴便有了一条最佳发财途径。我愿意将银子交给你们,你们只需替我去采购佛郎机的火枪,大炮,总之,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东西我都要。”

“说白了,只要你愿意替我做事,今后我们就将是合作的朋友,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你们同样也得到你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财富!”

邓肯被赵强的话惊呆了,上帝,这个鞑靼人会这么好心,送给我们财富吗!

火枪、火炮甚至是熟练的工人,制造的设备在大清国的最南边——澳门,都可以用银子得到,就算数量不够,也可以从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英吉列人的东印度公司买到,甚至可以从西班牙包船运来,唯一的前提就是有足够多的银子!那些贪婪的商人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发财的良机的。邓肯相信如果这个鞑靼人没有欺骗自己,那自己的确可以从军火采购中一跃成为大富翁。

尼布楚的银矿规模有多大,邓肯很清楚,否则他也不会和同伴从日本跋山涉水来到这片寒冷的土地。死亡他现在是不怕了,可是如果没有死亡的威胁,而是在眼前用财富堆出一条十分诱惑的光明大道,他却是不能不动心。说到底,他们来到东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财富。

但是,这个鞑靼军官的话有几分可信呢?万一他是在欺骗自己怎么办?邓肯摇摆不定,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相信这个恶魔。

“尼布楚被俄国人占领着,你们几个手无寸铁的传教士能有什么办法人俄国人手中获得财富,而现在,你们却可以!”

邓肯动容的表情看在赵强眼里,他必须要打动这个西班牙人。不容置疑的说道:“只要你帮助我打败尼布楚的俄国人,我就可以给你源源不断的财富!”

“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给你和你的同伴自由,并让他们在我的军队当中发挥他们的所长。”

“当然,如果你们仍然乐意在东方传教,我以我个人名义发誓,我的军队将成为你们传教的最有力后盾!我所占领的每一处地盘,都将是上帝福音的散播之处!”

赵强极尽诱惑的开出自己现在所能开出的一切价码,力争一举拿下这个好像已经不怕死的传教士。他太需要火枪和火炮了,尤其是需要比火绳枪强多了的后装滑膛枪,虽然不知道现在欧洲人有没有改进出来,不过就算他们用的也是前装枪,只要数量够多,赵强也很乐意花上大笔金银去购买。当然,那些制造火炮和火枪的设备,还有那些熟练的制作工人,还有那些精于此道的欧州人都将是他采购的目标。

现在的欧洲人对于中国还没有产生领土野心,他们只是求财而已,只要我出得起价码,那些逐利的商人就将如闻到臭味的苍蝇一样蜂涌而来,也许,在不久后,远东将成为欧洲人心目中黄金之地。

“现在,就请你替我标注一下吧。”

赵强随手拍了一下正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邓肯,举止和言语既亲切却又不容拒绝。

“.......”

数十秒后,邓肯喉咙动了动,有些发抖的取过张义递给他的油笔,慢慢在地图上落下笔去。

与财富相比,死去的彼德和波里似乎也不算什么,他们已经死了,难道要让死去的人阻挡即将来到的财富吗!

骨子里的贪婪让邓肯相信了这个鞑靼恶魔,或许他说的是对的,只有他才能让我们在尼布楚的银矿中分一杯羹,俄国人?他们比野猪还要贪婪!

银子换取军火,这桩生意看起来也很公平,邓肯如此想道,或许在用不了多长时间后,我就可以带着一船的财富回到西班牙了吧,国王陛下是不是可以授予我一个爵位呢?罗马的主教们是不是又可以给我更大的权力呢?

邓肯对俄军显然是摸得很透的,在他的标注下,一座座俄国人的城堡在原先一片空白的地图上面被标注了出来。

古里河城,精奇里江上游的雅斯克堡,西林穆丹河的西林穆宾斯克据点,精奇里江口多化禅城,额尔古纳河的额尔古纳堡,黑龙江下游的杜吉根斯克,乌第斯克,图古尔斯克,聂米伦斯克,当然还有上游的雅克萨城,这些都被邓肯明明白白的标了出来。只不过邓肯笔下那些很拗口的地名很多是赵强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那些河流名称更是闻所未闻。

娘的,俄国人有这么多据点?!

数了一下,被邓肯标注出来的城池据点一共有三十三个,这个数字让赵强有些吃惊,原以为凭俄国人那几千人马,顶破天也就能建十个城池,没想他们却是遍地开花,建了这么多据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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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俄军城堡名多采用后世称呼,并以清代史书记载为准。

第九十八章 强征扩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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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也好,俄军在远东的兵力总共就三四千人,却大大小小搞了三十几个据点出来,由此就可以推算出,除了雅克萨等大城,其他俄军小据点里的守兵数量大概有多少。

我是不是太保守了?想到一些俄国人的小据点里恐怕只有几十个守兵的时候,赵强不禁对自己原先想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的蚕食战略有所怀疑,或许步子可以迈得更大一些。不是有句话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现在自己有了地图在手,对俄国人的分布了如指掌,完全可以放手一搏,集中优势兵力将那些俄军小据点全部收拾掉,这样一来,除了那几座大城,远东这片地区还不尽归自己所有吗?

这个战术叫什么?嗯,赵强一乐,不就是伟人所说的农村包围城市嘛!远东虽然谈不上农村,也谈不上什么城市,但在用兵的实质上却是差不多。好比砍树,伐木人通常都是先砍去大树的枝节,然后再将树干锯下。夺取那些俄军小据点就如伐木一样,削其四肢,再斩其首脑!等到俄军的小据点被夺取之后,那俄军所面临的局面就是“农村包围城市”了。

“尼布楚呢?”

想到俄国人的所有小据点被自己夺取,只能龟缩在几座大城里不敢出来的情形,赵强就不由想乐,不过他却没有在地图上看到有关尼布楚的标记,不由有些疑惑,抬头问邓肯怎么回事。

“将军阁下不是知道了吗?”

邓肯一脸莫名其妙,用手指了指地图上刘德标注的一个地方:“将军的地图上不是标出尼布楚城了吗?你看,就是这里!”

赵强定睛看去,见邓肯所指的地方却是刘德所标的蒙古茂明安部靠近黑龙江的一片区域。

尼布楚城在蒙古茂明安部?赵强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刘德:“蒙古茂明安部的情况你知道吗?”

刘德想了一下,摇摇头:“回好汉话,小人对茂明安部情况一无所知,只知康熙三年时,皇…康熙曾下诏将茂明安部编入在旗,授爵一等台吉和多罗贝勒,另外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听说茂明安部丧失了好多水草地,这几十年来不断的迁移,实力也较以前弱了很多,与科尔沁、喀尔喀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邓肯听了刘德说的,也跟了一句:“将军阁下,我曾听俄国人说过,他们是在驱赶蒙古人之后,才占领的尼布潮河,并在那建城。也许那些蒙古人就是茂明安部吧?”

赵强相信邓肯没有骗自己,尼布楚的确在蒙古茂明安部落领土内。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因为茂明安部在地图上的位置是在黑龙江以西,而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却是黑龙江以北,单以直线距离来看,怕也有二三百里。如此远的距离,骑马跑去坐坐客是没问题,可是要带兵去打,可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首先后勤供给就是一个大问题。

再者尼布楚里可是驻着俄国人一个总督的,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俄国在远东最重要的基地,守卫方面肯定严密,仅从几年后《尼布楚条约》在那里签订,就可知其地位有多重要。

这么重要的一座俄军城池,自己能否顺利拿下呢?又有没有拿下它的实力呢?赵强对此有些困惑,银矿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想远征数百里占领尼布楚,似乎有些不现实,他还没有那种狂妄的本钱。即使他能一举夺下尼布楚,也将面临直接与亲近满清的蒙古部落交战的局面。西面、南面都是蒙古人,而北部又是俄国人,东面则是俄国人与清军并存,算起来,尼布楚既是块宝地,同样也是块灾地,可谓真正的四战之地。

“将军阁下,恕我直言,如果你和你的军队想要在这片土地站稳脚,倒不必急着去攻打俄国人的大城,你们可以…”

被财富所深深吸引的邓肯一直在注视赵强,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些鞑靼人很可能与大清国并没有关系,从他们交谈使用的汉话推断,也许这些人是满清的敌人。因为邓肯来到远东四年,还从没有看到过一支清国军队敢北上袭击俄国人的。还有,这些穿着破烂的军队似乎也不像是清国的正规军。不过这不要紧,只要他们能够给自己带来财富就行。已然决定将注码押在这支魔鬼军队身上的邓肯,在内心开始替这支军队规划起来。他当然想这个恶魔将军能够赶快带领他的人马去占领尼布楚,挖掘那里的银矿,但是他可不想挖出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就又被俄国人给抢走。所以,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恶魔将军,你最好还是先捡弱小的开刀,等你有足够力量去与俄国人相争时再去尼布楚也不迟。

来到东方已经十年了,我并不在乎再多等几年,只要最后不要让我失望就行,邓肯如此想道。他曾和同伴以传教的名义到过大半俄国人的据点,因为面孔的相同,宗教信仰的相同(天主和东正都是基督教),所以俄国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戒心,因此他对俄国人的虚实了解得比赵强更多。在他看来,只要举措得当,把俄国人赶走并不是难事。

“我建议将军阁下先放弃占领尼布楚城的打算,因为那里的俄国人兵力很多,恕我直言,如果将军现在领着你的人马去攻打尼布楚,失败的机会远比战胜要大得多。所以我认为将军阁下不妨先去占领一些俄国人守卫不怎么强大的据点,比如...”邓肯将手往地图上一指:“精奇里江上的雅斯克、江口的多伦禅、西林穆丹河、额尔古纳河上的几座据点,据我所知,这些据点里的俄国人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六百人,所以,将军完全可以将它们逐一攻破。”最后,邓肯有些羡慕的总结了一句:“在这些据点里,同样有数量巨大的财富。将军如果要武装自己,那它们就是你最好的补给站。”

邓肯的建议与赵强方才所想的农村包围城市思路大体差不多,因此他听后便对邓肯有些刮目相看,心道传教士们的确是有些才干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欧洲殖民统治的先驱。论起看世界的眼光,可是比现在的中国人强多了。

在地图上,精奇里江,西林穆丹河,额尔古纳尔河分别位于黑龙江、盛京辖境内,距离雅克萨、尼布楚、清军的爱珲城并不是很远,从战略角度看,夺取了这里,对于控制黑龙江上下游有很好处,最重要的是,那里远离清军的实际控制线,用后世的话说——那里是黑龙江流域俄国军队的大后方。如果采纳邓肯的建议,那么赵强的人马就相当于后世在敌后通过游击壮大起来的某支军队。前景十分开郎,并且百分百可行,尤其重要的是,赵强可以通过这些据点强征周围的土著,甚至可以专门组织一支掳人队,沿着西伯利亚大森林不断的开拓,源源不断的将那些野人土著们送到对抗俄军与清军的前线。

“千户,属下觉得这洋人说得有理。”

郭飞在第一时间表达了他的意见,他认为邓肯这个洋人所提的建议十分可行。自家事自家清楚,首义城的兵力情况,郭飞这个百户营官当然明白。

“既如此...”

赵强也不犹豫,尼布楚还是先放放吧,正准备让邓肯给自己一些具体参谋,却听一旁的刘德突然开了口。

“好汉,据小人所知,黑龙江之地乃扼要之地,由黑龙江而下可至松花江,由松花江而下又可至嫩江;往南可通库尔翰江及乌喇、宁古塔、席北、科尔沁、索伦、达斡尔等地;若向黑龙江口,又可达于海边。恒滚、牛满等江及精奇里江口俱合流于黑龙江,环江左右,均系鄂伦春、奇勒尔、毕喇尔等族,另外还有赫哲、飞牙喇等族也居在此处,若好汉取之,则将获各族边民以为己用。然小人观好汉兵马,似是初创,能取黑龙江更好,若不能取,不妨用这洋人的意见,先取那些小据点,诸如精奇里江、乌苏里江、松花嫩江等地,待好汉人强马壮之后,再与罗刹人或…清军一较高低。”

“眼下黑龙江与宁古塔境内都有罗刹人出没,黑龙江流域更有罗刹人几座坚城,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好汉大可远离黑龙江,待罗刹人和清军争斗正酣之时,再发奇兵破之,那时好汉声威必名振关外。届时可连蒙古诸部,又或可南下,进与退,好汉都可自主,而不必受人所迫。”

“其时以小人所见,好汉在取得那些罗刹人地盘后,大可不必去取黑龙江,留着罗刹人吸引清军注意,对好汉来说大有益处。”

“嗯?”

听了刘德的话,赵强不禁一愣:没看出来啊,这厮难道熟读三国成精了,这等战略眼光都能读出来?古人说背烂唐诗三百首,不会作来也能抄,这厮却是从三国中学会指点江山了不成?

第九十九章 强征扩军(十)

赵强饶有兴致的重新审视起刘德来,因为他的话让赵强多了一种选择,那就是在削弱俄国人的前提下,却又不使其无战守之力,保证俄国人有余力与清军一战,使其作为钉子牢牢的扎在黑龙江上下游,让黑龙江的清军如剌在喉。而自己尽可领兵在俄军后方开拓地盘,待明年清军大举北上的时候,那些残存的俄军就将作为一种炮灰阻拦清军北上的脚步,从而能让活动在俄军后方的赵强不必承受清军的重压。

如历史没有发生蝴蝶效应,那么保证俄军在黑龙江流域有兵一千,就可以将康熙费尽心思从关外抽调的两三万八旗军队尽数拦下。

之所以做出这种判断,不是赵强小看清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因为雅克萨之战太让人称奇了。无论满清的史书和后世的满遗如何美化,如何洗白,都不能否认两万多从各地抽调而来的清军,在一座小小的雅克萨城前吃尽苦头。

雅克萨,奇迹之战!俄军仅凭八百兵力,内中火枪兵更是不到一半,如此少的兵力却能在两万清军合围下坚持一年之久,若不是城中发生传染病,最后俄军只余八十七人,恐怕还能守得更久。季节因素固然是一个原因,清俄双方只能在春夏季交战数月,寒冬来临便需罢兵,但就算只有春夏这几个月时间,两万人马攻不下几百人守卫的雅克萨城,也是让人大跌眼界的。要知道那两万多清军当中除了一万多从盛京、宁古塔、黑龙江抽调的精锐八旗外,还有两千多康熙的亲军——前锋营、护军营的士兵,更有三千人的火器营,那些在平三藩立下大功的绿营人马也是出动了三千多。围城的清军已经算是超豪华阵容了,比世界杯的阵容都要精彩。可惜就是这么个豪华阵容,却在几百强盗组成的俄军面前吃瘪不已,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惊叹。

靠城中发生疾病及又调来十几门红衣大炮后,清军方得以破城,然战后清军却是再也无力北上,在俄军远东特使戈洛文率领另一支一千五百人的武装部队前来时,满清竟然选择签订了那份屈辱的《尼布楚条约》,以此来结束与俄国人的战争。

到底是满清真的渣透了,还是俄国人有了新式火器呢?雅克萨,迷一样的雅克萨。想想正黄旗精锐八旗表现出的战斗力,再想想正红旗驻防八旗的战斗力,对比首义城中那些俄军火枪兵和哥萨克骑兵,赵强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说关外精锐八旗兵力少,驻防八旗战斗力差,那前锋营、护军营还有绿营的表现又如何解释?难道他们连索伦兵、达斡尔兵也不如?更何况赵强所碰到这些俄军,也不能说有多强,哥萨克人勇则勇矣,但骑兵战术还停留在中世纪,更何况兵力又少,实是可以忽视的一支人马。至于俄军的火枪队,也只能说不算太强也不算太弱吧。从士兵素质和兵力多少来看,清军都要占优,并且火器和大炮也占优,火器营的人数可谓是远东俄军所有火枪队的总和了,不管怎么看,雅克萨之战都没理由打成那个样子,真他娘的是怪事。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如果非要解释,赵强也只能这样认为了,他从不认为满清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但提起他们的对俄战争史,也只能用个内外来形容。要不然何以打汉人、打蒙古人、打回回都表现得极其强悍的清军,却在俄国人面前碰得灰头土脸的呢。

...........

邓肯的提议与刘德所说大部相同,但前者却是建议先取弱小,再攻强大,也就是说雅克萨、尼布楚是最后目标,但后者却是建议只取弱小,而弃大城不问,让他们成为横在清军与赵强兵马中间的壕沟,清军若想与赵强交战,就必须先拔掉俄国人的据点,否则他们便无法北上。两相比较,赵强第一时间就采纳刘德所说,但是,他却是稍稍改了一下,既然清军在雅克萨表现得那么差,那不妨在他们死啃雅克萨城的时候,从中掺上一脚,若是一举击溃围城清军,那么关外可就真没什么可战兵力了,短期内康熙也不可能再抽调出这么一支豪华阵容来。也许,将来的关外可能会重演明末时的场景,只是当年的攻方却变成了守方,康熙也可能会变成崇祯吧。

关外,将成为不设防的关外!雅克萨,我要你成为俄国人的葬身之所,也要你成为康熙的噩梦!

赵强越想越是兴奋,两眼在刘德脸上扫来扫去,配上他时而喜,时而皱眉的表情,搞得刘德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暗道自己好不容易表现一回,总不会一下就拍到马蹄了吧?

刘德突然语出惊人,与他之前所表现出的那种怕死无能样子截然不同,一前一后就如变了个人似的,这让赵强欣喜之外,同样的疑惑不已。

莫非这厮真人不露相?赵强收敛起方才对刘德的轻视之心,打住笑容,凝声说道:“先生请坐!”很客气的一指刘德身边的一张凳子,示意他可以坐下。

“听先生一番话,胜若苦读十年书啊,不知先生除了方才所言,还有没有其他话要对在下说。”

赵强的脸色很殷切,一口一个先生,就连称呼自己都叫“在下”,眼巴巴的望着刘德,希望他再能吐些让自己茅塞顿开的话来。

一旁的郭飞和张义他们看了赵强的举止,都是稀奇,邓肯却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都没细听刘德说什么,他只是在盘算如果赵强听从自己的建议,大概会在多久后才能占领尼布楚,赶走俄国人。

让赵强再次意外的,刘德的灿烂表现如惊鸿一现,在说完刚才的话后,他整个人又萎了下去,对赵强的好意也不敢领受。

“好汉面前哪有小人的座...小人已没什么可说的了,方才所言已是小人心窝之话,好汉与众位英雄与小人一样,都是汉人,那番话只是小人出于同族之谊,不希望好汉与众位英雄吃罗刹人大亏,也不希望好汉再被清军掳去为奴。小人与好汉们一样,都是被清廷发到关外来为奴的,所受之苦小人感同身受,今好汉与众位英雄能反出松山堡,也算是幸事,但望诸位日后能有所成就,反清杀鞑也好,占山为王也好,总是比为人奴才强多了。小人愚钝,适才所言也是信口开河,好汉听与不听自便即可。”

刘德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一幅戚戚然的样子,好像都是他的肺腑之言般。赵强听后,没有吱声,看了刘德足有一分钟时间,才忽然一笑:“也罢,先生既没什么话再对在下言,在下也不强求先生。只是我军中正缺文书,先生不管怎么说都是秀才出身,区区文书之职也谈不上大材小用,不若就请先生委屈低就如何?”

这话虽说是还有征询的意味,但刘德可不敢拒绝,他现在已是无处可去,舒穆禄死了,再没人能关照于他,他这一回去,搞不好就是再被发给哪家为奴,实是没什么意思,正好他也想看看这些吴逆能搞出什么动静来,若是这些人真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开创一番基业来,倒也不失是个好庇护,若是不能成事,大可寻个机会溜走,总是不能陪他们一起送死的,当下稍一犹豫便点头答应。

“好汉不杀小人,小人已是感激不尽,但有所用,自是不敢不答应。”刘德说完之后,微微低了低身子,朝赵强作了一辑。

“先生不必好汉长好汉短的,我们的出身先生自然知道,在下赵强与帐下诸将皆是平西王爷旧部。我等北上来此,便是要重举义旗,兴兵驱鞑,复我汉室江山,重整宇内清明。虽我等只区区百人,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朝一日也不是无挥师南下的机会,先生留在我军中,只要用心做事,将来赵某必不亏待于你。”

“先生既答应,那以后便唤为我千户罢。”

定下刘德的任用之后,赵强又对郭飞吩咐了几句,让他把邓肯的同伴都放出来,看他们都能做什么,如果所会之事能用于军中或民政事务,就可以让他们帮着做做。

..........

强征扩军是个大标题,内中包含了很多事情,可能看得有些沉闷,但一些事情不得不点一下,尤其是地图及未来赵强战略规划问题,否则越往后读者看得越不明白。毕竟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很多读者不是太清楚,现在提出来,读者好在心中构划一下,实在不明,就看世界地图,呵呵,但是要把俄罗斯亚洲百分之八十地图划到中国来,这样看着你就知道哪对哪了。比如:当年的吉林有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现在嘛。。不提也罢。

第一百章 强征扩军(十一)

随邓肯一起来首义城的传教士一共有八人,其中五个是西班牙人,一个是荷兰人,还有两个则是葡萄牙人,死去的彼德和波里则和邓肯一样都是西班牙人。

郭飞奉赵强命令将他们从石屋中释放出来后,这些人和先前的邓肯一样,都以为野蛮的鞑靼人要杀掉他们。在邓肯的解释和劝说下,这些人方明白自己已经自由了,可以不用去死,而且未来还有很多财富等着他们。

感谢万能的上帝!教士们第一时间半跪在地上,虔诚的对着西方做了十字手势,继而则十分狂热的将邓肯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他,那位鞑靼将军到底许给他们什么好处。并开始讨论起获得财富之后如何运回国内,是不是写信让澳门的同乡也过来的话题,内中只有葡萄牙人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提到了要在这片土地修建大教堂,但很快就被脑热的同伴们给冷落到了一边。对此,罗纳尔多失望的走到一边,捧着下巴在那摇头叹气,但很快,他就开了窍,跑到那名菜兰教士身边,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从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采购火枪给这些鞑靼人,而不是英吉利人或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呢?

因传教士们的姓名十分难记,都叫什么弗朗西斯柯、安德烈斯、艾米利奥、帕布洛什么的,与汉人的姓名两字或三字完全不同,而且他们的面孔也差不多,为求省事的郭飞自作主张替他们起了汉名。并且是以他的姓为主,如弗朗西斯柯以后就叫郭有福,安德烈斯叫郭有喜,帕布洛叫郭有禄,罗纳尔多叫郭有寿,最后那个荷兰人比吉尼奥则叫郭有财。

邓肯的名字倒是不用改了,因为“邓肯”两字听上去有很地道的中国味,虽然邓肯说他有个汉名叫张发奎,但听说此名之后的赵强,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果断命令他以后绝不能用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没有任何解释的命令,邓肯显得很委屈,但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这个鞑靼将军的念头的。只要不给我起和他们同样的汉名就行,邓肯如此想道,因为对汉语十分了解的他知道,同伴们今后将使用的名字是很俗气的称呼。

有福、有寿、有禄、有喜、有财,看着这五个很有水平的名字,赵强对郭飞是刮眼相看,连赞其“有才”。得了赵强表扬,郭飞也是十分高兴,暗道以后要再有洋鬼子,又该给他们起哪些名字呢,嗯,有功有赏,有来有往都可以用嘛。

原本以为这些传教士都有各自的本领,但经邓肯说明之后,赵强才知道他们并无多大本领,除了替人看病之外,没有其他可供生存的本领。这与赵强想象中的精通天文地理,数学物理的传教士可就有差距了,与利玛窦、汤若望这些人比,更是不能望其项背。

欧洲派往东方的传教士们都是经过培训的,所学甚杂,可谓每一个人都是一部小百科全书,怎么到我这,却全是一帮医生呢?赵强感到不可理解,虽说不当他们一回事,但内中有几个汤若望、南怀仁这样的人物,对于自己的事业发展无疑是有帮助的,至少在火器方面便是一大助力。金庸《鹿鼎记》中不是有南怀仁替他铸炮的情节嘛。

结果,这几个传教士除了看病却什么都不会,这实在是让赵强太憋屈了:老子这又不是开医院的,要你们这么多洋大夫有什么用,这些家伙肯定有鬼!

在他的逼问下,邓肯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真相。原来他和那几个西班牙人根本不是什么传教士,只是在国内穷困潦倒,混不下去才想到东方冒险,看能不能幸运的成为大富翁,衣锦还乡。结果来到澳门后,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一样,和国内一样,他们同样不受人待见,澳门的同胞们也没有给他们提供发财的机会。大清国又正打着仗(三藩之乱),外国人根本没法北上,就算能够北上,到了清国的京师之后,却只能著书立说,成为宫庭御用的画师什么的,根本没有发大财的机会,与那些从美洲满载金银回来的同胞相比,这趟东方之行实在是糟透了。

百般无奈之下,邓肯便和他的同伴约了和他们一样倒霉的荷兰人郭有财、葡萄牙人郭有寿还有郭有禄,决定冒险前往黄金之国日本,看上帝能不能眷顾他们,让他们在日本能够发大财。为了有一个身份的掩护,他们便充起传教士来。当然,他们的医术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在漫长的航海中,他们已是自学成材,其中郭有财在来到东方之前便是一名替人看病的医术。

听完邓肯的真相之后,赵强半天无语,本着能用就用的想法,他责令魏季成立了首义城医院,医院地点就在伤员养伤的地方。另外从吴军家属中挑了三十名老弱男丁,三十名妇女,还有六十名各族壮妇计一百二十人调入医院使用。由郭有福担任院长,邓肯负责翻译,除替现在的伤员诊治外,他们还得负责将自己所会的医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这些男丁和妇女。

邓肯听说赵强让他们当医生,当即就变了脸色,不过听了赵强后面的话,他才转阴为晴。

“在我的人掌握你们的医术,并能替士兵独立治疗后,你们就将负责我的火枪采购事谊。放心好了,邓肯,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就算尼布楚的银矿短期内到不了我手中,我也可以有充足的财富让你们去替我采购。”

“替病人看病,治好他们的伤痛,是上帝对我们的教诲,能够为将军阁下英勇善战的士兵服务,是我的荣幸!”

邓肯一脸真诚的望着赵强,赵强同样一脸真诚的望着他,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两天,派出城往北侦察的军士没有带回俄国人回来的情报,赵强便将全幅精力放在了内部规划上面。前一阵派出去拉人头的壮丁已经回来两个,其中一人在半路撞到十几个躲避俄国人的巴尔虎人,在一番劝说之下将他们带了回来。另外一个却是小有收获,他成功说动了有三百多人丁的赫哲部落来投。二人进堡的时候,赵强都亲自接见了他们,并按事先说好的价码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随着这两个壮丁的回归,接下来的几天,越来越多的各族青壮还有老弱妇孺或几人或几十人的来投,一时之间,首义城热闹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强征扩军(十二)

被金银吸引过来的各族来投人数总体来说并不是太多,魏季统计过,除了那三百多举族来投的赫哲人之外,其他各族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六百多,当中还有一大半是老弱妇孺,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只不过两百多人。而且这六百多人分别来自六七个部落,有蒙古人的别支,也有达斡尔和索伦人,还有一些人则是连自己是哪个民族哪个部落都分不清,一进堡内,就跟饿死鬼似的讨要食物。问他们话,他们摇头不知,问带他们来的那些壮丁,他们也说不知道这些人是哪个部落的。

乱了套了,我他娘的成了难民收拢队了。望着那些比自己手下还要寒碜的各部百姓,看着他们要么两手空空要么带些破烂过来,赵强有种欲哭的冲动。

失望归失望,他还是让魏季将那些老弱妇孺们安排下来,暂时先给他们安排一些能做的活计,缝缝补补,打扫卫生,到堡外放牛放羊,又或是在周边荒地开垦栽种,到河里捕鱼等等,总之,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赵强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转动起来,为这个拼凑起来的集团贡献自己的力量。

人,我不能白养,这是赵强的原则。

首义城里的食物虽然还很多,俄国人抢来的牛羊也不少,但若是不开源,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因此赵强给魏季压了个重担,让他必须在冬天来临之前,组织这些来投的各族百姓还有堡内的吴军家属们为首义城储存能够熬过冬天的食物还有足够多御寒的动物皮毛,另外还要组织他们去采集药材、人参,这些东西将来都可以拿去换武器。

远东的春夏季节是可以种植庄稼的,豆类、麦类都可以种,种子问题赵强不担心,那些来投的各族百姓或多或少都带了些过来,堡内原有被俄国人掳过来的各族妇女之前也替俄国人种植过庄稼,因此种子有很多。而且远东的野生动物很多,据几个达斡尔兵说,他们曾经几十个人就捕获过两千多只黄羊。如此肉食资源就很充足,但光吃肉不行,肠胃无法消化得了,所以必须要有豆类、麦类补充。另外还需要盐、茶砖等物,只可惜,现在这些东西来源有限,除了俄国人原先留下的一些,就基本上没有来路了。对于这个问题,赵强目前所能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一个字——抢。

两百多来投的青壮男子都被组织起来,加上举族来投赫哲人部落中的一百多名男丁,被暂时整编为训练营,由郭飞负责训练他们,赵强又从伤员中挑了二十个伤势较轻的军士充为他们的小旗官。

同样的,赵强要求这些人全部割掉脑后辫子。对于这个要求,新入训练营的男丁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因为他们本就不属于大清国,又或是对大清军队已经绝望,又或是心中根本没有朝廷的概念。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想求得赵强庇护,不被罗刹人荼毒,能够保住妻儿老小,至于其他的,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些连自己是哪个民族都不清楚的男丁们更省事,因为他们脑后根本没有辫子。

领这些赫哲人来的壮丁也是赫哲人,叫哈尔达,只不过他是乌尔奇赫哲人,而举族来投的赫哲人是乌德盖族的。据哈尔达所说,这些乌德盖族的赫哲人原先生活在乌苏里江上游,后来因为罗刹人的到来,他们被迫往南迁移,几番迁移之后,在现在的定居点安顿了下来。可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罗刹人来得更快,就在一个多月前,部落就被罗刹人洗劫过一次,掳走了数十个妇女还有三十几个青年男子。当他找到乌德盖人时,将来意一说,部落中上到老者,下至小孩,便都全部收拾东西要跟他前往那个敢和罗刹人战斗的首义城。这让哈尔达是高兴不已,因为三百多人口意味着自己将获得一笔数目不菲的赏赐。

据赵强所知,赫哲是后世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之一,但人口相当少,鄂伦春人已经够少,但他们恐怕连鄂伦春人的一半都不到,估摸现在的人口应在五千左右,并且赫哲人好像是这片地区唯一以捕鱼为生的民族。但他却不明白赫哲人怎么又分乌德盖、乌尔奇什么的。

问了哈尔达之后,赵强才明白情况,原来赫哲人被编入八旗的一支叫费雅喀族,而另外几支散落在各地的却被称之为纳乃,乌尔奇,奥罗克,乌德盖等族。这些部落和费雅喀已经完全八旗化不同,他们大多还是处于原始社会生活状态,几个部落加起来,应该不到三千人。

三千人?少是少了些,但远东有那么多小民族小部落,这个部落来一些,那个部落抢一些,东拼西凑出来的兵力数字也将十分可观。

赵强还从哈尔达的话里听到了一个让他大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这些乌德盖赫哲人在冬天的代步工具是雪橇——狗拉雪橇。

也许这些乌德盖赫哲人未来可以专门成立运输营,赵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并特意叫来魏季,让他赶紧让那些乌德盖赫哲人到首义城周围的河里捕鱼。

这几日一有空闲,赵强便找来通汉话的各族壮丁,询问他们有关本族的事情。其中达斡尔人的情况他是重点了解的,因为赵强发现在清军的驻防八旗中,达斡尔人与索伦人一样,都是最大的兵力来源地,因此有必要要重点了解一下达斡尔人。如能分化就分化,如能掳来就掳来,如果不行,就要想法设法的消灭他们,省得其成为满清的走狗。

赵强军中的达斡尔兵所知不多,被俘虏的那些原正红旗达斡尔兵们却是知道一些,根据他们的交待,赵强大致了解清楚达斡尔人的情况。

达斡尔人被满清编入八旗驻防的时间大概是顺治元年后,当时清兵入关后,无力顾及入侵的罗刹人,便将达斡尔与鄂温克、鄂伦春等族陆续从江北内迁,分别编为镶黄旗、正红旗和正白旗三旗。为便于统治达斡尔族人,满清又任命该族一些上层人物为佐领,其中少数还擢升为将军、都统、办事大臣等。至于其他没有内迁的达斡尔人,便不闻不问,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有多少达斡尔人没有内迁,所问的达斡尔兵们都不知道,但估计人数也不少。

索伦人的情况赵强没有再去问,他认为索伦人应该和达斡尔人的情况差不多。

为便于语言交流,赵强将那些通汉话的各族壮丁集中起来,一共二十一人,委以内中一个达斡尔人为小旗,让他们负责简单汉语的传授任务。另外,赵强还让魏季组织各族小孩在堡西两间大屋中学习汉字汉话,以他们做为未来汉化的种子。

异族异族,如果他们所说的语言是汉语,所用的文字是汉字,那就谈不上异族了。

乌尔愣去入旗的鄂伦春人那里收买,一时半会回不来,蒙古汉子巴根和贺满川那边也指望不上,路途太远,将堡内大小事务梳理一遍后,赵强便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胡旺和吴四的掳人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他们那里才是赵强最大的希望所在。

…………

这种情节看着是不是很枯燥,呵呵,骨头写得也是很枯燥,不过马上就要结束这部分的描述了,强征才是王道!而强征就意味着杀戮,意味着征服,意味着快速壮大。求收藏和红票,谢谢。

第一百零二章 征服之血(一)

鄂纳古斯河全长有一百多里,河宽数百米,其终点汇入松花江。古斯河的上游在顺治年间便被罗刹人占领,而下游虽离松花江近,但因都是山岭,不宜住人,只中游二十多里的沿河流域分布了一些飞牙喇人的小部落。

飞牙喇人是蒙古人的远支,平时以打猎农耕为生计,族内不分男人女人平时都穿兽衣,而且成年男子的头发都留到齐肩处,并且不打理,因此看上去和野人一样,所以这些飞牙喇人又被称为黄羊野人。黄羊野人的意思是说他们打猎的食物来源以黄羊为多,并且和野人一样生活。

居住在鄂纳古斯河中游的这些飞牙喇人有四个部落,人口不到两千,内中又以夏儿沟部落人丁最多,有八百多人,成年男子近三百。因大部飞牙喇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嫩江、松花江流域居住的同族被清国人征编入旗,接受大清国的管治外,其他地方的飞牙喇人则是自生自灭,从不接受任何外族的统治。虽然他们知道部落边这条古斯河的上游有来自北方的罗刹人胡作非为,但却是没有和他们碰到过,所以对于罗刹人的凶残并没有切身感受过,因此,当一群不速之客突然来到夏儿沟,告诉飞牙喇人他们是来自古斯河上游首义城的驻军,并要求他们出丁参与攻打罗刹人后,夏儿沟的飞牙喇族长一点也没有犹豫就回绝了对方的要求。

什么首义城,什么罗刹人,这些跟我们飞牙喇人没有关系,想要我们飞牙喇人替你们卖命,做梦!族长如此想道。

然而让夏儿沟飞牙喇人想不到的是,当族长刚刚回绝对方出丁的要求后,守在部落前的三十名猎人就被对方的火铳无情的打死。黑烟还没散去,对方那充满杀意的叫喊声就响了起来。

“你们听着,如果你们再不同意,那我们就冲进你们的部落!”

“如果你们归附,我们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并给你们土地、财富、奴隶!如果你们不归附,那就杀光你们的男人,抢走你们的财富,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充做奴隶!”

一个会说飞牙喇语的鄂温克军士骑在马上,高声的传达着杀意十足的命令,在他的身后,是两百名虎视眈眈的骑兵。

刀已出鞘,箭已上弓,火铳业已装药完毕,只待百户大人的一声令下。血战余生的军士们,无论汉军还是鄂伦春人,又或是其他部族的,此刻都已不惧杀戮。

手中染过血的男人,将是可怕的男人,以前如绵羊温顺的也将变成嗜血的野狼。

“到时无论老人孩子,统统杀了!”

鄂温克军士的脸上一点也没有不忍之意,毫无表情的望着那些惊慌的飞牙喇人。

突如其来的火铳声打破了夏儿沟的沉寂,也打破了飞牙喇人与世无争的生活,望着那些被打死的男人,妇女们吓得面无人色,小孩们吓得嚎啕大哭,男人们则在颤抖,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凶猛的兵器,竟然一声巨响就可以夺走人的性命。望着那还在冒烟的火铳,飞牙喇男人们下意识的看向了族长。

“预备!”

牵挂首义城安危的齐壮不愿有半刻时间的耽误,他要尽快完成他的使命,好回首义城帮助守城,因此在第一次告知没有效果后,他便果断下令杀人。

尸体,只有看到尸体,他们才懂得屈服!眼睛通红的齐壮,一点也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在他眼里,这些异族的生命根本是不值得重视的。

“大人,我们愿附,我们愿附!”

当对方的官长再次挥手时,夏儿沟的飞牙喇族长终于叫喊了起来,两百名全幅武装的骑兵意味着什么,族长太是明白不过了。如果他们冲进部落,那正如对方军士所恐吓的一般,飞牙喇男人将统统被屠杀,女人孩子将成为对方的奴隶。

“百户,成功了!”

勒马立在齐壮身边的马龙见飞牙喇人屈服,不禁兴奋的叫了一句。

找了两天才发现这些飞牙喇人的齐壮亦是忍不住有些兴奋,据探马回报,此地的飞牙喇人有几个部落,而其中又以这个夏儿沟部落人口最多,只要拿下夏儿沟,其他几个部落自是不敢不从。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刀砍出头鸟,只有征服最强大的一支,那些弱小的部落才会懂得明智选择。

有了第一个屈服的,就将有第二个、第三个,夏儿沟的飞牙喇人是我的第一战利品,在这之后,我要有更多的战利品,齐壮眯了眯眼,大手一挥,众骑兵们立刻冲进了部落。

飞牙喇人投降之后,齐壮很快就让马龙领五十人押送那些老人孩子妇女回转首义城,而他则将领着余下的一百五十人裹挟这些男丁继续前往其他的部落。他的行动步骤很简单,就是通过屈服的部落去攻打另外的部落,然后再让新屈服的部落去攻打下一个目标,滚雪球似的壮大自身,并让这些被征服的部落男丁全部沾血,欲退不能。

赵强的一句话,齐壮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散布在各地的小部落,他们并没有士兵的觉悟,他们天性胆小,只有将他们绑上我们征服的战车上,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刽子手,狂热与嗜血才会在他们心中升腾,并最终成为一支不惧任何敌人的强军”。

有了夏儿沟飞牙喇人的合作,征服另外三个小部落的行动更是高效,甚至并未再杀人扬威,他们就乖乖的收拾好家当,举族往古斯河上游那座首义城出发。四天时间内,齐壮所部计强移飞牙喇男女老少一千三百多人,并飞牙喇男丁入军六百二十人。当又一个鄂温克人的聚居点被发现后,齐壮手下的兵力排除送返首义城的,已有六百人。

………….

惨啊,白天替岳母又忙了一天,结果没时间更新。说今天四更的,只好现在赶,凌晨之后也算吧,四更总是要完成的。

第一百零三章 征服之血(二)

胡旺率所部一路向西,因所经之地多是罗刹人荼毒过的,所以连着三日,都没有搜寻到各族聚居点。正有些失望时,却意外发现了由一佐领索伦兵护卫的达斡尔人,人数有四五百之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望着那些索伦兵和达斡尔人,胡旺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终于找到人了!麻雀再小也是块肉,人虽少了些,但总是起了好的开头,焉知后面会不会找到人口更多的部落。

“进攻,击败那些护送清军!”

为了获得这些达斡尔人,给自己这次西行掳人行动开个好头,胡旺毫不犹豫就下令所部发动对索伦兵的进攻,只要打垮他们,那些达斡尔人就是煮熟的鸭子,想飞也飞不了。

得到进攻命令后,两百骑兵便飞奔起来朝那些清军杀去,最前面的是哥萨克人,紧跟着的则是鄂伦春人和各族精于马术的军士,而那些马术不精的军士则努力控制座下的战马,竭力使自己不掉下来,虽然落后前面的军士,但却也能保持一种奔跑的状态。而汉军士卒们却是与胡旺一起行动,某种程度上,他们充当了督阵队。虽然赵强对种族政策做了调整,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念头还是在胡旺等军官心中根深蒂固,因此在安排战斗之时,他们总是习惯性的将异族军士安排在前最面,由他们来承担对方的反击之力。

胡旺所部携带的武器与齐壮所带的人马一样,马刀、弓箭、火铳全都有,因此在逼近对方之后,五十多名背持火铳的骑兵立即下马,对着那些索伦兵发射了手中火铳。

由于火药生产工艺落后,除非是被弹丸击中要害,否则不大会产生致命效果。但是对于没有重甲防护的索伦兵而言,这五十多枝火铳的齐射足够让他们为之胆寒,并彻底失去战斗力。虽说他们也有火铳,可是面对突然而至的骑兵,他们竟然忘记在第一时间列阵阻止对方的靠近。以致于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对面的火铳已经打响。

一轮排.射后,无数细小的孔洞如镶似嵌,每一个孔洞都才涔涔的往外渗血,中铳的索伦人血葫芦一样在地上翻滚哀嚎,却不得死,除非他们的血流干。虽然这一轮排铳己方只不过伤了二十多人,但残存的索伦兵却立刻头脑发懵,看着四下驱马冲来的骑兵,他们才明白自己已经是这些人的猎物。惊恐在一瞬间爆发,索伦兵们想也不想掉头就跑,整个队伍立刻散乱。跑在索伦兵最前面的却是他们的佐领和几个包衣奴才。因为跑得急了,那佐领竟然失手从马上掉了下来,吓得赶紧让他的包衣奴才抬着自己跑。

与索伦兵们的恐惧和散乱相比,那些达斡尔人才反而显得要镇定一些,男人保护着妇人和孩子慢慢往后退,有些胆大的甚至捡起索伦兵丢弃的武器准备和这些骑兵对战。可惜,他们的抵抗在集群冲锋而来的骑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冲杀在前的是哥萨克人,他们的表现让胡旺大为满意。哥萨克人的马刀从来就是最纯粹的进攻,不留丝毫余地给自己和敌人。除非是对方有重甲仿佛,否则必然有一方丧命,或者是敌人,或者是自己。

许是从前对各族百姓的砍杀让哥萨克人不惧那些残存的抵抗,因此他们敢不要命的朝前攻击对方,马刀直指那些手中有武器的男人。与他们的疯狂相比,那些汉军士卒和各族军士却显得稍次了一点,这个次不是战斗本领的次,而是那种杀戮之次,他们的身上明显没有哥萨克人那种斩尽杀绝的凌厉。

哥萨克兵的这种疯狂攻击,就是赵强见了也要为之色变,更何况没有盔甲防护的索伦兵和达斡尔男人们,所以等待他们的只有屠杀。

如羊群被恶狼围起一般,吼叫声与哀号声彼此起伏。那些落在最后面的索伦兵直后悔爹娘少给自己生条腿,以至于跑不过前面那些同伴,被落在后面当成垫背的。

“死!”

伍枫秋身为总旗,一马当先,领着哥萨克小旗冲在最前,马刀一挥,只一下就砍断了对面清兵的脖子,然后震天价的一声虎吼,用力将那垂下来的脑袋整个甩了出去。

与伍枫秋的怒吼咆哮相比,同为总旗的左铭南要显得沉默许多,他的杀人动作也不似伍枫秋那么有气势,只是很机械的将战刀重劈,重劈,再重劈。这样的动作虽然显得麻木,缺少了伍枫秋那种震天动地的气势,但效果明显要强不少,并且速度更快,每一次重劈之下,都有一个可怜的索伦兵为之掉脑袋。

“好…好奴才!快带爷走!...”

带领索伦兵的佐领是镶红旗满人安马尔,他此时已因为恐惧,连站立的力气都全部丧失,只能被自己的两个包衣奴才倒拖着后退,说话都带着哭腔:“回去我赏……赏你……不要抛下我……回去爷一定重赏你!”

眼看着索伦兵在眨眼间就被对方击溃,身后逃跑的索伦兵不时被追赶而上的骑兵砍倒在地,安马尔的恐惧更甚,已是哭腔哀求身边的包衣奴才:“不要放下我,……我抬你的籍……”

或许是安马尔的赏赐真的起了作用,那两个包衣奴才拖着他退出五十几步,刚要转身,却听“咻”的一声,刚才还奋勇护主的一个包衣奴才立刻身子一顿。安马尔抬头看他,但见一支刃口宽广的鱼尾箭从后脑入,自口中出,已经射穿了包衣的脑壳儿。大半截箭杆子都从嘴里突出来,温温热热的鲜血就滴滴答答的落在安马尔脸上。

“我的妈呀……”

安马尔经常虐杀汉人奴隶和府中的包衣下人,以残酷的刑罚为乐,并自诩满洲勇士,但真要到了生死关头,反而是胆小如鼠。仿佛那一箭就是射在他自己的脑壳上,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贯穿而过一般,死命的抠住嘴巴,屎尿齐出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声弓弦响动。箭枝直接从后背穿透那个包衣的前胸,巨大的惯性未消,带着还在惨叫的包衣奴才和安马尔往前一顿。

安马尔真的害怕极了,象抱住亲爹一样抱住仅剩的那个包衣,张大了嘴巴狂喘:“不要……抛下……”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当功夫那仅剩的包衣如何再有什么忠诚之心,一脚踹开安马尔,调头就跑。可是他哪里还跑的出去?未跑几步,就被一枝箭枝射中,趴倒在地。

半趴在地上的安马尔象条狗一样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疯狂呼喊:“我投降,我投降了,不要杀我……爷爷们千万不要杀我…”

索伦兵们没有战斗力,达斡尔男人的反抗又近乎可以忽视,最后的结局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战后没死的索伦兵还有三十几个,他们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投降,反抗的达斡尔人死了二十多个,余下的人紧紧团在一起,男人们在外,女人们在内,最中间的则是孩子,惊恐不安的望着这支什么人都有的骑兵。

胡旺让伍枫秋将安马尔和那三十几个索伦兵用绳子捆在一起,让左铭南去劝降那些达斡尔人,让他们归附迁往首义城去。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左铭南的话还没说完,那些达斡尔男人们就叫喊了起来。

“我们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想要我们投贼,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呸,低贱的汉人!”

“汉狗,你们和罗刹人勾结,占我土地,杀我族人,朝廷必会发兵消灭你们!”

那些达斡尔女人竟然也一点不害怕的叫嚷起来:

“你们杀了官军,杀了我们的男人,还想让我们随你们去,简直妄想,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们!”

“……”

听着达斡尔人的恶毒诅咒,胡旺的拳头紧紧握着,脸青得吓人,脖子上的粗筋凸现分明,这些不愿归附的达斡尔人让他暴怒不已,尤其是那句“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娘的,既然你们要死忠鞑子到底,那我就成全你们!

胡旺已然忘记他的使命是掳人,他已然忘记这些不愿归附的达斡尔人已经没有选择,他大可以将他们押回首义城充做奴隶。

“杀,统统给我杀光!”

听了胡旺的命令,与他关系亲近的伍枫秋和左铭南两个总旗听了,只嘴角动了一下,想劝,但却没有开口,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胡旺如此生气过。而且,这些不愿归附的达斡尔人似乎完全没必要带回首义城。

在各自军官的喝令下,军士们开始慢慢逼近那些达斡尔人,夕阳映射下,战刀血色一片。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这些天杀的汉狗,还我的孩儿!”

“你们这些强盗,屠夫,恶魔!”

“上天是不会宽恕你们的!你们将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第一百零四章 征服之血(三)

屠杀过后,只剩满地的尸首,男人、妇女、小孩一个都没有放过。暴怒中的胡旺没有去制止对孩童的屠杀,伍枫秋和左铭南二人因为没得胡旺的命令,也不敢让人留下那些达斡尔孩子。等到胡旺从暴怒中平静下来后,还活着的达斡尔人已不到二十个,且多是些妇女。

在十几个各族军士的长刀挥起时,胡旺及时的阻止了他们,不过却不是因为良心不安而心生不忍,而是他准备将这些女人交给那些投降的索伦兵来杀。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当两个一身是血的鄂伦春军士把吓得成了一滩软.肉的安马尔拉到胡旺面前时,他已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的屠杀已经让他丢了魂,现在,更以为这些屠夫要来杀他们了。

闻到安马尔身上一股屎尿臭味,齐壮和伍枫秋等人都面露不屑,对这清将不由一阵厌恶,心道这厮如此胆小,怎的却能领兵当官的,与那兔儿岭上自杀的正黄旗清将完全不能比。

强忍住那股臭味,齐壮用腰刀抬起安马尔的脸,沉声道:“要我饶你一命也可以,但是你必须做些事情。”

“啊?好!”

安马尔一听这话,浑身一激灵,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颤声道:“小的略有薄财,只要爷爷派人传个信,小的府上自会拿钱来赎小人。”他以为对方是索要钱财,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支骑兵是反出宁古塔松山堡的吴逆所建,只以为这些人和那些罗刹人一样,是为了金银珠宝而来。安马尔越想越是,因为对方当中的确有罗刹人,金银珠宝他是不在乎的,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安马尔心道要是对方拿了赎金放自己回去,损失的钱财大可再从那些苦哈哈的索伦人和达斡尔人身上榨取。反正墨尔根有几千苦哈哈,补回自己的损失还不是小菜一碟。回去再往都统衙门禀报押送途中碰上罗刹人大队来袭,力战之下只身逃回,折损达斡尔人之事又可轻易搪塞过去。这买卖甭管走到哪,都做得划算。

“拿钱赎命?哼哼。”

听了安马尔的话,胡旺冷笑一声,心道你想得倒挺美。

“你的钱财我不要,我只要你做两件事。”

对方不要赎金,而是让他办两件事,安马尔有些糊涂了,我这被俘之人还能替你们做什么事?

“爷爷请说,小的一定办到,一定办到!”安马尔的表情很郑重,一幅绝对值得相信的样子,也不管是哪两件事,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鞑子真是个贱胚子,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为我所用。与赵强接触久了,胡旺慢慢也受到感染,遇到事情总是先想着如何榨取对他有用的东西来。安马尔怕死,还是个清军佐领,这等人物不好好利用一番,倒是对不起他那佐领之职了。

胡旺在心中嘿嘿一笑,指了指那些还没被杀死的达斡尔女人对安马尔吩咐道:“第一件事就是你和你的部下去杀这些女人。”

安巴尔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这好办,小的现在就带人去杀了她们!”作势起身就要去杀那些达斡尔女人,不过腿脚刚动,肩上却是一沉,却是被对方用刀按住了自己。那一刻,安马尔只觉心叭凉一片:难道他反悔要杀我不成?

胡旺没有理会安马尔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冷冷的望着他,淡淡的道:“不急,待我说完第二件事。”

“是,是,爷爷请说。”安马尔暗松一口气,一幅做错事的样子,惶恐不安的在那不住点头。

“你们要送这些达斡尔人到哪里?”胡旺在说第二件事之前,先得盘问盘问这清军佐领,好确定这第二件事是不是能依靠他去做。

“回爷爷话,小的奉黑龙江副都统萨布素之命,从旗内挑了这几百达斡尔人,准备将他们送到爱珲城驻守,不想途中就遇到了爷爷...”

安马尔说的是实情,没有欺骗胡旺,说完之后一脸诚恳的看着胡旺,那样子似在说:爷爷,小的如此坦白,爷爷总不会再杀我吧。

胡旺微微点了点头,爱珲城在哪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继续问道:“那你们是从哪来?”

“小的是从墨尔根来。”

“墨尔根离此有多远?”

“一百多里路。”

“可有清军驻守?”

“回爷爷话,小的便是墨尔根城守官,这些索伦兵便是小的部下。除此之外,墨尔根并无其他人马驻守。只...只...”

安马尔说到这,吞吞吐吐的,胡旺忙喝问他:“只什么!老实说!不老实说,我马上砍掉你的脑袋!”

“是,是!”

安马尔下意识的脖子一缩,乖乖说道:“只不过城中还有小人留下的一些守兵,另外还有小人的一些包衣奴才,这些人大概也有百人。”

“噢?”

胡旺神色一动,墨尔根是座城?城中守兵只百人?

“城中有多少人丁?”

“城中各族入旗人口甚多,约摸有四千多人。”

“男丁有多少?”

“这个小的没有统计过,不过总有一千多吧。”

安马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实的不能再老实,这让胡旺身边的伍枫秋、左铭南等军官暗自发笑,但听了他这话,却全是一凛,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胡旺。

此时胡旺心中也是波澜,一时难以决定,便吩咐那两个鄂伦春军士将安马尔先带下去。

安马尔见自己老实交待了情况,对方却没有说要他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不由又害怕起来,苦着脸在那不住嘟囔:“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那两鄂伦春军士却是不管他嘟囔什么,一边一个,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那些索伦兵拖。拖了没几步,却听安马尔突然叫了一句:“若爷爷要取墨尔根,小的愿为爷爷去取!”

..........

作者注:墨尔根为各族杂居一小城,由黑龙江将军管辖,康熙四年建,设佐领城守卫官一员管治。

第一百零五章 征服之血(四)

安马尔的叫唤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胡旺听后,更是脸色一变,忙挥手示意鄂伦春军士将安马尔拖回来。不待他近前,就上前沉声问道:“你如何帮我们取墨尔根?”

“只要爷爷饶小的性命,小的就带爷爷们去墨尔根,城中人口财帛爷爷尽可掳去,只盼爷爷们能够放了小的。”

安马尔已是一心求活,他才不管墨尔根城中的人丁财帛,也不在意他这一行为有充当“满奸”之嫌,只想活了自己就行。见对方已经动心,忙赌咒发誓般朝天一指:“城中尽是小的部下,根本不须爷爷费事,只要爷爷们跟小的去走一趟就行!甚至都不需爷爷们费功夫,只须小的一声令下,城中守卫便会打开城门放爷爷们进去。”从安马尔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在墨尔根城还是有着至高无上权威的。

安马尔话音还未落下,伍枫秋突然长刀一挥,冰冷的刀尖一下他的脖子,厉声喝道:“我们怎知你是不是诓骗我们?万一那墨尔根城中有埋伏,我们这一去岂不是自绝生路!”

看着那还沾血的刀尖泛着冰冷的寒意,安马尔身子直颤,上下牙关都有些抖动起来,保证道:“小的…小的只愿活命,绝不敢欺骗爷爷们!城中除了小的所留人马,绝没有其他一兵一卒,爷爷们尽可放心就是。若是小的欺瞒爷爷,爷爷大可一刀杀了小的就是。”

“哼!”

伍枫秋缓缓的将长刀收起,怒目瞪了一眼安马尔:“料你也不敢诓骗,否则一刀切了你的脖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左铭南看了一眼胡旺,微一思虑,上前一步问安马尔:“你的部下死了大半,达斡尔人也都被我们杀了,你又如何能正大光明带我们进城,若你城中部下怀疑,不给我们开门,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安马尔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好办,爷爷们只需换上那些索伦兵的衣服就是,再有小的在前,城中必不会怀疑。就是借那些狗奴才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不让小的进城。”

左铭南听完,脑门皱了一下,没有说话,似是在想成事机会有多大。

盘算了一下,胡旺觉得成事极大,便转身问伍枫秋等人:“怎么样,你们如何看?”

伍枫秋瞥了一眼远处投降的索伦兵,重一点头:“不要白不要!”

“铭南,你说呢?”胡旺又问沉默不语的左铭南。

“我看行,若是没有意外,只此一趟便可回首义城。”

“那好!”

胡旺也不去问小旗军官们的意见,当场拍定:“墨尔根空城一座,却有人丁四千多,咱们就冒险南下去走他一趟!”

此次西行掳人,好不容易碰上些达斡尔人,却被自己给杀个精光,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碰上大活人,安马尔交待的墨尔根情况让胡旺如捡到宝似的,心热不已。城中只不到一百的索伦兵和包衣奴才,却有四千多人丁在内,男丁更有一千多人,这要是攻进去,将这些人口全部带到首义城,那将是何等的壮观。

不过己方只有两百人,方才攻打索伦兵时,又折了三个罗刹人,七个各族军士,实际兵员只有一百九十人,以这么少的兵力又如何押那四千人丁北返呢?万一那些人不愿意,和达斡尔人一样反抗,区区百多号人肯定不能成事。想到此处,胡旺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就打消了顾虑。怕个鸟!当年鞑子十几个就敢撵千把人,难道咱还不如鞑子!

定下南下墨尔根之后,胡旺派了两汉军士赶回首义城向赵强通传,约定五日后派人到此接应他们。然后将那些死去的索伦兵衣服扒下,给己方换上。那些尚未死的达斡尔女人也被急于表现的安马尔带着他那残余的索伦兵杀死。尸体也未掩埋,就那么随意的堆在那。杀人时,索伦兵们的表现与刚才的窝囊样完全不同,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下刀之时绝不手软,安马尔更是一人杀了三个,好像不这样做,就显不出他的能耐一样。

对于领这些贼兵南下,索伦兵们没有一点异议,既然佐领大人卖了墨尔根,要带这些贼兵去夺城,那咱们又何必担心什么,只要事后这些贼兵能放了自己就成。

杀人之后的安马尔,如一只狗样,屁颠屁颠的跟在胡旺身边,鞍前马后的极尽伺候之能,脸上永远是阿谀的笑容,卑微的表现让胡旺考虑夺了墨尔根之后是不是还要杀了他,或许此人还有更大的用处。这年头,关内遍地都是汉奸,现难得得了个“满奸”,不好好利用绝对可惜了。

简单的休息吃了食物之后,胡旺便率部南下,最前头的安马尔依然他那一身佐领装束,只不过身边跟着的却全是随时都会杀了他的人,而那些索伦兵却全部被收去了武器,被夹在队伍中间。因为那小旗哥萨克人长相特殊,便被放在最后面。

往墨尔根的路程有一百多里,沿途有两个清军驿站,只有驿丁十几人,负责供应来回使者的吃住及提供马草。当安马尔领胡旺夺下那两处驿站时,胡旺惊奇的发现这些驿丁却是汉人,而且与自己一样,都是平西王爷的旧部。这些汉人驿丁在胡旺领人到来之后,没有多说,就解下拴在驿站中的马匹,加入到胡旺军中。据他们自己交待,他们大多是两湖后附绿营人马,因他们不是吴军老营,所以到了关外之后,便被鞑子安排在各个驿站之中,估摸着关外如同这样的小驿站有数百个之多。

当听说王爷旧部在北边夺了罗刹人的一个据点,打败鞑子正红、正黄两旗近千人马后,这些驿丁们抑制不住的兴奋,得知这支人马是要南下夺取墨尔根,将城中人口掳回首义城后,驿丁们更是叫好,并有驿丁提议,是不是可以分出些人马,将吴军重反的消息散播出去,好让更多旧部能够北投。对于这个建议,胡旺与伍左二总旗商量之后,没有同意。

第一百零六章 征服之血(五)

之所以不同意驿丁们的建议,只因为出来掳人之前,赵强曾对胡旺、胡四、齐壮等营官重点交待过,现在己方力量还很弱小,切不能大张旗鼓南下,以免清军抛开罗刹人,而抽重兵围剿他们。南下墨尔根已经超出这条红线,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暴露己方动向,引起黑龙江清军注意,所以胡旺的打算是将沿途所遇见的活人全部掳来,最后再在墨尔根放一把火,让清军无法得知城中到底发生何事。

南下路程虽有一百多里,但除了这两个供军情传送的小驿站,并无人烟,偶见几个打猎的猎人也全部扣了下来,又因那十几个驿丁对道路更为熟悉,所以行程很快,只一天便行了六十多里,只需再走一天便可抵达墨尔根城。

据安马尔交待,墨尔根是三姓以西,科尔沁以北的最大城池,但不同于盛京地区的城池,如开原、铁岭等小城均设有协领驻守,并有管治衙门,墨尔根除了驻扎安马尔所领索伦兵外,连个官府都未设置,军民事谊都由安马尔一人说了算。但安马尔平时除了收取各族居民的税收,其他事情一概不问,由各族安达或族长自己解决。自己只当个甩手掌柜,每日里饮饮小酒,玩玩女人,数数银子而已。

安马尔话里话外都是乞求胡旺破城之后能够放了自己,胡旺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再三向他保证此去墨尔根只求财,不求命,只须安马尔老实合作,完事之后便可放了他。伍枫秋旁敲侧击过,暗示安马尔一旦破城之后,不但财帛要尽数带走,那几千人丁也要全部掳走,也不知安马尔听没听明白,唯唯喏喏的不吭声,但脸上却是没有什么紧张害怕之色,一点也没有一城父母官的觉悟。见他这样,伍枫秋暗笑一声,也不去和他说这事,反正这事他也是反对不了的。

哥萨克人还是第一次深入大清国这么远,虽然死了三个同伴,但他们倒没什么悲戚之色,在哥萨克人心中,男人死在战场上是最光荣的死法,何况回到首义城后,还有大笔金银的赏赐。

能够带着大笔财富回到乌克兰家乡,是这些来远东冒险的哥萨克人最大愿望,无论死多少同伴,又或是自己也会死在这片异国土地,他们都不在乎,他们眼中只有金子。背叛俄国人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心知肚明,但财富的诱惑足以让他们不惧俄国人的报复,他们深信,那个鞑靼将军是说话算话的,将来一定会放他们回到家乡。更何况,他们从来都是听命于异族的,只要对方出得起价码,他们才不在乎今天的敌人是以前的主人。

第二日傍晚,众人来到一处山岭之上,在远处的平原上,有一座城池隐隐可见,规模并不是很大,围城四周还有不少聚居点,一条河流从城东门前穿过,因天色已晚,所以火光随处可见。远远看去,如繁星点缀般明亮。

终于到了,安马尔松了一口气,讨好似的指着那座城池朝胡旺叫道:“爷爷,前面就是墨尔根城了。”

“爷爷”这个称呼让胡旺等人十分不习惯,要是真有这么个胆小怕死的孙子,也当真是祖上积了阴德。不过安马尔想这么叫就让他叫吧,就当多个不成器的孙子了。

“进城之后怎么说,不必再提醒你吧。”

伍枫秋驱马走到安马尔身边,一点也不隐藏他的杀意,长刀“霍”的一下出了鞘:“如果你说错一句话,爷爷就立马取了你的狗命!”

安马尔不敢去看那出鞘的刀身,苦着脸点头道:“爷爷放心就是。”

“那好,我们去叫城!”

胡旺从后打马过来,当先往岭下冲去,军士们见状,忙押着索伦兵也往岭下跑去。

墨尔根因为城池规模小,所以只有一个东门,也就是前面有条河的城门,一路行来,经过两三个小部落的聚居点,因为有安马尔在前,这些居民们可能是吃过安马尔的苦头,又或是听过他的大名,远远见佐领大人带着一队骑兵跑过来,早就吓得躲进屋子不敢出来。一路行来,家家闭户,偶听儿童哭叫声,也被父母严厉喝止。这一幕场景让安马尔很是尴尬,好在脸皮也够厚,装模作样的也不去看两边,大摇大摆的骑在马上就往城门而去。

“快开门,爷回来了!”

一到城门,安马尔便大咧咧的叫开了,中气十足的,胡旺他们听了,都有些佩服此人,暗道这人不去做戏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城门上有几个索伦兵,还有一个安马尔的包衣,听到门下有人叫喊,那包衣懒洋洋的伸出头朝下看了一眼,却见一大队骑兵拥着一人立在城下,而且那说话之人声音很是熟悉,不过因为天色已黑,那包衣却是一时没听出是谁,不由问了句:“你们是谁?”

“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见我是主子吗!”安马尔骂了一句,将手中的马鞭朝上一指:“快开门!”

“啊,主子回来了!”

那包衣这次听得清楚了,能有此威风的不是主子是谁,慌忙朝那些索伦兵叫道:“快,佐领大人回来了,快开城门!”

“且慢!”

几个索伦兵闻言就要下去开门,不过一个年纪稍长的索伦兵却是喝住了他们。那包衣见状,不由大怒:“胡勒,造反啊!”

胡勒自知身份,小心的陪个笑脸,朝下瞄了一眼,轻声对那包衣道:“佐领大人后面那些人怎么看着眼生?”

“嗯?”

那包衣听他这么一说,也再次朝下看了一眼,顿时也有些疑惑起来:主子押送达斡尔人去爱珲城,没理由这么快回来的啊?怎的主子身后那些人我一个都没见过呢?

“你们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再不开门,打不死你们!”

.............

这两天事情有些多,所以更新少了,周一恢复正常,读者见谅。

第一百零七章 征服之血(六)

安马尔所预想的只要自己一喊门,城门就立即洞开的情形没有出现,瞥见身边几个贼兵脸上都有些异样,安马尔不由紧张万分,自家脑袋要紧,可不能给奴才们害了。当下就有些急了,破口就朝城头骂去:“瓜达,你个奴才再不给爷开门,爷就将你全家送给那些披甲人为奴!”

给人当包衣和给披甲人为奴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当包衣那是代表主子自家人,就是受些气,出来在那些苦哈哈面前也是老爷的份,给披甲人为奴可就是连苦哈哈都不如了。那包衣听了这话,脸色马上变了,也不管城下可不可疑了,将头往外一探,迫不及待叫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奴才这就给主子开门!”说完一把推开索伦兵胡勒,朝另外几个索伦兵一指:“还不赶紧给佐领大人开门!”

那几个索伦兵没敢迟疑,他们没胡勒想那么多,城下明明的是佐领大人,城上又是瓜达老爷严令,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不去开门。几人互望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城下跑去。胡勒见状,虽不情愿,但也不敢去拦,待瓜达等人下去开门时,他大着胆子朝下问了句:“大人,容小的斗胆问一句,不知大人何以这么快就回来的?”

“中途接到都统衙门命令,另有差事要办。”

猛不丁城上冒出这句话,安马尔下意识的就将事先想好的说辞给说了出来,说完却是一怔,眉头一挑,朝城上问话那人骂道:“你吃了豹子胆了,敢过问本官的事,难不成你还疑心本官不成?”

安马尔积威之下,胡勒不自禁的脖子就一缩,连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安马尔正待再骂几声这胆大包天的索伦兵,却听城门后的门栓被人卸了下来,然后“吱”的一声,城门被缓缓开启。

那闷沉的开门声听在众人心中,思绪却是全然不同。安马尔听了,长舒一口气,总算可以保住小命;被俘的索伦兵们听了,却是长叹一口气,这下子墨尔根算完了;胡旺他们听了,却是暗松一口气,天不负我!

“百户,城门开了,要不要冲进去!”

门缝开到仅能容一人一马冲进去时,小旗赵果就有些跃跃而试,想带人冲进城去,却被胡旺制止了。城门已开,何须多此一举,若是这般快马冲进城去,城中必定受到惊吓,值此天黑,动荡起来却是不好收拾,不若就这么光明正大进城,然后以安马尔的名义召集城中守卫,将他们一举成擒,待天亮之时再大大方方的将城中洗劫一空。而且方才一路看来,城外聚居的各族百姓甚多,人口当不低于城中,如若城中乱起来,城外必定也乱,待天亮,也不知有多少人丁逃跑,这是胡旺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城门被完全打开后,包衣瓜达就快步冲了出来,未到安马尔身前,就跪了下去,口说:“奴才伺候主子进城!”

“起来吧。”

安马尔轻咳一声,驱马朝前跑去,经过瓜达身边时,却是随手抽了他一马鞭。

“死奴才,爷不在几日,你就不把爷放在眼里了吗!开个门都这么慢腾腾的,一点用都没有。”

话音散去时,人已是当先进了城,紧随其后的是一匹又一匹的快马。

瓜达被一鞭子抽在左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却是不敢叫出声,也不敢有不满表情,只能在心中暗骂几句。那些入城的骑兵们也不理会他这跪着的包衣,马蹄不时在他面前地上踏过,腾起的泥土呛得瓜达难受,只好掩过鼻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城中走去。

那些被俘的索伦兵被夹在中间,两旁皆是执刀在手的贼兵,如何敢出声。经过城门时,见到那些熟识的同伴,也是不敢说一句话,有些机灵点的眼睛却是眨来眨去。只不过城门口的索伦兵们却是一点也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只觉佐领大人带来的这些兵马昨这么霸道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知是哪处的兵马,但愿不要祸害咱墨尔根。

眼看着骑兵们全部进了城,只剩最后二十多骑时,值守的索伦兵们便准备将城门再次关上,不料,一索伦兵待见到那最后二十多骑时,却是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愣在那干吗?”

正走到城门边的瓜达见他愣在那,一动也不动的,不由上前推了他一下。不想手刚伸去时,人也傻了。

“罗刹人…罗刹人…”

伴随着瓜达的失语声,二十多骑哥萨克骑兵从他们眼前飞驰入了城,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身后却突然冒出十多名方才已经入城的骑兵,并且明晃晃的刀剑正指着他们。

“全部蹲下,敢乱动乱叫者死!”

……………

大队进城之后,胡旺令赵果率所部小旗控制城门,缴了城门值守索伦兵的武器,将他们五花大绑捆了起来。余下人又分三小旗控制城中主要道路,其余的人随安马尔进了他的佐领府,在那里,将被召集过来的索伦兵全部抓获,同样的也被绑了起来。整个过程极其顺利,一来有安马尔的佐领命令,这些索伦兵们哪里有戒心;二来面对人数比自己多得多的贼兵们,索伦兵们也兴不出什么反抗之心。

安马尔的佐领府中除了一些包衣奴才和下人,就是他的家眷,见自家老爷领了这么多贼兵进城,安马尔的家眷们吓得面无人色,两个姿色不错的达斡尔小妾更是躲在房中不敢出来,生怕贼兵们会对自己施暴。不过因为胡旺的严令,倒是没有军士敢去冒犯安马尔的家眷们,对这,安马尔向胡旺表示了谢意。其实只要不砍他的脑袋,安马尔一点也不介意“爷爷们”能够宠幸一下他的小妾,反正这些小妾们也是自己抢回来的,脏了就脏了,大不了不要,再去抢就是。

城中米面商铺有几家,内中主事的有旗人,也有其他族人,因怕这些商人串联起来,组织家丁反抗,所以胡旺让伍枫秋带哥萨克人并一小旗鄂伦春军士分别控制这些商人的店铺,凡有抵抗者一律杀死。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家属旗人产业的米店发生了小规模流血事件,连同店中掌柜、伙计在内,共被杀死十一人。这也是当晚墨尔根城中发生的唯一流血事件。除此之外,城中一切如常,一些百姓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局面完全控制下来后,便要等到天亮了。

第一百零八章 征服之血(七)

当夜,上至胡旺、伍枫秋、左铭南等军官,下至汉军士、鄂伦春各族军士、哥萨克军士都没人睡觉,全都保持警惕,至少三个小旗的军士被抽调出来,不间断的沿着墨尔根的大街小巷进行巡视,一旦发现有人出来,不问三七二十一,一律拿下再说,遇上反抗或者逃跑的,也全部就地杀死。在这个过程中,不下于十条性命被杀,内中虽有几个看出不妙,想寻人商量的居民,也有几个不知情,因天热只想出来凉快凉快的无辜居民。

安马尔虽然不管事,但城内城外有多少人丁他还是知道的,据他交待,城内的百姓约有一千六百多,而城外却是有两千多,只不过旗人数量却很少,除了他自己和家眷外,大概只有七八人。

因墨尔根是杂居之城,来此居住的各族百姓生活方式,由以前的打猎放牧改成了农耕,并且还有很多人直接是做起了买卖,从盛京或黑龙江乃至关内运些生活日用品卖给周围还在深山中生活的小部落,并且从他们手中收购皮毛、人参药材等转运出去,从中获得利润维持一家老小开支。因此大体上生活在墨尔根的居民都已脱离原先的生活方始,某种程度上与关内的汉人等同,尤其是从商的居民很多。

安马尔的包衣奴才瓜达被提到佐领府后,他交待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城中有两百多汉人奴隶,做些城内居民不愿做的苦活脏役。胡旺以为这些人是吴军旧部,但细细问后,才知道这些汉人是关内发过来的罪民,真正犯了杀人作奸等罪行的罪犯。只因尚阳堡和宁古塔这两个地方已是人满为患,于是一些罪犯便被朝更远的地方输送,不过人数不是很多。

当此用人之时,也管不了这些人以前是什么品行了,两百多汉人,无论如何也是一支力量,大喜之下的胡旺赶紧让伍枫秋带兵随瓜达去找那些汉人奴隶,将他们编组起来发给武器,临时整编成一营战兵。

那些汉人罪犯生活在城西边的一排茅草房里,伍枫秋带人过去时,他们大多还在火把的照射下洗刷城内居民的马桶,见到同为汉人的伍枫秋他们,听到对方说是平西王爷旧部,现在重扛反清大旗与鞑子再战之后,这些罪犯们一下炸开了,一番吵闹之后,他们便一脚踢翻了脚下的马桶,也不嫌那些粪便脏,踩在上面便兴奋的跳了起来。看着前来解救他们的汉军士们,罪犯们比见了关内亲人还要激动。

待罪犯们平静下来后,伍枫秋领着他们到了佐领府外,将缴获的索伦兵武器发给他们,委了十个汉军士为他们的小旗,又从他们当中选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充任小旗军官。此营营官之职按规矩是要千户赵强亲自任命,但事急从权,胡旺便让总旗左铭南临时担任营官一职。

罪犯们拿到武器之后,一个个便如翻身一般,迫不及待就要在城中洗劫,结果在小旗军官和那些正规军士的弹压下,他们才不情愿的缩了起来,抱着武器蹲在墙角等天亮。看了他们的样子,胡旺知道,这些人本性与自己这帮吴军旧部不一样,只要放出去,他们可都是一群恶狼,杀起人来绝不会比自己的人差。所以用可以,但必须有度,绝对不能太纵之。

在焦急的等待之后,天终于亮了。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最先欢呼的不是正规军士们,也不是一向以*为荣的哥萨克人,而是那些抱着兵器蹲在墙角的罪犯们,从他们渴望的眼神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点,那就是报复。

为了利用一切能够利用得上的力量,胡旺命令将那些收缴了兵器的索伦兵们编为维持队。维持队,意为维持秩序的队伍,他们的任务便是将城内城外四千人丁组织起来往北方首义城迁移。为了让索伦兵们听令,不动用屠刀恐吓他们,这个命令是经安马尔的嘴说出来的。那些索伦兵们听到这些贼兵们要将墨尔根所有的人全部迁走,一个个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最后却在佐领大人的喝令下,全数乖乖的充任了维持队。维持队的队官由伍枫秋部下的索伦军士充任,都是同族人,话好说些,事情也好办些。

整编好能够用得上的一切力量之后,维持队在两小旗军士和两小旗罪兵们的看管下被派出城去,前往城四周的聚居点,喝令那些百姓即刻全部到东城集中。维持队干这个倒是很拿手,每到一处,先是对着哈达或族长们骂上几句,然后就要求他们把人全部带过去,也不解释,只说是佐领大人的命令,对于此,那些小部落的哈达和族长们也不敢问,带着一肚子疑问老老实实的领着各自族人前往指点地点集中。

城内的居民却是由余下的罪兵营负责,他们对城中是了如指掌,巴掌大的墨尔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他们狐假虎威的作风下,城内居民倒了大霉,至少数十个有疑问的居民被当场打死。很多罪兵们趁监督军士不注意,偷偷的抢了一些居民财物放在身上。其实对于他们的这一举动,监管军士们不是没看到,只不过他们不屑过来干涉,反正这些财帛最后还是要交出来的,如果你不交,那依千户大人的性格,恐怕到时也不会管你是不是汉人了。

往日的苦役今日成了居民们的恶梦。在墨尔根生活十几年的各族百姓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墨尔根突然会被一帮汉人贼兵洗劫,虽然他们的身上穿着大清官军的号服,但是个人都想到,这些队伍中操着汉话的那些士兵绝不是大清的官军。大清,在关外没有汉人的队伍,从那些汉人奴隶嚣张的神情中,居民们清楚,现在已是身不由己,如果不从,只怕马上就会被杀死。

一个多时辰后,城内城外的居民便全部被集中到了东门外,站在城头上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城内的居民因为受到罪民营的直接照顾,所以他们对于发生的事情很明白,城外的居民却是因为维持队的出面,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两拨人马被径渭分明的列成两大阵,四周及中间全是手持刀剑的骑兵,城头,更有数十杆火铳对着他们。

将城内城外所有人从他们屋中清出来集中一起后,胡旺也不着急马上就实施迁移,而是让安马尔带着他的几个包衣在那敷衍各部落族长和哈达的询问。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城外居民的财帛洗劫一空。

对于城外居民财帛的处理,胡旺的做法很简单,就是让城内的达斡尔人负责城外索伦人的财帛收集,城内的索伦人再去负责城外的鄂温克人,城内的鄂温克人负责城外其他几个小部落。说白了,就是让已经知情的城内居民去负责不知情的城外居民财物。很快,在这一方针的指引下,五百个各族男人被选了出来,他们将是洗劫财帛的主力。

第一百零九章 征服之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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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劫命令被下达给那五百城内男丁后,他们毫不迟疑,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在第一时间就分成了几队,在如狼似虎军士的督促下,飞一般的冲进了城外居民的屋中。顿时,墨尔根的四周鸡飞狗跳,瓦罐的破碎声彼此起伏,不时可以看到一些茅草房整个整个的哄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城内居民卖力的表现让以胡旺为首的军官成员们开了眼界,联想到他们自身财物的损失,这种异常的表现多少也能说得过去,许是这些人想在这次*中替自己捞取一点财物,弥补一下损失吧。又或是人贪婪的天性导致他们忘记自己也是受害者,全没有同病相怜之感,这会已从受害者转换成了施暴者。

此次洗劫,罪犯营没有出动,而是留在东门监视那些居民百姓,对没能让自己参与这次*,罪犯们普遍情绪不高,失望和羡慕的神色随处可见。一些眼红到极点的罪犯们,瞪着牛眼大的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现场,若不是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吴军骑兵,只怕他们马上就会丢下这里不管,参与到*队伍当中。

真不知道这些吴军怎么想的,有好处的事情不想着咱汉人,倒便宜那帮异族了,龟儿子的,这算嘛回事!

维持队同样没份参与,不过他们也没参与的心情,这些索伦兵们心知肚明,贼兵们是不会把好东西丢给那些居民的,这些男丁只不过是在充当搬运队的角色,最后,他们还是两手空空。眼下,维持队所有索伦兵的心思只集中在事后贼兵会不会放了自己,其他的东西,他们才没空去想。

洗劫开始时,集中在一块的城外居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们看到那些城内居民冲进自己的屋子大肆翻箱倒柜时,人群一下炸了窝。女人们大声尖叫着,男人们则开始往自己房子跑,可是,没等他们跑几步,面前那些“官兵”却突然举起手中刀剑,让他们后退。在这些“官兵”的身后,一匹匹的战马开始集中起来,马上的骑兵们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战刀。

“退后,退后,统统退后!”

“擅自乱动者,斩!”

在斩杀十多名执意要回去保护财产的居民后,人群被鲜血震住了,年纪大的族人冲到人群前面,伸出两手使命的将那些情绪激动的男丁往后拦,吓傻了的女人们也变得胆小起来,各自拽着男人不放手,生怕他也会被杀死。

“大人,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官兵抢起咱们的东西,杀起咱们的人来了啊!”

“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大人,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匪兵糟蹋咱们啊...大人,你快阻止他们啊!”

“......”

还没明白过来的一些哈达和族长们,将先前还对他们说只是巡检一下人口的安马尔围在了中间,群情激昂的大声质问起来,有些被眼前一幕惊得情绪失控的哈达,更是用“匪兵”来形容围住他们的“官兵”,也不顾安马尔的佐领身份,吵嚷着骂他是狗官。

你们这些苦哈哈,到现在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吗!你们找我,我他娘的又找谁!被骂做狗官的安马尔一直板着脸色,一声也不吭,既不回答那些族长们的质问,也不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见人群吵嚷得厉害,一些哈达和族长都要吃人般,安马尔才有些害怕起来,不过却还是没喝止他们,抽一个冷空,扭头就往后跑,摞下几个包衣奴才替他挡住人群,直到跑城门下,他才松了一口气,这里可都是贼兵,难不成你们几个老骨头还敢跑这来撒野不成!

安马尔早在来时路上,就从伍枫秋的话中听出这些贼兵绝不是单为了财帛而来,恐怕所图更大,但是他却不敢有什么不满的表现,只想着赶紧遂了他们心愿,你们要人我就给人,要钱我就给钱,只要你们不杀我就好。

跑到城门下后,安马尔刚定下心来,却又被人叫上城头,上到城头后,贼兵领头的人却是告诉他,等到将这些人丁和财物全部押回北方据点后,才可以放他回来。安马尔听后,叫苦不已,却是不敢拒绝,点头哈腰的说“成,成,只要爷爷们满意,小的就是往北再去一趟又如何?”

………..

“金子,银子,铜钱,一个都不能少,有多少就拿多少!”

“猪,牛,羊,鸡,狗,一个都不能落,有多少只就给我逮多少只!”

“铁器、盐、油、种子,总之,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给我带走!”

在督促洗劫的汉军士卒的一遍遍大声重复下,那五百城内男丁干劲十足,很快各式各式的财物在路上堆成了座小山.

因为有命令,猪牛羊鸡等牲畜也要全部捉起来,所以在屋子里的东西搜刮得差不多时,墨尔根四周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有趣的画面:无数个肚子突然鼓起来的男人在逮无数只四处乱奔的畜生,那些被撵得实在没处可跑的猪最后蜷在墙角里不住哼哼着...惊飞到这个屋顶的公鸡还没回过神来,就又被吓得飞到另一个房檐上...马牛和羊倒是好抓,不是绳子套得好好的,就是温驯的被撵到一块集中起来。

整个洗劫过程持续一个多时辰,所得到的财帛和牲畜无法统计,将墨尔根城内城外所有马和牛都套上大车,整整装了一百六十多车,其余无法装车的就被随意丢弃了。这些居民们平时当作宝的衣物和器具此时此刻却变得和累赘一样,无人问津。

原本准备要杀上一些人,好震住这些居民,结果并没有见到自己以为的一幕,墨尔根城的各族居民没有表现出那几百被杀达斡尔人对鞑子的忠诚和血性,这让胡旺意外之余却是暗自庆幸。如果这几千百姓真的闹将起来,还真不好收拾,杀得人多了,有违自己掳人目的,杀得少了震不住这些人。

见洗劫行动差不多了,胡旺让人传令,准备北返,北返之前却是要将墨尔根化为灰烬。

......................

主角现在势力很弱小,*强征扩军是必然选择,就如老野猪皮建立后金的轨迹,一切都是建立在血的哭泣之上的。有实力谈军纪的时候才可以去制定相应政策,自身处于随时都会崩溃危险时,军纪这种东西便要替生存让位。

第一百一十章 征服之血(九)

充当洗劫主力的那五百城内男丁,被胡旺再次利用起来,通通编入维持队,与队中原先的索伦兵一起负责北迁队伍管理。至于他们身上藏有的财物,胡旺倒不急于让他们吐出来,既然他们喜欢藏在身上,那不妨让他们多藏一阵,算是给他们个定心丸吃吃,等到了地方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捞到好处,自然不会对指派有抵触。五百男丁对于新的任务依然是毫不迟疑的接受了,在维持队队官的分派下,他们被分成了若干小队,散布在人群四周,等候北上。因为身上藏的财物都是城外居民所有,所以这些男丁们无一不选择对那些城外居民怒眼相向,若是听到有人骂自己强盗什么的,二话不说上前就打。看见自己的家人,则挤鼻子弄眼指着怀中鼓起部位,趁人不备还偷偷转移财物到家人身上。有些城内商铺的伙计许是平时被店东欺负得很了,这会也是开始清算了,瞅一冷空,趁周围军士不注意,便上前给自己原先的东家一拳或一脚,低声骂上几句。那些店东有苦不敢言,只好小心的陪着笑脸,被打之后还得好言好语哄着,将这些昨天的小伙计伺候得跟个什么似的。

此时,城内城外居民已然是分成了两帮,一帮虽然财物也有损失,但却在城外居民身上弥补了回来,算来也是既得利益者,另一帮却是彻头彻底尾的受害者,他们已经失去自己所有的一切,而且还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样。死去十几个的家人更是止不住的哭泣,看到有贼兵过来,还得及时打住哭声,唯恐贼兵们发起怒来,将她们也给拖出来杀了,那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可怜,让人见了好生同情。

“烧!”

已从城头下来的胡旺领着一众军官往人群走去,距离城门数百米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城中,对早已候命的军士们下达了烧城的指示。很快,点燃火把的军士们冲进城中,四处放起火来,城外的房屋也被点燃,浓烟顿时直上九天,火焰也迅速吞噬一切。在“霹雳叭拉”的火焰声中,北迁的命令被传达了下去。

家园已经被毁,摆在面前的是不走就死,各族百姓真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在无数次喝斥之后,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才颤抖的迈出了北去的第一步,那些还有些不愿意北迁的居民见状,也只好无奈的跟上上去。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伍枫秋所领的人马和左铭南所率的罪犯营,其次是一百六十多辆大车,跟在车辆后面的则是各族居民,猪羊之类的牲畜则在最后,由一百多男丁负责驱赶。胡旺自己则领一部军士走在最后,负责殿后并监管有无私自逃跑者。

此次从墨尔根所掳的人丁除计被杀的,计有四千一百六十多人,加之大车和牲畜太多,所以队伍前后距离足有二十多里,一眼看去,如条长龙般,在墨尔根滔天火焰中,越行越远。

“老爷,咱们真的要去吗?”

“废话,你要是不去,这些贼兵能放过你吗?”

“北边哪有好地方啊,万一这些贼兵翻脸不认人,老爷一去就不能再回来,那妾可该怎么办啊?”

“妈.的,瞎嚎嚎什么,再乱吵吵,爷现在就结果你!”

怒骂了最宠爱的小妾之后,心情十分郁闷的安马尔垂头丧气的跟着人群一步步的往前走,他府中的马匹连同他自己的座骑都已被征用,这会也只能和墨尔根居民一样,用两腿走路。事情已到这个地步,那些族长和哈达们也都明白过来,敢情佐领大人也是被人俘了,这会说话不算数了,一个个再也不将他当官看了。好在安马尔的几个包衣奴才还一直紧跟自己主子,他们这会都指望跟主子被放回来,因此可不敢见主子现在落魄就弃了他。在这几个包衣奴才的伺候下,安马尔总算走得不太累,因为他时不时的就要包衣们背着他走。

……………….

在胡旺洗劫墨尔根,押着四千多人丁和掳掠来的财物牲畜北返之时,赵强却正在看一封信,信是俄军指挥官库柏派人送来的,此刻他正在几十里外等候回信,与其在一块的,除了他带去的一百火枪手,还有尼布楚新任总督派给他的三百俄军,另外,他竟然还带了六百人的鄂温克族伪军!

当北去侦察的军士将库柏回来的消息告诉赵强时,赵强只是哈哈一笑,在他眼里,可怜的库柏带着一百火枪手难不成还能赶走自己不成。鸠占鹊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想要我走,门都没有。不过当听说库柏带回来的人马除了那一百火枪手,另外还有三百的时候,赵强勃然变色了,在听说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六百鄂温克人的军队时,赵强差点没从椅子摔下来。

六百鄂温克人的军队?!伪军!一群卖祖求荣的伪军啊!

赵强在议事厅骂了半天娘,他实在想不通俄国人从哪整来的鄂温克伪军,那些鄂温克人又怎么为虎作伥起来,这等充当俄国人帮凶的事情,不是大大的数典忘祖嘛。激动过后,却是想到一事,旋即哑口无言——这鄂温克人本就是两不管之族,靠近哪国境内就算哪国人,居无定所的,凭什么认定人家卖国求荣,如果他们是卖国求荣,那赵强现在反清又算嘛回事。这大清可不是鄂温克人的国。再说人家的祖宗到底是谁,恐怕鄂温克人自己都不知。

冷静下来的赵强立即下令全堡散在外面的居民全部回堡,齐壮送回的男丁也被全部组织起来,分发武器与军士们一同守城。在等了两天后,却是不见库柏带人来攻,正感疑惑,却见三个俄国人打着白旗来送信来了。

信是用俄文写的,赵强可看不懂,所以是由邓肯一句句翻译给他听。信上的内容言辞极尽恐吓,对赵强率人夺取他的据点十分愤怒,扬言若是不即刻退出堡,他就率军攻打,到时必将他杀死。

对于这种恐吓的信,赵强晒然一笑,才不会放在心上,然而信尾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大为头疼,那就是库柏说道,他从尼布楚带回了四门威力巨大的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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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临城下(一)

能够从尼布楚带回四门火炮,说明这四门炮绝不可能是那重达三千多斤的红夷大炮,应该是小口径的野战炮,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库柏就能将炮从尼布楚拉回来的。但即使是野战小炮,四门同时开火往首义城里轰,也是赵强吃不消的,原因无二,只因首义城是座堡,而不是真正的城,算起来也就是巴掌块大的地方,面积实在太小,而现在堡中却有两千多人丁,不夸张的说,俄国人闭着眼睛往堡中打一炮,就会轰死一片。并且城中大部分可战之兵都是齐壮新近才掳回来的各族百姓,炮声一响,恐怕俄国人还未来攻,己方就要先乱了套。到时不是反击俄国人火枪队进攻了,而是要将有限的战兵拿出来去镇压那些恐慌的各族百姓,以免他们打开堡门逃命,而俄军趁机毫不费力的冲进堡内。

当年赵强随王屏藩北上与清军对阵的时候,清营中数十门大炮齐射的震憾场面至今还牢牢停留在他的记忆当中,他清楚记得,炮声响起的时候,一些后附的绿营人马立即哭爹叫娘的先退了起来,并且引发了老营人马的混乱,然后被清军骑兵从正面突破。自那一仗后,王屏藩所部便由攻势转为守势,吴三桂去世之后,更是一退千里,直至在四川境内被清军包围,全军覆没。由此可见,火炮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具有多么大的杀伤与恐吓力。

当时清军所使用的便是红夷大炮和数量很多的小炮,并且大多是顺治年间及康熙初年从澳门新采购的,操纵这些火炮的就是康熙亲军神机营。而吴军却因为清廷封锁,而严重缺少火炮,仅有的十几门炮竟是大明万历和天启年间采购的红夷炮,都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有几门更是刚放了一炮就彻底报废。余下的几门也如上了年纪般,毫无半点用处。因此在整个三藩之乱中,除了清军大规模的使用火炮外,三藩基本上没有哪一家在战场上使用过火炮,哪怕是小炮都没有。

前世就听说过大炮是战争之王,今世身体主人又亲眼见过炮轰的场景,所以赵强不能不重视这四门火炮,他必须改变单纯防守的战术,否则库柏光靠这四门炮就能让堡内斗志全无。再者窝在堡内跟个乌龟似的挨打还不了手,不是赵强的作战风格,他虽自衬军事指挥能力不行,但是敢战之心却不下于任何人。

守肯定不行,退让更不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出堡寻机野战了。库柏有备而来,虽不明白他从尼布楚带回这么多兵马想干什么,但是毫无疑问,首义城将成为他试刀的第一个目标。

也许,这次战斗才能真正体会下俄国人的战斗力吧,赵强如此想道,微一思虑,告诉邓肯,即刻给他回封信给库柏,也别多说什么,就六个字“有本事尽管来”。

邓肯听了这六字,眉头皱了皱,看样子他对赵强能否战胜拥有火炮的俄军不抱希望。有心想劝这个鞑靼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妨带人先离开首义城,待实力足够强大之时再来报仇也不晚。但见赵强一脸坚决的样子,邓肯这话到口边也是不敢说出来。

将回信送给那三个送信俄军后,赵强马上召来吴四、郭飞商议出战事谊。兵力方面,赵强这边比俄军多了几百人,但问题是大多都是齐壮掳掠回来的各族百姓,有经验的战兵都被他和胡旺带出去掳人了。留在堡内的战兵除了他们留下的四十名,押送人丁回来的六十名齐壮部下,加上轻伤能够上阵的五十多人,总共就一百五十多有经验的战兵,如果库柏只带着他那一百火枪手回来,应付他绰绰有余,可是人家现在带了一千人马并四门火炮回来,那再想依靠这点人马解决库柏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想到齐壮前两天派人回来时,有说要带人回返,以免俄军攻城,可是赵强看到一下有了近千人丁的收获,喜不打一处来,并且一直以为库柏就算回来也不过一百火枪手,威胁不了守义城,于是便让传令兵告诉齐壮,带着他那六百人马继续往更远的地方深入,争取掳回更多的人口。另外他也从胡旺派回的两名军士口中知道胡旺正带人南下墨尔根,如果一切顺利,就将一次性带回四千人口,这个消息让赵强更是兴奋。曾经掰着手指头算过,如果胡旺成功带回四千人,齐壮又再能搞两三千人口回来,那首义城的人口将会一下激增近万,内中男丁又可一次抽调出三四千人,届时完全可以编组几个千人队,在俄军的后方大肆洗劫掳人,让己方人口和兵力以滚雪球的方式壮大起来。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定可有一万军队在手,那时可真正的海阔天空了。

可谁知事情变化得太快,预料中的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小据点的俄军指挥官竟然能够带一千人马回来。想到此处,赵强十分懊悔,早知就应该让齐壮回返,有他这六百生力军的加入,出城野战胜算极大。

后悔已经迟了,现在就只能面对了。

有经验上过阵的战兵是一百五十多人,另外便是被俘虏的正红旗索伦兵和那些在兔儿岭临阵脱逃的各族壮丁,两方人数加在一块也有一百四十多人,但战斗力不可靠,忠诚方面倒是能够过关,因为来的是会吃人心的罗刹人,而不是大清国的军队。他们如果不出力,或者想反咬,事先都得想一想事后罗刹人会如何处理他们。

齐壮送回来的人口,除了老人和孩子,能拿武器杀敌的男丁有九百多人,除了飞牙喇人,还有一些达斡尔人和赫哲人。

吴四和郭飞都是明白人,知道在敌人有火炮的情况下,守住这么个小堡机会渺茫,都同意赵强出城作战的决定。统一意见后,赵强立即让郭飞取出缴获清军的兵器,将男丁们全部武装起来。有经验的战兵留下一百人作为主力,其余全部分配下去,担任小旗军官。令魏季叫人宰杀牛羊供士兵们大快朵颐一番后,赵强披着从清军协领身上扒下的铁甲套在了身上,费力的跨上马,下令全部出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兵临城下(二)

“身为男人,你们必须勇敢的拿起武器去战斗!只有战斗,你们的妻儿亲人才不会被罗刹人杀死,不会成为他们的奴隶!”

“我不需要懦夫,我只要勇者!罗刹人和你们一样,都只有一个脑袋,他们没什么可怕的,大刀一砍,照样碗大的一块疤!”

“罗刹强盗想要攻破这座堡垒,但是,我不答应,我要带领你们去战斗!”

“你们也许会想,你们只是被胁迫来到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但是作为指挥官,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双脚迈入堡中的那一刻,就注定与这里分不开了!在罗刹人眼里,你们就是敌人,他们不会放过你们,所以你们必须战斗,勇敢的战斗!否则不止是你们死,你们的亲人同样会死!”

在翻译队成员一句句的翻译下,赵强的话被有效传到了每个男丁耳中,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效果有多大,但赵强不能不做这么一番动员。因为刚刚领到武器的这些男丁们对于为何要出堡一脸迷茫,对于为什么发给自己兵器也是一脸疑惑。除了那些为了金银而来的各族青壮,余下的那些被掳回来的男丁们此刻对首义城还心怀恐惧,在他们眼里,这些杀害自己族人,将自己强行带到这里的汉人们比罗刹人更加可恶。有鉴于此,赵强不得不将厉害关系对他们道明,这一仗不是单纯为了他,而是为他们自己的亲人而战。

鼓动之后,吴四和郭飞又让部下的各族军士对这些掳回来的族人做动员,并且将优厚的军功奖赏告诉他们,许诺他们,只要立下战功,那他的家人就不再是首义城的贱民奴隶,而将成为自由民,享受分配军队所得战利品的资格。

不得不说,这一番鼓动是有效果的,至少这些男丁们知道自己即将要和罗刹人战斗,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经历过战场的士兵,很多人在脸上露出了害怕之色。再丰厚的奖赏也要自己有命去拿,如果连命都没有了,那要财富有什么用。吃过罗刹人苦头的赫哲人和达斡尔人尤其恐惧,倒是没有罗刹人打过交道的飞牙喇人却是不如他们那样害怕。

飞牙喇人四个部落的男丁大部都在齐壮部下,随同他去掳掠其他部落的人,在首义城中的只有不到两百,因为这些达斡尔人和赫哲人很多都是被飞牙喇人抓来,所以他们在忠诚程度上要比那些被俘的正红旗索伦兵要强一些。那些被金银吸引过来的青壮们本就是打算来此搏一把富贵,原先就是各自部落的强悍之士,否则也不会冒着性命危险来首义城参与对罗刹人的战斗,因此,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很是渴望,一心指望着这次能多砍几个罗刹人脑袋,好带着赏赐回到部落向那些胆小鬼炫耀。只是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六十人,加上这不到两百的飞牙喇人,只占男丁总数的三分之一,所以整个队伍还是以消极恐惧气氛为主。

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军队肯定是打不了胜仗的。赵强不奢望这些第一次战斗的男丁们能够一下迸发强大的战斗力出来,他只希望他们能够服从,能够听命,能够迈开脚步不惧罗刹人的危险随自己出发。因此对于队伍中弥漫的消极害怕气氛,他只能暂时抛开。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有什么动作了。如果估计不错,送信的俄军回去之后,库柏就将要进攻了。因为现在是午时,大约后世一点多钟的样子,如果库柏不准备在荒山野岭过一个蚊虫叮咬的夜晚,那他就必须马上发起进攻。

夜晚攻城与战斗是不可想象的,赵强可没受后世电影电视中经常出现的夜战场面所迷惑,直以为俄军也会选择夜晚进攻。虽说这个时代蔬菜的种类已经很多,如生活在关内的汉人患夜盲症的概率已经相当少,但在远东,一到夜晚,大多数人在没有火光的照射下,都将是两眼抹黑,什么都看不到。

战斗只能在白天,就如战斗只能在春夏之季一样,至少在西伯利亚,这是必须遵循一条战争法则。

堡内除了拨出去的四百匹马,余下的连同从各族抢回来的马匹还有二百六十多匹,战马全部被分给作为主力的一百名军士乘骑,余下的马则由主动来投的青壮及会骑术的男丁们使用。能否一举击败俄军,赵强可全指望这二百六十名半骑兵呢。

赵强与吴四、郭飞商量的作战方式是在接近俄军后,首先驱使各族男丁和飞牙喇人全部涌上去,不求他们能够冲跨俄军,只求他们能够让俄军的火炮和火铳打完第一轮。然后赵强亲率这两百六十骑趁机冲上去,彻底搅乱俄军防线,让他们混成一团。

据探子侦察,库柏所领的俄军全是火枪手,而那六百鄂温克伪军也是步卒,装备的武器是长矛弓箭,并没有骑兵在内,加之他们现在扎营的地方是山谷之前靠近水源的一处平坦地形,利于骑兵冲锋,因此赵强才做出这种看上去很低能的战斗安排。这种安排最大的损失就是那些被充做炮灰的男丁们,可以想象,战后能够活下来的恐怕不到半数。

冷血,赵强从不否认,没有更好的条件之前,他只能将一批又一批的异族男人推向死亡的战场,用他们的血肉替自己铺开局面。

“出发!”

该说得都说了,该考虑的也都考虑了,再想其他也没用,一切都在战斗中见真章吧。

赵强下达出发命令后,男丁们一阵骚动,但在小旗军官的喝斥下,还是整队往西北进发。

“千户,你回头看下。”

赵强刚要打马出发时,吴四却在身后低声叫了他一句。赵强以为有什么事,闻言朝后看了过去,却见堡门下,冯云正拉着弟弟站在那里深情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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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兵临城下(三)

赵强率部出发后,队伍行了一个时辰,才走了不到十里地,这个速度让赵强和吴四等人很是忧虑和焦急,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打骂都用过了,可是这些男丁们却如烂泥扶不上墙般,前头抽打过,脚下快几步,待军官们过去,速度又慢了下来。如此几回,赵强索性让小旗们也不要再去打骂各自士兵了,他看出来,这些家伙全都是一个心思,那就是都不怎么指望与罗刹人交战,这会都在磨洋工呢,出工不出力。

既然你们不想出力,那就成全你们好了,反正你们总要和俄国人见面的,到时看你们怎么办,赵强心想哪怕就是几百头猪对着俄军冲去,也够库柏头疼的。总之届时成也好,败也好,这些怕死的男丁们一个都别想跑。

二百六十名骑兵倒是可以先行,但没有那些用来抵消俄军火力的男丁,根本无法独力作战,即使可以独力作战,战损比也是赵强万万不能承受的,所以他必须让骑兵们放缓马速,与这些步卒保持一致,前后拉距也不能超过一里地,因为要随时弹压可能哗变的男丁们,并对他们形成一种震慑力,乖乖的朝前走,不要有半途逃跑的念头。

想到前世穿越小说中那些主角,附身之后,要么就是如天神下凡,要么就是王八之气猛发,再乌合之众到他们手中也是万人敌的强军,以弱胜强,以少击多什么的,头上的光环闪得人耀眼,真可谓是无往不利,简直天生的统帅之才,随便是个人到了他手下,都立马变了一人,为主角的光环所深深折服,死心踏地,一往无前的替主角打江山。对于此,赵强不由有些无奈,缘何我就没那等运气,当真是造化弄人了。如果让他提前几年回到这个时代,说不定可以在关内借助没有战败的吴军做一番事情,那时的吴军怎么说也算是强军,大势可用,军心更可用,奈何今日要靠几百败军之卒白手起家,事事都要自己一点点的积累,地盘没有,军队没有,兵工厂后勤什么都没有,一切家底都是白纸,连拉上战场的部下都是杂七杂八强拉硬拼起来,领着他们上战场还要时刻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崩盘。

打仗不担心对手,而是担心自己的人马,这仗打得也算是窝囊透了。看了一眼身后稀稀散散的队伍后,赵强苦笑一声,安慰自己这当功夫也别想那么多了,打了再说,现在局面不比在松山堡时强多了,当时几十个人,现在可是一千多人。

吴四建议赵强,不如挑几个男丁杀了,威吓这些人加快速度,郭飞也赞同杀人立威,但赵强没同意。行军速度虽慢,但毕竟是走了,而且还能勉强保持队形不散,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再强求他们如正规军般急行军,有些强人所难了,何况临战之前杀上几个人,也没什么大的用处,反而可能会起反面效果。赵强说不杀,吴四和郭飞自然没意见,三人又说了几句后,郭飞打马朝队伍后的一辆马车跑去。押送马车的是严钱和许平两名护卫,马车上面是魏季从首义城银库取出来的三百两黄金,六百两银子。这些金银是赵强准备在战斗不利时拿出来组建敢死队用的。

探子所报俄军扎营地点在三十里外的一处水源地,照目前的行军速度,抵达目的地时只怕已经日落。夜晚对于攻守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保护,因此如果在天黑之前没有和俄军交火,那赵强倒也不怕天黑之后俄军会偷袭。

俄军的主力是四百名火枪手,鄂温克人的协从军充其量是壮壮门面,战斗力怕是拿不出手。库柏手中又没有哥萨克骑兵,骑兵突袭这等战术是不可能出现了,因此库柏如果想要打败自己,夺回首义城,就必须是面对面用他的火枪兵与自己较量。

正面对战,赵强可不怕,一来他有几百炮灰可以顶在前面,二来俄军配备的前装火铳和清军的火铳差不多,都是打完一发就要装药,且他们又未掌握三段射击法,追求的是一次密集火力打击,因此只要男丁们成功吸引俄军的火力,那赵强再领人趁他们装药时冲上去,一举获胜的机会还是很高的,至少要比死守首义城挨炮子强。

原铳营的火铳有三百杆,兔儿岭之战缴获正红旗清军的火铳也有两百杆,但通晓火铳射击的除了汉军士外,只有那些被俘的索伦兵。大部汉军铳手随胡旺和齐壮出发了,现赵强手中掌握的铳手只有四十多人,另外就是那几十个索伦兵。其他人,就是给他们火铳,他们也不会用,因此给他们配备的都是大刀长矛和弓箭。

四十多名汉军铳手这次出战没有配铳,而是全部使用的哥萨克马刀,和他们一样,二百六十名骑兵包括赵强自己,一律使用马刀和清军长刀。那几十个会用火铳的索伦兵倒是配备了火铳,而且是准备被安排在最前面冲锋的队伍当中,赵强对他们的要求是火铳能响起来就行,是否打中俄军倒无关系,关键是他们自己要被打中,不然赵强如何领军趁机突进去。

队伍往前又行了一里地后,却见西北方向有两骑飞奔而来,却是赵强派出去侦察的探子。

“报!”

那两探子一见到骑兵前面的赵强,当前一个就叫道:“报千户,罗刹人的军队距我方不足三里地!”

“来得这么快!”

赵强一惊,送信的俄兵这会怕还没到他们的扎营地吧,怎么俄军就来了?一个激灵,陡然想到库柏可能在使诈,明里让人送信来,以迷惑自己,以为他还在等回信,暗里却是送信的前脚刚走,他就后脚领兵直逼首义城,恐怕是想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娘的,要不是我动作快,你奶奶的就已经兵临城下了是吧!想通这点,赵强冷哼一声,发号施令。

“列阵,迎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兵临城下(四)

“千户,不可列阵!”

赵强刚下令步卒列阵迎敌,吴四却忙叫了起来:“我军多为各族新卒,罗刹人有火炮,如果我们列阵,罗刹人只需一轮炮射,这些新兵恐怕就要往回跑了,那时我们拦都拦不住!”

听吴四这么一说,赵强也醒悟过来,如果将男丁们列阵,只能让俄军的火炮当活靶子。炮声之下,老兵都惊慌不已,何谈这些第一次上阵的男丁呢。一旦他们惊惧于俄军火炮,撒脚往回跑,那自己驱使他们当炮灰吸引俄军火力的计划就要落空。

“依你之见,该怎么办?”赵强审时度势,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不妨听听吴四这个忠勇营老卒的意见。

见赵强问自己,吴四毫不迟疑的马鞭往前一指:“罗刹人在行军中,我们也在行军中,不如由属下率部驱赶这些新卒往前冲,千户率大队骑兵在后,待属下与罗刹人交手之时,千户再择机破敌!”

听了吴四的话,赵强眉色一喜,对啊,己方在行军,俄军也在行军,只要己方全力朝前赶去,俄军必然措手不及,他们可没有探子可以侦知首义城军的动向,因此对赵强所部动向一无所知,只以为这时还在城中做守城准备,突然和迎面而来的男丁们碰上,肯定要乱了阵脚。本来赵强还想率骑兵现在就去冲击俄军,但想到这两百六十人只能算是骑马步军,远未达到骑兵要求。便明智的打消这一念头,还是决定以各族男丁吸引俄军火力后再率骑冲杀。保险第一,不然要是把这些敢战的骑兵折了,那再也无法对抗俄军了。

当下,赵强就令吴四带六十名骑兵迅速驰到后队步卒,大声命令他们全部往前面跑,告诉他们,只要往前跑三里之地,就可以安营休息,今日不必再行军。

男丁们听了这话,一反刚才慢腾腾,出工不出力的状态,一下来了精神,呼啦一声,全部往前跑去。三里地不远,要是全力往前跑,也就是半柱香时间。只要到了地方,那今天就可以过去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老天保佑,那些罗刹人退回去就好了。

跑在最前面的索伦降兵步子迈得最大,情绪也最是激昂,与后面的达斡尔人拉了一百多米的距离。

……………..

“指挥官阁下,听说你的贵族妻子林娜被那些清国人俘虏了。”

“弗拉基米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指挥官阁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无法救出你的妻子,那伯爵大人一定会很生气的。”

沿着河流往前行军的俄军队伍,长约三里多地,最前面的是六百鄂温克军队,而那四百火枪手却跟在鄂温克人的后面,在队伍的最后面,却是几十个被强拉来的壮丁推着载有火炮的四辆马车艰难的朝前行进。此时,俄军的指挥官库柏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因为与他走在一起的两名军官让他很不舒服。在他左边的军官叫弗拉基米尔,两年前从莫斯科派到远东来,最近又担任了尼布楚总督卫队长,论官职比起他这个小据点的指挥官要高上一级,但却因为这次总督大人指名一切由库柏负责,弗拉基米尔才无奈对库柏保持表面的服从。一路上却总是极尽挖苦之能,让库柏十分气愤,却不能拿他怎么办,因为除了自己所领的一百火枪手,另外那三百火枪手都是他的部下。

走在库柏右边的高个军官则叫托尔布津,是个已经在远东呆了七八年的职业军官,不同于弗拉基米尔对库柏的傲慢,托尔布津对库柏却是很客气,但是这种客气库柏一看就知道是表面的,在骨子里,托尔布津与弗拉基米尔一样都看不上自己。

当知道据点被清国人占领之后,弗拉基米尔更是对库柏无礼起来,话里话外都在说他无能,托尔布津虽然没有这样说,但其保持沉默的样子看在库柏眼里,也是全然冷眼旁观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

弗拉基米尔提到自己妻子林娜的时候,库柏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他很清楚自己的妻子落到清国人手中会有什么后果,也很清楚如果不能救他出来,那自己的岳父瓦克夫斯基伯爵一定不会饶过自己。

见库柏转过头不理会自己,弗拉基米尔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在他眼里,库柏这可怜虫如果不是走了狗屎运,攀上伯爵大人的关系,他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更不可能被新来的总督大人看中,指令他负责此次东进行动。

“总督大人派我和托尔布津随阁下来这里,是为了替俄罗斯帝国开拓更大的领土,并在清国人宁古塔和吉林地区吸引清国的注意,减轻我们在黑龙江所受的压力。”

三人往前默默走了几百米后,弗拉基米尔又开口了,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托尔津泰,又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库柏,好像特别喜欢捏他痛处般,貌似不经意却又是刻意说道:“但是指挥官阁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安排留守人员的,竟然让清国人轻而易举就占领了你的据点,你要知道,这是自我来到尼布楚后,头一次听说有清国人主动夺取我们帝国据点的,身为帝国军人,我对此感到深深的遗憾和羞耻。”

“夺取我据点的清国人只是一小撮流窜犯,他们绝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更不会有胆量与我们交战!”

库柏觉得必须让弗拉基米尔清楚事实,那些该死的清国人只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在我们到达据点之后,你会轻松的看到,堡垒的大门为我们而开,当然,你也会看到我的妻子正在堡垒中等候我。”

库柏正要再说,却见前面的鄂温克人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鄂温人的行为让库柏十分恼火,这些该死的鄂温克人也要跟我过不去吗!正要让自己的卫兵去看看怎么回事时,却见鄂温克人的头人阿帕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操着一口流利的俄语叫道:

“指挥官阁下,前方发现为数众多的清国人正在朝我们跑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兵临城下(五)

一心想尽快跑到目的地的男丁们,在一口气跑完三里地之后,却惊讶的发现,在他们前方站立着好几百目瞪口呆的鄂温克人。

“杀!”

早有准备的吴四不待那些男丁们反应过来,就已经举着长刀下令进攻。在他的命令下,索伦降兵们下意识的就将火铳朝对面举了起来,有些颤抖的点燃火绳。

“砰!”的一声巨响,随着第一声火铳打响,又是几十声巨响,然后就见对面的鄂温克人倒下十几具尸体,余下的人如炸窝般四处躲避起来。

“冲啊!”

小旗军官们不等黑烟散去,就全部喊杀了起来,在他们的带动下,那些男丁们也开始往前冲去。他们现在看得明明白白,对面的敌人好像不怎么可怕,他们没有朝己方反击,而是东一群西一群的乱奔。

仗竟然可以这样打!望着那些抱头鼠窜的敌人,男丁们斗志猛涨,原本怕死的念头再也没有,只想冲过去把那些鄂温克人杀死,好用他们的首级替自己攒取军功,换得家人的自由。

鄂温克协从军的糟糕表现让原本一团散沙,一击就溃的男丁们竟然崩发出了战斗勇气,这让领着两百骑在几百米外观战,准备寻找最合适机会突入敌阵的赵强惊喜万分。郭飞和张义等人已是跃跃欲试,请求率部突阵,但却因为赵强没有看到俄军火枪手出动,而被勒令不要轻举妄动。

等,赵强在等,等这混乱的场面能不能让俄军火枪队也陷入混乱。

“你们这时不冲还等什么,前面大把大把的人头等着你们收割!”

“千户有令,一个人头就是一两银子!”

胡旺带着部下在队伍后面不断驱赶那些男丁们往前冲,在马蹄的压迫下,落在最后面的两百多男丁也如前面的人一样,嚎叫着冲了过去。

顺风仗人人会打,就连那些最胆小的男丁此时心中也没有对战斗的恐惧了,如果每次出战都能这么顺利,他们巴不得汉人们经常带他们出来战斗。

索伦降兵们打完手中火铳,就手忙脚乱的重新装药,赫哲人和达斡尔人却在小旗军官的带领下已经与对面的鄂温克人交上手,并且乘着鄂温克人的败退和混乱,往前突了一百多米。

鄂温克人正处于行军途中,六百人以一条长龙往前行进,在前面打起来之后,后面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前面的人正在不断往后退,以为是遭到清国精锐军队的打击,当即吓得也开始往后阵涌去。他们这一退,让后面的俄军火枪队如临大敌。

库柏没有想到清国军队竟然敢在此迎战,自己迷惑对方的计策没有奏效,恼羞成怒之下,急令赶快将火炮调上来,他要用炮火将那些胆大妄为的清国人轰个粉碎。

但火炮却迟迟不能调上来,因为四门炮此时还装在马车上,每门炮重达数百斤,将马车推过来还要卸下来,炮手再调整射击诸元,准备放炮,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已经列阵准备迎敌的俄军火枪手们也被眼前乱槽槽的一幕惊呆了,到处是混杀一起的鄂温克人和清国军队,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要把火铳对准前面射击。

男丁步卒们有九百多人,在最前头的人突入鄂温克人中后,后面紧随而来的各族男丁也迅速加入战斗之中。他们用大刀去劈砍那些正在后退的鄂温克人,用弓箭去射混乱的敌人。鄂温克人因为队伍拉长,前方能够反击的人数在冲过来的敌人面前完全呈弱势,战场上的形势已是一边倒。只见无数的鄂温克人在后退,而无数的清国人却如狼般狰狞的朝前冲。

“鄂温克人不打鄂温克人!”

“我们的敌人是罗刹人!”

在赵强临时想到的攻心战术面前,有两百多鄂温克人选择扔下武器,蹲在地上。余下的鄂温克人却疯了一般往后跑去,在他们的后方,列阵的俄国人恍如他们的保护神,他们深信,这些该死的清国人绝对不会是俄国人的对手。

“库柏!你还犹豫什么,不能让那些鄂温克人朝我们冲来!”

“必须马上开火,否则他们会冲乱我们的!”

弗拉米基尔和托尔布津见鄂温克人正在朝自己这边退来,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库柏也知道不能让鄂温克人退过来,不然那些尾随他们的清国人必会趁机冲进火枪队中,见壮丁们还在忙着搬运火炮,一时半会指望不了炮火,忙要下令开火。可是他还没下令,弗拉米基尔就已经对着他的部下喊了起来。

“开火!”

三百火枪手在弗拉米基尔的命令下,一齐朝前方打了过去。正在后退的鄂温克人没有想到俄军会朝他们开火,而那些紧跟着他们想要收割人头换赏钱的男丁们也是猝不及防,一个个全成了俄军火铳的活靶子。

数百火铳一齐发射的巨响震得战场上每个人耳朵发鸣。在这轮火铳打击中,连同鄂温克人和男丁一起被打中的有一百多人。那些中铳未死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或是趴在那痛苦的叫唤。

哀叫声让鄂温克人惊醒,他们再也不敢笔直的朝后跑去,而是聪明的往两边跑,追杀他们的男丁们却是噤若寒蝉,他们已经清楚的看到对面的绝不是胆小的鄂温克人,而是素来有恶魔之称的罗刹人。赫哲人先开始往后退,紧接着达斡尔人、索伦人都开始往后退,倒是飞牙喇人却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指挥他们的小旗军官,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冲啊!”

俄军火铳响起的那一刹那,赵强两腿一夹,马刀一挥,带头冲了过去。在步卒阵后督战的吴四也领着六十骑飞快的朝前面涌去。见骑兵出动,小旗军官们也全大叫一声,用刀背抽打那些要后退的军士,让他们往前冲。但是除了飞牙喇人和一百多男丁,大多数男丁却是持观望态度,没有在军官的喝令下就再次往对方密集的铳口上冲去。

双方距离相差只有数百米,加速的战马完全能够在俄军第二轮火铳声响起的时候冲进他们的阵中。

“噢,上帝,清国人有骑兵!”

“弗拉米基尔,必须让你的人挡住他们!”

库柏见对方竟然有几百骑兵冲过来,脸一下白了,叫吼着让那些壮丁赶快把火炮架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兵临城下(六)

两百多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向俄军火枪队,马上的骑士个个面目狰狞,配合那嗷嗷叫唤的模样,仿佛草原上的狼群。狼群所到之处,那些躲避不及的鄂温克人要么被撞倒在地,要么就是被马上骑士的战刀取去性命。

装药速度很快的俄军火枪手在装药完毕后,却是不知道应该先打前面那些清国步卒,还是要射击那些飞奔而来的清国骑兵。

该死的库柏,他不是说清国人只是一群流窜犯吗?为什么他们会有骑兵!弗拉米基尔的脸都绿了,害怕的神情并不比喃喃自语的库柏要强。他的牙关不住的发颤,握着指挥刀的右手不断抖动着。

“开火!开火!”

望着越来越近,面目清晰可见的骑兵,弗拉米基尔快要崩溃了,他绝望的吼叫着,想让身边的火枪手赶快打退那些骑兵,否则让他们冲过来,那就什么都完了。

俄军火枪手们在听到长官命令后,出于本能的选择向那些骑兵射击,“砰砰”的射击声中,疾驶而来的骑士摔下数十骑,一些不走运的骑士更是被战马拖着朝前狂奔。那些骑术不高,不敢狂奔的军士最为走运,落在后面没有被铳子打中一个。

冲锋在最前面的赵强也被火铳击中了,但身上的铁甲成功替他挡住了夺命的铅子,被打中摔下马的大多是没有着甲的异族军士,内中也有几个着甲的汉军士。这些落马的军士几乎没有生还可能,即使他们没有被打中要害,在落地后的一瞬间,也被后面同伴的马匹踏死。

然而俄军火枪队的打击仅限于此了,虽然他们给疾驰而来的骑兵造成了混乱,但是距离决定了他们无法再进行第二次齐射,因此最前排的俄军士兵在打完手中火铳后,就毅无返顾的选择了往回狂奔,不要命的狂奔。他们这一跑,飞牙喇人和那些硬着头皮往前冲的步卒们更是放心大胆的冲了上来,顺着骑兵突出的空档迅速与那些俄军火枪手短兵交接。

五六百在观望的各族士兵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不用退了,见那些骑兵已经突入罗刹人的队伍当中,他们仅仅在怔了数秒之后,甚至那些军官们还没有下令,他们就自发的再次向前冲了过去,并且极其兴奋的大声叫喊着,人未至,杀敌的声音却传得老远,一个个表现得如百战老兵般勇猛。

当马刀砍向一个拿着火铳恐惧的望着自己的俄军士兵后,赵强知道,这仗赢了,而且赢得轻轻松松,毫不费力。这些几年后在雅克萨创造奇迹的俄军,此时却比正红旗的驻防八旗还要差劲。

“托尔布津,你个狗.娘养的,你不能扔下我们!”

在弗拉基米尔的诅咒声中,一向自诩俄国勇士的托尔布津带领他的卫兵抢夺了几匹军官代步的马匹,趁着清国骑兵与火枪手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打马狂奔。对于身后好朋友弗拉米基尔的咒骂,托尔布津只能发自内心的说一句对不起了,东进是你们的事情,我还要赶回我的雅克萨。

库柏也在逃跑,在弗拉基米尔的人被清国骑兵冲进去后,他就果断的决定——离开这儿,越远越好!胜利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随同库柏往后退的那队火枪手是他的嫡系人马,一直保持着还算完整的队形,他们撤退后,那些还在卸炮的炮手们也开始拔脚开溜,那些被他们强征来运炮的壮丁们却是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紧紧的团在火炮旁边,学着前面那些鄂温克人一样,老实的抱头蹲在地上。

俄军火枪手手中的火铳在打完之后,就如无用之物,一些强盗出身本性凶残的俄军士兵如困兽之斗,用所佩带的长剑抵挡清国人的进攻。弗拉米基尔也知道这仗败了,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和他的部下马上就要死在这里。

为了帝国军人的荣誉,我必须与这些该死的清国人战斗到底!弗拉米基尔尽了一个军官的本能和天职,他带着余下的一百火枪手组织了一个不算太大的战斗圈,利用那些清国步卒的进攻有效阻挡外围的那些骑兵,竭力支撑着苟延以喘。

鄂温克人除了蹲地投降的,其余的都如丧家之犬在四周山野间狂逃,残余的俄军火枪手虽然抵抗英勇,但赵强知道他们已经撑不下去,对于这些顽抗到底的俄军,赵强决定由那些男丁们负责解决。一来锻炼他们,二来也为了不折损太多有经验的军士。

见一队俄军正在一名军官指挥下有组织的往西北逃跑,赵强迅速让郭飞带人追上他们。

“弟兄们,随我上,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在郭飞闻令要带人去追赶那些逃跑的俄军火枪手时,却见往西北方向狂奔的俄军却鬼哭狼嚎的又掉头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还哇哇大叫着,好像身后来了什么猛兽。

“千户,罗刹人又跑回来了!”

俄军的突然回返让赵强和郭飞他们都有些意外,见他们身后尘土飞扬,好似正在被另外一支军队攻击,不由有些奇怪。

“来的是哪路人马?”

赵强抬头朝西北方向望去,想知道来的是哪支军队,如果是清军,他就必须马上做好战斗准备。赵强不以为来的是自己人,因为胡旺的人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而除了胡旺带往墨尔根的人马,西北方向根本没有他的人,有的话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清军。

“是贺三炮,贺三炮!”

正疑惑着,却见陈伟欢呼了起来,指着远处兴奋的大叫:“千户,贺满川兄弟回来了!”

..........

一直不知道如何描述俄军的战斗力,翻查同时代俄国与瑞典及之后与土耳其人的战争之后,骨头决定将俄军的表现如实描述,那就是他们不堪一击,之所以能在远东取得那么多的地盘,原因只在于满清的军队更加不堪。这个事实实在让人意外,但事实就是如此,满清的八旗的确已经腐朽,能战的如何保正黄旗精锐八旗为数不多。

查了下康熙二十年后关外八旗情况,最终肯定得出,关外精锐八旗总兵力不到六千,驻防八旗兵力为一万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临城下(七)

与贺满川一起出现在赵强眼帘的是喀尔喀蒙古汉子巴根,此时立于马上,正率众如猛虎下山般追赶那些正往回跑的俄军火枪手。在他身后疾驰而来的是数百蒙古汉子,虽然没有盔甲,但是看上去却也如精锐之师般。尤其是他们操控战马的熟练程度让赵强在心中感到震惊,自衬部下骑兵大多不如他们。只可惜蒙古人的派系太多,才被满清逐一击破,否则,以满清的兵力是无法战胜这些天生的骑兵。幸运的是,除了科尔沁那些甘愿充当蒙奸的蒙八旗,在外蒙古、在新疆、在更远的贝尔加湖地区,还有很多不愿被满清统治的蒙古部落。仅赵强所知,马上让康熙感到十分头疼的就有厄鲁特蒙古和葛尔丹的准噶尔蒙古。见识了巴根带来的这些蒙古汉子的威风之后,赵强更加坚定了要西联蒙古诸部的打算。

巴根的出现除了让赵强震惊也让他狂喜,因为有了这些蒙古骑兵,他的手脚再也不用拘束起来,他的长剑将可以指向远东任何一处俄军据点,当然他也在考虑如何安排这些蒙古人,如何让他们在替自己开拓地盘的同时又不会对自己形成威胁。赵强有自知之明,如果这些蒙古人不服从他的指挥,以目前他所拥有的实力,根本无法有效震慑他们。

在蒙古人的马蹄下,那些两条腿的俄军火枪手仿佛如羊羔般被宰杀。一骑飞过,就见一沫鲜血飞溅,继而就是惨叫一声,刚才还奔得起劲的俄军火枪手马上就变成了一具倒地的尸体。那些奔跑的火枪手们甚至连看一眼死去同伴的机会都没有,只知万分害怕的往前跑,唯恐后面的蒙古人再给自己一刀。

巴根一直与贺满川骑在最前面,他手中拿着一柄清军制式长刀,不时呼喝着那些蒙古骑兵往哪个方向抄去,一举一动看在看在赵强眼里,与初见时完全两样,相比当初那个黑瘦模样不知强了多少倍,一幅沙场好汉的模样。

蒙古骑兵出现后,俄军所有的抵抗都没有意义了,库柏与他的部下被赶羊般赶到弗拉米基尔的队伍当中,然后被团团围住,冲不出去,也没处可退,如待宰牲畜般惊恐不安。

“投降,我们投降!”

望着围在四周的密密麻麻人群,望着那些叫喊着打马在人群外跑来跑去的骑兵,库柏完全没有再战下去的勇气,他果断的扔掉了武器,带着他的部下投降。

“库柏,你这个懦夫!”

弗拉米基尔却犹在与几十名俄军士兵奋勇作战,看到库柏投降,弗拉基米尔愤怒的吼叫着,骂库柏是懦夫,是败类,是俄罗斯民族的耻辱,但任凭他怎么骂,库柏就是不为所动,直直的看着弗拉基米尔在那做最后的抵抗。那些放下武器的俄军火枪手则是痛苦的看着那些还在抵抗的同胞,眼中有同情也有后悔,当然更多的是对投降之后命运的害怕。他们可是从不怜悯那些投降的清国人,他们手中可是沾了不少清国人的鲜血。

赵强打马立在包围圈外,虽然听不懂俄语,但从俄军士兵扔掉武器的举动,他也明白这些人是投降了,因此他阻止了要对投降俄军的杀戮,继续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几十名还在抵抗的俄军士兵在十倍于他们的男丁攻击下,一个个的倒下去。

“千户,属下回来了!”

贺满川的脸上风尘仆仆,座骑跑到赵强面前时,还不住的大声喘着粗气,就差口吐白沫了,看得出来,马累成这样是连日赶路造成的。

“千户大人,不负你所望,我带回来了五百族人。”

与贺满川并肩而骑一同到达赵强面前的巴根则一脸自豪的指着那些游弋在四周的蒙古骑兵,大声道:“他们都是喀尔喀的男人,都是敢和罗刹人战斗的勇士,也是我巴根最信任的族人!从今天开始,他们将是千户大人的部下,在你的统帅下与罗刹人战斗!”

“巴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蒙古营的百户!你的族人将成为罗刹人的恶梦,你们的战刀将染尽罗刹人的鲜血!”

五百蒙古生力军的加入,让赵强狂喜,巴根一脸忠诚的样子也让赵强戒心降了不少,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当场授予巴根百户军职,让他统领这支蒙古营。

听了赵强的任命,巴根坦然的接受下来,做了一个蒙古人的礼节:“末将领命!”

弗拉基米尔的抵抗还在继续,虽然他身边只有三十多个俄军士兵,但这些俄军却十分勇猛,在他们的困兽犹斗下,围攻的各族男丁付了几十条人命,却迟迟不能将残余的俄军杀死。

在巴根奉命对这些俄军做最后一战时,吴四和郭飞他们已经领着人马将那些散落在四周山野的鄂温克人全部抓了回来,只有几十个鄂温克人得以逃脱。

听到军官下令自己往后退时,那些围攻弗拉米基尔及其部下的各族男丁们如蒙大赫,松了一口气,脚下生风般就往两边退了开去,空出足够的距离供骑兵们冲杀。

见到围攻自己的清国步卒突然退后之后,弗拉米基尔意识到死亡提前来临了,当看到几队蒙古人的骑兵慢慢的开始加速朝自己这边冲来时,弗拉米基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他最后的呐喊。

“乌拉,沙皇陛下万岁!”

发出最后的呐喊之后,弗拉米基尔像一个真正军人般,带着他身边仅有三十名火枪手毫不畏惧的朝那些蒙古骑兵冲了过去。

..............

所有的抵抗都结束了,望着遍地都是的尸体,赵强安排吴四和郭飞组织人手清理战场,将死去的士兵尸体带回汉墓安葬,没死的全部进行简单包扎送回首义城医院。

被俘虏的鄂温克人有四百六十名,连同投降的几十个俄军统统被押往首义城。赵强在打扫战场时去看了那四门还没来得发射的火炮,没有多做考虑,便让人给运回首义城。

一切清理结束后,所有人马全部回返,赵强已经决定,回去之后便给今日有功的男丁赏赐,并将他们整编为战兵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口统计

回到首义城后,将伤员送往医院交给郭有福、郭有寿这些洋大夫后,赵强让张义将那些俄军俘虏及鄂温克人全部关押起来。

邓肯在赵强押着俘虏回来时,表现得很吃惊,遂即却是高兴万分,这一仗的胜利让他坚定依靠这个鞑靼将军发财的信念,看到老相识库柏低拉着头,有气无力的被关押起来时,邓肯很友善的对他手划了个十字架。在伤员往医院输送时,邓肯与郭有福等人一直在第一线为伤员治疗,几个假传教士的工作很积极,对待那些伤员,表现出了一个职业医生所具有的素质,对此,赵强予以了肯定。

此战汉军士阵亡六人,各族男丁阵亡二百一十人,将这些人集中埋葬后,赵强依如上次,领着军官们摆了香烛祭奠这些死去者。汉军士卒都是吴军旧部,亲人要么死光,要么就是在遥远的关内或者在宁古塔、尚阳堡为奴,因此对于他们家属安排,暂时还不是很迫切。而这些阵亡男丁们却有很多亲人就在首义城中,根据赵强的安排,魏季将这些男丁家属挑选了出来,让他们与吴军家属住在一块,以后可以享受自由民的待遇,并且给予他们土地和牲畜以及其他物品的奖赏。

土地的奖赏现在还是在纸面上,首义城附近可供开垦的土地并不是很多,因赵强决定的大本营所在也不是在首义城,所以他对于这些面积不是太大的土地处理得很是大方,全部做为军功赏赐给阵亡男丁的家属。并计划将未来所夺取的俄军据点附近土地全部做为军功赏赐给有功或阵亡男丁,以此让他们的凝聚力得以加强,有认可与归属感。

解决完死者的身后事后,经小旗军官们挑选出的三百名男丁被召集了起来,赵强首先通过翻译肯定了他们英勇作战的表现,宣布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将是首义城军队的正式成员,他们的家人同时可以成为自由民。同样的,那些纸面上的土地与一些牲畜被分到了他们手中。

牲畜很多,统一饲养负担太多,不如将牲畜分给这些成为自由民的家属,由他们饲养,将来再从他们手中以等价金银购回。一来可以减轻首义城的负担,另外也可以让这些各族家属们心定下来,融入到新的生活中。同时也让那些没有土地与牲畜的百姓能够嫉妒这些人,从而让那些贱民男丁有一种进取心。

死者与活着有功男丁的奖赏政策起到了很大效果,加上战胜俄国军队的影响,那些或自愿来投,或被强征掳来的各族百姓开始对首义城有了好的印象,因为男人战死而得到赏赐的家庭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珍惜起自己所获得的赏赐。那些成为正式战兵的男丁更是欢喜万分,他们从没有想到可以通过战斗获得以前想有而得不到的财富,一时之间,男丁们求战的欲望更为强烈。

对有功兵士奖赏之后,赵强立即让吴四和巴根带六百名骑兵去接应回返的胡旺,并让人通知齐壮所部也迅速折返。

吴四和巴根率部到达胡旺所告知的接应地点后,等了半天便见到了回返的胡旺,两天之后,墨尔根的所有财富与人口就全部被赶到了首义城。同时,齐壮也带着掳获的人口牲畜折回,他带回来了二千六百多各部落人丁,其部通过新血被旧血的方式,扩张到了一千二百人,内中骑马者七百,步卒五百。

一下子这么多人丁涌到首义城,城中肯定接纳不了,因为还没有开辟第二处据点,所以赵强临时让魏季组织人手沿着堡外河边一字形扎了数百个帐篷,每个帐篷以可容纳十人为限。魏季得了这个差事,有些叫苦,因为堡内罗刹人留下的帐篷只有几十顶,加上以前做为战利品带回来的帐逢也不过一百多顶。现在赵强却让他扎不低于四百个帐篷,他感到十分为难,请求赵强能够降低帐篷的数目。

听了魏季道的苦水,赵强哈哈一笑,给了他脑门一个大哨指,告诉他,胡旺从墨尔根带回来的战利品中有几十顶帐篷,把这些全部用上,其余不够的就组织那些居民到附近山林中伐木,搭些木屋就是,自己说是搭帐篷,但帐篷不够,难道还真全搭帐篷吗。赵强笑骂魏季脑子不开窍,轻轻一脚将他踹了出来,让他赶紧组织人手去干。

一听不是要求全部用帐篷,魏季顿时有了信心,现在首义城中劳力很多,固然男丁要训练编军,那些妇女也完全可以充任建造木屋的任务。

在魏季的组织下,两千名各族妇女被动员起来,为她们自己搭造房屋。三天后,沿河的木屋、帐篷便搭建了足有五里地,从首义城头看上去,颇有连绵百里的味道。

刘德的文书工作很尽职,在他的统计下,首义城的一切情况被编造成册,在第九天,他详细的向赵强汇报了人口情况。

人口方面,齐壮前后掳回三千六百人,可作战男丁一千三百人。胡旺从墨尔根带回四千人丁,可作战男丁一千一百人,另有汉人罪犯两百一十六人,俘虏索伦兵一百四十人。巴根蒙古骑兵五百人,正红旗降兵八十人,伤愈可作战的军士两百六十人,鄂温克俘虏三百九十人,俄军俘虏七十人,其他男丁三百人。另外吴军家属近五百,被俄国人掳来的各族妇女四百多,自愿来投的各小部落人口近七百,计总人口一万两千多,除去老弱病残,可出征作战的兵力为四千九百人(四百多充做军妓的俄国女人没有被列入表中,因刘德觉得没必要给这些妓女造册)

赵强对有上万人口的事实不感到惊讶,因为他自己估摸的数字也在这个范围之内,夸赞刘德几句后,他便开始思考如何整编这么多人口,整编军队。是继续按以前的关宁军旧制编练军队,还是以后世的军队组织方式编练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宁军团(一)

权衡再三,赵强决定采用后世军队组织方法编练。定下这个基调后,他与胡旺、吴四、齐壮、巴根等人开了个会,将重新整编军队的想法告诉了他们。魏季与刘德做为仅有的两个文人也被要求旁听。

现在首义城有人口一万多,男丁近五千,肯定要全部整编,再像以前那前混编,临时带多少人行动肯定不行,因此,胡旺等人没加思索就同意了赵强重新整编的意思。另外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以前最多是个把总职位,手下兵不过百十号人,现在一下有了五千人马,也是该过一过游击、都司的瘾了。

取得几个高级军官的认可后,赵强便抛出了师团联队制的整编方案。胡旺等人第一次听说“师团联队制”,一个个大眼看小眼,不明白这师团联队是个什么东西。

赵强为他们解释了一下,告诉他们师团联队是一个军队编制称呼,通常一个师团下辖两个联队,而一个联队下辖两到三个大队,每个大队又下辖两到三个中队,一个中队下设三四个小队,每小队兵力九到十人。

这般解释胡旺他们似懂非懂,见此情形,赵强便将拟定的整编方案讲给他们听。

在赵强的整编方案中,将成立第一骑兵联队,联队下辖两个骑兵大队,每大队五百战斗人员。联队长齐壮,副联队长伍枫秋,第一骑兵大队长马龙,第二骑兵大队长巴根。

第一骑兵联队成立后,除巴根所部蒙古人外,从齐壮与胡旺所部骑兵各调二百五十人编为第一骑兵大队。为了向巴根表示自己的信任与亲近之意,第二骑兵大队的中队、小队军官全由巴根自己委派。

除成立第一骑兵联队外,还将成立第一步兵联队。第一步兵联队下辖两个火铳步兵大队,两个长矛大队,一个运输大队,一个骑兵侦察中队并一个火炮中队。联队长胡旺,副联队长左铭南。第一火铳步兵大队队林家风,第二火铳步兵大队长赵果。第一长矛步兵大队长张义,第二长矛步兵大队麻勒吉。运输大队长钱林,骑兵侦察中队长江干,火炮中队长王强。步兵大队全员满装六百兵力,运输大队五百人,侦察中队两百人,火炮中队一百五十人,计总兵力三千二百五十人。

因兔儿岭及与俄军一战,己方火铳及俄军火枪队的表现都不合格,所以赵强将所有的火铳装备两个大队,配入步兵联队,以长矛大队配合,作战时采用西班牙方阵的作战方式,尽量让火铳大队发挥威力。在步兵联队里面单独成立骑兵侦察中队,是因为赵强吸取库柏战前没有骑兵侦察,做战场阻隔而致行军途中遇敌,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教训。他要求骑兵侦察中队不仅要做战前敌军侦察,还要以骑兵的机动让对方成为瞎子聋子,不知对手在何处。

整编过后,第一骑兵联队加上第一步兵联队的总兵力为四千二百五十人。余下六百五十人将被整编为治安队,负责占领地区治安维护及驿站建设。

听完赵强的整编及军官任命名单后,胡旺、吴四他们才算搞明白了,敢情以后不叫营官什么的,而改称联队长,大队长了。因胡旺与齐壮分别担任联队长之职,吴四这个先前的营官没有被任职,对此,胡旺和齐壮有些不好意思,探询赵强对吴四的安排。赵强看了一眼吴四,笑道:“我不止是要成立第一骑兵联队,第一步兵联队,我们还要有第二、第三骑兵联队,步兵联队,难道大家还怕吴四兄弟没有事可做吗….吴四兄弟将成为新编教导大队的大队长之职,骑兵与步兵联队的军官将轮流在教导大队接受训练,以后所有晋升军官都要在教导大队先训练三个月,方能到军中任职。”

教导大队也是个新名词,虽听上去只是个大队编制,但赵强所说的军官都要在教导大队训练后才能下放军中,众人一下对吴四刮目相看,因为这样一来,这教导大队岂不是成了当年王爷忠勇、义勇二营那样的精锐。须知当年吴军大多数军官可都是在忠勇营与义勇营呆过才被下放到其他军中任职的。这个教导大队一看就是近卫性质,这个大队长在军官心中影响也不一般。

吴四倒不怎么介意自己担任什么军职,他只要能杀罗刹人,将来能南下打鞑子就行,听赵强让自己出任教导大队长职务,当下嘿嘿傻笑一声,抱拳领命。

众人一一领命之后,赵强又再次宣布了军爵晋升制度。

首先,所有汉军士卒一律为上士军爵,立下战功的各族男丁为中士军爵,忠诚过关的鄂伦春人及飞牙喇人并哥萨克人为下士军爵。而余下的各族青壮一律无军爵,属辅兵。巴根的第二骑兵大队蒙古人一律为中士军爵。

辅兵无任何分享战利品的权利,他们的家人也只能做为贱民奴隶存在,辅兵只有立下军功(以首级计数)方可晋升为下士。凡下士者,都将获得土地与牲畜,并且拥有至少一户贱民为其奴隶。下士晋升中士,须敌人首级三颗方可晋升,中士升上士则需五颗首级。与首级军功等同的是贱民奴隶数量的支配。

小队长为准尉军爵(小旗),中队长为少尉军爵(总旗),大队长为上尉军爵(百户),联队长与副联队长、教导大队长为校官军爵(千户)。尉级军爵晋升依然以军功为计,以其部下杀敌数决定其晋升资格,如准尉军爵至少需敌首级五十颗方能晋升一级,如当次战斗首级数无法晋升,则累计待下次合算。

吴军早前是关宁军,那时采用大明军制,是以首级计军功,降清后,仍采用首级计军功,因此对于赵强的军爵晋升,众人并没有意见。

师团长之职赵强不说,众人也明白定是赵强出任无疑,能有今天这般局面,全赖赵强一人之功,因此众人可不会在心里对赵强有什么不满。

第一百二十章 关宁军团(二)

待赵强讲完之后,胡旺问了下有关那两百多汉人罪犯军爵及具体安置。赵强略想了一下,虽然这些汉人多是些杀人放火的刑犯,人品是十分低下的,但此时正值用人之时,且整编过后两个联队中汉人数量十分稀少,仅占了五分之一不到,如果弃用这些罪犯,那比例更是降到十分之一。均衡力量十分不匀,赵强可不想自己一手打造的军队如当年入关的满清一样,成为关内汉人眼中的异族入侵,那样的话,汉人士大夫及地主阶级的抵抗将使他如李自成或太平天国般,陷入大多数汉人的对立面,从而让满清捡便宜。所以他让胡旺将罪犯们全部编入步兵联队,军爵暂授中士,如他们立下军功又或是证明忠诚可靠,再行晋升。赵强在话中暗示胡旺,如果事实证明这些汉人罪犯是可用的,那晋升时可以优先考虑的,对此,胡旺心领神会。

炮兵中队的事情胡旺也提了出来,那就是虽然编制为一百五十人,但目前军中交没有炮手,在无师可学的情况下,如何能尽快让炮兵中队形成战斗力。胡旺自己可不懂打.炮,所以他对于部下多出这么个炮兵中队来,就必须要搞清楚如何使用,如何个训练,否则他真不知道这个炮兵中队有什么用。

胡旺连续的问题没有让赵强不高兴,相反他很欣赏胡旺的这一点,不懂不明白就是要问,要是胡乱搞一通,那他利用俄军这四门小炮组建炮兵雏形的意义就失去了。

在这个问题上,赵强没有一言而决,而是与胡旺还有吴四他们讨论一番后,才决定将被俘虏的俄军释放,择其中的炮手充入炮兵中队,教会己方炮手打.炮。其余的俄军火枪手则作为火铳大队的教员,负责那些还不会使用火铳的新兵训练。但是,这些俄军只能作为辅兵使用,无任何军爵在身。火炮中队在形成战斗力后,除去野战外,可以做为攻城利器使用。缴获的俄军炮弹有几箱,大概可以供两到三次发射级别不强烈的战斗使用。邓肯告诉过赵强,俄国人在远东的据点里,都有一些小型军火库,库中军火是从俄罗斯腹地运送过来,因为只有春夏两季可以运输,所以俄军在朝远东运送军火时,都是一次性运送足够一两年战斗使用的弹药,以防止因为季节原因,俄军没有弹药可以补充而遭受清军攻击。既然俄军的据点中都有小型军火仓库,那赵强倒不担心炮弹打完之后没处可以去补充。

吴四提到一个建议,那就是如果以后再俘虏俄国人,是不是都按现在的办法处理,让他们负责己方新兵火铳训练,而不是再杀掉他们。齐壮坚持再有俘虏的俄军,一律杀掉,胡旺不置可否,巴根及其他人没有开口,赵强斟酌之后,明白的告诉他们,但凡再有被俘的俄军,一律先押送回来,或充做苦力,或充做教练,再择其表现决定是否杀掉。

想到上次被自己下令屠杀的那些俄军火枪手,赵强有些可惜,当时有些冲动了,只想在最快时间内削弱俄国人的实力,却没想到可以利用这些俄军俘虏增加己方战斗力。毕竟他们对于火铳的使用熟悉程度远较自己手下那些初用者要强,让他们负责训练可以收到更好的效果。但那时不杀掉他们也不行,谁让那时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少不了多少呢。

以后或许可以建立一个俄国中队甚至俄国大队乃至俄罗斯联队,让他们去充当俄奸,以夷制夷。正史上北京城不也是有一支俄罗斯佐领为满清所用嘛,这个佐领里可全是俄罗斯俘虏,似乎俄国人对于投降之后充当敌方士兵并没有心理抵触,赵强如此想道,有机会倒是可以试一试,手底下最好有一支千人以上的哥萨克骑兵,再有一支千人以上的罗刹保安队,甚妙,甚妙,想到此处,赵强不由失声一笑,惹得胡旺、吴四他们奇怪不已。

骑兵联队的事情不需要赵强操心,调入第一骑兵大队的骑士都是有经验的,而且参加过实战,马术基本过关。而第二骑兵大队兵员又是天生骑士蒙古人,训练问题根本不需赵强这个门外汉干涉。

巴根所带来的这五百蒙古汉子据他所说,都是喀尔喀蒙古人,但据赵强所知,喀尔喀蒙古是亲近满清的蒙古部落,与科尔沁等族一样,虽未入蒙八旗,但自清亡也是铁杆的蒙奸部落。却不知何以巴根能带五百喀尔喀人前来参战。

这个问题一定要问问巴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也许喀尔喀内部也并非自己所想那样铁板一块。赵强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与齐壮等人在说话的巴根,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告诉过巴根他们曾与清军交过手。在计划中,至少一年之内,巴根的第二骑兵大队将一支与俄国人作战,而不参与与可能来犯的清军交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巴根只是因为被俄国人俘虏而对俄国人产生愤怒,一心想要洗刷自己所受的苦难,所以才去带领族人来此参与对俄国人的战争,而从没有想过要帮赵强与清军作战的话,那一旦清军突然来袭,第二骑兵大队也许就会成为首义城的一颗定时炸弹。

赵强不相信巴根会因为仰慕自己的人品而纳头就拜,死心踏地忠于他,因为截止到现在,赵强与巴根交谈的话也不过十几句,谈不上有什么深入了解,双方彼此都没有深的交结,在此之前,一方是披着解救者外衣的征服者,而另一方却只是一个俄国人的奴隶而已。

步兵联队参加过战斗的有一千多人,忠诚度过关的飞牙喇人加上鄂伦春等族男丁也有五百多,余下一半人则是齐壮与胡旺新掳回来的各族百姓和那些清军索伦降兵,双方比例是一比一。这个人员比例让赵强放心,他相信那些新掳回来的各族男丁是不会哗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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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宁军团(三)

确定两个联队的整编及相关人员军爵制度安排后,赵强便让军官们解散,立即去挑选各自兵员及中队以下军官,安排训练事谊。众人正待起身,却见一直在旁倾听的刘德却突然朝前走了一步,有些小心的对赵强作了一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大着胆子道:“自古以来,蛇无头不走,师无名不行,方才听千户大人一席话,小人虽明白这师团联队是何意思,但小的却认为,千户大人若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则整编军队之外还须正名,如此方能让将士齐心,百姓合力,四方豪杰来投,以成反清大业。”说到这里,刘德的眼皮微微往上抬了一抬,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先生有何见教,但请直说无妨。”

见刘德这样,赵强心中一动,暗道难不成这家伙又有什么高明之见不成,当下客气的让他直言。胡旺等人见了,也都重新坐了下去,想听听刘德要说什么。众人虽为武夫,但对读书之人还是有些尊敬的,刘德人品虽不堪,但既为赵强所重,胡旺等人自也不会再轻视于他。

刘德见赵强对自己甚是礼敬,暗自点头,凝目看了赵强略有数秒,才问道:“敢问千户大人,这师团对外如何称呼?千户大人这师团长一职又做何称呼,今后军制是否统一?”

“我等早先为平西王旧部,再早之前亦为大明关宁军,以后师团对外称呼沿用关宁一称,就叫关宁军团。”

吴三桂已称帝,若认真起来,当唤周军,但想到吴的大周朝甚是短命,且在关内汉人心中并无大的影响,既刘德提到师号一事,赵强索性将关宁军这一旧称搬了出来,总不能叫首义城师团吧。

众军官除了巴根外,余人听说今后正名关宁军,俱是精神一昂,尤以胡旺与吴四二人更是激动,较他二人,齐壮、郭飞等人倒是没那么动情。巴根脸色平淡,看不出对关宁军这一称号有什么满意或不满意。

见众人没意见,赵强接着道:“至于军官如何称呼,一律沿用军职或军爵称呼。今后军中制度也统一以此为准。”顿了一顿,带着几分征求意味对刘德道:“先生以为如何?”

“甚好!”

刘德身子微躬,继而猛的一起,锐利眼神直逼赵强:“小的敢问师团长将来以何名义南下抗清?”不待赵强答话,他却又追了一句:“莫不成师团长要以平西王爷旧部之名南下关内不成?若是如此,那恕小的斗胆直言,关宁军必败!”

在座众人除了巴根,皆是吴军旧部,刘德却说以平西王名义南下肯定失败,众人如何受得了,再观他神色,分明对王爷很是不耻,不由群情动怒。

赵强对刘德这话也是有些不满,不管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吴三桂的旧部,刘德这般大喇喇的直言,虽知他定有后文,说不定便是一妙策,但刘德也不跟他打个招呼就踩了吴三桂,叫他如何对胡旺、吴四他们交待。

吴四的反应最为强烈,在赵强还没有发话时,就跳了出来,就差一拳朝刘德挥了过去:“你这酸材什么意思!我等皆为王爷旧部,将来南下当然要打出王爷旗号,你却说我等会败,安的什么居心!”

胡旺紧跟其后,怒斥刘德:“王爷虽逝,但旧主之恩难忘,我等自被发配关外,心中无一刻敢忘记王爷之灵,今有此局面,有朝一日自当挥军南下直取京师,以慰王爷在天之灵。师团长念你肚中有些货色,好生待你,你却心怀二心,大言不惭,动我军心,言我必败,当真以为脖子很硬吗!”

“王爷兴兵反清,拯汉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虽功败垂成,然王爷之志永存我等旧部心中,你这半吊子军师如何敢诽谤王爷起来,找打不成?”齐壮呼的一下就捞起了膀子,也不管刘德话中是不是诽谤吴三桂,作势就要上前打,却被一边的郭飞给拦了下来。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刘德一时嘴快,本是好心,没想却惹出这么大的反应来,吓得赶紧为自己辩解:“小的只是觉得关宁军若是与罗刹人争抢地盘,随便打个旗号都没问题,但若南下,这旗号之事就须好生斟酌一番…小的可绝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轻视之意…”

赵强没想到一众手下对吴三桂如此忠心,本想让刘德将他真正用意讲出,现在却是不能让他再说了。微一沉吟,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刘德,冷哼一声:“今后若是再敢动我军心,就砍了你的脑袋喂鱼!”说完不待刘德应声,面朝众人道:“今日军议到此为止,你们速去安排,尽快将部下安排妥当。”

“末将领命!”

见赵强不再就此事再议,胡旺等人彼此看了一眼,轰然领命下去。

众人走后,屋中只余刘德和魏季。魏季自始自终未发一言,对刘德触犯众怒颇有些幸灾乐祸,见赵强没让自己走,便老实的站在那。刘德此时心中却是害怕不已,原是见这些吴逆突然壮大起来,有几千人马在手,罗刹人又好像不怎么厉害,以为这些人或许真能开创一番局面出来,听了赵强军制之事,对这吴逆首领不由刮目相看,心生佩服,一时口快,便想再献一策,不料却是忘了这些人全是吴三桂的旧部。这可就如马屁拍到马蹄上一般,站在那里头埋得低低的,心中是七上八下,不知赵强如何处置他。

正惶恐不安时,耳边却响起这样一句话“先生以为,若是不以平西王名义南下,我等又当打出何等旗号呢?”

这话不亚春风刮过,刘德忍不住心中欢喜,脱口就道:“小的以为,平西王已逝,吴氏后人族绝,再举吴之旗号不智,师团长不若自树一旗,招兵买兵,开拓地盘,以成大业。若师团长无意自建,小的则建议恢复故明!”

说完之后,耳边却是再也听到一句声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宁军团(四)

师团联队制的整编,某种程度上是赵强想从军队本身上划清与吴三桂的联系,使现在罩在关宁军身上强烈的吴军旧部色彩能够淡化。毕竟吴三桂在关内的名声不是太好,清廷会编的《平定三藩方略》更是极尽丑化之名,诏定士人百姓必读,这等全国性的大洗脑让关内汉民普遍对吴三桂再无好感,连带着那些被发往关外,曾经战斗在反清第一线的吴军旧部也被视之为反贼逆党。如果全盘继承吴军旧制,继承吴三桂的一切,那未来南下肯定困难重重。

满清的八旗赵强不怕,他怕的是那些全部由汉人组成的绿营,怕的是那些在平定三藩之乱涌现出来的汉将,如赵良栋、张勇等人,这些甘为满人鹰犬的汉将才是未来真正的大敌。他们现在的功名全部是建立在吴三桂身上的,如果一支带有深厚吴三桂色彩的军队再次反清,他们无疑将是镇压的急先锋。因为一旦关宁军推翻满清,那么这些在镇压吴军上出了大力的汉军绿营和汉将要如何自处?所以他们必然会顽固的反抗到底,哪怕自己的主子完蛋,出于保命的目的,他们也会顽抗到底。这样的局面肯定是赵强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必须淡化手中这支军队的吴系色彩,至少要在占领关外后,挥师入关或掳或抢或占时,那些汉将们能够有类似明末军头保存实力的想法,持观望态度,而不全力抵抗关宁军的行动。

关宁军虽然也带有强烈的吴三桂色彩,但较之大周军或吴军而言,却是淡了许多,尤其是关宁军曾是大明对抗满清的唯一劲敌,在名声上要比平西王的军队要好听得多。时隔三十年,大多数汉人已经忘记了吴逆的前身就是关宁军,在民心方面,关宁军肯定要比周军或吴军好的多。

赵强现在可从没想过自己要独立一旗,他还没有这个资格,也不得不考虑一众手下的反应,所以没办法自立军号,因此必须借势。刘德所提恢复故明旗号让他为之一动,或许真的可以把死去的大明抬出来用上一用。但要是抬出故明旗号南下,又如何说服一众吴军旧部支持呢?赵强有些迷茫起来,胡旺与吴四等人刚才强烈的反应让他不能不重视吴军旧部对吴三桂的感情,不能不慎重决定旗号问题,如果部下反对者多,他也不能不打出吴三桂的大周军旗帜。

试想一下,随自己起事的人都是吴军旧部,现在却要让他们忘记自己是吴军旧部,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不合理也不现实的,更何况赵强计划中的后续补充兵员是那几万散落在关外的吴军旧部。没有了吴三桂这面大旗,这些吴军旧部是否会愿意投身关宁军也将是个问题。

将来的将来再说吧,现在去想这些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才得了一个小小的首义城,五千兵力,以这样的实力去想将来入关之后的事,实在是扯得远了。仅眼皮下面关外的清军都够他喝一壶的了,更何况还有几千老毛子军队没有收拾。有些头疼的赵强苦恼的摇了摇头,无力的坐了下去。军制改编的事情让他费了不少心思,南下旗号之事又让他无法决定,身心有些疲惫,便想让刘德和魏季也下去,他想休息休息。

“小的还有话要说。”

在赵强让刘德和魏季下去的时候,刘德却再次开口了,而且神情之间已不是刚才那么惊恐的样子。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师团长绝不单单如刚才军官一样不明事理,看上去倒颇有刘玄德的意思,而且他似乎对自己的提议颇为动心。本着看对方能走到哪步的想法,刘德竭力思索着对方现在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好帮他改进改进,使其没有后顾之忧。若是成了,那刘德可就是飞黄腾达起来,不成,也不关他什么事,寻个机会走人就是。

“说。”微瞥了一眼刘德,赵强打起精神,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懒洋洋的松了个腰,让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一些,想听听刘德这个三国军师还有什么话要讲。

见赵强允了自己,刘德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小的以为现在首义城有近万人口,军队编制固然需要解决,但民政事务也要统筹安排,两者互辅才行,现师团长整编军队,却没对民政事务做出安排,小的以为有些不妥。”

民政事务可是魏季的事,刘德这个小小的文书却越俎代庖,这让魏季很不高兴,脸不由挂了下来,不满的瞪了一眼刘德。刘德却是故作不知,很坦然的站在那看着赵强,一幅我为君上献策的模样。

除掉编练成军的男丁,各族百姓加上吴军家属还有六七千人,这么多人口是要统一规划一下才行。赵强盘算了一下,起身说道:“既如此,那就成立关宁军总制府,下设军民两曹,统一规划军民事谊。”

说完看了一眼刘德,又看了一眼魏季,将目光停留在魏季身上:“着魏季出任民曹官一职。”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刘德:“先生暂为魏季副手。”

“是,卑职领命!”

原以为这民曹官一职会被多嘴的刘德得去,没想师团长还是任命自己,魏季心中大喜,上前就拜了下去,并且连自称也改了,道了个“卑职”。

刘德一点也没有自己出策,却为人副手的不满,也是欣然领命:“小的定全力辅助魏大人。”

一个自称“卑职”,一个自称“小的”,魏季与刘德的小小心思,赵强全然明白,对魏季,他很满意,对刘德,也不点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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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一下:此时关内汉人百分之九十九都已自视大清子民,三十年的时间,老的汉人已经淡忘前朝之事,新生的汉人却是全然不知,读书识字的文人们因为文字狱,有骨气的都被杀了,余下的只是些甘愿汉奸的文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建设(一)

经刘德提议,魏季附和,赵强拍板,总制府民曹下设渔林司、畜牧司、农垦司、治安司、交通司五个具体负责机构。

刘德出于让关宁军更加正规化的目的,建议赵强新设机构采用明制,不单列,可在首义城成立知县或知州一级的衙门,由衙门来统一落实民曹的各项规划。对于这个建议,赵强没有迟疑就否决了,因为在他看来,巴掌大的地方设个传统的官府,实在有得拿不上台面。再说,设县置衙可是有很大政治意义的,某种程度上说就意味着建国了,而且置了衙门就需要有相应的官吏,制定相应的品级,这一套东西实在太复杂。不说暂时没有这方面的人手,就是有,赵强也不愿意现在就搞这套。当务之急是统一规划现有事务,而非是搞些官治什么的,最实际的就是因地制谊,什么合适就搞什么。

如今首义城及未来的民政事务无非是集中在人口管理,土地耕作,牲畜放养这些问题,针对性的安排管理机构就是,搞了衙门出来听起来是威风,但实际效果恐怕还不如各司负责的好。因首义城现在是统一规划,没有商业苗头,所以倒不必费心税收等问题。

计划、垄断、整体,是赵强对首义城民政事务定的总调,至于将来是否要改变,留在将来再说。在起步阶段,统一规划的优势肯定要比放任的强。

被赵强否了提议之后,刘德略有失望,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根据赵强的意见,魏季将各司职责明文落实了下来。

渔林司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捕鱼及伐木有关事谊;畜牧司负责统一饲养现有牲畜;农垦司则负责安排自由民及贱民开垦已占领地区的土地耕作;治安司则负责各族百姓治安方面的事情;交通司则负责道路平整及所占地区道路规划。各司负责人并不是官职,只是一个临时安排的任务,如果表现不合格或者在其管理期间,治下发生问题,那么立即罢免,改派其他人担任。为了不让民曹成为一个空摆设,赵强还是给魏季派了五十名辅兵,充当各司的跟腿打杂事务。

渔林司的负责人由举族来投的赫哲头人依安出任,赫哲人是天生的捕鱼好手,由依安出任渔林司司长算是物尽所用。首义城的规模相对较小,作为未来的前沿突出部也略有不足,因此赵强给渔林司的任务除了为首义城提供鱼类食物之外,便是要组织人手到四周山野伐取大木,以首义城为中心,在四周建立拱卫的卫星小堡垒,使首义城现有控制面积能扩大三到五倍以上,可容纳人口也要在万人左右。

畜牧司的负责人是原吴军家属中一名老兵,叫季阿华,北上之后一直跟着魏季做些跑腿打杂的事,能力一般,但胜于忠诚,且做事稳重,眼下人手缺乏,魏季便保了季有光这个老人出任。畜牧司的任务说重不重,说轻倒也不轻,前后掳获回来的牛羊猪等牲畜有三四千头,这就需要数量极多的饲料及食草。首义城依河而建,四周山林不少,但可供放牧的草场却不多,就是有,面积也不大,所以如何将牲畜养好,给师团提供足够肉食便有一定的困难。

农垦司的负责人由魏季亲自兼任,因为目前虽然可种植的土地不多,但随着下一步军事行动的开展,地盘肯定会逐渐变大,到时可耕作土地也会变得越来越多。所以为了表示对土地的重视,赵强让魏季亲自兼任农垦司司长,也好更好的协调目前所有的农具及种子等物资,务必使分配下去的土地能够真正的被耕作起来。自由民的口粮将以他们自己耕作为主,贱民因为要承担大量苦役,因此除了分出一部耕作之外,其余的人则要被广泛使用在各个方面,所以他们的口粮问题便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治安司的负责人是兔儿岭之战瞎了一只眼睛的陆大成,此人是吴军原老营人马,和魏季一样,祖上就在关宁军中当兵,直至后来成为平西王的兵。为了照顾那些因伤丧失战斗力的伤员,赵强统一将他们划入治安司,并配以一百各族辅兵,用来安定治下百姓,惩罚那些小偷小摸的行为。并且做为一支专政队伍存在,对那些聚集闹事的各族百姓进行打压。

交通司这一规划本来是没有的,但魏季无意中提到首义城周边道路多是小路泥路,一旦下雨,则泥泞不堪,恐将来运输方面会有不便,遇上突发情况,很可能成为师团致命的威胁。魏季的话让赵强也有所警惕起来,当下就成立了这个交通司,并且让自己的侍卫许平出任这个交通司的司长一职,从各族百姓中抽调一千壮妇及五百老弱男丁供交通司统一使用。

结合后世农村没有水泥沥青用砖瓦碎块或小石子乃至灰烬等物铺填道路的办法,赵强让许平首先集中人力,在首义城东边五里的一个地方建一座砖窑,规模不要很大,烧制出来的砖块也不要求被用于建造房屋上面,而是用于铺设道路。待烧窑成熟之后,砖石硬度足够时,再用于房屋建造上面。

烧窑用的泥土以油泥最佳,但首义城周边没有油泥地块,而一般泥土烧制出来的硬度很差,但用于铺路倒却是足够了。北上的吴军旧部中有几个曾烧过砖窑的,所以在他们的帮助下,许平的窑厂建设并不怎么困难。

民政事务规划的这几天,骑兵联队与步兵联队的整编也宣告结束,已进入训练的磨合期。那些被释放出来的俄军火枪手被分配到了火铳大队及炮兵中队。俄军火枪手们对于投降之后,这些清国军队如何处置他们本就十分担心,现在见对方没有杀他们,而是让他们负责军中火铳及火炮训练,这些火枪手们大多感到庆幸,对于分派的任务倒是能用心去做,只有少部分俄军士兵出工不出力,教授的不是很尽心,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表现却被监督者看在眼里。

库柏没有被派做教员,而是一直被关在石屋当中,因其身份,赵强一时没想到如何安排他,事情又多,便将他忘在了脑后。

翻译队正式改建为翻译学校,各族通汉话的百姓除了在军中听用以外,都被调入到翻译学校。首批学员是两百各族小孩及五百军士。教材临时编制,都是些简单的生活用语及军中口令。翻译学校与首义城医院都被纳入民曹管理。

军队及民政的建设工作让赵强一连串的忙了七八天,每天晚上很晚才休息,天没亮就又要起床去看各项工作进度,因此一直没顾得上去找冯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建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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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熊猫,雪山飞狐联名致电:愿《阉党》作者傲骨铁心新书《恶奴》再创佳绩!

(以上文字引用原文-.-)

…………….

安马尔自被胡旺带到首义城后,与他的家眷都被安置在一座帐篷里,将军民事谊大体安排下来后,赵强才想到这个胡旺提到的可以大加利用的“满奸”,当下让陈伟去将人提来。

安马尔一到议事厅,无人吩咐就自觉得往地下一跪,也不看前面是什么人,纳头就磕,口中称道:“小人见过爷爷!”

早听说安马尔人前人后爱叫人爷爷,现在见了果然这个德性,赵强听后一笑,带些戏虐的问安马尔:“佐领大人在这里可住得惯?”

“爷爷面前,哪有什么佐领大人,爷爷如此称呼小人,可是折煞小人了。”

安马尔反应很快,一脸惶恐的先给自己定了位,然后才十分小心的回道:“回爷爷话,小人住得惯。”他可是不敢回自己住不惯,度日如年,只想赶紧走人。

“噢?”

安马尔说完之后,赵强却是哈哈一笑:“本想放你回去,但不想佐领大人却对小地住得颇为习惯,实是让我有些意外,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扫了客人兴致,那就请佐领大人在此多住上一阵日子好了。待什么时候不习惯了,我再遣人送佐领大人回去。”

“呃…”

一听这话,安马尔脸都绿了,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要放自己回去,自己这破嘴多什么话啊。但话已出口,如何收得了回来,当下青一阵红一阵的跪在那眼巴巴的望着赵强,嘴角动来动去,眼睛珠子也是上下直晃,一幅滑稽样。

“起来吧。”

见安马尔驴子不是驴子,骡子不是骡子的,赵强笑了一声,抬手示意护卫严钱搬一张椅子给安马尔坐。

“爷爷面前,小人不敢坐。”

好像这椅子扎屁股一样,安马尔一点也没有敢坐的念头,站在那捂着手不知如何自处。

“让你坐就坐吧。”赵强没有理会安马尔,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我部下曾答允过佐领大人,一旦墨尔根城破,便放大人回返。现墨尔根已破,城中财帛人口尽归我所有,理当履行诺言,放大人回去。”

听了这话,安马尔怔了一下,忙道:“如果爷爷肯放小人回去,小人定日日在心中念叨爷爷的好!”

“千万别!”

赵强大手一挥:“大人的好意我倒是心领了,但大人可别真的天天念叨我。你且放心,我等说话一向算数,说放你就放你,不过放你之前,有件事须得跟你说明。”

安马尔此时心中已是窃喜万分,真要回去,宁可念叨鬼也不念叨你这杀千刀的土匪!一心想着赶紧回去,哪里管得了对方有什么事与他说,只盼着赶紧让他走,嘴上却是恭敬的说道:“爷爷请说,小人听在耳里呢。”

赵强伸手朝严钱指了一下,又朝自己一指:“你可知我等是什么人?”

这个?到现在为止,安马尔还真不知道这帮与苦哈哈们勾结的汉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当下老实的摇头:“小人不知。”

赵强既已决定好好用用这个满奸,自也不必瞒他,坦率说道:“也不妨明白无误告诉你,我等便是你们朝廷眼中的吴逆旧部,在这关外充当奴隶的贱民。”

“啊?!”

吴逆旧部?!安马尔一听,差点没跳起来,整个人如呆了一样在那傻傻的望着赵强,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些汉人竟然是吴三桂的旧部,这下完了,捅大蒌子了!

赵强上下打量了一眼明显十分害怕的安马尔:“怎么,你怕?”

安马尔喉咙一咽,好像魂丢了一样,有气无力的道:“小人不敢。”

“不是你不敢,而是你怕也没用。”

赵强一脸笑容的走到安马尔面前,带有威胁的口吻道:“你的一番做为要是传到黑龙江都统衙门,有什么后果我想佐领大人应该比我这吴逆更清楚。”

“是,是…”

想到要是这帮吴逆将自己助他们夺取墨尔根之事泄露出去,都统衙门会如何处置自己,安马尔不由一阵心惊肉跳。他只道这帮汉人只是群关内罪民逃跑的流民,哪曾想却是朝廷眼中视为大逆的吴三桂旧部。朝廷对吴逆旧部的防范之意他身为佐领自是知道,现在却帮了他们这等大忙,一旦事泄,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当下在那骇得面无人色,一时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了。

“不过大人也不必害怕,只要我们不说,都统衙门又如何会知道...我是一定会放大人离开的,但大人就这样回去,恐怕未必能保住身家性命吧?”

安马尔的害怕之情不出赵强意外,他故意放慢语速,看安马尔听了这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

墨尔根整个人口财帛全被掳走,自己固然可以回去上下疏通,保住小命再寻个安置,但这丢城充人之事要是真追究起来,怕也是难保。更何况自己将墨尔根卖给的是吴逆旧部,这事可是万万不能捅出去的,眼下事情已然做了,后悔也没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吴逆能够替自己保密了。听这吴逆的意思,似乎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安马尔不由活动开了。

安马尔这边在转动心思,那边赵强却如诱惑未成年少女般,循循善诱道:“我这倒是有个良策,可以让大人安心回返,回去之后还能升官晋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说不得大人这佐领一职倒可升为协领,就是不知大人是否愿意?”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一听有这等好事,安马尔的脖子就跟不疼似的,使劲的在那点头,也不嫌脑袋晃得晕。

“哎,也别急着表态嘛,听我说完大人再决定也不迟。”

赵强一边回身,一边道:“我不但将大人的家眷一同释放,大人的几个包衣奴才也可以与大人一同回去,另外,我还可再给你派两百索伦兵,三四百百姓,当然,这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还可以给你三百颗罗刹人首级。”

“啊!”

三百罗刹人的首级!安马尔眼睛一亮,这可是份量十足的军功啊,有些激动的就差上前抱住赵强了,不敢相信的失声问道:“爷爷此话当真?!”

赵强缓缓扭过头,直视安马尔:“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假的。”

三百罗刹人的首级...失陷墨尔根之后的麻烦...数秒之后,安马尔牙关一咬:“爷爷给小人这般好处,却不知爷爷要小人做些什么?”

“你倒是聪明人。”赵强赞许的看了安马尔一眼:“也不要你做些什么,大人无须担心什么,既不需大人再献城,也不需大人做我内应,我只请大人能定期向我通报黑龙江清军动向就可。”

“这…”

安马尔有些犹豫起来,自己已然捅了大蒌子将墨尔根财帛人口丢给吴逆保命,这要是再给他们充当探子,良心如何能安,如何对得起大清,对得起皇上,自己可是正宗的旗人啊!

“怎么样,此事是否可为?”赵强抽了抽鼻子,准备安马尔不上道就给他来硬的了,这么大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中,也由不得你不干。赵强可是想让安马尔成为一个李永芳式的人物。

正百般念头转着的安马尔瞥见赵强眼神不善,暗自一凛,心道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自己不同意了,大清也好,皇上也好,总不及安马尔自己性命要紧,念及此处,索性把心一横:“小人愿听爷爷安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建设(三)

安马尔同意为赵强暗递情报之后,赵强当即让魏季挑选了三四百达斡尔人及飞牙喇人,让他们以墨尔根城幸存百姓的身份随安马尔南下。另外,从步兵联队长矛大队中选了忠诚度过关的一百下士交予安马尔,让他们充任安马尔原先所领的那佐领索伦兵,而被俘的原安马尔部下索伦兵却全被充入长矛大队,不放一人回去。

所派这些人是否会露馅,赵强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据安马尔所说,这墨尔根的上上下下全是他说了算,原先那佐领索伦兵也是自己征调过来的,只在事后向黑龙江都统衙门报备了一下,因此这人是不是先前那批人,除了他自个,上面是无从得知的。那三四百达斡尔人也多是老弱病残,青壮男子和妇女都被留了下来,让他们去只不过是充充场面,替安马尔的说辞添些佐证,以证明他们是被罗刹人袭击后的生还者。

为了有效控制安马尔,赵强还派了十名汉军士卒充作安马尔的包衣,随他一同回返,领队的是一名叫张德广的云南老兵,因兔儿岭之战表现突出,被齐壮任命为一个小队官。这十名汉军士卒脑后辫子已割,所以临时割了十个索伦人的辫子替他们扮上,只要不开口说话,外人还是难以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张德广被交待的任务除了监视安马尔之外,便是统带这一百充作索伦兵的下士,并且负责安马尔的情报传递。另外,赵强给了张德广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如果条件允许,要想办法搞清黑龙江境内有多少散落的吴军旧部,情况允许的话,不妨与他们建立秘密联系,择其中血性尚存之人以为骨干,以为他日关宁军南下内应。张德广问道如果有吴军旧部想来投关宁军,是不是要安排他们北上,赵强想了一下,告诉张德广不必如此,如果对方来投之意强烈,则无论如何要稳住他们,让他们安心等待。

安排好这一切后,郭飞领着安马尔去埋葬俄军士兵的树林里挖取他们的尸体,好将首级割下,让安马尔带回去邀功。因已是六月,天气炎热,泥土潮湿,所以死去俄军的尸体早已腐烂,挖掘时臭味让人作呕,整个树林上空都飞满了闻臭而来的苍蝇,一些掩埋较浅的尸体更是蛆虫翻滚,让人看了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强忍住胃中不适,参与挖尸的那一百下士用各种布巾捂着口鼻,费力的将俄军士兵首级一一割了下来,有些脑袋已经烂得不见皮肉,看上去十分可怖。用石灰处理后,近三百颗首级被密封在十几个大竹篓里由两辆马车负责运送。不知是因为密封不到位还是因为人的心理原因,赶车的几个军士总觉得鼻子嗅来嗅去的都是臭味,一路上吐了好几次,之后的两三天更是食不下咽,一见肉食就呕心。

赵强释放安马尔之时,胡旺等人有些不放心,建议留下安马尔的家眷,好有人质在手,以防安马尔回去之后变卦出卖他们。对此,赵强呵呵一笑,告诉胡旺他们,唯一能控制安马尔的是他通敌之事,只要这个把柄一日不被泄露出去,安马尔就一日得为己所用。再者,已经派了张德广他们随安马尔一同南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后,赵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一个怕死的人,难道会因为家眷被别人控制在手上,就甘心听命吗?既然不会,索性就大方一些。”听了赵强的话,胡旺等人心中盘算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当下也就弃了这念头。

最后,赵强让人将上次准备用来组织敢死队的三百两黄金与六百两银子送给了安马尔,这个举动让安马尔有些欣喜若狂,他的身家财产早被一扫而空,这趟回去正愁没有钱财上下疏通,现得了这么多黄金白银,再加上这三百颗罗刹人首级,罪责肯定是没有的了,接下来所要关心的便是能否往上升一升了。

郑重其事的跪谢赵强之后,安马尔率众人开始往西北而去,在那日被胡旺所败之地再折而南向,墨尔根已被烧毁,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的了,这会只能往爱珲城而去,希望重新被派往他地驻守。路上,各种措辞他都已想好,并且明智的选择与护卫监视他的张德广达成了一致,对跟随自己的几个包衣也是下了封口令,让他们统一口径。这些包衣本来就是安马尔的私人财产,主荣奴荣,主败奴败,再加之他们并不知自家主子与汉人有什么勾搭,这会只求安生的跟着主子活命,如何会有其他念头。

安马尔走后,赵强将总制府军曹成立了起来,军曹官由郭飞担任。预设中的军曹是集情报与后勤为一体的军事机构,负责情报收集与后勤物资的统筹安排。郭飞领命之后,当即将军曹架子搭建了起来,赵强派了一百军士充入军曹,另外,齐壮还从部下两个大队各出三十人给郭飞,充作探马使用。

军曹成立的第二天,郭飞就按刘德所绘,邓肯所补充的那幅地图,向首义城周边百里范围派出了四支探马,以收集这些据点俄军守卫兵力防御情况,为师团的下一步征战做准备。

通过战斗缴获及掳获而来的军械大多已武装士兵,所以后勤司暂时没什么东西可管,因此赵强便让郭飞安排后勤司负责驿站及烽火台的搭建。首先建造的方向是南边,因为兔儿岭之战逃跑了一个正黄旗协领,虽说是黑龙江的客军,一来一往再调兵来讨伐,须耗时一两月,但为防何保先往宁古塔报信,赵强还是准备往南建造小型烽火台,以提前获得来袭清军情况。一个烽火台配五名军士,五匹快马,内中储几日士兵口粮,一旦清军出现,军士除点燃烽烟外,还须以快马来报

南面主要以烽火台为主,其他三面则以小型驿站建设为主。赵强的要求是每三十里地就要有一个小型驿站,内中要储备粮食、食草,马匹,以供来回传递情报军士及小部队路过使用。

远东地方太大,实施有效占领并控制难度太大,兵力及人口的不足首先就是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所以赵强只能尽可能的在自己所占领地盘内通过密集驿站及小型据点、屯兵堡的方式组建一个庞大的交通网,争取所下达之命令能够在最快最短时间内通知到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建设(四)

与俄军战后到现在,已是半个月过去,派出去的探马并没有带回俄军或清军来袭的情报,这让赵强松了一口气,在加强戒备的同时,让胡旺、齐壮等高级军官抓紧军队训练,因为留给赵强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在六月中旬出兵,在九月以前占领古里河城、雅斯克、多伦禅城等俄军据点,将这些地区连成一片,建立一个可攻可守,有足够缓冲的根据地。否则越往后拖,对赵强就越危险,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可是比任何敌人都危险。漫长的冬季将使赵强所有的计划都胎死腹中。

如何解决冬季来临后的军事问题,是摆在赵强面前的一个当务之急,他必须提前做出预案。但是限于对这片土地的陌生,他并没有好的思路,因此便将这事交给刘德,让他多深入各族百姓当中,吸取他们过冬的经验,并总结出来,制定一套可适用于军队作战的防寒办法。

总制府军民两曹架构完成后,虽然各项工作都是草创,但摊子铺开,总会逐步完善。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开始。

民曹几司已经运转起来,畜牧司在首义城东北两个方向置了几个牧点,一边组织放牧,一边组织人手囤积干草。农垦司已经将为数不多的土地分给了自由民,发给他们种子,主要以麦类庄稼为主,余下不多的土地则组织贱民统一种植豆类,供军马牲畜食用。渔林司按部就班,大多数赫哲百姓就河取鱼,伐木工作也热火朝天的开展中,只是限于工具及人手限制,开伐量不是太多。交通司目前的重心在于建造砖窑,照目前进度,需半月之后才能出第一窑砖。并且在短期内,交通司还是以首义城为中心建设四边道路。

前阵掳掠行动,胡旺从墨尔根带回一百六十多大车的物资,差不多将墨尔根各族百姓的财富搜刮一空,带回来的除了粮食还有很多生活用品,如油盐布料等,金银珠宝也不少,另外茶砖也运回来几车,这些物资除了拨了一部分给军队外,又分了一些给民曹,余下的全部集中存放起来,做为战略物资使用。

首义城无法供下整个师团居住,所以第一联队在首义城以东十里一处山谷扎营,步兵联队则以各大队为建制,各择地点安营。城中除了翻译学校及医院,还有总制府外,大多数人都迁了出来。

出于性病的担忧,俄国军妓营在又一次集体慰劳之后被解散,营中的俄国女人由中士以上的军士自愿取领,但不入军营,而是由他们的族人接纳,无族人的则由民曹负责安置。士兵只有在休息时间方可回家享受他所领取的罗刹女人。

四百二十名俄国女人被三百九十名各族军士领走,而汉军士卒领取的只有三十人不到,并且与以前一样,都是简单视之为发泄工具。军官中除了第一骑兵大队长马龙领走了一个,其他人都没有要。

在汉人传统观念中,这些高鼻梁大眼睛,肤色不同的异国女人实在是入不得家门。众军官们对马龙领一个罗刹女人当老婆的想法很是好笑,经常以此打趣他,马龙对此也不恼,但凡有人笑他,都是一笑了之。

六月初六,首义城掀起了大规模割辫运动。

百姓方面,以民曹官魏季名义颁布的割辫告示贴满了显眼的地方,并且每张告示下面都派了几个治官司的捕员与一个翻译。

在翻译的大声念知下,那些聚在告示下面的各族百姓才知道关宁军要割辫子了,那些来自墨尔根的百姓早已脱离原始部落生活,走南闯北眼界都宽得很,因此一听要割辫子,立马就知道关宁军做何打算了。很多人一直期盼着朝廷能够派人来救他们,如果割了辫子,这朝廷大军一到,岂不是认为他们附逆了,因此以墨尔根各族百姓为主,近两千名贱民辅兵对割辫采取了抵触。

但是抵触者的反抗无济于事,在第一骑兵大队如演习般从河边挥刀走了一遍后,百姓中再也听不到不愿割辫的话。充当治安司捕员的一百辅兵这时起了表率作用,他们带头割去了脑后那根辫子,然后唾了一口唾沫,两手一呸,就如狼似虎的冲向了那些还在犹豫,想待别人先动手然后自己再割的百姓面前。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下,原定一天的割辫仅用半天时间就完成。那些原本就没有留辫的倒是省了这事,在一旁有些好奇又有些好玩的望着那些哭丧着脸的辫子人们。小孩子们还闹哄哄的将那些被扔在地上的辫子捡在手中把玩,拿着手中甩来甩去。

军队方面,却是出了点问题,巴根的第二骑兵大队拒绝割辫。第一大队的士兵早已割去辫子,而步兵联队除了辅兵外,其他都是属于对关宁军有认同的军士,在他们的弹压下,一小摄不愿割辫的辅兵被饱揍了一顿,但没有死人。

整个师团乃至整个首义城就那五百蒙古骑兵脑后还吊着根小辫子,这种情形让赵强不由想到后世那支上演复辟闹剧的“辫子军”。

巴根严格来说不是自己的部下,他们只是合作者,是客军,所以赵强不想对巴根用强,何况以目前实力,即使能全歼这支蒙古骑兵,但己方所受损失也是难以想象的。因此他选择与巴根开诚布公的谈,在与巴根谈了一个多时辰后,赵强与巴根一齐到第二骑兵大队走了一趟,然后宣布第二骑兵大队不必割辫。

这是个特例,整个关宁军的特例,今后不管是谁,来了不要割,赵强事后对自己这么说。至于他和巴根在一个多时辰里都谈了什么,并无人得晓。巴根不曾对人说过,赵强更是没有再提过这事。

今后无论是俘虏,还是自愿来投的,又或是被掳掠回来的,不管是兵还是民,一律剪去脑后辫子。

本想恢复汉冠汉服,统一士兵军服,但因无足够布料可用,这一想法被暂时搁置。

时间到了六月十三号,关宁军总制府召开军曹民曹会议。六月十四号,中队长以上军官出席师团作战会议,会议结束后,骑兵联队与步兵联兵除留守兵力外,其余全部出动,实施“定远作战计划”。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定远作战(一)

定远作战计划是根据俄军在远东据点进行规划,大体遵循由近至远,由弱至强的战略战术目的。之所以用“定远”命名此次征战行动,乃赵强希望经此一战可以将遥远的远东牢牢的抓在自己手心,同时也是向心中英雄定远候班超致敬,希大汉千年英灵能保佑他一举荡平俄国人,然后一举挥师南下,重复宇内清明,重振我大汉雄风。

定远作战计划分三阶段实施,第一阶段作战目标为夺取古里河城,以控制古里河流域;夺取雅斯克城,控制精奇里江上游;夺取西林穆宾斯克城,控制西林穆丹河。根据情报显示,盘踞在此三处的俄军总兵力只有三百多,挟从各族伪军却有七八百人。无论从兵力还是据点规模,此三处俄军都是最为弱小的,因此首战开刀的目标无疑便是他们。

第二阶段作战目标则为精奇里江口的多化禅城、额尔古纳河的额尔古纳城。根据邓肯及被俘俄军火枪手交待,此二城为俄罗斯帝国在东方最远的据点,并且顺额尔古纳河往下可至大海,在那里,有一片冬天不会结冰的海洋,赵强知道,那就是远东唯一的不冻港所在——海参威。此阶段面对俄军兵力约在千人左右,以俄国人为主。

第三阶段作战目标则是扫清盘踞在黑龙江下游的俄军据点,夺取杜吉根思克、乌第思克、图古尔斯克等大小据点,孤立黑龙江上游的雅科萨,并断绝尼布楚与雅科萨以东的一切联系。

如果三个阶段作战目标全部得以实现,那赵强治下的地盘面积将激增几十倍,拥有人口近十万,并且还可以肆意的往更北西伯利亚原始森林掳掠那些原始部落以为己用,矿藏资源更是多的没有人手开采。

前景动人,但现实也非常困难,作战半径有五百多里,如此长途行军再作战,然后又要迅速移师他向,对于刚刚成立的关宁军而言,绝对是一场挑战。

距离台湾郑家被收拾的倒计时只有不到一年,一年之后,如果没有雄厚的实力,那赵强根本无法在雅克萨战争中后发制人,从中插上一杠彻底击溃围城清军,从而取得关外作战的先机。

赌了!这是赵强对定远作战的一个发自内心的定词。赌!成与败,就看这一回了。他不怕蛇吞象,他只怕自己做得太慢!

两年,最多两年时间,如果我不能有一支强军在手,那面对正在上升期的满清,面对有“圣君”之称的康熙,面对整个中国的人力物力,纵使我有超前两百年的知识,最终也会沦为时代过客,被历史的车轮遗忘。百年后,谁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帮汉人在遥远的西伯利亚发出他们的呐喊,谁也不会给这帮不甘心命运摆布的汉人浓书一笔。

或许,在史书中,我和我的部下将永远以反叛者的面目出现,将被钉上耻辱的破坏统一的十字架。

………………..

动员令发下去后,军官们求战情绪高昂,军士们也人人敢战,事实证明所谓会吃人心的罗刹人也不过如此,似乎根本不是关宁军的对手。军爵为下士的士兵希望借此战能够晋级中士乃至上士,那些吃尽苦头的辅兵则想摆脱现在的身份,不为财富奖赏,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好的待遇。一时之间,整个师团都在讨论与罗刹人开战的事情。在老兵的带动下,在丰厚军功的耀眼下,新兵们的眼神充满渴望。

“伏波惟愿裹尸还

定远何需生入关

莫遣只轮归海窟

仍留一箭定天山。”

站在首义城的堡垒上,望着面前列队完毕的军队,赵强在心中轻声吟了一首唐诗,然后大踏步的走下堡头,翻身上了贺满川为他牵来的战马,当先领着一众军官驰出首义城。

在一面关宁大旗的引导下,整个师团沸腾了。

“敢战否!”

“敢战!敢战!”

“当胜否!”

“万胜!万胜!万胜!”

“关宁军威武!关宁军威武!”

“关宁军威武!关宁军威武!”

“勇士们,当我们发出战斗的号角时,任何敢反抗的敌人都将被我们死死踏在脚下!”

“罗刹人夺我们的土地,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财富,玩弄我们的女人,今天,我们要他们双倍偿还!”

“让我们用手中战刀证明自己!让我们用罗刹人的首级证明自己!让我们用鲜血证明自己!我们是最强大的军队!”

“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最强者,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出发!”

随着赵强的命令,第一骑兵大队的汉军士卒首先豪迈的吼了起来,听上去却是一首曲子。在他们的带动下,那些并不懂这歌是什么意思的各族军士也有板有言的跟着唱了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滚滚黄河蓝蓝的天,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漫卷出长安。女儿柔肠男儿胆,涛涛热血汗衣冠,大漠无垠江湖远,暴雨惊雷也如磐。”

听着这首以电视剧主题歌改编的军歌,赵强忍不住心头翻腾,热血上涌。曾几何时,他梦里反复幻想着自己做为大汉军队的一员,豪迈地走向战场,无论是一名跨马扬鞭的将军,还是一个报关击柝的士卒,只要有与敌人浴血奋战的机会,就会义无返顾地冲上去。

男人,天生就应该是视死如归的战士,真正的男人不屑于成为舞台上的宠儿、秀场上的玩物,甘于平庸的世人,因为男人所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血性。

当一个民族的脊梁被屠刀砍折时,每一个有血性的汉家男儿都应站起来。以前我没有机会,现在,我能!

俄国人!你们绝对不能阻拦我的复仇!

关宁军的铁骑将再次震荡在山海关外!汉人的复仇之刀将让神州变色!谁也不能阻挡我!

那些制造无数屠杀惨案的满洲鞑子们,我赵强发誓,我将让你们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五十六个民族将没有你们的存在!

………………..

“胡大哥,我们雅斯克会军!”

“齐兄弟,让我们比比谁的速度更快,谁杀的罗刹人更多!”

“好,愿与胡兄一比!”

在爽朗的笑声中,胡旺与齐壮分头出发,他们各自带了一个骑兵大队,两个步兵大队的兵力,余下的兵力除去守卫首义城,将统归赵强亲率,以为中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定远作战(二)

齐壮领第一骑兵大队并一个火铳大队、一个长矛大队为左翼,目标直指古里河城,兵力一千七百人;胡旺领第二骑兵大队并一个火铳大队、一个长矛大队为右翼,目标指向西林穆宾斯克城,兵力同样为一千七百人。

赵强自领步兵联队的骑兵侦察中队、运输大队、火炮中队并自己的亲兵队为中翼,计有兵力一千人,目标是精奇里江上游的雅斯克城。

因步兵联队有经验战兵和没经验的辅兵人数差不多,战斗力要打很大折扣,所以这次出征,是以骑兵联队与步兵联队混编组成。行军与战前,骑兵大队负责前阵,而一旦发生攻城战,则押阵由步兵进攻。

在对阵满清八旗和绿营之前,关宁军绝无可能与俄国军队发生大规模骑兵作战,这是由地理及双方实力决定的。俄国人手中的哥萨克骑兵总数赵强早已从哥萨克军士口中得知,不会超过六百人,而在首义城,他们就折损了近百人,其余五百多哥萨克骑兵大多被用在尼布楚附近据点对付蒙古人,而尼布楚以东方向,多是以火枪手和各族伪军为主,这就决定了定远作战行动中,骑兵联队完全可以分开使用,甚至可以在取得几个俄军据点后,以中队为单位再行分开,而不必担心会受到俄军优势骑兵军力的打击。

左右二翼完成目标后,将统一会师于雅斯克城,以雅斯克为基地,进行第二阶段作战方案,即对多伦禅及额尔古纳城实施占领。

首义城留守方面,郭飞以总制府军曹官的身份统领师团留守的四百兵力守卫首义城。魏季以民曹官的身份负责首义城民政建设,并协助郭飞负责大军后勤事谊。刘德也被留下协助魏季,但他不知道,赵强临走之时曾特意叮嘱过郭飞,让他安排人手暗中监视刘德。

治安司的伤残老兵有一百六十人,还有一百辅兵,加上郭飞这四百兵力,连同各司跑腿打杂的辅兵,担任指派任务的军士,一共有七百人。出征之前,为确保首义城安全,赵强提审过库柏,从他口中得知他所率领的人马是尼布楚总督从四个据点拼凑出来,为了所谓“东进计划”挤牙膏似的从本就不多的远东俄军中抽调出来的,现在却在关宁军的打击下全军覆没,尼布楚方面根本无法再抽调足够的兵力来进攻关宁军。即使有,也要重新从各个据点征集,然后再委任指挥官,安排出征事谊,这一来一去没个个把月时间根本不可能。而定远计划的第一阶段作战方案却肯定能在一个月内结束,届时如果发现尼布楚方向有俄军来袭,师团完全可以以优势兵力再全歼他们一次。另外库柏也证实了哥萨克军士所说,那就是他们在远东的骑兵数量有限,多集中在尼布楚附近对付蒙古人,但他同时也提到,在贝加尔湖一带,俄罗斯帝国拥有强大的哥萨克骑兵,兵力总数相当可怕。

库柏在回答赵强的提问时,显得很坦诚,一点也没有不愿说或者隐瞒的意思,充当翻译的邓肯对此向赵强做的解释是库柏并不是职业军人,他只不过是因为妻子家族的原因才来到远东,而且完全是来镀金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清国人俘虏。重要的是,在邓肯看来,库柏不具备职业军人的心理素质,他的求生欲望让他愿意合作,以期能够被释放。

当赵强从库柏嘴中听到那个逃走的俄军指挥官是托尔布津时,先是脸色大变,然后满脸后悔,继而却是开心不已,因为这托尔布津正是雅克萨之战的俄军指挥官,在他的指挥下,几百俄军顶住了两万多清军长达一年的包围进攻,从这个角度看,托尔布津绝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守城将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军事天才。

幸好他没被杀死或者俘虏,不然雅克萨城可是没有指挥官了,换了一个人肯定会发生蝴蝶效应。赵强有些庆幸托尔布津能够逃回去,不然雅克萨换了一个俄军指挥官,那两万多精锐清军说不定轻而易举就攻下雅克萨,不会再在雅克萨苦苦耗个一年了。不过赵强忍不住又在想,这托尔布津如此胆小,竟然丢下同僚自个逃跑,仅从这一点看,似乎也不太像是个很牛.逼的人物啊。

历史,真的是充满了太多疑团。

从库柏嘴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后,赵强便让人将他重新带回石屋看押,想道他老婆林娜与自己有过肌肤之情,赵强觉得对这个头上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是不是可以好些,是不是可以将林娜还给他,让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团聚。但这个念头却只是在赵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他想到林娜那诱人的身姿,迷人的床上功夫,实在是有些不舍。

既然你们夫妻二人都是我的俘虏,理论上就是我的战利品,我干嘛还要充好人呢?你们来远东烧杀抢掠时不时同样没有考虑那些受害者的心情嘛,赵强如此想道。

排除俄军短期内不会有大的人马来攻后,赵强将判断力放在南边的清军方面。半个月来探马没有清军探子或军队集结的情报禀报,派往松山堡附近探访的士兵也没有发现有清军来此查探,因此赵强一时搞不清宁古塔方面是否已得信,重新安排兵力北上围剿。黑龙江方面,安马尔已经往爱珲城而去,算来有什么情报,也应该在半月之内送回来。

现在清军方面好像根本不知道兔儿岭发生的事情,又或是知道,但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没有调兵来打,因为探子没敢深入南下,所以具体原因赵强无从得知。最后决定不管清军是不是来攻,定远作战计划也要马上进行,绝不能因为不可预料的清军动向而耽误整个远东作战计划。

希望清军的将领能够将官僚作风发扬光大,又或是只将关宁军当作普通边患处理吧。情报的不畅让赵强有种憋屈的感觉,下定决心定远作战结束后,总制府军曹的情报司一定要快速组建并扩充起来,要让探子可以在关外每座城池里都扎下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定远作战(三)

按照赵强要求,交通司待大军出发后,要派人跟随出发,按三十里一个驿站的标准,就地搭建小型驿站,以方便各路兵马的情报传递。所以交通司长许平组织了六百壮妇及两百老弱男丁,随同军队出发。

各族壮妇们和关内汉家女子不同,她们体格的强健程度仅比族内男人们差一些,并且多是壮劳力,而且没有裹足,对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倒也能承受。内中如鄂伦春人妇女,更是族中主要的劳动力,并且在各自族内有一定话语权,比汉人女子要强多了。

为了调动这些壮妇和老弱男丁的积极性,魏季让畜牧司调拨了一些牛羊,让农垦司提供了一些粮食供交通使用。许平接收牛羊和粮食之后,便告诉那些要随大军出发的壮妇和男丁,只要完成任务,每人都将获得不低于十斤的肉食及二十斤粮食作为奖励。

十斤肉食与二十斤粮食对于这些大多是贱民的壮妇和男丁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自从他们被掳来首义城后,一日三餐虽然能够勉强填饱肚子,但却是油水少得可怜,而且每日所要承受的活计太重。因此他们往往一个时辰前吃饱肚子,一个时辰后却又饿得不行。

听到完成任务后,有肉食与粮食的赏赐,壮妇和男丁们自然都有些兴奋,尤其是有子女的壮妇,更是雀跃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把活计干完,好带着肉和粮食回首义城,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吃饱。

有了吃食的盼头,壮妇和男丁们随大军出发后,步子迈得挺快,到了地方就自觉留下人手进行驿站搭建,余人则继续顺着大军踏出的道路前行,到下一个三十里外再留下人手进行驿站搭建工作,如此往前推进。

西林穆宾斯克及古里河城距离首义城有三百多里,而雅斯克距离首义城只有不到两百里,因此齐壮的左翼和胡旺的右翼是轻装出发,只携带半个月的口粮,以求迅速抵达二城,并实施占领。

如胡旺与齐壮所部行动顺利,成功夺取古里河与西林穆宾斯克后,除留下少部人马等待首义城接收人员外,其余大部则迅速往雅斯克进发,与赵强中翼会合,进行第二阶段作战计划。至于古里河与西林穆宾斯克城中的人口与财帛,则由魏季组织人手接收清点,并代替俄国人充当占领者的角色。

因为不知道这些俄军城池与据点的实际情况,所以赵强没有确定要以哪个据点为关宁军大本营,故而给魏季的命令是派人清点人口与财帛,待定远作战结束后,再择一紧要合适之地,构建根据地,将来所有的人口将有计划的往根据地输送,直至南下关外,在关外取得立足点后,再将大本营迁往关外,在那里,继续向关内蚕食,最终成功入关,推翻满清,让关宁军的大旗飘扬在紫荆城的上空。

雅斯克城相对古里河城及西林穆宾斯克要坚固得多,面积也大,所以刚刚才在俄军火炮手教导下,打了几发炮弹的火炮中队就被赶鸭子上架,希望在雅斯克城发生攻城战时,能够派上用场。

四门火炮虽然由马车拉运,但行动速度还是缓慢,为了不致与火炮中队拉得太远,所以赵强中翼行军速度控制在一天三十里,按这个速度,七天后才可以抵达雅斯克城。

此次“定远作战行动”除动员四千四百兵力出征外,还有将近四千各族百姓也被征发,从事各项与战争有关的事务。可以说,整个首义城除了必要人员外,都全部投身到这场扩充地盘与实力的战争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避开。

在关宁军分三路向俄军据点进发时,远在黑龙江上游的雅克萨城却发生了一场争执。争执双方都是雅克萨城的俄军指挥官,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却是丢下库柏和弗拉米基尔逃回去的托尔布津。此时他正铁青着脸,愤怒的看着对面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军官。

中年军官叫沙克恰夫,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从莫斯科流放到东方的杀人犯,现在却是雅克萨城的火枪队长,他手下那两百火枪手全是由流放犯组成,相对于那些为数不多的军役人员,沙克恰夫所带领的这支火枪队更具进攻性,也更有战斗力。因此,在雅克萨城中,他是除了城守托尔布津之外的二号人物。

当托尔布津像个胆小鬼般的逃回来后,沙克恰夫意识到机会来了,对于这个可恶的强盗,他早就看不过去,若不是他资格老,雅克萨城的城守根本就不可能轮到他。而现在,沙克恰夫觉得自己有挑战对方的资格了,他觉得托尔布津窝囊的表现已经不再胜任一个帝国城池的指挥官。因此,他与四名同为流犯出身的军官率先发难,要求托尔布津立即从雅克萨滚蛋,将雅克萨城的指挥大权交给他们。

“托尔布津,你这个懦夫!你将库柏与弗拉米基尔丢给了清国人,将四百俄罗斯帝国的勇士埋葬,你怎么还有脸回来的!如果我是你,我宁愿跳进江水里淹死,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回来!”

沙克恰夫的同盟者斯德林已经撕破脸皮,见托尔布津迟迟不表态,他有些怒不可遏,这个胆小鬼凭什么还能再留在雅克萨,他应该立即滚蛋!

“斯德林,你给我闭嘴,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斯德林尖酸刻薄的话让托尔布津脸上十分挂不住,他无法解释自己逃回来的事情,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支突然冒出来的清国军队到底是清国人哪个将领所指挥的。但他却清楚,自己绝对不能离开雅克萨,否则尼布楚方面会将自己撕碎。

在东方,手中有兵,就有权力,没有兵,那就什么都不是。如果失去雅克萨,任何一个无名小卒都可以随意的践踏自己。

斯德林,你这个跳梁小丑,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土著给杀了!望着自己从土著手中救回来的斯德林,托尔布津一阵厌恶,雅克萨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抢夺!

“雅克萨是我的雅克萨,如果没有我,这座城根本不可能建起来!如果没有我,你们还是个可怜的流放犯!”

托尔布津有些失控的指着沙克恰夫和斯德林:“你们要明白,你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托尔布津用脑袋替你们挣回来的!如果没有我,也不会有你们!你们以为尼布楚里那些高傲的贵族会将一群杀人犯火的流犯放在眼中吗!不!他们看重的只是我们的勇敢,只是我们的凶残!”

“我们必须团结,你们明白吗?如果我们发生内讧,便宜的只是那些贵族,他们巴不得从我们手中接收雅克萨!”

“难道你们想要沙皇陛下的赏赐落到别人手中吗!如果你们不想,那你们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沙克恰夫,我知道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而背叛我!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搞清楚,那就是我不是胆小怕死,而是那些尼布楚的火枪手根本不听从我的命令,总督大人派我去参加东进,只是想支开我,好让他的人接管雅克萨!”

一阵咆哮之后,托尔布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要安抚这些想赶他走的军官,因为他们掌握的火枪手占了手中兵力的一半,如果没有他们,那自己将再无大的作为。

“沙克恰夫,清国人地方很大,东方很大,女人和金子遍地都是,你的眼睛应该看得更远!”

“相信我,沙克恰夫,一年!”托尔布津极尽诱惑的叫道:“只要一年,我们就可以从清国人手中再夺下一个城池,到那时,你,沙克恰夫!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城守!”

“你说的是真的?”

托尔布津的一番话让沙克恰夫心动不已,也让他知道为什么总督大人要让托尔布津只身一人去参加什么东进,而不是让雅克萨城的火枪手们一起去。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那些高傲的贵族根本不相信我们。

短暂的考虑之后,沙克恰夫与斯德林及另外两名军官达成了一致,他们同意托尔布津继续当他们的指挥官,但是一年之后,如果托尔布津不能带他们从清国人手中夺取新的城池,那托尔布津必须主动交出手中权力。

在心中咒骂沙克恰夫等人无耻之后,托尔布津一脸笑容的同他们一一拥抱了起来,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年之后,一个新的雅克萨绝对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托尔布津,这件事情必须要向总督大人汇报,并对清国人做出惩罚,否则他们会嘲笑帝国无能的。”

被托尔布津的保证搞得心热不已的沙克恰夫突然想到,弗拉米基尔和库柏的战败消息必须要通知尼布楚,否则那些清国人会变得更为胆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胆量敢主动袭击雅克城了,要知道在下游,那些清国人正在建造一座新城,这座城造好后要干什么,瞎子都能看出来。如果不对他们进行严惩,这些清国人说不定以为俄国勇士是怕了他们呢。

“噢,不,告诉他们没有用。”

不想托尔布津却摇头拒绝了沙克恰夫的提议,他笑着拍了一下沙克恰夫的肩膀:“总督大人手中已经没有兵力了,就算他知道弗拉米基尔他们完了,也有心无力,既然如此,何必让他烦心呢。现在,我们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让总督大人自己处理就行了。”其实托尔布津是不想这么快就让尼布楚知道自己逃回来,尼布楚与东进之旅已经让他意识到,总督大人想拿开自己了。

听了托尔布津的话,沙克恰夫怔了一下,他虽然胆大,但是隐瞒军情不报的事情却是不敢做的,不明白为什么托尔布津敢这样做。

托尔布津的忠实手下赫尔晓夫却上前提醒托尔布津:“我听说沙皇的特使戈洛文大人正带领一支一千五百人的武装部队在来东方的路上,有了他的来到,总督大人手中就有了一支强大的力量。对于清国人这次的胆大妄为之举,我认为还是应该通传总督大人,让他派戈洛文大人的这支部队去剿灭他们。”

“为什么你们是在想由总督大人派人马收拾他们,而不是我们自己做呢?”

托尔布津缓缓扫了一下一众军官:“从去年开始,我们有很多据点发生了失窃事件,粮食,武器总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不排除这些是清国人有组织所为。再联系这次他们公然袭击我们的军队,我猜测这些清国人正在准备一场针对我们的攻击行动。所以,各位,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托尔布津走到悬挂在身后墙壁上的一幅简陋地图前,用食指朝下游轻点了一下:“我认为,我们应该迅速对清国人的龌龊行为做出回应,让他们知道俄罗斯帝国是不好惹的!”

托尔布津已决定用更大的功劳替自己洗刷胆小者的罪名,同时也让尼布楚乃至莫斯科认识到在东方,没有他托尔布津,帝国的领土不会变得这么大!

沙皇陛下的荣誉奖赏将是我最大的本钱。那么,现在就让龌龊的清国人尝一尝我托尔布津的厉害吧。

“各位,请你们立即动员士兵,我们将在明天对清国人的爱珲城进行攻击!”

第一百三十章 定远作战(四)

江边的树林里,一伙短装打扮的汉子小心的蹲在草丛中,盯着远处的一座城池看来看去。他们的打扮各式各样,有扮做渔夫的,有扮做伐木的,也有扮做打猎的,且各民族打扮都有,但从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中,却是清一色说的汉话,不过他们的脑后却都吊着一根金钱鼠尾辫。远处那城便是雅克萨,联系此地并无清军驻扎,这伙人出现在此,颇有些诡异。

就在这些各种打扮的人朝远处雅克萨观望时,却有四五个汉子围在人群的后面低声说着话。

“大人,雅克萨的罗刹人防卫很严密,进出都有罗刹兵盘查,想混进去很难。”

一个三十多岁,肤色有些发黑的汉子面露难色的看着面前一国字脸的中年汉子,摇头续道:“怕是摸进城不可行,卑职以为可返回爱珲,将此趟北查之事向皇上奏表,待圣意再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被唤做大人的那中年汉子,叫彭春,从名字听似是汉人,但其却是满洲正红旗人,官拜正红旗蒙古副都统,曾被康熙赞为“性资忠勇,器识弘通”,深得康熙倚重,视其与宁古塔将军巴海一样,都是大清的“干城之选”。

彭春的祖父何和礼因助清太祖创业有功,娶长公主东果格格,为后金五大臣之一,死后被追封为一等公。顺治九年,彭春袭一等公封,康熙十三年参加平定三藩的战争,因功升蒙古副都统。虽只是一蒙古副都统,但彭春在八旗诸将中,却是翘楚人物。而且他这副都统也是实权在握,不亚于黑龙江和宁古塔将军。

所谓都统,原是指固山额真,顺治年间清廷改固山额真为都统,梅勒章京为副都统。执掌一旗之户口、教养、官爵承袭、军事训练等。京师满蒙汉八旗各有都统1人,从一品,共设都统衙门24处。在各省置驻防八旗,辖兵2000名以上者,以将军领之。全国设将军衙门13处均从一品,以满洲王公或亲信大臣兼任。各防以将军或都统为长官。都统以下为副都统、协领、参领、佐领等官。

彭春这副都统与黑龙江都统衙门副都统萨布素不同,他是京师正红旗的副都统,而萨布素却是黑龙江治内镶红旗的副都统,二人治下旗丁人数不可同日而语,所授爵位也是差了几级。而且彭春在清军中,素以勇猛善战、心细胆大闻名,平定三藩之时就独领一军,从简亲王帐下,平定吴逆之战尤是出了大功,属于简在帝心的人物。

与彭春说话的那个有些脸黑的汉子叫郎坦,此人可不是黑龙江将领,也不是彭春部下之人,出身有些吓人,乃是宫中的蓝翎侍卫。

满清皇宫中的侍卫由领侍卫大臣统领,侍卫又分一等侍卫,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三等侍卫正五品;蓝翎侍卫,正六品。虽说这蓝翎侍卫只是区区正六品,但其在领侍卫府编配蓝翎侍卫总共只有九十人,且一概都以武进士充任,这与那些一等、二等侍卫中多是满蒙亲贵子弟可是大不相同,可谓都是有些真本事之人。

“如此也好,既已探清雅克萨周边情况,此趟探查也不是无所得。我等就先回去,等候圣意就是。”

郎坦虽谦称了一句“卑职”,但其是宫里的人,这趟又是皇上派来与自己一同北上之人,彭春倒也没敢托大,微一思虑,当即让人通知藏在雅克萨四周的部下回返。

此趟彭春与郎坦受康熙之命,领锐健营四百兵赴黑龙江查探罗刹人情况,用意在于查明北方罗刹人入侵具体情况,供康熙御断。

彭春以副都统一等公身份,亲自带队北上,其勇其心倒也实在。

……………………

今天来了警用摩托车八辆,警用桑塔纳轿车三辆,面包车四辆,计出动派出所警力不下六十人,另有两车城管,阵势搞得相当大,领队副镇长也是态度蛮横,浑不将老百姓看在眼里。

明天岳母和几家被强制铲除农作物的居民要到县里上访,一家出两人,岳父不在家,妻子要带宝宝,唯有骨头与岳母一齐去。

吐槽一句:一起小小的民事纠纷却搞得如此大派场,难道那些干部真的喜欢摆威风吗?到底是他们无业务处理能力还是其他,不得而知。

黑暗,太黑暗了,想起那一长溜警车开来,哗啦啦下来几十身体强壮的警察和治安人员时,不由有种痛恨的意味。

小小社区主任和副镇长就能动用如此多的警力强压百姓,真不知谁给他们的权力!

今天就更这么多,许明天也只有一两更,骨头保证做到不断更,但这两天更新多不了也是事实,读者见谅。(附,刚派出所来了一人,要求岳母明天不要到县里去,并列举各镇各类“学习班”教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远作战(五)

古里河全长三百多里,发源于极北之地,其下流直通松花江,明时此地为奴儿干都司辖地,但因地理缘故,终明一朝,在此并未实际管治,由建州卫自行委任当地头人统管治下各族。满清崛起时,老奴哈赤曾派大贝勒代善沿河捕捉“生女真”充实八旗军力。崇德时,因汉蒙八旗建立及朝鲜平定,所以八旗兵源十分充足,因此对于那些还处于原始生活状态的生女真野人倒是看不上眼了,毕竟这些野人虽然作战勇猛,但是所生活区域太大,往往捕个几百人,须动用数千兵力耗时数月方可成事。蒙古部落的归附,朝鲜的归附,对明战争的重大胜利,朝廷制度的建立等一系列因素最终让满清在崇德八年时停止再到古里河及更北地区捕捉人口实充兵力。

满清不来古里河捉人,也对那些散居在古里河流域的各族百姓不闻不问,相对于大明关内的繁华与富饶,这片苦寒之地实在是让满清贵族提不起兴趣。顺治四年的时候,一队十七人的俄国探险队来到了古里河,三年后,莫斯科往古里河派出了一支三百人的流犯队伍,并在古里河上游建立了一座据点,并以古里河给这座据点命了名。历经俄国人三十年的占领建设,时至今日,古里河城已经成了古里河流域最大的一处聚居点与贸易中转站。生活在城中的除了两百俄军火枪手,还有数百各族伪军,另外还有一百多流犯、冒险者、平民、投机者等各式各样的俄国人。因为古里河的占领时间较长,比之黑龙江流域的雅克萨等城,古里河在俄罗斯帝国的地图上时间更早,因此俄国在此建了一个小的军政系统,约有三四千被掳掠来的各族百姓生活在古里河城四周,按时向古里河城交纳税收,当然这个税收不是金银,而是各种实物,以珍贵的动物皮毛和上等药材为主。至于那些从俄国内地来此的商人,则会征以一定的赋税,这个却是用金币结算的。

现任古里河城俄军指挥官叫特可洛斯基,他是一名来自基辅的俄国人,与库柏与托尔布津等人的身份不同,这两个人一个是来东方镀金的贵族成员,一个则是该死的强盗,而特可洛斯基却是沙皇陛下的奴仆,他与他的家族都属于沙皇陛下私人农庄。而来到遥远的东方担任一个小城的指挥官,是特可洛斯基五年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和父亲、爷爷一样,替伟大的沙皇陛下勤劳的种植庄园,然后进献到莫斯科,供沙皇陛下享用。对于成为一名军队指挥官,在梦里,他都不曾想过。

能够由一名农奴成为一名指挥官,这一切得益于特可洛斯基能够种植出让沙皇陛下非常满意的葡萄。据说,当老沙皇陛下亲自品尝了一颗由农奴进献的葡萄后,连声称赞,并且让侍从告知这些葡萄是哪个农庄种植出来。当知道葡萄是来自基辅自己一个私人农庄时,高兴之余的老沙皇陛下立即夸赞了这个农庄,而且还破例让葡萄的直接种植者特可洛斯基从农奴这个身份上解脱出来,让其到遥远的东方替帝国,替沙皇陛下建立功业。于是,只会种植葡萄的特可洛斯文基来到了东方,在这里,他无法种活葡萄,而且,在他来到古里河的半后后,老沙皇陛下驾崩了,新的继承人是他那年幼的儿子——彼德陛下。

出于对皇室的忠诚,特可洛斯基并没有因为自己只会种葡萄而不懂带兵打仗感到苦恼,也没有因为重用他的老沙皇陛下去世而对新继位的小皇帝有所轻视,他曾很用心的跟那些原先的军官们学习,但是结果却是任凭他怎么学习,也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因为他似乎对于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东方人十分不适应。也许是曾经身为农奴的缘故,他对于那些被帝国军队掳来的奴隶有一种同情。这种对奴隶的同情让古里河城的军官和士兵对这位新城守大人都有些瞧不起,但因为特可洛斯基是沙皇陛下亲自指定的城守官,军官与士兵们也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与其他靠近清国人的城池与据点不同,古里河城中两百火枪手那是帝国的职业军役人员,而不是由流放犯组成,他们的报酬除了掳获所得,还有来自帝国财政的拨给。可以说,他们才是帝国在东方真正的军人,而其他人,只是帝国的打手而已。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一点在古里河俄军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也让特可洛斯基感觉到东方似乎也很好,至少在这里,他说的话还是管用的。成为古里河城守之后,特可洛斯基改变了前任城守的很多做法,他让掳获来的各族居民自由的生活在城中,并且在城外拓建了很多居住点,还建了许多商业设施,并指导那些土著居民如何更好的种植庄稼。甚至,特可洛斯基还很体贴的为土著居民们的孩子建了一所学校,教他们读书识字,当然,所教授的是俄语。

在原先税收基础上,特可洛斯基还下调了居民纳税的比例,并且禁止军官们变相奴役居民,总之,一切他能做到的,也确实可以做到的,他都做到了,在他的治理下,古里河城竟然奇迹般的成为了一座世外桃源,百姓们安居乐业,商人们和气生财,以至于经过古里河城的商人们都会不自觉的对外传诵特可洛斯基大人的良政,称赞他是合格且非常优秀的城守官。甚至在莫科斯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那就是古里河城是帝国在东方最完美的据点。不过让人遗憾的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却都是那些双手沾满异族鲜血的贵族与军官们,而且他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边总是挂着笑容。在贵族们举办的沙龙里,特可洛斯基与他的古里河城往往是贵妇们最爱谈论的话题,时间久了,也不知谁先提出来的,“种葡萄的小丑”就成了特可洛斯基在莫斯科的代号,而且还传到了彼德沙皇和姐姐索菲亚公主的耳中。

不过沙皇陛下却对特可洛斯基的行为进行了肯定,称赞他是一名办事得体的人,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沙皇陛下才九岁。但不管他多大,他总是俄罗斯帝国的皇帝陛下,因此尽管那些贵族与军官们对特可洛斯基百般嘲笑,但却是没有人敢让他从古里河滚蛋。

也许让种葡萄的小丑离开古里河,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他,莫斯科岂不是少了一件笑料。

……………

又是一个清晨,从夜里开始,气温就在不断攀升,早上的时候,古里河的上方升腾的都是水气,空气也潮湿闷人,坐在屋子里,人都会出一身汗。

“噢,真是太热了,这该死的气温。”

特可洛斯基的身体不是太胖,相反还显得很健壮,天热让他有些受不了,想脱去上衣凉快凉快,却又怕被部下看到笑话。在屋内呆了一会后,他终于受不了,起身朝门口走去,他决定到城边的古里河去洗把澡。

“城守大人,你要出城吗?”

经过城门时,收税的几个火枪手善意的看着他们的指挥官大人,几年下来,这些火枪手对城守大人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是一位可爱而又让人忍俊不禁的指挥官。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操着熟练俄语的居民向他们的城守大人打招呼,一些热情的居民更是端着刚做好的点心要请城守大人品尝,但都被特可洛斯基婉拒了。

“噢,是的,我要出城。”

与那些居民打完招呼后,特可洛斯基同样友善的回报了那几个火枪手一个笑容,然后指着城外的古里河对他们笑道:“也许,你们换岗之后可以去河里找我,因为我要去河里洗澡,冲刷一下这发热的身体。”

“大人要去河里洗澡,噢,太好了,我们一定去找你。”

“不过大人游泳技术似乎不是太好,去年与大人一起洗澡的时候,大人差点被淹死。”

一个火枪手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他的话让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是的,这个城守大人的确是不太会游泳。

特可洛斯基听着部下们的打趣,一点也不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也许吧,不过只要淹不死就行。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好好的冲洗一下,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祝大人洗得愉快!”

火枪手们欢愉的叫了一句,看着特可洛斯基带着他的仆人阿乐儿往河边走去。

.....................

与岳母等人去了县里后,接待人员很好,由此证明小官难缠,上官好的道理。县委和农业局的人亲自下来实地查看,到社区召集组织干部讨论。现在大致定下补偿方案,星期一以合同形式签订。这件事情骨头也不参与了,用心更新,新的一月,总要有新的成绩。谢谢那些关心骨头的朋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远作战(六)

阿乐儿只是一个少年,今年才十六岁,他是鄂温克人,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特可洛斯基来到了古里河城,并见到了这个跟随父母充作苦役的孩子。因为同情,特可洛斯基让阿乐儿做了自己的仆人,在他看来,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个孩子能够更加健康的成长。事实也是这样,在托可洛斯基的精心照料下,阿乐儿发育得很好,比起同龄的孩子,他的个头要高小半个。因为是城守大人贴身仆人的原因,阿乐儿也接受了相当好的教育,他的俄语比起自己的鄂温克母语更加熟练,并且他还能替城守大人记录一些文件。在城中,阿乐儿甚至还被人尊敬,不管他走到哪儿,热心的居民们总会对他竖起拇指,称赞他是名优秀的少年,并让他捎带一些礼物给城守大人,不过阿乐儿牢记主人教诲,从来没有收取那些居民的心意。

对于自己的主人,阿乐儿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崇拜他。因为他,自己才能活得这么安乐;因为他,自己才能得到教育;因为他,自己及父母才能得到人们的尊敬。为了主人,阿乐儿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主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清晨的古里河城,不仅城中一片繁忙,城外也同样很热闹,因为在城外,有一个很大的自由市场,在这里,各民族的百姓赶着自己的牛羊、挑着成担的皮毛和药材等着客人的光顾,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则老练的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挑选自己看中的物品,并老道的与那些出售者讨价还价。而当每天都要来到市场的税务官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百姓与商人们并没有一点恐慌,而是如同老朋友似的与他们打着招呼,同时缴纳他们的税收,当然,那些还没有交易的百姓和商人是不需要交税的,因为城守大人很体贴的规定,只有交易完成后,才可以缴纳税赋,否则,是不需要向税务官交纳任何实物与金币的。

当托可洛斯基带着阿乐儿从市场中间穿过时,赞美的声音从东传到西,所有人都向他们的城守大人致以了最亲切的问好。跟在托可洛斯基的身后,阿乐儿也享受到了那种被人尊敬与赞美的感觉,在他的脸上,同样挂着一种满足:主人的荣耀也是我阿乐儿的荣耀。

托可洛斯基一如往常,保持笑容,不住的点头从人群中穿过,并且很老实的告诉那些百姓,他要到河里洗澡。因此,当他来到河边时,身后已经跟了二十几个孩子,他们吵嚷着要与城守大人一起到河里洗澡。对此,托可洛斯基一点没有生气,他很喜欢这种与孩子呆在一起的感觉,尤其是与他们一起嬉闹,因为他们让他想起自己远在基辅的妻儿。五年了,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应该有十岁了吧,明年,我的任期满了,就可以离开东方,见到她了吧,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脱得光洁溜溜,托可洛斯基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灿烂。

阿乐儿的兴奋一点也不比主人少,少年人爱玩水的天性让他比自己的主人更加喜欢这条古里河,而且在这些孩子面前,阿乐儿有一种自己已经是大人的感觉。

“阿乐儿,下水之后你就呆在岸边,看着这些孩子们,不要让他们到河中央去,知道吗。”

托可洛斯基活动了一下双腿,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下阿乐儿,他怕那些孩子会乱游到河中间去,要知道,河中间的水深可以站下两个成年人。

“主人,你放心吧,我会看着他们的。”

阿乐儿懂事的点了点头,上前接过托可洛斯基的衣服,小心的将他们叠放在一起,还找了块石头压住。

“那好。”

对于阿乐儿,托可洛斯基还是放心的,这个少年跟着自己五年了,比起那些孩子来,他可是非常听话和稳重的。

不远处的河边,有几十个各族妇女在清洗衣物,看到这边的城守大人与一帮孩子,妇女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对于那个高鼻子大眼的城守官,妇女们可是一点也不害怕。她们一边清洗衣物,一边笑着谈论这边的城守大人,诉说着城守大人来自古里河城以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远处妇女们在谈论什么,托可洛斯基可不知道,从市场走到这边,他身上早已湿透,现在就想痛快的畅游一番,因此看了一眼升腾水气的古里河后,他深呼吸了一口,开始下水。朝前走了几步,双膝没到水中时,顿觉一片凉意,十分的舒坦,忍不住便“扑通”纵身跃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河水的凉快让托可洛斯基全身心的舒悦,也让他的脑袋一片清凉。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往前游了十几米后,才从水面露出头来,想看看阿乐儿和那帮孩子,他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些小孩子。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岸上的阿乐儿与孩子们却谁也没有下水,而是全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河对岸。

“阿乐儿,你怎么不下来?”

托可洛斯基不知道阿乐儿他们在看什么,他只好奇这个少年怎么会这么老实不下水的,这可不像他的性格啊,要知道以前,自己没下水,他就已经跳下去了。

“主…主人…”

听到主人的叫唤,阿乐儿结结巴巴的指着对面,带着害怕与恐惧失声叫道:“那里有好多人!”

“好多人?!”

托可洛斯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朝对岸看去,只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就变了,手脚也停止了划动,陡的一下就往下沉了下去。

“上帝,这些清国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被河水呛了几口的托可洛斯基已经顾不得差点被淹死,他不要命的往岸边游,因为在河的对岸,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看。

“铛!铛!铛!”

托可洛斯基爬上岸时,古里河城的上空也响起了敲钟声,这个声音代表着有敌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定远作战(七)

古里河城的警钟自从二十年前架设起来后,从来没有被使用过,因此当城头的士兵敲响钟声后,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的望着城头。直到看见河边的城守大人带着一帮孩子惊恐的跑过来后,他们才看到了隐藏在水气后面的敌人。

对岸的军队似乎觉得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了,他们取下包裹在马嘴上的布条,让战马尽情的嘶鸣起来。不过让古里河城的百姓有些意外的是,那些敌人并没有马上发动进攻,而是停留在河的对岸没有任何动静。

“快,快躲进城里,清国人的军队马上就要进攻了!”

托可洛斯基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了,穿着他那条大平角短裤高声提醒那些仍然没有反应的居民们,城头的钟声也敲得更急了,火枪手们也全部上了城头。百姓与商人们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一窝蜂的开始往城中跑去。整个市场乱成了一团,大大小小的摊位被惊慌的人群撞翻,货物凌散的倒在地上,被过往的人群不住踩踏着。牛羊牲畜也没有人要了,东一只西一只的在市场里乱跑,小孩子们则哭闹着不知怎么办。

托可洛斯基跑进城中后,立即上了城头,城头上的四个火枪队长见了他,都有些不安的汇报起对面的情况。

“大人,对面的清国人藏在密林中,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有骑兵,而且似乎有一定数量的火枪手,可以确定,这些清国人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

“最近一座桥在下游十里,他们如果绕过去,最少要半天时间,因此我们必须马上安排防卫,并且派人雅斯克求援!”

“必须马上关闭城门,不能放更多的人进来,否则敌军要是围攻我们,城中就会断粮的!”

军官们七嘴八舌的意见让托可洛斯基有些心烦,因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敌人进攻的情况,在此之前,他唯一的军事行动就是来到古里河城的那一年,带领一队火枪手去一个不愿向帝国交税的小部落展示了一下沙皇军队强大的实力。而在那次行动中,天知道,他是一枪都未发过,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那个小部落就乖乖的投降了。

噢,该死,那些清国人是怎么从南边过来的,难道南边的军队已经被他们打败了吗?托可洛斯基有些慌乱,古里河城虽然是以前清国人的领土,但是三十年前,当帝国的军队来到这里以后,古里河就成了沙皇陛下的领土,并且从未受过清国人军队的威胁。天晓得这些清国人是怎么越过南边的据点跑到这里的!

慌乱的托可洛斯基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拒绝了军官们要求关闭城门,不放百姓进城的意见。

“有半天时间,足够我们安排好防卫的了,既然那些清国人不会马上进攻,那为什么要拒绝帝国百姓进入城中呢?难道他们不是沙皇陛下的子民吗?”

不过向雅斯克求援的建议却是被托可洛斯基接受下来,他刚才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清国军队密密麻麻,好像有几千人,仅仅依靠城中的两百火枪手和四百鄂温克人军队是绝难以抵挡这么多清军兵进攻的。雅斯克城中的火枪手虽然也不多,但是连同那些土著军队,也能调集六七百人,只要他们能够及时赶到,参与守城之中,那托可洛斯基相信,守住古里河城还是有把握的。他虽然没有和清国人作战过,但是在东方,所有的俄国人都相信,懦弱的清国人绝计不是帝国军队的对手,他们的作战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有了一点死伤,他们就会马上后退。

或许这些清国人的军队只是因为他们皇帝或者将军的强行命令,才无奈过来象征性的出个差事吧,托可洛斯基想道,他甚至认为这些清国人很可能是在南边的俄国据点吃了亏,才偷偷的潜到这里,想看看能不能有收获的。

绝对不能让这些想捡便宜的清国人攻进我的城池,否则这些可怜的百姓又要被荼毒了。托可洛斯基在古里河城付出了自己的心血,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那些突然来犯的清国人破坏。

古里河有几百米宽,最深处有四米多,清国军队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是绝然不可能渡过这条河的,而要到下游的木桥,则要绕过一个山头,没有半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到得了。托可洛斯基作为最高指挥官,他既然下令这么做,军官们也只好同意,各自去安排防卫,并尽可能的将弹药搬到城头以作预备。

城中的百姓因为慌乱与惊恐,密密麻麻的站在街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军人们在城头上上下下的跑,谣言瞬间传播开了,有说来的清国军队有一万人,有说清国人只有几千人,具体来了多少清国军队没人知道,但所有的流言都证明一点,那就是古里河的对岸,的确有一支庞大的清国军队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古里河城,并且他们随时都能发起进攻。然而尽管传言清国军队兵力很多,但居民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或者是想逃离古里河城,到安全的地方躲避清国人。他们只是在想,城守大人是不是需要自己参与到守卫城池的战斗之中,如果需要,那自己一定要报名参加。

绝计不能让清国人攻占我们的家园,绝对不能让那些侵略者伤害我们的家人!

几十年时间的演变,已经让生活在古里河城的各族百姓忘记早先这里的统治是清国人,而不是俄国人。如果说,以前他们对俄国人还有敌意,但现在,在城守大人的治理下,他们已经将古里河当作了自己的家园,将俄国当作了自己的国家,将沙皇陛下当作了自己的皇帝。

为了家园,为了亲人,为了沙皇陛下,古里河城的居民愿意与来犯的清国侵略者决一死战!慌乱过后,居民们开始镇定起来,他们自发的组织起来,准备随时参与到守城之战中。

城中的俄国人都被组织了起来,他们被分发了火枪,充作预备队,准备随时替补城头死伤的火枪手们。居民中的男人也被下令到城东集合,但是托可洛斯基暂时还没有给他们派发武器,因为他觉得,有火枪手与鄂温克人的守卫,清国人是没有可能在第一次进攻中就占领古里河城池的。

为了安定城中的人心,那些被集合起来的男人们被分作了若干小队,帮助逃进城中的百姓安置生活,从惊慌中清醒过来的各族百姓此时都自觉得接受安排,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

“主人,您的衣服!”

托可洛斯基正忙着安排城中守卫时,阿乐儿捧着他的衣服来到了他的身后,托可洛斯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了除了一条大裤衩,什么都没有穿。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自己的衣服,托可洛斯基赶紧穿了起来。一边穿着,一边偷眼看周围的火枪手们,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不过,还好,那些火枪手的注意力都被对面的清国军队吸引了过去。

因为河面的水气很浓,所以除了隐约看到在对面树林晃动的的清国士兵,还有那不时响起的战马叫声,其他的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千户,河水太深,我们没法强渡过去,只有扎木排才能过去!”

“那就马上扎木排!”

齐壮有些焦急,邓肯注明的古里河城地点是没有错误,可是他却忘记标注城池是在河的对岸,而最近的桥却不知在哪里。

刚才那个洗澡的罗刹人告诉齐壮,古里河的水流并不是太急,水性好的泅渡过去并不是很困难,可问题在于,罗刹人是据城而守,长矛大队游过去也没有办法攻城,而火铳根本不能淋上水,否则就成了无用之物,骑兵游过去同样也没有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扎好木排,将士兵渡过河去。原本的突袭已经落空,作为一个老兵,看着刚才河对岸一片杂乱的场面,齐壮十分遗憾,如果不是这条河,夺取古里河城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却只能望河兴叹。

“一个时辰后,我们必须马上进攻!”

在齐壮的命令下,两个大队的步兵全部去伐木,削砍好的木头很快就被运到河边,各种能够固定木排的绳子布条都被收集起来。因身后就是成片的树林,木头砍伐很容易,而且又不需要太牢固,只要能载人就行,所以一个时辰后,二十架木排就被扎了起来,每个上面都可以站七八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定远作战(八)

本章写好时因为复制出了问题,只传了两千五百字,发现后补传五百字,所以读者看的时候注意一下。

.................

“主人,清国人在干什么?”

古里河的城头上,阿乐儿睁大眼睛看来看去,却是看不到对面的清国军队在做什么,只能朦胧看见一队队的清国人抬着木头来到河边,然后又转身回去。有主人在身边,阿乐儿对那些入侵的清国人一点也不害怕,但是他却十分想知道那些清国人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到下游的桥那里,而是仍留在对岸无所动静。

阿乐儿的疑问也是托可洛斯基的疑问,但是他却无法对这个少年解释,因为他也很想有人能告诉他,对面的清国人在干什么。

“城守大人,清国人似乎不知道桥在哪里。”

火枪队的军官契科夫有些担忧的走到托可洛斯基身边,不无担心道:“他们好像在扎木排准备强渡古里河,大人,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是的,契科夫,我看到了。”

听了契科夫的话,托可洛斯基点了点头,经他这么一说,他已是明白清国人要干什么了,但是却摇头道:“就算我们知道清国人是在扎木排准备渡河,我们也无法阻止他们。”

契科夫犹豫了一下,提议道:“或许属下可以领一队火枪手去阻止他们,让那些要渡河的清国人到河里喂鱼去。”

“不,勇敢的契科夫,我知道你是勇敢的,但是…”

阻止清国人渡河是一条不错的办法,不过托可洛斯基却不想这么做,他首先肯定了契科夫的勇敢,但是话音一转,很是坚定的道:“我们的兵力有限,而清国人绝对不比我们少,我不想在清国军队攻城前,军队有一丁点的损失,所以,我不同意你去阻击他们。契科夫,你要知道,坚固的城池是我们击败清国人最好的利器,我们最好的退敌方式就是凭借城墙杀伤那些可耻的清国人。”

“那好吧。”

契科夫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河对岸,城守大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根据与清国人打过交道的军官们说,那些愚蠢的清国人似乎并不重视火器,他们还停留在大刀长矛加弓箭的思维模式里,虽说对面的清国人好像也有火铳手,但是看上去,他们无论如何不是俄国火枪手的对手,妄图用大刀长矛攻进城中,除非那些清国人有上帝的帮忙,否则绝对不会发生。也许事实的确会如城守大人描绘的那样,可耻的清国人在古里河高大的城墙下流尽他们的鲜血。

往雅斯克求援的使者已经出发,城外的百姓除了少部分逃往四周山林,大多数已经进入城中避难。当年建造古里河城时,就是为了完全控制古里河流域的达斡尔人、鄂温克人还有那些土著,建造者甚至想将古里河城修建成一座完全莫斯科风格的堡垒,可惜因为条件所限,没能建成,最后便建成了现在的四方城堡。但即使这样,城中也可容纳数千人口,并且城墙都是用粗石垒成,虽然不高,但对于缺乏攻城器械的军队而言,却绝对是恶梦。

作为守城中坚力量的火枪手们都是职业的军役人员,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参与过对瑞士的战争,征服高加索地区的战斗,因此有着十分成熟的战斗经验。就连那一百多并非军役人员的俄国人,对于火枪的熟悉也不次于他们对伏尔加的喜爱。因此,托可洛斯基和所有的军官都相信,落后且懦弱的清国人是绝计攻不进城中的。

…………

“罗刹人一定会趁我们渡河时攻击我们,所以我需要第一批渡河的都是勇士,为师团杀出一条血路,在河对岸牢牢钉住,让后续人马可以安全渡过去!”

树林前,齐壮坐在战马上,指着那二十架扎好的木排冷然看着军士们:“先过河者一律升爵一级!第一个攻进古里河城的军士直接晋为中队长!”

“弟兄们,罗刹人什么德性你们都知道,对面只有两三百号罗刹人,只要我们渡过河,古里河城就一定是我们的!”随同齐壮一起的步兵联队副联队长左铭南不失时机的打马出来打气:“千户大人给了大家重赏,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时不拿军功什么时候拿军功!是男人的还不赶紧报名!”

“左千户说得不错,这时候不拿军功什么时候拿!”第一火铳兵大队长林家风操着他那四川口音怪怪的笑了起来:“罗刹娘们的滋味可是真他奶奶的极品,弟兄们想尝尝的就赶紧给老子表现去!”

听了林家风这话,明白的汉军士一个个发着淫.荡的笑声,没听明白各族军士在得到翻译后,一个个也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是啊,那些丰满的罗刹女人真的让人流口水。相较于尝过罗刹女人的军士,辅兵们的神情更是复杂,想到别人在干罗刹女人,而自己却要替他们把守的无奈,辅兵们不由一阵骚动。师团的军功制他们都已经熟悉了,现在更有联队长许诺,军功的剌激,罗刹女人的吸引,男人的雄性激素被尽情的释放出来。

“我参加!”

“库木勒愿意过河!”

“德因次也愿意!”

“不为别的,为了罗刹娘们,我哈图也豁住去了,长官,我要第一个过河!”

一个个军士大踏步的站了出来,毫不迟疑的往河上的木排走去,因为要参加的士兵太多,致使左铭南不由不让几个中队长负责秩序。

二十架木排可容一百六十名军士渡河,很快,一百六十名首批过河的士兵就自愿走了出来,有骑兵,有步兵,有汉军士也有各族士兵,内中还有三十多墨尔根的汉人罪犯。

“左兄弟,你在此押阵,我亲自带人过河。”

见人员准备完毕,齐壮翻身下马,解开上衣往亲兵手中一扔,拔出大刀,就要往木排上去。左铭南见状,忙拉住他:“千户大人,你是联队长,全军统帅,如何能以身冒险,过河的事就让我来吧,大人只管看着就是。”

“哎,什么全军统帅,我有几斤几两难道自个不清楚,这联队长一职全是师团长照顾老弟兄,要我看,我齐壮也就是个把总的命。”

齐壮不由分说挣脱左铭南:“弟兄们千辛万苦跟着师团长北上,还不是图的将来能够南下和鞑子再战,替王爷报仇,替咱汉人出口恶气!以前活得窝囊,给鞑子当奴才使唤,现在可不同了,咱是为自个,定远会战一定要成功,这古里河城是首战,一定要顺利拿下,否则,我也没脸再去见师团长。老子不亲自踏上对岸,这心就他娘的不踏实,左兄弟,你别跟我争,是兄弟的,就保佑罗刹人的枪子别打着俺就行!”

说完,齐壮朝左铭南一抱拳,腰带一勒,光着膀子就往木排上去,左铭南知道拦不住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吩咐林家风和马龙等准备第二批渡河人员。

......................

“弟兄们,渡河!”

右脚刚踩到木排上,齐壮就大声吼了一句,然后左脚奋力一蹬,木排迅速往河中间淌去。各木排见联队长身先士卒,赤着上身亲自上阵,众军士心中不由一热,在吴军旧部的带动下,一百六十人全部脱掉了上衣,随手扔在木排上或者直接甩进古里河,阳光映射下,一百六十个光头男儿如铁塔般屹立在一架架木排上方。

清风微拂,河水涟漪,宽阔的河面光影重现,浮出水面吸氧的鱼儿不住的吐着小泡泡。升腾的水气中,二十架木排在军士用力的划动下,如脱弦之箭般直剌对岸。

风起,云隐,气散。当最先头齐壮所在的木排到达河中央的时候,两岸已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古里河城的俄军看到了木排上的关宁军,木排上的关宁军同样看到了城里的俄国人。

“万胜!万胜!万胜!”

惊讶发现河的对岸竟然没有一个罗刹人的时候,齐壮忍不住纵声笑了起来,天助我也!他豪迈的尽情吼叫着,向身边的军士,也向城里的罗刹人显示,古里河城我一定要拿到手。

一百六十名军士此刻也是惊喜万分,他们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没想到军功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到手了!那些在岸上方才没有主动站出来的士兵此时却是后悔不已,早知道罗刹人没在对岸阻拦,他们就是抢也要抢上木排啊。

左铭南与马龙、林家风、张义等军官却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天幸罗刹人没有派火枪手阻止己方过河,否则联队长有什么闪失,他们真不知如何跟师团长交待了。这些高级军官都是从松山堡北上的吴军旧部,同袍之情让他们对齐壮担心不已。现在,却是眉开颜笑,林家风与马龙有些兴奋的互锤了一拳。

“城守大人,清国人渡河了!”

城头上,俄军军官们紧张的注视着古里河,托可洛斯基的眼睛更是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那个纵声大笑的清国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定远作战(九)

木排离河边还有几米的时候,齐壮已经跳入水中,当先往岸边跑去,身后的军士有样学样,也全部从木排上跳下,跟着联队长冲上岸。一百六十名军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岸边,并按平时的训练集结成一个战斗队形,约五十名火铳手列阵在最前方,将手中的火铳对准了古里河城。

“警戒!”

“保持队形!”

首批过河的几个小队军官大声叫唤着,在联队长的吩咐下,紧紧盯着城中的罗刹人动向,一旦发现罗刹人有出城的迹象,就要立即组织兵力将他们赶回去。

从渡河到上岸,古里河城中的罗刹人好像当关宁军不存在一样,一点也没有干预的意思,首批军士列阵完毕后,齐壮当即让那些木排立即调头回去,运载后续人马过河。

只要这一百六十人能够稳稳扎在河边,三个大队的兵力就可以全部渡过河,到那时,古里河就是关宁军囊中之物了。望着已划到河中央的木排,齐壮长长的松了口气。

……………

“城守大人,清国人的火铳并不多,我有把握把他们赶回古里河。”

城头上,契科夫再次向托可洛斯基提议,由自己带领一队火枪手出城将那些渡河的清国人赶下河。他看来看去,总觉得就这么任由清国人将兵力大摇大摆的渡过河,对于帝国军人而言,似乎是一种耻辱。而且,从方才那些清国士兵的高呼中,他感受到了一种与以前所见清国军队截然不同的战意,好像这支军队的勇敢并不亚于俄罗斯帝国的士兵。为了保险起见,他认为还是将那些清国人阻止在河对岸好些。

“契科夫,不必多此一举了,就让他们渡河吧。”托可洛斯基依然坚持进行单纯的守城战,对于任何要出城作战的建议,他都予以拒绝。另外几个军官对于阻止清国军队渡河的看法,持中立意见,既没有支持契科夫,也没有对城守的看法表示赞同。契科夫见城守大人还是不肯采纳自己的意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那些清国人不再说话。

“大人,清国军队渡河的越来越多了,为了安全起见,请大人到城下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火枪队长瓦西里斯基见渡过河的清国军队越来越多,手持火铳的士兵也是越来越多,不由有些担心城守大人的安全。万一有哪颗不长眼的铅子击中了城守大人,那么按照军法,古里河城的军官们都要对此承担责任,尤其是死去的是沙皇陛下亲自委任的指挥官,那么军官们所要受到的处罚更严厉。

“是的,主人,这里很不安全,您还是到城下面去吧。”阿乐儿也有些担心主人会被清国人伤到。

托可洛斯基感谢的看了一眼瓦西里斯基:“不,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身为沙皇陛下亲自委任的古里河城守,我的职责就是与城池共存亡,所以在敌人即将进攻的时候,作为最高指挥官,我无论如何也是不可以离开岗位的。”说完对阿乐儿微笑了一下:“这是我的职责,你明白吗,不过你不是军人,所以,我可爱的阿乐儿,你不必留在这里。”

阿乐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一下轻声说道:“主人的职责是与古里河城共存亡,那阿乐儿的职责就是与主人共存亡,所以我是不可以离开主人身边的,主人,你说对吗?”

“这个...”托可洛斯基怜爱的拍了拍阿乐儿的肩膀,对于这个少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因此他不想让阿乐儿继续留在这里,但是,五年的时间,让他对这少年的心性也是非常了解,他知道,阿乐儿是不会离开自己的。

“城守大人的勇敢,士兵们都会看到,有大人的表率,我想所有的士兵都会倍感鼓舞。”

瓦西里斯基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他见托可洛斯基拒绝下去,当即改变说辞,赞美起城守的勇敢,并毫不置疑的肯定道:“大人放心,那些清国人一定会在古里河城碰个头破血流的!”说完将视线转向那些正在警戒的火枪手,高声叫道:“士兵们,让清国人见识沙皇军队的勇敢与无敌吧!”

正聚精会神注视着清国军队的火枪手听到瓦西里斯基的呐喊,全都掉转身子,将手中的火枪举起,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乌拉!”

许是受到城头的感染,城下的鄂温克人还有那些男性居民们也一起高声欢呼起来,一时之间“乌拉”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古里河城的上空。四周山野的鸟儿被那震天的叫喊声惊得飞离枝头,小兽们也吓得往密林深处跑去。

不过契科夫与其他几个军官却是对瓦西里斯基的行为表现得很是不屑,他们一致的想道这个马屁精。

城中的叫喊声也让关宁军惊动了,士兵们疑惑的望着城头,不明白这些罗刹人在叫喊什么,一些军官却是面色陡变,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俱在想道恐怕马上攻城时会是一场恶战。

这些罗刹人倒不是省油的灯,哼,不过你们再顽强,这古里河城我也是志在必得!齐壮冷哼一声,让亲兵去催促木排速度加快,所有的火铳手都要先行运送过河,其他人稍后再运。

………………

木排每来回一趟只能运送一百六十名军士,每趟耗时半柱香时间,等到所有的士兵全部被运过河后,太阳已经到了日头,因河边没有遮挡物,士兵们热得直冒汗,除了必要的守备队伍,其他人一边泡在古里河中,一边等待联队长的进攻命令。

木排一次只能运送两匹战马,如果等所有的战马都运送过来,天都要黑了,因此等士兵们都过河后,齐壮决定进攻了。

“我命令!”

“火铳大队逐次进攻,将罗刹人的火铳压制下去,掩护长矛大队敲开罗刹人的城门!”

齐壮已经观察过,古里河城的城墙并不厚实,城门也不是大铁门,只是包裹了铁皮的木皮,凭借人力用粗木撞上去,次数一多,这大门必然要倒塌,因此,根本不必费心做什么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只要能打得罗刹人冒不出头,城门就可以被撞开。

“进攻!”

火铳大队在大队长林家风的四川口音命令下,排成五列,缓缓向古里河城靠近。紧随其后的是长矛大队,内中三十名军士抬着一根巨木,吃力的往前前进着。

古里河城有四面城墙,齐壮已经不考虑在另外三面城墙同时发动进攻,而是集中所有兵力对南城进行攻击,誓要一击得手。

“清国人要进攻了,士兵们,准备作战!”

托可洛斯基在关宁军进攻的同时,下达了作战命令。火枪手们又检查了一次火绳弹药情况,一些年轻的火枪手不放心的再次压实了铳管中的药子。对面的清国军队有几百名火铳手,望着他们排得长长的队形,军官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托可洛斯基的鼻子也渗出了汗水。对方将领的意图再也明白不过,他们就是想凭借前面的火铳手压制城头的火力,然后让那些长矛手撞开古里河的城门。

确认清国军队的意图后,所有的火枪手都被集中到了南门,其他城门由鄂温克人守卫。

“为了沙皇陛下,开火!”

“关宁军万胜,开火!”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上城下同时响起了军官的喝令声,随之就是“砰、砰、砰”的火铳对射声。

关宁军的火铳有效射程只有八十米,而俄军的火铳有效射程也在这个范围,因此在关宁军火铳大队行进到火铳射击范围后,两方同时射击起来。

俄军的火枪手经验丰富,他们的射击很有效,在第一轮射击中,就见对面第一排的清国士兵倒下去了几十人,而他们只有十几人的伤亡,这场对射可以说俄国军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然而让俄军想不到的是,他们的欢呼声还没有响起的时候,清国人又打响了一轮火铳,在这轮火铳的轰鸣声还没有从耳边散去的时候,清国人竟然又打响了第三轮火铳。

“天哪,清国人这是什么战术!”

托可洛斯基听着耳边的轰鸣声,望着城下的黑烟和手忙脚乱正在准备装药的火枪手们,感到不可思议。刚才的射击中,所有的俄军士兵都打响了自己的火铳,而清国人却好像没有这么做。

“放!”

“放!”

第四列、第五列的火铳手们在军官的命令下,不间断的朝城头上的打响自己的火铳,前面一二三列的铳手们则蹲在原地迅速的装药。

古里河的城墙高度只有三米,关宁军的火铳手只要将铳口稍微抬高,就可以对城头形成火力压制。密集的火铳打得城头上的俄军不敢冒出头来,躲在城墙后面忐忑不安,虽然那些清国人的火铳并没有打死多少人,但那不间断射击产生的轰鸣声足以让俄军火枪手们感到心惊。

该死的,为什么我没有想到火枪手可以这样使用呢!托可洛斯基有些后悔的锤了一下城墙,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见对面的清国铳手已经突到三十米,他们一队一队的交替,始终保持着有一列火铳手能够对着城头进行射击,而后面的清国长矛手抬着巨木已经突到城下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再让他们往前近,就要直接撞击城门了。

第十章 定远作战(十)

“瓦西里斯基,必须阻止他们,必须阻止他们!”

眼看清国人的巨木就快运到城门下,托可洛斯基急得冷汗直冒,他不知道如何做出有效的反击措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瓦西里斯基和契科夫等军官身上。

“士兵们,抬起你们勇敢的头颅,你们必须反击!”

契科夫不顾城头横飞的铅子,壮着胆子用他那杆手铳对着下面一个清国士兵就是一枪,“砰”的一声,那名清国士兵抱着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着,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叫。

躲在契科夫旁边的十几名火枪手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有三个倒霉的火枪手运气不太好,他们还没来得及将火枪对准城下,身上就被铅弹打出了几个血洞。但其余的火枪手却是及时的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开火!”

同伴的表现激励了那些还躲在城墙下的火枪手,瓦西里斯基等军官迫不及待的高声吼叫着,催促着士兵直起身子,向清国人发起反击。他们清楚的明白,若是再不对清国人的火铳压制做出反应,那么城门一定会被他们撞开!

“砰、砰、砰”

火枪手们的反击稀稀拉拉,但是他们却还是取得了二三十个清国军队死伤的战绩。而清国人的火铳除了让城头上的火枪手感到心惊之外,并没有取得多少杀伤。看上去,那些清国火铳兵都嫩得很,他们只是机械的将火铳往城头上打去,丝毫不管打不打得中。

“压住他们!”

指挥作战的林家风见罗刹人竟然从城头冒了出来,不由火冒三丈,站在黑烟中将大刀笔直的指向城头。身为第一火铳大队的大队长,他对于自己部下的战斗力非常了解,虽然有那些罗刹俘虏教授火铳使用,但时间毕竟太短,他们还没有掌握火铳射击的诀窍,手中的准星还太差。林家风目测过,五轮射击,中铳的罗刹人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人。

五百对五十,这个战果真的太可笑了。

现在不是责怪火铳手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让持续的排列火铳打到城头上。见一中队死伤过半,林家风果断下令一中队后退,三中队突到前面,负责城头火力压制。

第三中队的士兵大多参加过兔儿岭之战,也参加过首义城外的混战,相比一二中队的士兵,他们也算是老兵了。

第三中队的中队长听到命令后,立即率部挺进至第一列,他们的压制很快取到了效果,至少有二十个罗刹人从城头上中铳摔到城下。

罗刹人的枪法很准,但他们的反击同样无力,听着城头上东一声西一声的铳声,就知道他们现在也是苦不堪言。想到情报显示古里河城的罗刹火枪手只有二三百时,林家风不由冷笑了起来,望着城头不时冒出的罗刹人,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道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守多久!

“千户大人,我看罗刹人快撑不下去了!”

在后观战的左铭南见城头罗刹人的反击不强,不由松了一口气:“属下看,再过一柱香时间,我们就可以入城了!”

齐壮亦是心头大定,胜败大致可以定了,罗刹人肯定守不住,想道首战终不负师团长厚望,齐壮不由心怀大慰,哈哈笑道:“左千户,下令全军准备入城吧!”

“是,千户大人!”

左铭南抱拳应令,带亲兵去下令全军准备入城。

城头上的火枪手只有两百人,现在已经死伤七八十人,余下的人又被清国人可恶的连续射击压得不能组织齐射,只能瞅冷空自由射击。士兵个人精准的枪法无法改变整体挨打的局面。托可洛斯基已经让那一百多俄国人都上了城头,自己也拿了一杆火铳作战。他最忠实的仆人阿乐儿也嚷着要主人给自己一杆火铳,他要亲手杀死那些可恶的入侵者,保护自己的主人。

在清国军队的火力压制下,火枪手们无法阻止那些抬着巨木的清国人往城门靠近。当那根巨木终于到达城门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守大人,我去组织鄂温克人准备反击!绝对不能让他们冲进城中!”

契科夫见情势危急,对着托可洛斯基叫了一句,就飞快的跑下城头,组织那些鄂温克人准备在城门被撞开的时候冲出去将清国人赶跑。

城若是破,那城中的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一、二、三,撞!”

在队官的号子声中,军士们用力的将巨木往城门上撞去。巨木撞到城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掉落灰尘,也让城门后的三百鄂温克人心头一阵跳动。

上帝保佑!城中的居民也全部自发走到了东城,听着外面清国人的号子声,听着城门发出的撞击声,俄化的居民开始祈祷起来。

“弟兄们,再加把力,城门就要开了!”

指挥军士撞门的军官是索伦队官阿思根,他是兔儿岭之战被俘的正红旗索伦兵,因为在首义城外与罗刹人的混战中砍了四个罗刹人首级而积军功成为小队长,此次又领了撞开城门的重任。见城门已经松动,阿思根的心狂热欣喜,他已经想到城破之后赏赐给自己的罗刹女人和财富。

男人就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男人就要去征服!

“撞啊!”

狂热的阿思根嫌力度还不够大,亲自上去抱着巨木,奋力的随着众人的节奏一起往城门撞去,突然,他觉得头上被淋了什么。

下雨了?阿思根的念头一闪而过,下雨又能怎样,然而仅仅一念之后,他却是脸色骇得苍白。

“火油!”

“罗刹人倒火油了!”

“弟兄们快跑啊!”

发现罗刹人往下倒火油之后,撞门的军士们轰的一声炸开了,他们急得就要扔掉巨木,可是没等他们来得及松手,就见一把火把从城头扔了下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火把吸引过去。

火光近时,眼眸俱是寒光。

在众人的目光中,火把轻飘飘的落地,火光一闪,瞬间蔓延开来,将城门下的三十多名军士烧成为了火人。阿思根的身上也着了火,火焰的高温烫得他胸膛皮肤钻心疼,焦臭的味道弥漫在城门下。

“啊!”

身上着火的军士们哀号着四散跑开,在地上不住打滚,想将身上的火扑灭。

所有的士兵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眼看城破时,罗刹人却又使出这一招来。

“妈的!”

齐壮恨恨的看了一眼城头,吐出两字:“收兵!”

“千户大人,我们可以再组织人手去撞,城门就要开了,不能收兵啊!”

左铭南与马龙同时叫了起来,好不容易突到城下,城门又已松动,只需再接再力,古里河城就是囊中之物,此时收兵未免太可惜了。

“收兵!”

齐壮的牙咬得紧紧的,目光如能杀人般盯住城头:“收兵不是撤兵,军心已失,强攻下去未必能破城。”顿了一顿:“小看了罗刹人,想不到他们也会用火油守城,哼哼,不过他们会用火,我们也能用!”

“千户大人的意思是?”左铭南不明白齐壮这话什么意思。

齐壮略一思虑,将自己的意思大致说了,听完之后,左铭南与马龙对视一眼,齐声叫了个“妙”。

林家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联队长要下令收兵,但身为下属,他只有服从命令。安排第三中队负责压制城头,其余人将死伤者拖回。

城头上,托可洛斯基见清国军队退兵,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城中有火油,这城门就要被清国人撞开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远作战(十一)

死伤人数被迅速统计出来,火铳兵死亡六十七人,负伤四十二人,连同那三十几个被火烧死烧伤的,可以说一个中队的兵力废了。

退回来的军士们果然没了进攻前的那种敢战死战之心,与被刀砍死,火铳打死相比较,被火烧死的恐怖更为可怕。看着那些烧成焦炭一样的尸体,军士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受伤士兵发出的痛叫声更让他们有些切肤感受。

得到死伤人数统计后的齐壮,只是点了点头,便让火铳大队监视城中罗刹人动向,骑兵与长矛大队则将古里河城外所有的房屋全部拆掉,将木头与各种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

军士们听到这个命令,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去采集木头与干草总比被罗刹人烧死强多。军官们大多已知道联队长意图,因此对命令的执行非常坚决而彻底。

古里河城外有几处居民点,居民早已躲进城中,他们的房屋多是木质机构,拆除起来一点也不费事。参与拆除的军士可没有珍惜居民财产的意思,他们所经之处,一片狼藉,甚至连刚出生孩子的尿布都被收集了起来,当然,能够顺手牵羊的值钱玩意,他们也是一点也不会放过。

…………

“主人,清国人又在干什么?”

城头上,阿乐儿看到清国军队正在拆除居民房屋,不由感到不可思议,这些清国人不来攻城,又不退兵,却拆房屋做什么。

托可洛斯基因为受不了热,早已放下城守大人的体面,将上衣脱了去,很多火枪手甚至连长裤都脱掉了,只穿着短裤衩站在城头。城头上赤着上身的火枪手与对面光头的清国士兵交相映衬,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也许,清国人是想扎营吧。”

托可洛斯基也不清楚清国军队要干什么,直觉认为清国人是准备扎营,随口敷衍了一句,便与瓦西里斯基等军官巡视了一遍城头,死伤的火枪手都被抬了下去。受伤的请医生治疗,死去的则要等清国人退兵后抬到城外掩埋。现在的季节可是不能让尸体埋在城里的,否则瘟疫是一定会发生的。

托可洛斯基等人去看死者时,两个教士正虔诚的给那些死者做着教礼,一一合上他们的眼睛,祈祷他们能够上天堂。

上帝,希望你能让这些勇敢的士兵升入天堂。托可洛斯基与军官们向这些死去的火枪手行礼之后,又去看望那些受伤者。清国人正忙着扎营,一时半会是不会再来进攻了。城门那里,契科夫正领着鄂温克人抓紧时间修复,为了彻底断绝清国人从城门进来的意图,契科夫甚至发动居民收集城中所有的石头,将它们搬运过来封死城门。

…………

“风向!”

“东南风!”

“把所有的木头和干草全堆到东南方向。”

拆除与建造可不同,建造要花费很长时间,可是拆除却很快,半个时辰后,数百根木头与成堆的干草还有数不清的可燃烧物品被堆放到了古里河城东南方向,距离城墙只有一百米,这个距离,俄国人的火枪手是无法射击到人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群的清国人肆无忌惮的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

对于清国人的举动,火枪手们窃窃思语着,猜测着对方想干什么。

“城守大人,清国人在那里堆了好多木头!”

正在城中四处查看的托可洛斯基得到清国人在东南方向堆积木头的消息后,带着一脸疑惑上了城头,和一帮军官不解的望着那些如蚂蚁般的清国人,从四面八方将无数的木材干草堆积起来。

清国人堆积的木头与干草好像一个小山头一样,最高处已经远远超过古里河的城墙,而且很长,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怕。

“他们想干什么?”

托可洛斯基诅咒的骂了一句:“这些强盗难道是想用这些木头将城池填平吗?”

“也许是吧,这些清国人可真够愚蠢的。”

瓦西里斯基嘟囔了一句,他可是不相信清国人会想用木头搭建成可以覆盖古里河城的木架,那样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摸了一把胸口黑毛上的汗水,瓦西里斯基骂道:“该死的鬼天气,天哪,太热了,风如果再大一点就好了!”话音刚落,却见城守大人如见鬼似的望着自己,瓦西里斯基不由有些莫名奇妙:“大人?”

“噢,上帝,清国人想让浓烟打败我们!”

…………………….

“千户大人,是不是可以点火了!”

觉得木头堆得差不多,完全可以呛死烤死那些罗刹人后,左铭南留下几个中队长继续负责,只身一人向齐壮请示,是否可以点火。

齐壮看了一眼跟个小山头似的木堆后,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转身上了自己的战马,朝自己的十个亲兵喝道:“都随我来!”

“千户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左铭南见齐壮打马要往古里河城冲,吓了一跳,上前拉住齐壮的战马:“千户大人,火起之后,罗刹人必定吃不住,大人何苦要以身犯险!”

“哎,左兄弟误会了!”

齐壮见左铭南一幅担心不已的样子,呵呵笑道:“刚才罗刹人折了我军士气,我这联队长现在也要去杀杀他们的士气。你放心好了,我等快马疾驰,罗刹人的枪子如何能打中。”

“我驱马过去后,你就点火!”齐壮恶狠狠的一挥手势:“烤死他们!”

“儿郎们,随我来!”

不待左铭南应声,齐壮就马鞭一扬,战马呼啸一声往古里河冲去,十个亲兵皆是马术精超之人,见状,也扬鞭追上。十一骑直冲古里河城而去,如此一来,城头上的俄军,城下的关宁军又都惊呆了。

“噢,上帝,这些清国人是在找死吗!”

正担心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点火的托可洛斯基见一队骑兵竟然冲城而来,忙让火枪手们准备,把这些找死的清国人轰成碎片。可是火枪手们刚瞄准,等待清国骑兵进入射程便要开火时,那些清国人好像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在距离八九十米的时候突然折向往另一边跑去,沿着古里河的城墙咆哮高呼着,也不知叫的什么。那些清国军队听到这十一骑的高叫后,一下子全兴奋起来,也在那狂呼着。

“万胜,关宁军!”

所有军士都看到了联队长的英勇表现,听到联队长发出的怒吼,士兵们也不约而同的跟着吼叫了起来。

“将罗刹人烤成乳猪!”

齐壮无惊无险的在罗刹人的眼皮下穿过后,勒马回转,一脸冷笑的看着城墙上的罗刹人。

那边左铭南也下达了点火的命令,随着军官们的号令,数十个手持火把的军士排成长列,将最下面的干草点燃。“霹雳叭拉”之下,火光很快冲天而起,已经待命手持从古里河城外居民屋中找到取水之物的士兵,兴奋的叫唤着将水往木头上浇去,于是,冲天的火光突然降了下去,遂即却是浓烟四起。

此时正刮东南风,虽然风力不大,但是将浓烟刮向近在直尺的古里河城,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几千人的目光中,一道黑烟如魔鬼似的降临古里河城的上空,站在城头上的俄军火枪手最先受不了,眼含泪水的往城下跑。

浓烟伴随着炙热如瘟疫般席卷整个古里河城,天气本来就热,如此雪上加霜,古里河城便如人间地狱般,所呼吸的全是呛人的浓烟,所感受的是无比的酷热。

上帝,救救我们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定远作战(十二)

古里河城面积不大,数千居民躲在里面,显得十分拥挤,黑烟降临的时候,许多人都好奇的抬头看去,疑惑的看着那飘散到城头的浓烟,议论着清国人想要干什么。等他们发现整个城池都笼罩在烟雾当中,自己的鼻子再也不能呼吸新鲜空气时,他们才惊慌起来。

“老天,清国人想薰死我们!”

很快,无论老人还是孩子,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士兵还是居民,无一例外都在大声咳嗽着,伴随着他们咳嗽声的是眼角泛出的眼泪。

身上的汗水流得再多,也不会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可是漫天的黑烟却让人呛得难受,肺子就好像急速缩小一样,难以承受那一小口的呼吸。惊慌的人群在城中跑来跑去,寻找没有烟雾的空地,好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可是好像上天已经抛弃他们一般,整个古里河城已被魔鬼占据,没有一处可以让他们躲避魔鬼的藏身之处。

那种被浓烟与高温折磨的罪过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忍受的,恐惧从一个人身上急速传染到另一个人身上,所有人的眼睛都透射出惊恐,他们大呼小叫的跑来跑去。

随着浓烟侵袭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天地好像变色般一下黑了起来,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能够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被窒息折磨着的居民无力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那最后的空气,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地面上的空气也变得稀薄,浓烟在地面上从一丝丝的飘荡变成整片整片的笼罩。

呛人的浓烟,炙热的温度,让古里河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绝望。

为什么我要跑进城中,而不是逃得远远的!那些进城避难的居民和商人们此时绝望的懊悔着,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浓烟薰死。

一个最先从城头跑来的火枪手,贪婪的趴在一口水井的旁边,整个脑袋都探到了井里,竭力呼吸着井底的空气。连吸了几口后,窒息的感觉才好些,可没等他再次张口,整个人就被推到了旁边,当他暴怒的爬起来时,却发现整个井边已经围满了火枪手,其中还有两个军官,他们密密麻麻的围在井边,任凭其他人怎么拖拽,都不肯让出一个空位来。

“该死,你们不能这么自私!”

后来的火枪手们见到水井被别的人占领,整个人变得狂燥起来,他们粗暴的去拉拽那些死赖在水井边的同伴,在得不到他们的回应后,一些被浓烟呛得失去理智的火枪手们竟然抽出自己的佩剑朝同伴砍了过去。

“啊!”

被砍伤的火枪手们没有想到同伴竟然会动武,他们出于本能的开始还击,一时之间,水井边一片混乱,不时有受伤的士兵倒在地上,一个用力过猛的火枪手甚至一头栽到了水井里。混战直到浓烟呛得所有人都无法睁开眼睛时,才宣告结束。

“快用湿布捂住出鼻子!”

“躲进屋中,封闭屋门,不要出来!”

浓烟涌向城头时,托可洛斯基就带着阿乐儿跑了下来,他知道,城头是再也不能站人,再留在那里,不被呛死也会被热死的。

一些火枪手和居民在找到湿布保护自己之后,拼命的大吼大叫着,提醒那些正在跑动的居民。浓烟已经呛得他们无法睁开眼,只能听到耳边人群的尖叫与哭泣声。一些听到提醒的居民闻声想要去找湿布,可是慌乱中又到哪里去找水源呢,在人群的推挤下,他们盲目的跑来跑去,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

因为眼睛难以睁开,慌乱的人群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跑,许多人撞在一起倒在地上,然而又被后来的人践踏...

“妈妈、妈妈、妈妈…”

一个只有三四岁的达斡尔小女孩目睹母亲被撞到在地后,吓得坐在那里嚎啕大哭,哭着哭着,眼睛就不自觉的闭了起来。她再也看不到母亲,无助与恐惧侵袭着她弱小的心灵。

那些躲进屋中的居民,手忙脚乱的用衣服、床单等一切物料填充房屋的空隙,对于屋外的求救与哭喊声,他们本能的充耳不闻,只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与家人。

托可洛斯基带着阿乐儿蹲在一处角落里,慌乱中阿乐儿找到了条沾水的毛巾,托可洛斯基将它撕成两半,与阿乐儿一人一块捂在嘴边,抵御那呛人的浓烟。但他的眼睛却是再也不能睁开,方才往城下跑时,他的眼睛已经被呛出眼泪,整个眼角都已通红。

没有光明的世界就是地狱。上帝,让风向快转变吧!托可洛斯基已经绝望,他恶毒的诅咒那些邪恶的清国人,除了向上帝乞求改变风向,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浓烟与高温又持续了小半柱香时间后,古里河城好像成了一座死城,再也听不到人的叫喊与哭泣声,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微弱的咳嗽声。屋子中,角落里,那些没有被浓烟呛死的居民和士兵正如受惊兔子般惊恐不安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也许清国人要进攻了吧,或许他们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松撞开城门了。

托可洛斯基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清国军队攻城的话,是不会遭到任何抵抗的。

陛下,您尊敬的仆人即将去往您的身边,为您种植可口的葡萄。

正当托可洛斯基准备在清国人进城的时候结束自己生命时,城外突然响起了地道的俄语:

“城里的人听着,我们是关宁军,现在我们要收复古里河城,如果你们不想被浓烟薰死,就打开城门投降!”

“放下你们的武器,主动走出来,我们关宁军优待俘虏,绝对保证你们的性命!”

“如果你们冥顽不灵,坚持抵抗,只有死亡。”

“俄国士兵们,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关宁军,我们就是被他们俘虏的俄国士兵,他们对我们很好,请相信我们,投降之后,关宁军会友善的对待你们的。”

负责喊话的四名首义城外被俘的俄军火枪手,一脸无奈和痛苦的望着古里河的城墙,在十几名士兵的督促下,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大声重复着喊过的话语。

上帝保佑,快让城中的军队投降吧。四名喊话的火枪手不约而同的划起了十字架,希望城中的守军能够打开城门主动投降,以免被浓烟呛死或者被攻进城去的关宁军杀死。

“最后再说一次,如果你们现在不出来投降,那么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城外的叫降声已经让许多火枪手心动,但是因为没有城守大人与军官的声音,他们也不敢冒然开口。当听到城外这声充满杀意的叫喊后,趴在水井里的瓦西里斯基再也忍不住了,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仰头叫道:“大人,投降吧,我们投降吧!”

瓦西里斯基的叫喊引来了许多火枪手的附和,他们冒着被浓烟呛到的危险,纷纷叫嚷起来:

“投降,投降,我们愿意交出武器!”

“作为帝国军人,为了保护沙皇的子民而投降,这没有什么可耻的!”

听着士兵们的叫喊,托可洛斯基心乱如麻,他已做好自杀成仁的心理准备,可是如果清国军队因此在破城之后屠城,却是他无法容忍与释怀的。如果那样,他就是到了天堂也良心不安。

古里河城寄托了我全部的心血,五年时间内,我基本走遍了城中每一个角落,噢,上帝,无论如何不能让清国人血洗古里河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投降,必须投降,他们保证过不杀人的......可是我这么做,对得起沙皇陛下吗?

“阿乐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托可洛斯基的眼睛无法睁开,他看不到其他人在哪,他也无法拿定主意,只能闭着眼睛问身边的阿乐儿,希望这个少年能给自己一些意见。

“主人,阿乐儿不敢乱出主意,但是不管主人怎么决定,阿乐儿都支持你。”阿乐儿的声音有些惊慌,托可洛斯基听得出,阿乐儿是在害怕。

是的,这个少年的确在害怕,这个世上又有谁不怕死亡的呢?

许久,托可洛斯基站了起来,高声叫唤起来:“契科夫,你在哪里?”

远处城门下的契科夫听到城守大人的叫唤,忙应道:“城守大人,我在城门下。”

听到契科夫的回应,托可洛斯基短暂犹豫一下,叫道:“打开城门,我们投降了。”

“是的,城守大人,我这就打开城门!”

契科夫如释重负,身为军人,在没有可能守住的情况下,投降不失是一条明智道路。

似乎城外的清国军队知道城里会选择投降,浓烟开始缓缓的减少,在城门下的鄂温克人的帮助下,堆积的石块很快被搬空。然后又吃力的去抬那根大木栓,“吱”的一声,城门被缓缓打开。

“万胜!”

“万胜!”

早已等候的骑兵大队在城门开启的瞬间,冲进了城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定远作战(十三)

古里河城的烟雾直到晚间才散去,城外的火源并没有被彻底浇灭,无数桶从古里河运来的河水浇上去后,升腾的烟雾才降到一个令人可以忍适的地步。随着风向的微微改变,肆虐城池的烟雾才悄然往河边跑去,越飘越远,直到消失在远际的天边。

参与放火与灭火的辅兵们,他们所受的痛苦并不下于城中受难的居民,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那种靠近高温火场而让身体急剧升温,水份快速下降的折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城中传出投降的声音时,辅兵们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一些太过高兴的辅兵甚至激动的将木桶摔到了地上。

关宁军进城了。

最先进城的骑兵大队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城池,打开另外的城门,一队队的用马蹄声提醒城内的所有人:这里,不再是俄国人的地盘了。同时也在警告所有人:不要做任何不明智的行为,否则马蹄过后,必是疯狂的杀戮。

在军官的带领下,火枪手们垂头丧气的走出城门,将手中的火枪扔在地上,然后走到一处指定的地点,由一个中队全幅武装的士兵看管着。负责翻译的俄军俘虏则不断提醒他们,应该注意什么,现在要做什么,有什么是不能想也不能做的。同时,这些俘虏翻译总会在不经意间告诉这些投降的同胞,面前的这支军队来自于何方,有多少兵力。

当知道面前这支自称关宁军的清国军队曾击败尼布楚总督派往参与“东进计划”的军队,并杀死优秀的指挥官弗拉米基尔,俘虏库柏后,托可洛斯基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他可以接受一个古里河城的失陷,但却无法接受一个又一个古里河城的失陷,那样意味着沙皇陛下的土地将变得越来越少,沐浴在帝国阳光下的沙皇子民将再次接受野蛮人的统治。

低落归低落,托可洛斯基却没有准备再次自杀,因为他知道,现在关宁军俘虏了这么多的俄国士兵和百姓,必须要有一个有威望的指挥官出面与他们打交道,保证士兵和百姓的人身安全,并为他们争取关宁军所宣传的优待。他相信,关宁军不可能杀光所有人,只为了得到一个空城的,没有一支军队会那样做的。战争为的只是得到财富与人口,还有丰沃的土地,如果不是为这些,战争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在士兵与百姓没有得到妥善安排前,我绝不可以扔下他们,托可洛斯基如此想道,我必须为他们负责,因为投降的命令是从我的嘴里发出的。如果他们保证士兵和居民的安全,那么我也乐意替他们安抚住惊慌的百姓,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我再结束自己的生命,到天堂向陛下忏悔自己的无能。

阿乐儿忠实履行了一个仆人的职责,他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目睹主人解下佩剑走到俘虏营的所有过程。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一天内,恍惚中,阿乐儿有过短暂的幻想,现在他与主人正在河中洗澡,而不是跟无人问津的牲畜一样,被一群野蛮人手持刀剑看管着。然而现实的无情却让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很茫然,不过他却没有因此而恐惧,因为他相信,自己的主人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相对于严加看管的俄国人,充当罗刹走狗的鄂温克人好像被无意忽视了,在他们的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个士兵,而这些看管他们的士兵似乎并不害怕他们会再次叛乱,除了偶尔向他们投来一瞥外,大多数时间,这些士兵都在兴奋的高声谈论着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他们所谈论的会被鄂温克人知道。当然,鄂温克人也无法听懂,虽然在这支入侵的军队中好像有他们的族人,但是他们却无法从族人口中得到一丁点有用信息。不过,每个鄂温克人都在庆幸,因为这种不被重视的待遇正是他们所想要的,似乎,关宁军真的遵守了他们的承诺——优待俘虏。即使他们将投降的俄国人全部杀死,但只要保留下我们,俄国人的生死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就行,清国人要做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好了。

从打开城门,骑兵入城,直到有武装的守军全部出城后,关宁军方面并没有任何高级军官与托可洛斯基及契科夫、瓦西里斯基等人交谈过,只有一些在翻译陪同下的低级军官耀武扬威的展示了战胜者的威风。对此,托可洛斯基有些焦虑,他很害怕关宁军会食言,对士兵与百姓做出屠杀的行为。

夜色降临的时候,城中到处都是火把,城头上站满了士兵,城外直到河边,也到处堆着火堆,火光的亮度使古里河城如同夜空的亮星一般,闪耀着光茫。

望着进进出出的关宁军军官,托可洛斯基几次要站起来叫住对方,询问对方对于己方和百姓的安排,但每次他要站起来时,都会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怒骂着用手势示意他立即坐下去,否则他们的刀剑就会马上砍过去。

无奈,深深的无奈,无法与最高指挥官交谈,托可洛斯基心中满是忧虑。在他身边,军官们表现不一,契科夫面无表情,蹲在那不时的拍打叮咬自己的蚊虫,瓦西里斯基却是一脸惧色,视线一直在周围的关宁军士兵身上扫视,其他人有的害怕,有的茫然,有的无助。

那些清国人会不会信守他们的诺言呢?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当四周山野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后,疑问好像被揭开了——关宁军要求城内所有男性居民全部出城,老人小孩都包含在内。

命令下达的很紧迫,半个时辰,关宁军要所有的男人在半个时辰内全部出城!

..........

前天拿了稿费,下午去市里姐姐,然后晚上住了一晚,今天才回来。临时赶出的一节,过两个小时,纵横好像要升级服务器,所以更新在明天。

明天,将是爆发的明天,甚至是爆发的后天、大后天,骨头很有自信的说。

第一百四十章 定远作战(十四)

出城令下达后,古里河城陷入无边的恐慌当中,所有人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黑暗,死亡的恐惧在一个时辰后再次降临到这些死里逃生的居民身上。一些还没缓过来,被浓烟呛到肺部的居民不住的咳嗽着,费劲的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家人已经死去的居民则无力的瘫坐在那,抱着亲人的尸体呆呆的看着,空洞的眼睛里见不到一滴泪水,对于身边的吵杂声置若不闻,他们只在看呆呆的看着,呆呆的看着…

灾难来临得太快,死去的亲人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句遗嘱,就这样被魔鬼夺去生命,父亲、母亲、妻子、丈夫、儿子、女儿…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代表一户户破碎的家庭,绝望、恐惧在整个城中蔓延。

他们已经夺去了亲人的性命,难道还要夺去我们的性命吗!

让所有的男人到城外集中,再愚蠢的人也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

愤怒的居民开始对着那些手持刀剑的士兵咆哮着,在女人们的尖叫怒骂声中,男人们开始四处躲藏,小孩婴儿也被父母死死的抱住,任凭那些士兵如何威胁,她们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城。

慌乱的一幕让一些上了年纪的居民忍不住想到三十年前俄国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那时发生的一切与眼前的一切是何等相似啊。

清国人想杀光我们的男人!

城中的居民选择了反抗,但是当大街小巷全被清国人封堵,士兵们开始挨家挨户踹门的时候,反抗似乎变得微不足道,尤其是当黑夜中响起数声火铳的轰鸣声及女人的尖叫声后,城中再次陷入沉寂。

………

“噢,上帝,这些野蛮人,他们竟然背弃自己的承诺!”

听到城中的火铳声后,托可洛斯基的脸痛苦的扭曲起来,愤怒的对着那些清国兵吼了起来:“你们不可以这样做,你们不能杀害无辜的居民,上帝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将会下地狱!”

“勇敢的士兵们,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同胞被杀害,我们要反抗!”

“如果他们要杀,就让我们去承受吧!”

托可洛斯基好像疯了一般号召火枪手们反抗关宁军,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响应他,他所看到的全是漠然的目光,甚至还有讥笑的眼神,似乎在无情的告诉他:托可洛斯基,你别傻了,我们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托可洛斯基,你省省吧,我们已经没有武器了。”

瓦西里斯基一脸嘲笑的看着托可洛斯基:“清国人并没有说要杀害我们,你不能要求我们去做愚蠢的行为!”

“城守大人,投降的命令是你下的,现在,清国人要做什么,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果他们要做魔鬼,上帝都无法阻止。”

“不!”

听着那些冷漠的话,托可洛斯基崩溃了,如被电击般一下跪倒在地,将脑袋重重的撞在地上,两手用力的锤打着,声音哽咽得已经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对于这些罗刹俘虏的举动,负责看管的士兵奇怪的没有予以阻止,他们好像看热闹般站在那里,望着那个高个的罗刹指挥官和一个女人般在那趴地哭泣。

在所有冷漠与无情的眼光中,只有阿乐儿流着泪水在后宽慰自己的主人,少年人也明白了主人的痛苦,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让自己的主人尽量好受些。

“主人…你不要难过…阿乐儿永远在你的身边…”

…………

“罗刹人在叫什么?”

城头上,齐壮不解的看着那些罗刹俘虏在争吵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左铭南闻言,叫来一个鄂温克人翻译,问他罗刹人在干什么。鄂温克翻译听了一会,老实的禀报了他所听到的一切。听他说完之后,左铭南才走到齐壮身边:“回千户话,罗刹人的指挥官在要求他的士兵起来反抗我们。”顿了一顿,有些好笑的说道:“只不过他的部下没有一个听从他的。”

“反抗?”齐壮听了一愣:“他们为什么要反抗?”

左铭南笑道:“因为他们怕我们会屠杀他们。”

“噢,原来如此。”

齐壮似笑非笑的看了远处一眼,转身道:“如果不是师团长有过交待,恐怕我真的会屠城。现在…我只是让城中清净一些。”

齐壮说得没错,古里河城是定远作战的首战,没想到却折了一个中队的兵力,按他以前的性格,破城之后必然要屠城,就算不杀光所有人,也要把罗刹人杀光,但因为赵强有过吩咐,他只能听命行事。而且跟随赵强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明白赵强的意图了。有人才有力,这句话是齐壮自己总结的。

…………

城中的男性居民有两千多人,除去老人和小孩,青壮男子将近一千五百人,中间有居民,也有来此做生意的商人和他们的随从,还有一些从远处赶过来准备出售皮毛药材的猎人,当他们忐忑不安的被押出城,在三个地方集中起来后,男人们开始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屠杀,绝对会是一场屠杀!没有人怀疑这一点,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死去之前对这个世界再看一眼。反抗对于他们而言根本没有意义,因为那些倒在路上的尸体已经告诉他们,反抗只能是马上就死。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当他们走到目的地后,想象中的屠杀并没有出现,相反,清国人只是要求他们就地坐下,不准大声说话。稍后的时候,甚至有一些食物被分发下来。

看到食物时,年长的男子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食物代表着好的迹象,如果对方想要杀害他们,似乎没必要再浪费食物。

紧张和恐惧的气氛慢慢淡了许多,只不过为什么要让他们到城外来,男人们还没明白。

“传令下去,骑兵大队和火铳大队明日押送一半俘虏前往雅斯克。”

“长矛大队负责古里河的守卫,马上派人回首义城,要求民曹火速派人来接管,尽快打通古里河城与首义城的联系,沿途驿站搭建要迅速,另外粮食和火药等物资让民曹和军曹尽快接收。”

“有功将士的赏赐尽快落实,军功赏赐要尽快下发。”

“死亡士兵就地掩埋,受伤的也尽快医治,同样,相应的军功赏赐也分发下去,死者的赏赐由他家人接收。”

城头上,见所有的男性居民都被集中起来后,齐壮一口气发布了几条命令。古里河城已定,他必须马上带人去雅斯克和师团长会合。城中的人口将由民曹负责统计接收安排,粮食等物资也是如此,这些不用他操心。罗刹人的火器库已经被接收,除了补充外,其他的一概封存,等待军曹派人过来接管。至于罗刹俘虏,则与一部分青壮男子被押往雅斯克,补充军队伤亡。长矛大队留下负责古里河城守卫及与首义城方面的相关交接。

齐壮的命令被快速传达了下去,左铭南明日不必随军行动,而是坐镇古里河城,等首义城方面接管此处后,再率部到雅斯克会合。等齐壮下完命令后,他才开口说道:“千户,军纪问题怎么办?”

“军纪问题?”

齐壮一怔,遂即想到左铭南是说今日入城后,几十个军士在城中的一些胡做非为,内中还有十几个汉军罪犯。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头疼,想了一下,挥手道:“你看着办吧,发要时抓几个。等我见过师团长,再统一安排吧。”

“好。”

军纪问题是个大事,随着地盘和人口的增多,关宁军遇到类似问题将会越来越多,但眼下用兵之时,倒也不适合管治太过,否则易失军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定远作战(十五)

左翼齐壮部成功夺取古里河城时,赵强正站在一条黄色的河流前感慨不已。望着奔腾而下的黄色河水,赵强思绪万千,此江即为精奇里江,与关内的黄河一样,此江之水亦呈黄色,因索伦语称“黄”为精奇里,故得江名。路上,赵强曾问过所部一索伦军官,从他口中得知,精奇里江流域在顺治年间为索伦、达斡尔两部居住之地,因受沙俄侵扰,原居民大多被迫内迁到嫩江流域,现散居在精奇里江流域的索伦、达斡尔人只有数千。

精奇里江,东北的黄河!站在高处鸟瞰穿过茫茫丛林中的精奇里江,想到后世的耻辱,赵强忍不住心绪与江水一般,波澜顿生。据他所知,精奇江里在隋、唐时是室韦各部的分布地,当时已有一些部落向中原王朝通贡。以后辽、金、元各代都在这些地区行使管辖权,明代曾于达斡尔族在江北的旧居地带建立托木河、卜鲁丹河等卫所,而到了满清,此地就彻底从中国版图消失,成为沙皇俄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今若不取雅斯克,如何对得起两百年前在此执卫守边的大明将士,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精奇里江,在我赵强亲眼目睹你的雄姿后,你将再也不会和中华分离,你将与黄河一样,南北辉映,成为哺育炎黄子孙的母亲河!

.......

雅斯克城位于精奇里江上游,而下游南岸则是后世有名的“江东六十四屯”,不过此时恐怕未有六十四屯,不过三四十小村落而已,居民多为达斡尔人和一些其他部落之人。据邓肯及被俘俄军交待,雅斯克城规模并不大,且与其他等地俄军据点不同,此城并无堡垒城池,而是由三个村落发展而成,换言之,雅斯克城只是一个不设防的村落。守兵连同被强掳的索伦与达斡尔兵,不过数百人。

一个不设防的村镇外加少得可怜的守兵,意味着只要赵强的人马只要赶过去,雅斯克就将宣告易主。但是这个赶过去却让赵强大为头疼,因为首义城没有通往雅斯克的大路,只有一些部落居民踏出的小路,一些林区更是连路也没有一条,真正的林海,一路行进,困难重重。行进途中,更是有四名士兵在砍伐拉路大树时非战斗减员。

炮兵中队的进展更慢,在先头部队的开路下,辅兵们费力的拉拽四门小炮,幸好这几天没有下雨,否则面对泥泞的道路,赵强说不得就只能抛弃这四门炮了。

原定七天进抵雅斯克,现在却是距雅斯克还有八十里,按目前的行军速度,可能四天后才能到达,这比预计时间多了五天。现实的无奈让赵强越发坚定建设远东基本道路及交通驿站网的必要。

不知道齐壮和胡旺进展如何?俯看了一会精奇里江后,赵强从高处走下。中翼已经耽搁了五天,如果左翼和右翼也出现问题,那在九月份前结束定远作战就有些悬了。冬天一旦来临,大规模的战事只能宣告结束,在没有有效防寒御暖装备前,林海雪海式的战斗场景是不可能出现的。

冬天过后,就是康熙二十三年了,赵强提醒自己,时间不多了,满清可以对沙俄软弱,但绝对不会对自己软弱的,自己与康熙将是一场生死搏斗。

见士兵们吃完食物,体力有所恢复后,赵强下令继续前进,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宿营地。

“出发!”

正在休息的军士听到出发命令后,连忙起身,继续往前前行。侦察中队已经突出十里之外,因此队伍前进时不必担心遭到攻击,现在只要能够往前走就行。唯一担心的便是道路情况以及不可预料的天气。

………….

“进攻!”

在西林穆丹河边的西林穆宾斯克城,此时正进行着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一队不到百人的俄军火枪手与三百鄂温克、达斡尔人组成的军队正在向对面强大的敌人发动自杀性的攻击。

火铳大队列阵以待,骑兵大队甚至根本没有出动,战斗就宣告结束了。随着黑烟的消散,城内城外看到的只是一地的尸首,听到的是未死者痛苦的叫声。关宁军的伤亡只有十一个士兵中铳,而俄军却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个生还者,火枪手和那些伪军们表现得都很勇敢,战斗的士气让胡旺和一些军官有些震惊。

西林穆宾斯克城的俄军指挥官诺潘乌克夫尽到了一个军人的天职,他一直战斗冲锋在第一线,同时也是身中铅弹最多的,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烂透。

“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战斗的轻松解决让胡旺心情大好,他很不理解这些罗刹守军为什么不凭城坚守,而是选择出城决战。直到进城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西林穆宾斯克城的火药储藏在半月前被输送到了其他地方,新的补给未来之前,城中的火药只能供守军进行一次冒险的赌搏。如果赌赢了,他们将获得敌人退兵的机会。可是,他们赌输了,他们低估了敌人的战斗意志与兵力。低估的后果只有一条,那就是生命的逝去。

城中的居民在目睹守军全部阵亡后,自动打开了城门,同时他们还自发的将城内七八十名俄国人绑了起来。几个年长的居民十分恭敬的代表城内居民请求关宁军的进入。让胡旺惊讶的是,在城中,他竟然发现有几十名汉人,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些汉人在此生活已经三百多年了,他们的祖先是大明卫所的军人,而他们就是那些卫军与当地居民的后代。据这些汉人说,像他们一样的明军后代散居在各地的有几千人,自大明万历年间辽东发生战事后,他们便与朝廷失去联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已经彻底融入当地的生活,但是有一点他们却始终没有忘记,那就是他们一直说汉语,用汉字,从不学习其他部族的语言文字。用其中一位老者的话说,那就是“我们生是汉人,死是汉人,无论关内如何,我们都要将汉人的血脉与文化传承下去。”

此地有汉人的情况让胡旺激动不已,他当即重赏了这些汉人,并且让他们带领关宁军前往各个汉人聚居点,告诉他们,汉人的军队来了。

虽然这支自称关宁军的军队大多数是些索伦、达斡尔、鄂伦春等族人,里面甚至还有哥萨克、罗刹人,但是毕竟是一支汉人领导的军队,因此城中的汉人对关宁军的到来显得十分高兴与激动,他们欢呼着跳着,感谢上天让他们在有生之年能够再次见到遥远故国的同胞。

有了这些汉人的帮助,对西林雅宾穆斯克城的接管十分顺利,胡旺最后索性将民政事务全部交由这些汉人打理,而自己直专注于军事方面的事情。

在城内汉人的陪同下,胡旺与一众军官巡视了一遍城池,城内的居民对于关宁军的到来没有表现出抵触,因为在俄国人的占领下,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现在都指望新的占领者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

因嫌西林穆宾斯克这个很罗刹式的城名拗口,胡旺想了一下,对众人道:“从今往后,此城就叫定远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远作战(十六)

胡旺所部轻松攻占西林穆宾斯克城,将之改为定远城后,因有汉民的帮助,城内的秩序得以保持。胡旺对部下要求甚严,并对赵强的战略意图体会最深,所以他对军纪的要求也是最严。在他的严令下,除了几起财物性质的*案,城内并没有发生奸.淫掳掠等事,对此,连同汉民在内的居民,在第二天向胡旺表达了谢意,并将连夜征集的劳军之物献上。同时献上的还有几名年轻美貌的少女,不过却被胡旺婉拒了,在他看来,顽固抵抗的城池才要受到惩罚,而定远城内的居民却是对关宁军的到来表示欢迎,尤其是城中汉民的存在,让胡旺觉得有必要让关宁军带给这些居民一种“王师”的形象。收受对方孝敬的女子,虽然可以得以享受一番,但却对王师形象有所抹黑,再说女色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尽快结束定远作战,将罗刹人赶走,然后大军南下为王爷报仇。其他的一切对于胡旺来说,都微不足道。

复仇,替王爷复仇,替汉人复仇!替所有被鞑子残杀的百姓复仇!每天夜里,胡旺都会被恶梦惊醒,梦中,他总是会梦到无数死在清军刀下的同伴,梦到病死的昭武皇帝,梦到世孙,梦见身首异处的王大将军…

胡旺虽然婉拒了城内居民献上的少女,但城中的三十多名罗刹女人却不走运了,她们没有资格被赦免。按照军功大小,她们被依次分给了立功军士,从此以后不再是俄国人,而是关宁军的女人。除非关宁军的男人全部死光,否则她们就要永生永世伺候她们的男人。

不顺从的就杀死他们的男人,玩弄他们的女人,抢夺他们的财物,但对于顺从的,则要如自己的子民一般,安抚他们,保护他们,让他们安居乐业——定远作战会议上师团长赵强如此对军官说道。

城中的罗刹守军已经全部战死,被居民绑起来的七八十个所谓罗刹平民被充作贱民,无论他们如何哀求,胡旺也没有释放他们的意思。他们的财产也全部被充公,与那些罗刹人抢回来的财物一样,成为关宁军的财富。

如同古里河城齐壮的所为,胡旺同样在第二天决定南下雅斯克与师团本部会合,同样,他也留下了一个长矛大队,并让伍枫秋坐镇定远城,负责联络各地汉民并对定远城实施统治。派往首义城报信的人员已经出发,等民曹派人过来后,相应的民政事务便由民曹统一安排。

定远城内人口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可征用男丁四百多人,胡旺象征性抽调两百男丁充当辅兵使用,告之他们,战事结束后便可放他们回来。因为关宁军的良好军纪,被俄国人欺压已久的居民们出于本能的相信关宁军所说的一切,因此对于征用,他们没有任何不满,表现得很是雀跃。

昨天罗刹人表现出勇敢的战斗精神情有可原,但那些伪军如何也不怕死,敢于跟在罗刹人后面对己方发起冲锋的。这个问题在问过城内居民后,胡旺也得到了答案。原因很简单,那些伪军在欺压城内居民和杀害周围部落百姓方面,比罗刹人还要狠毒,现在关宁军来了,如果他们不拼死保卫定远城,那破城之后,被他们欺压的居民同样不会放过他们。而且他们抢回来的财产都在定远城中,为了保住财产,他们也必须和关宁军血战到底。

看来罗刹人也不笨,他们驱策这些各族伪军的方法与师团长使用各族军士的办法大同小异,让他们沾血,给他们财富,给他们地位,如此这些人才会死心踏地追随,才有可能变成一支强军,胡旺如此想道。

再软弱的男人,只要经历过鲜血,都会变得勇敢。

伍枫秋除了守卫定远城,安定城内秩序,同时也要负责与各地汉民的联系,并沿来时方向,征调城中人力向首义城方向铺设驿站,与首义城方面同时开进,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建成一条能够保障通信的驿路。

定远城在西林穆丹河的中游,上下游有一些小部落生活定居,对这些小部落,伍枫秋的安排是先派人通知他们,如果他们不愿意前来定远城接受关宁军的安排,那么就立即调兵去剿灭他们。对于自愿来投的部落,可以保留他们的财物,而那些要动兵去剿的部落,则要全部被充作贱民。余下的两百多城内男丁,被伍枫秋组织起来,用以维持治安,长矛大队尽可能从这类治安事务上脱手,以便能够保持最佳状态执行作战任务。

安排好定远城的大小事务后,胡旺率巴根的骑兵大队与火铳大队踏上往雅斯克的道路,随同他们的是那两百名征用的男丁。出发后,路上不时有闻讯赶来的汉民要求加入关宁军,另外还有一些达斡尔人加入,三天后,胡旺的右翼便多了九百人,这些人都被编入新兵大队,在行军途中休息时对他们进行简单的战术训练,随时准备补充联队伤亡。越往雅斯克,前来加入的人就越多,从他们口中胡旺得知,关宁军的威名已经传播开来,很多人都是冲关宁军敢打罗刹人而来投军的。

随着战事的推进,胡旺相信,关宁军很快就可以成为一支拥有数万兵力的大军,刀锋所向,无人敢敌,不管是罗刹人还是满清,最终都将在关宁军的铁蹄下颤抖。

………………

“走,不许回头!”

古里河城外,在骑兵大队的押送下,一百八十名罗刹人,四百名鄂温克士兵、九百名城内男丁麻木的往前走着,他们不知道这些清国人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老人小孩已经被分选出来,留在城中。没有被带走的青壮很快就要被组织起来去建设驿站,并被吸纳关宁军中,参与对古里河流域部落的征服战斗。

“主人,他们要我们去哪里?”

阿乐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清国人注意,轻声问了主人一句。

“去哪里?”托可洛斯基苦笑一声,怜惜的摸了摸阿乐儿的脑袋:“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些清国人不会杀害我们的。阿乐儿,我们会回来的,你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到你的父母的。”

“嗯。”阿乐儿懂事的点了点头,跟在主人身后,坚定的往前走着。

主人说我们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的。

………….

“报!”

“何事?”

赵强勒住马头,停了下来,来报信的是侦察中队的士兵。

那士兵打马跑到师团长前面后,猛的一勒缰绳,从马上跃下,行了军礼道:“启禀千户大人,探马捉住两个想到雅斯克的罗刹人,因弟兄们不懂罗刹话,问不出什么,所以押来请千户大人定夺。”报信士兵是吴军旧部,明显还没有习惯师团长的称呼,因此他用的是赵强以前的称呼,对此,赵强倒也乐于接受。

“噢?”一听捉了两个俄国人,赵强来了兴趣:“把他们押过来。”吩咐陈伟去找两个懂俄语的鄂温克军士过来,准备翻译。

“长官问你,你们是哪里来的,去雅斯克做什么?”

担任翻译的鄂温克士兵有点紧张,问话有些结巴,一边问着一边害怕的望着赵强。

那两名俄军士兵一脸沮丧,他们没想到会在离目的地还有十里的时候,会被清国人捉住。听了那鄂温克人的问话,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大人,他们不肯说。”鄂温克翻译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无助的看着赵强。

赵强冷哼一声:“告诉他们,你再问一次,他们如果不说,脑袋立即砍了。”

“是,大人!”

听了赵强充满杀意的话,翻译情不自禁打了个抖,吸了口气如实对那两俄军说了。

“快老实说吧,不然你们的脑袋肯定不会再在你们脖子上的。我家大人说话一向算数的,你们再不开口,肯定会死!”

在鄂温克人半带同情的恐吓下,两名俄军士兵害怕了,见周围看着自己的清国士兵全部冷着脸,他们心虚了,短暂犹豫后,二人交待了自己来雅斯克的目的。

二人说完后,翻译如释重负,对等着回话的赵强道:“大人,这两个人说他们是古里河城的守军,前来雅斯克求援,因为他们受到了清国军队的进攻。”

“清国军队的进攻?”

赵强失声笑了一下,看来齐壮已经动手了,照时间算,古里河城应该已经拿下了。他才不信一个小小的古里河城可以抵挡住齐壮的进攻。

让人将两人押下去后,赵强转身问陈伟:“离雅斯克还有多远?”

陈伟摊开地图,问了随军的俄军俘虏后,肯定的告诉赵强:“师团长,不到十里!”

“传令下去!”

赵强朝北边看了一眼:“全军在雅斯克吃晚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定远作战(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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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阿爸为什么还不回来?”

“阿吉,你是想阿爸还是想吃肉了啊?”

精奇里江北岸一处僻静的林子边,一间木屋孤单的立在那,木屋外围着一圈低矮的栅栏,外面的空地长着一些蔬菜。院子里,一个扎着双角辫的孩童撒娇的抱住他有点微胖的母亲,水灵灵的眼睛对着母亲眨来眨去,脸上有些害羞又有些期盼。在他的脚下,是一只坏了一边的篮子,里面放着几个土豆。

“阿爸走的时候说过的,回来给阿吉带肉吃的。”

孩童歪着脑袋探头朝远处看了一眼,视线中没有阿爸的身影出现,不由有些失望,小嘴撅了起来,像是对母亲表达自己的不满:为什么阿爸还不回来?

望着儿子失望的样子,妇人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自打罗刹人来到这里后,他们的生活就改变了。以前男人每次出去都能打到黄羊孢子,一家老小不仅能吃得饱饱的,还能将多余的猎物拿到雅斯克换些油盐,现在却必须每月替罗刹人干二十五天活,所得的报酬也少得可怜,根本无法维持一家开支。为了贴补家用,妇人已经尽可能的将屋子周围的空地利用起来,趁着夏季长一些菜果,以便冬天来临时能够食用。平时与男人也是尽可能少吃一点,将仅有的肉食留给自己的独子,好让他能够吃饱,健康快乐的长大,但是,肉食实在太少了,每个月男人大多数时间要替罗刹人干活,仅有的五天时间根本无法捕捉到足够的猎物,而且所得到的猎物还要上交大半给罗刹人的税官,这日子根本没法过。想到冬天来临后,没有足够的肉食度过寒冷的冬天,妇人不由揪心。

看着儿子有些偏黄的脸蛋,妇人的心忍不住痛了一下,叹了口气,暗自诅咒了几句该死的罗刹强盗,如果不是这些强盗,他们一家的生活应该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都木怎么还没回来呢?”

陪着儿子站了一会后,妇人有些担心起男人来,她抱起儿子走出院门朝远处看去。今天是男人回来的日子,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带着罗刹人给的少得可怜的干肉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呢?雅斯克离的并不远,不过几里地,罗刹人在中午的时候放男人他们回来,而男人从雅斯科回到家要不了小半个时辰,算算时间他应该早就回来了。

难道路上出了事?妇人越发有些担心,男人是个很守时也很顾家的人,每次放工他第一时间就会往家赶,从来不会在其他地方耽搁停留,今天却迟迟没有回来,这让妇人不能不紧张起来,她有些害怕。自打罗刹人来了之后,她就听到过有好多族人被他们打死,难道?...妇人不敢再想,她不敢想象都木被罗刹人害死的情形。

孩童察觉到母亲的脸色有些变化,小手轻轻的抱住了母亲的胳膊,用稚嫩的声音叫唤母亲“嬷嬷,怎么了?”

“没什么,阿吉。”

妇人不想儿子也紧张,对着他强笑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通往雅斯克的那条路,期盼着都木能够快点出现在视线中,带着他那招牌似的微笑远远的对着儿子张开双手。

在不长的等待之后,妇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男人都木。

“都木!都木!”

“阿爸、阿爸!”

妇人和孩子同时放声叫了起来,孩童挣扎着从母亲怀中跳下,飞快的往阿爸身边跑去。妇人见此情形,也不叫儿子,只是在那微笑着看着远处越走越近的男人。随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妇人的眼睛都突然定格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她看到在男人的后面,有好多好多的人。

“这就是你儿子?”

骑在马上跟在都木身后的赵强见前方一个可爱的孩子飞奔过来,笑着问了一句。已经从方才的惊慌与不安中回过神来的都木忙冲赵强点了点头:“将军,那是小人的儿子。”

“你儿子很可爱,他叫什么?”赵强轻勒座骑,战马的步子往前迈了几步。

“阿吉。”虽然面前这个将军很友善,但都木还是本能的对他保持足够的恭敬,就好像对待雅斯克那些罗刹人一样,说话的声音始终很小声,不敢加大一点音量,而且每次回答这个将军问题时,他都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阿吉,阿吉...”赵强念叨了几遍,呵呵笑道:“好名字。”

“阿爸!”

阿吉也看到了父亲后面有好多人,但他却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尽快得到父亲的拥抱。在阿吉幼小的心灵里,父亲的怀抱与母亲一样,都是温暖而安全的,与父亲在一起的人自然也是好人,所以他不害怕父亲身后的叔叔们。

见儿子已经快冲到自己面前了,都木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抱,但手刚动了一下,却突然又缩了回来,有些忐忑的低着头在那不敢乱动。

“去抱抱你的儿子吧。”坐在马上的赵强观察到了都木的反应,知道这个有些胆小的达斡尔男人对自己和部下很害怕。为了让这个达斡尔男人安心带路,赵强宽慰他道:“顺便去告诉你妻子,你要带我们去雅斯克。”说完特意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告诉她,我们是干什么的,不然我怕你的妻子会提心吊胆的。”

“是,将军。”

听了赵强的话,都木微一迟疑,便朝前快走了几步,一把抱住奔过来的阿吉,将他抱在怀中,上下举了一下,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将手中的一斤干肉递到阿吉手中后,都木便抱住他往栅栏那边走去,走到一脸惊疑的妻子面前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将阿吉递到妻子怀中,轻声的说了一句:“别害怕,他们是打罗刹人的军队。”

(作者注:嬷嬷,达斡尔人对母亲的称呼,与满人嬷嬷称谓不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定远作战(十八)

最先到达雅斯克的是侦察中队与赵强的亲兵队,另外还有运输大队的两个中队兵力。当他们在达斡尔人都木的带领下,从小路穿过森林出现在雅斯克时,俄国人和当地居民还处于“梦游”状态,他们对于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甚至一些索伦和达斡尔苦役以为来的是罗刹人的军队。他们只是朝远处扫了一眼后,便再也不去关心什么人来到这里,来这里又要做什么,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活计能不能干完,罗刹人的监工是不是不再对他们大喊大叫,干完活之后是不是可以顺利领取食物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去。

诚如情报显示,雅斯克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看上去如同后世的村镇,规模比松山堡大了许多,但是防卫能力连首义城那样的石头小堡垒都不如。看到那些所谓的守军如同普通居民一般晃来晃去后,赵强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不是战斗,因为那些俄国守兵根本就不能叫军队,充其量也就是一群土匪。如果非要形容,那么夺取雅斯克的行动可以用“演习”来形容:一方进攻,一方溃散,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战斗经过毫无值得书写的一面,当侦察中队的骑兵挥舞着哥萨克人的马刀冲过去时,任何抵抗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混乱。俄国士兵四处逃窜,达斡尔伪军们则是象征性的举了举武器,便自发的投降了,一百多索伦伪军则更夸张,他们没有投降,而是选择“战场起义”,在关宁军的骑兵还没有冲进雅斯克时,他们就先向罗刹人动手了。他们的战斗表现让冲进去的骑兵们目瞪口呆,实难相信这些索伦人会突然崩发出如此勇敢的士气与战斗意志,看到那些罗刹人被怒火中天的索伦人按在地上,用手抓、用石头砸、用刀砍时,骑兵们有些庆幸也有些同情那些罗刹人。

居住在雅斯克的各族居民和那些被掳掠回来的奴隶们在发觉罗刹人大势已去后,也开始痛打落水狗,他们拿着木棍、菜刀、石块等各式工具,三个一队、五个一群的去追赶那些落荒而逃的罗刹兵。关宁军受到了“解放者”般的欢迎,一些索伦妇女自发的唱起赞美的歌曲,为关宁军送来热水和她们认为可以招待客人的食物,虽然少得可怜,但是这一行为显然让赵强为首的军官层感到满意。

半个时辰后,雅斯克恢复平静,投降的达斡尔人、起义的索伦人,被俘的罗刹人都被圈在一起,在简短的甄别后,战场起义的索伦兵被整编为雅斯克的治安队,达斡尔人则被充作运输大队的辅兵,俄国士兵则被用绳子挨个绑起来,临时关押在牛圈里,因为赵强暂时没想到如何处置他们,他打算等齐壮和胡旺将俘虏的罗刹兵送来后,再统一处理他们。

三天后,齐壮率左翼部队到达雅斯克;五天后,胡旺的右翼安全抵达。至此,定远作战第一阶段宣告结束,三路兵马成功会师雅斯克。

此次作战成功完成既定目标,历时二十三天,计占领古里河城、定远城、雅斯克等三座俄国据点,中小部落、村寨一百二十多处,控制古里河流域、西林穆丹河、精奇里江上游,实际控制土地相当于关内直隶省面积。

共击毙击伤俄军二百六十人,俘虏三百一十人,各族伪军一千一百人。占领区里已统计各族人口两万四千人左右,未统计纳入关宁军管辖人口约在两万人左右。

除定远城俄军火药库空置外,古里河与雅斯克城内的火药存储量约两千六百斤,火枪七百六十杆,其他兵器无数。

缴获的除了火药武器外,还有黄金一千六百两,白银一万两千两,并获得位于定远城东五里处的一座小型银矿,计月产白银两万两左右,精奇里江中游铁矿一座。此二矿是俄国人在六年前分别修建的,所产白银与生铁大多运往尼布楚,然后再向俄罗斯腹地运送。此番全部落入关宁军之手,知道自己拥有一座小型银矿与铁矿后,赵强兴奋的一夜没睡不着觉,第二天就派人往首义城送信,让邓肯即刻前来雅斯克,赵强准备将银矿与铁矿事务交给邓肯处理。并且还准备安排郭有财等人从海参威或者绕道朝鲜出海,前往澳门为自己采购兵器和一些生产设备。

另外还获得牛羊牲畜两千多头,猪鸡无数,可耕种土地约四千公顷。民曹与军曹的人员已经接收古里河与定远城,因雅斯克道路难行,所以总制府对雅斯克及其周边地区的接收工作有所延迟。

为了消化和巩固已得果实,赵强让全军休整一星期,然后再开展第二阶段作战。反正俄国人的据点分散,兵力也分散,即使他们知道关宁军的出现,所能应对的措施无非是合兵一处拒守,那样的话就必须放弃一些小据点。如果他们抽调兵力前来攻打,赵强更是求之不得,如此也能省不少功夫。

齐壮的左翼出发时计有兵力一千七百人,前来会师时,连同俘虏青壮已扩充到三千人。而胡旺的右翼扩充得更厉害,会师时兵力已近五千,内中来投的汉民有一千多,这让赵强高兴坏了,他从来没想到在远东竟然还有大明军队的后代。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些汉民的重视,赵强亲自与他们的代表共进午饭,并对帮助稳定定远城秩序的汉民进行了赏赐。宴会上,汉民代表表达出对关内故国的思念之情,赵强趁热打铁告诉他们将来关宁军一定会南下驱除鞑子,恢复故国,因此请求散居在各地的汉民能够支持关宁军。

在汉民们眼里,赵强就是关宁军的最高统帅,他既保证带领汉民们回归故土,汉民们自然不会怀疑。虽然在这片严寒之地生活了两三百年,但能够回到故国去,对汉民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吸引,因此宴会之后,汉民代表们便自发的带领关宁军使者前往各地汉民聚居点,向他们宣传关宁军,让他们全部投奔关宁军,将来一起打回故国去。

鉴于部队扩充太快,在休整的第三天,赵强命令所有部队都归入原建制,即刻成立第二骑兵联队与第二步兵联队。一应建制与第一联队相同。为了让新成立的联队有一定战斗力,第一骑兵联队与第一步兵联队各抽三百人调入新成立联队。从俘虏与青壮中抽调六百人补入第一骑兵与步兵联队。

目前连同俘虏在内的各族青壮可抽丁一万人,其他还没有被找到的部落和汉民估计也可以抽丁一万人左右,为了不影响占领区内的生产生活,赵强不打算将所有男丁征调,因此除了被充为辅兵与贱民的各族居民,其他主动来投的和对关宁军表示欢迎的百姓一律视为自由民,对他们的男丁征调比例维持在百分之四十即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定远作战(十九)

攻取古里河及定远城的战斗,火铳大队发挥了决定作用,有鉴于俄军普遍使用火枪的情况,第一步兵联队的两个长矛大队被剥离出来,统归入第二步兵联队,从达斡尔及索伦和一些汉民中挑选了六百人组建新的火铳大队补入第一步兵联队,因此整编后的第一步兵联队全装火铳,三个火铳大队有一千八百名火铳兵,加上运输大队与侦察中队、炮兵中队,联队总兵力为两千七百人,较之前少了五百人。但是,在这两千七百战兵的基础上,第一步兵联队却得到了一千名辅兵,充作随军苦役,担负所有与战斗无关的事务。

第二步兵联队武器装备五花八门,刀、剑、矛、箭什么都有,限于没有军工生产,无法提供制式武器,所以赵强对第二步兵联队的要求是手中有武器就行。并且第二步兵联队的编制为八个大队,总兵力四千八百人。在即将进行的定远作战第二阶段中,第二步兵联队将作为预备役战斗队使用。因第二联队多是原俄国人役使的各族伪军和征用的青壮,所以没必要给他们配备辅兵,一应事务联队自己安排即可。

第二步兵联队的联队长人选,赵强在征询过齐壮与胡旺二人的意见后,任何了正坐镇古里河城的左铭南担任,副联队一职则由运输大队的钱林担任。二人空缺职务从下面军官中依次晋升。

第一骑兵联队在得到补充后,依旧保持两个骑兵大队的编制;新成立的第二骑兵联队同样也是两个骑兵大队的编制,但因缴获所得的战马数量有限,大多数马匹只能供运输拉人使用,所以第二骑兵联队只有一个骑兵大队可以充当战斗兵力使用,另一个大队暂时是做为骑兵训练营使用。第二骑兵联队长一职由第一联队第一骑兵大队长马龙担任,中高级军官全部从第一骑兵联队调入。

由此,两个骑兵联队兵力共计两千人,两个步兵联队兵员定制八千五百人,不计其他准军事队伍,关宁军兵力扩充为一万零五百人。此兵力数字是赵强估计的远东俄军兵力的三倍左右。

赵强的卫队已扩充到了两百人,卫队长人选由贺满川担任,卫队清一色的骑兵,属师团近卫中队。

由于军官人选极度匮乏,从松山堡北上的吴军旧部除去战死受伤的,只有不到三百人,大多数都在第一骑兵联队与第一步兵联队中充任军官。因此,新成立的两个联队,赵强任命了一些鄂伦春及索伦军官,另外,从墨尔根前来的汉人罪犯中也有二十多人因为作战勇猛,被破格任命为中队、小队军官。

为了解决军官层的断代问题,除了大量提拔作战表现突出的异族士兵外,赵强让吴四的教导大队快速运转起来,整理了一些后世的战斗方法,结合吴军的军官训练,争取在康熙二十三年时,关宁军的中下军官层都能受到正规系统的培训。首批从各个联队中抽调的三百预备军官人选已经先期赶往首义城的教导大队,因第二阶段作战马上就要开始,所以各联队的现有军官暂不安排前往教导大队学习。因为怕吴四大老粗的性格不合自己有关教导大队的意图,所以赵强另外又写信给刘德,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告之于他,希望他能够帮助吴四开展军官训练工作。

在赵强看来,现在关宁军的基业越来越大,人口地盘越来越多,正是欣欣向上之时,纵然刘德还有二心,但依他那投机的心态,这时恐怕巴不得出谋献计,为关宁军的辉煌再添新功。

占领地内必须有脱离军事作战的准军事组织,以维持治安、征收税赋等事谊,所以古里河城、定远城、雅斯克、首义城各成立一个治安队,每队编制三百人。治安队的军官由伤残汉军或忠诚度过关的异族士兵中的上士担任。另外在四城交接点建设小型据点,连接交通网驿站,每个小型据点都配备一百名守军,连同交通网内的驿卒,近三千名青壮在经过简单训练后将被分发下去。

出于将关宁军控制区内所有人口打造成一个整体的军事集团考虑,第四天的时候,赵强就下令总制府的民曹在各地驻军和治安队的配合下,将散居在各处的各族百姓迁入城池与据点周围,以整合所有人力资源,对于拒不从命的,则予以坚决清洗。

基业刚创,千头百绪,各地在民曹与军曹的接手下,已经初步走上轨道,一些基础的交通建设正在热火朝天建设当中,但所耗人力甚多,初步估计,连同壮妇在内,近一万人正在为关宁军铺设驿站线路,并进行简单的道路平整工作。

原先只是对一个首义城进行管理,现在一下多了这么多地盘,总制府的工作量数十倍的扩大,民曹各机构的人员也极速膨胀起来,四百多被民曹各司认为完全能适任,且无须提防的贱民被晋为自由民,充任到各司听候使用。

民政的事情赵强已经放手让魏季与刘德去做,所以他们如何安排各地城池官,如何有效管治,他都不去过问。赵强要看的只是结果,其他的他不操心。

此次作战一共俘虏了三百多俄军士兵,连同原先被俘虏的,关宁军中现有俄军俘虏四百六十人。一番考虑后,十六名军官被分到教导大队,六十名士兵被充作各联队火铳教官,二十名被分到火炮中队,其他的全部发给哥萨克中队。

哥萨克中队是以那三十多哥萨克人为基础成立的外番战斗部队,原计划是将后续俘虏的哥萨克人调入其中,没想第一阶段作战中并未俘虏哥萨克人,本着不浪费人力的考虑,赵强便将投降与俘虏的俄军归入哥萨克中队,由哥萨克人指挥。

哥萨克人以前受俄国人指挥,现在却指挥俄国人,真是有趣,这也算是以夷治夷吧。新成立的哥萨克中队被调到首义城,充当防范满清进攻的守卫兵力。

鞑子不怕汉人,不怕鄂伦春人,不怕蒙古人,却独怕罗刹人,现在就让这些罗刹人替自己挡挡门面吧,赵强如此想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定远作战(二十)

七天的休整很快结束,因缴获甚多,所以赵强对参战部队有功军士的赏赐格外大方,立有军功的该晋级就晋级,一应赏赐全部到位,一点也不克扣他们。那些没有立下战功的士兵也每人获得数斤不等的肉食,并且还拨下一批从俄国人手中获得的布料分发给他们。士兵大多来自各个部落,平时穿得多是兽衣,布料对他们而言十分稀缺,因此十分珍贵,以前在部落寨子里,哪家能有一件布衣做的棉袄穿在身上,别提多气派了。现在竟然可以分到布料,军士们欣喜若狂,一些心急的当场就急着要将布料托那些回首义城受训或办事的族人带给自己的妻子,也好等战事结束回去后,能够看到妻子甜美的笑容。

对于那些被士兵*得来的钱财,赵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要求他们统统上交。不过赵强大度,军官们可没他那么大量,不知什么时候,关宁军中形成了一条不知文的约定,士兵*而缴获所得的财物,在没有上交时,要拿出一半交给军官,不然就要被惩罚。不过,就算只剩一半,士兵们也非常知足了。其实这个情况,赵强也有所耳闻,因为这种规矩在当年吴军中十分普遍,可以说是不成文的军纪,出于对老部下老兄弟的照顾,赵强不准备对这个行为进行约束。

军纪的问题齐壮与胡旺都对赵强提起过,夺下雅斯克的当天,赵强也看到一些士兵敲诈乃至明抢当地居民的财物,但现在一切初创,不可能将军政制度建设完毕,而且也没法要求士兵们能有一颗高度自觉的心,所以,除了明令禁止奸.淫掳掠(被允许的除外),有关士兵*财物的争论被暂时搁置。

七月初七,定远作战第二阶段开始,作战目标是先前制定的多伦禅城与额尔古纳城。

现在关宁军所控制的地盘大抵相当于后世俄罗斯位于外兴安岭附近的土地,因没有精准地图在手,所以赵强也说不出这个地带到底是哪,只能凭感觉知道个大概方位。根据对俄罗斯地图模糊的印象,赵强觉得应该是海兰泡和雅库茨克之间的俄国领土。但有一点他确信,那就是他现在所占领的地盘绝对是大明奴儿干都司曾经统治过的区域,并且在公鸡头北面。

多伦禅城位于精奇里江下游出海口,根据地图显示,距离后世海参威不过百里,多伦禅往东是大海,库页岛便在那片海域,而从库页岛乘船渡海只一天航程,就可以到达千岛群岛,日本与俄国争议的北方四岛便在其内。没有海军,甚至连个内河水师都没有,所以赵强不会愚蠢到现在就把目光投入到茫茫大海中,希望能够赶上航海时代的脚步。从多伦禅往北,气候便越来越冷,通古斯高原便位于那里,如果道路条件允许的话,可以一路北上直到进抵白令海峡,运气好的话,赶上冰冻封海,倒是可以来一次美州旅行。

如果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困难,赵强一点也不怀疑,可以让关宁军中多一支爱斯基摩联队。

当然,这些只是一些赵强个人的幻想,实际上多伦禅城及周边约有数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并且大部分人口集中在多伦禅以南方向,即靠近朝鲜、海参威地区。其地资源丰富,并且有出海口,虽然暂时没有打造海军的念头,但出于对外贸易、走私、人口迁移的打算,赵强还是决定着力打造那里,使其成为关宁军剌向满清的一把尖刀。出于寄于夺取多伦禅的重大战略目的,赵强将夺取多伦禅城的任务交给了胡旺的第一步兵联队。

作战会议上,赵强两次对胡旺强调,只有占领多伦禅,赶走沿海殖民的俄国人,关宁军控制地盘才将不再是一个纯内陆地带,运动范围也更广,将来南下时也不再局限于从黑龙江或吉林挥师,而可以从多伦禅以南方向突入关外,如果有可能,甚至还可以强迫朝鲜与关宁军再结一次“兄弟之国”。

在强调时,赵强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重演通古斯野猪们的发迹史,好像当年老野猪皮就是从多伦禅以南发迹,然后慢慢吞并明朝土地的。历史告诉赵强,努尔哈赤向明朝开战可不是所谓“七大恨”,而是千年一遇的小冰河时期正好降临在明末,女真人是无法在严寒生存下去,才铤而走险想到大明淘金的。现在,小冰河时期已经过去,冬天时虽然还是很冷,但至少不会让人无法忍受。

“占领多伦禅后,第一步兵联队立即分兵攻取罗刹人的小据点,逐步往南推进,但是,一定要避免被朝鲜或者鞑子发现你们的存在。”

说到这里,赵强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对着胡旺重一点头:“必要时候,你可以制造无人区,把所有生活在那里的部落居民全部往北迁,不愿搬迁的就全部处死,绝不能让满清和朝鲜知道我们已经钻到他们的眼皮底下!”

“是,师团长,末将一定完成任务!”胡旺“霍”的一下立身而站,不容置疑扬声叫道:“第一步兵联队将是关宁军的先锋,将是一颗永远也拔不出的钉子,狠狠钉在鞑子的眼皮底下!只要师团长一声令下,末将及所部定一马当先攻入关外!”

胡旺的自信让在座的一众军官有些眼红,现在第一步兵联队可是全装火器,而且还配有火炮、侦察兵,内中兵员都是打过几次仗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全军之最。胡旺领第一步兵联队单独出师多伦禅,而且看师团长的意思,好像要把那里建设成为关宁军的第二个刀锋,并且除了防范满清,还有虎视朝鲜的意思。身为军人者,建功立业可是大丈夫的不二之选,想到胡旺日后可以挥军攻入一国,齐壮等人不由眼热万分,因为去打额尔古纳城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额尔古纳城在额尔古纳河的上游,发源于大兴安岭西北方向,流经呼伦贝尔草原,中下游地区是满清势力范围所在,全长约九百多里。从额尔古纳城往南,就是黑龙江流域,往西北则是尼布楚,往北则是西伯利亚原始森林。生活在沿河流域的除了蒙古人,鄂温克人,还有一些白族、锡伯、回人。

之所以占领额尔古纳城不是什么好差事,只因为占领了额尔古纳城,也只能控制周边,而不可以沿河而下,那样就等于提前与满清决战了。

赵强要占领额尔古纳河的目的只在于将关宁军控制地盘形成东至大海,西至黑龙江以北,切断黑龙江流域俄军与其他地方的联系,使其成为挡在关宁军之前的石头,而不是要现在就去主动攻击清军和蒙古部落,那样的话,对于初创的关宁军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定远作战(二十一)一更

攻打额尔古纳城的任务交给了第一骑兵联队,赵强给齐壮的交待是占领城池,控制周边,保持守势,俄国人也好、蒙古人也好、满清也好,在他们没有主动进攻前,第一骑兵联队不与之进行任何接触。只配合步兵联队清剿占领区内各族部落,进行大规模人口迁移,并在民曹与军曹接收人员抵达后,帮助他们完成对占领区内的建设,尽快让新掳获的人口转变为关宁军的兵源。

雅斯克离额尔古纳城有数百公里之遥,若以步兵联队前去占领,耗时太久,所以额尔古纳之战以第一骑兵联队为主,第二步兵联队派出四个大队及两千民夫沿骑兵联队前进方向铺设交通驿站,保持情报传递的畅通与快捷。有关民夫参与交通驿站建设的事情,赵强在会后写了一封信给民曹的魏季与军曹的郭飞,让他二人从古里河及定远二城抽调相关民夫随同第一骑兵联队西进。

第二骑兵联队的作战任务是切断各地俄军据点的情报传送,让分散于各地的俄军变成瞎子、聋子,摸不清状况,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不许一个罗刹人自由来往于他们的据点!”这是赵强对第二骑兵联队交待任务时的原话。

因第二阶段作战目标虽然只是两座俄军的大型据点,但所处区域面积极广,俄军建立的小型要塞与据点约有数十个,所以此战不单单是简单的城池争夺战,而是一场彻底的清剿战,关宁军不单要占领大的俄军据点,还要扫荡一切有俄国人存在的地方,对于那些隐藏在密林中的部落,也要尽最大可能迫使他们臣服,从密林中走出来,成为关宁军的战士。因此,赵强最后将参战联队合组为两个支队,即胡旺的“东进支队”,齐壮的“西进支队”。一应战事与相关军民建设全部由支队长负责,在彻底消化占领果实前,支队长将是最高权威。换种话说,齐壮与胡旺将分别成为东路与西路军的土皇帝,他们可以决定两路兵马的命运,也可以决定占领区内所有居民的生死。

给两个支队配备的兵力及民夫分别为东进支队除第一步兵联队全部,还配有第二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另外征调一千民夫随同出发,计参战人员四千九百人;西进支队则是以第一骑兵联队全部,配以第二步兵联队四个大队兵力,外加两千民夫,计参战人员五千四百人。东西二路支队参战兵力及动员民夫共计一万零三百人,占关宁军总兵力及可动员青壮民夫的百分之七十。

兵力占了一大半,权力也达到最高峰,在下达这项任命时,一些吴军旧部出身的军官有些疑惑,他们已经习惯听从赵强的命令,服从他的权威,现在赵强却推出齐胡二人分担他的权力,不由得他们有些困惑。齐壮与胡旺二人也再三要求自己只负责军事行动,其他方面的事务请师团长另派人负责,不过却被赵强笑着拒绝了。他说“你们都是我赵某的兄弟,同袍,如果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大伙一起北上,一起开创基业,现在刚有点成就,我就要收权,猜忌弟兄们,岂不是自掘坟墓!今天,我把话扔这,不单单是你们两个支队长,还包括你们这些百户、总旗,无论你们的出身是什么,无论你们先前做过什么,但是只要你们入了关宁军,替关宁军建功立业,你们就是关宁军的功臣。将来,关宁军所得到的一切都有你们的份!”

“古人说,岂曰无衣,与君同袍!在赵某眼里,众位兄弟就是我身上之袍,心中之肉,我等誓死与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关宁军不是我赵某的,它是众兄弟的,所以请诸位兄弟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把罗刹人赶走,大伙再南下解救受难的王爷旧部,一齐打回关内去!”

“一齐打回关内去!”

赵强的话让众军官感动不已,众人回想与赵强相处的时光,似乎这师团长真如他自己所言,无时无刻不将兄弟放在心上。这些军官们大多识不了几个大字,当年在吴军中也好,现在在关宁军也好,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若不是赵强,大伙现在活得还是不人不鬼样,哪能有今天这般快活,这般有对明天的向往。

士为知己者所有,士为救命恩人所用!齐壮带头站了起来,屈身下跪,众人见状,也一齐跪了下去,任凭赵强如何阻拦,他们都毅无反顾的磕了三首,这中间,包括那引起鄂伦春、索伦、达斡尔军官,甚至连蒙古百户巴根都跪了下去。

…………….

东西二路支队出发时,难得的起了风,吹散了连日来的闷热,让参战军士心情大好。简短的做了出征动员,全军共唱军歌后,赵强以师团长身份检阅了参战部队,随后下令出发。

三通鼓声后,齐壮与胡旺两个支队长抱拳作别,此战二人一东一西,相隔千里,再次见面时,恐怕已是冬天。

齐胡二人之前一个是王屏藩的亲兵队长,一个是小小的把总,二人统带过最多兵力不过数百人,现在却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麾下数千兵力,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赵强唏嘘不已。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若不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恐怕所有人都还是关外的奴隶,如何能有今日之事业。齐胡二人在不断的成长,自己也在不断的成熟,以前一直苦于无大将之才,手下也无大将之人,但随着经验的累加,以前的无名小卒一个个都成为了中高级军官,而且在历次战斗中,他们的表现都可圈可点,由此可见,将帅之才也不定是先天培养的。想到这里,赵强有些高兴,自己幸好没有一般人的自大,否则事事要自己来,恐怕和兔儿岭一样,关宁军次次走在钢丝上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齐壮和胡旺二人一东一西,可以预见,不久后的将来,二人麾下将增添多少兵力,控制多少地盘。

...................

现在情节在快速推进,不再计较于细琐的情节,而是总观性的推进,毕竟远东俄军就那么点人,没必要每占领一个据点,都要大加笔墨书写一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定远作战(二十二)二更

东西二路支队带走了一大半兵力,现在留守雅斯克的正规军只有赵强的师团近卫中队,还有第二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合起来兵员只有一千四百人。另外还有新成立的雅斯克治安队,有兵三百人。

定远城和古里河城留守的两个长矛大队已经按调令拨归西进支队了,现在留在二城的只有治安队。因古里河城内的居民俄化程度太高,对俄国仍留有亲近之意,所以赵强传令首义城的魏季,让他从治安司和首义城留守兵员中抽调五百人,暂编为一营调往古里河城,用以威慑那些居民。这样算起来,古里河城就有八百非正规军驻守,城内青壮男子全部被征调,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有八百人驻守,绝以可保无虑了。定远城的居民对关宁军的到来非常欢迎,而且有汉民协助,虽只有一个治安队,但却没有失守之忧。何况据定远城方面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的汉民正举家举族前往定远城,主动报名参军的已经挤破了军曹设在定远城的招兵报名点,这等军民渔水之情,若说有异念之人想在定远城搞事,恐怕是痴人说梦。

首义城方面,最近陆续来投的各族百姓又有一千多人,郭飞从其中择了三百男丁编练起来,加上治安司,原留守剩余人马,也有近九百人的非正规兵。吴四的教导大队是首义城现在仅有的关宁正规军,内中受训人员有五百多,不过多是一些刚上了一两次战场的军士,所以战斗力不算太高,而且是刚刚运转起来,派不上大的用场。因此原定准备调哥萨克中队往首义城,以防范满清进攻,但赵强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首义城方面现在太空虚,哥萨克中队派过去,某种程度上倒会增添隐患,所以他将哥萨克中队留了下来。

魏季与刘德接到赵强命令后,一方面加快各地接收工作,派遣民政人员前去治理,另一方面,他们还忙着为大军过冬准备御寒衣物和粮食,忙得可谓是不亦乐呼。刘德还要抽出一些时间去吴四的教导大队落实赵强的意图,等闲难得清闲下来。不过据监视他的人密报,刘德好像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差事办得也是非常上心,好像已经当自己是关宁军一员了。密信上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刘德在赵强走后,将吴军家属中的小孩组织起来,在首义城翻译学校腾了两个教室教授他们。因其只是秀才功名,所以教的都是简单的。诸如《三字经》、《千字文》等等,偶尔也会口抹横飞的给孩子们讲上一段三国。

刘德的这些表现让赵强比较满意,从他对孩子们的教育一事上,赵强也意识到应该加大教育方面投入了,这个投入不是指钱财投入,而是相关的教材。赵强很想让孩子们人人都有书读,可是整个关宁军控制区域内,除了俄国人的一些经书和蝌蚪文一般的俄语书,根本找不到汉书,而且也没有印刷设备,难以普及文化知识的教育。等多伦禅拿下,看能不能派人到朝鲜购买一些印刷设备和书籍吧,赵强如此想道。

连着几日,赵强一直在忙着雅斯克的事情,他要派人去周边地区勒令那些小部落居民来投,还要恢复雅斯克的生产生活,所以忙得也是团团转。直到民曹和军曹的人员前来后,赵强才歇了下来。畜牧司的司长季阿华奉魏季的命令来到雅斯克,他向赵强汇报了民曹各司的工作,最后,拿出一封信请赵强过目。

信是以魏季的名义书写的,但赵强看过之后,就知道这信中的内容多半是刘德的意思。信中的内容也没什么,只是魏季请求赵强即刻任命定远、古里河、雅斯克三城官员,也好统筹安排各城事务,最后,还请赵强尽快决定关宁军行在所在。因为赵强曾明言,首义城不适合充当关宁军大本营所在,因为没有缓冲地带,一旦清军大举来攻,关宁军就要陷入根基失守的局面。

“将军昔日只得一城之地,千余人马,现却有数城之地,近万雄师,治下人口数万,仅以总制府民曹管治,弊多利少。将军之意在于南下,在于关内中华,由此下官进言,将军当设官治衙,用汉人之制治各族之民,他日南下之时才可名正言顺,得天下人之心。”

“这是魏季的话,还是刘德的话?”赵强轻笑一声,将书信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紧张不已的季阿华。

季阿华在兔儿岭之战左胳膊被清军砍断,伤好后便出任了畜牧司的司长,他是四川广元人,康熙十四年时投的吴军,今年只有三十六岁,但看上去却老得多,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刚长出的头发茬子上还能看到白发。听到师团长问话,季阿华忙恭敬的说道:“回大人话,信是魏大人交给属下的,其他的属下就不知道了。”

“你回去之后,告诉魏季,设官治衙之事事关重大,一时之间轻易定不得,让他安生做自己的事,这些就不要他操心了。”

设官治衙好是好,但赵强到哪里去找读书人来当官,军中拢共就两个半吊文人,难不成去找俄国人来当知县知府大人不成。再说,定远作战还未结束,对于战后究竟能得到多少土地和人口,暂时还没法确定。所以现在就搞个定远县、首义府什么的,操之过急了。

季阿华过来除了汇报工作,就是将这信交给师团长,然后将师团长的意思回报给魏季,至于师团长同不同意,他倒没什么看法,因为他根本不明白这设官治衙对关宁军,对老弟兄们有什么利处。在他眼里,魏曹官的这一建议实在是不好,那设官治衙无非是封几个县太爷而已。家乡那个县太爷可是实在不怎么好,除了渔肉百姓,季阿华实在想不到这县太爷给老百姓们带来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定远作战(二十三) 三更

随同季阿华前来雅斯克的还有交通司许平派来的几名技术人员,他们带来了已经成熟的烧窑技术,在听取他们的成果汇报后,赵强立即让他们在雅斯克修建两座小型窑厂,将雅斯克为数不多的六百青壮全部拨去修建窑厂,然后用出窑的砖块铺设道路。定远城那边,倒无须烧窑制砖,因为定远城北十几里处,有一座山岭,可以征用民夫从山上开采碎石用于铺设道路。

对于道路的要求,赵强给交通司制定的标准是宽三米,最窄处也要能供两辆马车并行。远东的地形决定交通司无法做到四通八达,只能在点对点的在各城之间铺设道路及驿站,主干道以外的地区,则是无能为力。各地都开工兴建小窑厂,但是出砖速度远不能满足需求,所以交通司采取的办法是逐步往前推进,在没有铺设砖石的地段,用干草和炭木灰铺设,以达到暂时凝固泥土,不致雨天过于泥泞难行。

七月十四,古里河城下了一场暴雨,这场七月的第一场雨让交通司及古里河城陷入了困境,交通司的工作几乎陷于停顿,因为一脚踩下去能没到膝盖的烂泥根本无法使用砖块铺设,更不提干草炭灰了。古里河城内,暴雨淹没了城池,房屋都进了水,落后而无效的排水系统使得两日后城池才排干水。大雨过后,居民的粪便更是浮出了粪坑,一时之间,古里河城中充满臭气,这使得前来治理的民曹人员及治安队全部搬到了古里河边办公。得到消息的赵强,在第一时间下令各地立即对现有城池的排水系统进行改进,并且修建公共厕所,引导居民定点排泄,排泄物由农垦司统一处理,用于田地施肥上。

古里河城在一千多贱民连着几天的清理下,才恢复清洁。受命主持古里河城的是治安司的陆大成,因其瞎了一只眼,而且到了古里河城后,对那些俄化严重,心向罗刹人的居民表现得十分凶残,所以背地里,那些居民都叫陆大成“坏人瞎”。为了不再让自己受臭气之苦,陆大成对于赵强修建公厕的命令贯彻的相当彻底,而且近乎野蛮,他带人强行拆除了一百多间民房,使用民房的材料修建了十一座公共厕所,而那些失去房屋的居民则被他一股脑充为贱民,剥夺他们的一切财产。另外,陆大成还将城中近一半的老弱妇孺赶到城外,在城外设置了两处贱民营供她们居住。这些行为使陆大成“坏人瞎”的名声飞快的传到定远城周边,不过却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当民曹派人往各地小部落宣告搬迁令时,那些部落的人在得知这些是“坏人瞎”派来的后,无一例外选择搬迁,只不过他们不是往古里河城搬,而是往定远城、雅斯克,乃至宁愿走了一两百里跑首义城去归附。

“陆瞎子为我关宁军的民族融合政策做出了一定贡献,以后可以在史书上好好书写一笔。”从那些来归附的各族百姓口中得知他们是因为惧怕陆大成而选择来归附时,赵强如此对身边人道。

定远城的那座银矿,赵强已经让陈伟带人去接收,定远城方面派出一百汉民组成的守矿队前去听候陈伟调遣,首义城民曹也派了五十名辅兵。为了让银矿尽快恢复生产,好用银子从欧洲人手中购买武器和设备,所以赵强在七月二十一号,征发古里河、定远、雅斯克三地一千二百名居民前往银矿,并将留守的第二步兵联队的一个大队兵力派去。精奇里江中游的那座铁矿只是纸面上被关宁军占领,但现在却没法派人去恢复生产,因为铁矿离雅斯克有一百三十里,附近还有一些不肯归附的部落,手中可用兵力不足,采矿人力也不足,所以赵强暂时没有去动铁矿,准备等邓肯来了之后再决定是不是马上将铁矿恢复生产。

铁矿的生产除了打造兵器与农具之外,赵强想不到别的用途,但问题在于他手下没有精于火铳、刀剑打造的人选,想着邓肯他们虽然只是假传教士,但说不定能对如何使用铁矿提一些好建议。即使他们也不懂,也可以现在就前往澳门帮他购买,雇佣懂行的人手。

第一阶段作战负伤兵员虽然不多,但也有三百多人,他们都被送到了首义城医院,所以邓肯他们这段时间忙不过来,没法赶到雅斯克来。对此,赵强也不急,便送信到首义城,让医院人手不紧张时,邓肯及郭有财等人再来雅斯克。

关宁军的到来已经被汉民们传了开来,从占领定远城到现在,约摸有三千多汉民迁移到定远及雅斯克,报名投军的也有一千六百人,这些人都被送到了雅斯克,他们将被打造为关宁军的核心战斗部队。为了便于指挥他们,赵强在关宁军的编制之外,整编这些汉民,新编为三营人马,以后来投的全部归入这三营,各营教官都是从自己的亲兵队派去。待这三营新兵掌握战斗技巧,可以上战场时,再分批被充到各个联队。

七月二十三日,赵强成立了“北上开拓队”,使命只有一个——把那些深山老林中的土著居民全部掳回来充作辅兵与贱民,以解决日益紧张的兵源短缺及人手不足的问题。

北上开拓队的构成是近卫中队的两个小队士兵,余下的第二步兵联队一个大队兵力,新编汉军第一营(六百兵力),,计兵力两千二百人,实际参与过战斗的只有那两个小队的近卫中队士兵。

从各方面了解到,在雅斯克以北除了森林还是森林,俄国人没有在北面建立什么据点,所以俄军的威胁被排除,没有俄军的威胁,赵强相信北上开拓队绝对可以完成使命。两月前,齐壮和胡旺只不过各带几百人就为首义城带来了几千人口,现在派了两千二百人,成果肯定更大。

开拓队的队长由赵强的亲兵队长即近卫中队中队长贺满川担任,另外,一直跟在赵强身边的魏小江也被任命为小队长,跟随贺满川一起北上。

临行前,赵强特意与魏小江聊了聊,鼓励他在这次北上开拓行动中立下功劳。魏小江之前一直想到齐壮的骑兵联队当兵,因为他觉得那些骑兵们很威风,对于呆在师团长身边充任亲兵,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不过师团长一直不将他下放,他也只能无可奈何。

“师团长,要是小江这次立了功,回来之后您能不能让我到齐千户手下去。”

“如果你表现不错,我可以让你去,而且还让你担任中队军官。”

赵强笑咪咪的看着魏小江,这个半大少年跟自己两个多月了,是可以放手去锻炼他了。

第一百五十章 定远作战(外篇)

就在定远作战第二阶段开始的时候,遥远的南方,同样发生了一场战事,与关宁军和俄军是以步兵交战不同的是,此场战事是以水师为主,双方进行的是一场大规模的海战。战争的结果是刘国轩统领的大明台湾水师全军覆没,此战标志着大明朝在中华境内最后一缕香魂被彻底断送。而葬送它的就是千古汉奸施琅与姚启圣,二人都是汉人。

连日来关注各路兵马动向的赵强本来也没想起台湾来,但不知为什么,北上开拓队出发后,他就有些困意,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便将一些事务交待下去,回到住处蒙头大睡。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有睡意,却怎么也睡不着,无奈之下,赵强只好呆坐在床上,寻思自己这是怎么了。许久,他才意识到,是南方的台湾牵动了自己的神经,虽然他一直不去想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不去想这场让汉人为之魂牵的战事,但是这场让康熙所谓“统一”中国的战事实在让赵强悲哀不已。

哀汉人不幸,哀郑家不争,哀己无能为力,哀天道不公,亡我大汉!

赵强对郑家没什么好感,但无论他们的政治集团出于何种目的扶保明室,毕竟在台湾,汉人文化、衣冠得到了传承。郑家还是功大于过的,赵强暗叹一声,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康熙十九年,郑经和清朝的战争失利,放弃厦门、金门,退往台湾。福建总督姚启圣打算趁势进攻台湾,但遭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反对,加上一些大臣支持万正色的看法,康熙也顾虑在西南的吴世璠未解决,决定暂缓进攻。

康熙二十年,郑氏王朝发生政变,年仅12岁的郑克塽继任延平王,大权实际上为冯锡范、刘国轩掌握,郑氏官员的向心力开始动摇,负责与清朝谈和的傅为霖甚至愿当内应。姚启圣认为是进攻台湾的好时机,但万正色仍反对出兵。姚启圣知道施琅仇视郑氏王朝,必能帮助他击败郑军,便向康熙帝推荐施琅。康熙帝也不满万正色反战的态度,便同意施琅担任水师提督,万正色调任陆师提督。

按照康熙的规划,应由姚启圣、万正色、巡抚吴兴祚一起商讨作战,施琅却打算排除姚启圣等人的节制,以便能全权进攻台湾,不过康熙帝只同意吴兴祚负责后勤,仍然命令姚启圣和施琅共同出兵。

康熙二十一年五月初五,清军抵达铜山岛,姚启圣和施琅却在出兵的时机产生争执,姚启圣主张利用冬天的北风,施琅主张利用夏天的南风,导致清军无法顺利出兵。最后康熙于十月初六裁定施琅负责前线作战,姚启圣改任后勤作业,才让施琅如愿取得统帅权。十一月初三施琅率领约21000人,军舰238艘前往兴化平海卫训练军队。

姚启圣军权旁落后,为避免施琅独得战功,转而和郑氏王朝谈判。但是施琅主战意志坚决,且负责谈判的刘国轩不接受剃发易服,谈判因此破裂。康熙二十二年五月廿三日,康熙下令施琅尽速进攻,因此爆发六月的澎湖海战。

永历三十三年(台湾沿用永历年号)起,满清实施迁界令,严重打击郑氏王朝的贸易,粮食补给也出现问题,郑经下令每户人家每个月必须多缴一斗米,将领也必须用自己的俸禄充军,仍没办法解除危机。当时英国商馆就如此看待郑氏王朝:“台湾王之境况甚不安定,不易抵抗满清人,满清人常施恫赫,国王因其财富被消耗,故每日向人民横征暴敛,亦不能使军队满意。是以我国不惟受敌人(清军)之威胁,亦恐军队(郑军)因缺饷而叛变。”

永历三十四年郑经退守台湾后,澎湖成为前线要地,防守却很薄弱。直到十月,施琅抵达厦门以及傅为霖为清军内应事情爆发,刘国轩才前往澎湖强化守备。刘国轩抵达澎湖后,在娘妈宫、风柜尾、四角屿、鸡笼屿筑城;东莳、西莳、内堑、外堑、西屿头、牛心山设置炮台。同时在海边建造矮墙并配置火铳,阻止清军登陆。

永历三十七年,刘国轩得知施琅准备进攻,便从台湾本岛调度乡兵到澎湖,并将商船以及私人用船都改为军舰,准备决战。

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十四日,施琅从铜山岛出发,姚启圣也拨3000人同施琅出征。十五日郑军哨船发现清军已到花屿、猫屿一带,赶紧回报刘国轩,当晚清军在八罩岛过夜。

十六日施琅进攻娘妈宫,以速度快的鸟船当作先锋。刘国轩让林升、江胜指挥水军;邱辉为先锋,自己在娘妈宫港口督战。当时受风势阻扰,清军不敢前进,只有以蓝理为首的7只舰队突入郑军。

施琅再派出第二波鸟船部队,交战不久后开始涨潮,一些清军船只被海水冲向岸边,郑军趁势将舰队分成两翼包围清军。施琅见状赶紧突入郑军,想解救被围困的船只,却被林升率军包围。施琅在交战中被火铳射伤右眼,不过没有失明;林升也被大炮打断左腿。林升负伤让郑军失去指挥,施琅借机撤离战场,到西屿附近的海上休息。

施琅于十七日返回八罩岛,八罩岛地形险恶,船只遇暴风很容易撞上岛边的暗礁,农历六月又是容易发生台风的时节,施琅却很幸运没碰到台风。刘国轩得知清军在八罩岛休息,亲自进攻却被施琅击退。施琅趁势于十八日占领虎井屿、桶盘屿。

二十二日,施琅决定发动总攻击,将舰队分成三路进攻,剩下约80艘当后援部队:中路:共有56艘船,分成8队,每队有7艘船。由施琅亲自指挥,作为主力进攻娘妈宫。右路:共有50艘船,从东莳攻入鸡笼屿、四角屿,之后会合中央部队夹攻郑军。左路:共有50艘船,从内堑攻入牛心湾,让郑军误判清军要在此地登陆。

天亮前,开始刮起台风。辰时受台风影响,海上吹起西北风,郑军顺着风势进攻,一时处于优势,清将朱天贵被炮击而死。到了中午,台风受到赤道锋面带的影响,海上开始吹起南风,风向转变成对清军有利。施琅命令全军反攻,顺着风势发射各种火器,并且以数船围攻郑军一船,郑军全面崩溃,江胜战死、邱辉自焚。刘国轩眼见大势已去,率领残余部队从吼门退往台湾,澎湖各岛的郑军都向施琅投降。施琅战胜后,考虑台湾水道非常险恶,进军困难。施琅决定暂缓进攻,采取攻心战术,让郑氏王朝从内部崩溃。施琅派人医治受伤的投降郑军,并配给他们衣服、粮食,再将士兵送回台湾。还拉拢郑军将领为内应,防守淡水的何佑首先私通施琅,其他将领也跟进。

郑军战败的消息传到台湾,人心开始不安。为了延续政权的生存,有将领提出进攻菲律宾,得到冯锡范的同意。却传出远征军只想*,还打算逃往海外,因此刘国轩阻止此计划。后来在刘国轩大力主张下,郑克塽于七月十五日向施琅投降,并于八月十八日剃发易服,正式宣告郑氏王朝的灭亡。

算来台湾已经失守了,可惜那十万汉民了,赵强心情有些沉重,曾几何时,他也动过将台湾的汉民迁移到远东来的念头,但是组建一支庞大的水师却让他只能望洋兴叹。

澎海之战郑军表现只能说一般,为国捐躯者有,不愿投降而自杀的也有,大将战死自焚者更有,但惨烈程度远不及崖山之战来得那样惨烈,那样让人痛不欲绝。

赵强承认,他看澎湖之战的心情与看崖山之战的沉重完全不同,澎湖之战让他觉得遗憾,崖山之战却让他情不自禁落泪。

同样的异族入侵,同样的汉人最后一战!南宋与南明是何等相似,但在民族气节的最后一战上,二者的相差却是天地之别。

南宋朝廷在临安虽然投降蒙元,但福建、两广大片地区仍处在流亡小朝廷的控制之下,李庭芝也在淮东、淮西地区进行着顽强抵抗。但淮东、淮西等地相继失陷,李庭芝战死。景炎元年十一月,元军逼近福州,此时福州有正规军17万,民兵30万,淮兵万人,足可一战,但由于主持朝政的陈宜中胆小怕事,因此小朝廷立足未稳,就又开始了逃亡。离开福州之后,小朝廷只能四处流亡,辗转泉州、潮州、惠州等地。景炎三年春,来到雷州附近。逃亡途中,宰相陈宜中借口联络占城,一去不返。端宗在逃亡途中患病,四月十五日病死,年仅11岁。端宗死后,群龙无首,眼看小朝廷就要分崩离析,陆秀夫慷慨激昂,振作士气:

“诸君为何散去?度宗一子还在,他怎么办呢?古人有靠一城一旅复兴的,何况如今还有上万将士,只要老天不绝赵氏,难道不能靠此再造一个国家么?”众臣便又拥立年方7岁的赵昺为帝,改元祥兴。

元军步步为营,不久雷州失守,形势危急。张世杰数次率军反攻雷州,但都没有成功,于是将流亡政权迁至崖山。历史似乎注定了要选在这里翻开空前悲壮的一页,宋军到达崖山时,尚有正规军和民兵20万人,而进攻的元军只有数万,仅就兵力而言,双方相差悬殊,且元军不善水战,宋军无疑占有优势。但张世杰此时指挥出现了严重失误,他判断蒙古人的优势是骑兵,不擅水战,必须依靠水军与之作战,因此放弃了对崖门入海口的控制,把千余艘战船背山面海,用大索连接,四面围起楼栅,结成水寨方阵,把木制战船两侧用衬垫覆盖,以防御元军的火箭和炮弩,赵昺的御船居于方阵之中,打算在此死守。张世杰此举失误在于,一是放弃了对入海口的控制权,等于把战争的主动权拱手交给了对方;二是把千余战船贯以大索,结成水寨,虽然集中了力量,却丧失了机动性。此后张弘范率大批元军赶到,控制了崖山之南的入海口,又从北面和南面两个侧翼切断了宋军的所有退路。宋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此后10多天的中,宋军只能以干粮充饥,饮海水解渴,饮过海水的士兵呕吐不止,战斗力严重削弱。

当时,张世杰有个外甥在元军中,张弘范一连三次派其至宋营对张世杰劝降,张世杰说:“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义不可移耳!”。

张弘范又叫囚禁中的文天祥写信招降张世杰,文天祥说:“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呼?”于是他写出了那首千古传诵的《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张弘范再派人向崖山的士民说:“你陈(宜中)丞相已去(占城),文(天祥)丞相已执,你们还想怎样呢?”然而军民无一叛变!

二月初六早晨,元军发起总攻。元将李恒指挥水军利用早晨退潮、海水南流的时机,渡过平时战舰难以渡过的浅水,从北面对宋军发动了一场突袭,到中午,北面的宋军已被元军击溃。南面的元军又在张弘范的指挥下,利用中午涨潮、海水北流的时机,向宋军发动了另一次进攻。宋军南北受敌,士兵又身心疲惫,无力战斗,全线溃败。战斗从黎明进行到黄昏,宋军阵脚大乱,张世杰下令砍断绳索,率10余战舰护卫杨太后突围。张世杰率帅船杀到外围,见赵昺的御船过于庞大,无法突围,便派小舟前去接应。当时天色已晚,海面上风雨大作,对面不辨人影,陆秀夫惟恐小船为元军假冒,断然拒绝来人将赵昺接走。张世杰无奈,只得率战舰护卫着杨太后杀出崖门。

宋军败局已定,陆秀夫知道已没有逃脱的可能,便把自己的妻子儿子赶下大海,然后对赵昺说:“事已至此,陛下当为国捐躯。德佑皇帝受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

赵昺身穿龙袍,胸挂玉玺,只说一句“我知道”,便随陆秀夫跳海自尽。数天之后,陆秀夫尸体浮出海面,被当地乡人冒死收葬。元军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一具身穿黄衣的幼童尸体,身上带有金玺,上书“诏书之宝”四字,送交张弘范,经确认是赵昺所带玉玺。张弘范再派人寻找赵昺尸体时,已下落不明。

张世杰保护杨太后冲出重围,听到帝昺的死讯后,杨太后手掩胸口大哭:“我不顾生死,万里跋涉来到这里,为的是存赵氏血脉,现在已经无望了!”于是跳海身亡。元军继续派重兵追击张世杰,处于弱势的宋军且战且走。张世杰计划到占城后整顿军马,再图恢复,五月初四,船到南恩州平章港遭遇台风。部下劝他登岸,他说不用了,焚香仰天拜道:“我为赵氏亦已尽心尽力,一君亡,又立一君,现又已亡,我不死,是想为赵氏存宗祀。天若不让我光复赵氏,大风吹翻吾船!”此时,风浪更大,舟覆人亡,幸存士卒为张世杰焚尸殓葬,墓今仍在海陵岛上。南宋这支残存的抵抗力量至此完全覆没。

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为了不使战舰落入敌手,宋军将数百艘战舰自行凿沉,然后,超过十万众的南宋军民,包括官员、士兵、妇女、百姓,不愿被残暴的蒙古政权所奴役,纷纷韬海自尽……

蒙元所编的宋史客观的记载了这段史实:七日之后,海上浮尸以十万计……10万人自杀。

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历史长河中,有关崖山之战只留下了这么一行字,但它背后的震撼意义,令赵强叹息不已。

南宋虽然覆没,但输得是这样的悲壮,这样有节烈之气,而南明与之相比,却让人愕然不已。澎海海战后,大批郑军将领投降,偌大一个台湾岛,为大明殉节者不过千人。千人之数与十万之数,这绝不是一个数字的比较!

为什么?我们汉人的气节哪里去了!难道崖山之后真的无中华了吗,真的没有汉人之气节吗?不!想到痛心处,赵强一脚踢翻桌子,近乎咆哮的在屋内吼叫起来,吓得外面的卫兵推门而入,目瞪口呆的望着师团长,搞不清师团长这是怎么了。

“去,给我设个灵堂。”

赵强痛苦的出了一口气,不管澎湖海战如何,那些战死的将领和士兵总要有人为他们设个香堂,自己无力改变结局,只能略尽心意,祭奠他们。

........

本章是外番,因同时期澎湖海战发生,所以用些笔墨写下大致经过。崖山之战实属骨头心血来潮,泪流之下,多敲了出来,与本书无关,就当是骨头自言自语说的废话吧。

二三更稍晚发布。

第一百五十章 定远作战(二十四)

“嗖”

利箭破空而出,呼啸之声未绝,一只黄羊便已中箭栽倒,发出凄惨的鸣叫声。正惊慌逃窜的黄羊群,却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向更远处的密林跑去,只留下受伤的同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嚎。远处,飞鸟盘于天空,久久不敢下坠。

“总旗,小的们幸不辱命,猎了六只黄羊!”

树林边,一小队军士七手八脚的将几只猎到的黄羊五花大绑,结实的抬到了支队长贺满川的面前。为首的小队长笑容满面,看着自己的猎物开心不已,刚才他就寻思过这黄羊晚上是怎么个吃法,是不是要跟老家吃羊肉一般,用些大料红烧还是学这地方的百姓一般,架上篝火烤着吃。可惜,这鸟地方也没个蒜头、大葱什么的,要是红烧这大料还真不好搞,看来也只能烤着吃了,小队长有些索性的撇撇嘴,不过很快笑容又挂到了嘴边,吃了几天干粮,好不容易能吃到新鲜的黄羊肉,讲究那么多干甚。快跑几步,向支队长报喜去了。

北上开拓队虽然编制二千二百人,内中还有第二步兵联队的一个大队兵力,但论军衔,一众军官却是贺满川最高,不过他也仅仅是个总旗而已。步兵联队的那个大队长实署百户军职,名义上比贺满川这个总旗高了一级,但这大队长昔年却是贺满川在马步营的手下,论资格这大队长是不敢自居贺满川之上的,何况贺是师团长的近卫中队中队长,且是师团长亲自任命的北上开拓队支队长,别的不说,仅是他亲赴察哈尔蒙古给师团带来蒙古大队,就是大功一件。所以明里暗里,贺这总旗含金量都高得吓人,恐怕都能和那些千户并肩,因此这大队长没有因自己比贺满川高一级,而轻视他这支队长,不服指挥。

新编汉军营的军爵未定,统领汉军营是百户赵德,原第一步兵联队的总旗,定远一战积功升为百户,汉军营成立后,临时调过来统带,但在权威上,他这六百人的营官无法与贺这个总旗相提并论,所以一路上,他都唯贺马首是瞻,不敢因部下人数多而与贺发生冲突。

贺满川领北上开拓队往北行了七八天,沿途发现三个土著部落,都是结寨而居,每个寨子里只有一两百不等的人口,在强势的北上开拓队面前,这三个小寨子没有一点反抗的勇气,乖乖的带着全部家当到那个他们从没有去过的雅斯克。三个寨子的两百六十名青壮男子都被留了下来,编入辅兵营。贺满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学齐壮和胡旺那样,带领这些新掳获的各族青壮去征服其他的部落。

新血补旧血,在征服中培养各族军士对关宁军的忠诚,已经做为一条军官必记准则灌输到了每个小旗以上军官的脑中。

“江四,带你的人去把黄羊剥了,晚上让老弟兄们都过来,我请大伙喝酒。”

黄羊肉的口感虽然差了点,却也差不到哪里去,连日行军,吃的都是干粮,今儿有幸碰上这黄羊群,贺满川忙让江四带人去围猎,军中射手不多,准星都差了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小队士兵才射到几只,总算可以让大伙能吃上点新鲜肉。

望着那几只在不断挣扎,箭创处血不住流的黄羊,贺满川食欲大发,蓝天密林之下,正是大块朵颐、大碗喝酒的好时辰。想到支队里有七八个松山堡来的老弟兄,贺满川便想晚上和他们好生喝顿酒。一起北上的老弟兄越来越少了,在松山堡和贺住一个木屋的吴军,北上后前后已经战死十二人,余下的还有十四人,内中三个残了,被师团长安排在首义城民曹,剩下的十一个,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在东西二路支队,战后也不知能活下几个来。

自古沙场能有几人回。思绪从黄羊肉飘到老弟兄身上的贺满川,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句以前听秀才说过的古诗,当时浑不当回事,但随平西王北伐后,身边的同袍一个个离去,到如今,也记不得到底有哪些熟识的汉子已埋骨地下了。强盛一时的吴军,真正能回到家乡的的确是没几个人。

不知自己有没有命活到随师团长南下关内那天,算来有七年没有回过家了,想到家中的瞎眼老母和拐腿二弟,贺满川鼻子有点酸,自己身为长子和大哥,对老母,对兄弟却未尽到一点为人子、为人兄的职责,一直以来都是朝不保夕,和大多数吴军军官一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浑然一日是一日。被俘送到关外后,更是断了回到关内的念头,家乡的音信更是全无,好像自己在这世上所有的牵挂与记忆都被抹断一般。松山堡起事北上后,贺满川本也没指望凭着这几百人能干出点什么名趟,没想师团长却是在短短数月时间,将关宁军如滚雪球般从几百人的逃奴变成一支拥众万余的大军,打得罗刹人是毫无反抗能力,照此情形下去,定远作战结束后,挥师关外指日可待。

老娘,你可撑住啊,满川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见你了。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老娘,替兄弟说门亲事,让俺老贺家的香火传下去!

“喝酒?”

江四没注意到贺总旗脸上突然有些许悲戚,他的注意力被总旗口中的喝酒给吸引住了。因为军中可没有酒,也没有懂酿酒的,总旗从哪搞来的酒要请老弟兄们喝?

“噢。”

被江四拉回现实中的贺满川及时调整情绪,呵呵一笑:“罗刹人的酒,烈得很,马百户从定远城搞来的,咱师团长管罗刹人这酒叫伏尔加,听说首义城医院的佛郎机人还拿这伏尔加给咱伤员止痛,效果不错,喝了之后,比麻醉都管用…..我厚着脸皮跟马百户要了几瓶,可不多,晚上你们可得悠着点,别给老子喝的一点都不剩,没了可就没了,这当功夫老子可没地方再弄这伏尔加来。”

“唉,好嘞!”

江四可是有两年没尝过酒的味道了,闻言眉开眼笑:“那当然,弟兄们不是不识数的,不过话说回来,总旗请老弟兄们喝酒,总也不能太小气不是,弟兄们要是喝高兴了,你也不好意思拦着不是…”

“就数你江老四嘴刁。”贺满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江四:“别傻站了,带你的人去把黄羊剥了。”

“行,这就去!”

江四打个哈哈,回手一招自己的手下:“走喽,剥黄羊去。”走了几步,又听贺总旗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自己:“江老四,你可得整干净些,别把那些烂肠烂肚子的留着,老子可不好那口。”

你不好,我好啊,这羊杂可是上等的美味,江四心不在焉的回头点了点头,兴高采烈的带人往河边走去。

“总旗,咱们出来七八日了,所获才几百人丁,这鬼地方太大,走上一日都见不到个人影,再这样下去,咱们何时能回去?”

江老四领人走后,一直站在贺满川身后的魏小江往前靠了几步,有些担心的说道。

听了魏小江的话,贺满川点了点头,小江这孩子他也是喜欢的,自打兔儿岭之战后,师团长就将他带在身边,他和陈伟、严钱、许平都说不上几句话,唯独与自己近乎,自己也蛮喜欢这孩子,因为这孩子长得有点像自己那可怜的拐腿二弟。

“这样下去是不行,在这鬼地方找人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越往北路越难行,人也越少。”说到这,贺满川有些沉重,低声对魏小江道:“临行前,师团长交待我,咱关宁军现在地盘虽然大了,但这地方和关内不一样,不缺东西,缺的是人。现今我们占了几座罗刹人的据点,马上还要占好些地盘,兵力人手太紧张了。将来我们一方面要挥军南下,一方面还要巩固占领地盘,不让罗刹人有机可趁,所以必须迅速扩充军队。罗刹人好打,鞑子难打,他们有关内兵力支撑,有八旗、有蒙古人、有汉军绿营,随时可以调几万、几十万兵力来和我们打,我们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扩充…”讲到这里,贺满川突然看了一眼魏小江,用很神秘的语气说道:“不妨告诉你,师团长明言,明年四月份,我们就可能与鞑子正面交锋。而且,发生大战的地方可能是罗刹人占领的雅克萨。”

“雅克萨?”魏小江一愣,这个地方他跟在师团长身边,听过好多次,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雅克萨不是被罗刹人占着吗,怎么我们和清鞑子会在罗刹人的地方大打一场呢?”

贺满川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师团长说是就是吧,他看得比咱们远,咱们现在还是完成自己的差事吧。”

“嗯,属下明白。”魏小江小人大般点点头,遂既叹道:“可是这样下去,咱们何时能够完成差事呢?”

贺满川没有答话,这个问题真的很困扰他,默不作声的往前走了几步,遥望远处的山头呆看半响,猛的一拍脑袋:“分兵!”

“分兵?”魏小江被贺满川的样子搞糊涂了,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明天开拓队分为三队,以相隔三十里的距离往北进发,我就不信咱们分三路找人比一路还要困难!”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定远作战(三十)

“你说什么?松山堡的活阎王就在我眼皮底下?”

“是,师团长,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那个寨子里的就是巴尔虎人,属下远远看过,遏隆那老王八蛋就在寨子里!”

严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每天下午都要到寨子走上一圈的老头就是遏隆,在松山堡时,他可是天天都看到这老头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所以他相信遏隆就是化成灰,他都能将他认出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严钱带人去征剿雅斯克周围的小部落,赵强还真没想到北上的巴尔虎人竟然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嘿嘿,有趣,有趣,遏隆啊遏隆,你怎么不跑远点呢,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藏在我眼皮底下,莫非你认为我赵强的耳目真的失灵了不成?

想到遏隆那老王八蛋在松山堡时拿自己当枪使,到了还要拉他们垫背,指望赵强他们这些吴逆替巴尔虎人吸引清军注意力,赵强就气不打一处来,兔儿岭一战若不是齐壮及时赶到,还真差点被清军给一锅端了,这仇可不能不跟他算算。

赵强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利用别人的时候,却完全落入对方的算计中,松山堡护卫队一事完全是遏隆的阴谋,可怜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想着如何利用这护卫队干番事情,最后还险些一命呜呼。这帐必须得算,不算就枉自为人了,赵强嘿嘿一笑,问严钱:“他们有多少人?”

严钱略一盘算,肯定道:“千把人。”

“传令,雅斯克治安队、暂编汉军第二营、哥萨克中队集合!”赵强二话不说就往屋外走去:“本师团长要亲自会一会活阎王,和他算算帐!”

…………

巴尔虎寨子位于雅斯克东北四十里的一处山凹中,赵强带往讨伐的都是步兵,只有自己的近卫小队和哥萨克中队有几十匹马,所以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到达巴尔虎寨子。

雅斯克治安队与暂编汉军第二营并无什么战斗力,对上俄军火枪队,估计是一触就溃,但是拉去对付仅有千把人的巴尔虎人,赵强可是胜算满满的。巴尔虎人充其量只有三四百男丁,没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还有哥萨克中队那三百俄军俘虏。事实证明,在哥萨克人近乎残暴的对待下,那些俄国士兵们没有一点反抗的勇气,他们大多逆来顺受,默默忍受哥萨克人对他们的欺压。在服从命令上,该中队的俄籍关宁兵们表现一点也不比其他联队的各族士兵差。这也许跟有胆量敢和关宁军作战的俄军强盗大多战死有很大程度的关系吧。投降与被俘的士兵对于战胜者天然就有一种畏惧,以前的吴军旧部又何尝不是,若不是连续的胜利和死亡的威胁剌激他们求生的本能,恐怕还是不堪一战。

古里河城的城守托可洛斯基也在哥萨克中队,他的忠心仆人阿乐儿已经被征调到西进支队充当民夫。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军官的尊严和权威,和契科夫等人一样,原先的俄军军官被哥萨克人重点对待,他们的所有尊严都被哥萨克人无情的践踏在地上,留下的只有躯壳而已。连同定远城、雅斯克等地,在中队服役的有九名军官,无一例外全部成了可怜虫,就连以前的火枪手部下也不时会欺负他们一下。而他们却是有苦不能言,每日里还要笑脸相对,不敢有一丝不满,因为哥萨克人的残暴他们已经领教过了,那种痛苦的滋味,军官们发誓再也不想去体验一会。

哥萨克人对待俄军俘虏的行为赵强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有阻止,相反对哥萨克中队长格里夫斯基是百般夸赞,表扬他为关宁军立下的功劳,肯定他加入关宁军后的一切表现,还给予了高额的金银赏赐,后续俘获的俄国女人也分配了三十名给哥萨克中队的哥萨克兵们。财富、女人、地位,能给的赵强都给了哥萨克人,对于他的“偏心”,一些军官也曾腹诽过,但在听过师团长“以夷制夷”的高论后,俱是击掌称妙。

关宁军对于己方的恩赐,格里夫斯基和同伴们非常感激,随着关宁军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已经从原先的被动跟随转变到现在的主动进取,一些哥萨克人甚至想在关宁军中获得高位,因为他们觉得成为一名关宁军的高级军官似乎是一件非常好的差事。相继出任中高级军官的蒙古人、索伦人、达斡尔人给了这些哥萨克人很高的信心,他们坚信,那些后来加入的都可以升官,他们这些早先就投降的更能获得晋升,而且在这支军队服役肯定要比在俄国猪手下当兵强得多。格里夫斯基曾代表全体哥萨克军士用学到的几句夹生汉语充分表达了他对关宁军及对赵强本人的忠诚。

但耐人寻味的是,在其他联队充任教官及在教导大队任职的俄军军官与士兵,却受到了一定优待,哥萨克中队中发生的大规模虐待俄军俘虏事件并没有在其他联队出现,而且这些俄国人还通过一些“传闻”了解到了在哥萨克中队发生的事情,而且在讨论可恶的哥萨克人时,军官们并未过来干预阻止他们。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因为赵强是在做两手工作——一手加强哥萨克人的忠诚度,他们对俄国人表现得越凶残,就越是只能和关宁军绑在一起,而无须担心他们会反水;另一手却是赵强要让哥萨克人的“恶劣”行径传到所有俄国人的耳朵里,让他们了解哥萨克人的无耻和邪恶,因为赵强相信,只要有几个俄国士兵能够“有幸”逃回去,那么在其他据点的哥萨克人将会受到俄国人强烈的质疑。如果这种低级的离间战术取得成功,盘踞在贝尔加湖地带庞大的哥萨克雇佣军将成为关宁军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让他们鬼咬鬼去!这是赵强对待俄国人与哥萨克人的基调。

……………

到达巴尔虎人寨子时,赵强直接让哥萨克中队开到寨门,但却不让他们马上攻进去,因为赵强觉得他需要点猫戏老鼠的游戏,以此来还击遏隆在松山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格里夫斯基领会师团长的意思,堂堂正正的将中队开到了巴尔虎人的寨子前,在对方惊恐的眼光中,慢慢的列队,军官们还骑着马在寨子前来回跑动,大声呼喝着,一点也不怕寨子里的巴尔虎人会射出他们的冷箭。

“族长,罗刹人,罗刹人!”

“罗刹人来了!”

当哥萨克中队出现在巴尔虎人寨子时,寨子里乱成一团,长期以来对罗刹人的恐惧让巴尔虎人无法接受寨子外突然来了几百罗刹人的事实。男人们慌忙要去关上寨门,女人们则吓得抱着孩子躲在屋里,用一切能顶住屋门的物件死死抵住屋门,好像只有这样,她们才能觉得安全,心才能放下来。

正在和扎尔勒等人商量要派人去南边买些盐巴的遏隆,听到外面的尖叫声后,整个人如遭电击,颤颤抖抖的推开屋门,在扎尔勒等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寨门处。两三个月时间,遏隆好像又老了许多,原本胡须还有些黑,现在却是全白了,迈出的脚步也小了许多,好像风烛残年,风一吹就能倒一般。

来到寨门后,望着外面列队完毕的罗刹人,遏隆呆了一下,心却定了下来,因为他想罗刹人要是为了杀人,早就冲进来了,根本不会呆在寨门外。他们这样做,只证明他们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只要对方不杀人,其他的都好办,遏隆稍一琢磨,往前走了几步,嘶哑着嗓子叫问道:“军爷们想要些什么,尽管开口,我族人能办到的一定为军爷们筹措。”他习惯的将罗刹人的称呼也定位到和清兵一样的叫法上,都是军爷。

“遏隆,别来无恙啊。”

让遏隆奇怪的是,对面的罗刹人没有回话,倒是远处突然开来另一支人马,而且还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汉人?在这地方听到汉人的声音,遏隆有些吃惊,顺着声音看去,不由怔了,当先一人不就是松山堡的吴逆赵强吗?

“怎么?不认识我了?”

赵强笑咪咪的打马走到哥萨克中队前面,打量了一眼吃惊的遏隆,故作奇怪道:“故人相见,遏管事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的?”

“你还没死?”

遏隆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赵强那汉人竟然可以大喇喇的站在罗刹人前面和自己说话,而且那些罗刹人看样子对这赵强还十分惧怕。什么时候罗刹人怕起汉狗来了?更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些吴逆没有被清兵追剿而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当然没死,嘿嘿,遏管事当初安的好想法,指着我们这些吴逆当替死鬼是不是,可是老天和管事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赵某人和一帮兄弟不仅没死,而且还再举大旗,重振平西王大业!”赵强说着说着,脸色突然挂了下来,厉声叫道:“遏隆,你听着,这片土地现在是我关宁军的地盘,所有的人口牲畜都是我关宁军的,就连山上草木、天上的飞鸟、水里的鱼儿、林中的野兽统统都属于我关宁军!”

“你们在我们的地盘居住,就要服从我们的指挥,现在,我要求你立即将族人全部迁往雅斯克,我保证你们会生活得安居乐业,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只能刀兵相见了!”

冷不防赵强态度变得如此之快,语气不容人置疑,话中杀意也一点不掩饰,遏隆听得呆若木鸡,竟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见他这样,扎尔勒等巴尔虎人忙在后边提醒道:“族长,不能信那些汉人的鬼话!”

“我们利用过他们,他们一定会报复我们的!”

“汉狗和罗刹人一样,都不可信,咱们要是听了他们的话,到了雅斯克后肯定会被他们杀光的。”

“我们可是饿死过不少吴逆,要是降了他们,不是自寻死路吗?”

“族长,你带老人孩子女人撤到山上去,我们顶住他们!”

扎尔勒是这群巴尔虎人叫得最凶的,也是反抗之心最强烈的,作为族中最勇敢的年轻人,他一直被视为族长的最佳继承人选,要是族长投降这些汉人,那么他就失去继承族长大权的机会。他盘算过,寨子后面就是大山,只要族人们往山上一钻,那些汉人就拿他们没办法,只要男人们能挡住一小会,大多数族人就能安全逃走。

对面巴尔虎人的话听在赵强耳里,他却是没有开口再恐吓他们,只是津津有味的望着遏隆,想看他如何决择。说心里话,赵强可不想遏隆选择明智的投降,因为那样一来,他这趟可算是白来了。本来对付一个小小的巴尔虎部落根本用不着他师团长亲自出马,护卫严钱甚至雅斯克治安队的队官都可以前来解决此事,之所以赵强要亲自出马,无非是想出口在松山堡的恶气。若是遏隆一声不吭就选择投降,那赵强也没举再拉下脸来对他们挥动屠刀,这样可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现在报仇的机会摆在面前,赵强可就当不得君子了,有时候,他自认自己是十足的小人,记仇得很,这年头君子根本没市场,要想在关宁军树立自己的权威,英勇善战是不够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用鲜血铸就自己的权威。敌人的血固然重要,但那些敢于反抗的各族也是树立权威的好对象。

赵强这次带来了暂编汉军第二营,也想让他们见见血。不见血的男人如何能勇敢的走上战场,面对那血肉横飞的战场。

“扎尔勒,集合所有的男人,准备战斗!”

遏隆在盯着赵强看了小半柱香时辰后,终于做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对面的汉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族人们,我们之所以从松山堡逃到这,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欺压我们,可是这些汉人却又要来压迫我们,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投降,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巴尔虎男人们在族长出现后,就下意识的全团了过来,在他们眼里,族长不单单是一族之长,更是所有巴尔虎人的主心骨,有他在,什么危险都吓不倒他们,有他在,再可怕的敌人也是可以战胜的!

“战斗!战斗!战斗!”

操着弓箭、长矛的男人们尽情的叫唤着,引得对面关宁军侧目不已。

“师团长阁下,格里夫斯基请求杀光这些愚蠢的野蛮人!”

通过翻译,赵强告诉格里夫斯基:“可以,格里夫斯基总旗,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活的野蛮人。”

遏隆的选择让赵强松了一口气,巴尔虎人表现出的战意也让他放下了不少罪恶感,既然他们选择战斗,那就战斗吧。

“勇士们,进攻!”

在格里夫斯基的吼声中,哥萨克军官驱使手下的俄国兵们往寨门冲去。

哥萨克中队没有配备火器,使用的都是冷兵器,为了压制巴尔虎人的弓箭,赵强将自己的近卫小队派了上去,他们除了战刀外,人手一杆火铳,另外治安队、暂编汉军第二营的所有弓手都被调了上去,密集的远程火力很快就将巴尔虎人稀弱的抵抗压制下去。

在十多名哥萨克军官纵马冲击下,简陋的寨门被冲开,大门冲开的时候,那些俄国兵好像再次回到了当初征服清国人的战斗中,本能的兽性让他们狂性大发,“嗷嗷”叫着冲了进去,与冲上来的巴尔虎人冲撞到一起。

“杀敌,杀敌!”

遏隆被几个族人护着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为那些抵抗的族人打气。族内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已经开始往后山跑,现在就看扎尔勒他们能挡到了多久了。

“严钱!”

“属下在!”

“看到那个巴尔虎年轻人没?”

“属下看到了。”

“去,把他杀了。”

赵强冷冷的看了一眼远处连杀三个俄国人的扎尔勒,给了严钱一个手势。严钱重一点头,从马上跃下,提了把从清军佐领手里夺来的长刀,冲扎尔勒跑去。

寨门被攻开后,扎尔勒就知道挡不住了,可是为了给老人孩子们足够逃跑的时间,他必须咬牙带着余下的男人挡住如潮水般涌来的关宁军。

“杀!”

再一次逼退对面两个罗刹人后,扎尔勒的呼吸有些加快,汗水湿了一身,见十几米处最要好的族人彭木和万山他们陷入重围,忙要过去救他们。可是还没等他迈步,就见一条黑影从一边跃来,还没等他举刀挥去,就觉肚子好像一凉,低头看去,一柄长刀已经从肚子上划过,血从缝上如喷泉般喷出,然后肠子全部流了出来....

“不过如此,我还当你身手有多了不起呢。”

一击得手,严钱看也不看刀还举在手里的扎尔勒,带人往里突了进去。

扎尔勒死后,巴尔虎人的抵抗崩溃,赵强将治安队和暂编第二营的汉军全部压了上去,因为他看到了正在往后山跑的老人孩子。

想跑,门都没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巴尔虎惨案

巴尔虎男人勇敢的抵抗没有给他们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带来足够多的逃跑时间,留下几小队士兵继续围杀还在负隅抗的巴尔虎人后,所有的关宁兵都向着后山追了过去。正慌不择路的巴尔虎妇孺们被身后如狼似虎的关宁兵吓得哇哇大叫,上了年纪的老人开始停了下来,他们主动让开上山的道路让年轻人先逃,而他们自己则掉头冲山下而来。

如果灾难注定降临在我们巴尔虎人身上,那就让我们先死吧。老人们的举动让追上来的关宁兵有些错愕,不明白他们怎么不逃了,追在最前面的是暂编汉军第二营的一个小队,他们的思维还没有从普通人转变为士兵,见几十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毅无反顾的冲下山来,他们愣在了那里,不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们可以在军官的命令下对反抗的敌人动手,可是他们却不能接受亲手杀死一名手无寸铁的老人。望着那些绝望但却不后悔的巴尔虎老人,汉军们彼此看着对方,眼神中说不出的同情。曾几何时,当罗刹人出现在他们的家乡时,族中的老人也同样做出过与眼前一模一样的事。

一些年轻的汉军甚至想到了在围猎黄羊群时,最先被他们捕杀的不是那些才出生的小黄羊,而是羊群中的老羊。也许,老黄羊的选择和族中老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吧,他们在把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

“杀,杀光他们!”

“不能让那些女人孩子跑了!”

汉军营的军官发现了部下的不对,他们没有一点犹豫,带头朝那些妄图以自己生命阻拦己方追击脚步的巴尔虎老人冲去。他们要用行动向这些新兵蛋.子展示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

“去死吧,老东西!”

怒吼声中,一名索伦小队长的长刀锋利的从一名巴尔虎老妇身上劈下,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巴尔虎老妇左肩以下的身子被劈成了两半。她还没有死,她的手还紧紧抓住那柄卡在自己身体里的长刀,直到长刀被猛的抽出,双手的手指切被切下后,她才晃晃悠悠的垂了下去,两腿如抽筋一般抽个不停。

“看到没!”

索伦小队长得意洋洋的抽出长刀,随手在老妇的抽动的双腿上又砍了一刀,然后望着身后目瞪口呆的手下,一点也不掩饰那种杀戮的快感,兴奋的叫道:“你们的刀就得这样砍,下手不仅要准还要狠!只有这样,你们才可以一击得手,而不必担心…”

正叫着,一个巴尔虎老头突然哭叫着朝小队长扑了过来,从他那哀伤欲绝的样子,汉军们知道,这个老头一定和刚刚被劈死的老妇有很深的关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小队长毫不费力的将这名企图咬他脖子的巴尔虎老头摔到了地上,然后一指当面一个满脸稚嫩的部下:“赵大有,把他杀了!”

“我?…”

一听队长要自己动手,赵大有吓得直摇头,失声道:“我…不…不…我爹说过…我爹说过不能…不能乱杀人…”

“妈的,你个孬种!”

小队长一见赵大有犯怂,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他一巴掌,他虽是索伦人,但汉话说得很流利,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被调入汉军营的缘故。小队长已经看到不远处师团长和一些军官在望这边,这当功夫若是自己手下的兵犯了怂,他可是脸面全无。自己好不容易从降兵晋为下士队官,可不能因为部下不敢杀人而让师团长认为自己无能,再将自己打入辅兵行列。操你娘.的陆大有,你他妈的非让老子难堪是吧?小队长火冒三丈,无论如何这赵大有也必须得动手!

“你爹教你不能乱杀人,可是这些巴尔虎人是我们关宁军的敌人!师团长说过,对付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肉体上消灭他!”

小队长很聪明,他将赵强的“名言”先搬出来震住这些汉兵,然后一把拽出赵大有,扬手又是一耳光,一脸凶相的指着地上想爬却爬不起来的巴尔虎老头:“这是命令,你必须马上动手!”

“我不能啊!”

赵大有已经被队长的样子吓得哭了起来,他几次颤抖的欲举起手中的刀,可每次只刚动了一下就再也举不起来,面对小队长的咆哮和威逼,赵大有脑中一片空白,猛的一下跪了下去,对着队长直磕头:“队长,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

赵大有的行为让小队长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兵竟然可以怂成这样。盯着赵大有看了数秒之后,小队长怒从心头起,按关宁军法,部下不服指挥者,可以当场击毙。

“赵大有,你当真不动手?”

准备杀人的小队长语气十分平静,脸上也看不到刚才的愤怒了,但在场的所有汉军士兵都感到了一丝冷意,他们一齐望向赵大有。

“队长,我?”

赵大有无助的抬头看着队长,他看到了队长握刀的手越来越紧,他从队长的眼神中看到了死亡的威胁,可是他却狠不下心去。老头摔倒在地的哀叫声让赵大有心乱如麻。他甚至在埋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这支军队来,难道让自己留在他们身边服侍他们不好吗?难道回到几百年没有回过的故国对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爹啊,娘啊!如果你们知道孩儿现在被逼着要杀一个老头,你们会怎么想?

“既然你不愿动手,那就不要怪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大有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小队长等得不耐烦了,那边其他小队的士兵早就在军官或打或骂的催促下跑到前头去了,唯独他这小队还耽搁在这,这不是在向师团长证明自己这队官无能吗!冷哼一声,小队长长刀突然举起,就要砍向赵大有的脖子,他要让手下们知道,不服从命令的后果是什么!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队长,刀下留人!”

就在长刀离赵大有脖子仅数公分时,队中另外的汉兵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几个汉兵更是冲了出来,将手中的兵器往那巴尔虎老头身上剌去,一边剌一边叫:“队长,你饶了赵大有吧,他不懂事还是孩子,又是第一次,这人我们替他杀了,请队长给他个机会吧!”

在一阵乱砍乱剌中,那巴尔虎老头很快就没了气。小队长看了一眼赵大有,又看了看那老头尸体和动手的几个部下,微微侧头望远处的师团长瞄了几眼,最终将长刀从赵大有脖子上拿开,怒哼一声,朝一众汉兵叫道:“都别愣着了,快去追那些巴尔虎女人!”

最终让这索伦小队长决定饶过赵大有的原因并不是那几个汉兵出来替赵大有解围,而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索伦人,而部下却是汉人,更关键的是师团长和联队长们都是汉人。在法理上自己杀赵大有并不违军法,但是自己杀的毕竟是汉兵,要是上面有别的念头,自己岂不是要遭殃。既然其他汉兵替赵大有杀了这巴尔虎老头,也算给自己台阶下了,这回算你小子捡回条命吧,小队长如此想道。

一百多个掉头折回的巴尔虎老人并没有阻挡住关宁军的追击的脚步,在军官的督促下,初次行动的汉军士兵们斩杀了几十名,而其余的则被随后赶来的哥萨克中队处决。和那些一边杀人一边大吼大叫的汉军比起来,哥萨克中队的俄国人杀起人可老道多了,他们在杀人时,吼都不吼一声,一刀而过,冲着下一个就去了,好像他们刚刚结果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在宰杀一只鸡或一只羊一样。

人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没有价值。一直立马看着后山这边的赵强,亲眼见到一个个老人被自己的士兵杀死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在思考,将关宁军打造成这样一支野兽般的军队,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如此对待巴尔虎人,又是对还是错呢?

............

跑得不快和落在后面的巴尔虎女人和孩子很快被关宁军追上,不过她们却是没有被杀害,因为关宁军规定,但凡掳获的女人和小孩,一律充作掳获贱民,等战事结束,分发给有功将士为奴。女人可以生育下一代,说得不好听是可以供士兵发泄,而孩子则可以养着,大了成为壮劳力或者征调上战场。对这个规定,赵强不认为有什么不好,若是用后世的世界观、价值观来对待,这种规定肯定是不人道的,遭人唾骂的,但在这个年代,在这片土地,这却是任何一个部落、任何一个势力必然要采取的手段。因为这有这样,才能保证自身的发展,保证士兵的积极性。

遏隆很幸运,这个幸运不是说他逃走了,而是在赵强发现他时,他已经被治安队的一名达斡尔兵给一刀剁了,原因在于他不认识这个老头,也不知道这个老头是师团长要亲手杀之的对象,倘若他知道,估计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自作主张,一刀就把遏隆杀了。得知遏隆被人杀了后,赵强没有怪罪这个达斡尔兵,他只是在遏隆的尸体前看了一会。

遏隆死的时候,除了愤怒之外,赵强还看到了这个老头眼神中有某种慈祥,好像他对这种死法很满意。

老头可能是怕活着落到我手中,会被我折磨吧。命人合上遏隆的双眼,赵强让士兵将他就埋在寨子里,他生前的愿望就是带着族人北上,死后就让他长眠在这块他生前为族人选定的安居之所吧。

逃到后山的巴尔虎女人和孩子大多被抓了回来,但也有一百多已经窜入密林,没法再将她们搜出来了。赵强让严钱将寨子里的粮食和有用的东西全带走,然后下令押着巴尔虎女人和孩子回雅斯克。

在行进了几里地后,不知道为什么,赵强突然停了下来,让严钱将够一百人食用两个月的粮食送回到巴尔虎人的寨子里,并且没有告诉严钱为什么。

严钱回去送粮后,大队继续前行,在距雅斯克还有十几里的时候,赵强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魏季等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帅

一见赵强,魏季纳头便拜:“大帅,你是全军之主,如何能轻率上阵,万一大帅有个三条两短,咱关宁军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可就要成水中镜月了。”

随同魏季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民曹属下各司吏员,另外还有邓肯及葡萄牙人郭有寿、荷兰人郭有财。民曹属下各司的吏员都随曹官跪了下去,邓肯及郭有寿、郭有财三人略一迟疑,也跪了下去。入乡随俗,他们现在可不是顶着上帝光环的教士,而是关宁军的俘虏,可是不能再装腔拿势的。再说这魏曹官口中的大帅,可是眼睛都不眨就杀了他们两个同伴的,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他要是一个不高兴,大手一挥,那自己的脑袋掉得可就冤枉了。

自打赵强告诉邓肯,要让他们替自己采购军火后,“郭氏几兄弟”就一直心热眼急得很,呆在首义城医院听到各地不断传来的利好消息,几人着实欣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个鞑靼将军召见自己,三人一路上心情那是无比的兴奋,内中还夹杂着云开见日月的激动。尤其是荷兰人郭有财表现得最是亢奋,经常不由自主哼唱起家乡的小调,在他看来,鞑靼将军要采购军火,最好的采买对象当然是自己的祖国荷兰了,而自己又恰恰认识东印度公司的几个职员,只要鞑靼将军让自己负责,郭有财深信,他将从中赚取大大的一笔财富。

郭有财的兴奋让邓肯和郭有寿很是不屑,凭什么你就认为将军会在你们荷兰的东印度公司采购,而不是向我们西班牙或者葡萄牙在东方的商人采购呢。二人打定主意,一旦这个鞑靼将军是要用抢掳到的俄国财富替他扩充实力,那二人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的祖国从中谋得一杯羹,绝不能让荷兰人独吞这笔财富。当然,最重要的是为自己谋得巨大的财富,否则也太对不住这万里迢迢来东方的苦难了。

邓肯和有寿、有财的心思魏季不知道,他对于这些佛郎机人没什么好感,除了觉得他们长得有辱斯文,奇形异状外还觉得这些佛郎机人暗怀鬼胎,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主,不明白大帅何以要留下这些佛郎机人,还要自己带他们一起来。因此对他们三个,魏季的表现是不冷不热,一应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偶瞅到什么不顺眼的,还会摆出民曹官的架子对他们喝斥一番。对此,邓肯对郭有财、郭有寿的解释是汉人的古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抵达雅斯克后,魏季才知道赵强带着治安队和新编汉军一营人马还有那哥萨克中队前去围剿巴尔虎人后,吓得当场立在了那,然后二话不说,拉着邓肯他们就快马往东北驶去。魏季要进言,是的,他要进言,或者说谏言,因为身为总制府的民曹官,他不能容忍主帅为了个小小的巴尔虎寨子,就亲自领兵去打,那样太儿戏了!

上位之人,身系全局,当坐镇中枢,遥控四方,哪能动不动就亲自出马,尤其是对付这种根本算不上对手的敌人,万一不幸挨个冷箭什么的,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自古基业刚建,主帅就陨亡而致势力分崩离析的例子太多,出于对赵强的关心,对关宁军来之不易局面的珍惜,魏季一腔赤诚的要向他心中的主公赵强进言,希望他不要再做这等让下属担心的事。在他看来,要是赵强出事,那目前的关宁军将没有一个可以镇得住局面的将领接手,更别提关宁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完全是赵强打拼出来的。如果没有他,关宁军将再次沦为一盘散沙,如果没有他,关宁军将如流星一般消逝在这片广阔的土地。

只有大帅可以带领我们走向辉煌!关宁军是赵强的关宁军,没有赵强就没有关宁军,魏季对此深信不疑。

大帅?魏季的这个称呼让赵强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接受这个称呼。大帅,嗯,听起来蛮有威风的,至少比什么师团长、千户听上去要拉风得多。一直以来,赵强对于自己将要扮演什么角色还没有定论,属下对自己的叫法也很模糊,现在魏季给他送来个“大帅”的尊称,正好解决这些问题。

当前的关宁军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局面,那就是脱胎于吴三桂残军,而吴三桂又早已去世,他的大周朝已经成为过去,所以关宁军又是一支完全不存在吴氏影响的军队。然则军中吴军旧部对吴三桂、对大周朝仍怀有忠诚,高级军官更是以为吴三桂复仇为南下动力,这就让关宁军成为一支与吴三桂没有多大关系,可又至上而下充斥吴三桂影响的军队。赵强在这当中所扮演的只是个领头人,指路人,他的个人权威固然可以让关宁军按自己的意图去做,可是他却不能让自己成为吴三桂的替代品。因此,从早前的千户到现在的师团长,赵强都只是在军职上将自己不断调高,而从没有在政治上树立自己最高统帅的形象。

没有健全的文武机制前,赵强只能将自己置于死去的吴三桂之下,魏季送上的“大帅”无疑是最适合赵强身份的。从今往后,他可以用大帅的身份统领关宁军,指挥各路兵马,随着战事的推进,赵强相信,士兵们对于“大帅”的尊敬肯定要比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平西王”要强烈得多,只要在对清作战中获得巨大成功,届时,中高级军官不能不转变他们的想法,那时候再进行“去吴化”以迎合关内汉人就好办得多了。

“属下恳求大帅,类似巴尔虎这等反贼,大帅可择一能员前去处理即可,可万万不能以身犯险。为大帅计,为关宁军计,为关内汉民计,大帅万金之躯绝不可轻涉险地!”魏季说完,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他这几个头磕得着实实在,“咚咚咚”的听在赵强耳里,不能不为之忠诚感动。

“好了,你的心意本帅都知晓。”

文人就是文人,哪怕是半吊子文人,他们身上的印记都是差不多的。赵强可不认为自己领兵出剿巴尔虎人有什么危险可言,但魏季是出于关心和忠心,也不好驳他。当下打个哈哈,意思我明白了。对魏季和一众跪着的人道了一声:“都起来吧。”待魏季起身后,示意他上马,说了句“有什么话边走边说”,打马便往前方而去。

魏季见状,忙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一众随员也都跟了上去,邓肯和郭有财、郭有寿也跟在后面。

“邓肯,这个鞑靼将军好像杀了不少人。”郭有寿看到队伍后面有好多首级堆在几辆马车上,偷偷的对邓肯说了一句。

邓肯闻言也朝后看了看,然后对郭有寿摇了摇头:“罗纳尔多,以后不要称呼将军阁下为鞑靼人,这样会让将军阁下生气的。”

“为什么?”郭有寿有些糊涂,这些人不是鞑靼人是什么人?

邓肯抬眼扫了前面和魏曹官正在交谈的赵强,低声道:“将军是汉人,这支军队中的将领都是汉人,所以他们不是和清国野蛮人一样的鞑靼人。”

邓肯这么说,郭有财不明白了:“可是在关宁军中,绝大数士兵都是鞑靼人。”

“这个有关系吗?”邓肯一耸双肩:“总之你们要知道,掌握这支军队的是中国的汉人就行。”

“噢,好吧,看在将军指引我们财富的份上,我们尊称他为将军还不行吗。”郭有财、郭有寿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不再多说。

回到雅斯克后,赵强就将建城事谊交给魏季全权负责。按照魏季与刘德商量的建城方案,雅斯城周长达到八里地,墙高三米,内中除容纳关宁军总制府及军政各衙门外,还可容纳五千人口。整个建城方案要动用万余人修建,相关配套设施也要全部到位。这么一算,仅建雅斯克城就要调用关宁军控制区内百分之六十的人口,物资、粮食等消耗也将是空前巨大的。

赵强对于建城过程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按魏季他们这个方案,要多久才能建成雅斯克,魏季沉吟半响,才告诉赵强,若是全部建成,恐要两年时间。听了这个时间,赵强傻眼了,然后不顾魏季的劝说,大笔一挥,将雅斯克城缩小了一半规模。

“明年开春前,雅斯克必须建好,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死多少人,总之,开春前雅斯克城没有完工,我就唯你是问!”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屠刀下的归附

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几十个关宁军的士兵倚在大树上,借着树荫躲避头顶的太阳。密林深处没有阳光的地方,出奇的凉快,士兵们赶了半天路,早就累得不行,这会停下来休息,别提多舒服了。

在这些士兵中,还有几个哥萨克中队的俄国士兵,他们奉命跟随治安队招讨散落在雅斯克周围的小部落们。特可洛斯基也在队伍中,此刻他正厌恶的望着身边的两只大箩筐,里面装了六十个巴尔虎人的首级,他们将被用以威吓那些不敢归附的部落。

“噢,上帝,这些脑袋可真够臭。”特可洛斯基的鼻子上早已蒙了一块白布,可是他总觉得闻到的气味是让人作呕的尸臭味,因此不停的用手捂鼻,不停的换地方,可是换来换去,他总是感觉那股臭味如影相随,怎么都不能甩脱,最后他实在没办法,才在距离箩筐几十米的两棵歪脖子树边躺了下去。这个地方并不是托可洛斯基为自己选择的最好休息地点,他是无奈才决定就在这里呆着了,因为他如果再到处跑来跑去,领队的军官就要要他好看了。

其实这些巴尔虎人的首级早就被石灰处理过,内中还用了些鄂伦春人薰制干肉用的防腐香料,所以箩筐里的首级根本没有臭味散出,特可洛斯基所想象出来的恶臭味完全是他的臆想。在他周围的俄籍士兵们没有理会这个昔日城守的抱怨,他们懒散的或靠或躺,竭力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一点。太阳正毒,在大树的遮挡下睡上那么一会可是上帝都羡慕的美事。有那个闲功夫去抱怨巴尔人的脑袋,倒不如安静的想一想,怎样才能跟那些索伦、达斡尔、鄂温克人一样,通过战斗赚取自己的女人和金子。

在哥萨克中队服役的俄籍士兵除了古里河城的那些正规军役人员,定远城及雅斯克还有随库柏参加“东进”的士兵们百分之七十是流放犯,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全是无产者,要么是酒鬼,要么是无赖,他们来到东方完全是被*的诱惑吸引。事实如他们所想,在他们来到东方后,的确是尝到了甜头,那些闻风而逃的清国人给了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也让他们如愿以偿的骑在了那些莫斯科妓女身上。可惜好景不长,还没享受够莫斯科妓女的温柔,他们就倒霉的成了俘虏。在经过一开始的恐惧后,他们和先前的那些降兵一样发现了在这支军队中,似乎同样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

杀人、放火、*、集体强奸…关宁军对一些不愿归附部落的所作所为让俄国士兵们大为羡慕,诱人的军功晋升伴随的财富与地位深深的迷惑着他们。除了该死的哥萨克人,俄兵们想不出这支军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起初,还只是几个士兵为了不被杀害而替关宁军卖命,现在却是将近一大半的俄军自发的替关宁军卖命了,因为他们可以获得和以前一样的物质利益。不过,却还是有那么几十个俄军一直在想着如何逃离这里。

“出发!”

半个时辰后,带队的上士从地上跳了起来,吆喝进入梦乡的士兵们赶快起来,再走十几里地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一个赫哲人的小寨子。正舒服的士兵们冷不丁听到队官的吆喝,一个个睡眼朦胧不情愿的爬了起来,一边活动一下身躯,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上路。特可洛斯基和刚才一样,捂着鼻子来到那两个大箩筐前,用根木担将它们挑了起来。

巴尔虎寨子被屠的消息已经被传开,那些被割下的巴尔虎人首级被分批送到那些隐藏在密林和大山深处的部落,雅斯克治安队和暂编汉军第二营及哥萨克中队的大部都被派了出去。

“拿脑袋去让他们看,如果他们不识趣,那就让他们知道不识趣的下场!”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绝非在恐吓那些不愿归附的部落,四天内,连着发生两起集体屠杀,一起是飞牙喇人的三百丁口被杀得一个不留,一起是五百鄂温克人除了留了一百一十个女人孩子,其他都被杀光。

关宁军的秩序就是远东的秩序,我的命令就是最高的指示,如果因为过于仁慈,而在既定时间内完成不了扩充军队实力的目标,那我赵强将是千古罪人。如果老天爷要惩罚关宁军所造成的杀业,那么就由我赵强一人承担好了。

在赵强的一道道命令下,关宁军的屠刀接二连三的举起,血淋淋的事实一件件的摆在那些还在犹豫的部落面前。生还是死,简单的选择题,有的选择了生,他们举族来投关宁军,有的选择了死,和那些被族灭的部落一样,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们的印记。

各地前来归附的部落越来越多,汉民们来投的也多了起来,巴尔虎寨子被屠后的七八天里,接连来投的人口总数达到了七千多,这让主持建城事谊的魏季乐坏了。因为赵强给他的命令是明年开春前建成雅斯克城,而现在已是七月份,离明年开春不过八九个月时间,虽然雅斯城规模被缩小了一半,但这并不意味着所需的劳力也缩小。

各地的青壮除了参加东西二路支队充当民夫外,一多半被交通司和军曹征用,余下一些又被充入治安队和一些辅兵,余下的青壮着实少得可怜。指望那些妇女们承担超负荷的体力活,肯定是不可能的。正愁着从哪找那么多青壮来建城,雅斯克就来了这么多归附的部落,魏季如何不喜。在请示赵强后,他将二千各族青壮征用到了筑城大军中,那些汉民青壮他没敢调,因为他知道,这些是大帅的宝贝疙瘩,将来关宁军的核心。

赵强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除了直接负责来投汉民的整编安排外,他还得时刻与东西二路支队及第二骑兵联队、北上开拓队保持联系,对于他们的进展作进一步指示。

东路军自从镇压民夫闹事之后,进展很快,现已抵达潘石子,距多伦禅不到一百里,沿途征服六个部落,掳获人丁三千多,还消灭了罗刹人的一个前沿哨所,哨所里的十几名罗刹军人和三十多强征的壮丁都被斩杀。东路军所掳获的人口,赵强没有让他们往雅斯克输送,而是要胡旺自行分配,将之迅速转变为可以配合东路军继续向前攻占的力量。

西路军最新的情报显示他们已经到达额尔古纳城东面,因为突遇山洪,所以耽搁了两天,按时间推算,可能西进支队正在攻占额尔古纳城,具体战报还没有报上来,所以赵强也只是猜测。北上开拓队已经送回一千多人口,据押送俘虏回来的队官说,开拓队被支队长贺总旗分为三路,正在搜索密林中的部落。在搜索的过程中,左路人马发现有一个规模颇大的部落存在,现开拓队正在往左路挺进,准备对这个大部落动手。

第二骑兵联队与杜吉根思克等地的俄军形成僵持局面,赵强给马龙的最新命令是严加监视就行。眼下可进行攻城作战的人马都在东西二路支队中,他还没把握靠新成立的几支营头现在就单独实施第三阶段作战方案。

八月七号,首义城的信使给赵强带来了冯云的一封信。接过信使递上来的信后,赵强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冯云给忘了。

唉,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忙碌就好了。

让信使下去后,赵强打开了这封信,信上冯云的字迹婉约娇小,字如其人,隐透着书香门第家特有的气质,闻着那淡淡的墨味,赵强忍不住对着信亲了口。信上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冯云只是在信上写了一些自己的近况和弟弟冯杰到书堂读书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看上去好像是家常一般,赵强从上看到下,就没看到一句冯云可能想表达对自己的情话。

冯姑娘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写信呢?既然写了,怎么就表露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呢。赵强撇了撇嘴,不明白冯云此举是什么意思。拿着信纸在屋内走来走去,就是想不明白,有心想叫魏季这个半吊子文人来看看冯云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找魏季。临了,他一拍脑袋,既然不清楚,那我就去问问好了,反正雅斯克的事情大体都上了轨道,有魏季在这主持建城的事,我就到首义城走一遭,顺便看看教导大队运转如何。

说做就做,赵强当即找来魏季,对他叮嘱了一些事情,然后带着护卫严钱就往首义城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采购火器

还没出雅斯克,赵强就碰到了邓肯和郭有财、郭有寿三人。三人在雅斯克呆了几天了,却一直没有等到赵强召见,好像将军已经忘记他们一般,这让他们太失望了,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心想找人替他们通传通传,可是偌大一个雅斯克,除了赵强外,谁也不待见他们。三人求见无门,每日里只好在治安队门口张望(赵强在雅斯克的住所临时设在治安队内),希望将军能够看到他们并想起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可惜让他们郁闷的是,连着几日都没有见到赵强,唯一的收获是挨了守门卫兵不少喝斥。

赵强在见到三人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没做,见天色还早,也不急于现在就走,便让严钱将邓肯他们带进来。

“尊敬的将军阁下,很荣幸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见我们。”

终于被召见了,邓肯欣喜不已,领着郭有财、郭有寿二人毕恭毕敬的向赵强行了礼。

见这三个洋人在自己面前一点也没有障碍的跪倒在地,赵强失声一笑,看来洋人这膝盖倒也不是与国人有太大区别,照样能伸能屈嘛。

“近来事务繁多,本帅忙得是团团转,若不是方才见到你们,还真差点忘了你们。”赵强呵呵一笑,示意护卫给邓肯他们上茶。

“将军阁下,您的事业正如日中天,您的军队无往不胜,我相信,在将军阁下的领导下,关宁军将成为远东真正的主人!那些俄国人与将军比起来,实在是不配拥有这片广袤的土地,他们应该滚回到莫斯科去。”邓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询问相关采购的事情,以免在对方心中留下贪财的想法,便先恭维了赵强一番,不过他这话倒也不是纯碎拍马屁,说得倒也是实情。眼下的关宁军在赵强的领导下,的确已经取代俄国人,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他甚至认为关宁军很可能会南下和鞑靼清国人较量一番。

“嗯,本帅也一直认为俄国人不配做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根本不应该来到东方。”赵强笑着看了一眼因为听不懂汉话而一脸茫然的郭有财和郭有寿:“二位在首义城医院对我关宁军伤员的治疗颇有成效,在此我替麾下万余将士谢谢二位了。”

邓肯将赵强的话翻译后,郭有财和郭有寿忙谦虚了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赵强又问了些医院方面的事情,二郭都一一回了,但看得出来,二人答话的时候很是心不在焉。

“不久前,我与你们说过,本帅需要为数众多的佛郎机火器武装部下,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本帅手中还没有足够的采办银子,现在嘛,虽然不多,但勉强也能供本帅采购一批了。”赵强也不和他们再罗嗦了,直接进入正题:“你们从澳门来,可了解一杆火枪多少银子,一门火炮又要多少银子吗?”

听到赵强问起这个,邓肯和二郭精神一振,三人交谈了几句,然后由邓肯答道:“回将军话,在东方能够出售火器的除了我们西班牙人,另外还有葡萄牙人、英吉列人,荷兰人,其中又以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商人手中的存货居多,按将军现在军队的规模,我们认为将军未来采购的火枪数量应当在一万杆以上。这是个庞大的数字,单从一国商人手中购买肯定是无法满足将军陛下的,所以将军若是需要我等代为采购的话,我们将向几个国家同时购买。”说到这,邓肯停了一下,然后有些谨慎道:“据我们离开澳门前所了解的市场价格来看,一杆前装火枪的价格在二十两银子左右,而一门三百斤重的小型火炮价格则在五百两左右。”

“一杆火枪要二十两银子!”

赵强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因为虽是后世来人,但他也清楚一两银子代表什么。

一两银子到底值多少钱,后世很多人其实是毫无概念的。特别是让赵强十分头疼的后世白痴电视剧最为极端,居然出现两个馒头一碗汤要五两银子,一个少奶奶一次赌博输掉一千万两银子等等荒唐透顶的情节,要知道明朝万历年间国库年收入才达到200万两,而且还是经过张居正改革后国库收入丰富才有的数字。一些小说中对于金银使用也是漏洞百出,赵强记得他崇拜的金大师都有过不知银子实质价格的描述:郭靖初遇黄蓉,被她宰了一顿,结果“一会结账,共是一十九两七钱四分”。

现在还没出生的曹雪芹在他的《红楼梦》如此写道,刘姥姥看到贾府上下一餐螃蟹吃了24两银子,就感叹说这些银子可以供小户人家过一年了。《明史》里也提到七品知县一年的正当俸禄只是45两白银。而《射雕》时代在南宋中晚期,白银流通量还低于明清,其价值只能更高才对,这19两多一餐饭,不管是怎样难得的美味佳肴都似乎太过分了。史载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米二石,当时的一石约为94.4公斤,一两银子就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赵强前世时一斤米的价格是一块五到一块七,由此可以算出明朝一两银子=人民币660.8元。由于《红楼梦》故事虽以清朝为原型,生活状况却以明朝为蓝本,姑且以明朝的银两价值计算,刘姥姥拿到了一万三千多元的过年费,当然很高兴了;而郭靖则付出了超出一万二千元人民币一餐饭钱,还是在张家口这样一个小地方,不能不说是太夸张了。就算郭靖傻,但穷苦出身,不可能不知道钱的价值,黄蓉那么精明的人,更不可能挨店家的这一宰,所以只能说是老金对于银子的购买力还没钻透,信笔就那么一写了。

后世的记忆,再加上身体主人的亲身体验,赵强对一杆火枪要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不能不感到吃惊,折算下来等于花一万多块钱才能买到一把,这价格太高了,高得有些离谱,远远是赵强所不能承受的。

“将军阁下,这个价格是我们来之前的行情,现在恐怕没有那么高。”邓肯见赵强听了价格后怔在了那里,以为自己报的价格吓到了对方,忙又婉转的表示这个价格还有的商量。

“将军是大批量购买,这个价格肯定是可以再商量的,各国商人求财而已,现在将军有那么大的需求,他们总不可能和将军只做一次买卖,再加上我等从中斡旋,这个价格肯定是可以降一降的。”

“对,对,对,将军阁下,我们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们一定为您向那些逐利的商人争取最优惠的价格。”

邓肯报的价格可不是一般的高,而是原价的一倍多,这个数字是三人前几天就商量好了,事成之后如何分脏都定下了。见赵强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的愕然,有财和有寿担心对方要是觉得价格高而不再采购西洋火器,那他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因此二人忙站了起来,信誓旦旦的向赵强保证他们一定会站在关宁军的立场替将军考虑。

娘希匹,指望你三,老子还不连皮带肉被你们吞了。价格当然高得离谱了,恐怕十两银子都用不到!天知道邓肯怎么好意思报出来的,赵强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心里盘算开了,从俄国人手中缴获所得的白银有一万二千两,如果统统拨去买火枪,算二十两银子一杆,只能购买六百杆,加上手中还能调出来几百两金子,拢共所能购买的火枪也不会超过一千杆,这个数字和他的需求相差得太大了。再说也不能把手头的银子统统拨出去,不然总制府那边如何周转?

要不是银矿那边一时半会还指望不上,赵强倒也不是太在意价格,反正有银矿在手,用完再挖就是。可是现下可不比以前,各方各面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不少,随着控制区内地盘和人口的增多,银子的使用和流通在所难免。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贸易,就会有交换,这个是自然法则,不是赵强可以强行改变得了的,他现在所能做的是在现有基础上,以计划经济的模式最大限度的将占领区内的一切财富转换为关宁军的战争动力。

价格高,银子少,但却不能不买,想来想去,最终赵强决定拿出三百两黄金,八千两银子供邓肯他们去澳门一行,这首趟买卖赵强认栽了,邓肯他们从中赚取多少他不过问,但是他们必须替关宁军完成一件事。

“本帅考虑过了,价格虽然有点高了,但是本帅还是能承受的,所以采办火器的事情就劳烦三位了。”未等邓肯他们浮出笑容,赵强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你们此行除了采购之外,本帅还希望你们能够将那些军火商人带到雅斯克来,另外,本帅还要你们替我关宁军雇佣一些熟悉火器制造的工人,技师等等。”

“这个…”

把军火商人们带到雅斯克来,岂不是自己掘了自己的财路,帮着雇佣一些工人技师倒是没什么问题,邓肯和二郭对视一眼,吱吱唔唔的没有说话。

三人的心思赵强如何不明白,微微一笑,上前一拍邓肯肩膀:“替我关宁军采购火器只是小事,本帅意在你们回来之后,便替本帅主持各地银矿开发事谊,不知你等是否愿意。”

“开发银矿?”

噢,上帝!邓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来到东方不正是为了银矿吗!银矿的财富和采购火器的利润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恐怕上帝在听到这样的事情后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将军阁下,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也将忠诚的为您办好银矿。”

邓肯和二郭很是严肃的在那正色了一番,有模有样的让赵强暗笑不已。

“嗯,为了你们路上的安全,本帅准备让我的护卫严百户随同你们一起去,一来保护你们的安全,二来也替本帅看看,除了火器之外,还可以采办点什么。”赵强一指严钱:“严百户是海商世家出身,武艺又高强,有他保护,本帅相信三位一定可以安全无忧的到达澳门。”

心思早不在采购上的邓肯热情的对着严钱一笑,然后诚恳的说道:“有严将军的保护,我们将能更好的完成将军阁下交托的使命,在此,谢谢将军阁下对我们的关心。”

严钱是海商世家,家族虽已破落,但影响仍在,赵强让严钱和邓肯他们一起去澳门,一方面是监视他们,不让他们卷了银子跑路,另一方面则是让严钱去南海联络一下故旧,还有一些海盗,许以重金诱他们北上替关宁军服务。

打造水师势在必行,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熟悉大海的海商水手、海盗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赵强在史书上曾看到,从清初开始,盘踞在南海上的海盗势力就十分强大,甚至在一段时期内连荷兰人、西班牙人都对他们无可奈何,鼎盛时期甚至可以控制马六甲海峡和南洋一些小国。赵强不指望严钱能够说动所有海盗北上来投,只望他能带回来一批人就行。高官也好,厚禄也好,只要海盗们愿意,赵强将尽可能提供,当然,前提是他们必须替自己打造出一支可以纵横中国海的水师。

第一百六十一章 额尔古纳城破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从雅斯克南下澳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走陆路,经盛京入关,然后一路南下直抵广东;二是走海路,从远东出海,经日本往澳门。

陆路肯定是无法行得通的,不说入关了,恐怕只要踏入宁古塔范围,邓肯他们就要被清军拿下盘问了。因为北方可不比南方,除了广东一地外,各地严禁佛郎机人流窜,一经发现,重则锁拿入狱,轻则立即逐出,永世不得入中国。邓肯他们就是因为没有办法从澳门北上,前往心目中的黄金之地发财,所以才无奈转赴日本,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在清国的极北之地尼布楚盛产白银,这才冒险从日本渡海踏上远东的。雅斯克、首义城等地虽然已经被俄国占领,但严格意义上说,这里仍是“大清王朝”的领土,邓肯他们可以在俄占区内行动自如,但一旦踏上清军控制区,那他们就得成为阶下之囚了。所以从陆路南下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他们的路只有一条:海路,怎么来的,怎么回!

邓肯的南下路线是沿关宁军东进支队路线抵达多伦禅,然后再到达与朝鲜接壤的地方,在那里,愿意提供偷渡方便的朝鲜渔民将送他们到日本,再然后,他们就可以搭乘西班牙或荷兰的商船到达澳门。此条道路也是他们来时的路线,该路线除了担负在海上遇到暴风雨船翻人沉的风险外,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偷渡路线,唯一付出的就是收买朝鲜渔民和应付可能出现的朝鲜水师盘查的买路钱,另外还要忍受长达数月孤独和漫长的大海航程。

严钱接受任务后,二话不说就挑选了三十名曾有过海上或江上作业的汉军士兵随同南下。严家在吴军战败后就被新任广西巡抚下令抄家了,族内大多男丁被以“通逆”的罪名杀了,但严钱知道,老父在海上转了一辈子,虽为海商,但海盗的勾当也没少做。狡兔三窟,他不可能没有给严家安排个后路,所以,严钱相信,在南海的某些岛屿上,肯定有他严家的人在。因此,听到赵强让他南下后,严钱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严钱选好人后,赵强亲自送他们出城三里。路上,赵强没有和邓肯他们多说什么,只对严钱交待了一些南下澳门后的事情,要他注意物色那些在澳门不如意的佛郎机人,不管他们有没有本事,只要他们愿意,一律以重金将他们哄到雅斯克来。澳门市面上的书籍,赵强也要严钱统统买上几本带回来,管他是哪国文字,买回来再说,届时让邓肯他们翻译就行。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战斗力,知识就是力量,在无法得到明朝的一些专业著作时,赵强只能将眼光放在那些相对于明人而言有些落后的欧洲著作上面。邓肯他们说此次采购的还是前装火枪,但赵强怀疑现在澳门和南洋等地的欧洲人是不是有了后装火铳,为此,他对严钱讲了一些后装火铳的特点,要他注意一下,一经发现,不管对方有什么条件,立即答应下来,并想尽一切办法将能出售后装火铳的军火商人吸引到雅斯克来。

三百两黄金和八千两银子数量太多,重量也太重,约摸有七百斤重,因此,包括邓肯三人在内,每人身上都背了二三十斤。其实邓肯和二郭是可以不必背负的,但三人不知是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多金银还是觉得这些金银就是他们的了,死拿的抱在手中不肯交给别人,严钱劝了几次,他们都婉拒了,而且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说什么他们也是关宁军的人,所以绝不能区别对待,他们要与将军的部下一样分担。见他们执意如此,严钱也由得他们去了。

赵强从治安队调了四辆马车托载他们到多伦禅,又写了封信让严钱带给胡旺。信中将邓肯等人到澳门为关宁军采购火器的事情告诉了胡旺,要胡旺在邓肯他们到达后,派员保护他们南下到朝鲜接壤处,另外让他派人打探有关朝鲜水师的情况。因为赵强觉得如果他要建立水师,那么一开始的敌人倒不是满清的水师,而是眼皮底下的邻居——朝鲜水师。为了应对这个邻居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赵强认为有必要事先了解对方,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不致麻烦来了的时候慌手慌脚的。最后,赵强要胡旺为关宁军未来的水师选择一个港口以作基地,只待严钱回来之后,便立即开始动工兴建水师。

送走邓肯和严钱他们后,赵强便回了雅斯克,然后就带人直奔首义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忙完了,他也得将冯云的事情处理一下,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冯云一个交待了。

赵强自认和冯云之间的感情好像一直都很淡,一点也没有强烈的表现过,二人之间说是有感情倒不如说是有好感才对,相敬如宾,对,相敬如宾,这四个字是赵强对二人之间关系的一个最恰当的描述。这趟过去,看能不能和冯云有所突破吧,赵强对个人感情方面没什么特别要求,对妻子的要求也没什么讲究,只要这个女人愿意和我过一辈子,愿意为我生儿育女那就行了,其他的都是浮云而已,赵强如此想道。

“千户大人,可以向师团长报捷了!”

额尔古纳城前,望着已经被撞开的大门和蜂涌而入的蒙古骑兵大队,左铭南神色轻松,身后的钱林也是一脸喜色。站在二人前面的齐壮却是没有喜色,相反却是一脸怒容。听了左铭南的话,齐壮缓缓转过身子,冲他点了点头:“向师团长报捷吧....额尔古纳城已破,城中罗刹守军及居民负隅顽抗,造成我部伤亡数百,为激励军心,职已令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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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紧锣密鼓

在赵强前往首义城准备处理自己与冯云关系之时,远在北京的康熙却在半月前针对罗刹入侵接连发布十三道旨意,随着旨意的下发,盛京、吉林、宁古塔、黑龙江四地八旗衙门紧急运转,各地兵马调动频繁,来往于四地的信使日夜不停的奔驰在广袤的黑土地上。

八月二日,辽河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逆流而上,在两岸数千民夫的拉拽下,缓缓向着北方驶去。船队运载的是是从盛京、吉林等地征集的一万两千石粮食,可供两万大军三年食用,目的是地黑龙江的爱珲城。船队的行进路线是辽河——松花江——黑龙江。与此同时,吉林将军征发六千各族百姓开辟一条长达一千三百四十里的驿路,设大小驿站三十九处,调流配吴逆七百人分驻于各驿站,以充驿丁。

八月六日,新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督令协领佟图拉督建呼玛尔城,以为屯兵之所。同时征集境内达斡尔兵四佐领并三千居民前往爱珲城屯田。

八月八日,宁古塔将军巴海奉命将治下一千五百兵调往黑龙江,归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统领。

八月十日,清廷调山东、山西、福建三地驻防八旗兵二千六百人北上。

八月十三日,吉林将军在松花江招募水手六百,开造大船二十六艘。

八月十七日,距离台湾郑氏剔发易服,正式臣服大清不过两天,护军统领马喇即率前锋营兵二百,护军营兵四百前往黑龙江。

如此频繁的调动,傻子都知道朝廷即将要对罗刹人动手了,一些心眼活套的低级军官开始到处寻找门路,期望能调到黑龙江去,好在北征之战中捞些军功,给自己添些晋升的资历。一时之间,关外各地的将军衙门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治下各地的协领、参领乃至佐领们一窝蜂全涌了过来,争着向将军大人送上自己的孝敬。将军府的门人更是炙手可热,收红包收得手软,反正不过是挨顿骂替人通传一声,能不能被将军召见可不关他们的事了。

关内的情形也差不多,不过那些跑门路的军官大多跑的是兵部,因为关内和关外不同,关外是由将军衙门统管军政事谊,而关内的八旗军官要想被调到北外去,除了兵部,其它哪个衙门都办不了。现任兵部尚书是明珠大人,他可是位高权重,等闲之人见不得一面的,对于这一众想在北征大军中谋份差事的武官们,明珠是正眼都不瞧上一瞧的。他不搭理这些军官,兵部下面的人可就是乐开了怀,侍郎们总算是顾忌身份,吃相不是太难看,那些主事们可就管不得了,尤其是直接负责军官调动的职方司主事,完全就是敞开肚子招待四方“来宾”的架势,甭管对方是哪个旗的,只要来求自己,就得认宰!

朝廷大员们也没闲着,汉官们碍于汉将是不可能到关外去的祖制,没怎么谋动,倒也算清净,在旁看热闹。满官们却是大多上了阵,或为子弟,或为亲朋故旧,或为门下包衣,总之,他们清一色的认为朝廷此次北征罗刹人,绝对会是大胜。君不见我康熙皇帝为千古圣君,冲龄即位,诛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哪件不是彪炳千秋,名垂千古的大事。今宇内一统,军威正强,罗刹红毛夷鬼难道还能反了天不成,只待我大军一动,他们还不如土鸡野狗般灰飞烟灭么。因此安排些子弟到北征大军中,危险是一点没有,功劳却是唾手可得。

一些满官甚至直接求到了皇帝本人头上,对于他们的请求,康熙心知肚明。他虽在深宫,但对于京师里现在正热闹的北调之风却也是非常清楚,对此,康熙没有什么不满,相反他倒认为正好借此让这些大多只会提笼溜鸟的八旗子弟去关外历练一番,将来也好为国所用。明年的对罗刹之战,康熙是稳操胜券的,毕竟调去的都是精锐之师,他也为之筹划了三年之久,纵使京城这些八旗子弟去了,也绝无可能影响大局的。

平三藩和平台,用的都是汉将汉军,而关内的八旗实在是拿不出手,对于那些汉将和绿营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康熙不能不有所忌惮,如果朝廷没有镇得住他们的八旗精锐在,他总是不安心。因此从提防汉人的角度出来,他也必须要整顿八旗,让他们重拾祖宗弓马功夫,再现八旗将士的悍勇,而将他们送到北征大军中,无疑是一条不错的办法。

在关外各地军政衙门为征讨罗刹人而准备钱粮军械,调度人马忙得团团转时,有一条消息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就是原墨尔根城守佐领安马尔因先前在墨尔根毙敌三百荣升瑷珲城城守,官晋二级以协领单驻瑷珲城。而他失陷墨尔根,致三千多居民被罗刹人掳走一事,仅被罚禄一年这样微薄的惩治一笔带过。

关外大小官员们关注此消息,倒不是为那三千多墨尔根居民悲哀,而是他们从中看到了皇帝对于讨伐罗刹人的态度,安马尔何许人,将军都统们可不理会,但是三百罗刹人首级可以抵消失城之罪,并能连升两级,这可是自大清开国以为从未有过的事。大清军律极严,守将只要失了自己的城池,除了有别的大功,否则定要被严惩,重则杀头,轻则削职为民。安马尔虽说有斩杀三百罗刹人的大功,但顶多就是抵了他失城之罪,不想却被破天荒的连升两级,单驻一城,这可不能不说是走了大运的。从中也可看出,万岁爷对这次北征有多么重视,不然安巴尔也不会被如此破格提拔了。

…………….

西进支队占领额尔古纳城,斩杀守兵三百六十人,屠城内居民七百九十人的战报赵强已经知晓。因他是临时起意到首义城,所以送信的军使并不知情况,他是先去的雅斯克才赶往首义城,时间上多了四天。

知晓齐壮是因为步兵联队折损四百多人后才下的屠城令,屠城过后额尔古纳城没有一个活口时,赵强沉默了一会,告诉军使,西进支队圆满完成使命,记大功一次。死伤将士俱记军功,着西进支队与民曹下拨一应抚恤。同时让军使告诉齐壮,按先前既定方针部署西进支队,准备进行定远第三阶段作战行动。

军使记下赵强命令后便告退,赵强呆了一会,便往位于首义城西南角的冯云住所走去。他来首义城三天了,冯云却不知为什么闭门不见,这让赵强十分苦恼,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冯姑娘要如此对待自己。他偷偷找过冯杰,想从他嘴里知道冯云在想什么,可是年幼的冯杰却也是一无知晓。

…………

作者注:爱珲与瑷珲在一些文献中指的是同一处,但查实过后,确认爱珲与瑷珲非同一城,其实为两城。

第一百六十三章 饺子、冯云

冯云的住处是受到特别照顾的,不过不是赵强下的命令,而是吴四给安排的。从松山堡北上的老弟兄对于师团长和冯尚书千金的关系,多多少少都知道,几个原先就发配在松山堡的吴军旧部对于冯云的事情也了解些,因此老弟兄们碰面的时候,有的时候也会将冯云的事情拿出来当作谈资,毕竟在一帮大老爷们为主的圈子里,冯云作为一个长相与家世都非常出众的女人,对于这些汉子们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不过在传闻师团长与冯小姐关系暧昧之后,针对冯云的议论在军中算是平息了下去,为上位者讳是几千年来的传统,吴军旧部们如何能不知,大伙随着赵强一起北上,一起打拼,对他可不单单是从前在永陵、在松山堡时那样“好汉子,讲义气”的佩服了,而是一种近乎膜拜似的态度,提起赵强时,说话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带上十分尊崇的口吻。自从魏季给赵强上的“大帅”尊称在雅斯克和首义、定远等地传开后,留守下来的吴军旧部也是十分自然的采用了“大帅”这一称呼替换之前的“师团长”、“千户”,没有觉得这“大帅”二字有什么越位或者有其他不好的意思。偶有几人想到昭武皇帝昔年也是关宁军中大帅,现师团长也称大帅,军号同为关宁,内中是否有什么潜在玄机…

相对于吴军旧部的集体识趣,那些一同北上的吴军妇女们却是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赵强现在的地位与以前有天壤之别,还当赵强是“赵兄弟”而不是可以决定她们生死的“大帅”,因此她们依然在谈论着有关冯云的一切,并不觉得谈论冯云的是非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这些吴军妇女们谈论有关冯云的事情,归结起来却都是些见风是雨的小道传闻,并没有人真正知道冯尚书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儿为何不被旗人权贵看中,而和普通犯人一样被发配到关外来为奴。更让她们奇怪的是,冯云这个按理说早就没了清白的女子何以敢勾引赵强兄弟,而赵强兄弟却又好像不在乎她的过去,对其照顾有加。有关冯云和赵强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好奇,闲来无事就爱八卦的女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眼皮底下的是非。

冯云的住处被吴四安排在首义城西南原先一个俄国军官与妻子的屋子,吴四本想给冯云派两个听用的达斡尔少女,可是冯云却没有接受。她依然和以前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起,照顾弟弟起床吃饭,然后将他送到学堂,再去和其他妇女一起做些给军中士兵缝缝补补的活计,有时还会到首义城医院帮帮手,并没有因为自己过去的身份和现在与赵强有某种瓜葛而自视高人一等。她的表现众人看在眼里,起初那些妇女还有些妒意的说冯云的是非,现在却多少带了些怜意来说这姑娘,也没有人再当着冯云的面对她指指点点,见到的时候还会打招呼。

…………

“冯姑娘,你在吗?”

还没走近冯云的屋子,赵强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饺子味,顿时喉咙如生津般,口水止不住的从舌头下面漫了上来,连咽了两次口水后,他小心的敲了敲屋门。

屋里飘出饺子味,冯云当然在里面,不然这饺子是鬼煮得不成,不过赵强鬼使神差的敲门之后,愣是冒出了句问人家在不在的愚蠢问题。话刚出口,赵强就后悔了,暗骂自己一句,真是个驴脑袋,你难道不能直接说“冯姑娘,我能进来尝一尝饺子吗?”,这样问,冯云不管如何想,总不好意思拒自己于门外吧。

已经连着三天被拒之门外,赵强只怕这次冯云还是不给自己开门,敲了几下后,见屋里没有动静,冯云并没有应声,失望之余便想离开此地,另想他法。正当他要离去时,门却被轻轻的拉开了。

冯云穿着的仍是她在松山堡的粗布衣裳,但干净异常,偶见缝补痕迹,也都精心的绘以花边遮之。见赵强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冯云稍稍低了低头,两手抓着一条白巾,淡淡的道了一句:“大帅。”

大帅?冯云的声音听在赵强耳里,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他不明白为什么冯云也要如此称呼自己,难道先前的几次接触与情意表白都已成过去了么?

赵强不知道如何和冯云说,抬眼瞧见屋中支有一口铁锅,锅旁有一木桌,上面放着一盆白面、一盆饺馅,锅中此时水已煮沸,熟透的饺子正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滚着。不由问道:“冯姑娘在做饺子?”

“嗯。”

冯云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应了一声,顿了一下才道:“吴千户派人送来些白面和肉食,杰儿说想吃饺子,我便给他包了些。大帅如果想吃,我这就给大帅盛上一碗。”冯云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赵强,脸上虽无表情,但眼神之中却是含了几分期盼之色。

赵强虽说脸皮不厚,但却也不是无心之人,瞥了冯云一眼,便知其意,当下嘿嘿一笑,冲冯云点头道:“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冯姑娘厨艺又是一流,这饺子自然是可口得很,还请冯姑娘不要嫌我太过嘴谗。要是我一时贪食,将饺子都吃光了,杰儿回来之后怕是要生我气的,那时说不得还要冯姑娘再包上一些才是。”

“噗哧。”

不知是赵强这话太有趣,还是冯云想到什么开心事,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倒真应了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的诗句,直看得赵强一愣一愣的,春心萌动。

冯云察觉到赵强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嗔怪一声:“大帅在看什么?”不等赵强开口,便往那锅边而去,取了一只瓷碗便盛起了饺子来。盛好之后,冯云小心的端起,放到桌上,然后看着赵强不说话。

赵强笑了笑,知道冯云这是在请自己吃饺子,心道这可是取得突破的最好时机,我可再不能错失良机了。走到桌边,取来一条木凳,坐了下去便用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在嘴里。

“呼”,吃得急了,刚出锅的饺子可是着实烫人,赵强冷不丁被一烫,嘴迅速变成了一个“O”形,看得冯云忍不住又是一笑。

赵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将那有些凉的饺子放进嘴里咬了几下,突然怔在了那里,失声叫了一声:“羊肉馅?”

“怎么?”冯云被赵强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帅不喜欢我包的饺子么?”

见冯云如此紧张的样子,赵强暗道有门,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我一直吃的都是猪肉馅的饺子,今儿头次吃羊肉馅的,一时倒愣住了。”

听了赵强的话,冯云糊涂了,一脸不解的看着赵强:“大帅怎么可能一直吃的都是猪肉馅的饺子?我们汉人包饺子,素来都是以牛羊肉为馅,而以猪肉为馅却是旗人风俗。大帅是汉人,没道理一直吃的都是猪肉馅的饺子啊?”

“呃?”

原来猪肉馅的饺子竟然是满人的饮食风俗,这个时候乃至之前的汉人包饺子是用牛羊肉做馅!赵强恍然大悟,暗道后世国人食用猪肉馅饺子看样子是受满人风俗影响,经两百年演变,最终猪肉饺子成了国人习以为常的口中之物,却不知老祖宗一直吃的是牛羊馅的饺子。

“噢,也不是经常吃,像我这等粗人,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以前吃过旗人饺子,所以误以为这饺子都是猪肉馅的。”

赵强打了个哈哈,将这事掩了过去。连吃几个,肚中大饱,暗赞冯云的手艺倒不是虚,得此佳妻,不但秀色可餐,这肚中更是可餐。

饺子吃完,气氛倒是更尴尬了,因为赵强不知道如何开口,冯云更是不知道如何对赵强说,二人就这么望着,彼此相对无言。许久,赵强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冯云的手:“冯姑娘,不,云儿!我接到你的信之后,便从雅斯克赶来,为的就是和你当面一谈,可云儿你为何要拒我于门外呢?”

赵强的突然动作是冯云没有想到的,一时芳心暗跳不已,手被赵强紧紧握着,脸上是又急又气却又喜。

赵强来这么一出,实在是逼不得已,因为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要疯,他真的很想搞清楚冯云对他的态度为何前后有如此大的变化。他不想再被动的等下去,刚才见到冯云时,他便对自己说过,这个女人是可以为妻的。既然如此决定了,那他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冯云是女孩子,总不能让人家来主动向自己说明吧。

“云儿,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这么对我?”

发现冯云没有挣扎的意思,赵强多了几分胆气,借势将冯云拥在怀中,紧贴着她的耳畔轻轻的问道。

“我....你...”

冯云的心还没从那紧握的手反应过来,就又被对方拉入怀中,又羞又急,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推开对方,听着耳畔的声音,感受他那强有力的胸膛,冯云的耳朵一下红了,许久,她才缓缓的扭过头来,泪水却不知什么时候湿了她的眼角。

冯云知道自己是喜欢赵强的,从松山堡那个夜晚起,她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可以保护自己的男人,但是那件事却一直在她心中反复想起,让她无法做出最终的决定。赵强这强有力的一抱,让冯云觉得这事是应该告诉他的时候,如果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情,那么自己也许真的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了。

冯云的突然落泪让赵强有种很害怕的感觉,他不知道她为何会流泪,而且看她那忧郁的神情,好像心中正被什么折磨,难道她是因为自己被玷污过,而觉得对不起我,不敢和我在一起么?

望着冯云落寞的眼神,赵强的心痛了起来,苍天在上,我赵强从来没有在意过冯姑娘是不是清白之身!如果她爱我,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娶她、疼她,与她生儿育女,陪她走过这辈子!

“云儿,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嫌弃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冯家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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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想给冯云一个承诺,一个保证,让她可以不必在意自己的过去,放心大胆的接受自己,没想冯云听了他这句话,却一下愣在了那里,然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叭”的一下推开了赵强,俏唇薄启,花容失色,怒目直视赵强:“大帅莫非认为云儿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成?”

“这…”

赵强被冯云的样子吓到了,傻傻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发起这么大的火来,好像自己没有说错什么话啊。

“云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

不管自己有没有说错,冯云这般质问之下,赵强也只能自承失语,他总不能说我就是这样想的吧。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脸憋得通红,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猛的一跺脚,手往胸口上一放,斩钉截铁般道:“云儿,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说,但我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就是我要聚你为妻!”

“娶我为妻?”

这下不是赵强急眼了,而是冯云呆住了,亲耳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这句话来,是女人多么开心的事,但是冯云却是没有欣喜若狂上前抱住赵强,尽显女人温柔,开心的接受这件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而是一反常态,异乎冷静的说道:“云儿之所以一直刻意疏远大帅,实因为云儿有件难言之隐之事。大帅若想聚云儿为妻,须先清楚此事方可。”

“到底云儿有何难言之事?难道…”

赵强差点要问你是不是清白被污,还好及时打住,饶是如此,冯云也听明白他后面隐藏的意思。不过,冯云这次却没有和刚才一样变色,而是轻叹一声,道:“实不瞒大帅,云儿是有婚约之人。”

“云儿有婚约在身?”

这下轮到赵强再次傻眼,冯云怎么会是有婚约在身的呢,倘若她真是许了人家的,那冯苏全家被抄,与他结亲那家又能好到哪里去。怕是与冯云真有婚约那男的,此时不是被杀就是被充军或者发配边关了吧。冯苏家教好是好,可是也不能把女儿教傻了啊,全家被抄,自己成了女奴,还抱着以前的婚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嘛。

冯云像是看出赵强在想什么,淡淡的说道:“家父在世时,曾将云儿许与内阁学士张玉书大人之子张庭茂为妻。”

内阁学士张玉书?等等,这名字好熟悉,大脑迅速转了一圈,赵强想到了这张玉书是何等人了,此人是康熙初年宰执之臣,人称“汉相”,在康熙当皇帝的前二十多年里,一直主持机务,地位不下李光地等人。冯苏能将女儿许给张玉书的儿子为妻,倒也是门当户对,不过…不对啊,赵强略一琢磨,便知道哪不对了,急忙对冯云道:

“冯尚书出任贵州巡抚后,便从王爷起兵,那张玉书是清廷重臣,尚书大人起兵响应王爷,冯张两家的婚事自然便算不得数了,云儿何须为此事耿耿与怀呢。”

“唉,若真是如此倒也全了云儿。”

冯云叹了口气,婉眉看了一眼赵强,低声道:“大帅有所不知,家父虽从了平西王,但私下却与张玉书大人有书信来往,张大人也一直未解除两家婚约,故我冯家虽破,云儿沦为一介女奴,但仍是张庭茂未过门的妻子。”

冯苏一直和张玉书有私信来往?!冯云说的这件事让赵强着实糊涂了,冯苏可是吴三桂最器重的人,而且也是劝进吴三桂称帝的头号人物,吴三桂一死,冯苏就被当作“逆党”骨干给推到菜市口砍了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还和康熙的重臣张玉书有私下来往呢?妈的,到底是冯苏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张玉书蛇鼠两端,吃着康熙的饭碗想着吴三桂的小灶呢?

要么冯苏有鬼,要么张玉书有鬼,反正他们当中有一个肯定不是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

当事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在北京城快活的做他的朝廷重臣,真实答案赵强无从得知,不过张家越是大红大紫,冯云这桩婚约越是不能作数。

“张玉书既为内阁学士,清廷重臣,你是他儿子张庭茂的未婚妻,他既未替儿子解除婚约,便应搭救你脱奴,何以眼睁睁的看着你和杰弟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为人奴隶呢。由此看来,张家薄情寡义,张庭茂更是没有将你放在心上,所以云儿大可不必理会那桩婚约!”

“父命不可违。”

冯云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虽沦为女奴,但张家也不是一点也不管我,他们曾派人来见过我,并且打点过宁古塔上下,要他们善待于我,不使人污我清白,所以云儿至今…”说到这里,冯云的脸一下红了,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赵强,然后将头偏往一边才道:“云儿至今尚是处子之身,绝不是残花败柳之躯。”

“呃?”

冯云的话让赵强惊喜交加,他从没想到冯云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虽然他并不在乎冯云是否处子,但是对方若仍是完壁,他又岂能不喜。以张玉书的身份地位,他发话不让玷污一个犯官女眷,自然是小事一桩,宁古塔上下不可能不卖内阁学士大人的面子。

“张家所谓的照顾,就是让黄三他们欺负于你,就是让你和杰弟饿得面黄人瘦吗?”

想到之前看到冯云和冯杰营养不良的样子,赵强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恐怕是张家不想他们所谓没过门的儿媳妇被旗人糟蹋,他们脸上无光吧。云儿,你别傻了,张家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冯大人和他家定下的婚约,若是张家在乎,那张庭茂无论如何也要救你离开宁古塔的。他既没有搭救你,就说明他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说不定他早已另娶家室,脑子里早就没有你了!”

见冯云只怔怔的看着自己,一点也不为所动,赵强急了,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单膝一跪,右手指天,毅然说道:“我赵强虽为粗人,但对云儿却是真心真意,愿与云儿共结连理,从今往后永不分开!苍天在上,若我赵强所说有一句虚言,就叫我不得好死!”

“大帅,我信你,我信你还不行吗。”赵强都这样做了,冯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赵强,待赵强起来后,才道:“云儿…云儿也愿意为大帅妻,但大帅若要聚我,则须要张家悔了我父与他家所定婚约,如此云儿才可安心嫁与大帅,不然云儿内心难安...”

“要张家悔婚?”

赵强咽了咽口水,这事难度有点大,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那张玉书是康熙重臣,他一家老小都在北京城,我却在西伯利亚,隔着一两千里路,这当功夫如何去要他张学士悔婚,万一对方不答应,自己鞭长莫及的,也没法逼他老张大人啊。

云儿啊,你可是给为夫出了个大大的难题。赵强苦得眉毛鼻子一把抓,看着冯云欲哭无泪。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关键时刻

“云儿知道此事难为,但此婚约乃家父在世之时所定,云儿身为人子,理当格守孝道,遵循家父之意。所以张家一日不悔婚,即便他们早已忘记云儿,云儿却也是不能背弃婚约嫁与大帅,内中苦衷,还请大帅体谅。”

冯云一边说,一边梨花带雨,听得赵强是既心疼又来气。疼的是这么个娇滴滴美人为这等破事落泪,气的却是这娇滴滴的美人昨就不开窍呢,那张家明摆着已抛弃她,她却非要死吊在那一纸根本没有意义的婚约上,不是自欺欺人嘛。

气归气,疼是疼,赵强不想冯云难做,便道:“云儿既认定与张家的婚约不能背弃,我自是不好说什么。不过我娶云儿为妻之意已决,事情再难办,我总是要去替云儿解决的。放心好了,此事由我去处理,我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一无所挂与我为妻!”

听赵强如此说,冯云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大帅如何解决?”

“嗯…”

怎么让张家悔婚,赵强一时也没想出什么有效办法,不过为了让冯云宽心,当下笑容浮现,肯定道:“我自有办法,云儿且待那张庭茂的悔婚之书过来,安心嫁我为妻好了。”

见赵强信心十足的样子,冯云虽有疑惑,但也如吃了颗定心丸般放下心思,听赵强一口一个“与我为妻”,她禁不住腮红满面,娇弱轻道一声:“云儿…云儿等着那一天…若大帅不让云儿成为不孝不贞之人,云儿自当为大帅生儿育女…”

…………..

从冯云那里出来后,赵强的脑中就全是张玉书,一路行来,想的都是那该死的婚约,对冯云的决定,赵强是理解的,毕竟是书香门弟,自益家教甚严,在他看来是死理,在冯云看来却是女子须死守的格律。封建时代,三纲五常的可比什么主义、理论的影响要强多了,赵强是来自后世,所以可以对于这些被批判臭了的封建伦理不屑一顾,但是冯云却是时代的实际产物,她不可能和赵强一样,思想飞跃两百多年,来一场彻底的革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赵强同样不能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到冯云身上。

可以问题到底要怎么解决呢?派人去找张玉书,直接谈判?又或是把张庭茂绑来,逼他悔婚?实在不行就伪造一封张庭茂的悔婚书,先哄得云儿嫁了再说?一个个念头闪入脑中,却一个个被自己否决,赵强觉得既是真心要娶冯云为妻,总是不能骗她的,但派人到北京去找张家,却也是太过危险,恐怕一个不慎,张玉书扮猪吃虎,倒是能将自己给吞了。

能做上内阁学士,参赞机务的人,可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眼下关宁军基业初创,兵力不过万余,要是让张玉书盯上,向康熙道上几句,后果可就十分严重了。虽然冯云说张玉书和其父冯苏在吴三桂起兵后有过私下书信来往,但那些书信早就没了踪迹,空口无凭的也威胁不了张玉书。就好像陈梦雷口口声称自己出任耿精忠学士,实是受李光地授意,以期能为朝廷内应,可是耿精忠一死,任陈梦雷如何喊冤,李光地都是矢口否认,到头来还是给发配到尚阳堡为奴去了。这当事人尚在都翻不了案,赵强想凭着冯云的一句话去威胁张玉书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个个可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可就没一个能切实可行的,总不能等自己挥师南下,破了北京城再掳来张玉书和张庭茂逼他们写下悔婚书吧,那时间也太久了。赵强对于南征满清最乐观的估计也是要五年之后才能兵进山海关,要是进展不利,说不得还得回西伯利亚钻山沟。

不行,这事可不能拖,赵强可不想自己当五年光棍或者打一辈子光棍。尝过女人甜头的他哪能就此罢手,甘当清规和尚呢。

沿途不少军士和总制府吏员见到大帅眉头皱得紧紧的,后面的护卫又离得远远的,都以为大帅为什么事着恼,一个个恭敬的退往一边,识趣的呆在那里不敢乱动,只等大帅走了才敢张望一眼,然后溜之大吉。

赵强的心思全在北京城老张家,对路旁的部下没甚在意,正准备往议事厅而去时,却听到不远处的学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

学生们朗诵的是岳飞的《满江红》,这词赵强可熟悉得很,当下不由驻足停了下来,凝耳倾听起来,听着听着却是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三国演义中可有逼人悔婚的段段?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赵强准备去“求教”一番刘德刘军师。自古以来这馊主意歪脑筋不都是半吊子文人的专利嘛!

想着刘德或许能给自己出个主意,赵强不由兴奋起来,抬脚就要往学堂方向去,不想刚走两步,整个人却又怔住了,脸上的表情更是在瞬间凝固,因为他看到在左侧几十米处的一间屋子前,一个脸上荡漾着无比春意,似寡妇翘首而望卖油郎般的少妇正含情慕慕的看着自己。

“林娜!”

望着林娜近乎发.春般的举止,赵强心头小鹿乱撞,做贼似的四周瞄了一眼,见除了那几个护卫,并无其他人朝自己看,忙手势一打,示意护卫们散开,接着用百米冲剌般的速度扑向林娜,姿势像极了一头发情的老狼。

在门口站了三天,终于盼来朝思暮想的男人,林娜的芳心早已沉醉,见对方饥渴万分极其粗暴的一把抱住自己,两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嘴巴对着自己的胸前亲来亲去,林娜的热火急速升温,嗯嗯啊啊的迎合着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清国男人,嘴中冒出一声她好不容易才学会的清国话:“大帅…”可没等她说完,身体突然一轻,急速朝屋内飞去,然后就听见“咯吱”一声屋门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大帅…”

林娜不知道如何准确的让这个清国男人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显然,赵强的*让他根本不考虑压在身下的这个罗刹女人要说什么。他粗鲁的拽开林娜的衣服,抱着那对玉兔狂啃一番,意犹未尽,顺手脱下她的袤裤,刹那间,桃花浮现,蚌肉微合。

“雅溜不溜解遍儿,达哇一吧的娜过密斯亚…..”

衣服被脱光,私.处在对方眼中一览无遗的林娜已经彻底迷醉了,她无意识的说了一通母语,见赵强已经提枪在手,准备侵入自己时,林娜“呃”的一声用双腿夹住了男人的腰肢...

好骚的俄国婆娘,带劲!子弹早已上膛,林娜又是开门迎宾,再不上阵更待何时。赵强大叫一声提枪就剌,不料枪头才触,却听门外有人焦急的叫了一声:

“大帅,黑龙江紧急军情!”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劫粮?

“宁古塔一千五百战兵北调黑龙江,新筑呼玛尔城,达斡尔人前往爱珲屯田…嗯,看来康熙是确定明年动手了。”

*焚身的赵强没有因为急需发泄而耽搁军情,在听说是黑龙江的事情后,他迅速的翻身下床,穿上裤子便冲了出来,扔下林娜一个人在那呆若木鸡,哀怨不已。

来送信的是安排在安马尔身边张德广所带的那十个汉军士,来人名字有点土,叫孙有田,云南铜山人,吴军老营出身,年纪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

孙有田是扮作鄂伦春猎户前来首义城的,所带回来的情报是安马尔知晓的有关近期黑龙江清军兵力调动情况。这些情报与赵强记忆中的情况大体差不多,所以没感到有什么不对。

“萨布素升了黑龙江将军后,对罗刹人有什么试探吗?”

赵强已经得知萨布素升任黑龙江将军,这个事情与史料记载的也并无差错。萨布素是都统还是将军,对赵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位被后世称为抗击罗刹侵略的“民族英雄”在升官之后,针对俄国人都采取了哪些措施。

赵强担心随着自己的到来,历史会发生某些蝴蝶效应,原本某个时段发生的事情会突然提前,或者偏离原先的轨迹,那样的话,自己一番针对明年开始的雅克萨之战的部署可就泡了汤。

“回千户话,据安马尔说,爱珲城的清军曾击退罗刹小股人马的进犯,除此之外,倒没听他提过清军有其他动作。”

孙有田两个月前就随张德广跟安马尔到了黑龙江,所以他对于现在关宁军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不知道赵强已经从千户晋为师团长,又从师团长晋为大帅了。关宁军的兵力也从原先的千余兵力扩充到了现在的万余人,不但占领首义城,还夺了定远、古里河、雅斯克等城,跟他离开时相比,关宁军现在可是家大业大,兵强马壮。

赵强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萨布素到目前为止一直是采取守势,没有主动进攻过罗刹人对吧?”

孙有田想了下,才确认道:“的确如此,小的随张队官到了瑷珲城后,从未听说清军主动进攻过罗刹人,他们一直忙着筑城屯兵。”

听完孙有田的话,赵强没有吱声,因为他在想孙带回来的这些情况可不能算是紧急军情,刚才在林娜屋里听外面说是紧急军情,赵强这才连忙出来的,他以为不是罗刹人大举来犯就是清军重兵来攻,不然这紧急二字从何而来。哪知道这紧急军情仅仅是黑龙江方面清军的调动情况,而且也不是针对关宁军。

刚哪个混蛋乱嚷嚷的,害老子临阵撤兵,太他妈坑爹了,赵强没好气的回忆了一下,却发现刚才他出屋太急,根本没看清是谁在外面通报的。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他手下没有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无法对情报做出事先预估,然后根据等级逐级上报,减轻他这个最高统帅的工作量。现在是各地只要一有情报送来,全一股脑交由他大帅亲裁,不管来的是军情还是民情,反正信使一到地方,全老马识途般往大帅这送。前天赵强还接了份古里河城陆瞎子送给民曹的信,结果送信的却还是按习惯往他这送,搞得赵强以为是古里河城发生什么民乱,急忙打开,一看却是傻眼了,原来信中是陆瞎子让人写的有关他在古里河城大修公共茅房的事,从头到尾全是大白话,前后还不通,看得赵强是哭笑不得,赶紧打发信使到民曹找刘德去,别在这给自己添堵。

………….

安马尔送来的情报价值肯定是有,而且巨大,但不管怎么看,赵强都不认为这能算紧急军情。看来要让郭飞的军曹情报司尽快搭起架子来,不然事事都要往我这送,还不分轻重急缓的,我还不得给累死。赵强头疼了一下,看了一眼有些忐忑的孙有田,见他没别的事情要说,便想让他先下去歇息一下。

“好,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一路劳顿,这就下去歇息吧。”

从瑷珲到首义城,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七八天,一路劳顿可想而知。孙有田一赶到首义城,便被赵强接见,这会也是强打着精神应对,见千户让自己下去歇息,当下应了一声就要告辞下去,欲转身时,却是又停了下来,嘴巴动了动,一幅不知是不是应当说的样子。

见孙有田如此模样,赵强知道他还有事要禀,便对他道:“你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吗?”

孙有田微微欠身,说道:“千户,小的来时还曾听安马尔提过一件事,但此事具体还不甚清楚,所以张队官让小的这趟过来不要报与千户知晓。但小的琢磨,这事十九八九是真,所以这才想报与千户大人知晓,但又不知这未经查探的消息冒然告诉千户,千户是否会责怪小的。”

“噢?”

若是一般事情,孙有田肯定不会冒然就报与自己知晓,他这般犹豫,想必此事在他看来非同小可。既是要紧大事,赵强自然就有兴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笑着挥了挥手:“但说无妨,本千户岂会怪你多嘴。”

有千户发话,孙有田放下心来,说道:“小的来时,瑷珲城中便传言,说清廷征调了吉林、盛京等地粮食约一万多石,沿水路运往爱瑷城...”

“一万多石粮食?!”

孙有田还没说完,赵强就失声叫了起来,这可是天文数字,一万多石啊,一万多石,要是让现在的关宁军敞开肚子吃,也要吃上一两年才能吃光这一万多石粮食。前几天在雅斯克时,魏季就向赵强说到过过冬粮食储备的问题,说眼下牲畜虽多,但粮食却少,恐怕冬天来了之后,治下各地会有缺粮的危险。

现有粮食和牲畜保证关宁军过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冬天来临之后,肯定要有为数不少的各族居民被饿死,这是大规模迁移人口带来的副作用。原本这些部落百姓可以自食其力,现在却被统一安置,远离其原先的生活区域,生产方式也大大改变,在短期内肯定不可能很快做到自给自足,一切都要靠关宁军历次战斗缴获予以接济。

魏季给赵强算过一笔帐,现关宁军加各地治安队、辅助兵力,暂编汉军的四个营,总兵力已经达到一万四千多人,而各地治下的自由民却有二万一千人,贱民一万三千人,这两方人口加起来就有三万四千多,是关宁军的二倍多一半。如果没有大缴获,仅靠目前的库存,他只能保证关宁军和自由民的食物供给,而无法保证入冬后那些贱民的口粮,乐观估计,过完冬后,至少要有四千到五千的贱民被饿死。

四五千的贱民代表的可是未来无数的粮食和财富,赵强当然不愿意他们被抛弃,可是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缺粮问题,谁让他步子迈得太大,治下各地人口迁移速度太快太密,缺粮是必然的。从其他途径获得粮食已经是没有可能了,赵强只能将希望放在定远第三阶段作战,期望俄国人的几个城池能够替他解决缺粮问题。但是眼下却有一个“粮山”突然摆在面前,由不得赵强不欣喜若狂,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抢,不抢白不抢!

“运粮的船队具体走哪条水路你可知道?”赵强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表情,眼珠瞪得滚圆,就差口水都要滴落下来了。

孙有田没想到千户的反应这么大,不过想想也该如此,自己听到这个数字时不也是骇得舌头都吐了出来嘛。

“回千户话,此事只是瑷珲城中传闻而已,安马尔也未求证过,故而小的也不清楚,也因为此,队官才让小的不要禀报千户,待查探清楚才通传千户的。”

孙有田的话让赵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蔫了下来,不知道走哪条水路,我怎么带人去截它的道呢。孙有田见千户一脸失望,也不敢说话,在那看着。

“张德广这是老成恃重,但此事可是不能恃重的,若是清廷真的有这么一大笔粮食要运往爱瑷城,那咱们可是不取白不取了。”赵强有些不忍的看了眼孙有田:“你现在可有精力即刻返回瑷珲,替本千户查探有关这笔粮食的具体情况。”

“千户放心,小的还撑得住!”

虽然很想倒头睡一觉,但孙有田觉得这事要是真的,千户大人又想去取,那自己就是再累再苦也值得。有了这一万多石粮食,弟兄们可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好,你这就先下去吃些东西,半个时辰后即刻回返。”

虽然有些担心孙有田能否吃得消,但是一万多石粮食的诱惑实在太大,赵强也只能让这个忠心的部下再辛苦一趟,以期能尽快知晓有关这笔粮食的具体动向。

若是此事当真,有了这一万多石粮食,咱这日子可就好过了,嘿嘿,望着孙有田在护卫的引领下去吃饭,赵强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手搓得都要生茧了。真是越想越开心,巴不得能马上知道这些粮食从哪些水域经过,正盘算着如何去抢这批粮食,突然怔在了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使赵强神情变化如此之快的原因在于他想到一事:

这些粮食是康熙征调供北征大军食用的,我要是截了他的胡,清军没有粮食,这明年的雅克萨之战岂不是打不成了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台前幕后

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美好的赵强,又踌躇了起来。如果他带人劫了这批军粮,那各地云集于黑龙江的北征大军就无粮可食,一支没有粮食的军队如何能够长期作战,所以本应该在明年四月发生的雅克萨之战完全就会因为缺粮而无法按期发生。雅克萨之战不发生,赵强想趁俄国人与清军相持不下,重兵出击攻他们个出奇不意,然后挥兵南下痛打落水狗般占领关外的战略计划就要泡汤。

劫,就要使自己一直以来的谋划尽付流水,不劫,这一万多石粮食的诱惑又实在太大,赵强陷入两难之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取舍。独自想了半天,才毅然推门而出,他要找刘德,听听这个三国军师有何高见。

人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遇事若是自个解决不了,最好是问问别人的意思,如此集思广益,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谋取最有利的结果。妄自称大,目中无人,自视甚高这些缺点赵强自认没有一点,来自于后世的他,还是十分倾向于多听的。

赵强找到刘德时,他正在民曹农垦司与一众司员商量各地夏收之事,见赵强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一众司员忙退了下去,刘德毕恭毕敬的为赵强端上茶水,在一旁小心的问道:“不知大帅找小的有何事?”

“本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有件大事,本帅拿不定主意,想请先生给参谋参谋。”

赵强急着要刘德给他拿个主意,不等刘德接话,便将粮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赵强直言,自己是想劫了这批粮食以归己用,不然治下各地过冬就难了。

刘德听后,微一沉吟,问道:“照大帅这么说,这些粮食是清廷运往黑龙江的喽?”

“不错,他们是准备将粮食运到爱瑷城的。”

“如小的没有猜错,如此大手笔的粮食运送,显然是在为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事准备,否则不会劳师动众,调集这么多粮食运往黑龙江的。”说到这里,刘德顿了一下,接着十分肯定道:“这关外极北之地,除了罗刹人,小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值得清廷如此大手笔对付,故小的断言,不出一年,黑龙江流域必有大的战事发生,而这些粮食就是清军为北征罗刹人准备的!”

此人还真是有些眼光,听刘德这么一分析,赵强暗自点头,将孙有田送来的有关黑龙江清军调动情况对刘德说了,刘德听后,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清军和罗刹人迟早要打一场大战的,现南方已平,清廷可以抽出手来解决北地事谊,不必再顾忌这顾忌那的,以现在种种迹象看,这仗也是近在眼前了。我来找先生,目的不是和先生议这清军北征之事,而是想请先生告诉我,这粮食本帅是劫得还是劫不得?”

“嗯…”

刘德皱着眉头思索一会,抬眼看赵强,出口询问道:“大帅可做好由幕后往台前的准备?”

“何为幕后,何为台前?”

赵强一怔,不明白刘德何以有这么一问,这幕后与台前又是何意。

刘德上前一步,向赵强解释道:“我关宁军一直是在罗刹人控制区域内活动,所夺所占之地皆是罗刹人据点,历次战事也都是和罗刹人交战,除兔儿岭之战,我军并未和清军再有过接触,所以清廷对我方动向根本不清楚,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兵,有多少地,有多少人,现下又都在干些什么。清军的注意力眼下都集中在罗刹人身上,所以小的管大帅目前的处境为幕后,意不为人知晓。”

刘德的这番话换一个说法就是可以随时随时出手打闷棍,而对方事先却一点也察觉不到。同时他的话也让赵强愈发肯定自己没有找错人,这个人的确是有大才之人,听他话中一口一个“我军”,赵强有些暗喜,看来关宁军的壮大已深深吸引住刘德,他许是已经在准备押宝了,这会已然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代入为关宁军一员了。

“你说的不错,我军目前的确是幕后之师,清军也好,罗刹人也好,对我们都迷糊得很…你接着说,这台前又是什么意思。”赵强说完,轻轻走了两步,侧了侧身子,看了一眼刘德,等着他说下面的。

得到赵强肯定,刘德也是暗自高兴,他在首义城做了两个多月民政事务,看着不起眼的一帮吴逆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慢慢从几百人的乌合之众成为一支可算精锐的军队,渐渐倒有了气候,不能不为之动心。他一《明史》逆案流犯,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入仕途,唯一能给他命运带来改变的舒穆禄又成了关宁军刀下的亡魂,这会算是彻底绝了做大清臣子的机会。若是这关宁军在赵强的领导下当真能问鼎中原,改朝换代,自己在他们基业初创之时投身进来,为之出谋划策,将来至不济也是朝堂高官,这等前景不正是自己一辈子所追求的吗?

有了这等想法,刘德已是不甘再在民曹帮着处理些民政事务了,他有心要参与到军机当中,好在关宁军大帅赵强的心中给自己挣得一席之地。

“台前的意思则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大帅是否做好即刻挥军南下,与清廷一较高低的准备。”刘德说完,目不转睛看着赵强,想知道这位大帅可有此意。

闻听此言,赵强毫不犹豫道:“当然没有,我军虽有扩充,但士兵多为新伍,战力也有待加强,基业也未固,倘若轻率就挥兵南下,本帅自认无取胜把握,还是先拿罗刹人练练兵,待明年开春再做打算。”

刘德听后,微一点头:“大帅若是如此考虑,那小的就请大帅不要打这笔粮食的主意,否则,清军的北征之师就不是向着罗刹人,而是直奔我们而来了。眼下有罗刹人挡在前面,大帅尽可在后吞其地,掳其人,加强我军战力,如无意外,明年清军和罗刹人肯定有一场大战,届时大帅可择机出兵,坐收渔人之利,那时染指关外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刘德一气说了这么多,喘了口气,重重说道:“大帅若是取了宁古塔、吉林、盛京,朝鲜唾手可得,宇内也将为之震惊,四方汉人义士者必举义旗响应大帅,到那时,满人这江山可就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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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直指其心

“先生之见,正是本帅心声!”

赵强已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与狂喜,这刘德真他奶奶的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竟然将自己对未来的一番谋划看得清清楚楚,要知道自己可是依靠超越时代两三百年的历史预知做的这番谋划,而刘德却是时代中人,却也能做出与自己一样的判断和谋划,让人不能不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

“先生来我关宁军中也有一段时日,我关宁上下正是朝气蓬勃之时,也是奋力开拓之时,不知先生可愿随本帅一起共同铸就我关宁军的光辉未来!”

民政事务虽然重要,但治下人口不过三四万,有魏季和一帮司员打理,管理起来绰绰有余。刘德身怀真才实料,绝不是自己初见时那猥琐样,如此人才理当长随身边,替自己出谋划策才是,再让他呆在民曹给魏季打下手,就是大材小用了。赵强重用刘德之意已决,只待刘德自己表态是否愿意了。如果对方现在还心存顾虑或者暗怀鬼胎,赵强说不得就得让他去陪舒穆禄了,否则他要是将自己这番谋划泄密给清军,那可是要自己的老命了。

“大帅有令,小的不敢不从。”

刘德没再如之前那般推托,答应得很是爽快,机会来时不懂得珍惜,那是朽儒才干的事,他刘德自视诸葛再世,如何能为迂腐酸气所误。观这赵强,虽出身贫寒,一无是道,但其为人却颇具明主之相,杀伐果断,善纳下言,难得的是在他身边还无一个谋士,自己辅佐于他,可就是首附之士了,将来他赵强大事得成,自己也能功成名就,何乐而不为呢。那些该死的学官不是说我文不对题,狗屁不通,肚中无半点墨水嘛,今儿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刘光远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将来若是大军南下,定要将你们这帮没眼光的杀才砍了才是!

“好!好!好!”

见刘德终于肯为己用,赵强高兴之余连道了三个好字,也没留意刘德的眼神突然凶恶了许多。志得意满的看了刘德一眼后,他十分礼敬道:“先生往后在本帅面前不必自谦,本帅这就任命先生担任…担任…”

赵强是想给刘德任命个职务,让他名正言顺的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是想来想去,却发现手下没什么适合刘德的官职。民曹官任了魏季,军曹官给了郭飞,刘德又不能直接带兵,所以给他安排个好的职位还真是个难题。

见赵强犯难,刘德微一琢磨,便知其难在何处,当下微微一笑:“大帅不必为小的担任什么差事为难,属下只要跟在大帅身边即可。待他日我关宁军基业永固,大帅设官置衙之时,再为属下安排也不迟。”

刘德这话是给自己谋了后路,同时也旁敲侧击提醒赵强,关宁军终有一日是要设官治衙的,那时,一应体制可是要焕然一新的。他的自称也由“小的”改成了“属下”,本来他是想自称“下官”的,可这关宁军上下建制俱是他闻所未闻的,也是他所不喜的,在他看来,还是应正经的设官治衙,制定相应品级,而不是从一干粗人中随意任用,官不官民不民的,有失体统,将来入了关,也徒让天下人笑话。

“也罢,那就先委屈先生了,待日后有了合适职位再为先生安排就是。”

赵强高兴自己终于得了一个人才,对刘德话中含义也没细品味,见他如此识趣,心下更是高兴。当下与刘德又谈了些黑龙江清军动向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到了用饭的时间,不过赵强谈兴正浓,也不觉得肚饿,刘德却是受不了了,他早饭吃的就少,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怎奈赵强这个大帅不提用饭,他这属下如何能提这茬。

“先生,本帅还有件为难之事想请先生给拿个主意。”

大事都谈得差不多了,赵强从刘德那得到不少有用的意见,耳听刘德肚子似乎在叫,抬头朝外一看,发现已是午时了,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不把这事解决,他却是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

刘德没想到赵强还有事要说,头皮一阵发麻,脸上却是笑容不变,恭声道:“大帅请说。”

“这事说来其实是本帅私事,本不该拿来请先生拿主意的,但本帅才智有限,苦思甚久,都没个妥当的法子能解决此事,所以这才厚着脸皮请先生给参谋参谋的。”

赵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然后将冯家与张家所订婚约的事情告诉了刘德。

刘德是知道冯云的,也知其父便是吴逆骨干冯苏,见赵强语中对冯云甚是爱煞,刘德会心一笑,稍一寻思,便有了解决之道。不过却是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稍稍拿了拿调,不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也是为得此事太过简单了。

“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

“噢,先生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听刘德这么说,赵强心中一喜,果然是高人啊,大事小事都难不倒他。

“那张玉书是内阁学士,清廷重臣,其又是进士出身,所以除了清廷重臣这一身份外,其还有一个身份...”说到这,刘德故意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可是急坏了赵强,急着问道:“是何身份?”

赵强这么一问,刘德才接口答道:“圣人子弟!”

“圣人子弟?嗯,不错,关内的读书人都是自诩圣人子弟的,不过这和冯家的婚约有什么关系?”赵强有些糊涂了,这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啊。

刘德笑道:“大帅有所不知,读书人嘛,最好个面子,他张玉书既知会宁古塔上下不污了冯姑娘清白,就说明他还是要面子的。”

赵强想想也是,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张玉书好面子和让他出悔婚书有什么联系。

刘德也不再吊赵强胃口,直言道:“张家既要面子,那大帅就让他们感到没面子就行,如此张庭茂必乖乖的出具悔婚书。”

赵强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刘德轻笑一声:“大帅派人潜入关内寻到他张家,明言若张庭茂不肯出悔婚书,就将冯张两家婚约之事在京城广为传播,大帅想一想,当朝内阁学士未过门的儿媳妇沦为关外女奴,而其却不肯搭救,任其在关外自生自灭,这事传到老百姓耳中,对那张玉书会是何等看法,传到朝中官员耳中,又是何等看法,嘿嘿,若是传到康熙耳中,恐怕就更有意思了。”

“先生的意思我懂了,只要张玉书怕没脸见人,他就不能不让其子出具悔婚书,如此冯姑娘就可以安心嫁与我为妻了!”

困扰赵强许久的难题一下得以解决,让他为之雀跃不已,兴奋的起身而立,大出一口气。

刘德也跟着起身,笑道:“属下这办法也算不上什么高明,只是直指其心而已。”

“直指其心,直指其心,嗯,好一个直指其心!”赵强突然打住笑容,冷冷说了一句:“我关宁军也要直指康熙的心,让他知道我汉人不是这么容易就当奴才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巴海的主张

乌拉河的两岸,达斡尔人的村庄如星盘般点缀。碧绿的草场上骏马奔驰,牛羊成群;耕过的土地黑油油的,种着大麦、燕麦、黄瓜、荞麦和豌豆等等诸多庄稼;成片的果树上结着苹果、梨、核桃和榛子等诱人的水果。茂盛的原始森林中还不时的还会传出达斡尔猎人们豪迈的歌声。时值八月,乌拉河的两岸气候宜人,再过一个多月地里的庄稼就能收割了。然而数个月来乌拉河附近却是一片萧瑟,人烟稀少,与以前的景象比起来,这片土地仿佛已经沦为死地,再也不是达斡尔人安居的乐土了。

艳阳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一群身着锦衣亮甲的骑士迅速穿过了白桦林来到了一处村庄外。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副异常凄惨的景象。这座往日炊烟袅袅,美丽富饶的达斡尔村庄现在却成了一片燃烧着的残垣断瓦。村里的村民似乎也早已四散逃离了,整个村庄空无一人。偶尔从树林中传出的几声鸟鸣,就算在大白天也听得人毛骨悚然。

面对眼前的情景,为首的老骑士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只见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了田埂前。虽然离收获的季节还差几个月,但就象村庄一样,这里也遭到了洗劫。田间原本种植的燕麦等农作物如今只剩下了一些零散的麦杆。眉头紧皱的老骑士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了一把泥土。这是一把肥沃的黑土,然而老骑士攥在手里却觉得异常的刺手。他仿佛看见了农人倒在田埂间、仿佛看见了牧民被射落下马、仿佛看见了一群荷枪实弹的罗刹兵正在追逐身批兽皮,手持弓箭的猎人。想到这儿,老骑士的手不由攥得更紧了,恨不得要将这黑土中浸透的鲜血攥出一般。

“将军,村子里已没人了,都被罗刹人杀光了!末将请求率部去追击入侵的罗刹鬼!”

一个部将的报告打断了老骑士的思绪,他不禁抬头望了望那个站在身旁的部将。这是一个异常年轻的骑士,圆圆的娃娃脸上似乎还稚气未脱。可他现在的表情就象一头发怒的幼虎一般。似乎只要老骑士一声令下,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追杀那帮凶手。然而老骑士却起身果断的命令道:“不,咱们回去。郭泰,你派人去传谕沿河各地的部族,让他们尽快疏散附近的族人,坚壁清野,绝不能让罗刹人从我们这抢到一颗粮食!”

“是,将军。”

没有等到将军的追击命令,郭泰有些失望,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老实的接下了自己的任务。郭泰眼前的这位老骑士就是宁古塔将军—巴海,对于巴海将军,郭泰心中充满着敬重,对于他的任何决定郭泰都不会有疑问,哪怕是错的,他都会服从,可是一想起又让那些“罗刹鬼”跑了,郭泰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甘,那些罗刹鬼可不是人啊,他们是畜生!他们是一群吃人的魔鬼!

不知从何时起大清国的北面突然出现了一群蓝眼睛,红头发的怪人。起先当地达斡尔人友好地接待了这群自称是“哥萨克”的人。给他们送去食物、柴火等等物品。可他们不但不对达斡尔人的友好表示感谢,反而绑了达斡尔人的头人做“人质”,对他们进行漫无止尽的敲诈勒索。这自然引起的当地人的不满和反抗。然而这群哥萨克却比恶狼还要凶残。凭借着手中的火枪大炮,他们肆意摧毁村庄,洗劫百姓。他们将俘获的男子全部淹死,将他们的妻儿以及貂皮“劈分”,甚至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日子里,象猎杀狍子一般猎杀当地百姓来食用。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使各族百姓无不痛恨地称他们为“吃人罗刹”。

今年开春到现在,罗刹鬼们再次沿乌拉河而下侵袭沿岸部落百姓,这次他们比三年前来的人马足足多了一倍,火器弹药也准备得异常充足。面对罗刹鬼气势汹汹的入侵,宁古塔将军府自然是如邻大敌,严令乌拉河沿岸各部族严防死守。但让郭泰非常疑惑与郁闷的是,明明入侵的罗刹鬼只有一百多人,可是巴海将军却怎么也不愿意调动大军去围剿他们,而是让边民们被动的防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村庄被罗刹鬼洗劫。

郭泰想不通巴海将军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胆小,当年他征战罗刹人的勇气哪去了?想到这儿郭泰不禁偷偷瞟了一眼身边一脸严峻的巴海将军,却见夕阳下巴海将军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了。

“将军,此地离松山堡还有几十里路程,据那三个吴逆交待,逆首赵强和一众叛逆就藏身在松山堡以北一百多里的地方,请将军下令,末将是否即刻率部前去围剿他们?”

说话的是协领富罗罗,他见巴海将军对着这片麦田发呆,便来请示是否继续北进。

不想巴海却摇了摇头,对富罗罗说:“让这些吴逆和罗刹人狗咬狗去,你派人和他们接触接触,看看他们现在的动向,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给他们些武器。”

“将军,这恐怕不太好吧?”富罗罗被巴海的话惊呆了,不去剿灭吴逆就算了,怎么还能给他们武器呢?一旁的郭泰也傻了眼,怎么将军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巴海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富罗罗:“有什么不好?”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富罗罗和郭泰道:“有人替咱们打罗刹人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这...”

富罗罗和郭泰相视一言,不知道说什么好。巴海也不理会二人的犹豫,下令道:“告诉那赵强,就说本将军说了,如果他愿意归附,本将军可以保他个游击之职,但前提是他必须为本将军斩下足够多的罗刹首级。你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他不好好抓住,那本将军就让他尸首两处!”下完命令后,见富罗罗没动,巴海有些不满,语气严厉道:“还不去!”

“喳!”

富罗罗一个激灵,忙应了一声,快速退了下去安排人与那些吴逆接触。

富罗罗下去后,郭泰站在那里迟疑半响,才大着胆子走到将军身边,小心的说道:“将军,听说钦差大人还在黑龙江,这吴逆叛逃一事,萨布素也是知道的,万一他将此事说与钦差知晓,恐怕皇上会责怪将军,到时…”下面的话,郭泰不好明说,见将军好像不怎么在乎,表情很是淡然,郭泰心下着急,把心一横,咬牙道:“末将以为,对这些吴逆绝不能姑息养奸,还是要从速进剿!对罗刹人也当如此,绝不能让他们再在我大清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祸害我大清子民!末将说句心里话,将军放纵罗刹人,对吴逆的所为实在难以让末将接受!”

郭泰说完就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他虽被巴海视如己出,悉心教诲,但这般说话却是头一遭,虽不后悔,但却也是十分不安,唯恐将军因此而恼了自己。

不过巴海听后,并未勃然作色怒骂郭泰,反而是慈祥的看了一眼郭泰,轻声说道:“你到底还是年轻,有些事情想得简单了些。我问你,这朝廷里最想打罗刹人的都是什么人?”

“嗯?”

郭泰是准备挨骂的,没想到巴海会问他这个,一时愣住了,想了下才道:“北征罗刹不是皇上的意思吗?”

“皇上的意思?”

巴海闻言笑了一声,然后正色对郭泰道:“如果没有臣下进言,皇上会这么劳师动众对付罗刹吗?”不待郭泰回话,巴海兀自朝前走了过去,郭泰见状忙在后跟着,只听巴海道:“吴三桂造反,是明珠力主平乱,台湾郑家,也是明珠力主武力收复,现在北征罗刹,也是明珠叫得最凶。眼下三藩平了,台湾收了,明珠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在皇上的心目中那是股肱之臣,再造江山之人,据说京城中都有人称他叫明相了,归附于他的朝臣也是数不胜数。嘿嘿,不过这世上的功劳总不能让他明珠一个人全捞了,总要给别人点才行…”说到这,巴海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郭泰:“我问你,你可知道朝中谁和明珠最过不去吗?”

“索额图!”

郭泰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和考虑就脱口而道“索额图”三字,巴海听后微一点头,接着说道:“索额图是主和的,吴三桂起兵他主和,台湾郑家他也主和,我听说对罗刹人,索额图也是想主和。如此一来,他和主战的明珠之间能没有矛盾吗,再加上他对明珠一直就不满,你说这北征罗刹之事还会是台面上这样简单吗?”

郭泰细细一品味,将军说得不错,不过那是朝中勾心半角的事,怎么也牵扯不到宁古塔头上。

“可是明珠和索额图都是朝廷的重臣,他们有没有矛盾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索额图身后可是太子,我年纪也大了,对于功名利禄什么的看得也淡了,但是我不能不为下面的考虑。”巴海叹了口气:“我若是死了,这宁古塔上上下下肯定是要换人的,到时可就没人能顾得了你们了。年初,索额图曾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我想了好些日子,答应了他信中所求,所以你们就看到了我对罗刹人再不如从前那般了。也许你们心里都会怪我,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罗刹人的日子也要到头了,我宁古塔固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是黑龙江那边却是要打一场大战的,皇上已然决意开战,这仗便是定然要打的。答应索额图的事情我都办到了,现在他能不能从中谋划一番就是他的事了。”

郭泰很想知道将军答应索额图什么了,可是将军却只字不说,而且看样子也不准备告诉自己,心中虽十分好奇,但也只能按下不敢问将军到底答应索额图什么。不过他却是明白了将军为什么对罗刹人如此不闻不问,看来定是索额图许了将军什么,不然将军不会对罗刹人视若罔闻的。

随着巴海默默往前又走了几十米,郭泰开口说了一句:“那将军是真的要招降这帮吴逆吗?”

“你说呢?”巴海很有深意的扫了一眼郭泰。

“末将不知。”郭泰老实的摇了摇头。

“索额图那里的事,我都替他办到了,这吴逆却是节外生枝的事,既然他们只敢在罗刹人的地盘活动,那就让他们活动好了,皇上这么大心思要跟罗刹人打一场,我宁古塔境内没个动静也说不过去,这帮吴逆的出现倒也正好成全了我们,咱们就利用利用他们吧。汉人管这个叫借刀杀人,借吴逆的手杀罗刹人,再借罗刹人的手杀吴逆,让他们狗咬狗去,若是这群吴逆真的能有斩获,我也可以跟皇上有个交待。”

“将军英明!”

郭泰赞了一声,想起一事,不由道:“那舒穆禄岂不是白死了吗?”

听郭泰提起舒穆禄,巴海冷哼一声:“这浑人死就死了,却折了我正红旗五百多驻防兵,真是无用之极,往后休得在我面前提这浑人。”

第一百七十章 黄羊野人(上)

“他娘的,一帮废物!”

再次进攻的失利让贺满川沉不住气了,见那些鄂温克人鬼哭狼嚎的往后退却,头也不敢朝后望一下,好像被吓破胆一样,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跑得不及同伴快。在后观阵的索伦、赫哲等族还有汉军营、步兵大队的军士都被鄂温克人的失利搞得有些灰心,他们指着在寨子里欢呼不已的飞牙喇人窃窃私语着,一些人的脸上明显看到惧怕之色,好像对征服这个飞牙喇人寨子已经不抱希望。这一切都被贺满川看在眼里,想到一路北上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不由气得一鞭子抽在身边一鄂温克头人身上,恶狠狠的骂道:“瓜尔格达,你给我听着,一个时辰内,如果你的人还不能攻进去,那你就和你的族人一起去死吧!”

瓜尔格达的部落是半月前被北上开拓队征服的,之后便领着族中六百男丁跟随北上开拓队一起向北搜索,并参与了对另外两个小部落的洗劫行动,在这两次洗劫行动中,瓜尔格达和他的族人们获得了不少财富和奴隶,从中尝到了巨大甜头,之后便一直扮演着开拓队先驱向导的角色,领着开拓队在茫茫森林中到处寻找那些小部落。在发现这个飞牙喇人的部落后,瓜尔格达便自动请缨为先锋,让他的族人充当进攻的主力,本以为这些飞牙喇人会和那些索伦、赫哲人一样不堪一击,只要族人们一冲,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的四处逃散,没想到这些飞牙喇人却和马粪一样又臭又硬,竟然聚集了全部男丁与自己拼命,加上这次已是第三次打退了自己族人的进攻,生生的让自己族人死伤了两百多。一想到少了两百多男丁,瓜尔格达就十分的肉疼,他倒不是在乎族人的生死,而是在心疼少一个族人,战后的战利品就要少分一份。

看着族人们再次退下来后,瓜尔格达的脸也苦了下来,暗自盘算这仗是不能再打了,要是再让自己的人攻上去,怕是剩下的三百来号人就要打光了。因此他在前方族人退下来后,便刻意低拉着头,好让贺总旗注意不到自己,没想还是被硬生生的抽了一鞭子,这鞭子还不偏不倚的正好抽在他眉目间,火辣辣的着实疼得厉害,加上刚才观战时心中紧张,额头俱是汗水,那含盐的汗水渗在伤口上,腌得瓜尔格达是叫苦不已,却是不敢伸手去擦拭一番。听说还要他的人去攻打,而且是一个时辰内必须拿下寨子,拿不下来就要连自己都要杀掉,瓜尔格达吓得是七魂没了六魄,哭丧着脸恳求道:

“大人,小的族人们不是怕死,只是那黄羊野人实在是太彪悍了,他们根本不怕死,跟蛮子似的死钉在那里,杀光一批还有一批,小的瞅这寨子里怕不下两三千男丁,要是他们就这么死扛着,小的就是把族人拼光,这寨子也是攻不下。要不大人另换人马攻打,让小的族人们缓口气吧,要是别的人马也攻不下,小的再带人攻上去。”

“闭嘴!”

瓜尔格达不说还好,一说贺满川更是怒极,破口骂道:“抢着要当先锋的是你,拍着胸口保证一击得手的也是你,这会仗打成这样,你他娘的倒是要打退堂了是吧?告诉你,门都没有!你的族人现在折了我军士气,要是不将功赎罪把寨子攻下来,我就把你们全剁了喂狗!妈拉个巴子的,你当我关宁军的军法是摆设不成!”

看飞牙喇人的情形,再打退自己十次进攻都没问题,瓜尔格达可是不想把族人们全扔进这个无底洞,见贺满川还逼着自己带人上,他吓得赶紧从马上翻身而下,跪在贺满川面前,带着哭腔求道:“大人,小的族人的确是死伤太多,这会再让他们去打,小的怕使唤不动他们啊!”

“要是你连自己的人都使唤不动,那我还要你做什么!”

贺满川根本不理会瓜尔格达的请求,甩手又是一鞭子,结实的抽在瓜尔格达的背上,一指远处飞牙喇人的寨子:“你马上去重整你的人,半柱香后再次进攻,老子不是跟你说着玩,一个时辰后,这飞牙喇人的寨子要是还攻不下,你瓜尔格达也甭在这世上活了!”

“大人,大人,这仗真的没法再打下去了啊,小的…”

瓜尔格达“咚咚咚”的就在地上嗑了几个响头,正要再替自己说情,却见马上的贺总旗大手一挥,顿时两个手拿长刀的大汉就冲自己走了过来,一见这情形,瓜尔格达兔子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惶恐不安的叫道:“大人,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不把这些黄羊野人杀光,小的绝不来见大人!”说完不待贺满川发话,一溜烟的就往退下来的鄂温克人处跑去,他的两个随从也是面无人色的紧跟着跑了过去。

“总旗,鄂温克人拿不下这个寨子的。”

鄂温克人三次进攻,魏小江从头到尾都看着,飞牙喇人全部集中在寨门前,形成三道防线,用弓箭和长矛结成防御阵势,在鄂温克人冲到寨门前,他们先是用弓箭射倒最前面的,然后用长矛死死抵住寨门,不让鄂温克人靠近,二线三线的飞牙喇人则趁机用弓箭射杀,一些飞牙喇老弱妇孺还在高处用石头朝下面砸,这般打击之下,鄂温克人根本没办法冲进寨子里去。

再这般让瓜尔格达的人一轮接一轮的冲,魏小江觉得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归附开拓队的那些部落都会感到心寒,对士气的打击也是很大的,因此魏小江便想劝贺总旗不要再单纯依靠鄂温克人,而是全军押上,集中所有力量重点突破,魏小江察看过了,飞牙喇人的寨子是依山谷而建,典型的易守难攻,可是一旦攻进去,里面的人就一个也别想跑。他们虽然把所有兵力全集中在寨门后,可是毕竟都是些乌合之众,靠得都是一腔血勇,只要压力足够大,这些昨天只是普通部民和猎人的黄羊野人们肯定就会崩溃。

“依属下看,还是把其他营头的人都押上去,属下带近卫小队打头阵,总旗带汉军营和步兵大队押阵,一旦属下有所突破,总旗便随后跟进,如此,这寨子必破!”

贺满川想了想,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再这般耗下去,一旦天色黑了下来,就没法再进攻了,还得防着飞牙喇人趁夜色反扑,一个不慎说不定开拓队就载在这些黄羊野人手中。

“好,全押上去,老子倒要看看飞牙喇人能撑多久!”

“江四,你带你的人跟着魏小旗,李大麻子、赵大杆子,你俩带步兵大队和汉军营随我压阵!”

“新附营的人马全部由魏小旗统领,不服命令者就地处斩!”

第一百七十一章 黄羊野人(中)

在贺满川的命令下,江四领着近卫小队随魏小江往退下来的鄂温克人那走去,准备带领他们和其他新附部落一齐冲阵。

汉军营的百户赵大杆子原名赵德,因人高身瘦,所以被贺满川和吴军旧部的老弟兄们戏称做赵大杆子;步兵大队的大队长李广材也因为脸上麻子多,所以早在吴军之时就被人叫做李大麻子。这二人一个“大杆子”、一个“大麻子”,在开拓队里倒是相映生辉,着实有趣。

李赵二人都是实授百户军职,不过对贺满川直呼外号也不以为意,因为他们也是一直叫贺满川的外号“贺三炮”的,在关宁军中,吴军旧部出身的兄弟,除了师团长和联队长级别的,底下人大都是随意的称呼,多以从前绰号为主,倒也没有不尊重的意思,相反却是听了让人有亲切之意。对于那些非汉族的军官,吴军旧部们可是从来不会如此称呼他们,因为他们总觉得这些异族跟自己不是一个道上的,师团长信任重用他们,并不代表他们也信任这些人,因此除了在军务上面协调配合外,大多数时间,吴军旧部出身的军官都刻意和那些各族军官保持疏远,和他们不太亲近。

李赵二人听了贺满川命令后,应了一声便分头行动。开拓队眼下的兵力是汉军营六百,步兵大队六百,新附营的各族兵二千七百人,连上近卫小队,总兵力三千八百多人,折了三百鄂温克人,现可用兵力是三千五百人,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并没有如同第一步兵联队那样将武器制式化,所以三千多人拿什么的都有。

步兵大队和汉军营的还好些,弓箭长矛大刀的都分类配属各小队,新附营的各族兵们却是乱七八糟的,有的手中甚至拿着劈木头的砍刀或者斧头,大约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各族兵携带有平时打猎的弓箭,不过多以短弓为主。

各营人马在各自主官的指挥下,很快集结起来,最前面打头阵的依然是瓜尔格达的鄂温克兵,只不过现在指挥他们的是魏小江和近卫小队。瓜尔格达原以为这次还是他们鄂温克人冲锋,本是抱着被斩首不如拼死一冲的念头,现见了全军都在准备进攻,心下大定,对于魏小江和近卫小队的到来,也是打内心的高兴,第一时间就下令族人们一定要服从魏小旗的指挥,绝不能违抗军令。

如果这次再攻不进去,汉人将军可不会再杀我了吧,瓜尔格达暗暗吐了一口气,庆幸的朝后面瞄了一眼。

三千多人从几处集合到一起,声势比刚才分散时要壮观得多,也让先前见了鄂温克人惨败之象的士兵们壮了不少胆子。担任押阵的步兵大队和汉军营有四百多匹马,三个中队的士兵被改建成了骑兵,黑压压的马头缓缓朝前逼近,停在距离寨门口八百米的地方,亮出清一色的长刀,给前面的新附营人马造成了很大压力。

押阵即为督阵,新附营的各族士兵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后退,后面那些督阵的骑兵就会第一时间砍掉自己的脑袋。

对面寨子里的飞牙喇人也发现了开拓队在全军集合,守寨子的男丁们毕竟以前从没有打过仗,刚刚虽然胜了三场,但是对方的主力根本未动,打得只是鄂温克人,并未让对方伤筋动骨。现在见对方全部出动,阳光下兵器晃得让人剌眼,他们不禁有点心怯。一些年轻的飞牙喇人开始左顾右盼,寻找身边有没有年长的长辈,好让自己能够感到安全一些。

........

“进攻!”

贺满川在步兵大队阵中发出了进攻命令,魏小江在接令之后立即抽刀下令鄂温克人前进,后面的新附营士兵跟着前方鄂温克人的脚步缓缓开始朝前移动。近卫小队的火铳早已装药完毕,在人群的保护下瞄准寨门后的飞牙喇人,只待进入射程便点燃引绳。

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寨门后的飞牙喇人都秉住了气不敢呼吸,胆小的吓得牙关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更多的飞牙喇人却是一脸坚毅的握紧手中武器,准备和这些侵犯家园的强盗血战到底!

“拉弓上箭!”

“准备好石头,木棍!”

“猎猪人到前面!”

猎猪人是飞牙喇人对部落中最勇敢的猎人尊称,因为这些猎人是单人就敢猎杀野猪的,整个部落中,猎猪人不过四十多人,刚才就是二十个猎猪人守在寨门后的第一线,才打退了鄂温克人的进攻。现在对方全部上来了,自然所有的猎猪人都要到寨门后,能否守住寨门的希望可全在这些勇敢的猎猪人身上了。

愿长生天保佑我们勇敢的男人!寨子里,成百上千的飞牙喇老人孩子妇女们一齐跪了下来,双手朝天,虔诚的为部落的命运祈盼着。

“头人,差不多了,要是让他们冲进来,咱们就没有谈判的本钱了。”

“依阿姆,你去和他们谈判吧。”

“是,头人!”

“记住,你一定要对方答应...”

在所有飞牙喇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准备时,在寨门左后方二十多米处的一座高坡上,却有两个半裸上身的壮汉在面对面交谈着,不一会,其中一个壮汉便径直往坡下跑去,然后奔到寨门口,推开前面的几个猎猪人,对着正在缓缓逼近的开拓队高声叫道:“对面的将军是哪一位,我们要和你们谈判!”

飞牙喇人的语言和索伦人是一样的,在壮汉叫喊过后,新附营的一个索伦队官忙向魏小江翻译了他的话,魏小江在听后愣了一下,疑惑的看了看对面,挥手示意全军暂停。后面押阵的贺满川见到前面人马突然停了下来,正要问怎么回事,却有传令兵过来将对面要求谈判的事情禀报了他。

“黄羊野人们要和我谈判?”

贺满川眯了眯眼,冷冷一笑:“格老子的,这会还谈个屁判,你回去告诉魏小旗,让他不要理会黄羊野人,率部进攻就是!”

“是,大人!”

传令兵应了一声刚要回去通传,却听步兵大队的百户李大麻子叫了声:“且慢!”

传令兵应声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李百户,不明白他为什么叫住自己,贺满川也是奇怪,李大麻子要做什么?

“贺总旗,既然飞牙喇人要谈判,我看咱们就和他们谈吧。”

公开场合,李广材可不敢叫贺满川的外号,他指了指飞牙喇人的寨子:“如果硬攻,死伤肯定少不了,咱们北上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掳了这点人,要是折在这里,岂不是白费功夫。依我看,飞牙喇人肯定是知道守不住,这才想和我们谈,他们方才的死守无非是要为现在的谈判挣些本钱。既然他们不想再打下去,我看不如就和他们谈,能不折损人马让他们归附是最好不过的事。”

“嗯,也罢,李百户说得有理,咱们就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有什么要和我们谈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黄羊野人(下)

双方的谈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负责代表飞牙喇人的是他们头人果因的表弟依阿姆,而开拓队这边,派出的则是李广材和近卫小队的江四。两方没有因为谈判而放松戒备,新附营在魏小江的指挥下,列阵戒备,保持一种随时可以冲锋的阵形,而飞牙喇人那边也没有因为头人要谈判而对敌人掉以轻心,高处站立的箭手双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短弓,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刚才就瞄好的目标身上。

依阿姆在谈判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将果因交待的归附条件摆了出来。

“我们可以归附你们,向你们缴纳贡赋,但我们不会举族迁往你们所指定的地点,而且我们飞牙喇人的事务还是由我们的头人负责,你们不可以干涉,另外,我们飞牙喇人不能替你们打仗,只要你们答应这三个条件,我们现在就向你们归附,牛羊牲畜、人参皮毛、只要我们寨子里有,而你们想要,我们都将尽可能的满足你们。”

依阿姆的条件说白了就是除了向关宁军交税之外,飞牙喇人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个条件李广材答应不了,贺满川更是答应不了,因为针对那些未归附的部落,赵强曾有过三点指示,分别是:举族迁移到关宁军控制区;族内成年男丁要服关宁军的兵役;部落管理由总制府民曹统一安排。

这三点指示是赵强根据关宁军现有发展态势所制定的,要求治下各地严格执行,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将散居在远东各地的中小部落转换为关宁军的财产,成年男丁要编入在伍,部落内原有头人、族长等一律要由总制府民曹委以管理职务,而不能在没有民曹认可的前提下继续对部落实施统治。

赵强绝不想看到自己治下人口里还有以前的土霸王,他要通过计划经济手段控制占领区内人口,就必须将以前各部落里既得利益阶层全部粉碎,否则这些原有利益既得者肯定会千方百计阻饶相应政策的执行。这一点在那些被武力征服的部落得到了很好体现,那些类似满清或蒙古部落贵族的大小头人统统被肉体消灭,但是对于那些自愿归附的部落,这一政策执行起来却是有些麻烦。出于尽快巩固和消化地盘和人口的考虑,赵强承认了那些自愿来归部落头人、族长的一定特权,保证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以便通过他们来安抚住还心存疑虑的各族居民们,但有一点却是绝对不能通容的,那就是部落里的成年男丁必须服兵役或相应劳役。赵强相信,只要这些部落里的男丁参加了关宁军,在军功的剌激下,他们的地位和财富会迅速提升,届时,那些部落头人和族长们还能不能役使他们就是一个问题了。

权利和财富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最好的分化剂,赵强对此深信不疑。

依阿姆提出飞牙喇人不迁移,不接受关宁军统治,不出丁的三不条件,李广材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用近乎嘲笑的口气对满怀希望的依阿姆笑道:“恕我直言,你说的我们一条都不能答应。”

“为什么?”

依阿姆的眼睛一下张得大大的,难道交出部落的财富,定期向他们交税还不能满足这些强盗吗?

李广材打量了一眼惊讶的依阿姆,不屑道:“因为你们的要求简直是痴人说梦。明白告诉你,如果你们想要保住部落,就必须举族迁移,族内男丁也必须随我们征战,只有如此,我们才可以接受你们的归附。”

李广材没有提到果因是否继续行使以前的权力,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可以让民曹去解决。只要飞牙喇人答应了前两条,果因当不当那个名义上的头人并不重要。

索伦队官原封不动的将李广材的话翻译给了依阿姆听,依阿姆听后,整张脸变得铁青,愤怒的叫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们飞牙喇人就是战死也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

不需要翻译,李广材也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微微一笑,回手指了指身后的兵马,让索伦队官告诉依阿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一切都有可能,如果依阿姆不答应,那么关宁军将立即进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占领寨子,到时,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鸡犬不留!索伦队官翻译时,李广材特意让他强调自己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

“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依阿姆失神的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许久,他抬起头,充满恨意的瞪了一眼李广材:“我不能做主,我要请示我们的头人之后才能答复你们。”

“可以,但你们要快点。”

李广材随手将自己的佩刀插入地上,划了一条线,然后指着地上的刀影对依阿姆冷冷说道:“刀的影子移到这条线上时,就是我们进攻之时!”

“哼!”

听完翻译后,依阿姆怒哼一声,甩手掉头返回寨子。

依阿姆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四嘿嘿笑了起来,指了指地上的刀影,佩服的看着李广材道:“百户大人好魄力,这单刀一立,端是吓人无比,这帮黄羊野人估计心里都打毛了。”

李广材轻笑一声,拍了拍江四的肩膀:“带你的人保护好魏小旗,他可是师团长着重栽培的,万一飞牙喇人不肯归附,就只能强攻了。魏小旗还年轻,性子急,你得看着点,可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不然师团长那边咱们不好交待。”

江四闻言正色道:“属下有数,百户放心,有我在,魏小旗出不了事!”

“嗯,我去向贺总旗通报一声,你留在这看着。”

江四的为人李广材还是清楚的,见他郑重应下,便知他一定将这事放在心上,当下也不和他多说,驱马行到步兵大队阵中,将谈判过程说与贺满川听。

“依你看,飞牙喇人是否会答应投降呢?”

贺满川不喜欢用归附来形容这些部落,因为他觉得那些主动来投的部落哪个不是因为怕了关宁军的实力才来的,本质上就是投降。不过师团长既然给定了“归附”,那就归附吧,反正只要他们肯出人出粮替关宁军打天下,投降也好,归附也好,不就是个名义上的事嘛。

李广材看了一眼远处的寨子,沉声道:“照我看,他们不会马上就答应,正所谓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恐怕他们还是想和我们打一仗才知道是不是要答应。”

“那就打一仗吧,让他们知道不投降的后果!”

贺满川抽出长刀在袖子上来回擦拭了一番,看着刀尖的丝许血迹,半响,抬头看了一眼列阵的几个营头,感慨道:“自打王爷病逝之后,我贺满川何时有过今日这般风光,奶奶的,咱们有今天这一切可全是靠脑袋拼回来的,这些飞牙喇人要是不识趣,拼着这趟北上落个无用功,也要尽数屠了他们!”

和李广材又商议了一番强攻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正说着,就见飞牙人的寨门再一次被打开,依阿姆带着几个族人缓步朝这边走来。李广材见状,和贺满川一点头,纵马朝前方奔了过去。

“我们头人说了,可以将族人迁到你们的地盘,也可以答应我们的族人随你们出征,但是,我们只能出五百人,多一个都不行,这是最后的条件,如果你们还不答应,那你们就放马来攻吧!”

依阿姆说得很坚决,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飞牙喇人也是一脸的愤恨和不甘,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要举族迁往他方很是不满。

“五百人?”

李广材原以为对方是全盘拒绝,指望打退己方这次全军进攻后再来讨价还价,哪知他们竟然答应了,只不过出丁问题上却是还在纠缠,他思索一番,对依阿姆道:“我们的要求是你们族内全部成年男丁,现在你们却只出五百人,这个我也做不了主,我需要请示一下才可以答复你们。”

“那好,你去请示,我就在这等你。”

依阿姆其实是不愿意答应对方要求的,尤其是要他们举族迁移,无奈果因却是同意了,他劝说无效,只能按照果因的意思继续来谈判。如果对方再不同意,那就是真正的部落存亡之战了。来之前果因向他保证过,如果对方不答应,那果因一定领着族人同他们血战到底。

五百人的要求和贺满川的要求差距太大,因为这个飞牙喇人寨子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一个部落聚居点,里面的飞牙喇人有几千人,可征用的男丁绝不会低于两千人,而且相较之前征服的部落,这些飞牙喇人还是有血性,能打仗的,如果将他们的两千男丁武装起来,战斗力应该不会差于第二步兵联队的。现在他们却是只肯出五百人,一个大队的兵力都不够,这让贺满川很是恼火:这些飞牙喇人真他.娘的会搞事,净给老子添堵!不过在李广材和他商议过后,贺满川同意了飞牙喇人的这个要求。李广材的意思是暂时先答应他们,等人移过去,届时征调多少人可就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了。贺满川想想也是,这鱼在锅里,要清蒸还是红烧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鱼难道还能做主不成?

归附条件达成后,果因和依阿姆还是没有完全放心,他们提出先出五百男丁和少部分族人随关宁军出发,待他们到达之后,确定关宁军可以妥善安排他们,而不是反悔杀害他们再举族迁过去。这个要求,贺满川也应了下来。算起来今儿已是八月二十四了,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前后征服的大小部落九个,加上这座寨子里的飞牙人,掳获的老弱妇孺近万,充入军中的男丁不计飞牙喇人,算上押送妇孺回去的人马,也有四千多人,不能不说是斩获颇丰了。

惦记着回去参加定远第三阶段作战,好痛快杀一杀罗刹人,贺满川留下李广材的步兵大队负责飞牙喇人后续迁移事情,自己领着汉军营和新附营押着那五百飞牙喇男丁和三四百老弱妇孺先行赶往雅斯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定远银矿

今天五更。

.............

“好,好啊!”

首义城议事厅内,赵强拿着一份军情喜笑颜开,放声大笑,百米外都能听见他的笑声。在他的感染下,送信的使者和厅内的刘德也是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信使是知道大帅为何如此开心的,刘德却是没有见到信中所说,不知大帅何以如此开心,不过大帅笑了,就说明这事肯定是好事,既是好事,随大帅开心一下有何为难。笑了几声刘德却是停了下来,他终是按不下心中的好奇,不解的问赵强:“不知何事让大帅如此欢喜?”

“先生自己看吧。”

赵强笑着将军情递与刘德,信手从桌上拿了一串野葡萄,捏了一颗放进嘴里,酸中带甜,口中顿时生津,闭眼一回味,顿觉此乃人生一大享受。

“没想到多伦禅的罗刹人竟然不战而降!”

从赵强手中接过信后,刘德扫了一眼就欣喜的叫了起来,笑容再次浮上面容,向前一步朝赵强抱拳贺道:“有了多伦禅立足,东路军可就能站住脚了,接下来只要稳打稳扎,大帅的东进意图就完全可以实现了,属下在此贺喜大帅!”

“嗯,此番拿下多伦禅,东路军的战略目的便算达到,胡旺为人稳重,有他坐阵,多伦禅必会成为我关宁军的另一个首义城!”

多伦禅及以南的海参威邻近朝鲜和吉林将军辖地,与首义城一样,该地都是位于满清势力眼皮下,现胡旺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易取了多伦禅,据点的俄国守军不战而降,其余那些小据点的俄军就更不足为虑了,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数月直至明年开春之前,东路军的形势将是一片大好,人口地盘也将滚雪球般壮大起来。想到东路军的壮大对于明年对清之战的影响,赵强想想就开心。

“对了,先生这就替我回封书信给胡千户,将本帅的欢喜之意告诉他,另外让他按先前制定方针办就是,告诉他,本帅期欲与他明年在宁古塔会师!”

宁古塔会师?刘德心中一震,精光一闪,下意识的猛吸一口气,继而才沉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就要下去准备回信事谊,正要出门,却听赵强叫了他一声:“回信之后,先生就随我去趟定远银矿。”

……………

赵强到达定远银矿时,陈伟正在督促民夫开矿,因俄国人离开时将矿内主要生产设备破坏怠尽,所以目前根本无法恢复到以前月产白银两万两的水平,只能勉强做到日采银三四百两左右。

赵强对如何开矿并不在行,他只知道银矿与产状具有多样性,其开采方式也各异,俄国人在远东的银矿主要以坑采为主,露采的矿山很少,而定远银矿就是一座典型的坑采矿。所谓坑采矿,就是指采用竖井开拓的采矿方法,此种方法开采的银矿石贫化率较高,浪费很大。但就是知道这些缺点,赵强也无法对之改进。

之所以来定远银矿,赵强只是想实地查看一下,另外尽可能的提高白银的开采率,因为随着主要敌人从俄国人变成满清后,赵强必须扩充兵力,提高火器的应用,而这些都要钱,没有钱就是白扯,那些不远万里来东方淘金的商人是不会先供货再收款的,见不到真金白银,你就是跪下求他们,他们都不会正眼看你一下。

与满清拥有的实力相比,赵强现在就是一只蚂蚁,他必须想方设法将自己从蚂蚁变成恶狼,然后拉拢一帮恶狼共同撕咬大象般的满清。而想成为这群恶狼的头,成为狼王,他就必须将自己的关宁军打造成最强最凶最恶的狼,只有如此,那些狼群才会配合自己,才会听命于自己。要想成为这只最恶的狼,光靠铁血的手段肯定是不行的,有只最锋利的狼牙才是王道。而要想让自己的牙齿变得更锋利,只有拿钱去砸去堆!远东别的都缺,可唯独不缺白银,除了尼布楚那座亚洲最大的银矿,散布在各地大大小小的银矿同样是取之不尽的金山。

“大帅,你也看到了,矿上被罗刹人破坏得太严重,一时半会属下也没法把他们恢复好。”

陈伟受命来到定远银矿后,眼睁睁的看着一座金山堆在脚底下,却是没法将它们开采出来,心里着实急。老兄弟中有几个矿工出身的,都被他调了过来,可是破坏的实在严重,要想恢复这些采矿设备,没个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眼下只能一边集中人手重新筑造采矿设备,一边小规模的开采。大帅的突然到来让他意识到大帅绝不是因为无聊才来,而是大帅急等银子用。可是眼下这个情形,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跟大帅交待。

“不要着急,一口吃不成胖子。”

赵强安抚了有些着急的部下,环顾一眼矿山:“你不要急于开采,集中所有人手先恢复矿井,恢复设备,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矿井恢复了,那银子才能如流水般的出来,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陈伟指着那些民夫告诉赵强,这些人都是从定远和古里河城征调而来的各族百姓,共有一千二百人,现在大部都在从事露天捡采,但所得甚少,他这就集中人手恢复矿井和相应设备,等矿井恢复后再让这些民夫进矿开采。

”之前在这开采的罗刹人都哪去了?”

刘德观察了一下,突然插口问了一句。

陈伟答道:“据定远城的罗刹俘虏说,那些采矿的罗刹人都是什么贵族派来的,并不隶属于他们,我们来了之后,他们就闻风跑了。”顿了一下,愤愤不平的骂了句:“这些狗.娘养的,跑就跑了,毁了矿井做什么!”

赵强听了不由笑了起来:”不破坏留着给我们开采现成的吗?”

刘德提议道:“军中罗刹俘虏不少,我看大帅不如下令让各地查一查,看那些俘虏中有没有懂开矿的,如果有的话,就把他们全调来给陈护卫,也好帮着尽快恢复矿井。”

赵强点了点头:“甚好,回去之后我就让各地办一办。”

三人正说着,突然有两骑快马朝矿上奔来,待守卫的治安队将来骑引来时,赵强才发现这二人是首义城治安队的。

“启禀大帅,鞑子派人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巴克桑

二更三千字,求红票支持。

........

满清派人来的消息让赵强和刘德都吃了一惊,二人都以为是清军大举来攻,来人是来劝降了,当下顾不得银矿的事,对陈伟叮嘱了几句,赵强带人快马加鞭往首义城赶。沿途下令马龙的第二骑兵联队和雅斯克的汉军营火速向首义城靠拢,准备应对清军进攻。一行回到首义城时,已是三天后。一进城,就见到十几匹上等蒙古马系在城门下的马厩里。

“你们这些吴逆忒不知好歹,本官来了几日,却不见你们头领来见,莫非你们以为朝廷怕了你们不成?告诉你们,若不是将军念在你们都是大清子民,不忍将你们当作叛逆对待,否则来得可不是本官,而是我八旗大军了!”

“妈的,你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是不,老子管你是谁,少拿八旗吓唬老子!你给我睁眼瞧瞧,这地方可是老子的地盘,你再唠唠叨叨的,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砍了你又怎滴!”

“千户休怒,千户休怒…”

赵强还没踏进议事厅,就听见里面骂成了一片,听声音像是吴四要动手,却被人拦住了。

“住手!”

赵强一进厅,就见吴四脸红耳赤的在那指着一清军佐领,若不是郭飞和民曹的两个司长拦着他,恐怕早已扑上去捧那佐领了。听到赵强的声音后,郭飞等人一喜,吴四也是瞬间不动,扭头朝赵强看去。

那清军佐领和身后的几个戈什哈闻言也朝赵强看去,见这人一进屋,对面的吴逆都不动了,佐领心道看来这人是逆首的要紧人物。

“你就是逆首赵强?”

佐领一点也没有因为吴四的威胁而怯阵,对赵强也是无甚畏惧,不卑不亢的问了一句,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率众叛逃的赵强。

“在下正是赵强,不过却是当不得逆首一称。”赵强不露声色的回了句,从人群前面穿过。

“不知大人是?”

“本官巴克桑,宁古塔将军府府正黄旗佐领。”巴克桑说到自己时,一脸傲气,看得出来,他很为自己这正黄旗佐领骄傲。

“巴克桑?”

赵强听了这名字有些奇怪,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自己以前听说过这名字,怔了一下才想起,原来这巴克桑的满语意思为“六十斛”,不过让他觉得别扭和怪怪的倒不是这满语的意思,而是据后世记载,这巴克桑氏在清亡之后改汉姓为“阎”。(联想一下那个无耻叫兽吧)

想到后世那个“开坛作法”为十二伪帝招魂的大师,赵强暗骂一声,瞥了一眼巴克桑,淡淡的问道:“不知巴大人来我首义城有何贵干?”

听赵强这样问,巴克桑上前一步,朗声叫道:“尔等可知你们犯了死罪!”

赵强轻吐二字:“不知。”

“不知?”

巴克桑一愣,面色陡变,怒道:“你等皆是吴逆旧部,从逆日久,吴逆伏首之后,本是要尽数诛杀的,但皇上却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也是大清子民,只是一时糊涂从了吴逆反叛,罪不致死,因此恩旨一道,将你等送到关外内,以此减轻你们的罪孽。可是你等却是贼心不死,竟然反出松山堡,还杀我官军,公然复叛,这不是死罪是什么?!”

赵强听后,亦是往前迈了一步,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巴克桑,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突然咧嘴笑道:“好吧,大人既认为我等犯的是死罪,就请大人回去调兵来攻就是。”

见赵强一幅不在乎的样子,巴克桑心中恼怒至极:“死到临头还不知好歹!”

“老子是汉人,才不是你什么大清子民,老子是大周朝的王师,你他娘的才是吴逆!要打要杀凭本事来就是,罗嗦什么!”

早就一肚子火的吴四见巴克桑敢在赵强面前这么放肆,忍不住跳了出来骂了一句,瞪着巴克桑“呸”了一声:“若不是两军交战,不杀来使,老子早就一刀砍了你!”

巴克桑自来首义城后,面前这人就对自己一直不善,亦是火气大增,他堂堂正黄旗佐领,何时受过这等肮脏气,怒道:“哼!果是贼心不死,尔等不要活路,可休怪别人了!”

说完也不看赵强,示意戈什哈随自己出去,刚走了两步,却见一样貌十分猥琐的文士突然拦住了自己:“大人且慢!”

那文士拦下巴克桑后,一脸的和气加笑容,一边将巴克桑往回拉,一边恭敬的问道:“不知大人所说的活路指的是?”

这丑汉是谁?巴克桑见这猥琐男人出来后,一帮吴逆都没有说话,逆首赵强也是不言语,心中一动,冷冷道:“奉宁古塔将军令,逆首赵强若肯洗心革面,率部来归,将军不计前嫌,定予接纳,保尔等性命无忧!这便是你们的活路。”

“噢!”

刘德故作恍然大悟,却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除了这个,将军还有没有别的话要大人转告我等的?”

巴克桑实是不想和这丑汉多说什么,但奈何差事在身,要是没劝降成功,将军那边也不好交待,看眼前这情形,这帮吴逆似是也心虚,这才有丑汉拦住自己,既如此,便与这丑汉说上一说吧,不过这丑汉着实无耻,当下没好气的道:“听闻你们曾和罗刹人打了一仗,斩获甚丰,故将军意欲你等能为朝廷效命,抵御罗刹进犯。”

刘德打铁趁热,进一步问道:“要是我等应了此事,不知将军额外还有什么交待?”

“可保逆首赵强游击一职,但罗刹退败之后,所部皆可发往关内绿营效力,一应人等皆有嘉赏。”

刘德听完却一点也没有露出巴克桑所期待的感恩涕零的样了,竟然接着问道:“还有呢?”

“嗯?”巴克桑真想给这丑汉一拳,这厮也太不要脸了,这么大的恩德给了他们,他竟然还想要其他,真是贪婪的蠢货!

刘德见巴克桑脸色铁青,忙谄笑道:“嘿嘿,大人不是不知,我等不过千余人,虽有一城立足,但罗刹人势大,其兵又凶,我等就是有心与他们再战,也是顾虑甚多啊…若是没有底气,小的们就是有心归附将军,也没法替将军冲锋陷阵啊。”

巴克桑在首义城三天,已看到这城内城外人口却是众多,但却多是些妇孺,城内守军也不过千余人,一应情况与那三个被抓获的吴逆所说相符,并无什么不对之处。千余人固守此处已是不易,要想他们主动去进攻罗刹人,怕是难度太大,毕竟就是八旗精锐碰上那些罗刹人,也是极难对付。站在这个角度上思考,巴克桑对这些吴逆的处境倒是有些同情了,当下实言以告:“若你们愿意归附,将军的意思可以给你们些武器,好让你们有自保之力还能有所斩获。”

听到这个,刘德的眼睛终于亮了,赵强的眼睛也是亮了,厅上一众军官都来了兴致。赵强微不在意的给了刘德个眼神,刘德领会于心,谄媚的问巴克桑:“不知将军可以给我们什么?”

巴克桑扫了一眼赵强和吴四他们,傲然道:“火铳三百杆,刀剑二百把!”

“若我等应了将军所求,受了将军所助,今后便是大清官军了是吧?”

听丑汉这么说,巴克桑着实好笑,这帮吴逆还想当我大清官军?哼,一帮汉狗而已!面上却是不显,沉声道:“不错,你等便是我宁古塔将军治下的官军,可以给你们一个...”

巴海的原意是给这千余人吴逆一个参领的编制,但巴克桑想了一下,临时给改了,续道:“给你们一个佐领的编制。”

巴克桑话音刚落,刘德就高兴的说道:“好,我等北逃实是被逼之举,其实我等并无叛逃之意,早就有心归附。”他这话刚出口,那边吴四就不满了,昨反了半天还成了官军了?正要跳出,却被郭飞给拉住了,指了指右边,吴四扭头看去,却见赵强在朝自己摇头。

刘德请巴克桑回坐,恭声道:“若不是舒穆禄拒不接受我等投诚,我等也不会做下杀官之事,现将军给我等一条活路,我等如何不愿!”

“如此说,尔等愿降了?”

巴克桑可没因为刘德的话而就信了这些吴逆,因为他见这些吴逆可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那逆首赵强更是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我等愿降!”

正在巴克桑冷眼看着赵强他们时,赵强突然往前迈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见他这样,厅内一众军官和民曹的两个司长也忙跟着跪了下去,吴四虽不愿给这鞑子下跪,但赵强跪了,他如何能不跪。

“请大人回去转告巴海将军,我等罪孽深重,自知死罪难逃,却不想将军仍给我等这条活路,我等再不知好歹可是枉自为人了!从今往后,我等愿意在这北地为朝廷,为将军征杀罗刹人,守护大清疆土,将功赎罪!”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三步兵联队

送走巴克桑后,吴四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不满和疑问,他不明白赵强为什么答应满清的条件,而且就算暂时答应,虚与委蛇,也没有必要向巴克桑下跪啊,咱关宁军可是从前那个样子了,用得着怕鞑子吗?

刘德在赵强的示意下,向吴四和郭飞等人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答应巴克桑的归附条件。

“只有如此,清军才不会将我们放在心上;只有如此,清军才不会在我们彻底收拾罗刹人之后前来攻打我们;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为关宁军、为大帅、为我们自己争取生存的机会!”

“不过是名义上的归附而已,收了他们的武器,接受他们的名义,并不代表我们就真的是满清的走狗了,只待时机一到,大帅必然带领众位挥师南下!”

至于赵强带头下跪这件事,刘德也用了韩信可受跨下之辱解释了一番。

“昔年淮阴候未发迹之时,能受地痞无赖的跨下之耻终成大事,今大帅此举不过是将领古人,迷惑清军而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大帅这一跪相当好,相当妙,诸位不见那巴克桑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嘛,嘿嘿,我看他这趟回去之后,恐怕那巴海对大帅归附之意更是深信不疑。他要是信了,咱们的日子就安生了,等大帅把罗刹人赶走,没了后顾之忧,咱们大可杀到宁古塔去,让巴海也对大帅跪上一跪嘛。”

刘德的一番话打消了吴四等人的顾虑,在统一众人思想后,赵强便急令首义城即刻进入战备状态。所有可以动员的力量要全部动员起来,因为他准备要开始定远第三阶段作战方案了。

马龙的第二骑兵联队与雅斯克新编汉军的三个营在接到通令后,即刻向首义城靠拢。贺满川指挥的北上开拓队在押着那五百飞牙喇男丁和三百老弱妇孺到达雅斯克后,所部也被调往首义城。

各路人马全部赶到首义城时,已是九月初四,天气已不那么炎热,早上的时候草木上已都是露水,而且隐隐有了些寒气,据一直生活在此地的部民说,再过一个月,天气将急剧转冷,用不了多少天就会下雪了,届时茫茫大地将被白雪所覆盖。想到如果在降雪之前还不能完成定远第三阶段作战目标,赵强就有些忧心,因为时间太紧迫了,一旦大雪封路,大兵团的作战只能暂告一段落,届时各地的联系也将因为天气原因而无法保持即时通信。因此在大雪来临之前,必须将俄国人打垮打怕,如此才能避免冬天来临后,俄国人有组织有计划的对关宁军地盘进行攻击,而受限于天气、道路等因素的关宁军无法及时增援被攻击的区域。

……………

奉命抵达雅斯克的各路人马编号繁杂,隶属各部的都有,为了统一指挥,赵强新成立第三步兵联队,联队长一职由北上掳人立下大功的总旗贺满川担任,军爵也直接晋为千户,至此,贺满川成为关宁军的第六个千户,另外五个千户分别是第一步兵联队长胡旺、第一骑兵联队长齐壮、教导大队长吴四、总制府军曹官郭飞,第二骑兵联队长马龙。

第三步兵联队的兵员由原先调入北上开拓队的一个汉军营和雅斯克新编的三个汉军营及新附营组成,四个汉军营一律改为大队,兵力二千四百人,新附营原有两千七百各族士兵,经挑选后,一千二百人被编入步兵联队,充为两个大队,余下一个大队则由那五百飞牙喇人及一百索伦人组成。

与第一、第二步兵联队不同的是,第三步兵联队有三个大队的百户由异族军官担任,他们分别是达斡尔人乌斯满,鄂温克人瓜尔格达、飞牙喇人依阿姆。任命这三人为百户大队长,赵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达斡尔人乌斯满关宁军初建之时便主动来投,起初是为了金银,但在一系列征战过后,他的忠诚也经受住了考验,并且所立军功并不亚于一些吴军出身的军官,鉴于此,赵强果断的任命其为新组建的达斡尔大队大队长。至于瓜尔格达,虽然有种种不足之处,但他与他的族人无疑已经与关宁军绑在一块,他们手上所沾各族百姓的鲜血一点也不亚于关宁军本身,所以固然他们战斗力不强,但赵强也是毫不犹豫任命他为鄂温克大队百户。组建飞牙喇大队的目的则很简单,因为据贺满川说,这些飞牙喇人很有血性,敢于战斗,后续迁移来的飞牙喇人还有一千多男丁可以被征调,出于这一考虑,赵强自然就单独组建了这支飞牙喇大队,并且传令雅斯克方面,一旦那些飞牙喇人全部迁过来后,便立即将他们的男丁送到首义城来,至于如何向他们的头人果因解释,赵强可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非要解释,那赵强也不介意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整编过后,第三步兵联队计有七个大队,四个汉军大队,三个异族大队,总兵力四千二百人。因为大多有战斗经验的军官和士兵都被分在东西二路支队,所以留在雅斯克、定远城、首义城等地有经验的军官不多,所以随贺满川北上的近卫小队被全部转为第三步兵联队的军官,小队长江四直接担任第一大队的百户,魏小江也被破格任命为第二大队的百户,余下不足者一律从吴四的教导大队调入。

第二骑兵联队保持原建制不变,原隶属第二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兵力被派往西进支队,由联队长左铭南直接指挥。第三阶段作战方案是赵强率部攻击乌第思克、图古尔思克等俄军据点,而西进支队则派出一部攻击杜吉根思克等地的俄军。

吴四在赵强宣读第三步兵联队军官任命时,很是失落,对他的反应赵强看在眼里,会后单独召见他,然后告诉他,自己准备在结束跟罗刹人战斗之后,将师团提为军团,届时必将给吴四一个师团长职务。

“现在你只要负责好教导大队就行,务必将我近些日子总结的战斗经验、还有列出的一些战斗方法和军官训练手册彻底落实下去。现在的罗刹人不过是小敌,真正的大敌是满清,到时候你还怕没兵带,没仗打吗?”

吴四听后,心里好过多了,却还是有些郁闷:“别人都领兵出征,就我窝在首义城,这日子也真是闷得很,大帅,你不是不知道我吴四的性子,要是一直就这样活着,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有这么严重吗?”

赵强笑了,起身道:“你放心,你想撞死我还不让呢,最迟三个月,我肯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吴四一听,霍的站起,盯住赵强不放:“此话当真?”

赵强敛去笑容,正色道:“当真!”

“好!”

得到赵强保证,吴四开怀大笑:“那大帅忙,末将告辞!”说完心满意足的推门而出,赵强见了,会心一笑,跟吴四认识这么长时间,对这人他是非常了解的,正如吴四自己所说,他不是耐得住的人,真要让他一直当这个教导大队长,恐怕他真会憋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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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五更的,结果三更后发现二点了,呃,困得不行,唉,还是睡醒再更吧,嘿嘿。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瓜贼与天地会(上)

“驾!驾!驾!”

一条寂静的小路上,十几骑快马飞奔而过,马蹄踏后带起一路灰尘,远远看去,似如林中有大队人马穿过一般,惊得路边惊鸟不断飞起,灰尘散后也迟迟不肯坠落枝上。

急于赶路的马上骑士清一色短打装束,脑后也都吊着一根鼠尾辫,身后皆背着一个包裹,腰间也都挂着一把长刀。此时天气虽不似半月前那么热,但正值日头,如此着急赶路,马上骑士不由人人出汗,跨下座骑也气喘连吁,但众骑士却视若不见,纷纷叫喝着扬鞭朝前赶去。

一众骑士中,为首一人最是显眼,其一脸的浓髯,环眼豹鼻,看上去威风凛凛,让人一见就心生敬意,像极那书上说的英雄人物。浓髯汉子纵马在前,不时抬头朝天上看去,看神情似在担心日落之时到达不了目的地。还好,夕阳快下之时,他们终于赶到目的地——黑龙江边。

见到远处的江水后,骑士们忍不住松了口气,快到江边时,众人皆从马上跳下,箭步朝江边跑去,趴在地上拼命的将江水朝自己脸上、身上浇去,尽情享受着江水带给自己的凉爽快感。大口大口喝饱江水后,骑士们才将自己的座骑牵到江边,替马儿浇水冲凉,让它们也饮水解渴。

在众人和马都在饮水之时,那浓髯大汉却没有随他们一起去,而是站在那里警惕的朝四面看去,看了一会才朝江边叫了句:“彭六!”

被唤做彭六的是一个瘦弱汉子,听了那浓髯大汉的叫唤,他迅速从水里跳上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浓髯大汉身边,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长筒状的物件,将之举向天空。待浓髯大汉点头后,他伸手去拔那长筒顶端一木塞,木塞刚被抽出,就见长筒顶端溅起一片火花,旋而就听“呼啸”一声,一道火光从筒中钻出冲天而去,“砰”的一声在高空炸开。

火焰在空中爆开时,一众骑士都秉气般看着四面天空,像是在寻找什么。不到半刻,众人就见西北面的高空同样钻出一道火光,见了那火焰后,众人喜色顿现,连忙将马匹牵到岸上,朝西北方向奔去。不一会,就见西北方向也有几骑正飞速朝他们奔来。

“三爷,大当家的派兄弟们来接你了!”

西北方向的几骑在见到浓髯大汉等人时,远远就叫了起来,听声音他们对于浓髯大汉等人的到来十分欢喜。

浓髯大汉在马上点了点头,对来人叫道:“有劳左兄弟了,请左兄弟这就领我们去见大当家的!”

“哎,好!”

来人听了浓髯大汉的话后,快速调转马头,扬手示意随自己来的汉子在前面带路,浓髯大汉等人紧随其后。众人在山脚下行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到达一山谷之外,远远看去,谷中炊烟袅袅,数十间帐篷错落有致的林立于中,稍近一些,人的说话声充耳可闻。

谷外明显有人放哨,见到浓髯大汉等人出现,也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汉子兴奋的朝谷内叫了起来:

“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谷内听了叫喊,一阵响动,有数十人朝谷外跑来,浓髯大汉和一众骑士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谷口之人牵走后,亦是快步往谷内跑去。

谷内众人还未到谷口,当先一满脸病容的汉子就兴奋的叫了起来:“老三,你终于回来了!”

听了这声音,浓髯大汉心中一阵激动,快步上前,待看清那病容汉子模样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两腿一弯前跪了下去,近乎哽咽对那病容汉子叫了声:“大当家的!”

“老三这是干什么!”

病容汉子见浓髯大汉竟然跪了下去,心中一急,上前一把拽起浓髯大汉,高兴的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就往谷内走,边走边道:“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怎么如此见外呢,在大哥面前,老三做那虚礼做甚?”言毕,有些关切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浓髯大汉:“老三这一路可辛苦了,原估摸着你还有个两三天才能到,没想你提前就到了,看你这样,也知你路上吃了不少苦。”

见大哥如此关心自己,浓髯大汉心中一暖,笑着说道:“因挂念大当家和诸位兄弟们,所以我一接到书信就快马加鞭赶来了,还好路上没碰到罗刹人,不然少不了又是一番纠缠。咱这身子骨,赶些路哪能吃什么苦,倒是大当家...”说到这里,浓髯大汉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病容汉子,关切道:“大当家的,你的气色越来越差了,比起关内那时候,你这病怕是加重了。我看大哥还是想法子潜回关内找赛半仙治治吧,不然这再拖下去...”

“哎,我这身子十几年了都这样,也没见昨样,咱兄弟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来,陪大哥好生喝上几碗!”

见病容汉子这般说,浓髯大汉也不好扫大哥的兴,呵呵一笑:“大哥有令,做兄弟的还不奉陪到底。对了,二哥回来了没?”

“你二哥在爱瑷城呢。”

“二哥在爱瑷做什么?”浓髯大汉一听二哥在爱瑷,有些不明白的问了一句。

病容汉子告诉他道:“清廷派了个都统叫彭春来黑龙江,现咱们都归这彭春管,你二哥送粮食回去,那彭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他留下了,还派人传信给我们,让我们统统都到爱瑷去,所以我才让人送信让你赶快回来。”

“噢。”浓髯大汉听后点了点头:“看来清廷是想对罗刹人动手了。对了,大哥,嫂嫂她们在宁古塔还好吧?”

“清廷现在还用得着我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病容汉子一边说一边拉着浓髯大汉进了自己的帐篷,刚进去,浓髯大汉就呆住了,指着帐篷中间供奉的神位惊讶的问道:“大哥,这是?”

浓髯大汉指的是一块刻有“延平郡王”的神位牌,病容汉子见他如此惊讶,也不瞒他,叹了口气道:“台湾失陷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瓜贼与天地会(中)

“台湾怎么会失陷呢?”

浓髯大汉如遭雷击般懵了,难以置信的望着病容汉子,颤声叫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见浓髯大汉情绪激动,几近失控,病容汉子忙抱住他,劝他道:“三弟,你冷静点,台湾真的失陷了,王爷已经剔发易服了!”

“王爷已经剔发易服了…?”

浓髯大汉闻言整个人便往后倒,幸得病容汉子及时拉住,才没让他摔下去。

“三弟,事情已然如此,你就不要再伤心过度了,当初大哥听到这消息,与你也是一样的悲痛,可是咱们又能如何?”

病容汉子极力安慰浓髯大汉,希望他不要再为此事过度伤心。浓髯大汉听后,久久没有说话,帐外众人见状,也不敢进内打扰,俱在外面守着。一时之间,帐内帐外一片沉默,整个谷内除了鸟雀啼叫声,尽是听不到一句人声。

约摸过了半柱香时间,天色都黑了下来,浓髯大汉才开口打破了沉默,痛苦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病容汉子微闭双目,回道:“八月初的事。”

浓髯大汉听后没有说话,而是走到神位前,点了三柱香插上香炉,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看了一眼病容汉子:“大哥如何知道此事的?”

病容汉子说道:“你二哥送粮食去爱瑷时听清军说到的。”

浓髯大汉点了点头,突然又问了句:“王爷现在何处?”

病容汉子闻言怔了一下,有些犹豫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关外眼下还没王爷的确信,不过据我估计,恐怕王爷眼下已经和冯锡范、刘国轩等人一起被送到京城了吧。”

听到冯锡范、刘国轩二人的名字,浓髯大汉突然咆哮起来:“刘国轩不是自称名将的吗?他不是说澎湖水师纵横大海无敌手的吗?清廷的水师根本奈何不了台湾吗?怎么现在台湾却又失守了呢!先王真是瞎了眼,将台湾的兵权交给他,我呸,都是他无能才让台湾和王爷沦于清廷之手!”

大致了解过澎湖之战的病容汉子虽然对刘国轩也素有不满,但见浓髯大汉却将澎湖战败之责全归于刘国轩,却不得不为他说两句:“澎湖水师六月的时候与清军水师大战,初战我军大捷,可是风向陡变,我水师战船连接翻了几艘,又处于下风,正是天亡我大明,非人力可挽救,刘国轩也是实在顶不住,这才败了,倒不是他太无能,唉!”说完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似是为海战中悲壮的一幕惋惜不已。

浓髯大汉听大哥这么说,撇了撇嘴想反驳,但终是没有驳大哥,顿了一下开口问道:“大哥可知攻台的清军将领是谁?”

一听三弟问这个,病容汉子气不打一处来,猛的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桌上,恶狠狠的说道:“施琅!”

“这狗汉奸!”

浓髯大汉亦是一脸怒色,恨得五官都有所扭曲,端是吓人无比。半响,这二人才恢复平静,浓髯大汉若有所失的看着神位牌,轻声道:“可有总舵主的消息?”

病容汉子摇摇头:“没有,我们离开山东前,江苏青木堂的兄弟曾来信说总舵主在浙江一带活动,你知道,总舵主与冯刘二人素来不和,冯刘二人也不愿总舵主返台,所以总舵主这些年只能在沿海各省活动,他老人家行踪莫测,普通会众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能联系上总舵主的除了外五堂内五堂的香主,其他人根本无法知晓,咱们兄弟在黄堂时就入不得香堂议事,入山之后更是被清廷给一锅端,送到了这关外替他们对付罗刹人,这隔着千山万水的,就算总舵主知道我们在关外,他也没法派人联系我们,更何况眼下我们也顾不得总舵主那边了,唉,台湾亡了,我大明最后的香火算断了,说实在的,为兄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可这样也好,咱们总算是没有良心不安这一话说了。”

天地会共有十房,分别为前五房,后五房。前五房莲花堂、洪顺堂、家后堂、参太堂、宏化堂。后五房青木堂、赤火堂、西金堂、玄水堂、黄土堂。那前五房中,长房莲花堂该管福建,二房洪顺堂该管广东,三房房家后堂该管广西,四房参太堂该管湖南、湖北,五房宏化堂该管浙江。后五房中,长房青木堂该管江苏,二房赤火堂该管贵州,三房西金堂该管四川,四房玄水堂该管云南,五房黄土堂该管中州河南。天地会为郑成功旧部所组成,主力在福建,因此莲花堂为长房,实力最强,其次为两广、两湖,更其次为浙江、江苏。

病容汉子便是曾与赵强在松山堡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瓜贼首冯老九,这浓髯大汉则是他的结拜三弟彭虎,二人还有一个结拜兄弟名叫林生济,三人皆是天地会后五房黄土堂会众。康熙十三年吴三桂起兵后,黄土堂在总舵主陈永华的指示下,让会中兄弟在山东、直隶一带拉起绿林人马,表面上做着劫富济贫的勾当,暗地里却是准备待三藩大军北上之时趁机起事,不想吴三桂到了长江边便止步不前,这北地并不受战乱半点影响。冯老九兄弟三人苦苦撑了两年,终于被地方官府派兵给破了寨子,之后连同家眷一起被关在牢中不见天日。

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太阳,哪知前年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队清兵将他们从牢中提了出来,一路押着他们到了关外,然后将他们与一众喽罗的家眷全部发配到宁古塔,之后便告诉他们,如果想要活命,就要听命行事,否则就将他们的家眷连同他们一起杀了。就这样,为了保住一众部下和自己的家小,冯老九被迫同意了替清军卖命,之后便率自己的手下到了松山堡,然后又到了吉林、黑龙江等地,专门潜到罗刹人后方搞破坏,偷抢他们的粮食。

原还存着对台湾,对天地会,对总舵主的忠心,可自打听说台湾已经失陷,冯老九便彻底断了再复大明的念头,他曾与老二林生济商量过,还是老老实实替清廷办事才是正道,以后这天地会三字就不要再提了。刚彭虎提到总舵主陈永华,冯老九便下意识的将自己心中意思说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瓜贼和天地会(下)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虎初听大哥说道总舵主之事,脸上并未有何反应,但听了他最后那句话,却是不禁看了一眼冯老九,眉头亦是皱得紧紧的,看着冯老九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三弟,难道这会你还想做那反清复明的事吗?”

冯老九没有理会彭虎的神情,朝帐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想当年国姓爷率十万精兵攻打南京城,可最后却无功而返,之后便只能占了台湾一隅,不说是光复大明了,就是应付隔海福建的清兵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来吴三桂造反,耿精忠响应之时,是复我大明的最好时机,可先王却坐失良机,一昧派兵攻打耿精忠,最后同样落得个无功而返,清廷平了吴三桂、耿精忠他们,台湾的失陷只是迟早的事,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说实在的,为兄听到台湾失陷消息时,悲痛虽有,但更多的却是庆幸,是松了一口气啊,三弟!”

冯老九说到这里,突然上前紧紧握住彭虎的手,泣声道:“不是大哥不想反清复明,实是咱汉人的确气数已尽。现在这关内,也就是咱们这些天地会的人心中还念着大明,不愿做鞑子的奴才,可是三十年过去了,台湾也好,总舵主也好,咱们这些天地会的人也好,又都做了些什么呢?鞑子的江山是一天比一天稳固,关内的汉人百姓能记起大明的又有几人?三弟,时不与我待了,这天下不是咱汉人的了,咱还是为自个打算打算吧,我和你二哥商量过了,好生替鞑子办完差事,然后安心回老家当咱的老百姓去,天地会、反清复明什么的,咱还是不要掺和了。”

听完冯老九的话,彭虎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他,许久才咽了咽喉咙:“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一旦时机成熟,咱们还是要和鞑子拼的吗?怎么大哥现在却这么说?”

“时机成熟?”

冯老九苦涩一笑:“王爷都剔发易服了,哪还有什么时机?”

“……”

闻言,彭虎一滞,望着大哥的眼神无比复杂,数秒后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大哥,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咱汉人可真是永世不得翻身了!台湾虽然没了,可是总舵主还在,只要他老人家在,咱们就还有主心骨,就还有希望!”

“三弟莫不成真以为总舵主是诸葛孔明再生,有逆天之能不成?”

冯老九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不屑道:“当年我信总舵主,现在我可不信了!你要知道总舵主和咱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他可没有三头六臂的本事,更没有诸葛孔明的本领,就算他有,那诸葛亮又落了个什么下场?不也是徒劳心力嘛!气数就是气数,任你如何有本事,也不能逆了天意。现天意要鞑子占了咱汉人江山,咱还是认命吧,不然能做什么?”

见彭虎不为所动,冯老九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总舵主他老人家说起来是形踪莫测,有如神人一般,说白了就是不敢正大光明的行事,不敢公然出现在世人眼中!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清廷的江山稳固了!你再看看各地分堂的会众,除了那些旧部,有几个能派上用场的?都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说别的,你就说我们自己…”冯老九朝帐外一指,轻声道:

“这些人打家劫舍在行,杀人放火在行,可是你要让他们冲锋陷阵,反清复明,纯碎白瞎,一点屁用都没有!台湾几万军队都不行,一帮乌合之众又能做什么,更何况我们自身都难保!你说关内哪还有什么人在反清?这会都在做大清的顺民呢!”

“大哥,你这话可说错了!”

彭虎被大哥的话一直压着,实在想不到如何反驳他,可是听了这话,他却马上开口道:“大哥想必知道罗刹人后方有一支咱汉人领导的队伍,三弟我查探过,这些人可是占了罗刹人不少地盘,兵力也有大几千人,听说他们还和清军打过一仗,杀了数百八旗鞑子!咱们要是联系上他们,跟他们一起干,未必就没有希望!”

“呵呵。”

彭虎话音未落,冯老九就笑了起来,彭虎被他的笑声搞糊涂了,不明白大哥何以发笑,一脸糊涂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

冯老九抽了抽鼻子,笑道:“三弟说的这些人我知道,而且他们的来历我也是一清二楚。”

“啊?”

彭虎闻言,吃惊不已,忙问道:“他们是什么来历?”

冯老九轻吐几字:“吴三桂的人。”

“吴三桂的人?”彭虎一下愣在了那里,怎么会是吴三桂的人?吴三桂不早就死了吗,他的人马也都被满清平定了啊,这会怎么在关外冒出来的?

冯老九知道彭虎在想什么,解释道:“确切说是吴三桂的残兵旧部,被清廷发往宁古塔为奴的败兵而已。为兄在松山堡时,曾和他们的头领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为兄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叛逃出松山堡,还北上和罗刹人干了起来,嘿嘿,却是有种得很,倒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彭虎见大哥这么说,脱口而出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可眼下他们占了不少地盘,兵马也多,咱们大可以联系他们一起反清。”

冯老九闻言毫不迟疑斥道:“我天地会什么时候和吴三桂的人打过交道?”稍顿一下,有些不满的说道:“三弟别忘了先帝是怎么死的!”

“呃…可是…”

彭虎知道自己失言了,自总舵主陈永华创建天地会始,会中就有明规,誓杀吴三桂替先帝报仇,会众也绝不与吴部来往。自己方才心切,一时却忘了这个会规,但是他又觉得吴三桂早已死了,现有他的残部在罗刹人后方活动,又和清军打过仗,联络一下又有何要紧的。

“没什么可是,我意已决,从今往后咱们再不是天地会的人,也从没听过什么反清复明!”

冯老九的态度很是坚决,他不想这个满脑子就想着反清复明的三弟再抱有这个念头,否则不知哪一天就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的家眷都被扣在宁古塔,如何还能有反清的行为,要是泄露出去,不是害了她们吗。

见大哥这样,彭虎情急之下叫道:“大哥,你不能啊!...”

“不能?”

冯老九正色道:“难道你要咱们的家眷全死在鞑子手里,你才安心是吗?”

“我…”

想到宁古塔的嫂子和妹妹,彭虎的心一下痛了起来,站在那默默无语。

见彭虎如此,冯老九暗松一口气,这三弟性子是急,脑子也热,但是要是给他说透了,他也不是知好歹的。当下柔声道:“三弟,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清廷气运正盛,咱们就舍了那反清复明的念头吧,好生做好差事,然后回乡过太平日子吧。”

“如果大哥心意已决,三弟我也无话可说。”

彭虎的眼睛已是通红,仰头闭起双目,许久没有说话,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冯老九道:“大哥是不是要把这些人的事情告诉彭春?”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冯老九一直担心三弟不能想通,现在见他不再反对,心头大石落地,听三弟问这个,他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反清,可是别人要反,我们也无须拦着,我看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动静,先看着吧,看他们能闹出些什么事。”说完一拍彭虎:“走,和大哥还有兄弟们喝几碗去,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爱瑷见你二哥去。”

..............

作者注:天地会总舵主真名陈永华,陈近南为其化名。

昨天休息一天,以为今天是八月一号,结果发现今天还是月底——31号,呵呵,不过原本是想多更的,无奈来了一位老婆的叔叔,陪着喝了点酒。明天八月一号,暴发更新补偿这两天欠下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医院和翻译学校

整编完第三步兵联队后,聚集在首义城的人马还有近两千人,除了教导大队正在受训的军官外,多是北上开拓队掳来的新附营人马,另外还有一些陆续归附的各族青壮。这些人被统一编为两个大队,归于军曹指挥,成为已建好的驿站驿卒和小型据点的守兵。

经过近三个月的铺建,各地已完成驿站四十六处,小型据点十三处,驿站属于交通司管辖,司长许平给每个驿站配备的驿卒是三十人,另外还配以十名老弱青壮负责杂事。小型据点则属于军曹管辖,军曹对于小型据点的人员配置是五十名战兵配以五十名辅兵,另外还有三十名贱民从事非战斗事谊,因此一个小型据点内连同守兵总共要有一百三十人。

四十六处已建成的驿站一共需要一千三百八十名驿卒,另外正在建设及规划中的驿站总共需要驿卒近四千人,整个驿站铺设完成后,仅是所需要的驿卒就达到近六千人。这个数字对于关宁军来说,是十分巨大的,难以承受的。因为加上新成立的第三步兵联队,关宁军的五个联队正规建制内的兵力也不过一万六千人左右,所以驿卒的调配肯定是不能够从关宁军内调配。交通司的做法是将历次战斗中负伤的军士安排到驿站,要么充当驿长要么充当驿卒小队的队长。另外人员一律从老弱民夫中抽调,尽量不使用青壮劳力,因为驿站的主要功能就是提供来往信使的住宿休息,并提供换乘马匹,并不需要承担战斗任务。那些青壮无须被浪费在驿站内,需要他们的地方还有很多。

六千人的驿站体系需要的粮食数目是十分巨大的,民曹曾有人向赵强提议,缩减这些驿站,以减少本来就不多的粮食供给,对于这个提议,赵强毫不犹豫就否绝了。深知信息畅通对于战争重要性的赵强,宁可饿死几千贱民也不愿意缩减驿站的规模。他让民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优先提供驿站所需粮草,绝不能让驿站的运转有所停顿。

剩下的各族人马除了四百名被挑选出来隶属军曹指挥外,其余的全部发到了驿站和小型据点,前者占了五分之一,后者占了一大半。

雅斯克城的筑建已经热火朝天的展开,根据事先民曹的制定,首义城外沿河而居的各族百姓被一批批的迁往雅斯克,参与雅斯克城的筑建当中,民曹各司也开始往雅斯克迁移。首义城医院到目前为止,已培训出一百多名能够从事简单治疗的“毛脚医生”,出于将首义城医院扩建为关宁军野战医院的目的,首义城医院也在迁移名单之内,那一百多名“毛脚医生”被分到各地组建各地的纯民用医院。赵强要求郭有福等佛郎机人在到达雅斯克后,尽快将医院运转起来,并且要培训不低于五百人的战地医生,明确告知他们,未来在关宁军的每个联队内都要有一支百人规模的野战医疗队。而做为总院的雅斯克医院,更是要在规模上超出首义城医院几倍,床位要达到一千张左右,护理人员和医生更是要有五百人以上。

郭有福等人已经知道邓肯和郭有寿他们已经前往澳门,并且还得知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这些佛郎机人将要主持关宁军占领区内矿藏的开发,在这么诱人前景的诱惑和激励下,郭有福等四人对于赵强的命令落实得很是彻底也很积极,他们充分发扬了“国际主义”精神,在短短两天内就完成了首义城医院迁移的一切准备,对此,赵强特意召见他们,并让民曹给予他们丰富的赏赐。不过几人对于赵强规划的雅斯克总院和各联队医疗队的规模却表示了质疑,认为仅凭他们几个根本无法完成这么庞大的医院建设。赵强听后,也知他们说的没错,自己的规划是有点太过庞大了,不说一个合格的医生了,就是一个合格的护理人员也不是几个月时间就能培训好的。但是鉴于对清战争的即将来临,可以想象届时士兵的死伤率有多么大,所以赵强不能不大跃.进式的提前组建医疗体系,以期在对清战事开始后,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率,保证关宁军的作战核心,尤其是保证那些负伤的老兵能够及时返回战场。但要求和现实却是形成了两极分化,仅凭郭有福等人根本无法满足自己的要求,赵强有点苦恼了,不知应该如何才能将自己的规划落实到位。

知道大帅的苦恼后,刘德告诉赵强,除了那几个佛郎机人,各族部落中也有很多通晓医术的人,其中许多在原先的部落里充当的都是巫师之类的角色,如果需要,大可以将这些人征招进医院,让他们充当医师和护理人员。听了刘德的意见,赵强大喜过望,他可没有对部落巫师持偏见,这些人一方面是宗教图腾信仰的执行者,但另一方面却也都是会医术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仅凭鬼话连篇就可以获得部民的尊重和崇敬。洋人的医术固然重要,但土生土长的医术也不可忽视,二者结合起来,才能水土相融,才能更好的为关宁军为治下百姓治病。当下赵强就让民曹在各地征募懂医术的部民,由郭有福等人考核后录用,而那些巫师则直接被征调进医院。按照治下各族的人口比例,通过这种办法大致可以得到近五百名懂医术或稍懂的部民,加上原先受过培训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人手不足的问题,再通过一帮一、一对一、一培多的模式,明年开春时,至少可以将总院建好,顺利的话,联队医疗队也能建起来。至于医院所需要的药材之类,赵强就一点也不担心了,这片广袤的土地别的没有,珍贵药材却多的是,为此,赵强让民曹除了从各地居民手中购买药材外,还自己成立采药队上山去采,务必将所有能够治疗外伤的止血药物收集起来储备使用。

医院的问题解决之后,另一个让赵强操心的就是翻译学校了。翻译学校的成立事关治下各地异族的同化,并且也关系到军中号令,现在关宁军中大部都是异族,如果没有语言的交流,随着时间的流逝,士兵与士兵之间的隔膜是必然会产生的,而要消除这个隔膜,就必须靠语言交流,因此翻译学校实质上是关系到关宁军未来的。出于这个考虑,赵强将翻译学校也一分为二,一半留在首义城,一半迁往雅斯克。迁往雅斯克的将扩建成关宁军翻译学院(未来的翻译学院在雅斯克城的东南,占地有千亩之大),而留下来的一半则将成为首义城的翻译学校,与即将建设的定远城、古里河等地的翻译学校一样,成为各地居民学习汉语的渠道。而雅斯克的关宁军翻译学院则负责军内士兵的汉语教学工作。为了提高各族士兵学习汉语的积极性,赵强特意下令今后军中所有军官提拔都必须遵循一个前提,那就是懂汉语的优先。与医院缺乏人手不同的是,翻译学校并不缺乏教员,因为那些原明朝卫所军队后代的归附,让关宁军一下多了几千汉民,而这些通晓汉语和多族语言的汉民无疑是最好的教员。

第一百八十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一)

几百吴军家属也在迁移名单之内,因为他们的身份特别,地位也特别,所以魏季在雅斯城的规划中特意在靠近总制府的区域为他们安排居住区域,刻意让他们成为比贱民和自由民更高一级的居民,赵强对此的理解是——魏季想要打造关宁军的贵族阶层。无可否认,血缘和出身的缘故使得关宁军中的汉军军官对于这些吴军家属都十分亲切,在他们眼里,这些北上的家属是最值得信任的自己人,而那些归附的自由民和被强征的贱民是不值得信任的,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壮大关宁军,并无权力享受超越其他人的权利。关宁军所拥有的一切只能由关宁军的人来享受,其他人只有看的份而已。

对魏季的这种做法和军官们的思想,赵强也不好强制他们进行改变,但是他却给魏季下了道命令,命令中要求他在靠近总制府的区域内不仅要安排吴军家属入住,同时还要安排与他们人数相等的异族军官家属入住,并且拆除规划中的围墙。魏季在接到这道命令后,十分的不解,因为这些规划之前他都是向大帅汇报过的,当时大帅没有意见啊,怎么现在却要求改变呢。疑惑归疑惑,魏季还是老实的执行了这道命令,将规划图上的围墙标志删去,但是他却对命令做了个小小改动,也就是将赵强原先命令中人数相等的异族军官家属改成了大队以上军官家属入住。这一改动的后果是,原本可以有五百名异族军官家属入住,现在却只能入住不到一百人,因为关宁军中大队以上异族军官不过六七人,他们的家属加在一起总数也不会超过一百人。赵强对这个改动一无所知,等到他知道时,一场风波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原雅斯克内居住的部民都被迁到了城外,为了尽快完成赵强的要求,魏季的做法是一边建,一边移,争取在城建好后,所有的迁移事项也全部完成。不然,等城建好后再迁移,工程量太大,涉及的人口和部门也太多,无疑耗时也越久。

有关明年会爆发大的战事的消息,已经在军中流传,魏季身为民曹的最高官长,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纵观关外,关宁军和罗刹人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规模战事,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南边的清军。种种迹象联系起来,魏季自然明白越早迁移就越对关宁军有利,否则一旦战事开始,所有的重心就要移向前线,那时再迁移人口可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

首义城在迁移过后,将由原先的军民共处的聚居点变成一座单纯的军事堡垒,届时除了教导大队外,就只有守军和少部分居民了。赵强在率第三步兵联队出发前,将守义城的守卫任务交给了吴四,城内的治安队和几百守军被合并为警备大队,负责首义城的守卫,警备大队长一职由吴四兼任。军曹的郭飞则要负责后勤辎重运输,为此,民曹从各地抽调了八百民夫给军曹,郭飞将他们编成一个运输营,开始向指定地点先行送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自古以来战争的不二法则,定远第三阶段作战即将进行,粮草的提前运输有利于作战部队减轻负担,加快行军速度,现在乌第思克等地的俄军龟缩不出,军曹的运输营完全不须害怕会遭到俄军攻击,他们要怕的只能是如果未能按期完成运粮数目,是不是会受到大帅的责罚。

同时赵强命令郭飞开始架设军曹情报司,情报司的职能是收集各情报以为军部参考,这个各地绝不是单指罗刹或者满清,而是指罗刹、满清、朝鲜、蒙古各部。情报司的人员不限于汉人,任何民族的都要有,索伦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达斡尔人、锡伯人等等,甚至还要有罗刹人,总之,在目标区域内,情报司必须做到有己方情报人员在该区域活动。为了让情报工作尽快取得成效,赵强让民曹给军曹调拨了大批金银,供情报司活动和收买人员所用。

………

巴克桑离开后的第四天,南边的烽火台就发现了一队不到百人的清军押着几辆马车向首义城这边驶来,因事先有过交待,所以车队被直接放行。巴海没有食言,他果然送来了三百杆火铳,两百把刀剑,正缺武器的赵强乐得照单全收,付出的只是对那个送货来的清军佐领满脸欢笑和不时的点头哈腰。

三百杆火杆和军中所使用的一样,都是前装枪,送过来的弹药也很充足,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宁古塔将军对于这些吴逆的善意。两百把刀剑也是清一色的清军制式装备,刀都是长刀,剑也是清军将领使用的明剑,这种剑是清军借鉴明军将领使用的长剑配备军中的,和赵强印象中武侠电影中所使用的剑不一样,这些剑都是长柄的,有点类似后世的倭刀,但无论是形体还是锋利性,这些明剑较倭刀都要强一些,看上去还更优美一点。赵强总觉得排除铸剑所使用的材料外,这些剑很像唐朝时期的陌刀。

来的清军佐领只是驻防八旗的,但其对关宁军的态度和巴克桑一样,一点也没有重视的意思,就好像三月前正红旗舒穆禄和黑龙江何保的镶黄旗人马并不是被这些关宁军消灭,而是无故失踪了一般。

轻视,太过于轻视,甚至一点最起码的警惕都没有,宁古塔清军对待己方的态度让赵强十分感慨,不明白这些清军将领何以如此看待己方,难道他们忘记他们要利用的这支人马实际是吴三桂叛军的残部吗?

清军佐领将火铳和刀剑送到后,没有多做停留便返回交差了,临走前曾酸酸的对赵强说了一句“如果不是将军大人非要招安你们,老子这会怕早已升参领了。”

听了他的话,赵强莞尔一笑,心道看来宁古塔的清军将领大部分对巴海招安己方的行为是不满的,虽然他们轻视关宁军,但不代表他们的敌意同样减轻。恭敬的送走清军佐领后,赵强让吴四命令南边的烽火台,严密监视清军动向,松山堡以北范围内只要出现清军动静,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是干什么的,都要向上禀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强可不想有个愣头青的清军将领会突然冒着被巴海斥责的风险带兵出现在首义城下。

清军送来的火铳和刀剑赵强没有配发给第三步兵联队,而是全部交给了教导大队,这些武器毕竟少,虽然内中有三百杆火铳,但也没法装备一个大队,既然如此,倒不如留给守义城加强防卫用。吴四收到这些火铳和刀剑后,他将刀剑分发给了警备大队,而将火铳分给了教导大队,规定每个教导大队的学员都要熟练使用火铳,并告诉他们,只有熟练掌握火铳使用,他们在分配时才可以被分入关宁军最强的联队——第一步兵联队。

第一步队联队清一色火铳装备,并且配备全军独一无二的火炮中队,指挥官和士兵都是老兵出身,战斗力堪属全军之最。教导大队的学员是从各个联队抽调过来的,他们对于第一步兵联队的印象非常深刻,身为军人,能够成为最强联队的一员无疑是有着很大吸引力的。所以在火铳分发下来后,这些主要做为军官培养的士兵出奇的对火铳爱不释手,大队里充为教员的罗刹火枪手也成了抢手货。课余时间,这些罗刹火枪手连休息一下都不能,全被士兵们拉着到了靶场。

解决完首义城的一切,规划好一切后,赵强下达出征命令。

九月十一,赵强领第三步兵联队、哥萨克中队及新组建的近卫中队共计五千兵力出征乌第斯克,而在此之前的九月初九,接到命令的齐壮已令左铭南率第二步兵联队的四个大队向杜吉根思克挺进。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二)

请求红票支持,谢谢。急招俄国军官数名,哥萨克军官数名,欲得者请在报名贴内报名,报上俄式姓名和一些性格,外貌描述(结局不是太好)。

...............

如弯弯月牙般的大湖边,一队哥萨克骑兵簇拥着一衣锦华贵,留着两撇大胡子的男人正慢慢的向着东方前进。

“德鲁夫,这里就是贝加尔湖吗?”

此时湖中石头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山花一样绚丽,阳光将远处落满积雪的山峰照得同样光彩夺目,放眼望去,仿佛那山峰近在直尺一般,见了这般美景,衣着华贵的大胡子忍不住停下马来。

德鲁夫是名哥萨克人,作为沙皇陛下的军役人员,他已经在东方呆了十五年,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听到特使大人问话,他忙打马奔到大人的身边,恭敬的说道:“是的,特使阁下,这就是贝加尔湖,蒙古人叫它为东方明珠!”

“噢,是吗,难怪它看上去是这么美。”

作为沙皇陛下的御前大臣兼布良斯克总督,派往东方的全权特使,戈洛文也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这片尚未开发区域的景色让他深深陶醉。

“特使阁下,现在湖里的水是暖的,冰川上的积雪正不断融化往湖里注入,再过一个月,湖里的鱼群就会往岸边游去,那时人站在岸边,随手就可以捞到鱼的。”德里夫见特使大人很有兴致的看着湖面,便为他说起了一些湖中的趣事。

“噢,那太有意思了,可惜…”

戈洛文听着听着,突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德里夫道:“可惜,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要尽快赶到尼布楚去,否则沙皇陛下和索菲亚公主会不高兴的。等我们回来时,再好好当一回捕鱼人吧。”

见特使大人这么说,德鲁夫理解的笑了笑,从莫斯科出发四个月了,他们才赶到贝加尔湖,而从贝加尔湖赶到尼布楚还要有一个月的时间,上帝知道,这么漫长的旅程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而年幼的沙皇陛下和索菲亚公主却是不停的派人来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好像现在的东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一定要特使大人赶去才行。真是见鬼,难道那个小沙皇不知道从莫斯科到东方有多远吗?德里夫暗自骂了句。虽然他已经是一名正式的俄国军役人员,但他却是一名哥萨克,对于俄国的沙皇,他宁可将其看做财主也不愿意看做自己的皇帝。

戈洛文静静的看了一会湖中,见不远处的有块巨大的圆石立在湖边,不由有些奇怪,指着圆石问德鲁夫:“那是什么?”

德鲁夫闻言朝那圆石看了一眼,兴奋的叫道:“是圣石,特使阁下!”

戈洛文闻言一怔:“圣石?”

德鲁夫欣喜的解释道:“住在湖边的蒙古人称这块石头是圣石,据说触摸它可以给人带来好运,待产的女人摸过它后,上天便会保佑她平安生产。”说到这里,德鲁夫挥手召来身后的一个布里亚特蒙古人:“毕力格,你来告诉特使大人有关这圣石的传说。”

“是的,大人。”

听到叫唤后,蒙古向导毕力格忙十分小心的奔到特使大人和德鲁夫队长的身边,很是虔诚的看了一眼圣石,然后像是讲故事般说道:“相传很久以前,湖边居住着一位名叫贝加尔的勇士,膝下有一美貌的独女安加拉。贝加尔对女儿十分疼爱,又管束极严。有一日,飞来的海鸥告诉安加拉,有位名叫叶尼塞的青年非常勤劳勇敢,安加拉的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但贝加尔断然不许,安加拉只好乘其父熟睡时悄悄出走。贝加尔猛醒后,追之不及,便投下巨石,以为能挡住女儿的去路,可女儿已经远远离去,投入了叶尼塞的怀抱,这块巨石从此就屹立在湖的中间。因为它能给我们布里亚特人带来好运,所以我的族人们都叫它圣石。”

戈洛文听后,微微笑道:“多么美妙的东方传说啊,可惜我们不是女人,否则倒可以去摸一摸这块石头。”他的话让德鲁夫和身边的哥萨克人笑了起来。

毕力格却没有笑,相反他躬了躬身子,严肃的说道:“关于这里,还有一个传说,只不过那是和中国人有关的。”

“和中国人有关的传说?”戈洛文一下来了兴趣,制止了哥萨克军官的笑声,问毕力格:“是什么,说来听听。”

“是,大人!”

毕力格轻声说道:“故老相传,这里在两千年前是叫做北海,当时中国有一个使者和匈奴人谈判,结果匈奴人将他送到了这里,一呆就是十九年。这个中国人的名字叫苏武。”

毕力格所说的这个故事是流传在中国的“苏武牧羊”的故事,汉朝的汉武帝击败匈奴,然后派苏武出使匈奴以商谈和约。汉将卫律的部将打算劫走匈奴旦靼单于的母亲,与苏武一道归汉。不料事情败露,苏武也受牵连,被单于流放到“北海”去牧羊。苏武在北海边艰难熬过19年,拒绝了匈奴的多次高官利诱,最后回到汉都长安,这就是流传千百年的“苏武牧羊”的佳话。

戈洛文虽然对东方的国度有过研究,但对他们的历史传说却是不太了解,听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被苏武在这里呆了十九年的故事而感动,他抬了抬身子,指着眼前群山和湖水告诉德鲁夫他们道:“据我所知,此地几百年前是蒙古帝国的一个行省,后来东方的中国发生了巨变,中国人将蒙古人赶走成立了新的国家,但是此地仍然由蒙古人控制,他们在名义上属于东方的中国,时至今日,生活在这里的布里亚特蒙古人数以万计,他们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但幸运的是,布里亚特人接受了伟大的沙皇陛下统治,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东方的民族统治,这对于俄国,对于布里亚特,对于贝加尔湖来说,都是最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是的,大人,我们布里亚特人非常愿意接受沙皇陛下的统治!”

毕力格朝戈洛文做了个蒙古人特有的礼节,将他的身子躬下,右手放在胸前,恭敬的拜了一下,但是让戈洛文和德鲁夫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毕力格的心中,却对眼前的俄国特使和那些哥萨克强盗恨之入骨。

我们布里亚特人是绝不会屈服于你们的,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安德烈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回阁下,安德烈大人正在前往喀尔喀人的汗帐,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德鲁夫,你带一百哥萨克追上安德烈,告诉他,如果那些喀尔喀人不愿意归顺沙皇陛下,就让鲜血染红他们的草场!”

“是,特使阁下!”

德鲁夫闻令忙打马唤了一队哥萨克往东南方向而去,望着这些哥萨克的背影,戈洛文嘴角动了动。

戈洛文忠于年幼的彼得沙皇,反对摄政的索非亚公主,尽管如此,他仍在两年前被任命为御前大臣,并在去年受命出使西伯利亚以解决日益严峻的东方战事。根据索非亚公主的命令,如果中国不接受谈判条件,戈洛文可以不经请示对中国展开军事行动,为此戈洛文招募了一千五百名哥萨克人随行,莫斯科还给他派了五百名火枪手。从莫斯科出发后,他便一直在考虑如何对付东方的清国人和蒙古人,最终他决定,将优先解决蒙古人,尤其是盘踞在贝加尔湖地区的喀尔喀蒙古人,这些喀尔喀人实在是太愚蠢了,他们竟然对于自己的善意并不接受,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知道不服从沙皇陛下统治的后果。安德烈是一名优秀的军官,他是沙皇陛下的侍卫出身,在土耳其战争中,他立下了赫赫功劳,现在就让这名英勇善战的军官去征服那些野蛮的喀尔喀人吧。

“去告诉弗拉索夫,让他派人与我会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三)

作为帝国在东方最大城池尼布楚的总督,弗拉索夫是骄傲的,但同时他也是非常不安的。骄傲是因为身为尼布楚的总督,弗拉索夫拥有对整个西伯利亚地区俄军的领导权,可以说他东方的实际掌控者,所有的据点和部落都要向他臣服;不安则是因为他所领导的俄国军队大多是由强盗和杀人犯组成的,正规的军役人员很少。做为总督,成天与一帮流犯打交道,总是会感到有些顾忌和缺少安全感的。为此,他已经解除了几个据点军官的指挥权,并且将尼布楚的卫队军官全部换成了他信得过的人。甚至他还想将雅克萨的托尔布津也换掉,但是他做不到,因为托尔布津太狡猾也太凶残,如果说那些流犯是狼,托尔布津就是狼王。

这是只不愿臣服的狼王,是一只充满野心的狼王,弗拉索夫无数次在梦中梦到托尔布津恶毒的眼神,每每被那吓人的眼神惊醒,醒来之后他总会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托尔布津抛弃库柏和弗拉米基尔逃回雅克萨的事情弗拉索夫早就知道了,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不是对库柏和弗拉米基尔的失败感到愤怒,不是为他的东进支队四百火枪手和六百鄂温克协从军的覆没感到愤怒,他只是对托尔布津竟然能够逃回雅克萨感到愤怒!

这个该死的强盗,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他怎么能够独自逃回来!

弗拉索夫怎么也想不通东进支队全部覆没,却独独逃回了托尔布津,要知道,他将托尔布津从雅克萨召到尼布楚,再将他派到东进支队里,完全是想让弗拉米基尔找机会干掉他,而不是让他再活着回到雅克萨去。他给弗拉米基尔派去了最精锐的火枪队,并且征调了六百鄂温克协从军交给他指挥,可是这么一支足以让清国军队望风而逃的军队却突然奇迹般的从世上消失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托尔布津这个杂种剁碎就那么完了!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致于收到消息的弗拉索夫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好吧,东进支队完了就完了,没有什么值得悲痛的,东方有的是流犯,大不了再招募一批就是,至于那些鄂温克人,他们实在是太不中用了,下次再也不征调他们了,或许布里亚特人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弗拉米基尔虽然勇敢,很受我器重,但是他毕竟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为他伤心,现在要紧的还是如何应付托尔布津那个野心家吧。

身为总督,在名义上弗拉索夫是可以对各据点的军官有生杀大权的,但是,这只是名义上,在东方,那些强盗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这里的一切规则都和欧洲不一样,弱者淘汰、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已经被这些强盗运用得十分顺手。他们可以接受帝国名义上的指挥,但在实际上,他们却是各自行事,从不将他这个帝国在东方的最高指挥官放在眼里。在这些人里,托尔布津是最嚣张也最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只要除掉他,那些流犯们才会真正意识到,谁是东方的主人!

他们藐视我,他们嫉恨我!因为他们没有贵族的血统,他们没有至高的家世,他们只是一群肮脏和卑鄙的刑犯!

是的,他们妒忌我才会恨我,才会反抗我,为什么他们会妒忌我呢?还不是因为我是沙皇陛下亲自授勋的布里斯男爵嘛!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这个狼崽子知道总督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

…………

人到中年,身子已经发福的弗拉索米在他位于尼布楚城中的总督府里大发雷霆,让他感到愤怒的就是托尔布津,原因则是因为托尔布津在没有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对清国人的爱瑷城发动了攻击,却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他怎么可以没有我的命令就擅自向清国人进攻呢?!”

“他还有脸向我要弹药?!见鬼,这个混蛋,他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总督大人的暴怒完全在一众军官的意料之中,在尼布楚城中,除了瞎子谁都可以看出总督大人对雅克萨城守官的憎恶。

“总督阁下,托尔布津的蛮干不仅让清国人加强了对我们的戒备,更重要的是,他将清国人吸引到了雅克萨!”

彼特鲁沙身为尼布楚卫队的卫队长,总督大人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总是在总督大人发怒时能够及时提出自己的看法。

“根据现有情报表明,清国人正在准备一场针对雅克萨的战争,如果这是真的话,托尔布津难辞其咎,因为正是他的愚蠢和狂妄打乱了总督大人的东方计划,他这么做完全是帝国的罪人!”

彼特鲁沙唯恐自己的说辞不能打动总督和一众同僚,他愤怒的高声叫了起来:“绝不可以再向雅克萨提供弹药,一切都是托尔布津自己惹出来的,现在就应该让他自己去解决!如果他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那他就根本不配再当雅克萨的城守!”

彼特鲁沙的话刚说完,他的手势还没有落下时,总督府的官员尼基塔就表示了反对:“不,不,彼特鲁沙,我不赞同你的看法。”

“为什么,我说错了吗?”彼特鲁沙对尼基塔的反对非常不满,这个该死的文官为什么每次都要偏袒托尔布津呢,要不是他,上次托尔布津来尼布楚就应该去见上帝了!

尼基塔向不满的彼特鲁沙表达了善意,朝对方微笑着说道:“雅克萨是我们在东方的最前沿堡垒,也是我们在黑龙江上最大的一座据点,如果雅克萨被清国人占领,那我们就失去在黑龙江的立足点,我们将一下后退百里!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允许的,因为雅克萨是帝国的领土,沙皇陛下和索菲亚公主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失地行为的!”说完,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总督大人,示意是为总督大人考虑,请总督大人不要因为一时的性子而让自己背上失地的罪名,那样的话,莫斯科肯定会发怒的。

弗拉索夫身为总督,固然他对以托尔布津为首的流犯军人集团非常不满,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因为对托尔布津不满而让雅克萨遭到任何威胁,听了尼基塔的话后,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微微看了一眼彼特鲁沙。

彼特鲁沙明白总督大人是要自己说什么,他走到尼基塔的面前,不容置疑说道:“如果要支援雅克萨,那么必须让托尔布津从雅克萨滚蛋!”

“是的,必须让那个强盗从雅克萨滚蛋!”一名卫队的火枪队长出言支持卫队长,他这一表态,立即又有三名卫队的军官表示了对托尔布津的不满。另外几名总督府的文官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军官们的意见让尼基塔十分好笑,但他却是不能发笑,他只能严肃的告诉他们:“我认为至少现在,我们还没办法让托尔布津从雅克萨滚蛋,要知道,雅克萨城中的守军可全是他自己招募的,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和托尔布津是有着共同利益的,所以,这些人绝不会愿意看到托尔布津失去城守官的职务。”

“这些人是沙皇陛下的军人,他们必须服从命令,除非他们想造反!”彼特鲁沙见总督大人的脸色很难看,尼基塔的话也让他十分不满,难道仅仅因为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就可以任由托尔布津永远的霸占雅克萨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四)

“如果这些人当他们是帝国的军人,雅克萨的城守官就不会是托尔布津了。队长阁下,你不要忘记,雅克萨城中的守军只是一群强盗和杀人犯,他们本该接受刑法的制裁,现在我们却将他们训练为武装的军人,让他们来替帝国征服东方。这说白了就是交换,交换你懂吗,队长阁下!”

尼基塔仍然笑容满面的看着彼特鲁沙,他不想过分剌激这个莽撞的男人,所以他的语气一下变得十分委婉,和声说道:“我们在利用他们的同时,已经自动接受解除加束于他们身上的束缚,我们无法像对待正规军一样来要求这些犯人们,对于这些犯人,只要他们能够听从命令敢于对清国人作战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没有也无法要求他们什么,他们可没有帝国军人应该有的觉悟和自觉,我们能给他们的也就是利益而已,明白吗,利益?队长阁下!当交换产生利益时,我们就得承担一些必须承担损失,比如,给予他们一定的自由。”

说完之后,尼基塔给了彼特鲁沙一个含有深意的眼神,想让这个性急的卫队长不要再将注意力放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上,总督大人已然满脑子想着如何干掉托尔布津,你彼特鲁沙身为卫队长,应该给总督大人清醒的建议,怎么能够和总督大人一样糊涂呢。如果托尔布津是随便就可以撤换的,今天谈论的重点就不是他了。

身为总督府的官员,尼基塔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让总督大人能够从东方满载荣誉回到莫斯科,而他也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出任更好更高的职位。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必须阻止一切不利于总督和帝国的事情,好比雅克萨和托尔布津。事实证明,这个强盗干得不错,没有他就没有雅克萨,就没有黑龙江上的几座帝国据点,就没有数百公里的土地,就没有莫斯科的赞誉。所以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个强盗更好的去工作,更好的为总督大人增添光环,而不是失心疯的想撤换或者杀掉他。

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尼基塔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他相信人都是平等的,血统并不足以证明一个人是否优秀,就好像他只是平民子弟,却同样可以成为帝国优秀的官员;托尔布津是一个强盗,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成为帝国在东方最具有征服力的军官。弗拉索米总督那种一厢情愿的血统出身论如果是在莫斯科贵族们的聚会上,是完全可以大说特说的,但是在东方,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因为帝国需要这些强盗们,谁让肯到东方来的人是那么少呢。

“我们给了他们利益,他们就得服从!”

彼特鲁沙大致听明白了尼基塔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因为雅克萨城守官的诱惑太大,要知道在沙皇陛下的案桌上,有关东方的奏报上面出现最多的就是雅克萨了。而可恶的是,帝国在东方这座最耀眼的堡垒里,担任指挥官的却不是帝国的正规军役人员,而是强盗出身的托尔布津,更为可恶的是,他所领导的守军竟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杀人放火,强.奸*,无恶不作的混蛋们。这让身为职业军人的彼特鲁沙十分的不满和眼红,从遥远的欧洲来到东方,为的还不就是能够建功立业,接受沙皇陛下的爵赐嘛,可现在他却只能做为尼布楚总督的卫队长被困在这座永远不可能发生战事的城池里,看着那些强盗们大肆杀戮土著和清国人,*他们的财富,玩弄他们的女人,占领他们的土地,这一切都让血管里流淌着不安与征服的彼特鲁沙极为不满,他太需要展示与证明自己了。

只要给我机会,我就能撬动东方的天平!彼特鲁沙如此对自己说。是的,他太需要雅克萨了,他太需要拥有一枚沙皇陛下赐予的勋章,他太需要成为新的贵族,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美丽高贵的波丽亚小姐垂青自己。而他坚信,自己完全有能力用武力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该死,这个粗鲁的队长怎么就是听不进我的话呢!他太愚蠢了,简直不可救药!彼特鲁沙的坚持让尼基塔很恼火,他决定不再跟这个年轻人废话,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争论,否则这场无休止的争论是不会结束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总督大人汇报。

“总督阁下,我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在不引起哗变的情况下撤换托尔布津的城守官,所以我建议总督阁下答应托尔布津的要求。”

尼基塔觉得还是直说的好,不然这些军官们还以为是在过家家呢,你以为托尔布津的城守官是随便就可以换掉的吗。最后他特意强调了一句:“至少,在特使大人来到之前,雅克萨绝对不能有失,也不能有任何不利于总督的事情!”

弗拉索夫一直旁听着尼基塔和彼特鲁沙的争论,直觉告诉他尼基塔说得对,托尔布津已经逃回到他的狼窝里,再想将他骗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如果非要强行撤换他,恐怕真的会让雅克萨的强盗们哗变。雅克萨城虽然带给托尔布津荣誉,但同样也带给他尼布楚总督无上的光环,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让雅克萨发生动荡,弗拉索夫是不能接受的。正犹豫着,听尼基塔提起正往东方赶来的御前大臣戈洛文大人,弗拉索夫下意识的用尊敬的口吻问尼基塔:“特使大人的队伍到哪了?”

尼基塔扭头低声问了身边的官员一员,然后肯定的告诉总督大人:“特使大人的队伍已经到了贝加尔湖地区,特使要求总督大人派人前去接应他们,因为特使大人的队伍和喀尔喀人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喀尔喀人对特使大人做了什么?”

听闻蒙古人竟然和御前大臣发生冲突,弗拉索夫的愤怒一下从托尔布津身上移到那些喀尔喀蒙古人身上,他生气的怒吼道:“那些喀尔喀人活得不耐烦了吗?他们怎么有胆量冲撞沙皇陛下的特使,难道他们想让部落永远消失吗!”

尼基塔将他所知道的完整告诉总督大人:“喀尔喀人并没有对特使大人有所冲撞,而是特使大人派了他的副使安德烈大人去劝说喀尔喀人归附沙皇陛下,可能有些部落的喀尔喀人愚蠢的拒绝了安德烈大人,所以特使大人下令安德烈大人带领哥萨克兵对喀尔喀人进行小小的惩罚。”

尼基塔说到这里时,身边的官员又小声告诉了他一句,听完尼基塔点了点头,对弗拉索夫说道:“总督大人完全不必担心特使大人的安全,安德烈大人率领的哥萨克骑士们都是勇士,在他们的打击下,喀尔喀人正在向南方退去。特使大人现在正安全的行进在贝加尔湖边。总督大人只需派出一队卫兵前去接应特使大人即可,无须担心那些喀尔喀人会对特使大人做出什么伤害。”

“是吗?那感谢上帝!”

御前大臣的安全是弗拉索夫最关心的事情,听说喀尔喀人已经往南边退去,他松了一口气,告诉彼特鲁沙:“让鲍里斯带人去接应特使大人,务必将特使安全护送到尼布楚来。”

“是,阁下!”

谈论的重点从雅克萨转移到特使大人的队伍,这让彼特鲁沙非常愤慨,他明白这一定是尼基塔这个懦弱的文官耍的鬼把戏,可是总督大人的命令他不能不执行,带着几分郁闷与愤怒去找鲍里斯去了。

“尼基塔,你说特使大人到了之后,我应该如何隆重招待他呢?”

彼特鲁沙出去后,弗拉索夫已经忘记托尔布津了,这时正想着如何向御前大臣展示自己的尊敬,他觉得必须以最高级的规格来接待御前大臣一行,可是如何做他却不是太清楚,因此需要尼基塔这个总督府的首席官员提示一下。

可是尼基塔却没有告诉总督大人应该如何接待特使大人,而是很沉重的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总督阁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弗拉索夫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坏消息?”这世上还有比托尔布津那杂种还活着的事情更坏的吗?

尼基塔看了一眼身边的官员,苦恼的对总督大人道:“我们已经与杜吉根思克、乌第思克等据点失去联络一个月了,我们的传令兵无法靠近该地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有关尼布楚、雅克萨及相关俄国官员之间的故事,是骨头在花了半天时间,阅读十七世纪俄国历史、一些传记及后世档案后,做出的尽可能还原的叙述。当然,骨头不是专业历史学者,一些情节上面只是联系性的猜想而已,请读者注意,毕竟是小说,不能当正史看待。再说老毛子的历史真的太复杂,光是人名就让骨头头疼。

备注一下,戈洛文使团是康熙二十四年前来远东,骨头在此将使团到达时间提前了一年,算是蝴蝶效应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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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弗拉索夫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全部绷了起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向我禀报!”

“总督阁下,这都是我的错,我请求阁下对我进行处罚!”

尼基塔知道自己是要对这件事情负责的,因为在收到有关杜吉根思克和乌第思克等地消息时,他并没有太过关注,以为这只是一些未征服的土著造成的小麻烦。而因为他的这一疏忽,导致事情发生一个月后,他才必须向总督大人禀报,因为他没有办法不禀报,事态的严峻性已经超出他的估计——与尼布楚总督府失去联系的不单单是杜吉根思克等地,而是很多个城池和据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尼基塔,你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弗拉索夫没有忙于处罚尼基塔,他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总督大人没有责骂自己,尼基塔暗松口气,沉声说道:“派往杜吉根思克和乌第思克收取今年赋税的官员突然遭到了不明来历军队的袭击,对方的人数并不多,但都是骑兵,他们驱赶任何试图靠近据点的俄国官员和士兵,并封锁了道路,禁止商队通过。另外…”说到这里,尼基塔抬了抬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具体情况前往探查的人还没有回来,还无法做出准确结论。

“另外什么?尼基塔,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你就说吧。”

弗拉索夫对尼基塔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并没有发火,因为尼基塔是跟随他十几年的朋友,也是他在尼布楚最信任的部下。很多时候,弗拉索夫都是将东方的一切事务交给尼基塔处理的,他相信尼基塔有这个能力。有时,他的很多决策也是听了尼基塔的建议实施的,结果证明,尼基塔不但有敏锐的观察力,还有杰出的办事能力。这么一个手下和朋友,弗拉索夫就是再愤怒也无法将怒火发泄在他的头上。

见总督大人正看着自己,尼基塔微微躬了躬,不再迟疑,迅速道:“另外据商人们说,他们派往古里河和雅斯克的商队也下落不明。”

“以前这个季节,东方也会有满载药材和皮毛的商队过来,可是今年却没有一支商队出现,这非常不正常。”

总督府的另一名负责税收的官员阿列克谢在尼基塔说完之后补充道:“总督阁下,因为道路的中断,原定应该运来的白银也没有按时送来,我猜想可能是当地的守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这才没有及时将白银运过来。”

杜吉根思克、乌第思克,雅思克、古里河….这一连串的地点交织出现在弗拉索夫的脑海中。

“地图!”

弗拉索夫突然大叫了一句,一边的仆人忙将地图送到总督手中,弗拉索夫伸手接过地图后,将它摊在桌上,用一支铅笔在上面画了起来。尼基塔和阿列克谢等总督府官员还有卫队的几个火枪队长也都走上前来,看着总督大人在那标注地图。尼基塔在总督大人标注时将已知道失去联系的据点一一补充给总督大人。

随着地图的标注完成,弗拉索夫的脑门已经皱成一条线,尼基塔等人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卫队的几名军官悄悄议论着:“天哪,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

“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能够占领这么多的据点,敌人的兵力应该是十分庞大的,上帝,难以相信竟然会有这么一支军队的存在,他们是清国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失去了一大半的土地?!”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单单是军官们疑惑,弗拉索夫也是不愿相信,他紧张的望着尼基塔:“你是不是搞错了,不可能同时有这么多据点与我们失去联系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尼基塔也很吃惊,他毕竟只是个文官,在听到这些消息时,并没有将这些地点联系起来想,现在看了总督大人的标注,才意识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有些懊悔自己的疏忽,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总督大人,那样一来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地方被占领。

“总督阁下认为是?”尼基塔咽了咽喉咙,他有些慌张了,从总督大人的眼神中,他已经明白总督大人要说什么。

“它们失陷了!”

弗拉索夫痛苦的将铅笔甩在地上,近乎咆哮的叫道:“该死的,这些据点失陷了!天哪,怎么会这样,我如何跟沙皇陛下交待!索菲亚公主会绞死我的!”

总督大人有些情绪激动了,尼基塔忙上前握着他的手,安抚道:“总督阁下,我认为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不,不,我最忠实的朋友尼基塔,你不知道,作为军人,我相信我的判断。”弗拉索夫无力的甩脱尼基塔,颓丧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喃喃自语道:“真是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到底是谁占领了我们的据点呢,到底是谁呢?清国人?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的,他们又是从哪里越过我们的防线的?”

在弗拉索夫陷入恐慌中时,尼基塔迅速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他提醒总督大人:“总督阁下是否还记得弗拉米基尔和库柏?”

“是的,我当然记得他们,他们是沙皇陛下忠诚的卫士。”

不过他们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提他们干什么,该死的,尼基塔,我的朋友,你应该快点替我想个办法,否则特使大人来到后,就什么都完了!想到代表沙皇陛下的御前大臣得知这件事情后的反应,弗拉索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那位布良斯克总督可是最喜欢将人吊起来勒死的。

“他们是遭受到了一支清国军队的攻击,当时我们没有力量再次派出军队去围剿他们,现在看来,这支清国军队在尝到甜头后,竟然钻到我们的后方,而我们据点的守军却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这才失守的。”尼基塔努力让总督大人清醒下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而是要拿出应对的办法,最好是马上去收复那些失地。

“清国人切断我们和所有据点的联系,并封锁了道路,表面上看好像这些据点已经失守,但根据清国人以往的表现,我相信,他们只是借助骑兵的优势切断了交通线,但是绝对没有可能夺取我们的据点。总督大人不要忘记了,各地的据点里都有火枪手们在防守,而清国人和我们的战斗却是从来没有赢过的,哪怕他们拥有几倍几十倍的兵力优势。所以我认为事情没有总督大人想的那么可怕,我们的据点并没有失陷,只不过因为各地没有骑兵优势,这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火枪队长尼古拉斯维奇也赞同尼塔基的分析,但他认为据点没有失陷。

“清国人在雅克萨下游修建了一座城池,结合这支清国军队的所为,他们很可能是在为进攻雅克萨做准备,因为这样做可以让他们在进攻雅克萨时不必担心受到我们援兵的进攻。是的,总督大人,事实就是这样,我们的据点没有失陷,他们只是想切断我们的联系,好为进攻雅克萨做准备!”

“不错,清国人从来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也从来没有攻陷过我们的据点!”

军官们联想到以前的历次战斗,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清国人绝不可能占领帝国军人守卫的城池。军官们情绪激昂,在他们的表态中,各地据点里的强盗军人全部成了沙皇陛下伟大的勇士,而不再是一群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可怜犯人。

“是吗?”

尼基塔和尼古拉斯维奇以及一众卫队军官的话让弗拉索夫镇定了下来,是啊,也许自己太高估清国人了,他们可是从来没有战胜过沙皇陛下军队的,哪怕是那群强盗组成的军队,他们也无法战胜!既然他们不可能攻占各地的据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该死的,我这是怎么了,为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也会失控,上帝,我应该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弗拉索夫下意识的端坐了起来,胸膛朝前挺了挺,示意部下们继续说。

“特使大人奉陛下和索菲亚公主的命令来东方,为的是更好的实施帝国东方战略,巩固我们所取得的土地,迫使清国人让出更大的地方,如果特使大人来到之后发现我们竟然失去与各地的联络,他一定会暴怒的。”

没有被占领并不代表事情就可以这样继续下去,如果不把那些钻到后方的清国军队消灭,各地的税赋就没办法运到尼布楚来,商人们也无法交易,如果任由事态继续下去,流言会充满整个尼布楚的,到时特使大人一定会生气的。所以尼基塔果断的建议总督大人:“我们要马上征调军队,将这支藏在我们身后的清国军队撕碎!”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六)

“大帅,骑兵联队发来战报,他们击溃了一队罗刹骑兵,现屯兵在光头岭!”

“命令,第二骑兵联队全军北移图古尔斯克,不得使罗刹一兵一卒增援乌第思克!”

马龙所部在近一月的隔绝战中,已成功迫使乌第思克、图古尔斯克等地的俄军龟缩不出,并拔除了俄国人修建的四个小据点,杀伤俄军三十多人,掳获一百六十多索伦、锡伯人,另外他们还抓获了两队俄国商队。俘虏连同商队已被押往古里河城,受伤的俄军则被就地处死,因为第二骑兵联队没有随军医生可以治疗他们,与其让他们痛苦的叫唤和挣扎,倒不如让他们死得痛快些。

解除首义城遭受清军进攻的危胁后,赵强便让马龙率部返回,绝不能让俄国人各据点趁机取得联系,一定要让他们彼此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彼此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坚守。只有这样,各据点中的俄军才会感到心慌,茫茫不可度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受到突然的打击,一旦守军终日陷于这种极度紧张的情绪中,那么据点的失守就是必然的事。

马龙接令后,马不停蹄率部返回。在主力东移首义城时,乌第思克的俄军果然出动哥萨克骑兵出城试探,留守的骑兵小队没有与他们做正面交锋,只是一边拦截一边往后退,最后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岭下,会同赶来的另一个小队利用地形的优势将他们阻截了下来,以死伤十八人的代价留下了八个哥萨克骑兵,其余的哥萨克见状,不敢再战,灰溜溜的又缩了回去,至此,乌第思克的守军再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出城求援。

马龙率联队主力抵达后,便将这光秃秃的山岭命名为“光头岭“,一来因为此山岭无树木草被,谓之以光头很是恰当,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第二骑兵联队上至军官,下至士兵全是清一色的光头,光头兵守光头岭倒也是绝配。

乌第思克和图古尔思克是定远第三阶段作战中除杜吉根思克外的最大俄军据点,两据点内除了有俄军火枪手及被他们征用的协从军外,还都有一队人数在五十人左右的哥萨克,两地据点里的俄军总数在七百人左右。从兵力看上,赵强指挥的除了第二骑兵联队,还有第三步兵联队、哥萨克中队、近卫中队,总兵力近六千人。但除了第二骑兵联队外,步兵联队和近卫中队都是新组建,战斗力不高,哥萨克中队又是原俄军俘虏组成,用起来又不放心。所以虽然兵力占优,但赵强还是决定稳打稳定扎,务必切断图古尔斯克和乌第思克的联络,将两地俄军分而解决,绝不能让他们合军一处。所以他将战斗力最高,但无法用于攻城战的第二骑兵联队全部派往图古尔斯克,用以监视和阻截图古尔斯克守军就行。而自己亲领余下兵力进攻乌第思克,一个仅有三百多守军的据点,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就是要人堆也能堆得进去,赵强如此想道。

下完命令后,赵强正要催马继续前行,离乌第思克还有不到一天路程,他急于迅速占领此地,因此命令第三步兵联队和哥萨克中队加快行军速度,以一天八十里的速度向乌第思克挺进。

无论是清军还是俄军,或者是现在的关宁军,一天六十里的行军速度已经是最高速度,现在提高到一天八十里,难免有士兵因为体力不支而掉队,从首义城出发后,已有两百多名士兵掉队,对于这些掉队的士兵,步兵联队长贺满川只是命令一个中队长负责收拢掉队者,其余人紧随大帅继续挺进。

第三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已经前驱十里,赵强打发完马龙的使者后,便要领着近卫中队赶上前锋,却见刘德却在沉思什么,不由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回大帅,属下是在想,我军已切断罗刹据点联系多日,西进支队又占领了额尔古纳城,这么大的动静,罗刹人不可能不知道。”

刘德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指着前方道:“属下觉得罗刹人不可能对现在发生的事情一无知晓,也一无应对,所以属下认为罗刹人可能正在调集重兵,以期与我军决战,一举解决现在的困境。”

“罗刹人除了在黑龙江上游有一些大的据点可以抽出兵力外,也只有尼布楚地区有兵可调了。”

赵强赞同刘德的分析,俄国人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总是这么被动挨打,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没有有效应对,几个月过去了,他们再不重视所遇到的情况,那俄国人可就真傻了。

“据大帅所说,罗刹人在东方的兵力只有三四千人,那么如此推算下来…”刘德给赵强算了笔帐:“现我关宁军共杀伤罗刹兵约有千人左右,俘虏他们强征的协从军也有近千人,不算这些协从军,那么罗刹人兵力已经损失千人,依大帅的估计,那么余下的罗刹兵力应不会超过三千。现在,乌第思克和图古尔思克有罗刹兵七百人左右,而杜吉根思克又有罗刹兵四百人,这又是一千人。属下未效力大帅之前,也听舒穆禄说起过,那黑龙江上游的罗刹兵有千人,如此一来,尼布楚的罗刹兵似乎没多少人,断然不会超过一千兵。而我关宁军除了东进胡千户的人马,仅是西路军齐千户所部就有五六千人,再加上大帅直辖的兵力,可用于西北两方向的军力有一万人上,那么罗刹人如果想要打破现在的困局,没有四千以上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打败我们关宁军。”刘德对关宁军的战斗力非常相信,历次与罗刹人的交锋已经让他深信,罗刹兵也不过如此,现大帅指挥万余兵力出征,罗刹人如果不出城野战,仅是凭城坚守最少也得要有关宁军三分之一兵力方可,否则根本没有办法挡住关宁军的进攻。

赵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大致认可了刘德的分析,俄国人是不可能冒出四千人以上兵力来对付自己的,他们能动用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人左右了,至于那些协从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先生觉得罗刹人会在哪里与我们会战?”赵强不担心俄国人的兵力,不过如果俄国人孤注一掷,想要一战解决自己,那么他必须得清楚对方想在哪里与自己来个会战。

“这个属下暂时还无从得知,不过从目前迹象来看,乌第思克和图古尔斯克可以排除,那么余下来…”刘德想了想,不是太肯定道:“怕就是杜吉根思克了。”

“杜吉根思克?”

赵强暗自点头,杜吉根思克位于雅克萨东北八十里处,黑龙江上游的俄军可以在一天多时间就赶到那里,而尼布楚的俄军也可以顺江而下增援此地,看上去杜吉根思克是个有利于俄军的会战场地。但是左铭南的第二步兵联队已经赶往杜吉根思克,恐怕这会已经在进攻了。左铭南的能力赵强是放心的,他以四个大队的兵力进攻四百人守卫的杜吉根思克,顺利攻下似乎一点问题也没有。

“先生不要想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罗刹人想在哪里与我们会战,咱们先夺了乌第思克再说,嘿嘿,咱们取一地立一地,步步为营,稳打稳扎,只要不冒进,孤军深入,罗刹人想要占咱的便宜恐怕没那么容易。”

听赵强这么一说,刘德也觉得没什么好顾虑的,当下附和的笑了一声:“这倒也是,大帅虎威在此,我关宁军战力在此,试问在这极寒之地,又有谁能是我关宁军的敌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七)

“大帅,这乌第思克城规模倒是不大,但皆是以石头砌成,又处于高地之上,东南西北四面城墙上都有瞭望哨,只要我军一出现,他们就可以发现并及时通知守军应对。大帅请看!”

贺满川指着远处的乌第思克,有些为难道:“罗刹人以三人为一组,三十米为一队,一面城墙上布有火铳手七到八十人,另外还有四五十名被他们强征的部民,我军没有火铳,无法对他们形成火力压制,只有强攻才能拿下此城,但强行进攻,损失必然很大。”

赵强顺着贺满川的手势看去,城中的俄军已然发现己方的出现,城头上人头攒动,隐约可见俄军似乎也在观察关宁军。

可惜没有望远镜,否则城中情况可以一览无遗,赵强眨了眨眼睛,暗叹没有望远镜对于观察敌情是件麻烦事。

望远镜的制作原理赵强清楚,前世初二时就在学校的课余活动小组中制作过简单的望远镜,这东西用于远距离观察最好不过,古代中国又称之为“千里眼”。齐壮攻进古里河城时,曾缴获一具俄军指挥官用的望远镜,可惜士兵没留神给摔碎了。现在想想有点太可惜了,赵强琢磨得想办法搞出望远镜来,给中队以上军官都配备一幅,只是镜片不好找,自己虽懂望远镜制作,但却不知如何制作镜片,看来也只能在俄军身上着落镜片了,实在不成就只能等邓肯和郭有寿他们回来从欧洲人手中搞了。

火器开发和制造、军用设备的装配都要尽快搞起来,科技是第一战斗力,现在对付兵力不多的俄国人,可以各个击破,打落水狗般痛打他们,可是要应对拥有整个中国之力的满清,凭借关宁军现有的装备肯定是不行的。赵强暗下决心,只待定远作战结束,冬季里一定要想办法搞出些新式花样来,将关宁军的战力呈倍数的提高。

吴三桂军队中那些工匠哪里去了?赵强突然想起吴三桂的军队中有不少精于火器制作的工匠,这些人大多是明朝户部直属工匠的后代,明代火器可是世界一流的,多管机枪、火箭炮这些东西早在万历之前就发明了。只要把好质量关,这些两百年后欧洲人才搞出来的重磅武器绝对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如果自己掌握这些火器的生产制造,批量装备关宁军,那关宁军可就是清军的绞肉机了…他娘的,昨在关外没见到这批工匠的,难不成都被康熙给收编了不成?军工生产关系关宁军未来,可不能单单依靠欧洲人,这些家伙可都是见利忘义的主,绝不能让他们卡断自己的喉咙…

贺满川不知大帅的思绪竟然从眼前的乌第思克飞到多管机枪和火箭炮、吴军工匠上去了,见大帅盯着乌第思克不吱声,以为大帅也觉得进攻有困难,不由说道:“大帅,若是不愿折损兵力的话,末将倒认为可以学一学齐千户攻打古里河城时用的办法。”

“嗯?”

正想着,冷不丁被贺满川打断,赵强回过神来问他:“学齐壮什么?”

贺满川嘿嘿一笑:“末将听说齐千户是用浓烟薰烤城内守军,逼他们出城投降的,这乌第思克和古里河城差不多大,既然齐千户可以用烟薰古里河的罗刹鬼,末将同样也能薰死对面的罗刹鬼!”

“没用的。”

赵强还没表态,刘德就摇头否定了贺满川的法子,他朝乌第思克撇了撇道:“古里河城地势平坦,且当日齐千户是利用上风口的优势,才可以将浓烟薰进城中,现在却不行,贺千户也看到了,此城建于高地之上,四面皆为低洼,想见罗刹人修城之时是特意选的这个地点,所以不管我们是用烟薰还是用火攻,即使风向在我,这烟也飘不进城中的。”

听了刘德的话,贺满川有些不甘心的左看右看,想看看乌第思克城周围有没有离它近些的高地,好试一试烟薰的办法,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不由有些气馁。赵强见了,轻笑一声,对他道:“满川,就是给你找到块放火的地方,这办法也是不中用的。”

“为什么?”贺满川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这么说,齐壮明明在古里河有过成功之例的,为何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这乌第思克就不行了,也没见乌第思克比古里河城大多少啊?

赵强笑着解释给他听:“烟薰古里河那时是六月,天气热得很,浓烟加上高温,这城里的人如何受得了,现在却是九月天了,你再用这法子,可就奈何不了罗刹人了,充其量就是让他们呛上一呛,却绝不能憋得他们开门投降,明白吗?”

贺满川闻言点了点头:“大帅不说,末将倒是忘了这一茬,娘的,一眨间都九月天了,日子过得真快,用不了多久又该套大棉袄了。”

“是啊,用不了多久就是冬天了。”赵强亦是有些唏嘘,此时正是早晨,气温不是太高,一阵微风吹过,拂得人有些凉意。

“大帅,智取是不可能了,也只有强攻一途,请大帅下令吧。”刘德有些担心杜吉根思克,当下便提醒赵强现在还是快点拿下乌第思克,不宜耽搁太多时间。

“嗯,好!”

强攻就强攻吧,不管死多少人,这乌第思克都要拿下!赵强缓缓转过身子,对贺满川道:“传令,埋锅灶饭,各部打造云梯,半个时辰后攻城!”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因为听不懂自己与贺满川说话的哥萨克中队长格里夫斯基,招来一边的俄语翻译,让他告诉格里夫斯基,派几个俄军士兵去乌第思克叫城,要让城里的守军知道,他们已经被关宁军大举包围,除了投降别无他途,如果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格里夫斯基闻令后,立即从部下挑了几个俄军士兵,其中一人便是原古里河城的城守特可洛斯基。特可洛斯基听说自己被派去叫城,心中很是为难,他是不愿意乌第思克和古里河、雅斯克一样被关宁军占领,可是乌第思克城里有多少守军他还是知道的,如果他们坚持抵抗,恐怕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出于对沙皇对俄国的愧疚感,特可洛斯基又不愿意乌第思克沦为野蛮关宁军的地盘。带着这种矛盾与痛苦的心情,特可洛斯基和四名俄军士兵打着一面白旗来到了乌第思克城下。

“我们是俄国人,我们是俄国人,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八)

“俄国人?”

城头上的乌第思克城守科利亚听到城下的叫唤后,和士兵们一样都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哪来的俄国人?

在确认站在城池下面的是五个和自己肤色一样,语言一样的俄国人后,科利亚的眉头皱了皱,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短暂的惊讶后,一名火枪手在城守大人的示意下,开始和下面的俄国人对话。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远处的军队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包围我们?”

一连四个问题,特可洛斯基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城头上面的指挥官他不认识,城头上面的俄国人也不认识他,因为特可洛斯基来到东方后就一直呆在古里河城,从来没有和其他地方的官员打过交道,他甚至连尼布楚的总督都没有去拜见过,倒不是他不愿意去,而是对方根本不重视他,五年间除了公文上的往来外,他连总督大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总督都是这样了,其他据点的官员更是没有任何接触,与之对等的就是科利亚这个城守同样不认识原古里河城的城守特可洛斯基大人。

大脑急速的转了一下后,特可洛斯基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城头上的同胞,是战还是降由他们自己决定,他无法替对方选择。因为同行的四个士兵以前并不是自己的部下,所以特可洛斯基不敢抢先回话,在和四人商量了一下后,五人一致同意实话实说,不夸大也不刻意隐瞒关宁军的情况,一切由乌第思克的人自己决定。四名士兵推举特可洛斯为代表回答城上的问题。

“我们是关宁军哥萨克中队的士兵,在此之前我们都是沙皇陛下派驻在东方的士兵。远处的军队就是关宁军,他们是清国人的军队,包围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想要占领这里。他们派我们来这里是要求你们投降,如果你们不投降,关宁军就会立即攻城,破城之后,按照关宁军的规矩,就会屠城。”

特可洛斯基一气说了这么多话,怕对方还未有完整和全面的认知,他朝后方望了一眼,见中队长格里夫斯基和一帮关宁军的将领正在看着这边,有些心虚,继而却是继续叫道:“古里河、雅斯克等地都已经被关宁军占领,我们的军官和士兵不是战死就是被俘,现在,这片土地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伟大的沙皇陛下,而是这些清国人了。城中的指挥官阁下,在你眼前的这支关宁军有一万人的兵力,虽然他们没有火铳和大炮,但我依然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是不容小看的一群恶狼,他们的手上沾满了无数百姓的鲜血,对于顽抗者,他们从不会仁慈,但他们也不杀害投降者…现在,是战还是降由阁下自己决定,阁下身为帝国的军人,乌第思克的指挥官,你有权决定一切,包括阁下和全体守军的生命。”

进攻乌第思克的关宁军到底有多少人,特可洛斯基实际并不清楚,他只是凭大概印象得出了这么一个兵力数字。说完这一切后,特可洛斯基松了口气,站在那里等着城上的答复。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复,战或者守对他而言都是痛苦的,身为沙皇陛下亲自任命的东方据点守卫官,亲眼看着帝国据点一座座丢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还在中间充当帮凶是多么让人无奈和耻辱的事啊!

上帝,还是早点结束这一切吧,让我带着我忠诚的阿乐儿回到基辅去吧。想到哥萨克军官许诺的只要服役满三年,关宁军就会释放俄国士兵让他们回到故乡,特可洛斯基的心就有了点暖意,故乡的天是那么的蓝,故乡的水是那么的甜,故乡的妻子和女儿是那么的让人想念……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关宁军的后方升腾起一道道炊烟,山林中不时有大树被砍倒,然后被迅速肢解,在军官的指挥下,一架架简易的云梯被快速的建好。赵强似乎并不关心乌第思克的守军是战还是降,他惬意的立在一块大石上,欣赏着远处山野上原始的美。倒是刘德和贺满川却是紧张不已,不时让翻译去问格里夫斯基,城上的罗刹人有没有回话。二人的想法是能够不战而降人之兵是最好的事,但是如果对方坚持要战,他们也不介意让乌第思克成为图古尔思克的前车之鉴。

乌第思克的城墙上,科利亚和几名部下也在争吵着,从瞭望哨上士兵的嘴里,他们印证了城下俄国人的话,那就是他们被一支万余人的大军包围了。三百五十名守军对一万名入侵者,兵力的巨大悬殊让城墙上每一个火枪手和军官都感到心惊,强征的那些协从军更是脸都白了,胆小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好像对方的进攻已经开始似的。如果是从前,那些俄军火枪手一定会怒骂喝打这些胆小鬼,可是今天,他们却是没什么精力教训这些胆小鬼了,城墙上好像被阴影笼罩一般。

争吵的内容无非两个,战还是降。同意投降的有两名军官,其中一名是城内哥萨克骑兵的指挥官尼切卡,他率部和关宁军的骑兵交锋过,知道这些清国军队很厉害,与以前见过的那些清国人截然不同,他们有敢战的勇气。当然,让他选择同意投降的最大原因是他看到了远处的格里夫斯基,身为同乡,他对格里夫斯基并不陌生,不过这个以前的跟班现在好像成了大官嘛,看来他在清国人的军队中混得不错,尼切卡心道。但坚持抵抗的却有三名军官,更重要的是,乌第思克的最高指挥官城守大人科利亚也是选择抵抗的军官之一。

“如果每一座据点都因为害怕对方庞大的兵力而选择投降,那我们将永远失去东方!”

科利亚并不是不知道选择抵抗的后果,但他必须这么做,他虽然不是正规的军役人员,只是一名因为犯了诈骗而被流放到东方的刑犯,但他却天生对沙皇陛下和伟大的俄国拥有一颗赤诚的心,他宁愿战死在乌第思克,也不愿将帝国在东方的这座据点拱手交给清国人。

“清国人的兵器很落后,而我们!”科利亚一指火枪手手中的火枪,自豪的叫道:“拥有先进的武器,我相信,只要我们勇敢的面对这些入侵者,一定会取得胜利!士兵们,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守住乌第思克的!请相信我们的援兵一定会很快到达的,清国人的军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他们的弓箭和长矛绝对不是火枪的对手!”

“乌拉!”

另外两名选择抵抗的军官高声叫唤起来,一些不愿投降的火枪手也跟着叫了起来,见状,尼切卡和那名要投降的军官只好不再反对,形势比人强,他们的二票在表决中不占优势。不过二人却是各自打着各自的心思,尼切卡是准备看看风向再做最终的决定,他可不相信有什么援兵,看了一眼被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的科利亚,尼切卡冷笑一声: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和外界失去联系已经很久了吗?现在乌第思克被围得水泄不通,鬼才会来救援!希望这些清国人真的如你所说是一群乌合之众吧,如果不是,那可别怪我了。

而那名军官却是在想,城守大人说要战,那就战吧,不过如果我们没有办法守住乌第思克又或者守不到援兵来到的那刻,那我就必须为了自己的生命考虑了,科利亚,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在东方。

“城下的人听着,我们城守大人让你们去告诉清国人的将领,乌第思克永远是俄国的领土,任何可耻的侵略者都休想得到它!”

“呼!”

听到城上的回复,特可洛斯基长出一口气,神情复杂的朝上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默默的带着那四名士兵回去复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九)

“他们要战,那就战吧。”

得知乌第思克的守军选择抵抗后,赵强没有感到意外和愤怒,毕竟他从没有想过关宁军可以做到传檄而定的境界,淡淡的和刘德说了一句,然后命令贺满川准备进攻。既然不投降,那就真刀真枪的打吧,看看是你们的火铳厉害,还是我的兵多!

一柱香后,吃饱肚子的鄂温克大队、达斡尔大队、飞牙喇大队奉命集结,他们将做为攻击先锋部队,负责押阵的是江四的第一大队与魏小江的第二大队。

“大帅阁下,哥萨克中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我的部下们竭力要求在这场战斗中充任先锋!请大帅阁下予以成全!”

格里夫斯基一脸诚恳的看着赵强,通过翻译将他的求战之意确切的表达了出来。关宁军对于坚持抵抗据点俄国人的处理方法让他非常满意,因为那样意味着参与进攻的部队可以获得城池中的财富,同时获得俄国女人。世上没有人会嫌自己的财富越来越多,格里夫斯基同样也是如此,他相信区区三百多俄国士兵是不可能守住乌第思克的,所以现在关心的应该是破城之后战利品的分配,而不是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至于在进攻过程中哥萨克中队会受到什么样的损失,他才不在乎,反正死的不会是他的人,只能是那些可恶的俄国佬。

赵强信任格里夫斯基,但对于那三百多俄军士兵却是不太信任,战场反水是不可能,但是故意放水的可能性却是极高,他可不想出现不在意料当中的事情。不过考虑到不能打击这个哥萨克中队长的积极性,赵强还是做了个折中决定。

“最勇敢的士兵应该用在最需要的时候,格里夫斯基,我相信哥萨克中队在你的领导下一定可以完成攻击任务,不过我们汉人有句古话,叫杀鸡焉用牛刀,这次任务就让其他大队去完成吧,你们的战刀会有用武之地的…不过如果攻城的部队遇到麻烦,不能一举攻克乌第思克,就是你们哥萨克中队表现的时候。”

听了翻译后,格里夫斯基有些失望,眼珠中的神采一下淡了下去了,与他同来的两名哥萨克军官也是一脸遗憾。三个大队的兵力参与进攻,无论如何乌第思克也不可能守住,大帅说的麻烦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不能参与进攻就不能参与分配战利品,格里夫斯基和两名军官内心十分的不满和无奈,他们对于大帅不用他们而用那些土著感到难以理解,事实证明,这些土著在俄国军队的面前从来就不是值得重视的对手。如果想要快速解决战斗,还是应该用他们才行。

赵强没有功夫理会格里夫斯基的郁闷和不解,见三个大队已经准备完毕,当即下令贺满川进攻。

“攻城!”

随着传令兵的叫喊,鄂温克、达斡尔、飞牙喇三个大队开始潮水般向乌第思克涌去。鄂温克大队攻击东门、达斡尔大队攻击南门、飞牙喇大队则攻击西门,北门却是没有受到进攻,只不过近卫中队却是驻扎在距离北门不到二里的一处树林中,他们全部是骑兵,如果乌第思克的守军选择从北门突围,只有死路一条。

“勇士们,杀啊!”

瓜尔格达达对于他的族人被再次任命为前锋并没有感到不满,从被任命为大队百户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及族人将永远的关宁军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想要获得更多的财富,想要获得更多的奴隶,就必须为关宁军卖命,没有后路和其他的选择,更不能有二心,否则那些被举族屠杀的部落是最好的教训。

就让罗刹人成为我向上爬的垫脚石吧!格尔瓜达满意的看着他的六百族人奋不顾身的向着城墙跑去,城中有多少守军他早就得到通报了,所以他对于胜利一点也不怀疑。

鄂温克大队携带了四十具云梯,只要冲到城墙下面,就可以往城上爬了。在瓜尔格达的命令下,六百鄂温克人没有任何遮挡的就直接往城墙冲去,他们甚至连城门都不去,直接往城墙跑。

“预备、开火!”

城墙上的俄军在敌人进入火铳射击范围后,“砰砰砰”的打响了火铳,阵阵火铳声中,数十名冲在最前头的鄂温克人倒了下去,不过后面的人却没有被吓倒,他们迅速的抬起地上的云梯,再次朝前方冲去。

“罗刹人的火铳不能连发,快快快,只要咱们冲到城墙下,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队伍中,几个由瓜尔格达亲信担任的中队军官大声为手下们鼓气加油,他们说的没有错,罗刹人的火铳厉害是厉害,可是城墙上面就那么几十杆火铳,能放得了几次,又能打中多少人?只要族人们全部冲到城墙下面,这场仗也就算是结束了。

在军官们的督促下,四架云梯率先搭在了城墙上,梯子刚靠上去的时候,鄂温克人就举着刀开始往上爬。越来越多的云梯被架在了城墙上面,越来越多的鄂温克人开始朝上爬,从远处看去,好像城墙上有许多队蚂蚁正在往上爬一样。

城墙上的俄国守军和那些协从军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们本能的将火铳和弓箭射了下去,可是那些敌人好像根本不在乎同伴的死伤,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爬上云梯,上面的人掉下去,下面的人接着上。

在火枪手们装填火药的时候,协从兵们用一些长矛去剌那些爬上来的敌人,有的干脆伸出身子,用力的将梯子朝另一边推。可是他们没有应付攻城的经验,不知道仅凭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将爬满人的梯子推下去的。有时好不容易将那梯子推得朝后倒了半米,却又很快再次压了下去。

“射,射死他们!”

城墙下,瓜尔格达站在一处罗刹人打不到的安全地带,挥舞着手中的弯刀高声呼喝着,他很高兴,因为城墙上的罗刹人就快守不住了。虽然在他们的火铳打击下死了一百多族人,但不要紧,这是可以承受的损失,战后联队长会为自己补充人手的。用一百多族人的性命换来乌第思克的攻破实在是太划算了。一定要让我们鄂温克大队成为第一个占领乌第思克的军队!

在族长兼大队长的命令下,配备短弓的鄂温克人立即将箭枝射到城墙上,有些猎人出身的专门瞄准那些伸出头来推云梯的罗刹兵,其余的则是直接将箭射到城墙上,也不管有没有射中,就那么一支接一支的射。在他们如此卖力的射击下,城头上罗刹兵的火铳声开始稀弱下去。

“大帅,乌第思克守不住了!”

东门鄂温克大队的攻击十分顺利,南门的达斡尔大队虽然战果不佳,但显然城墙上的罗刹人也是苦苦支撑,西门的飞牙喇大队却是让刘德最惊讶的,因为他们的攻击方法比东南两门的攻击更加有效。飞牙喇人采取的方法是用铁锅、门板等物挡在前面,缓缓的朝城墙下靠近,在弓箭可以射到的地方,他们就停了下来不再前进,只是用弓箭朝城头上射去。这种战术十分有效,城头上的罗刹人与城下的飞牙喇人的战损比惊人的达到了一比一甚至二比一,因为他们的兵力实在太少,面对几百箭手的射击,能够不被射中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虽然他们的火铳可以打得更远,但没有用,敌人的兵力实在太多,在第一轮射击后,城墙就好像被扒光衣服的女人暴露在飞牙喇人弓箭的瞄准下了。

取得压倒性的对射优势后,云梯在木板和铁锅做成的“盾牌”掩护下开始朝城墙靠去,刘德看到时,城墙上已经有几十名飞牙喇人冲了上去。

“准备进城吧。”

战斗的顺利让赵强也十分高兴,俄国兵毕竟太少,三百多人分守几处,怎么可能能守得住呢。本来是准备用一个大队兵力的折损换来乌第思克的城破,现在看来,差不多有和俄军同等人数的尸体就可以换得胜利了,说不定还能少些。

“大帅,北门开了!”

正在赵强和刘德他们高兴时,却听一名护卫叫了一声,众人闻言北门看了过去,只见一队骑兵冲了出来,不过他们却是打出了一面白旗。

“罗刹人投降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

打着白旗从北门出来的是尼切卡,与他一同出来的是三十九名哥萨克骑兵。关宁军发动进攻后,尼切卡就知道乌第思克守不住,在看到关宁军的士兵已经爬上东西两面的城墙后,他果断决定立即打开北门投降,否则再等下去,自己也要成为关宁军屠刀下的冤魂了。

因为自己并不是一开始就投降,所以尼切卡为了投降之后的优待,他让手下控制了北门,不允许俄国人的火枪手靠近,也不允许城中的俄国平民出城。在冲突中,哥萨克兵们打死了六名火枪手和两名自愿守城的俄国平民。

得知北门被尼切卡打开后,正在南门指挥部下苦战的科利亚一个站立不住,差点没晕过去。清醒之后,科利亚愤怒的咆哮起来,咒骂尼切卡这个胆小怕死的哥萨克杂种,背叛了沙皇陛下、背叛了俄罗斯帝国也背叛了自己,这个杂种一定会不得好死!

愤怒中,科利亚立即下令手中唯一的预备队——原先部署在北门的五十名火枪手马上随自己去夺回北门,一定要抢在关宁军之前将北门关上,否则乌第思克就完了。可是在他刚要往城墙下面跑去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自己的后背钻心的痛了一下。

“呃!”

科利亚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前倒去,在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了背后的布里斯基正惊慌的看着自己,他手中的手铳还在往外冒着烟。科利亚的两个护卫见城守大人被袭击,忙要上前抓住布里斯基,可是没等他们拔出佩剑,身子就被按住了,按住他们的是布里斯基部下的火枪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布里斯基!”

科利亚没有等到布里斯基的回答就闭上了眼睛,他的伤势太重,如此近的距离被手铳打中,他的五脏六肺都被轰烂了。在他气绝之后,城墙上的俄军火枪手们接到了命令,立即放下武器投降。

正在抵抗的火枪手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投降,两名坚持抵抗的军官急步过来询问城守大人怎么回事,可是等待他们的都是布里斯基的人。干掉主战的军官后,布里斯基以最高指挥官的名义下令火枪手立即放下武器,在他及他的部下的胁迫下,剩余的一百多火枪手们不再抵抗。已经攻上城头的关宁军士兵们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砍死几个没有抵抗的罗刹兵后,他们听到了对方投降的叫喊。当然,这些叫喊声是由那些协从军们发出来的,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让鄂温克人、达斡尔人明白城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刹人投降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中军,本就胜券在握的赵强没有过多兴奋,让贺满川率部开进城中。经清点,投降的俄国士兵联同哥萨克人一共二百一十四人,其余的一百多全部战死,一起投降的还有二百多各族协从军,以索伦和锡伯人为主。城中的俄国居民有八十三人,被他们掳获来的各族百姓三百六十人。

贺满川进城后,将俘虏连同居民全部押往城外。在简短的甄别后,三百六十多各族百姓被充为民夫,两百多各族协从军则直接被补入损失最严重的鄂温克大队,俄国士兵和哥萨克人却被集中在了一起。如何处理他们,贺满川也不知道,因为按照事先通碟,乌第思克的守军已经失去投降资格,所以应该是破城后全部杀死。不过尼切卡和布里斯基的行为也可以算是战场起义,他们的行动减少了关宁军攻城部队的损失,因此也可以算是有功之臣。结合两方面的考虑,贺满川的意见是可杀可不杀,最后他决定将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交给大帅决定。

赵强和刘德说了几句后,就决定这二百多俄军士兵全部由哥萨克中队接受,中队也提为大队,格里夫斯基晋为大队长,投降的尼切卡和布里斯基分别成为中队长。具体事谊赵强全部交给格里夫斯基落实,格里夫斯基虽然没有权利参与城内战利品的分配,但一下得到这么多俘虏也不由喜出望外,再加上自己也成为大队长,按汉人的说法就是百户了,属于高级军官,格里夫斯基因此是打心眼里感谢大帅,要知道他几个月前不过只是个小小的跟班随从而已,现在却成了军官,统带几百名先前的俄国主人,那感觉不要太棒。

乌第思克守军连同军火库里一共缴获了四百六十杆火铳,这些火铳被江四的第一大队接收,因为他的第一大队有过火铳的简单训练,对火铳的使用并不陌生,只要稍加时日,第三步兵联队的火铳兵就可以培养出来。其余的粮草物资则统一由郭飞的军曹接受,由他的运输大队负责随后跟进,将粮草运往图古尔斯克等地供大军所用。

关宁军这边,瓜尔格达的鄂温克大队损失了一百六十多人,但有乌第思克的协从军补充,很快就又全员了,并且还多了三个小队。乌斯满的达斡尔大队死伤一百多人却没有踏上过乌第思克的城墙,所以他的大队没有得到补充,并且其本人也被记过一次,所受的奖赏也相应低了一级。对此,乌斯满是一肚子委屈,却是不敢不接受这样的处置。依阿姆的飞牙喇大队是此次攻城中损失最小,战果最佳的大队,他们以死伤七十八人的代价杀死俄军九十四人,协从军六十人,并且成功踏上城墙,所以赵强下令对飞牙喇大队进行全军通报嘉奖,随后下令雅斯克的魏季,迅速再征调六百名飞牙喇人发往军中效力。

依阿姆并不是飞牙喇人的族长,他只是族长果因的表弟,被任命为关宁军的军官,他其实是不愿意也排斥的,只不过为了族人的安全,他还是尽力替关宁军卖命,并且尽可能的减少族人的损失。对于关宁军大帅对飞牙喇大队和自己的奖赏,他都接受,但是却还是没有能够彻底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一直在想,等果因表哥来了,如果他要当这个大队百户,那自己一定让出来。

全军只在乌第思克休整了一天,就迅速向图古尔斯克挺进,瓜尔格达的鄂温克大队被改编为乌第思克的警备大队留了下来,城中的一切随后有民曹和军曹负责接收管治。

第一百九十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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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七,杜吉根思克,天气阴得让人有点闷,好像都无法呼吸似的。对于攻守双方来说,前几天的战斗是痛苦而又让人无法忍受的,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了对方是一支从未碰到过的劲敌,要想打败对方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在经过连续两天的强攻之后,打得不可开交的局面突然间变得安静了,双方的骑兵反反复复的一触即退,再也没有往日厮杀的血腥。在杜吉根思克的东南方有一条不宽的河流,此时双方不多的骑兵正立于河的两岸,不过此时他们没有将马刀举起冲向对方,进行一番生死厮杀,而是都勒着马缰,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只是那么凝重的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有。

天气说变就变,虽说是阴天,可天上毕竟看不到什么乌云,这会却突然黑云满天,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风也大了起来,狂风卷着树叶漫天的飞舞,劈头盖脸的打在河两岸骑兵的脸上,散布在河两岸及远处城墙下的血腥味也随着大风吹向每个人的鼻中,闻到这死亡的味道,骑士们仿佛看到死神的镰刀已经开始挥舞,无数的人命将会在即将进行的战斗中逝去。

河的左岸是二百六十名哥萨克骑兵,河的右岸同样也是两百多关宁军骑兵。两方的兵力差不多,现在谁也不敢说一定能吃掉对方,所以他们就只能在河的两岸对峙,希望对方能够感受到己方强烈的坚守之意而后退。

在骑兵的身后,一方是由城墙保护的俄军,一方却是将营帐扎于树林间的关宁军。看着天空的乌云,望着河两岸的骑兵,两方的步兵们此刻都感受到了所谓的紧张。城中的俄军还好,他们有高大的城墙保护,而且刚刚击退了对方的进攻,并没有生死悬于一线的担忧,这会都是踮着脚张望着,在心里为哥萨克人打气加油。

关宁军的士兵们却是感受到了惧意,几天的攻城战中,他们无数次登上了对方的城墙,无数次胜利在望,可最每每在关键的时候被对方鬼神使差的赶了出来。死了近千名弟兄,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士兵们颓丧至极,现在,对方更是得到了援兵,本来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对方城墙下面漫骂吆喝,现在却要担心对方的骑兵突然而至。眼下倒好,对方的骑兵竟然像撵兔子一样将己方的两个大队赶回了这条河,若不是骑兵中队及时赶到,恐怕又得死上一堆弟兄。

骑兵弟兄们,你们赶紧将这些罗刹鬼赶回城中去吧!望着骑兵们矗立不动,听着战马的嘶鸣声,关宁军的步兵们纷纷保佑着,希望己方能够重新获得主动权。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股压抑的气氛,一向清澈的河水开始变得混浊,而布置在四周的警戒骑兵开始频繁的和对方的前哨发生接触,无数次追逐战爆发了,但是在真正的战斗爆发之前,追击者都克制的选择了退却,他们总是在距离对方大队骑兵两三百米的地方就及时掉转马头回到阵列中去,以免孤军深入被对方给包了饺子。

现在的杜吉根思克,除了城中的守军和居民,城外已经看不到一个非军人,早在关宁军到达杜吉根思克之前,从逃难的部民口中得知情况的居民都已经逃进城中,或者向更远的山林逃去,他们不想成为战争的受害者,更不想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对他们而言,关宁军也好、罗刹人也好,他们打得尸山血海,不可开交和自己都没关系,他们关心的是胜利者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要他们出苦役交赋税,而不是像宰牛杀马一样将他们当畜生杀掉。

关宁军骑兵后方三里地有一处高坡,高坡上原先有锡伯人的几间木屋,现在这里却成了受命进攻杜吉根思克的第二步兵联队的联队本部,一间最大的屋子里,临时摆了一张锡伯人吃饭用的桌子,上面铺着一张简单临摹的地图。联队长左铭南正在地图上标来标去,不时还焦急的朝屋外看去,或者叫来屋外的卫兵,问他援兵什么时候来到。

屋子外面,燃着几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口铁锅,正“咕嘟咕嘟”烧着热水,在火堆旁边坐着两个眉头紧锁,一脸发愁的军官,其中一个便是副联队长钱林,另一个则是是步兵大队长张成。张成是四川人,早年在四川总兵赵治手下当游击,后来吴三桂起兵,他便和赵治一起响应吴三桂,战败之后被发到了关外。说起来,在关宁军这帮吴军旧部中,张成是官职最高的,不过能者居之,对于赵强这个王屏藩的护卫如今成了自己的上司,张成倒没有不满和嫉恨,和众多吴军旧部一样,对于能有今天的这一切,张成还是十分感激赵强的。

“求援信已经发到齐千户和师团长那里,我看援兵再过两天就能到。”钱林一边拨动火堆,一边轻声说了句。

张成朝屋内看了一眼,小声道:“咱们这次吃了这么大的败仗,折了这么多弟兄,师团长要是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处罚咱们。唉...”说完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对于仗打成这样感到十分憋屈。

钱林听了他的叹气声,心中也不是滋味,接到师团长命令后,他与左铭南便带着四个大队的兵力向杜吉根思克开去,一到杜吉根思克,第二步兵联队便火速攻城。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城内的守军竟然拥有八门火炮,在火炮的打击下,第一次进攻在丢下两百具尸体后草草收兵。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却是始终都无法夺取杜吉根思克,城内的守军好像有用不完的炮弹一样,每次在关宁军上来的时候就远远的开炮,一打就是一片。参与进攻的大队损失十分惨重,不得已只能停止进攻另作他想。本以为杜吉根思克的罗刹人骑兵不多,早先又被第二骑兵联队干掉过一些,所剩无几,断然不敢出城作战,道路又被切断多时,城内无法和其他地方的罗刹据点取得联系,肯定不会有援兵过来,所以虽然没法破城,但钱林他们也不担心会受到罗刹人攻击。然而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昨天傍晚时分,突然从西北方向杀过来一队罗刹援兵,对方有三百多骑兵和四百多火枪手,另外还有几百鄂温克伪军,因为事先没有想到会有罗刹援兵过来,所以安排在西北方向的只有一个中队兵力,结果在对方骑兵的砍杀下,这个中队全军覆没,就这样近千名罗刹援兵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杜吉根思克。今天更是以骑兵出城骚扰第二步兵联队,若不是第一骑兵联队的一个中队在抓捕几个小部落的时候撞到了杜吉根思克,及时拦住了罗刹骑兵,恐怕第二步兵联队还会有更大的损失。

“城内罗刹人有大炮,还得了援兵,咱们四个大队算起来折了两个,余下这千把人肯定没法再打进去,现在只能自保了,钱千户,你有没有注意到好像城内的罗刹人对于那支援兵的到来也没有准备呢?”张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支罗刹援兵到杜吉根思克城下时,城上的罗刹人差点将他们当成敌人了,由此可见,城内的罗刹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援兵的到来。

钱林听了,心下一动,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攻打杜吉根思克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现在罗刹人正在调集兵力前来支援这里?”

张成点了点头:“八成是这样,否则罗刹人的兵不多,他们一下来了这么多援兵,肯定是从几地调集过来的,不然这周围怎么会一下冒出这么多罗刹兵来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可就有点麻烦了。”钱林有点担心道:“师团长那边正在攻打乌第思克和图古尔斯克,一时半会肯定没法抽兵增援咱们,齐千户手头就只有千余人的骑兵,暂时也没有兵力可派给咱们,要是罗刹人大举来援,咱们岂不是要被他们撵回额尔古纳去?一个不好,说不得咱第二步兵联队就被他们给吃了。”

钱林的担心也是张成的担心,他想了想觉得还是马上和联队长说说这个情况,好赶快拿出个应对法子来,当下拉着钱林就进了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二)

额尔古纳城,第一骑兵联队本部。

大清早的,雾气还没散去,营房外就听见有人大老远的在叫喊什么。剌耳的声音顿时让营中还未睡醒的士兵们哗成一片,纷纷从屋中走出,交头接耳问发生什么事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营中这么大声吵嚷,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妈拉个巴子,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不知道规矩吗!”

西进支队支队长兼第一骑兵联队长的齐壮早已从梦乡醒来,这会正就着一碗小米粥啃两个大卷子,因没有梳洗,所以他就穿着条短裤,身上也没套外套,光溜溜的露出胸前的黑毛,活脱脱的一幅凶神恶煞样。正喝着粥,却听到营房外有人大喊大叫的,齐壮气不打一处来,他再三下令营中不得高声喧哗,尤其是夜间,更是严禁叫喊,以免军心动乱。现在虽不是夜间,但天还未大亮,外面又是大雾天,这猛不丁的来声大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敌袭呢。见那叫喊的声音正由远及近,好像冲自己这屋而来,齐壮眉头一皱,朝外面叫了声:

“去看看,哪个王八蛋敢在营中这么放肆!”

“是,千户。”

屋外值守的两名卫兵闻言便要去营房外一探究竟,二人刚走几步,却见浓雾中冲出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就往这边冲来,卫兵下意识的就要拔刀,却听那人叫了一声:“千户,出事了,第二步兵联队紧急战报!……”

报信的人话还没说完,浓雾中现出另一条身影,却是副联队长伍枫秋,他挥手叫住报信人:“有什么事情向千户大人禀报就是,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大惊小叫的成何体统!”

见信使一脸焦急,大口喘着气,像是连夜赶路而来,伍枫秋心中一突,知道定是要紧军情,便道:“你先顺口气,这就随我去见千户大人。”

听见伍枫秋的声音,齐壮忙将手中的粥碗放下,起身走到屋外说:“伍老弟,让他进来吧。”

信使刚进屋,便迫不及待道:“禀千户大人,小的是第二步兵联队的,奉联队长左千户之命前来报信,请千户大人火速派兵增援我部!”

“发生什么事了?”

听了信使的话,齐壮和伍枫秋俱是一震,二人俱是在想第二步兵联队以四个大队兵力前去占领杜吉根思克,这会怎么会来求援兵呢?难道左铭南吃了败仗不成?

“杜吉根思克的罗刹人凭借火炮守城,屡次打退我部进攻,现有千余罗刹援兵进了杜吉根思克,我部折损一半,已无力攻击,左千户派小的来向千户大人请援!”

“什么?!”

齐壮和伍枫秋不约而同失声叫道:“折损一半?”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相信就这么几日光景,第二步兵联队就折了两个大队,这可算是关宁军成立以来最大的败仗了。身为西进支队的支队长,齐壮下意识的就将战败的责任揽到了身上,心头一沉,脸上阴睛不定。

信使顾不得二位联队长的惊讶,只焦急道:“千户大人,请速发援兵增援我部!”

“千户,左兄弟做事一向稳重,若不是事态紧急,他不会急于派人来求援的,看来他是碰上大麻烦了。事不宜迟,请千户大人下令,属下这就领第一大队前去支援左兄弟!”马龙从第一大队晋为第二骑兵联队长之后,伍枫秋便兼了第一大队长,第一大队是额尔古城中唯一的骑兵部队,若是要及时增援,也只有他带第一大队去救左铭南了。

齐壮闻言,毫不犹豫道:“好,你即刻带第一大队赶往杜吉根思克!我安排好城中部署,就带那两个大队赶去。”

齐壮所说的那两个大队是指赵强从首义城派来的隶属于第二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他们已经在三天前赶到额尔古纳城,因齐壮没有想到左铭南会吃败仗,所以没有将这两个大队归还建制,而是让他们配合巴根的第二骑兵大队去抓捕那些小部落百姓。现在事态紧急,额尔古纳城中除了三百治安队和一千多民夫外,没有其他兵力可用,当务之急只能尽快调回这两个大队,让他们立即赶往杜吉根思克。齐壮不知道,巴根的第二骑兵大队一个中队正在杜吉根思克。

与伍枫秋商量了几句后,安排出兵救援事项后,齐壮问信使:“师团长那边派人报信了吗?”

信使回道:“已经有人去了,他们与小的是一块出发的,眼下怕还在路上。”

伍枫秋担忧道:“师团长正在攻打乌第思克,他手中的兵力不多,恐怕一时半会没法分兵来救第二步兵联队,增援的事情只能由我们来了。第二步兵联队的败仗就是我们西进支队的败仗,不把杜吉根思克拿下,咱们可就丢大人了。千户,我这就出发,兵贯神速,左兄弟那里太危险了,早一刻赶去就早一刻稳住局面。”

当下,伍枫秋集合第一大队五百名骑兵,立即向杜吉根思克奔去。齐壮让传令兵去召回那两个大队,并通知巴根率部回防,第二步兵联队要救,但杜吉根思克的安危也不容有失。伍枫秋带走第一骑兵大队,两个步兵大队随后也要随自己赶往杜吉根思克,额尔古纳城可战之兵不过三百人的治安队,那些民夫干些苦役还行,指望他们守城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让巴根的骑兵大队回防,如此齐壮才能放心的带步兵大队增援杜吉根思克。

九月十九日,赵强接到了左铭南的战报和求援信,此时他正在图古尔斯克城守伊万的城守官邸中。夺取图古尔斯克没有伤亡一兵一卒,在尼切卡和布里斯基等人的苦口劝说下,城守伊万明智的打开了城门向关宁军投降。入城之后,如同乌第思克一样,城内的三百多俄军被编入哥萨克大队,这让哥萨克大队的俄军士兵一下扩充到了九百人。另外二百多协从军也被补入第三步兵联队,投降的俄军火铳被收缴,全部交由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

让赵强感到意外的是,图古尔斯克城中竟然有三百匹战马,据伊万交待,这些战马是从布里亚特蒙古人手中得到的,本来是为了组建俄国骑兵,现在却成了关宁军的战利品。三百多匹战马被马龙接收了过去,并且从步兵联队和近卫中队抽调了三百懂骑术的士兵。最后赵强索性给马龙的第二骑兵联队新加了一个大队编制,连同缴获的这三百匹马一共凑了五百匹马给马龙,另外将图古尔斯克的四十多哥萨克也拨给了马龙,由此,第二骑兵联队扩充为三个大队,一千五百兵力。

图古尔斯克的不战而降让赵强和刘德大松一口气,忙于接收的同时,赵德(绰号赵大杆子)的第三步兵大队被改编为图古尔斯克警备大队,负责图古尔斯守的守卫和占领。

左铭南派出的信使是在九月十九日午时赶到图古尔斯克的,得知左铭南吃了败仗,第二步兵联队折损二个大队兵力,现被俄军牵制在城外时,赵强大吃一惊,遂即意识到刘德与自己所说的事情正在发生——俄国人的确是选择杜吉根思克做为会战之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三)

简单的将杜吉根思克发生的战况与刘德、贺满川、马龙三人说了遍后,赵强就下令马龙立即率领骑兵联队先行赶往杜吉根思克。贺满川所部及哥萨克大队休整半日后也全部开往杜吉根思克。同时下令军曹官郭飞立即组织后勤粮草的输送,务必要保证运往杜吉根思克的粮食可供参战部队食用一月之久。并且下令远在雅斯克的魏季迅速再征用两千名包括汉民在内的青壮,将之编为四个营派到图古尔思克,随时用以补充参战联队的兵力损失。

会议结束后,马龙即率第二骑兵联队开赴杜吉根思克,赵强给他的命令除了必须在两天内赶到杜吉根思克外,还要切断杜吉根思克与西北方向黑龙江流域俄国据点的联系,绝不能再放一个俄军进入杜吉根思克。马龙接令后,拍着胸脯向大帅立了军令状,誓言若是有一个罗刹鬼从他第二骑兵联队眼皮下钻进杜吉根思克,他就自个抹了脖子。

贺满川的第三步兵联队有两个大队被改编成了警备大队,现全员只有五个大队,不过有一个汉军大队已经全部换装火铳,加上第二步兵联队手中的火铳,勉强可以再组建一个火铳大队,如此会战开始后,赵强手中就有两个火铳大队。杜吉根思克原有守军四百多,加上前几天突进城的援兵,火枪兵的人数达到了八百,依靠两个新换装的火铳大队肯定是无法压制经验老道的俄军火枪部队的,所以赵强对于这两个火铳大队能发挥多大作用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和俄军对射时不一败涂地就行。

鉴于杜吉根思克守军有八门火炮并对攻城的第二步兵联队造成重大伤亡,赵强下令乌第思克的瓜尔格达及图古尔尔斯克警备大队长赵德,让他二人尽起两地各族青壮并掳掠方圆三十里的各族百姓全部押往杜吉根思克。对这个命令,刘德有些困惑,不明白大帅何以要征发各族百姓到杜吉根思克,对此赵强的解释只有两个字——“炮灰”。刘德听后,久久没有说话,许久才仰头长叹一声,继而却是亲自起草了这个命令,命令中除了要求二地抓捕各族百姓外,还要求他们将城中的罗刹平民也一起押过去。

“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亦或是妇女,一律押往杜吉根思克候命,如有反抗不从者,就地处死。”这是刘德在命令中的最后一句话。

步兵主力在九月二十号清晨出发,图古尔斯克位于杜吉根思克的东南方向,距杜吉根思克有两百多里,按照日行军六十里的速度,需要将近四天时间才可以赶到。但左铭南发来的战报和信使都说,第二步兵联队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既没法打又没法退,已经被俄军死死拖住。刘德从俄军的行动中分析得出,杜吉根思克的俄国人明显是想全歼第二步兵联队,但是可能他们的援兵来得不多,暂时无力一举消灭第二步兵联队,所以他们便想拖住第二步兵联队,等待更多的援军到来。算算时间,信使快马来报用了两天时间,两天的时间对于战争双方而言,绝对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可能俄国新派来的援兵已经到达杜吉根思克。所以援兵必须刻不容缓出发,一点也不能在路上耽误,行军速度更是要提高,八十里、九十里、一百里哪怕更多。

北上这么久,赵强还是第一次面临如此被动的局面,以前他一直是抢在先机,打俄国人个措手不及,现在却要被俄国人牵着鼻子和他们打,难免有些窝囊和憋屈,但这决定双方今后态势的关键一战肯定会爆发,早点打要比晚点打要好。第二步兵联队折了两个大队兵力不要紧,但绝不能让第二步兵联队被俄国人给一锅端,否则对于整个关宁军的军心士气都是沉重的打击。更重要的是,如果第二步兵联队被全歼,赵强手中的兵力除了两个骑兵联队外就只有一个第三步兵联队了。去掉两个改编为警备大队的大队,第三步兵联队现在只有五个大队三千兵力,这三千步兵将是攻城的主力,除此以外,赵强手中再也没有可用于攻城作战的步兵。

让哥萨克大队也投入攻城作战,这一点赵强可没有想过,如果战斗顺利,哥萨克大队是会成为一个顺手的刀锋,可如果第二步兵联队被全歼的消息传出,哥萨克大队的俄军肯定会成为不安定的炸弹,到时他们心中怎么想谁也说不准了。一直以来,对于这些俄国人而言,关宁军就好像神一般存在,他们无往而不利,从来没有吃过败仗,从来没有对手可以阻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正是因此,这些俄国人才会被震慑着,才会投降,才会替关宁军卖命,而一旦关宁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赵强绝对相信,哥萨克大队还有那些被强征进来的各族士兵到时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倒下去,届时不仅定远作战的终极目标流产,整个关宁军也会崩盘,赵强和他的一帮吴军兄弟们将再次陷入一穷二白,落荒而逃的窘境。因此,赵强下令封锁第二步兵联队战败的消息,除了自己、刘德、贺满川、马龙四人外,再也没有其他军官知道这一情况,他们只知道大帅要带领他们去彻底征服罗刹人,将罗刹人永远的逐出这片土地,而即将开始的会战也会是冬天来临前的最后一战。能不能升官发财,能不能获得更多的财富、奴隶、土地就看这最后一战了。对于那些辅兵而言,这一战也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在冬天来到之前转正为战兵,不然漫长的冬季里,他们将得不到充足的粮食,他们的家人除了忍受饥饿与欺压外,还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被冻死。所以为了自己,为了亲人,他们也必须勇敢的去作战,用自己卖命的表现赢来尊重和生存的机会!

杜吉根思克,无论有多少俄军,无论要死多少人,我也一定要将你拿下,我要让俄国人从此再也不敢触我虎须!

“此次会战的根本目的就是让罗刹人坐下来和我们谈判!”

赵强在行军途中告诉了刘德自己真正的打算,杜吉根思克会战的确是最后一战,他要全数歼灭来犯俄军,以绝对的优势与俄国人谈判,因为关宁军在此战之后将不再和罗刹人交锋,他们真正的敌人是满清。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只要能够有利于己方,赵强不介意与俄国人合作,甚至他不介意和俄国人签订一份在后世看起来很卖国的条约,对他而言,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幌子,如果俄国人愿意提供关宁军火器弹药,愿意提供一切关宁军急需的战争物资,哪怕他们要求关宁军在南下后将整个关外割让给俄国,赵强想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只不过到时他们能不能取得条约所需要的东西,得看自己的刀锋够不够亮。

听完赵强所说,刘德眼睛一亮,由衷赞道:“大帅英明!”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四)

有些琐事,更新晚了,见谅。

...........

“你们这些胆小鬼,竟然被清国人吓得像乌龟一样缩在城中,实在是太可笑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对面的清国人不过是些土著组成的队伍嘛,有什么好怕的!”

烈奥尼德不屑的看了一样对面的俄国人,心道托尔布津说得没有错,这些所谓的帝国正规军人全是一帮见不得血的鸟蛋,他们只会咋咋呼呼的吓人,战场上还是要靠他们才行!

扭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总督府官员尼基塔,烈奥尼德带着几分傲慢与轻视道:“尼基塔大人,他们不敢出战,那就让我们哥萨克打吧!请大人看看我手下的勇士们是怎么把清国人的头颅扭下来的!”

此时的尼基塔的心中十分愤怒,因为面前这个低贱的哥萨克自从来到杜吉根思克后,就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作为总督大人的代表,他现在是杜吉根思克的最高指挥官,可是这个野蛮的哥萨克却一点也不将自己看在眼里,这实在太让他气愤了。怒火让尼基塔的脸色变得铁青,但是他却不能和这个武夫翻脸,因为在总督大人和他的卫队没有赶到之前,杜吉根思克还需要这些哥萨克人。因此他尽量让自己冷静,稍稍平定愤怒的心情后,才轻笑着说道:“烈奥尼德队长,请你冷静些,我们必须听从总督大人的统一调配,在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之前,我们不能主动攻击这些清国人。”

“不,尼基塔大人,我可不这么认为。”

烈奥尼德粗暴的打断尼基塔的话,自信满满的说道:“总督大人还没有来到这里,他不知道这里的战况,身为军人,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出击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我们将会感到后悔的。另外,尼基塔大人也知道,我的部下和清国人的骑兵有过交战,他们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将这些清国骑兵消灭!所以,尼基塔大人,请你与这些帝国军官们在城头上欣赏好戏吧,我希望在我得胜归来时,大人能够亲手替我端上一杯伏特加。”

“嗯?!”

烈奥尼德话音刚落,几个火枪队的军官就变了脸色,拳头握得紧紧的,极为厌恶的盯着烈奥尼德。因为在俄国人看来,只有尊贵的贵族才可以得到官员的献酒,而他烈奥尼德不过是个低贱的哥萨克,凭什么敢要尼基塔大人的献酒,这分明是在藐视尼基塔和他们所有俄国人。

尼基塔及时制止了军官们的不满,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对自己的粗卑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的烈奥尼德,不容置疑道:“哥萨克人的勇敢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们可以消灭这些清国人,但是,烈奥尼德,现在我却不允许你擅自出战,因为这样做会破坏总督大人的计划。”

“什么计划不计划,我只知道总督大人将我调到这里来,是为了让我获得奖赏和财富的!”烈奥尼德突然叫道:“难道你们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清国人的首级而不去砍下来吗?不!这不是我们哥萨克人的作风,我们哥萨克人对于敌人从不手软,只要他们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必须杀死他们!”

“但是你们哥萨克人必须服从尼基塔大人的指挥!”杜吉根思克的城守瓦西里实在忍不住了,这个该死的烈奥尼德实在太不像话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尼基塔大人说话。

烈奥尼德对尼基塔还能做到语气上的尊敬,但对于瓦西里,他却懒得这样做了,听了瓦西里的话,他冷笑一声,耻笑道:“瓦西里城守,不要忘了,是我们的到来才挽救了你。如果没有我,恐怕你现在已经成了那些土著的刀下之鬼。你现在能够站在这里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瓦西里大人。”烈奥尼德特意拖长了语调,听上去是那么的剌耳。瓦西里被激怒了,快步走到烈奥尼德的面前,怒道:“就是没有你们,那些土著也打不下我的杜吉根思克!在你到来之前,那些清国人已经在我的大炮下吃尽苦头,你怎么可以说是你挽救了杜吉根思克呢?烈奥尼德,你实在太不要脸了!”瓦西里翻脸了,他不想再对这个哥萨克人有什么礼貌了,他恨不得马上将他赶出去。

“尼基塔大人,你看到了,我听从总督大人的命令前来救援他,他却这么对待我,这实在是让我无法忍受!”烈奥尼德也火了,什么时候小小的杜吉根思克的城守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他难道不知道就是总督大人见了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嘛!

“如果大人再拒绝我的出战要求,那我即刻带领我的人马回到特里木去,那里的蒙古人可是很需要我去收拾他们的!”说完,烈奥尼德转过身去,做了个准备走的动作。见状,尼基塔恶毒的咒骂了他几句,烈奥尼德是不可以走的,因为只有他的骑兵才可以保证杜吉根思克和外面的联系,如果没有他们,杜吉根思克将再次被切断,权衡利弊,他只有无奈的说道:“那好吧,烈奥尼德,如果你执意要出战,那就请你多加小心,这些清国人可不像从前的那些一击就溃,他们还是很能打的。”

“多谢大人!”烈奥尼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的对尼基塔鞠了一躬,然后嘴角哧了一下,从瓦西里和一众军官面前走过去,出门时甚至还刻意停了一下。

..................

烈奥尼德看到了河对岸的清国人正在布阵,他们将队伍分成三道防线,第一道是那两百多骑兵,第二和第三道则是两个步兵方阵,第三道是依托锡伯人那块高坡建立的,远远看过去,高坡上明显有几个清国人的将领在那看着自己。看清楚清国人列阵后,他微微一笑,口里低声嘟哝一句:“愚蠢的土著,真是自不量力。”

手下的几个队长过来请示冲锋时,烈奥尼德却在考虑是分两个方向进攻还是直接从正面突破这些清国人的防线。很快,烈奥尼德放弃了从两个方向进攻的念头,因为对手也有两百多骑兵和一千步兵,而自己只有六百骑兵,如果分两个方向,那冲锋的效果就要打个折扣,所以还是从正面直接突破他们,打跨这些少得可怜的清国骑兵,那些步兵们就是待宰的牛羊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五)

“大人,烈奥尼德这个蠢货会害死我们的。”

城头上,瓦西里憎恶的盯着城下的烈奥尼德,指着远处清国人的军队有些担忧的对尼基塔道:“这支清国军队太奇怪了,奇怪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支军队,我总是觉得,这支军队似乎与清国并无多大关系,他们的战斗方式也与清国人不一样。在大人没有来到之前,他们进行了几次激烈的攻城战,虽然在大炮的轰击下他们溃退了,但却是没有一点退去的意思。属下认为他们就好像一群恶狼,不将猎物撕咬一块肥肉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付恶狼,最好的办法是以几倍于他们的兵力将之合围,分而歼之,而不是冒险凭几百骑兵就想彻底打跨他们.....”瓦西里虽然厌恶烈奥尼德,但是责任告诉他,他必须提醒尼基塔大人制止烈奥尼德愚蠢的举动,不能让哥萨克人这么冒然发起攻击,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这些狼一样的清国人,万一他们拼死反扑,哥萨克人一定会损失严重的,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直盯着远处高坡,不知在想什么的尼基塔打断了。

“总督大人的目的不是消灭这些清国人,而是用他们来吸引更多的清国军队…”尼基塔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瓦西里,淡淡的说了句:“御前大臣戈洛文大人还有半个多月就到尼布楚了,如果在他到来之前,我们还不能消灭这支钻入后方的清国军队,总督大人是无法向戈洛文大人交待的。所以为了总督大人,为了我们自己,必须尽快的解决这些清国人。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清国人吸引到一个地方,而不是让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你明白吗?”

将视线转向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烈奥尼德,尼基塔忽然冷笑一声,轻声说道:“如果哥萨克人能够让清国人恢复点信心,对于总督大人的计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总督大人的意图是?”

瓦西里是杜吉根思克的城守,现在这里成了战场的中心,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清楚总督大人到底有什么安排,听尼基塔大人的意思,似乎烈奥尼德和他的哥萨克骑兵好像变成了棋子,正在充当某种不为人知的角色。无论是职责还是好奇,瓦西里都想知道总督大人到底是怎么想,又是如何安排这场战斗的。

瓦西里不是外人,他不是和托尔布津一样的流犯出身,他是总督大人卫队军官出身,算来也是总督大人的亲信,所以尼基塔也不瞒他,告诉他道:“瓦西里,总督大人已经为这些清国人准备好了一道大餐等着他们享用。”说完有些得意的笑了一声,因为这个计划正是他为总督大人做的谋划,现在,一切都正在按照他的意图向前转动。

尼基塔的话听上去还是有点绕人,瓦西里是军人出身,对于文官们的说话方法总是不适应,想了一会,他仍没有想明白尼基塔大人说的这道大餐是指什么,所以他索性直接问道:“属下还是不明白,大人能否说得详细点呢?”

“杜吉根思克将是这支清国军队的葬身之所!”尼基塔不再和瓦西里绕弯子,他踌躇满志道:“你知道总督大人为这场会战准备了多少兵力吗?”

瓦西里愣了下,摇头道:“这个属下不知道。”

从清国军队攻城到现在,已经有两支援兵到达杜吉根思克,一支是由尼基塔大人率领的火枪手和鄂温克人,另一支却是烈奥尼德从特里木带来的哥萨克,但无论是尼基塔还是他手下的那些火枪队军官还是烈奥尼德,都曾说过他们不是唯一的援兵,所以瓦西里相信随后赶到的援兵肯定还有,但具体有多少人却是不清楚了。

尼基塔嘿嘿一笑:“除了我们之外,总督大人将亲自率领他的卫队和尼布楚守军赶来此地,另外,总督大人还征调了一千布里亚特人前来参战。”顿了一下又道:“黑龙江的几个帝国据点也将联合组织一支五百人的火枪队赶来此地,所以为了这场会战,总督大人一共调集了一千七百名火枪手和二千协从军参与战斗,这还不包括乌第思克、图古尔斯克、额尔古纳城的守军,当然,他们现在肯定正遭受清国人的攻击,但不要紧,只要我们能够将清国人的主力吸引到杜吉根思克来,到时他们就将腾出手参与这场会战了。噢,瓦西里,你知道吗?这是我来到东方后参与的最大一次规模的战争,真是想想都让人兴奋。”尼基塔是真的兴奋,作为一个文官,能够参与这么大规模的战争真的是难得一遇,更关键的是,这场战争完全是他一手筹划,总督大人只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而已。想到战事结束后发往莫斯科的请功捷报,尼基塔不由一阵心跳。

瓦西里早被尼基塔的话惊呆了,他想不到总督大人竟然调集如此多的军队前来支援自己,所有的人马加起来几乎占了帝国在东方兵力的一大半,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如果全力南下,清国人的黑龙江将完全落入帝国之手。半响,他才呼了一口气,惊叹道:“这一切对于清国人来说,恐怕真的是一场噩梦...”清国军队的勇敢和疯狂带给瓦西里的震惊与后怕已完全被这么庞大的计划所赶跑,不过惊讶一会,他却又愣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了个不对的地方,那就是既然总督大人派来了这么多的军队准备消灭这支胆大妄为的清国军队,为什么尼基塔大人却又答应烈奥尼德的愚蠢要求,万一哥萨克人遭受重大损失,岂不是让总督大人计划出现漏洞吗?

“我们得给清国人点甜头,不能让他们认为杜吉根思克是无法攻克,不能让他们认为他们付出无数死伤后得不到一点回报,否则他们会转移目标,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钻到其他地方。”尼基塔的话让瓦西里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无论烈奥尼德能不能取胜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清国人会不会继续留在杜吉根思克是吧?”

尼基塔看了一眼瓦西里,点头道:“是的,我可不希望他们跑到其他地方去,结合目前的情报来看,城外的清国军队只是一小部分,他们的主力仍在其他地方,或许是在乌第思克、又或是图古尔斯克,甚至可能在雅斯克。戈洛文大人即将到来,时间不允许我们进行远征,所以必须在杜吉根思克将清国人一举消灭,以绝后患!”说完有些恨意的朝城下望了一眼:“低贱的哥萨克人应该要受到教训,就让烈奥尼德去吃点苦头吧,或许对他而言,未必是件坏事。”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瓦西里一句:“去集合你的部下,如果哥萨克人情形不妙,就去支援他们,总不能真的让烈奥尼德吃大亏,毕竟他的哥萨克人是我们手中唯一的骑兵。”

“是,大人。”

瓦西里没有迟疑,应了一声就去城下集合火枪队。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六)

城头上尼基塔和瓦西里等人在说什么,烈奥尼德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即将立下赫赫功劳,等他得胜归来时,尼基塔和那帮俄国佬一定会妒忌得睡不着觉。也许总督大人到来后,会为我向沙皇陛下请得一枚勋章吧,烈奥尼德如此想道。他现在已经满脑门的想着成堆的清国人首级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财富和勋章,丝毫不去想清国人可能会采取的抵抗措施,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土著组成的清国军队实在是不值得重视的对手,他们能够来到杜吉根思克简直就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更好笑的是,这个玩笑般的事实竟然发生了,还让俄国人如临大敌般龟缩在城里,简直丢尽了俄罗斯帝国的脸面。真不知道之前俄国人在东方的无敌战绩是怎么打出来的,难道这些清国人真的比蒙古人还要厉害吗?

烈奥尼德一直以来与他部下的哥萨克骑兵们盘踞在特里木,那里距离尼布楚只有不到两百里的距离,却大大小小生活着十几个蒙古人的部落,这些部落有的对俄国表示“友好”,有的却是充满敌意。在长达八年的东方生涯里,烈奥尼德的任务就是替沙皇清除那些对帝国不友好的蒙古部落,抢夺他们的草场,杀掉他们的男人,抢掳他们的牛羊,奸污他们的女人。在一次次战斗中,蒙古人好像绵羊一样经受不起狼群的恐吓与进攻,在奉命增援杜吉根思克之前,烈奥尼德已经成功的征服了六个蒙古部落,为此,他在尼布楚总督的心目中是英雄,是可以抵得上五百名火枪手的英雄。现在,他这个东方的英雄要再次让俄国人意识到,只要有他的存在,任何敌人都将销声匿迹。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麻烦都不再是麻烦,当然,前提是俄国人得支付足够多的报酬,那些由沙皇亲手颁发的勋章更是不能少。总之俄国人有的,他也必须有,俄国人没有的,他也要有。至于那些由土著组成的清国军队,他还从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斯维尔,你的人在前面!”

烈奥尼德唤来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也是自己的堂弟斯维尔,命令他:“把那些蒙古人干掉,然后直接冲进他们的步兵防线,明白吗?”

斯维尔自打接到命令出城,就一直心存疑惑,不明白堂哥要干什么。听了堂哥的话,他一下怔在了那里,失声道:“哥哥,我们真的要去进攻这些清国人吗?”

斯维尔的话让烈奥尼德十分不满,听他的意思好像怕了清国人一样,竟然有种害怕的意味,当下没好气的骂了句:“屁话!不进攻我把你们拉出城来做什么?”

“可是哥哥…我…清国人…”

斯维尔结结巴巴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见他这个样子,烈奥尼德更是火大,往常抢着要上的斯维尔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还没有意识到对面的清国人头就是一堆黄金吗?这不是他的性子,印象中的斯维尔现在应该是拍着胸脯,挥舞着马刀跃跃欲试,而不是心存犹豫好像害怕什么。

族人们已经准备完毕,烈奥尼德不想和斯维尔耽误太多时间,所以他不满的训斥斯维尔:“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话快说,我们马上就要进攻了,别耽误族人们立功!”

听了堂哥的话,斯维尔的脸苦了一下,对于这个堂哥,斯维尔是打小就害怕,现在更是害怕,因为他不单单是自己的堂哥,更是族人的首领,在老家,他就是说一不二,在这里,他的话更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可以违抗他的命令,如果真的违抗,那只有一个后果——脑袋像南瓜一样被扭掉。

害怕堂哥再次骂自己的斯维尔嘴巴不再打结,左右看了一眼,见族人们都在等待进攻命令,没有注意这边,才轻声道:“哥哥,清国人的骑兵是蒙古人,他们虽然人不多,但是好像并不怕我们,见到我们反而好像是见了仇人一样,恨不得和我们拼命。你没来之前,我和他们交手过,这些人难缠得很,和布里亚特、喀尔喀那些蒙古人比起来强得太多,所以哥哥如果非要进攻他们,还是要多加小心,万一他们要拼个鱼死网破,咱们可是讨不了便宜。”斯维尔本是想劝堂哥不要去进攻这些清国人,他们的任务只是过来帮俄国人守住杜吉根思克,现在杜吉根思克安然无恙,任务已经算是完成,对俄国人足可以交待了,何必非要去和清国人拼命呢,完全可以让俄国人去对付他们,没必要冒着折损族人性命的风险去进攻可能是块硬骨头的清国人。可是话到嘴边,却改了回来,只是让堂哥加以小心,不敢提不要进攻的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堂哥是个决定的事情从不更改的人,如果自己非要劝他收回主意,只怕会被骂得更惨。

果然,烈奥尼德听了斯维尔的话,一点也没有慎重考虑的意思,而是不在乎的笑了起来:“我亲爱的斯维尔堂弟,你要搞清楚,我们来到东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财富,现在耀眼的金银就摆在我们的面前,如果我们不去收获它,那当初为何要来到这里呢?放心吧,这些清国人只是些土著,那些蒙古人就算真的是硬骨头,他们也没多少人,咱们多费些力气先收拾他们,等解决完他们再去杀光那些土著就行了。斯维尔,咱们必须进攻,也必须打赢,知道吗?我想你也很乐意看到沙皇赐予我一枚勋章吧?”

“好吧,哥哥既然决定了,那我只有服从。”

见烈奥尼德心意已决,而且斯维尔也真的希望堂哥可以得到一枚沙皇陛下赐予的勋章,因此他不再迟疑,他决定努力帮堂哥得到这枚勋章。翻身上马后,斯维尔检查了下战马的马鞍,不放心的它又紧了紧,然后一勒马缰,拔出自己的马刀,看了一眼头上的太阳后扭头看着堂哥。

烈奥尼德对斯维尔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鼓励,继而缓缓的抽出马刀,见他这样,六百名早已准备完毕的哥萨克都抽出了马刀,迎着太阳竖了起来。

“进攻!杀光他们,就好像你们以前干的那样!”

“乌拉!”斯维尔一拍马背,战马瞬间朝前方奔去,紧随其后的两百名哥萨克人也紧跟在他的身后,箭一般的向三里外的清国军队防线冲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七)

烈奥尼德布置的冲锋阵型,是哥萨克人常用的骑兵进攻阵型,前面的先锋就好像锥子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敌人的阵形中,然后后面的骑兵紧随而上,像杀羊一般将肉撕开,将伤口扯得更大,最后再慢慢将整个羊身子连肉带骨头碾碎。这是完全依赖冲锋速度和勇气的进攻方式,从中世纪到现在,哥萨克人一直沿用这种进攻模式,他们从没有对之改进过,因为这种进攻方式非常有效,简单而快捷。

此时的左铭南正站在那块锡伯人的高坡之上,手中拎着他那把从清军佐领手中缴获的长刀,紧紧的盯着前方。远处罗刹骑兵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所有的人呼吸都不由自主止住了,大家都有些紧张,这还是关宁军首次如此硬碰硬的与大规模骑兵作战,之前无论是在兔儿岭又或是之后的首义城、定远城,关宁军所碰到的骑兵在人数与战斗方式上都不能和眼前的这次进攻相提并论。

左铭南的心跳得厉害,他虽然不懂什么兵法,但身为老军伍,当年又同满蒙八旗的骑兵打过仗,深知骑兵冲锋的厉害,所以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现在他手中只有两个大队步兵,一个蒙古骑兵中队。在兵力上是完全压倒对方的,但是战斗力却是绝不能以人数去衡量的。左铭南定下心来,他已经将两个大队的步兵按照地形布置好,依托这处高坡最大程度的发挥己方优势,争取打退罗刹人的这次进攻。蒙古中队则作为机动兵力使用,在指挥权上,左铭南虽然身为联队长,但却也是无权指挥这支蒙古中队的,所以面对罗刹骑兵的这次全力攻击,蒙古人会不会抽出离开,左铭南也不敢保证。

斯维尔率领两百名族人做为此次进攻的前锋在冲到那条河,离清国军队还有几百米时,却发现位于清国防线最前面的蒙古人却突然分作两队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好像他们并不准备以死抵抗。蒙古人走后,清国人的步兵阵列前顿时一片空荡,除了那些清国兵手中的长矛外,斯维尔看不到任何威胁。

“冲啊,冲啊!”

太好了,这些蒙古人看来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还是知道白白送死是不值得的事情。蒙古人的退走让斯维尔忍不住松了口气,有些兴奋起来,没有蒙古骑兵的保护,这些土著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发一声喊,就挥舞着马刀靠了上去,身先力敌的样子让后面的哥萨克人也是情绪激昂,大喊大叫着纵马冲了上去。

烈奥尼德也看到了前方清国军队的变化,在发现蒙古人逃走之后,他立即下令四百哥萨克迅速紧随斯维尔的前锋向清国人扑去,绝不给他们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杀光这些清国人,拿他们的首级去和俄国人换取财富!族人们,上啊!”

“呃...啊!”

烈奥尼德的叫声还没有散去,前面却突然响起了惨叫声,伴随着惨叫声的是马匹的悲鸣声。

怎么回事?离清国人还有几百米,怎么就有死伤了呢?烈奥尼德的视线被十几个族人挡住,一时无法得知前面发生什么事。待纵马挤到前面时,他才看到冲在最前边的族人,有二十几个却忽然减缓了速度,手忙脚乱地控制马匹,耳畔边还听见斯维尔的喝骂声。

“这些清国人倒也狡猾,知道设置陷阱,不过你们也顶多就能这样了。”

烈奥尼德虽然没有看清前方到底发生什么,但从斯维尔的喝骂声中也能猜出前面发生了什么,无非是清国人在阵列前设了些陷阱而已。不过烈奥尼德可不认为清国人能够挖出多少陷马坑来,也许这就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抵抗了。

那些被陷马坑陷住的哥萨克骑兵纷纷从马上坠下,受伤的马匹挡住了后来者,场面顿时有些混乱。不受控制的士兵,第一时间被集中指挥的关宁军箭手射落下马,倒霉的又被闪避不及的后边骑兵踏在马下。

这些伤亡对烈奥尼德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对于部下的战死,他无动于衷。前面的斯维尔也没有对这些族人的伤亡表现出什么心疼,打仗是会死人,无论清国人懦弱成什么样子,总会给己方带来一些死伤,这是在所难免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他呼喝着让后面的人赶快绕过这些倒地的战马,全力向清国人的防线冲过去。

在斯维尔的指挥下,后面的哥萨克人从那些受伤的战马和族人旁边绕过,继续向清国军队发起冲锋。不过他们这次又遇上了些麻烦,清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地面上埋了几十根尖木桩,十几个哥萨克人闪避不及,战马的马蹄一下踩了上去。这一次,不用关宁军再去射他们,他们直接跟着摔倒的马匹摔落地上。

哥萨克骑兵因为这两次的陷阱,马速缓慢下来。随着倒地马匹和摔落骑兵的增多,阵型开始混乱。这时烈奥尼德又注意到了,前方的清国人在射出几波箭雨之后,开始向后退去。

“愚蠢的清国猪,你们就这些本事吗!”

四十多族人的伤亡虽然不多,但还是让斯维尔感到恼火,见清国人在朝后退,他大喜过望,如果这些清国人原地不动,那些有些吓人的长矛还是让人有些发毛的,但是他们这一退,却是完全将屁股暴露出来,就好像再也没有衣服的姑娘一样,剩下来的就只有肆意凌辱了。

“追上他们,一个都别让他们跑掉!”

十多名哥萨克人听到斯维尔的叫喊后,当即笔直的朝那些正在往后退的清国人冲去,可是他们的战马才跑了十几米,却突然一个接一个的重重摔在地上,倒地的重击让他们两眼发花,头冒金星,晕晕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是绊马绳!”

斯维尔看清摔倒族人的是几根埋藏在草丛中的长绳后,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狡猾的蠢猪,你们难道就会这些吗?!”猛听见耳边有人在叫:“斯维尔,小心!”

听到声音,斯维尔一怔,下意识的将头偏了一下,就见一支利箭紧贴着自己的耳朵边射到了后面的一个族人,正中他的眉心。斯维尔吓得脸色发白,转身一看,却见方才那些逃跑的蒙古人从清国人的后方再次冒了出来,而且他们的马速显然已达到最快,正呼喝着朝自己杀过来。而射向自己的那枝箭正是这些蒙古人最前面的一名满脸疤痕、龇牙咧嘴极度丑陋的蒙古大汉。那蒙古汉子见没有射死斯维尔,怪叫一声,将弓扔到地上,平举着手中的蒙古刀就向斯维尔冲了过来。

“蒙古人,是蒙古人!”

在哥萨克人的惊慌的叫喊声中,阿古达木领着他的部下如脱弦之箭般撞进了哥萨克骑兵当中。此时的哥萨克骑兵乱成了一团,三道陷阱有效的迟滞了他们冲锋的脚步,也有效的给他们制造了麻烦。在蒙古中队冲到他们面前时,斯维尔所领的哥萨克前锋正处于混乱局面,很多人的战马更是停留在原地,这让没有任何阻拦的蒙古人如入无人之境。在高速撞击下,数十名哥萨克人倒在地上,或被砍死或被踏死。

“包围他们!”

烈奥尼德没想到蒙古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见斯维尔他们陷入困境,连忙下令其他几队立即靠上去,将这些胆大的蒙古人围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八)

冲入罗刹骑兵中间后,阿古达木所向披靡,长刀所到之处,断手残肢不时从眼前飞起,继而结实的落在地上,被马蹄踩得稀烂。失去手臂的哥萨克兵捂着断臂处哇哇的大叫声好像最动人的乐章拂动着阿古达木的心灵,让他难以自我。

“痛快!”

杀戮的快感让阿古达木热血沸腾,也让他不再清醒。血腥味剌激着他的大脑,也剌激着他的神经,过往的仇恨历历在目,倒在罗刹人刀下的妻子让他变得疯狂。渐渐的他已经忘记自己的任务,忘记自己不应该与罗刹人纠缠在一块,这样做只会让他的蒙古中队陷入重围。仇恨让他忘记一切,他只在不停的重着一个动作,挥刀、收刀,嘴巴里也是无意识的咆哮,大有不将罗刹人杀光绝不罢手的意思。

“杀,杀,杀!”

阿古达木不绝于耳的喊杀声带动了其他蒙古人的神经,见中队长这般拼命,他们受到感染,也疯了般不断的朝罗刹人纵马奔去。在他们疯狂的冲杀下,斯维尔统带的哥萨克死伤惨重,也被蒙古人切割成几处战圈,每处战圈都要受到双倍于自己的蒙古人打击。

烈奥尼德,你在哪里!斯维尔陷入苦战之中,那些不要命的蒙古人好像知道他是指挥官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冲他而来,若不是身边的族人拼死掩护他,恐怕他早已被砍落倒地。局面越来越糟,对这些蒙古人原有的惧意让斯维尔恨不得马上脱离与他们的接触,可是无论他怎么冲,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些蒙古人的攻击。现在,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烈奥尼德堂哥身上,焦急着左顾右盼,想知道烈奥尼德在哪里。终于,他看到了烈奥尼德,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手起刀落砍死一个想要将自己剌死的罗刹兵后,阿古达木才发现自己已经和部下们分散,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人,而大多数人却被越来越多的罗刹人给围了起来。在人数众多罗刹兵的冲击下,蒙古兵们左绌右支,渐渐陷入苦战之中,战局开始逆转,朝着对蒙古人不利的方向转去。

“阿古达木,罗刹人太多了,我们必须冲出去,否则他们会将我们吃掉的!”

跟随在阿古达木身边的蒙古兵们也看到罗刹人正从东西两个方向以弧形阵势将他们包围,虽然被他们围住的罗刹人不少,但显然,他们也受到包围,而且包围他们的罗刹人更多。如果不在罗刹兵包围圈完全合拢前冲出去,那他们就将面临人数众多罗刹兵的攻击,最终全军覆没。蒙古兵们意识到了这个局面,他们大声叫喊着阿古达木,让他不要再和眼前的罗刹人纠缠,赶紧带他们突围。

“回去!”

阿古达木大喝一声,猛的调转马头率先朝几十米外正在和罗刹兵厮杀的部下们冲去。他知道仅凭自己和身边的几个人,是无法从罗刹人的主力当中突围出去,只有会合其他的人一同突围才有机会冲出去。猛的一勒马缰,阿古达木调转马头,怒吼着向左侧的罗刹兵冲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一块冲了过去。

“想走,哪这么容易!”

前方蒙古军官的动作让正疾驶而来的烈奥尼德无比憎恨,百十名族人的死亡更让他怒火中烧,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些可恶的蒙古人消灭掉,让他们知道哥萨克勇士是绝对不好惹的。趁着蒙古人和斯维尔的前锋纠缠在一起时,烈奥尼德已完成了合围部署,他要依靠比对方多两三倍的兵力将他们彻底打跨。至于那些后退的清国步兵,烈奥尼德已经懒得去理他们了,反正解决了这些蒙古人,他们的死斯也就不远了,现在就让他们多活片刻吧。

随着哥萨克骑兵的包围圈形成,阿达古木的蒙古中队陷入苦战,先前被他们围起来的哥萨克人趁机反扑,死伤开始大量出现。仅在阿古达木和他们会合的过程中,就有几十名蒙古兵被后方出现的罗刹兵砍死,余下的蒙古骑兵已经不到百人,慢慢的被占据兵力优势的罗刹骑兵们给逼到了一处。

在几次左冲右突下,阿达古木与六十多部下被哥萨克人完全包围,围得是密密麻麻,已经是没有可能突围了。罗刹兵们已经彻底完成包围圈,他们将蒙古兵们赶到中间地带,不断缩小他们的活动空间。看起来,蒙古中队的覆亡只是时间问题了,对此,阿古达木已意识到了,不过他没有恐惧。

“成吉思汗的子孙们!”

阿达古木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再冲出去了,他没有为自己方才的鲁莽和冲动后悔,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族人和巴根,没有办法再履行和巴根的誓言。连番的冲杀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力气也好像快要用完,在大喘一口后,他用尽全力吼叫起来:“让我们光荣的战死吧!”

“杀,杀光他们!”

烈奥尼德眼睛通红的望着这些还在做着临死前挣扎的蒙古人,毫不犹豫的对着族人们抬起了左臂,这个姿势意味着他不要俘虏,意味着这些蒙古人都要被杀死。

“吼…喔!”

见到首领做出的姿势,哥萨克人兴奋起来,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杀光对手更让人兴奋的呢?他们嗷嗷叫着挥舞马刀冲了上去,胜利已经唾手可得,就剩这最后一击了。

“来吧,罗刹杂种们!”

阿古达木毫不畏惧的迎面冲了上去,六十多名蒙古骑兵们也是毅然随着他一起冲向罗刹人。猛烈的撞击声中,十几个蒙古人和哥萨克人一同掉落下马,旋即被踩死。在这轮冲撞之后,还跟在阿达古木身边的蒙古兵还余下四十多人。他们勒紧马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待着罗刹人的再一次冲锋。不过罗刹人好像有意玩弄他们一样,并没有急着对他们展开最后一击,只是慢慢的朝前靠近,将战圈缩至最小。

就在烈奥尼德和所有哥萨克人乃至城头上的俄军军官都以为这些蒙古人在劫难逃时,他们却看见几百米外的清国步兵却突然潮水一般向哥萨克人冲了过来。

“蒙古弟兄们,我们来救你们了!”

冲锋的步兵是张成的第二大队,在看到蒙古骑兵们的英勇表现后,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们,至于联队长事后如何处置他就顾不上了,反正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

第二大队的进攻完全是张成的个人决定,高坡上的左铭南对此一无知晓,在见到第二大队突然冲向罗刹骑兵后,他呆了一下,旋即骂了几句。身为老军伍,左铭南是清楚现在局面的,蒙古人的英勇表现虽然有效打击了罗刹骑兵,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大伤亡,但对方毕竟主力还在,更要命的是杜吉根思克城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出来一支罗刹火枪队,人数约有三四百左右。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古达木的蒙古中队覆亡,而不能去做什么,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不能做。步兵对抗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依托阵列进行殊死反抗,而不是以冲锋阵型扑向对方,那样做只有找死的份。对于阿古达木为什么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只对罗刹人作Sao扰进攻,在步兵大队不支时出来增援一下而是选择与罗刹人搏命的做法,左铭南不理解,失去了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第二步兵联队将单独承受罗刹骑兵毫无顾忌的打击。在见到蒙古中队陷入罗刹骑兵重围后,左铭南果断下令两个大队立即布好队列,准备迎候罗刹骑兵随后的进攻,没想到张成却违抗军令,擅自带领第二步兵大队前去救援蒙古中队。

混蛋!张成你这个混蛋,你自己送死不要紧,为什么要拉上第二大队!你他娘的要害死整个联队!左铭南愤怒了,气得随手砍断一根身边的细松,继而在卫兵们惊讶的目光中,他又提着那把长刀快步冲下高坡。

“全军进攻!”

赌,只有赌了,如果张成的第二大队受到罗刹骑兵灭顶的打击,仅靠一个大队兵力是肯定守不住这里了,左铭南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奇迹发生了。

............

那位给骨头发短信的读者朋友,谢谢你的支持,这两天因为一些家庭琐事,所以更新少了,见谅,即刻起恢复正常。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十九)

“哈哈,这些土著是要找死么?”

清国步兵的进攻让正想将最后这些残余蒙古人解决掉的烈奥尼德大喜,如果这些清国人的步兵不动,依托他们那该死的阵列死守,他还真要费点力气,说不定还要折损一些族人的性命。但现在对方却放弃他们的优势而选择愚蠢的进攻,这简直就是成全自己的赫赫功劳。对方的指挥官脑袋一定进水了,如果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上帝都不会饶恕自己,烈奥尼德如此想道。在那些土著步兵们距离己方还有两三百米时,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斯维尔,带上你的人去冲散那些清国土著!”

再次选择斯维尔,是因为烈奥尼德想让这个年轻的堂弟多立点功劳,好在战后的赏赐中多瓜分一些。毕竟是自己的堂弟,能照顾他的自己这个堂哥还是多照顾些。

斯维尔听到堂哥的命令后,二话不说打转马头,领着几十名族人呼喝着朝那些散乱的清国步兵冲了过去,他们留下的空档很快就被另外的哥萨克兵堵上,没有给包围圈中的蒙古人一点逃跑的机会。

步兵大队的突然进攻让阿古达木心暖了一下,也让被围的蒙古人激动,原以为这些步兵不会来冒死救援,没想到这些汉人军官竟然不顾全军覆没的危险过来抢救,看来巴根没有说错,关宁军是支值得投靠的队伍。

本想借着罗刹骑兵分兵的空当冲出去,但罗刹人显然有所准备,他们在阿古达木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及时堵上了缺口,这让阿古达木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振作起来,不远处关宁军的战友正在奋不顾身赶来救援自己,自己必须竭尽全力配合他们,否则这些友军的鲜血就要白流了。

“听我的命令,进攻!”

阿古达木果断的下令残余的部下随自己一起往步兵联队来攻的方向冲去,争取一举冲破对面百余名罗刹骑兵。

…………..

“狗.娘养的红毛鬼,去死吧!”

张成身先士卒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只想尽快冲到罗刹骑兵面前将蒙古兄弟救出来。见几十名罗刹骑兵正冲自己这边而来,张成想也不想就挥刀迎了上去。

“弟兄们,杀啊!”

几个汉军军官紧随在大队长的身后,六百名步兵毫无所惧的向着罗刹人冲了过去。第二步兵联队中的军官都是从第一步兵联队调拨过来的,很多人经历过不下三次的战斗,对于罗刹人的战斗力他们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对面的罗刹骑兵虽然困住了己方的骑兵,但不代表他们一样可以打败自己。

“第二步兵联队,铁打的联队!”

不知哪个军官叫出了联队的口号,瞬间河岸边响起震天的呐喊声。

听到那些清国土著们的叫喊,斯维尔下意识的笑了起来,这些愚蠢的土著也懂得激励士气嘛,不过在我们哥萨克人的进攻下,你们就是有再高的士气也无济于事。

马刀举起,斯维尔针锋相对的吼了声“乌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清国步兵。

两百米的距离不足以将战马的速度提到最高,但也能让骑兵保持一种快速冲锋的阵势。几十骑人数看起来少,但集中在一点对于散乱的步兵来说,也是吓人的噩梦。

斯维尔的人与第二大队碰撞到一起后,马刀还没有砍下,几十名步兵就被撞得往后飞跃数米,一些士兵更是直接被踏在马下,胸口被马蹄重重的踩下,连鲜血都来不及吐出一口,就永远的失去了呼吸。一个索伦小队长是最惨的一个,他被疾驶而来的战马撞飞到两米外手下的长矛上,两根长矛就那么笔直的从他的肚子上剌了出来,鲜血在矛头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在失去意识后,这个小队长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

“后面的人砍马!”

“前面的人随我继续冲!”

罗刹骑兵冲撞过来时,张成及时的跳开了,躲过了致命的一撞,见罗刹骑兵们正往后队冲去,战马的速度虽有下降,但依然快到可以随随便便将人撞倒在地。审时度势,张成立即高声叫喊让后面持刀的士兵去砍罗刹人的战马,与此同时,他却带着前面的步兵继续向前面的罗刹人冲去。己方有几百人,罗刹人只有几十人,自己的目的是去救蒙古人,如果和这几十个罗刹人纠缠在一起,那残余的蒙古兄弟肯定撑不住。

第二大队有四个中队,每个中队一百五十人,最前面的是第一中队和第二中队,第一中队在罗刹人的撞击下死伤数十人,但第二中队却因为没有受到罗刹人的直接冲撞,所以并无死伤。在慌乱中,两个中队长听到大队长的命令后,立即放弃回头去追杀那些罗刹骑兵的念头,带着部下迅速向大队长靠拢,继续朝前方冲去。后面的第三、第四中队则在躲避罗刹战马的同时,开始用长矛去剌他们的人,或用刀去砍他们的马腿。但因为罗刹人居高临下,战马又在奔驶中,所以战果不大,相反却是被罗刹人冲得七零八散。

见清国步兵竟然没有理会斯维尔他们径直又朝这边冲来,烈奥尼德冷笑一声,面前的蒙古人只剩三十几个了,而且大多都带了伤,他们撑不了多久,只要留下几十个族人,他们就休想跑出去。

既然你们这些土著这么想死,就成全你们吧!烈奥尼德对着几个队长招呼一声,三百多哥萨克人迅速从包围圈散开,开始冲向只有不到一百米的清国步兵们。

“想要老子命,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

有原《活尸手册》的读者请注意了,为了完成这个每天骨头都会在睡前想到的情节故事,骨头决定明天恢复对活尸的更新,但为不影响《恶奴》的正常更新量,所以《活尸手册》更新不多,每天可能只有几百字。不为别的,就为了完成这个普通人的故事吧。骨头希望《活尸》能和电影《求生之路》一样让人回味。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二十)

烈奥尼德指挥围困残余蒙古兵的哥萨克大队杀向关宁步兵时,因为距离太过接近,所以他们的马速并没有拉起来,因此在第一中队与他们交锋的时候,哥萨克骑兵的战马优势被一定程度抵消。然而,失去撞击功能的骑兵仍然是一盘散沙,仅以血性之气冲锋步兵的大敌。在局部战场上,三百多哥萨克骑兵相对于张成所领的第一、二中队士兵来说,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上都占据了优势。交锋的刹那,一个中队的士兵被哥萨克人的马刀夺去性命,而他们仅仅造成二十几个罗刹骑兵的死亡。余下的士兵在经过最初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后,出于本能的向身边的军官靠近,小队长向中队长靠拢、中队长向大队长靠拢,最后,张成带领余下不足一个中队的士兵连同军官形成一个圆形战阵,渐渐的开始依靠队形来抗击罗刹骑兵。

从奔跑行进状态转变为圆形防守后,死伤虽然还有,但不如方才刚交手时那么惨烈,哥萨克人在一根根竖起来的长矛面前有点难以下手,就好像面前是一只长满尖剌的刺猬一样。他们不断的在这些清国步兵周围兜绕,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好一举消灭他们。

在确认这支清国步兵的另一半被斯维尔的人缠住后,烈奥尼德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并不着急解决这些负隅顽抗的清国步兵,因为他想将这支清国军队全部吃掉。在他的示意下,两个哥萨克小队长开始抽出自己的人加入到斯维尔的战列当中,很明显,解决那些与斯维尔交手的清国步兵要比解决这些缩成刺猬的清国步兵要容易得多。

阿古达木带着剩余的三十几名部下依然无法冲破罗刹人的包围,虽然他们的主力已经抽去对付步兵兄弟,但留下来的这不到一百名骑兵仍然牢牢的克制住他们,使他们无法突破看似薄弱得多的包围圈。望着不远处步兵兄弟的困境,阿古达木一筹莫展,他太累了,连番的劈砍让他都有些再握住手中的战刀,现在躲避罗刹人的刀锋远比他自己挥刀要多得多。那三十多名蒙古兵也大多带伤,身上布满自己或者敌人或者同伴的鲜血,几个人的兵器也都砍卷了口子。

苟延残喘是阿古达木和部下目前处境的最好表达,步兵兄弟已经尽力了,但显然他们并不能挽救自己覆没的命运,看来,真的只有战死在这里了。阿古达木打起最后的精神应付罗刹兵的袭击,他不想自己死得太难看,也不想自己死得没有价值,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拉上足够垫背的罗刹人,否则就是死了也不划算。

与期维尔带领的几十名罗刹骑兵交手的第三、第四中队到现在也没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这两个中队的军官虽然都是战斗骨干,但是士兵却多是由辅兵转为战兵,或是一些后期征调入伍的青壮。他们的战斗表现与前面两个中队比起来要差很多,因为第二步兵联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第一大队要比第二大队强,第二大队比第三大队强,依次类推,第一大队的第一中队要比第二中队强,第二中队的战斗力也比第三中队强。现在,战斗力最强的第一和第二中队已经冲到了前面去,而战斗力较弱的第三、第四中队连区区几十个罗刹骑兵都应付不了,似乎也验证了第二步兵联队的战斗力排行榜。

斯维尔是聪明的,他没有和刚才的阿古达木一样,如一头猛虎般扎进对方的士兵当中,然后在那里大块朵颐般厮杀,最后陷入对方的重围中。他的做法是带着这几十名族人不断的冲剌,让对方无法阻拦自己,也让对方无法有效的聚在一块。他知道自己的兵少,如果和占据人数优势的清国步兵正面硬撼,绝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只要看见这些清国步兵有围成一团的趋势,斯维尔总是及时带领族人将击粉碎。不能不说斯维尔的眼光很敏锐,或者说长年的战斗让他变得经验丰富,在他富有成效的指挥下,第三第四中队有像溃不成军、面临彻底崩溃局势发展的迹象。

在另外一批几十个哥萨克人加入战圈后,第三、第四中队终于抗不住了。第三中队残余的士兵开始往后大踏步退却,和刚才的后退不一样,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害怕了。该中队的中队长是鄂伦春人拉呼,关宁军最早的加盟部落之一,在无法制止部下逃跑后,他面无人色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大队长,心里叹了口气:败了,跑吧!

中队长一跑,第三中队的士兵更是跑得飞快,三个汉军小队长也参与到了逃跑的人群当中,毕竟这个世上不怕死的汉子是很少的。顺风仗、稳赢的仗怎么打、死多少人都不要紧,反正知道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自己,可是眼下这仗是注定必败的了。敌我兵力悬殊太大,对方又是骑兵又是火枪手的,在杜吉根思克,一向被关宁军所代表的以强期弱,以多胜少的局面已被彻底改写。既然是必输的仗,就没有必须将性命扔在这儿了,还是赶紧逃走捡回条性命要紧,这大概是每个向后跑的士兵心中所想。

第三中队溃退了,第四中队的中队长裴大刚不想退,他高声呼叫着让部下们死战到底,但是在第三中队逃跑的带动下,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动摇了。战场上最怕的事情就是逃跑,因为逃跑是会感染的,看到别人跑,大多数人都会有样学样的。很快,第四中队也后退了,崩溃的后退,很多士兵甚至连兵器都不要了,空着两手撒开脚丫子跑。

“胜利属于哥萨克!”

斯维尔的脸上书写着成功者的豪情,他迅速驶马追了上去,从后面砍死一个一边跑,一边向后望的清国兵后,向他的族人们发出了乘胜追击的手势。要想获得更大的胜利、获得更多的人头全在这追击上面了,心无斗志只想逃跑的清国兵将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劈死他们。

“妈的、这帮兔崽子!”

目睹第三、第四中队溃逃的张成,心凉到底,他知道完了,他的大队完了,蒙古骑兵们完了,整个第二步兵联队也完了。

第二百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二十一)

张成知道第三、第四中队溃逃后,自己和身边这一百多士兵就是离线的风筝了,再也甭想得到任何支援,同样,阿古达木的蒙古中队也失去最后生还的希望。

看着自己的部下如此不中用,犹如无胆鼠类,张成恨不得马上挥刀自尽。一种羞耻感涌上他的心头,身为大队长,他一直以为自己部下的兵都是个顶个好样的,遇见那些在第一联队任职的老弟兄时,他总是不含糊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兵绝不比你带的差。可是现在两个中队的集体溃逃让他有种被打脸的感觉,这可是关宁军成立以来第一次成建制的溃逃,而且是决定胜负的溃逃,他从没想到这么丢人的事情会出现在他带领的队伍当中。

罢了,就死在这里吧,就算侥幸能捡回条命,我又拿什么去见联队长,去见师团长,去见那些老兄弟呢!张成万念俱灰,求死之心充斥心中,仗打成这样,部下丢人丢成这样,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了。

围在张成身边的军官和士兵们也被三、四中队的溃败乱了心志,在罗刹骑兵的重重包围中,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后军及时赶到,可是现在后军却逃跑了,这让他们不得不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会在罗刹人的马刀下丢掉性命。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四面都是罗刹人的骑兵,虽然他们的进攻力度下降不少,但傻子也知道,这些罗刹人已然不再将他们当做主要对手,罗刹人现在只是想围住他们,就好像猫戏老鼠一般,慢慢的折磨他们直到最后,而他们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听之任之,绝无脱逃希望。

士兵们的眼眸慢慢灰暗下来,生机在每个人的眼神当中逐渐黯淡,他们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在骑兵追击下只顾逃跑的步兵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兵败如山倒这话一点也不假,两百多抱头鼠窜的士兵一股脑冲入河水当中,或往岸上跑,或顺着河水往下跑,没有人敢提起一丝勇气停下来,他们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身后同伴的惨叫声不是激发他们垂死挣扎,而是让他们跑得更快。

双脚难敌四蹄,短短功夫,几十具关宁军步兵的尸体就倒在了河的两岸,鲜血将河水染得殷红,十数具无头尸在河水的冲刷下缓缓向下游飘去。

斯维尔带着哥萨克兵们如入无人之境,也完全不再需要合拢在一块,就那么分布在不同区域,寻找眼前每一个正在逃跑的清国人。此刻,他们眼中只有人头,没有其他。那些落荒而逃的清国步兵就好像草原上吃草的牛羊一样,是那么温顺那么听话...

跟在逃跑清国步兵屁股后面撵了四五百米后,斯维尔猛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大喝,继而就看到清国军队另外一支步兵正排成十几列缓慢的将这边移动。

“后退者,杀无赦!”

大喝过后,两名只顾逃跑,慌不择路撞到左铭南面前的士兵,脑袋就像皮球一样被他砍落在地。

“前进!”

杀人之后,左铭南脚下一步也不停,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慢慢向前走去,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冷冷的让人看了心怵。前方张成第三大队的惨败他看得一清二楚,也急在心里,可是他却只能控制部队前进步伐,他绝不能让手中这最后一个大队也如第三大队那样被击个粉碎,否则他一点战胜罗刹骑兵的把握也没有。

早年在吴军中所受的训练让此时的左铭南镇定异常,十米、二十米、五十米…眼角余光瞥见士兵们还算中规中矩的前进步伐后,左铭南稍稍有了些底气。只要罗刹人的火枪队不上来,他还是有信心打退罗刹骑兵的进攻的,毕竟自己手中有一个完整大队的兵力,而罗刹骑兵已折损了三分之一兵力,他们也杀了这么长时间,战斗力可以打个折扣了。

斩杀后退者是告诉那些还在逃跑的士兵,军法无情;保持队伍整齐的前进步伐是告诉自己,只有依靠阵列才能击退罗刹人。左铭南不断调整前进的速度,让士兵们从头至尾保持一个完整队形。集体,只有集体的力量才可以打败骑兵,左铭南如是告诫自己,任何个人式的英勇行为在骑兵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当初师团长在松山堡打败罗刹骑兵们得益于对方人数少,而现在,自己的对手有几百,师团长的奇迹可是绝不会再次上演的。

看到前进中的第三大队,那两个中队逃跑的士兵好像看到救星一样,纷纷向他们冲来,可是在看到两名同伴被联队长一刀劈下脑袋后,他们一下懵了。在他们愣神的瞬间,十几名士兵就被赶上来的罗刹人砍倒在地,余下的人清醒过来,然而此时往前跑是死,往后跑也是死,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短暂的犹豫之后,第三中队的中队长拉呼突然转身迎着罗刹骑兵冲了过去,一见他这样,部下二十多名士兵下意识的也跟了上去,第四中队的中队长裴大刚本就不想跑,现在联队长亲自带兵上来,他一下有了底气,也返身冲拉呼的方向而去。看到两个中队长带头,前方联队长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五六十个士兵开始掉头反击。然而,也有二三十人选择了往两边跑,既不朝前,也不朝后,而是选择往两边空档处跑。对于他们,左铭南没有理会,斯维尔同样也没有理会。

正在追杀的哥萨克们没有想到清国军队另外的一支人马会从一里多外开来,也没有想到那些正在狼狈而逃的清国土著们敢掉头。有几个跑得太快的哥萨克人冷不丁被清国步兵射出的冷箭击中,他们身上连件皮甲都没有,在箭枝和马速的双重作用下,“扑通”一声从马上仰头倒下,战马将一名脚被马鞍绕住的哥萨克一直往前拖了六七十米才停了下来。其余的哥萨克见状,迅速打转马头,不再追杀逃跑的清国兵,而是向斯维尔靠拢。

“弟兄们!千户大人来救咱们了,撑住,一定要撑住!”

张成看到了正压上来的第四大队,也看到了联队长,他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他虽然想死,但他必须要为身边这一百多部下负责,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带出去,至于事后师团长和千户如何处置自己,就由他们吧,要杀要剐他都认了。自己的冲动已经害死几百部下,就算死上一百回也难赎其罪。

阿古达木也看到了靠上来的左铭南,他的身边还有二十几个人了,出于求生的本能,他还是为部下们打着气,带着他们在罗刹人的攻击下吃力的应付着。

“清国人脑子坏了吗?”

烈奥尼德对这一支以阵列队形靠上来的清国步兵不屑一顾,心道你们已经折损了一半兵力,如果对方指挥官是聪明人的话,就应该立即撤退,或许那样,他们还可以保存一些兵力,然而现在对方却全部压上来,简直是让人难以理解。难道你们以为排成一队队阵列就可以阻挡死神的步伐吗?不,你们太天真了,你们根本就阻挡不了我的族人一击!

斯维尔聚拢了分散开来的族人,在他身边的有近一百人,他首先下令族人们和清国兵拉开距离,他在思考并且等待着堂哥的命令。就在烈奥尼德正在考虑如何吃掉这支开来的清国步兵时,身后的杜吉根思克城下,瓦西尔指挥的火枪队却突然开了上来。

“俄国人想来抢我的功劳吗?”烈奥尼德对于火枪队的突然增援并不领情,他愤怒的认为是瓦西尔这个小人想抢夺自己的战功,他的族人已经战死了快两百人,现在正是他对清国军队最后致命一击的时候,在这个关键时候俄国人却想来抢他的功劳,简直就是无耻!

就在烈奥尼德大声咒骂瓦西尔的时候,身边的族人却指着东南方向的树林恐慌的叫了起来:“骑兵,好多骑兵!”

第二百零九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三十)

杜吉根思克俄军试图突破第三步兵联队防线的同时,弗拉索夫所部被第二骑兵联队突破,不到半个时辰,战斗宣告结束。

马龙带领骑兵冲上去后,俄军混成一团,虽然军官们竭力想组织反抗,可是士兵们都吓怕了,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所有人都在东奔西跑,有四处乱跑的,哭爹叫娘,无头苍蝇般的,也有去和布里亚特人抢马的,也有趴在死人堆里装死的,总之,场面乱极了。最后,陷入穷途末路的尼布楚总督弗拉索夫放下了贵族的尊严,将那支指在自己脑袋上的手铳扔到地下,带领身边的军官和士兵举起双手,对着那些蜂涌而来的清国骑兵大声叫喊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请不要杀我们,请不要杀我们!…我们投降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民夫和各族百姓的噩梦结束了,俄军的噩梦也结束了,关宁军中精通俄语的翻译告诉投降的俄军,关宁军接受他们投降时,弗拉索夫和他的部下都松了一口气。在对方的要求下,他们老实的排成一队,小心翼翼的向木栅外走去。

扎吉夫的运气这次可不好,他没有跑出去,因为他刚跨上战马时,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俄国兵一把就将他从马上扯下,然后拼命的鞭打马儿向着前方狂奔。可怜的扎吉夫还想从部下手中得到马匹,可是那些往日对他十分恭敬的族人们,却好像听不到首领救命的叫喊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从他的身边一个接一个的逃走。最后,扎吉夫被几个俄国人强拉来的锡伯人给按在了地下,然后这些锡伯人拼命的叫喊那些冲进来的清国骑兵:“蒙古人的首领,蒙古人的首领!”…

第二步兵联队还在打扫战场,搜捕少数窜入树林的罗刹兵,敌我双方的死伤统计和缴获品的统计都没有出来。四百多被俄国人强拉来的各族青壮此时正在积极配合第二步兵联队打扫战场,他们熟门熟路的将属于俄国人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搬运到一块,马、骡子什么的统统都拽了回来,因为第二步兵联队有不少士兵和他们都是同族,所以很快,各种亲切的口音就鼎沸起来,中间还有不少拥抱在一起,喜庆相逢的。

见战局已定后,赵强命令马龙率部警戒后,便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了俄军木栅前面,那里站着一百多幸存的各族百姓,除了十几个男人外,其他的都是女人和孩子。

这些幸存下来的人麻木的看着关宁军的士兵在面前走来走去,麻木的看着他们在将一具具尸体抬到一处,没有眼泪,女人的眼里看不到眼泪,孩子天真的眼中也看不到泪水,只有那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告诉赵强,这些人的泪水已经流干了。他们不是不想哭,而是实在哭不出来了。

见到大帅过来,正在带领部下清理战场的一个总旗连忙带人跑了过来,警惕的横在那些幸存者面前,他们担心这些幸存者会对大帅不利。

赵强挥手示意总旗将兵带到一别,制止了卫兵的跟从,只身来到那些幸存者面前。

望着这些无辜的女人孩子,赵强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他看到这些幸存者对自己仇恨的目光,他看到从孩子眼里折射出的敌意,看到了他们捏着的小拳头。

“你们可以回家了,我会给你们应得的赏赐的。”

赵强不敢再看这些孩子,他心如刀割,妻离子散、亲人阴阳相隔的惨剧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无论他用什么理由安慰自己,都无法让自己正视这些人,敢毫不在乎的站在他们面前。他叹了口气,在幸存者们视线中慢慢朝远处走去。

刘德已经让人将那些被打死的民夫和各族百姓尸体堆放到一处,死的人太多,一个个埋葬是不可能了,所以刘德准备将这些人集体火化了。

见大帅一个人默不作声的走到那些死人堆前,刘德示意士兵们暂时不要抬了,全部立在一边不要动。他意识到大帅要干什么,所以他不想去劝阻大帅,或许这样做能让大帅心里好受些吧。

“诸位,对不住了,我赵强与你们前世无仇,今生无恨,却让你们葬身于此,虽是被逼无奈之事,但终是禽兽所为,为人神共愤。但你们不死,我的兵就要死,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望诸位早登极乐,下世投胎到个好人家,不再受这刀兵之苦吧…”

沉思片刻,赵强缓缓的屈下右膝,对着已经不会再说话的尸体低下了头…

“大帅,事已至此,节哀顺便吧。”

见大帅已经跪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刘德便想来劝说一下,但却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只好用了个节哀顺便,可是这话说出口,却又是那么的别扭。好在赵强心中正痛,思绪满肠,倒也没有听出这话的别扭之处。

“大帅该着手部署攻城事谊了,天气越来越冷,属下担心今年冬天会提前来临。”

刘德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了看天,从昨天开始,气温就开始冷了下来,此地离宁古塔虽有几百里,但关外天气差不多,根据经验,刘德推测今年冬天可能会比往年来得更早些。现大军在外,御寒之物不足,又宿于郊外,万一急冻或者提前下雪,对关宁军而言就是一场灾难。所以刘德急切希望赵强赶紧着手攻城事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冬天真的提前来,届时杜吉根思克又没有拿下,那就前功尽弃了。搞得不好,出征大军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刘德的话让赵强一个激灵,恰好一阵冷风吹过,脖子里猛的灌进冷气,鸡皮疙瘩出了全身。赵强一震,连忙起身,对刘德道:“先生速与我回杜吉根思克,此地留给齐壮处理就好。”

“是,大帅。”

刘德应了一声,叫来卫兵将大帅战马牵来,草草交待齐壮几句后,赵强就带着刘德率第二骑兵联队赶回杜吉根思克。

千万不能下雪,千万不能下雪!一路上,赵强不止一次想起刘德的话,时间不多了,前世西伯利亚冷空气可是赫赫有名,赵强不想没被俄国人打败,却败冷空气打败,所以他必须马上攻下杜吉根思克,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第二百一十章 炸毁城墙(上)

回到杜吉根思克后,赵强没有立即布署攻城战斗,因为他还没有想到对付守军火炮的办法。从额尔古纳和乌第思克等地送过来的民夫和各族百姓前后有一千七百人,但现在仅余一百多老弱妇孺,其余的全死了。现在就是赵强想继续用人命去填俄军的炮口,他手中也没有可供驱使的“炮灰”了。无法解决强攻带来兵力巨大损耗问题前,赵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杜吉根思克“望城兴叹”,不敢轻易做出强攻的决定。

第二步兵联队清理战场结束后,留下一个大队在西北方向警戒后,联队长齐壮领着另外两个大队押着俘虏回撤杜吉根思克。战果已经被统计出来,关宁军自身伤亡步兵三百六十人、骑兵一百七十人;俄军几乎是全军覆没,计死伤俄军火枪手三百五十二人、布里亚特蒙古人七百六十人,被俘俄军二百零八人,蒙古人三百四十人,各族青壮四百零九人,仅有数十人逃脱。另外缴获战马六百九十匹,火铳六百杆,蒙古人使用的刀剑千余,粮草百石。

战果被刘德报上来后,让正为攻城发愁的赵强难得开心了一下,但很快他的好心情又消失了,因为他发现在这份战报上,并没有提及民夫和各族百姓的死伤。看了刘德一眼,赵强失神的坐了下去,没有去问刘德为什么不将死伤列全。

“大帅,军曹奏报!”

刘德见大帅心情不好,隐约猜到恐怕和那些民夫和各族百姓有关,心中一琢磨,便想将另一件大喜之事告与大帅,好让大帅欢喜,正要开口,却听帐外卫兵报了一声。

卫兵进帐后,身后跟着一人,却是负责大军粮食运送的军曹后勤司的司长郭璞,向大帅行礼后,郭璞小心翼翼的说道:“报大帅,因首义城、乌第思克连着两日下了大雨,道路十分泥泞,且天气越来越冷,运输十分不便,所以本应于三天后运来的粮草恐怕要往后拖一段时间。”

“混蛋!”

闻听此言,赵强怒不可遏,一下站了起来,在帐内走了个来回,脸上又急又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军在外,要是断了粮草,有什么后果赵强一清二楚。

“大帅…”

郭璞见大帅发火,吓了一跳,心中“扑通”直跳,他是负责大军粮草运输的主官,现在粮草不能按期送到,大帅恼起来还不一刀砍了自己。郭璞是越想越怕,猛的跪了下来,不断的磕着头,连称:“大帅恕罪,大帅恕罪…”

“你起来吧,本帅不是骂你,也不是骂你们的郭曹官。”

赵强静下心来,天降大雨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苛责郭飞和郭璞等人也无济于事。示意郭璞起来:“你先下去吧,本帅想静一静。”

“是,大帅。”

见大帅并不怪罪自己,郭璞松了口气,忙退了出去。待他走后,赵强看了眼刘德:“现军中粮食还能撑多久?”

刘德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四天。”稍顿一下,又道:“若是从现在开始就减少军士口粮,可多撑三天。”

“不必。”

赵强朝刘德挥了下手,背负双手走到帐门外,远处正对着的就是杜吉根思克城,城头上的几门火炮清晰可见。

天气越来越冷,现粮草输送又跟不上,大军缺少冬天野外作战的经验,也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皮毛,杜吉根思克俄军的大炮又是关宁军难以逾越的障碍,坚城难克,目标难达,赵强是越看越急,越急越忧。

因袁崇焕和宁远城的缘故,赵强曾特意查找过十七世纪火炮的性能。他知道无论现在的欧洲还是中国,军队使用的火炮都是前装火炮,对面杜吉根思克俄军使用的火炮也是前装火炮。前装火炮是没有可能提高射速的,因为发射一次以后,必须灌水入炮膛,熄灭火星,以干布帮在棒子上伸入炮膛去擦干,再填入火药,助燃物,塞进去炮弹,然后再点放,这些动作相当缓慢和烦琐,还不包括修正炮位。然而每一次发射,前装火炮的杀伤力都极是吓人的,在直线范围内,可以横穿几十人,落地跳坑时更是可以连人带马砸个稀巴烂。虽不及开花弹,但前装火炮给士兵的心理震慑力却是这个时代最令人恐惧的事情。

怎么才能最少程度减少自己损失的情况下拿下杜吉根思克呢?外面正刮着北风,赵强心思重重,不自觉的就向着前方走去。刘德见状忙跟了上去。

从眼前的杜吉根思克,赵强的思绪慢慢想到几十年前,宁远之战袁崇焕的战法就是将后金的骑兵诱入城头红夷大炮射程,然后开火射击,效果显著,老奴哈赤便是宁远城下受了红夷炮轰击后受了重伤一病呜呼的。

洪承畴出关与满清进行松锦大战时,明清双方均使用了红夷大炮,明军在关内加紧造炮,清军把红夷炮用于大规模的野战和攻坚。清军仅松山一役,就调运了炮弹万颗,红夷炮37门,炸药万斤,到阵前备用。松锦战前,清军由于火炮量有限,质量低劣,攻城时,每每不下,因而攻坚战往往被视为畏途。松锦一降,清军再攻坚城,往往炸毁城墙近百米再攻。

炸毁城墙再攻?在漫无目的的遥想中,赵强突然停了下来,清军攻城的办法让他灵机一动,对!炸毁城墙!

“炸毁城墙,炸毁城墙…怎么炸?”

赵强喃喃自语着,盯着杜吉根思克的城墙动也不动一下,这让身后的刘德大是奇怪。小半柱香时间后,刘德耳边传来赵强的声音:“军中火药现还有多少?”

“呃?”刘德一怔,遂即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回道:“回大帅,军中火药多是从罗刹人手中缴来,具体多少属下并未统计。”说完上前一步,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知大帅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赵强冷笑一声指着杜吉根思克的城墙:“我要炸毁它!”

第二百一十一章 炸毁城墙(中)

昨天电脑突然声音猛响,然后就是莫名其妙死机,重开后没有反应,送去检修,上午才拿回来,原因:没有问题,说什么静电没有释放导致开机什么问题,反正说白了就是没问题。。维修人员象征性的收了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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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清军还是俄军,乃至万里之外的欧洲军队,所使用的火药都是黑火药,在性能和爆炸威力上都比不上赵强所熟悉的黄色火药,也就是后世所说的TNT,但只要份量足够,炸毁一段城墙还是轻而易举的。

打定主意要炸毁杜吉根思克城墙后,赵强马上让刘德去各部统计火药的储量,并立即全部集中起来,以作炸城之用。

刘德虽不知道大帅的主意有没有用,但见大帅如此肯定,便半信半疑的去步兵联队查探火药情况。

现关宁军中火药大多在第三步兵联队手中,因为乌第思克和图古尔斯克俄军的火铳都被配发到第三步兵联队第一大队手中,火药和铅子也全部集中在第一大队,除去已经消耗掉的外,第一大队手中还有四百六十斤火药。另外从被围的俄军手中也缴获了三百二十斤火药,加上第二步兵联队从额尔图纳城带来的一百多斤,总共有八百七十斤火药。

这八百七十斤火药除了留下一百七十斤给第三步兵联队第一大队维持一次战斗所用外,余下七百斤都被集中了起来。将领们对于大帅要如此多的火药做什么都十分好奇,在听刘德说完大帅意图后,众将却是陷入沉默,人人脸上都有怀疑之色。

齐壮、贺满川、马龙等千户都是吴军旧部出身,他们昔年在吴军之中虽知道火炮厉害,却是从未见过军中有用火药炸城之事,多是以炮轰城墙,以求轰塌一段,诸如清军也是使用这办法破城,今赵强却要用火药炸毁城墙,此事众人前所未闻,也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领域,所以众人潜意识里就觉得此法怕是不妥,又或是不大可能达到目的。

“大帅,此事当真可行?”

齐壮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毕竟这事谁都没做过,也没见过,对于这些火药能不能一次炸毁罗刹人的城墙,他们都没有底。

赵强肯定的点了点头:“能!”赵强的肯定还是很自信的,以火药炸城可是有先例的,明末时的李自成就干过不少,所以他对于七百斤火药炸塌一段杜吉根思克城墙是非常有把握的。

贺满川没有说话,他盯着面前装在大坛子里的火药看了半响才摇了摇头,起身有些担心的对赵强说道:“可是大帅,这么多的火药如何才能安于罗刹人的城墙下,若是以人力运送,怕不及地方,就被罗刹人火炮击中又或是被他们的火铳射中,那样一来岂不是白费功夫嘛?”

贺满川所说让众将议论起来,这么多份量的火药堆在一起,威力固然惊人,但就算能够炸毁罗刹人的城墙,但谁又能保证在运送过程中不被罗刹人击中呢。火药这东西可不是闹了玩的,碰着火星就炸,要是还没送到城墙上就炸了起来,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谁说要在罗刹人眼皮底下运上去的?”

贺满川的担忧让赵强呵呵一笑,示意部下们去看第三步兵联队挖掘的壕沟,然后对贺满川道:“给你一天时间,能不能再挖一条通到城墙下的壕沟?”

“这?…”

贺满川挠挠头,一头雾水,不知道赵强要他再挖一条壕沟干嘛。正糊涂时,看见几个士兵若隐若现的在壕沟里钻来钻去,顿时有些明白大帅的意思了,心道看来大帅是想通过这些壕沟将火药在罗刹人眼皮下运到城墙下,这法子看上去倒是可行,只不过离城墙的距离还有近二里地,用一天时间在将近一千步的距离里挖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壕沟,只怕有些难以办到。一天时间太少了,太少了,贺满川不敢轻易应下,在那犹豫不决。

见贺满川迟疑,赵强不容置疑道:“就一天,你办不成也得办!”转头去看齐壮他们,直接说道:“恐怕你们都已知道我军粮草已不多,所以我们必须在三天内拿下杜吉根思克,不然只有撤退。成败就看能不能炸毁罗刹人的城墙了,而能不能炸毁罗刹人的城墙又要看第三步兵联队的了。”说到这,斜眼看了一眼贺满川,众人听后也都一齐看向贺满川。

贺满川被赵强和众人盯着,又听成败都关系在自己身上,当下把心一横,扬声道:“大帅放心,末将这就去办,明天这个时候,要是沟子还没挖好,大帅取末将脑袋就是!”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坡下走去。

“大帅,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大帅。”

刘德在众人看着贺满川远去时,上前两步,有些欣喜的道了一句。

赵强心思在炸城上,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何事?”

刘德双眉一挑,喜道:“我军俘虏了一罗刹大官!”

“罗刹大官?”

赵强仍是心不在焉,俄国军官不是没抓过,都是些城守火枪队长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角色而已,所以对于这新抓的罗刹大官赵强没怎么往心里想,只当又是什么火枪队长之类的俄军军官。看都不看刘德一眼:“什么官?”

刘德见大帅不上心此事,当下就想让大帅惊喜一番,喜笑颜开的扫视了一眼齐壮、马龙等军官,然后兴奋的说道:“据俘虏供称,此人是罗刹在尼布楚的总督弗拉…弗拉什么索夫!”

“尼布楚总督?!”

听了刘德的话,赵强好像被冻住了一般,整个人凝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半天才回过神来,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握住刘德的肩膀,喜出望外道:“当真是尼布楚总督?你没搞错?”

见大帅这么兴奋,刘德亦是高兴,一点也不在乎大帅捏得自己有点疼,不住点头:“是尼布楚总督,属下确认无误!”

话音未落,赵强已经松开刘德,直往前走:“在哪,快带我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针锋相对

“总督大人不远万里来到东方侵略中国,真可谓是不辞辛苦,对你们的沙皇陛下真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了。”

赵强见到成为阶下囚的弗拉索夫第一句话就讥讽了他一下,因为他觉得没有比讥讽俄国在远东最高长官更让他开心了。没想弗拉索夫的话却让他差点噎住,回过神来一想还得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弗拉索夫的原话是“将军阁下,恐怕你搞错了,我们俄国并没有侵略中国,这片土地本来就是无主之地,如果非要说我们入侵,只能说我们侵略了通古斯鞑靼人的地盘,而不能说是侵占中国。将军阁下,你要知道,中国是对拥有灿烂文明并且是由汉人创造的国家尊称,而现在,中国已经不存在,早在几十年前,鞑靼人就灭亡了中国,汉人沦为了可怜的奴隶,他们并非这个国家的一员,只是最低贱的奴隶而已。因此对于由野蛮鞑靼人建立的政权,鄙国向来是不承认也不接触的,所以将军阁下的说法是错误的……虽然我成为贵军的俘虏,但是有一点是绝对不可以抹杀的,我及我的国家从来没有侵略过中国,甚至我认为将军阁下是在对我的国家入侵。”

弗拉索夫的心态转变得很快,从高傲的总督大人变成可怜的阶下囚,现在他好像又恢复了点高傲,似乎在向对手表示,自己是不可以凌辱的,哪怕语言上都不行。他在赵强进来的时候就观察了对方,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这支清国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所以他必须拿出对等的身份来与这个人谈,绝不能表现出害怕和卑微的样子来,这样做对于他的安全并没有好处。

“胡说八道,此地自唐时就是我中国之地,你这罗刹鬼如何敢狡辩说此地不是中国,又说中国早已灭亡呢?”弗拉索夫的话让刘德十分生气,他好歹也是读了几年圣贤书的,如何能接受中国已亡的事实。

听懂翻译后,弗拉索夫突然笑了,他以一种奇怪的表情问刘德:“请问阁下,鞑靼人在北京建立的政权真的是中国吗?如果说是的话,为何你们给各国的照会条呈上所用的文字并非汉人的字,汉人的语言,而是所谓的满洲文呢?据我所知,国文和国语是一个国家的象征,正如我们俄罗斯帝国使用俄语和俄文做为国书,而不是用其他文字一样,因为国语和国文是国家的真正象征,没有来东方之前,在我的国家就形成这样一个看法,那就是东方的中国已经不存在,它现在只是满洲国,鞑靼人的国度而已!”

弗拉索夫说得很自然,一点也没有看出他是在故意这么说,他的话让赵强百般不是滋味,是啊,弗拉索夫说的没有错,清朝的确不是中国,对于汉人而言,满清的二百六十年是殖民时代和被奴隶时代,所谓的“国人”不是汉人而是满洲人!后世那些该死的清宫和穿越当满猪玩物的辫子戏是在宣扬奴才精神,是在往汉人的伤口上撒盐!然中国虽亡,汉人未亡,只要有汉人在,中国就不会亡!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刘德被弗拉索夫的话气得不行,真想上去踢这罗刹鬼一脚,终是自小所受的教育让他放弃大打出手的念头,蛮夷嘛,懂什么东西,跟他计较犯不着。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对翻译道:“你告诉他,本官不屑与他逞口舌之利,因为和他这蛮夷说了也是白费劲,他懂什么东西!”

赵强进来时就带了刘德和翻译二人,其余人留在帐外。听了弗拉索夫一番话,又见刘德被气得不行,不由暗道一声尼布楚总督就是尼布楚总督,和库柏等人果然不是一个档次,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不过老子可没功夫和你闲鸡.巴扯蛋。面前这总督大人可是宝贝,赵强指着好好利用这宝贝发一笔财,所以就不想和他就那些可以扯上十天半个月的事情浪费口水,但是看他这样子,如果不打击他一下,他就不知道端正态度,将自己的定位摆正,如此一来这话就谈不到一块去了,话谈不到一块去,那好处可就不好捞了。当下赵强往前走了两步蹲了下去,上下打量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弗拉索夫,不紧不慢的说道:

“总督阁下,我不想和你就中国是不是中国这个问题争辩,因为这没有意义,你现在只是我的阶下囚而已,我可以和你谈,也可以不和你谈就将你推出去一刀杀了。所以请你识趣些,不要再说些剌激我及我部下的话,否则谁也保证不了你的脑袋明天还在不在脖子上。噢,对了,忘记告诉总督大人一句了,那些通古斯鞑靼人所建立的政权我也是不承认的,他们的朝廷是非法的,不被汉人承认的,所以他们不仅是俄国的敌人,同样也是我的敌人。”

“你们不是清国军队吗?”

赵强的话让弗拉索夫愣住了,也糊涂了,怎么面前这个清国将军会这么说鞑靼朝廷呢,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呢?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不是通古斯鞑靼人,反而是鞑靼人的敌人,他们之间是敌对的。这一切让弗拉索夫十分的疑惑,据他所知,鞑靼人在所谓的关外除了他们自己外,就是一些被他们征服的小民族,而他们在关内征服的汉人是根本不被允许在关外的,除了那极少数的奴隶外,关外这片土地可以说除了俄国人,就再也没有鞑靼人的敌人。如果事实是这样,那这个将军和他的部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我们当然不是清国军队…”赵强轻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我们是关宁军。”

“关宁军?”

弗拉索夫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军队名称,他想不出印象中有这支军队的任何资料。

“你可以认为我们是大明的关宁军,也可以认为我们是大周的关宁军,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将我们认为是鞑靼人的关宁军!”

也不管弗拉索夫明白不明白,赵强起身掷地有声道:“其实总督大人,你们的国家俄罗斯在我眼里跟妓女婊子没有两样,你们与鞑靼人差不多,都是低劣的人种。据我所知,在你们国家的西边和南边,有三个叫瑞典、波兰、土耳其的国家,我听说这三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都曾经把你们打翻在地踏上两脚。我还听说一件让人十分好笑的事情,据说有一个波兰骗子自称是你们国家被篡位的前沙皇,而波兰的国王听信了他的话,派军队帮助他“复位”,竟轻轻松松地打败你们的军队,然后将这个骗子送到莫斯科成为沙皇陛下。而你们的国家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全国上下连屁都不敢放,任由贵国女人躺在波兰士兵的床上被践踏,是吗?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可以说俄国已经灭亡了,现在的俄国根本不是俄罗斯国呢?”

赵强笑咪咪的说完这些,见一边的翻译没有即时译出,十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照直译,错一句就割了你舌头!”赵强可不想跟韦小宝一样,被翻译给篡改了自己的话,他这些话就是要剌激弗拉索夫,就是要打击他现在还残存的高傲心理,不然这家伙还会继续装下去。

翻译被这么一瞪,吓得赶紧翻译了起来,俄语中的妓女婊子倒也是好译,只是翻译是头一次听大帅说这么粗鲁的话,一时有些不适应所以没敢即时译出来而已。

翻译原话一字不动的翻译给弗拉索夫听时,弗拉索夫脸都绿了,可是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

“你们就是不争气,好歹把波兰大爷送走了,瑞典大爷又来了,照样是割地求和送女人那一套,玩不出别的花样,当孙子的命,嘿嘿,照这么一说,你们俄罗斯还真是人尽可夫的贱种,谁来都可以玩弄一下,这么个国家不就是狗屁不如吗?”

“你们在佛郎机被各国欺负,就跑到东方来想占便宜是吗?哼哼,几十年前,你们的盲流哥萨克和流放犯跑到了这里,算你们运气好,通古斯野猪们捡了大便宜,他们得了西瓜这芝麻自然也就看不上了,正好便宜你们。不过你们也就只敢欺负那些森林里的野人女真,除了这个你们还能干什么?”

“现在,这片土地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从今天开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关宁军的,每一寸土地也都是我们关宁军的,你们俄国人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如果你们非要死皮赖脸的赖在这不走,我就让你们的彼德小沙皇到北极去当爱斯基摩人,让你们的索菲娅女王到妓院当九等婊子去!”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给我住口!”

弗拉索夫崩溃了,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东方人竟然对俄国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更难以接受这个野蛮的东方人如此侮辱沙皇和公主殿下!

不顾身上的绳索,弗拉索夫挣扎着怒道:“跟俄国作对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即使你打败了我,沙皇陛下也会派大军来绞杀你的!”

“沙皇陛下会派大军来绞杀我?”

赵强哈哈笑了起来,嘲笑般看着弗拉索夫:“那个十岁大的小娃娃现在有权力吗?你不要告诉我那个丑得像猪一样的索菲娅公主会真的拼凑一支大军送到东方来?狗屁!你他娘的吓唬鬼还行,吓唬我还嫩了点!”赵强要捅破弗拉索夫最后一点遮羞布,毫不留情的道:

“我听说你们的沙皇曾经派出一万人的“强大兵力”远征突厥人,不想误入蒙古准格尔汗国的地盘,结果被西蒙古骑兵包了饺子。一万人只剩下一个伯爵连滚带爬地回去报丧去了,是不是?!”

“你们的沙皇陛下能调集出超过十万人的军队吗?别告诉我会,事实你清楚,东方在莫斯科那些王公大臣的心目中远不及欧洲重要,哪怕连土耳其都比不上。即使我夺取你们所有的据点,占领你的老巢尼布楚,你们的沙皇能够派出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我就自己抹脖子去!我亲爱的总督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欺骗…噢…不是,应该说不要再装下去,你们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你吹什么都没有用,现在就请你老老实实的接受我的安排吧,否则,现在我就杀掉你,然后将你的脑袋装在盒子里送进杜吉根思克,让你的部下们看看他们的总督大人血淋淋的脑袋是什么样!”

“你怎么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弗拉索夫面无人色的听完翻译,他像是看见比魔鬼还可怕的东西一样,呆呆的看着赵强,嘴里嘟哝着:“上帝,这不可能,他只是个东方的野蛮人…他只是个野蛮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野蛮人?”

翻译告诉赵强的这一词语让赵强十分不喜欢,他冷冷的扫视弗拉索夫:“总督阁下,我不想剌激你,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我的眼里,你们才是没有开化的野蛮人,你们所拥有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脆弱不堪一击的,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你们的俄罗斯永远消失!”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弗拉索夫的脑袋胀成一团,混乱难受,就好像被人剥光衣服扔在大街上示众一样,这回他是真的想死了,他真的是不想再在这东方人面前遭受羞辱了。

“杀了你?”

赵强看也不看弗拉索夫一眼,冷冰冰道:“总督大人,你就别装了,妈的,你要是真的不怕死,你就不会跪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听完翻译后,弗拉索夫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已经是你的俘虏了,你想要我干什么才能放我回去?”

“对嘛。”赵强又笑了起来,很是满意的走到弗拉索夫面前,拍拍他的脑袋,和声说道:“写信,告诉城里你的部下,让他们打开城门投降,我可以放他们和你回到尼布楚,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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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英宗故事

“如果我不写呢?”弗拉索夫的眼睛直盯着赵强看,想要看清他的心肝脾肺肾,又像是想要看清面前这个是不是人,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如果你不写的话…”赵强两手一摊,一脸遗憾道:“那就如刚才我所说的,总督阁下的脑袋将成为摆放在盒子里的展示品。”

“我是沙皇陛下亲自任命的尼布楚总督,按照交战法则,我已经向你们投降,你们不可以再伤害我的性命!”

听了弗拉索夫的话,赵强下意识的就想战俘公约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怎的这家伙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在成为俘虏后还可以要求自己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这他娘的真是个笑话!

“对不起,总督阁下,按照我们关宁军的规矩,俘虏必须要服从我们的要求,如果不服从,我们就立即处死他。”说到这里,赵强转身朝外叫了一句:“来人!”

话音一落,帐外立马进来四名士兵,赵强指了指地上的弗拉索夫:“把他的脑袋砍了,拿木盒装起来,本帅有用。”

“是,大帅!”

四名士兵闻言上前按住弗拉索夫就将他往外面拖,弗拉索夫虽然听不懂赵强和士兵们说了什么,但看关宁兵脸上的模样,分明就是要杀人,当即吓得哆嗦一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了,连声叫那翻译:“告诉他,告诉他,我写,我写!”

听了翻译后,赵强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弗拉索夫:“你早点说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装大尾巴狼,真是应了我们的老话——不见棺材不落泪。”当然这话赵强没让翻译翻给弗拉索夫听。

望着扔在面前的纸和笔,弗拉索夫痛苦的闭起了双眼,然后难过的睁了开来,脸上表情十分不自主,僵硬得很,在犹豫一刻后,终是叹了口气,有些发抖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下去。

赵强和刘德一直在旁边看着弗拉索夫写信,刘德对于这个罗刹总督一点好感也没有,但也是知道这人十分重要,他写的这封劝降信对关宁军也是事关重大,因此在边上很有耐心的看着弗拉索夫书写。半柱香后,弗拉索夫才写好了劝降书,赵强扫了一眼,上面总共不到一百个字符,但却用了半柱香时间,可见弗拉索夫在写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纠结,何等的矛盾和痛苦。

“总督大人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表示对总督大人的谢意,在城内守军打开城门投降后,我将私人赠送总督大人一百两黄金以表谢意。”

赵强看不懂俄文,不过有翻译确认,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当下将弗拉索夫书写的这封劝降书递给了刘德,然后让士兵看好这个尼布楚总督,这可是个宝贝,赵强还想着靠他再到别的地方敲诈一笔呢。有了尼布楚总督在手,区区一个杜吉根思克赵强还真没放在心上。

刘德接过弗拉索夫写的劝降信后,跟着赵强出了营帐,一到外头,就迫不及待的在后问了赵强一句:“属下方才在内听大帅和这罗刹鬼谈话,对罗刹国内之事知之甚多,却不知大帅何以对罗刹国内情如此知晓的?”

“噢,我听邓肯他们说的。”

赵强随口应付了刘德,不想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以免刘德产生其他什么想法。

刘德知道大帅与那几个佛郎机教士有过几次深谈,听后也没有起疑,只道大帅所知罗刹国内情确实都是从邓肯他们那里得知。

齐壮等人在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这会见大帅出来了,几人忙都迎了上来。赵强叫来马龙,让刘德把信给他,对他道:“这是罗刹总督写给城内守军的劝降信,你这就安排人将信送进城去,越快越好。”

“是,大帅,末将这就去办!”马龙一听是罗刹总督写的劝降信,不由高兴万分,忙唤来自己的亲兵对他们交待了起来。

这边刘德随赵强和齐壮等人往大帅帐内走去时,却突然问了一句:“大帅打算如何处置这个罗刹总督?”

赵强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他:“你可知当年也先掳了明英宗后是如何做的?”

刘德一怔,想了下才道:“土木之变后,英宗沦为瓦剌俘虏,也先随后就派人去怀来城,告诉守将英宗皇帝被俘的消息,并索求金帛。然怀来守将不敢开门,以绳子把也先的信使吊上城,马上转送京城。消息传到京城后,英宗的皇后钱氏急眼,尽括宫中宝物,派人送至也先营中,想赎回英宗,然也先并未放人。”说到这里,刘德停了下来,赵强却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呢?”

刘德是因《明史》一案被发配关外的,所以对明史是相当熟悉的,见大帅像是有意在考自己,当下回忆一番,慢条斯理道:“也先见赚不开怀来城,又拥英宗去宣抚,以皇帝名义传谕守军开城。当时,宣大巡抚罗亨信在城内,派人向下喊话:“我们所守者,乃皇帝陛下城池,日暮不辩真伪,不敢开城。见此计又不成,也先又率部众拥英宗返回大同索求金币,表示说只要金银送得多,大明天子即可归还。负责大同城守的都督郭登坚闭城门,令人传达信息:“臣奉命守城,不敢擅自开闭城门。”

“英宗惶急,说:“朕与郭登有姻亲关系,他怎能拒朕与门外呢?”侍从英宗的校尉袁彬见守将不开门,深恐也先拿不到金银会因怒杀人,就用头触门,大哭号叫。城内广宁伯刘安、都督佥事郭登等数人见状,出谒皇帝,伏地恸哭,奉上黄金二万两以及宋瑛、郭敬等人的家财“孝敬”英宗。英宗把金银“转赐”也先以及救自己一命的伯颜贴木儿。”

见刘德说得如此详细,内中人名都记得如此清楚,赵强不禁感慨这个半吊子果是真人,以前那万万分分是藏拙了。齐壮等将领是大老粗一个,要是让他们听先生说课那是百般无聊,但听刘德如讲故事般的叙述,却都是听得津津有味,众人在心里皆道这英宗皇帝做得也太惨了点,让人掳了去不说,还被人拿来勒索敲诈自己的臣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朝刘德赞许般点了点头,赵强将自己的意思讲了出来:“也先如何拿英宗做事,我们就如何拿这罗刹人的尼布楚总督做事,但凡是能敲到的,不管城池也好、金银也好、粮食也好,但凡是对我关宁军有用的,我们都要靠这尼布楚总督从罗刹人身上榨来。”

“哈哈,大帅这法子好!”

齐壮忍不住拍掌叫好:“俺听老人说过,三国时的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占了天大的好处,大帅今日挟总督以令罗刹鬼,端的是又一个曹孟德啊!”

“曹操哪能跟咱大帅比,那可是大奸臣。”一旁的伍枫秋听了齐壮的话,立马给纠正了下:“三国里说得可是明白,曹操是汉室贼子,咱大帅是什么?那可是顶天的大英雄,和鞑子干的好汉,齐千户怎能拿曹操和大帅比呢…”

刘德听齐壮和伍枫秋说起曹操来,好像他乡听故音一般,立马就想拉上这二人好生说一段,不过嘴皮一动,却是及时打住,有些不解的对赵强道:

“大帅这法子是好的,但属下困惑的是,那英宗是大明天子,也先得了他就如得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借此可肆意敲诈大明,而明朝却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但这弗拉索夫不过是罗刹人的一个总督,又不是他们的沙皇或者皇子什么的,大帅依也先故计,怕是得不了英宗那妙用吧,万一罗刹人不理会这个总督,我们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先生知史,但却不知罗刹。”赵强笑着解释道:“先生可知这罗刹国极大,东西相隔足有万里,所以这交通来往极为不便,从他们京城莫斯科的消息传到这里最少也要大半年,故而罗刹人为了统治方便,就在东方设了个官,由此官来管治整个东方的罗刹人,就好像钦差大臣一样,而这个官就是尼布楚总督,也就是我们所抓的这个俘虏弗拉索夫。”见齐壮他们也听得入神,赵强暗自点头,继续说道: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现在这罗刹人的皇帝离此地可远得很了,如此一来弗拉索夫这个总督可就是眼前的皇帝了,因为他是这里罗刹人的最高官员,他说的话就是罗刹皇帝说的话,我们得了他,至少在大半年内,就等于得到罗刹皇帝了。先生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赵强这么一说,刘德顿时想明白了,原来罗刹人的尼布楚总督是他们皇帝的代表,在东方的罗刹人都要服他管,而不像关内一样,各省都有总督、巡抚、布政使什么的,抓住一个总督可要挟不了巡抚,抓了一个巡抚也要挟不了布政使。在这里,只要抓住了罗刹人的总督,下面罗刹人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乖乖老实的听话。

齐壮好像土财主看到金元宝一般,呵呵直乐:“照大帅这般说法,只要这罗刹总督的信一送进城,他们就得打开城门投降,嘿嘿,要是咱们拿这罗刹总督继续北上,岂不是可以平白获得一大片地盘和财富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道罗刹人都缺心眼吗?”赵强笑打了齐壮一拳:“杜吉根思克被咱们围了,又有他们总督的劝降信,估计会开门投降,但是其他地方可就未必了,顶多献些金银财富就了不得了,咱们也不要太贪心,见好就收。此次夺取杜吉根思克是定远作战既定的终极作战目标,此战过后,全军就要休整,待开春就要和清军作战,任重道远,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以为可以安享富贵了。”

齐壮等人闻言正色道:“大帅放心,末将等绝无此心,一日不入关为王爷报仇,我等就一日不安心!”

见部下如此,赵强甚是满意,正欲到帐内休息片刻,等候城内守军动静,却听刘德又问道:“既有罗刹总督劝降书,那炸城一事是否还要继续?”

“嗯…”赵强微一斟酌,摆手道:“让贺满川继续挖,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大功夫,罗刹人肯开门最好,不肯的话,就炸他个狗.娘养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劝降失败

赵强及一众将领正幻想着杜吉根思克守军乖乖打开城门投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占领杜吉根思克时,没想城里的俄军却将弗拉索夫书写的劝降书从城头上扔了下来,并且对着城外叫道:

“此地是俄罗斯帝国的土地,身为俄国军人,我们绝不会放弃一寸国家的土地。弗拉索夫总督大人被你们俘虏,是我们的不幸,但我们绝不会因此而向你们投降!”

“我们绝不会接受你们的讹诈,总督大人也不会写这封信,这完全是你们的鬼计!我们绝不会上当的!”

一听城里的罗刹人竟然不投降,马龙当场就急了,袖子一捞破口骂道:“妈拉个巴子,罗刹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奶奶个熊的,大帅,末将这就带人攻城去,破了城把里面的罗刹鬼杀得一个不留!”

赵强也没有想到城里的俄军竟然不理会他们总督大人的命令,不禁有些郁闷,自己可是信心满满的在部下面前打了包票,只要罗刹总督信一到,城里的罗刹兵就得开门投降,没想里面的俄国人倒和大同总兵等人一样,不上也先的当。

赵强的目的可不是要金银财宝等“赎金”,他要的是杜吉根思克,现在人家不上套,自己也只能干瞪眼。那一瞬间,赵强有些体会也先拽着明英宗在大明各个关卡叫喊的痛苦了,就好像一拳击到棉花上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刘德和齐壮、贺满川他们大眼瞪小眼,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过他们可不敢埋怨大帅,只能将火撒到城里的罗刹人身上,纷纷开骂起来。贺满川见马龙请战,便也想请战,城里的罗刹人既然不投降,就真刀真枪的干吧。人死鸟朝天,有什么可怕的,他一直对赵强不愿意强攻的决定不满,在他看来,当兵的就是要打硬仗,打死人多的仗,不打这样的仗,这兵就练不出来。

赵强制止了众将的求战,他思索一会,吩咐卫兵:“把那个罗刹总督带过来。”

很快,不知道城里拒绝了自己命令的弗拉索夫被带了过来,一到近前,只瞅了一眼,他就知道不好,因为要是杜吉根思克的守军开门投降,这些个关宁军的军官肯定是笑容满面,绝不会一个个铁青着脸,怒目相向看着自己的,那眼神分明就是想将自己撕碎。

感受到紧张空气的弗拉索夫有些害怕的站在那,不敢抬头去和这些东方下接触,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赵强看了一眼弗拉索夫,告诉翻译:“问他,守城的官员是谁。”

翻译问过弗拉索夫后,回道:“大帅,他说守城的官员应该是他的部下尼基塔和杜吉根思克的城守瓦西里。”

赵强继续让翻译问:“问他,这二人为什么不开城门投降。”

这个问题弗拉索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结结巴巴的跟翻译说了几句,翻译听后点点头,告诉赵强:“大帅,罗刹总督说尼基塔是平民出身的官员,跟随他长达十年,素有才智,为人很有主见,恐怕城里就是他不同意投降,另外那个城守瓦西里也是在东方的罗刹军优秀军官,很能打仗,曾经受到他们的皇帝表彰,这二人一文一武,是城内守军的主脑人物,如果这二人不答应投降,他也没有办法。”

“你真的没有办法吗?”赵强听了翻译的话,走到弗拉索夫面前,厉声说道:“你现在就到城头下去亲自劝降,如果他们还是不肯开门,我就把你连同所有的俘虏统统宰了!”

弗拉索夫听不懂赵强的话,见对方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眼中俱是杀意,不由抖了一下,提心吊胆的看向翻译。翻译也是一脸杀意,冷冰冰的将大帅的意思告诉了他。一听要自己去亲自劝降,弗拉索夫脸一下白了,再听城内不投降就要将自己连同被俘的士兵一起处死,弗拉索夫吓得当场瘫倒在地,两只眼珠瞪得跟牛眼一样,失魂落魄的看着赵强。他十分清楚尼基塔和瓦西里,如果这两个人不同意投降,他就是说破嘴也没有用。

赵强现在是既郁闷又恼火,一心指着弗拉索夫这个宝贝赚大钱,没想盘口开出来了,却没有人下注,在部下面前挂不住脸面倒是次要,关键的是这杜吉根思克必须拿下,不然他只能灰溜溜的撤兵。见弗拉索夫个怂样,赵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然后一把拽起他,踹脚就往他身上踹,吼道:“快他娘的去啊!”

护卫见状,上前就拖住弗拉索夫往罗刹人城门下走,一路上弗拉索夫不停的叫喊,也不知叫个什么。声音隔三里地都能听到,像猪被杀前的嚎叫一样,听得沿途的关宁军士兵们全都对这个罗刹人侧目相向,指指点点。

弗拉索夫被拖走后,刘德见赵强心情不好,上前赔着小心道:“大帅,要是城里的罗刹人还是不开门投降,难道真的要杀了这罗刹总督?会不会有些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

赵强毫不犹豫道:“杀,一个杜吉根思克都赚不开,留着他又有什么用。”

刘德听后没有再说话,诚如大帅所说,赚不开杜吉根思克留着这个罗刹总督也是没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关宁军当回绑匪,拉着这罗刹总督到处去索要赎金不成。

弗拉索夫被一小队关宁兵连推带踢的赶到杜吉根思克城下时,城头上的所有的俄国军官和士兵都在盯着他看,看着自己的总督大人被敌人如此虐待,俄军士兵们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同情的看着自己的总督大人。

弗拉索夫此时是颜面扫地,在一帮昔日部下面前,他恨不得挖开一条地缝钻进去,但是身家性命要紧,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奇迹发生,尼基塔和瓦西里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吧。

对着身边的关宁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弗拉索夫朝城头上叫道:“我是沙皇陛下亲自任命的尼布楚总督,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即打开城门向关宁军投降!关宁军已经和我约定,只要我们主动让出杜吉根思克,他们就不再追究我们,放我们回到尼布楚去!”

听到弗拉索夫的声音后,城头上的俄军哗声一片,军官们全团在尼基塔和瓦西里这两个最高指挥官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下面的确是总督大人,我们必须服从总督的命令,不然这些清国人会杀死总督大人的!”

“尼基塔大人,刚才你说那封信不是总督大人写的,可是现在总督大人就在我们的眼前,难道这还有假的吗?为了总督阁下的安全,请大人赶紧下令打开城门投降!”

“既然总督阁下和清国人约定好,我们就应该服从总督大人的命令,这个鬼地方就让给他们好了,我们回到尼布楚后再整军重新占领这里就是。”

要求立即打开城门投降的是弗拉索夫卫队的军官格索夫和安德斯基,他们是随尼基塔一起先批到达杜吉根思克的。二人是弗拉索夫亲自挑选的卫队军官,在对弗拉索夫的忠诚度上自然要比其他军官要高。但二人的意见却遭到了其他军官的反对,尤其是那些流犯出身的军官,他们言辞激烈的反对了起来。

“不能投降,清国人言而无信,如果我们打开城门,我们就失去了一切屏障,各位不要忘记,我们杀害了多少清国人,他们一定会报复我们的!”

“是的,不能打开城门,我们是帝国的军人,我们效忠的是沙皇陛下,弗拉索夫大人现在已经沦为清国人的俘虏,他不再是我们的总督大人了,我们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拱手让出杜吉根思克,这对我们的安全是不负责任的,对沙皇陛下也是不负责任的!”

这些流犯出身的军官之所以反对这么激烈,因为他们干过很多类似言而无信的事,他们曾经用欺骗的方式杀害了数以千计的东方人,所以他们根本不相信城外的清国军队会放他们回尼布楚去。这些人和卫队出身的格索夫等人不一样,在危险面前,他们最多的是考虑自身的安危,至于其他人,则不是他们所要考虑的对象。现在的事实很清楚,杜吉根思克有高大的城墙,威力巨大的火炮,只要依托这座坚城,敌人是不可能打进来的,但是一旦放弃杜吉根思克,他们就将失去上帝的保护!

这些军官的意见让格索夫怒火冲天,他不满的叫了起来:“你们是什么意思?沙皇陛下没有解除弗拉索夫大人总督职位前,他就是我们的最高长官,他就是代表沙皇陛下,他的命令就等于沙皇陛下的命令!我们必须服从,服从,知道吗!”

格索夫身边的一个军官听他这样说,马上就叫了起来:“格索夫,你想死我们不拦着你,可是你不能要求我们和你一起送死!弗拉索夫已经完了,他完了!他不再是我们的总督,他只是个可怜的俘虏,你不能要求我们听从一个俘虏的命令,这简直是个笑话知道吗!”

“恰怕斯基,你个混蛋,总督大人一手栽培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总督大人!”格索夫暴跳如雷,冲了上来就要揍恰伯斯基,却被身边的安德斯基给拦了下来,恰伯斯基见状却是要冲上来揍格索夫,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一直没有说话的瓦西里见军官们闹成这样,也一下来了气,他上前一把抱住恰伯斯基,将他狠狠的推到后面,然后怒气冲冲的叫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还嫌不够乱吗!难道你们非要清国人打进来才懂得团结吗!现在,我们必须听从尼基塔大人的命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瓦西里的话让争吵的军官们都闭上了嘴巴,他们一齐看向尼基塔,紧张的看着他,格索夫和安德斯基等人尤其紧张,因为从刚才尼基塔对待总督大人书信上,他们就知道这位尼基塔大人是反对听命总督大人的。

尼基塔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缓缓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将脑袋探了出去,看了一眼城下的弗拉索夫,坚定说道:“总督阁下,你已经不再是我们的长官了,你现在是敌人的俘虏,我们不能接受你的任何命令,我们必须对沙皇陛下负责!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命令,请您原谅!”

“尼基塔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格索夫他们听到尼基塔的决定后,冲了上来就要拽回尼基塔,却被瓦西里给拦住了。

瓦西里痛苦的对他们说:“尼基塔大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各位,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做好守城的准备吧。”

瓦西里的威望让格索夫和安德斯基冷静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默默的走到一边。其余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是不相信清国人,与其把脑袋交给这些东方野蛮人决定,倒不如他们自己决定。

弗拉索夫等了半天却等来这句话,这句话无疑是一把滴血的尖刀,一下剌穿弗拉索夫的心脏,他绝望的吼道:“尼基塔,该死的,你这样做会害死我的!”

“尼基塔,我最亲爱的朋友,最忠实的部下,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们杀死,上帝,求你了,尼基塔,你投降吧!”

尼基塔已经打定主意,弗拉索夫的话语对他不起一丁点作用,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愤怒的总督大人叫道:“不,总督阁下,你太天真了,我相信只要我们打开城门,那些清国野蛮人肯定会屠杀我们的。总督大人,你应当做好为沙皇陛下尽忠的思想,而不是心存侥幸,更不能试图说服我们投降,你这样做是给你的家族蒙羞!”

“去你的,尼基塔,你这个混蛋!你是想取代我的位置,你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当上尼布楚总督吗!你这个卑鄙的平民,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你的自私将让你下地狱…”

弗拉索夫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恶毒的咒骂着尼基塔。然而任凭他怎么骂,尼基塔都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城头上静悄悄的,只听到弗拉索夫那几乎绝望的声音。

骂够了,嗓子也哑了,弗拉索夫跌坐在地,双眼从东望到西,企盼有人能够看到他。

“瓦西里,你在哪里,我以总督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打开城门!”

弗拉索夫想到了瓦西里,他曾经亲手将沙皇陛下的勋章递到这个名优秀军官的手中,现在,是他回报自己的时候了。可是,城头上依然静悄悄。

“烈奥尼德!”弗拉索夫再次尝试着叫唤他看重的哥萨克人,可是同样他听不到任何回音。

“格索夫!”

“安德斯基!”

“…….”

在连着叫了几个自己认为忠心的部下名字后,弗拉索夫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不再做任何徒劳的尝试。

上帝啊,他们抛弃了我,他们抛弃了我!弗拉索夫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蔫尾的坐在那,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生机。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二百零九颗脑袋

“大帅,看来罗刹人是不肯乖乖投降了。”

见城内的罗刹人拒绝投降后,刘德略微有些失望,吩咐边上的一个小旗去将弗拉索夫带回来。既然城内的部下已经不承认他这个总督了,留他在那里也是无济于事,拖回来再作计议吧。

城头上俄国军官的回答翻译早已经译给赵强听,知道弗拉索夫没法说动城内俄军投降,赵强失望之余满是尴尬,心口好像被什么堵着一样窝着难受,虽然齐壮等一干部下并没有说道什么,但赵强就是觉得他们在偷笑自己。亏自己还用了个“英宗故事”来开导众将领,现在却落得跟也先一样无功,不,好歹人家也先也赚足了腰包,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捞到,真他.娘的丢人。

等弗拉索夫跟只死鸡一样被拉回来时,赵强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火大,正可谓是恼羞成怒,二话不说大手就是一挥,喝道:“把罗刹俘虏全押过来!”然后指了指弗拉索夫,什么也没有说,但脸上神情却是分明,只看得弗拉索夫七魂丢了六魄,当场晕了过去。

被俘虏的二百零八名俄军被用长绳绑在一起押过来后,赵强将执行屠杀的任务交给了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是时候让这些俄国佬沾一沾同胞鲜血了,大刀一挥,大队里的俄藉关宁军们就算交了投名状了,不怕他们不跟着一头走到黑。

格里夫斯基接到杀人命令后,一点也不迟疑,兴高采烈的就带着手下几个哥萨克军官召集士兵驱赶着这些俘虏往杜吉根思克城下走去,队伍在对方火炮的射程外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哥萨克大队里除了军官外大部分都是俄军俘虏,他们押着自己的同胞往前走去时,都猜测到了关宁军想要做什么。但在军官的严令和关宁军骑兵的监视下,他们只有选择充当刽子手。

弗拉索夫已经无法走路了,两腿软得不能再软,站都站不稳,他被哥萨克人粗暴的拖了过去,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将他当回事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总督和普通士兵没有两样,正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他被抛弃了,被自己的部下抛弃的同时也被敌人抛弃了。

刘德想劝劝赵强不要急着杀弗拉索夫,这人毕竟是罗刹人的总督,杜吉根思克发挥不了作用并不代表在其他地方也发挥不了作用,再不济让罗刹人拿出大笔金银将他赎回去也好。不过这些都被赵强拒绝了,他现在就想杀了弗拉索夫,他要让城里的俄国人知道关宁军是说到做到的,给他们活路他们不懂得珍惜,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反抗的后果。

我要让东方所有俄国人都知道,他们的总督大人被关宁军砍了脑袋!赵强坚持己见,他要俄国人害怕,一听到关宁军就想起他们的总督,想起被砍掉脑袋的火枪手!

“将军的命令是必须要执行的!如果你们不动手,那么你们就将面临和这些俘虏一样的命运!”

“下手时快一点吧,让你们的同胞少受点痛楚是你们唯一能做到的事。不要动其他的主意,没有用的,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如果我发现你们谁私下动手脚,那就让你的脑袋和他们一起掉!”

格里夫斯基恶狠狠的环顾了一眼于心不忍的俄军部下,他太了解这些俄国人了,所以他必须警告他们,省得他们自己找死。为了安全起见,他请骑兵联队做好镇压的准备。

听到格里夫斯基的威胁后,俄藉关宁兵们愁眉苦脸,不敢正视这个哥萨克大队长,他们或是相互偷看一眼,或是同情的望着那些被绑在一起的同胞们,或是求助似的看着杜吉根思克的城头。

在军官的催促下,二百零八名俄军俘虏连同弗拉索夫被一个接一个的按倒在地,面向着杜吉根思克跪下,他们身上的衣服、鞋子都被扒下,只留给他们一条遮羞的短裤。那些扒下的衣服和鞋子已经被军曹的人统一收集起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它们将被分发到作战部队士兵手中。赵强对清理战场和处死俘虏都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所有的尸体上的衣服都要被扒下。

眼下关宁军并没有统一军服,军官和士兵穿什么的都有,甚至一些士兵穿得还是清军的衣服,穿俄军衣服的更不在少数,整个关宁军就好像是五花八门的大杂烩一样,看上去跟戏台上的草台班子没什么区别。

没有统一的军服对一支军队的形象肯定是不利的,一定程度上影响军士的归属感,但赵强对此却没有办法。十七世纪的西伯利亚绝对的是一穷二白,散居在各地的部民除了极少数耕作外,大多都是生活在森林里的野人,靠打猎为生,手工业、工商业的根本谈不上,所以到目前为止,关宁军无法解决士兵军服问题,只能靠缴获维持,能保证士兵不挨冻就算不错的了,哪里顾得上形象。因此俘虏和死尸上的有用物品就成了军曹特别喜欢的物资。

城头上的俄军军官和士兵们对于关宁军的举动十分模糊,他们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将俘虏押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等看到那些熟识的火枪手和军官们被一一按倒在地后,城头上响起了惊呼声。

“上帝,他们真的要杀害我们的人吗?”

“天哪,他们真的要杀害总督大人!”

“这些清国人就是吃人恶魔,他们都是没有开化的野蛮人,他们都是恶魔!”

“……”

在士兵们的惊呼声中,尼基塔向城外看了最后一眼,默默的走下城头,瓦西里等人见状,也都没有说话,紧跟在尼基塔身后下了城墙。走在最后的烈奥尼德和他的堂弟斯维尔彼此对视一眼,一耸双肩,若无其事的走了下去。

“预备!”

格里夫斯基的面目有些狰狞,又有些兴奋,嗜血的眼睛红通通的盯着城头上的俄军,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的指挥刀做了一个漂亮的下劈姿势。

“噗!”

二百零九把长刀同时砍下,二百零九颗人头同时滚落在地,没有一个与脖子血肉相连,没有一个在临死前发出闷哼的,因为那些充任行刑手的俄藉关宁兵们不约而同采取了他们最喜欢的砍头动作,且无一例外下刀飞快。没有痛苦,真的没有痛苦,弗拉索夫的脑袋滚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数秒后又闭了起来,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痛苦的样子,好像这刻的他才是最舒服的。

托可洛斯基也是这些行刑手中的一员,他削下的脑袋是尼布楚总督府卫队的卫队长彼特鲁沙,他见过他,现在,他成全了他。托可洛斯基清晰记得彼特鲁沙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谢谢你,阁下!”

二百零九颗脑袋让城头上的俄军惊呼,却让城外数千关宁军为之欢呼,一些飞牙喇和索伦人甚至蜂涌去抢那些罗刹人的首级,他们将俄国人的脑袋举向头顶,贪婪的吸吮脑袋上的鲜血,好像这是世间最美妙的甘露一般。

赵强没有阻止那些疯狂的异族士兵,他知道这些士兵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相信喝了人头血,就可以保护自己在战场上不被敌人杀死;有的则是相信人的首级聚凝了人生前的灵魂,吸吮.了脑袋里的鲜血就可以让敌人的灵魂永不超生。他们的行为可以用愚昧或者迷信来形容,但有一点赵强却必须承认,这是一种信仰。

俄国人的脑袋被分抢一空后,格里夫斯基指挥部下将尸体就地掩埋。等到城外又恢复平静后,夕阳已经西下,夜晚即将来到。第三步兵联队在贺满川的指挥下,正在悄悄的挖掘一条直通杜吉根思克城墙的壕沟,为了不被罗刹人发现,士兵们挖掘出的泥土被用衣服包住一包包的往后运,而不是直接被堆在两边。

第二百一十六章 炸毁城墙(下)

大周洪化五年,伪清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初三,农历,阴,间有小雨,士卒呼吸时可见白气。

经过车轮式的挖掘后,第三步兵联队成功挖掘了一条深两米,宽不足一米的壕沟直通杜吉根思克城下。壕沟在距离城墙还有五百步时转入地下,实际最后的一段距离是以地道方式挖掘的,因为再怎么隐蔽也不可能真的在城头上俄军的眼皮底下朝他们的城墙挖沟。

七百斤黑火药分别装在三个大陶罐里于卯时(凌晨五点)被搬运进地道里,一根长达两米的火绳被连夜赶制出来,负责点火爆破的是第三步兵联队第一大队第一中队第一小队,队官果思呆,索伦人,前清军正红旗兵,善于操作火器。

一切准备就绪后,天色尚黑,东方天边并不见亮光,只能依稀看到一点鱼肚白。

第二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及第三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已经奉命集结在壕沟里,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城墙倒塌后,第一时间冲进城里去。第一骑兵联队第一大队与第二骑兵联队的一个大队为第二突击组,只待步兵入城后后续跟进,彻底瓦解城内俄军的抵抗。

入城的联队战前都接到了关宁军大帅赵强亲口发布的命令——入城之后,鸡犬不留。

破城后进行屠城是赵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他相信唯有如此才能在战后与俄国人进行有利于己方的谈判。只要能达到目的,屠杀并不可耻,更何况城内大半都是俄军的武装人员,他们的双手所沾的血腥绝不比别人少,所以下达屠城令时,赵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与前几日下令驱使民夫和各族百姓充当炮灰时完全不一样。

卯时刚过,赵强即带领一众部将来到一处小土坡上,此处居高临下,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收入眼底,此处位置也便于及时调整兵力部署。

小雨下了一段时间了,军中为数不多的蓑衣都分发了下去,但仍有大半士兵没有避雨工具,只能窝在壕沟里任由细雨洒落。冷,每个士兵都感到了冷,但是他们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屠城令一下,关宁军由上到下沸腾了,战功、财富、女人像欲望的黑洞一样深深剌激着他们。昨天那二百零九个罗刹人首级也让他们疯狂,一些吸吮过罗刹人脑袋鲜血的飞牙喇、鄂温克人更是赤着上身,就那样直条条的站在那,脸上满是狂热,眼珠里透射出的是自信和坚定。

“大帅。”

望着远处还有些模糊的杜吉根思克城墙,刘德吸了一口冷气,紧张的看向赵强,能不能炸塌罗刹人城墙除了赵强自己外,包括刘德在内的所有部下都将信将疑,他们很怕这次也会和罗刹总督劝降一样无功而返。

为了体现自己和部下同甘共苦,所以赵强身上除了那套棉甲外,并没有其他御寒之物,手上也连个手套也没有,站在高坡上,虽然视野开阔,但却同样也要受到冷风的吹袭。正冷得牙关有些上下打抖,听了刘德的话,赵强微“嗯”一声,朝前走了几步,沉着的扫视了一眼壕沟里的士兵后,才转向众人重重的吐了两字:“开始!”

接到动手命令后,果思呆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低声让他们朝后退。待士兵们都退出地道后,他才举着火把小心的朝前摸去。一路朝前摸去,一路果思呆都在想着千户大人的承诺——事成之后保他个总旗。

总旗啊!这可是中队官,现在果思呆只是个中士小队官,一下升为总旗,可是官升三级,与之对应的好处也是多多,这让索伦俘虏出身的果思呆十分向往,想到那些已经是百户的鄂伦春人,他就十分眼红,常私下腹诽,这些鄂伦春人还不是投降得早些才捞了大官做,要是老子也早点投了关宁军,哪还有你们升官发财的机会。

果思呆对于这次任务充满信心,火药是他亲自部署搬进去的,份量也核算过,火绳也是他亲手捻的,现在这火也是他亲手来点,无论如何这总旗算是当定了!

炸!炸死你们这些狗日的红毛鬼!炸!给老子炸出个总旗来!摸到尽头后,果思呆盯着几个大坛子射出最后的一瞥,毫不犹豫的将火把伸了过去,“哧!”的一声,顿时火星闪动,青烟冒起,只见火绳极快的沿着轨迹向前燃烧着。果思呆不敢再看,掉头就往外跑,虽然火绳足够长,足够他跑到安全地点,但他就是怕,害怕被活生生的埋在地下。

拼命的跑,火把也不要了,闭着眼睛拼命的向前跑着,脑袋上不知磕了多少次,也不知跑了多远,果思呆盘算着该炸了吧,正想着,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脚下的大地猛烈抖动,旋即一股热浪从后袭来,一下将他扑到在地,伴随着热浪的是无数泥土和碎粒,呛得他是眼睛鼻子眼泪鼻涕一把抓,好像窒息一般,无法呼吸,然后眼睛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地道外,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那声闷响,都感受到了地底下传来的剧烈晃动。

“炸了!炸了!”

地道外,等得鼻子都渗出汗水的总旗、百户们一下跳了起来,一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手舞足蹈的在那叫唤着。兴奋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所有的士兵都在壕沟里发出欢呼声。

齐壮和马龙、贺满川他们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赵强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杜吉根思克的城墙,爆炸是发生在地底的,所以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并没有出现,只觉脚底下的大地猛烈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强在看,盯着看,看杜吉根思克的城墙什么时候倒塌下来,可是一分钟过去了,想象中的城墙并没有如期垮塌下来,仍是屹立在前方。

“城墙没塌?”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杜吉根思克,所有人都看到了,城墙并没有垮塌!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心底这样问,欢呼声在瞬间消失了,军官、士兵们睁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前方。

被手下兵从地道里抬出来的果思呆也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城墙塌了没?,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总旗、百户们都看着前面,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疑惑和失望的表情。果思呆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意识到事情不太妙,果然,那段本应该垮塌的城墙仍然屹立在那。

“妈的,怎么炸不垮的!”果思呆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愤怒,他拼了命换来的却是一无所获,这让他如被重锤击中一样,当场就懵了。

城头上的俄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烈的颤抖让他们在城墙上站立不稳,以为是清国军队进攻了,可是视野里却仍旧是那么平静,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怎么回事?所有的俄军都茫然失措,他们相互用眼神垂询,却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熟睡中的军官们也被爆炸声和晃动惊醒,他们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冲出了住处往城头上爬去,只要能看见的士兵都被他们问过了,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们的问题。

尼基塔一夜未睡,他知道城外的清国军队在杀害总督大人后,一定会选择立即攻城,所以他不敢去休息,他要一直守在城头上,看到清国军队的进攻被打退后才能安心。刚才的剧烈晃动让困扰他一夜的睡意瞬间消失,也让他心中忐忑不安。从声音来看,好像清国人使用了火药,可是城墙上却没有受到清国军队大炮的轰击,也没有看到清国军队发动进攻。

清国人在搞什么鬼?带着一脑子的疑问,尼基塔和赶上城头的瓦西里等军官开始四处查看,想要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走几步,却听到城外突然传来无数人的叫吼声:

“塌!塌!塌!”

几千关宁军士兵们用着不同的声音在叫着同一个字“塌!”,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的,片刻之间所有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甚至连赵强也在那跟着喊了起来。

“塌!塌!塌!”

快他娘的塌啊!赵强焦急的喊着,他无法接受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实,因为他已经没有后路,如果城墙不塌,杜吉根思克将会成为关宁军和他的滑铁卢。

许是几千人的齐声叫唤感动了上天,在俄国人一头雾水的注视下,离城墙最近壕沟里的士兵突然看到城墙上一块石头笔直的掉了下来,石头落地的时候牵动了几千双眼睛,牵动了几千人的神经。

“不好!”

第一块石头落地的时候,尼基塔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晚了,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的他再也叫不出一声,因为他必须立即往其他地方跑,不然就要被垮塌的城墙给带到城下,然后被活埋在石头里。

“城墙塌了,快跑啊!”

火枪手们大呼小叫的向着两边城墙跑去,没有人再敢呆在那里,三米高的城墙好像老朽的老人一样晃悠悠的倒了下来,无数的石头从城墙上掉下,砸得下面冒出灰尘来。灰尘过后,一处二十多米的缺口出现在了关宁军的眼前。

“冲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第二步兵联队副千户钱林在所有人都在怔怔的看着那缺口时叫了起来,然后身先士卒跃出了壕沟,奋不顾身的身着缺口处冲了过去。一个、两个、三个,无数的关宁军士兵从壕沟里爬了上去向缺口冲去。四个大队两千四百名步兵如同无数条小溪一样汇聚到一处,喊杀声、火铳声、刀剑声如同交响合奏一样,响彻在整个杜吉根思克上空。

“上帝,我们完了!”

望着那密密麻麻从缺口里冲进城中的清国军队,尼基塔绝望的瘫倒在地,他的脑中空白一片….

………

作者注:“洪化”是大周昭武皇帝吴三桂之孙吴世藩于贵阳登基为帝后的年号。洪化元年即康熙十七年。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屠城(上

最先冲进杜吉根思克的是第二步兵联队,冲在最前面的是原中队总旗裴大刚和拉呼,此刻他们和一百二十多名士兵充当了关宁军夺城的死士。

死士,意为必死之士,多为大军冲阵时位于第一拨攻击的队伍,他们往往承担了敌方最猛烈的反击,所以生还希望渺茫,因此被选为死士者,大多为俘虏和奴隶,另也有少部违犯军法者及为重金而卖命者。拉呼和裴大刚二人连同那一百多名死士便是违犯军法,临阵逃跑的死士。

不是每个人都想当死士的,但是被选为死士时,死士却是只能听从命运安排,在他们的眼里,上阵后自己的命运不过是早死和晚死而已。没有人想过逃跑和反抗,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其被自己人立即处死,倒不如提着脑袋去拼一回,再不济也不过是个死,但至少死之前总算能吃上一顿牛羊肉的大餐。做不得饿死鬼,也算是个善终吧。

战前,裴拉二人和这些死士都以为此趟攻城必死无疑,因为他们不知道大帅在安排炸毁城墙,他们只知道前些日子攻城时己方的死伤惨重。所以即便是抱着最乐观想法的死士们,在等待进攻命令时,都是没有神情的。他们一言不吱的埋头蹲在地上,机械的将大块的牛羊肉揣进嘴里,哪怕是肚子已经撑不下,他们还是使命的往嘴里塞,越到后,那些牛羊肉就进肚的速度就越快,因为死士们连嚼都懒得嚼了,就那样狼吞虎咽的连皮带肉给吞进了肚子。

周围的士兵们同情而又鄙视的望着这些恍若饿死鬼投胎一样的死士们,军官们则好像是在看待一群已经死去的尸体一样,心不在焉的朝他们扫上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的抬头朝前方看去。

脚底突然的剧烈晃动让死士们停止了继续往嘴里塞食物,他们木然的站了起来,随之就看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

城墙的轰然倒塌、副千户的高呼,让死意已决的死士们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的身体好像抽风般一样定住了!拉呼和裴大刚二人经了数战,累积军功至总旗,把握战机的机会自然是比普通士兵高上一筹,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惊喜万分,二人几乎是同时跳出了壕沟。那么大的个缺口,傻子也知道这时候不冲可就没下次了。

嗷嗷叫吼几句,死士们蜂拥向缺口处冲去。他们所待的壕沟是位于城墙最近的,所以他们成为了最先冲进杜吉根思克的关宁军。

城内的俄军显然是被城墙的突然倒塌给震掉了魂,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敌人黑压压的脑袋已经冲进了城内。

东方的天际依然是鱼肚白,但城内现在却是火光一片,耀眼的火光将杜吉根思克点缀成了一座不夜城。

鸡犬不留的命令被冲进城中的联队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入城的关宁军只要看见对面有人就不问三七二十一的远远打上一火铳,然后几十上百个人就冲了上去,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统统砍上几刀再说。

二十多米的缺口将城头上的俄军火枪队分成了两半,遥向不能呼应,他们只能各自为战,进行自发的抵抗。

第二步兵联队和第三步兵联队攻入城后,也不讲什么战法战术,就那么满城的乱冲乱撞,所经之处只见伏尸片片,城内居民的屋子全被野蛮的踢开,冲进屋内的关宁军杀死他们所看到的罗刹男人,然后就将罗刹女人野蛮的拖出来。因有军令,罗刹人的抵抗没有结束前,不得去碰那些罗刹女人,所以捉住罗刹女人的小队往往是留下两个兵看着,其他人继续随着大队向前扫荡。

烈奥尼德在听到城墙轰塌声后,便慌里慌张的拉着堂弟斯维尔纠集几十个族人往城门跑,但是街道上已经全是杀红了眼的关宁军,他们根本没地方可去。混战过后,烈奥尼德带着被火铳打中左腿的斯维尔还有几个族人钻进了一户俄国商人的院中。他们手忙脚乱的将所有能抵挡的东西都搬到了大门后,面无人色的站在那,斯维尔的腿抖得厉害,外面传来的救命声与哀叫声让斯维尔恍惚中只觉这里就是地狱一般。

这座俄国商人的院子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房子,这么一个显眼的目标自然不会被那些杀人杀红眼,想女人想红眼、想金子想红眼的关宁军放过。在发现院子里竟然还有罗刹军人后,带队的达斡尔小旗咧着嘴笑了起来,一声令下,十几杆火铳朝着大门轰了过去。

“砰砰砰”声后,木制的大门被轻松的一脚踹开,首页映入眼帘的是几具罗刹兵的尸体,小旗大手一挥,士兵们立即上前去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的遮挡物,然后淫笑着就朝院子后面杀了过去。

这个小队的士兵都是达斡尔、鄂温克人,他们什么字都认不得,但却知道大房子里肯定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里自然就有大笔的财富和漂亮的娘们。眼见这家罗刹人把大门顶得这么结实,这里面要没有可手货那可真是见了鬼。

院子的主人并不在里面,他现在正在尼布楚出售他从土著手里贱买来的毛皮,留在这里的只是他从莫斯科带过来的两个妓女,还有一个看家的随从。在大门被关宁军轰开后,这两个莫斯科妓女便想到了躲。可是在她们刚躲到衣柜里后,屋子的门却被两个浑身是血的哥萨克人推开了。尖叫中,这两个哥萨克人将妓女们撵了出来,然后抱在一起躲进了妓女们藏身的衣柜中。

可怜的妓女没有地方可躲,她们不敢去招惹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哥萨克人,只好往院子后面跑去,她们想*跳出去,可惜,在一个妓女踩在同伴的肩上刚要往上跨时,两腿就被结实的抓住了,然后跟小鸡似的被拽到地上。

望着面前这些流着口水的土著,妓女吓得不轻,她们不断的求饶,可是对方根本不理会她们,揪着她们的头发就往外拖。恐惧中,一个妓女尖叫了一声,指了指刚才藏身的那个屋子,嘴里不断的说着些什么。带队的小旗见状,嘿嘿一笑,示意手下扔开这两个罗刹娘们,然后快速的跑向那个屋子,小心的往里探了一眼后,小旗命令两个手下冲进去。

两个关宁兵进屋后,却没有发现罗刹人,也没有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屋内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衣柜,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俩摇了摇头便准备退出来,却见自己的队长正盯着地上看,二人跟着朝地上一看,却见一道血印正沿着门口往衣柜方向拖去。

“都过来,都过来!”

小旗不动声色的朝后面退了一步,扬手便叫了起来,听他这么一叫,队中另外十几个兵忙冲了过来。

“打死他们!”

手下兵都过来后,小旗连活口也不要了,一声令下,几杆装好药子的火铳就对准了衣柜。正要下令开火,却见衣柜门动了一下,然后一件沾血的衣服露了出来,再然后就见两个一身血污的罗刹兵举着双手叫嚷着什么。

“队长,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兵见罗刹人叫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扭头去问队长。

“管他们说什么,大帅说过,鸡犬不留,除了女人,城内所有人都要死!”

小旗可不管这两个举手的罗刹兵说什么,命令士兵们立即开火。几声“砰”的火铳声后,烈奥尼德和斯维尔带着不甘心和不相信的眼神从柜子里倒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屠城(下)

烈奥尼德死得很不甘心,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下场,死在一帮以前视为猪狗的东方土著手里。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了斯维尔眼中流出的泪水,还有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神。挣扎和抽搐中,烈奥尼德伸向堂弟眼睛想合上他眼皮的右手慢慢的垂了下来。恍惚中,他看到那些土著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上摸着什么……

城内的战斗和屠杀仍在发生,城头上的八门轻火炮只有三门打响,其余的几门都哑了火,那些俄军炮手们已经放弃徒劳的抵抗,因为城墙的垮塌已经让火炮的作用降为零。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乱了,炮手们不再守护自己心爱的火炮,他们发疯似的到处躲避,或者干脆从城墙上跳下。火枪手们也因为兵力的悬殊被不断的消灭,最后他们也只能扔掉火铳,开始为自己的生命寻找合适的藏身所。

随着骑兵联队的入城,俄国人的抵抗宣告结束,但混乱和屠杀却没有结束。尖叫声从入城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街道上甚至可以看到浑身赤裸的俄国女人或者其他民族的女人在疯子似的乱跑,在她们的身后往往都跟着不少于一个小队的关宁兵。

男人杀光了,该抢的东西也都抢到手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原始兽性的发泄了。这些一个月前还有着一颗善良之心的关宁兵们此刻已经被兽性之城的疯狂吞噬了,就连那些新投军的汉军也彻底疯狂了。他们和那些老兵一起玩起了猫戏老鼠的游戏——追赶那些被扒光衣服的女人,直到将她们逼到死胡同里……

赵强一直留在城外,他没有和齐壮他们一起入城,冲天的火光和全城的尖叫告诉赵强,现在城内已经是修罗地狱,这个时候进城并不是好的事情,至少他现在不入城,就不用看到那些杀戮和奸.淫。

屠城的命令是自己颁布的,现在城破了,就该履行自己的承诺。赵强不可能食言阻止士兵们的疯狂,更何况城内都是杀红眼的兵,不让他们彻底发泄一回,哗变都有可能。最后赵强看了一眼杜吉根思克,打了个哈欠,拉着刘德往自己的帐中走去,他准备就在那里等待结束。

或许这就是躲避吧,人性的躲避,返回的路上,赵强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杜吉根思克的城守瓦西里是在城东被击毙的,被击毙前他正带着几十名卫兵准备打开城门,想趁乱突围。可是不幸的是,他们被正好入城的第二骑兵联队发现,一阵劈砍,瓦西里带着遗憾倒在了地上,身体旋即被战马的马蹄踏得稀烂。

城内还有为数不多的俄军火枪手换成了平民的衣服,躲在他们自认为安全,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可是关宁军地毯式的搜查让他们的幻想变得很可笑。

因为嫌一个个砍麻烦,关宁军们将这些罗刹俘虏连同被抓的其他各族男丁统统绑到了城外,然后将他们推进了前几日自己辛辛苦苦挖掘出来的壕沟里,而壕沟的两边却站满了并没有进城的哥萨克大队。

因为哥萨克大队和城里的俄军一样都是同样的皮肤和面目,所以为了避免误伤,哥萨克大队没有获令入城,现在他们再次充任了行刑手。

有了上一次充当刽子手的经验,这一次哥萨克大队的动作快了许多,在四百多俘虏被推进壕沟里后,他们麻木的就开始用各种工具往沟里填土。

活埋!

俘虏们吓呆了,他们没有想到清国人会这么残忍的对待他们,望着正在往自己身上填土的同胞们,他们哭着求着,祈盼对方能够救下自己,可是没有用,在那些哥萨克军官们的喝令下,士兵们根本不敢违抗命令,只能痛苦的将泥土不断的往沟里填去。

近千人甩开胳膊往沟里填土,效率就是相当的高,仅仅半柱香后,几百米长的壕沟里就只能看见几百个脑袋露在外面,再然后,就只能偶尔看见一两只握得紧紧的手了。

“奶奶的,这些罗刹人还真好使,以前老想着他们有二心,这会看,倒挺中用的嘛!”

正好出城经过的马龙见到哥萨克大队已经将那些俘虏活埋,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鞭子一甩就朝师团长的营帐驶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封刀令被传了下来。虽然破城到现在才二个多时辰,不过对于一座总共就千把人的杜吉根思克来说,两个多时辰实在是太长了。

接到封刀令后,各联队开始退出杜吉根思克,几百个随军民夫开始入城清扫。

赵强是在中午的时候准备进城的,这会他已经吃过饭,所以不必担心进城后看到的情形会让他变得没胃口。路上,赵强看到几个小队正押着一百多妇女往城外去,从那些妇女衣衫不整甚至半裸的身体上,赵强明白她们刚才肯定是经历过噩梦了。

出人意料,赵强这次没有同情,只是扫了这些女人一眼,就继续向前走去。齐壮带着几个军官正迎面而来,见大帅来了,齐壮他们忙下马立候。赵强笑着和齐壮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与自己一起起城。从几名军官身前走过时,赵强无意瞥到他们的战马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些马怎么瘦成这样了?”

几个军官的战马都是从清军手中缴获的优良蒙古战马,但此时却好像被减过肥一般,瘦了一圈,看上去一点也不精神。

听大帅问马,齐壮忙替部下们答道:“回大帅,这马可不能光吃草,必须每天要喂五个士兵的口粮才行,不然肯定要掉膘的。眼下咱们没这么多粮食,人吃得都不够了,哪能全拿出来供马呢,所以这马掉膘也是没办法的事。”

“噢。”

赵强听后点了点头,现在不光是军中缺粮,占领区内各地也都缺粮,他自己也正为如何储备过冬粮发愁呢。骑兵是好,可是这马的胃口也太大了,治下并不产粮,一时之间他也变不出那么多粮食来。

见马瘦成这样,赵强却是有些心疼,可是没有粮食他也没有办法,倘若再这么瘦下去,开春的时候能不能保持一个联队的骑兵都是问题了。赵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往前走了过去。齐壮和刘德等人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城门口正有士兵将抢掠来的财物往城外搬,看来是想带走,有军官见大帅过来,忙要阻止士兵们,却被赵强制止了,让他们继续。士兵见大帅没有责怪他们,忙三步并作两步抱着东西跑了。

正要进城,却又见几十个民夫正吃劲的拉着几辆板车,板车上躺着的都是尸体,有俄国人,也有其他种族的人。民夫们见到大帅,忙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立在那里不敢动。

赵强走到车前看了两眼,随口问道:“你们要将这些尸体拖到哪里去?”

为首的一个民夫听得懂汉话,见大帅问话,忙道:“回大帅,城里的尸体太多了,小的们正准备将所有的尸体都抬出城去掩埋。”

“噢,那你们继续抬吧。”

“是,大帅。”

赵强往旁边退了退,让出出城的路供民夫们继续拖车,民夫们见状赶紧推着车继续出城,刚推了几步,却猛听赵强叫了一声:

“慢着!”

“大帅?”

民夫们被这一叫吓了一跳,不知道大帅要干什么,害怕的望着赵强。

叫住这些民夫后,赵强盯着尸体看了又看,突然走过去对民夫们说道:

“把所有的脑袋砍下来,然后把尸体肚子掏空,填上草料,抬去喂马!”

“啊?!”

听到这个命令,不光是民夫们,就连齐壮、刘德等一干人都吃了一惊。

赵强却不理会众人的吃惊,见民夫们不动,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小的这就去!”

为首的民夫见大帅不是说着玩,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带着万分恐惧示意同伴们赶紧将车拖出去,然后照大帅说的办。

民夫们刚把车拖走,刘德就咽了咽口水,紧张的上前说道:“大帅,拿尸体喂马实在是…实在是…”他连说两个“实在是”却是说不下去了。

“实在是人神共愤是吧?”

赵强缓缓的扭过身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刘德:“你说是我的马重要,还是这些死去的尸体重要?”说完头也不回扔下刘德和目瞪口呆的齐壮等人就走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刘德的进言

杜吉思根克城并不大,从东到西不到三里地,赵强一路看到的都是正在燃烧的房屋建筑,断壁残垣一派肃杀,不时亦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尸焦味。走了一里多路,除了民夫和士兵外,赵强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猫狗之类的更是寻不着影。经过一处拐脚处时,赵强的眼前赫然出现一具孩童的尸体,看模样是俄国小孩,约摸五六岁的样子,大眼睛大鼻子看着煞是可爱。

俄国小孩是被长矛剌死的,凶器还留在孩子的胸口上,尖兀兀的剌出来,矛头的血迹已经干枯,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长矛的木柄断了一半,之后就被主人遗弃在这具尸体上。距离小孩尸体不到几米的地方,倒着一具俄国女人的尸体,从她双手指向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孩子的母亲,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被杀死,又或是看到孩子的惨状而和凶手拼命被杀。

短暂停留了数秒,赵强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此时出现在赵强眼前的尸体越来越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死状皆十分可怖,显然这块地方民夫们还没来得及清理,所以保持了屠杀的原貌。有民夫看到一群军官向此地走来,都不敢靠近,远远的躲在那,生怕自己也成为那些尸体的一员。有些胆小的民夫刚进城时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多数人吐得将胃中仅有的菜叶都吐了出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烈得让人有种想呕吐的冲动,不过赵强并没有有什么不适,他只是抽了抽鼻子,既未掩手离开,也未寻物遮挡,就那么无所谓的往前走着。跟在后面的刘德等人对大帅的这一举动十分不解,不知道大帅何以要看这些场面,闻讯赶来的第二步兵联队千户左铭南却是十分忐忑,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他的第二步兵联队所为,这会见大帅在此查看,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但跟着走了一段后,左铭南渐渐放下心来,因为大帅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和憎恶,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满足。

满足,对,赵强很满足,望着他亲手制造的这场惨案,他很满足,因为他恨,他怒,这一切只缘于后世的耻辱,缘于无数死在沙俄刀下的中国人,缘于那张残缺的中国地图!

来到这个时代后,赵强的信条就是改变,为了改变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去做,屠夫也好,刽子手也好,禽兽也好,只要能够阻止那些发生在汉人身上的罪恶,只要能让华夏大地不再沉沦,无论什么他都要去做。为此,千夫所指、万夫所骂亦不足道。

区区杜吉根思克算什么,区区俄国人算什么,杀就杀了,有甚好自责,有甚好愧疚的,比之强迫那些各族百姓充当炮灰,发生在城中的屠杀是赵强生理与心理上都可以接受的事情,因为他认为,类似的事情将来要发生得更多,不仅是窃居华夏的通古斯猪,那些已经丧失人格,满身都是奴性的汉人也将是清洗的对象。

做就做个彻底,大破则大立,杀出个黎明来!现在要做的就是习惯而已。

“大帅,这里污秽太重,还是请大帅移步,容下面清理过后再看吧。”

刘德见赵强不停的往前走,专捡那些尸体尚未搬走的地方看,不由皱起了眉头,儒家的传统让他觉得有必要向主君进言一二。为怕赵强不听自己的还要再看这些死人,刘德打了个眼色给齐壮,齐壮初不明白,但见刘德有些厌恶的朝鼻子指了指,方才会悟过来,却是心中不以为然,暗道这秀才也忒上不得台面,不过就是些死人和血腥味嘛,有甚好怕的。假装看着其他方向,不去理会刘德。

见齐壮不理会自己,刘德晒晒嘴,拿他无奈何,朝另一边的左铭南和马龙作了个势。二人见状,却是意会,给足了刘德面子,当即上前请赵强到其他地方看看,言道此次缴获甚多,尤是得了八门罗刹人的小炮,正好让大帅看看,也好定个章程出来,看怎生安排这些火炮是好。

听左马二人说起火炮,赵强微一点头,确实有些兴趣,示意左铭南带路,众人这便去看一看那几门罗刹人的小炮。

俄军的八门火炮是轻型炮,皆放置在城头,除一门因城墙垮塌被埋在碎石堆里,其它七门都在原位摆着。

转了两弯后,众人这才转到大道上,街面上尸体已被民夫抬走,此时正有百多个民夫正在扑火或是将那些烧毁的物件清理出来。领队的是第二步兵联队的一个小旗,见联队长陪着大帅正朝这边过来,忙喝令手下兵们就要上前见礼,远远却被示意继续干他们的事,无需多礼。

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见大帅心情不错,不时左看右顾,刘德微一思虑,决定这就进言一二,好让大帅有所规醒。

“大帅方才以那罗刹人尸体喂马,虽有许多益处,但属下总觉得此举多有不足,因此欲向大帅进言一二,不知大帅可否听从属下之劝?”

刘德不敢直接就说,虽说这赵强有明主之风,但自己要说的毕竟不太中听,要是赵强着了恼,却也是不好收拾,先探探口风也好。

听刘德这么说,赵强下意识的顿了一步,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道:“先生要说什么,但说无妨,好则改之,不好也没什么。”

听赵强这么说,刘德心中一喜,听大帅这意思是鼓励自己,身为属下,不尽吐胸中之言却是对不起主上了,当下开口说道:“不知大帅可知张献忠这人否?”

“张献忠?”

赵强闻言哈哈一笑:“此等英雄,我当然知道。”

“英雄?”

刘德吃惊的看向赵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难以置信道:“大帅认为张匪是英雄?”

“先生这就说错了…”

听刘德说“张匪”二字,赵强好像被触痛什么一样,停步下来,对刘德正色道:“张献忠这人,实不好评说,但说其是张匪就是先生的不是了。”

刘德也像是被触痛哪根神经一样,竟然顶嘴道:“张匪起于草莽,与李闯逆贼一起坏大明江山,其后更是屠尽川人,荼毒数省,不是匪又是什么?大帅岂可好坏不分,为那张匪开脱呢!”

意犹未尽,又或是觉得大帅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刘德不等赵强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滔滔起来:

“大帅可知这张匪为人十分的凶残。有史可记,言其一个幼子经过堂前,张匪呼唤,其子未应,即下令杀之。第二天晨起后悔,召集妻妾责问她们昨晚为何不救,又下令将诸妻妾以及杀幼子的刀斧手悉数杀死。试问这等心性之人如何能称得上英雄二字?!”

“据《蜀难叙略》上说,清军进剿追击,张献忠兵败弃成都逃到西充时,已无百姓可杀,乃自杀其卒,每日一二万人。初杀蜀兵,蜀兵尽,次杀楚兵,楚兵尽,后杀同起事之秦兵。一百三十多万人马,两个多月,斩杀过半,以此减负逃窜。张献忠责其下属杀人不力,骂曰:老子只需劲旅三千,便可横行天下,要这么多人做甚!”

“张匪每攻陷一城,所掳掠的妇女必须由他先挑选出几个姿色美艳的轮流伴宿。等到他玩腻了,便将她们洗剥干净杀死,蒸着或煮着吃。有时他等不及这些美女煮熟了,就带着血大嚼起来!”

“川中自从遭到张匪的杀戮,城内都杂树成拱,野狗吃起人肉像虎豹那样的凶猛,在路上咬死人,不吃干净就走了。百姓逃到深山中,穿着草编的衣服,遍体都生了毛。顺治三年,四川已经赤地千里,张匪又向陕西进发,企图与清军争夺西安。他焚烧了成都的宫殿庐舍,率众出川北进,又想尽杀川兵。属下的将军刘进忠统率川兵,听到这个消息逃跑了。在盐亭界凤凰坡,张献忠被清兵捕获斩首。当清军到达成都府时,整个成都只剩下不到二十户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听得赵强和齐壮、马龙等人傻了眼,赵强还好,齐壮他们却已是听得呆了,张献忠的大名他们都是听过的,但其做的这些事情却是头一次听说。

刘德见大帅和众将们都被自己所说吸引住了,趁热打铁,便想趁势将话题引到这杜吉根思克来,也好以此规劝大帅少些杀戮,免得落得和张献忠一样不能为人。

“张匪还列木为台,命男女共登台上,然后在四面纵火焚烧,一时间惨叫声震天动地,张匪与属下看着狂笑不已。他为了喂养战马,在杀人剖腹后挖去脏腑,然后用人血浸过的米豆喂马,使马长得十分肥壮…”

说到这里,刘德停了下来,略有深意的看着赵强,边上诸将却是跟木头一样立在了那里,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时看看大帅,不时又看看刘德。

“大帅,属下说这些,绝不是将那张匪与大帅相提并论,实是自古以来万无以人肉喂马之事,除那张献忠外,属下纵观历朝历代,万无此事发生,今大帅以罗刹人尸体喂马,和那张匪所为有何区别?大帅可知,张匪此举是要被记入史册,任由后人唾骂的!大帅!”讲到动情处,刘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强面前:“张匪逆天行事,所作所为皆为禽兽之行,为人神共愤千夫所指,我关宁军乃堂堂正正之师,纵不可行那张匪之事!以人肉喂马之事,属下请大帅三思而后行!”

“放屁!放你娘个狗屁!你懂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 七杀碑

听了刘德所说的这些,赵强气不打一处来,再也忍不住,因为刘德所说的就是清廷用以污蔑张献忠而指使一些奴才文人编写的所谓“张匪兽事”,此谎言从诞生日开始就蒙骗了中国人长达三百年。现在听这谎言从自己唯一的谋士嘴中冒出,赵强心中的愤怒和别扭可想而知。

“大帅可以责骂属下,但属下所言乃肺腑之言,还请大帅三思!”

刘德没有因为赵强的怒骂而胆怯,相反却是硬着头迎着赵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了一句,架势十足的像个铮铮谏言者。

齐壮和马龙他们相视一眼,几人再大老粗也听懂刘德刚才那话中的意思是什么,这会都在心头骂娘呢,要不是赵强在,恐怕拳头早就挥上去了。

“本帅且问先生,张献忠死于何时?”

赵强冷静了下来,刘德说的这些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只是个谎言的受害者而已,再说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本意也是好的,自己虽不受,但却也不能寒了他。

“这…”

张献忠死于什么时候,一时半会刘德还真想不起,赵强也不急,静静的看着他,由着他去想。

“啊,想起来了!”小半刻钟头后,刘德一拍脑门:“大帅,张匪死于顺治三年!”

“不错,张献忠是死于顺治三年,也就是清军入关后的第三个年头。”

赵强肯定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却是道:“既然张献忠在顺治三年就死了,那我问先生,清廷何时才平定全川?”

刘德被发配关外前是秀才,有功名的人,有功名的人对于朝廷平乱之事自然清楚,因为他们会从当地的县衙和学政看到朝廷发的邸报。刘德清楚记得二十年前他在县衙里看到过的一份邸报,上面清楚的告诉他四川是什么时候被大清统一的。只不过这个时间却是…刘德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的,见赵强盯着自己,只好先回道:“属下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顺…顺治十六年…”

“先生声音怎么这么小的?”

刘德的声音微不可闻,与先前激昂之音相去甚远,赵强听后微微一笑,负手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清理的民夫们,道:“莫非先生也看出此事之蹊跷了。”

“属下…”刘德语塞,他是觉得有些不对了,但是又无法准确说出来。

见状,赵强再不问他,而是接口说道:“张献忠是顺治三年死的,而清军是顺治十六年平定四川,这中间相隔了十三年,如果照先生方才所言,张献忠在三年时间屠尽四川百姓,偌大一个成都只余二十多户人家,那么请问先生,在张献忠死后的这十三年川内又是谁在反抗清军呢?总不会都是些孤魂野鬼吧?”

“…….”

刘德无语,他不知道如何来反驳赵强的话,因为这是存在的事实,要是真如他所说,张献忠把四川人杀光,清军根本不可能直到顺治十六年才平定四川的。

赵强决心让刘德好生认清满清的无耻嘴脸,让他从心底附和自己的决断,刘德的动摇正是他想要的,当下顺势说道:“先生可知七杀碑?”

一听赵强问起七杀碑,刘德有些回过神来,对,不是还有七杀碑嘛,纵使张匪没有杀光川人,可是那七杀碑也同样反映张匪的兽性,只要有证据表明张匪所为非人之所为,为世人所唾骂,就能劝得大帅不再用那罗刹人肉喂马,做那人神共愤之事。

想都不想脱口而道:“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话音刚落,却见赵强摆了摆手:“错了,先生想必没有看过这七杀碑,本帅却是见过,这碑文可不是如先生所言。”

这下又轮到刘德糊涂了,七杀碑之事举国皆知,怎么大帅却又说自己错了。齐壮他们也是听过七杀碑的,这会也都跟着糊涂了起来,全都不解的看向赵强。尤其是齐壮,暗自纳闷强哥什么时候见过那七杀碑了?

赵强环顾众人一眼,朝前轻迈几步,扬声念道:“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说完扭头对刘德斩钉截铁道:“这才是真正的七杀碑!”

之所以赵强这么自信和肯定,乃是因为他真的见过这碑,因为后世国内发现两块张献忠的“圣谕碑”,其中一块便是少城公园陈列的碑,但上面没有一个“杀”字。另一块“圣谕碑”,却是1934年由一位英国传教士在四川广汉发现的,后来这块碑被运到广汉公园中展示。而它的碑文正是史料中记载的张献忠“六言圣谕”,上面刻印的就是“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虽说这块碑已经不见踪影,但当年所拍的照片却是留传了下来,赵强也是从照片上得知七杀碑的真相的。

张献忠刻印这段碑文的意思是慈悲的上天赐万物于人类,而人却没有一物可用来报答上天,所以人需要反省。岂料满清的御用文人们却把碑文的前段留下,把后一句改成了七个“杀”字,以宣传张献忠的“残暴”和满清的“正义”!这么一个人为制造的谎言足足蒙骗了中国人近三百年,二十世纪初时鲁迅先生更是因为受了这谎言所骗,著文对张献忠大骂。

“先生这下清楚了吧,你所知道的有关张献忠之事都是清廷编造出来的谎言,类似谎言有很多,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在四川所干的屠杀之事,将他们所干的坏事全赖在如张献忠、李自成等人身上,如此一来,他们可就是救我汉民于水深火热中的大英雄,大救星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强满脸讥笑之色,语气中对清廷甚是不屑,刘德听了却是如被雷击,他没想到一直以来自己所听所看的事情竟然全是编造出来的谎言,当下整个人呆若木鸡,半响方喃喃道:“若是大帅所言为真,那我关内千万读书人岂不都成了清廷玩弄的对象,他们这么做简直就是毁我读书人啊!”

“清廷要的就是让我们汉人相信他们说的话,而一切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公布于众,他们做的不但但是阉割我们汉人的血性,更要阉割我们汉人的传承,让我们汉人的读书人都成为他们的传声筒,成为他们想要的奴才!”

想到满清所做的龌龊事,赵强恨得牙痒痒,拳头一下捏了起来,毅然对刘德道:“眼下且让鞑子们先嚣张片刻,日后再与他们清算。先生,张献忠是否真以人肉鲜血喂马,这事且不去问他真假,我只想对先生说一言。”

刘德忙俯身:“大帅请说!”

“罗刹人生性残暴,多食人心,各族百姓称他们为食人红毛鬼必不有假,既然罗刹人不当自己是人,我们又为何当他们是人呢?”赵强吐了口气,续道:“眼下军中无粮,尸体却多,凭的埋了,却是糟践,不如剁了喂马,一来可肥我战马,二来也让罗刹人知道不降的后果,岂不一举两得,说不上美事,但对我关宁军却是大有益处,所以还请先生不要再就此事谏言。”

“这…”

说了这些,刘德的目的就是想阻止拿那些尸体去喂马,因为此事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岂料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却都是别人编造的谎言,这会如何还能理直气壮的再去劝说赵强。吱唔一声,无奈应道:“大帅既如此决定,属下也不好再说,但请大帅日后南下,可善待我大汉子民!”

“哈哈,这点先生大可放心,本帅和众将都是汉人,如何能将这般手段用在同胞身上。”

见刘德不再就此事计较,赵强亦是一喜,笑着朝齐壮他们一挥手“走,随本帅去看看那几门罗刹人的火炮去!”

众将见大帅只几句就反过来说服刘德,都有些佩服大帅的本事,尤其是对大帅的见识钦佩,众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城头走去。刚要上城墙时,却见一队士兵押着一个披头盖面的男子往城墙这走来。

刘壮见这队兵士是自己联队的,便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领队的小旗是名汉军,见千户大人和大帅们都在,忙行了一礼,回道:“禀千户大人,小的们抓住一个没死的罗刹人,这家伙躺在死人堆里装死想蒙混过去,刚才民夫们去抬尸体时发现了他,小的便将他拿了,这便送到城外去结果他!”

赵强见这被捆的罗刹男人衣服倒是华丽,像是有身份的人,便对身边跟随的翻译吩咐道:“去问问他是什么人,告诉他,他如果老实交待本帅可以不杀他,若是有什么隐瞒,那就立即处死。”

“是,大帅。”

翻译忙走到那罗刹男人身边,用俄语与他交谈了起来,那罗刹男人初始不敢开口说话,待那翻译厉声说了几句后,才小声的开口起来。不过他与翻译说话时,总是不时偷偷朝赵强这边看上几眼,眼神中满是慌张和害怕。

翻译问完之后,回来复命,告诉赵强这罗刹男人叫尼基塔,只是城中的文书,因破城之时害怕,所以趴在死人堆里装死,没想还是被发现了。

“尼基塔?”

赵强听了这名字有点熟悉,想了一下才记起弗拉索夫说过这人,说他素有机谋,办事果断,和什么瓦西里的是杜吉根思克守军的主心骨,一文一武什么的。

见尼基塔还在偷看自己,赵强心中一乐,倒也不想就这么杀了他,念头一转对那小旗道:“把这罗刹人押去交给格里夫斯基百户,告诉他,好好招待这个尼基塔大人。”

“招待”二字赵强是刻意拖长音的,小旗一听当即意会:“是,大帅,小的这就给送过去!”说完就带着手下人将尼基塔朝城外推,可怜尼基塔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被眼前的清国人知晓,只道对方相信了自己所说不再杀害自己,却不知自己此去却是受了十多年的大活罪,被一个长满胡子无比强壮却是个心理变态的哥萨克小队长给蹂躏了十多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军回返

前天到市里去,宝宝的曾祖母不适,昨天晚上才回来,本是要动工,但洗完澡往床上躺了会,就睡着了,结果昨天没更新,见谅。现在就更。并且九月争取万字全勤大奖。

…………….

在城头上,赵强见到了俄国人的火炮,炮很小,和上次缴获库柏所部的四门炮同样大小,重量只有四百多斤,所用炮弹也很小,并不是开花弹。

看了两门后,赵强让贺满川派人把城头废墟下的另一门小炮也挖出来,大的战事基本结束,冬天又要到了,关宁军不会再有大的战事,所以这八门炮赵强暂时没有特殊安排,就留在杜吉根思克,待来年开春再做安排。

城中的大火在两个多时辰后才被完全扑灭,尸体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废墟燃烧的烟雾还有,因此城内还不适宜大军入住,所以当晚全军还是在城外驻扎。

刘德按赵强的意思派了两个俄籍士兵配以一小队骑兵护送,带着赵强亲笔所写的书信前往尼布楚。在赵强看来,尼布楚总督弗拉索夫已经被自己处死,前来增援的俄军基本上全部被歼,眼下的尼布楚里一没有可主事的人,二没有可自保的军队,这会接了自己要求谈判的书信,留守的俄军肯定会立即做出响应,所以赵强对于谈判的前景十分乐观。现在关宁军和俄军在实力和地盘上已经颠倒了过来,关宁军已经从弱者变成强者,拥有绝对的优胜权。强者要求同弱者谈判,弱者不可能不会接受。

谈判的目的除了要让俄国承认关宁军及关宁军所控制区域外,赵强还想从俄国人手中获得一些支持,这些支持除了武器弹药和粮食外,最重要的是赵强希望能够成为俄国人的盟友,或者说在远东的俄军能够成为他的盟友。

正如一开始进行定远作战所制定的目标,赵强留下了黑龙江流域及尼布楚地区的俄军,让他们充当关宁军的前沿,成为横亘在清军面前的绊脚石,以俄军来吸引清廷的注意力和清军的火力。等雅克萨之战打得不可开交时,赵强才以帮助俄军的方式背后插清军一刀,彻底消灭康熙精心调派的北征大军,之后挥师南下,直逼宁古塔、盛京,上演大军入关的戏码。

至于俄军,在取得关外的绝对控制后,赵强才会考虑把他们彻底赶出东方,而在此之前,赵强却需要俄国人留在东方。与满清相比,赵强实在太弱了,哪怕他完全控制关外,实力仍处于劣势,现在不是明末了,满清有关内的农民起义军相助,可以一块一块的割取大明的肉,而不担心会遭到灭顶之灾。而赵强所面对的是相对稳定并处于上升期的满清,吴三桂和台湾的平定让满清在关内再无敌手,所以纵使关宁军取得关外土地,在实力上与拥有关内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上亿汉民的满清相比,仍是位于劣势。更何况还有亲满清的蒙古诸部及朝鲜等国,所以赵强必须留下俄国人,并且还要帮助他们壮大,当然,在赵强的设想中,俄国人应该往内外蒙诸部发展,与准葛尔等部一起成为清军的心腹大敌。

顾此失彼、拆东墙补西墙是赵强为康熙制定的在未来十年所采取的反击措施,达成这个目标赵强就必须在关外、西北各地形成反清同盟,届时所有的反清势力以狼群战术去撕咬清军,烽烟四起,最终让北京城的康熙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而与残余的俄军结盟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杜吉根思克容纳不了大军驻扎,所以在休整几天后,大军开始回返。第二步兵联队的一个大队被改为杜吉根思克警备大队,另外一个大队则被改为额尔古纳城警备大队,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马一律回返雅斯克和首义城。这个安排一下剥夺了第二步兵联队仅余的两个大队,联队长左铭南和副联队长钱林一下成了光杆司令,二人得知赵强这一安排后,落寞的看了一眼,彼此甚是难受。他们知道,第二步兵联队很可能要被取消编制了。带着失望和不安的心,二人闷闷不乐的跟着赵强回返雅斯克。

杜吉根思克的攻陷标志着定远作战的彻底结束,仅杜吉根思克发生的战事,就歼灭俄军及其仆从军近两千人,缴获火铳一千三百杆,火炮八门、战马七百九十余匹,其他物资无数。人口方面除了城外被俘的布里亚特蒙古人和那几百民夫,却是无一所得,因为都被杀光了。

十月初七的时候,天气再次降温,清晨的河面上已有薄冰出现,虽然冰面没有结满整个河面,而且十分薄弱,但种种迹象表面,这片土地最严酷的冬季已经来了,第一场雪也随时都会飘落下来。

为赶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能赶回到雅斯克,大军加快了行军速度,千赶万赶,还是在距离雅斯克还有一百六十里的地方碰上了降雪,雪花过后,气温再次下降,一夜之间,就有四十多名辅兵和六十多民夫因为衣着单薄而冻死。

将被冻死者的衣服扒下后,死者被就地埋葬,军中没有御寒之物可供分发,所以赵强对于发生的冻死冻伤事件也一畴莫展,只能不断催促加快行军速度,好早点赶到雅斯克。刘德已经从各部落手中征调了一批皮毛,加上以前所缴获和抢来的,勉强赶制了一批皮衣,只待大军回来就调入军中。

从杜吉根思克割回了五百多颗俄军首级,因为天气冷,所以这些首级也不必用石灰防腐,装在一辆马车里就这么带了回来。到达半山驿时,这些首级被马龙的第二骑兵联队带往首义城。赵强给留守首义城的吴四命令是先交几十颗俄国人首级给巴海,以后每隔半个月就交上那么十几二十颗,既不要多也不要少。这么做的原因是赵强不想关宁军的强大被巴海知道,也不想巴海认为己方没有什么用处,不定期的交上一点,算是给巴海个定心丸,继续打着利用关宁军的心思。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抢粮(上)

回到雅斯克时已是十月十四日,历经两个多月,近万民夫的修建,雅斯克城已经初见规模。东北两座城墙已经屹立起来,城中大的规模也已初具雏形,不过暂时还没有办法容纳大军驻扎,只能供参与修建的民夫们草草安置。

赵强到达时,魏季已经率民曹各司及雅斯克治安队的各级司吏在城外相迎,郭飞也率军曹的十几个吏员同往城外迎接赵强。

随赵强回到的雅斯克的是贺满川的第三步兵联队、近卫中队及哥萨克大队,另外还有俘虏的布里亚特蒙古人和几百各族青壮。与魏季、郭飞等人寒暄几句后,赵强就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雅斯克的修建进度。魏季忙在前头带路,领着赵强往已修建好的北城走去。

雅斯克的设计不是按军事要镇建设的,而是模仿关内县城的修建方式,不同的是,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均是关内县城的双倍,墙高达到十米,并且全部是用附近山林中的大石构建,除非大口径重炮如红夷大炮才能轰垮,其它的小炮对这座庞然大物根本没有办法。

城墙上每隔一米就有一座垛口,供火铳和弓箭发射,并且每隔三十米就预留了一处可供安放火炮的位置,每处城墙的上下城梯道都有三个,这样可以保证城池被攻击时,城内的守军可以及时调度到守卫吃力的方向。并且每座城墙的接口部都有一座高台,指挥官在上面可以纵览全城,城外十里方向的树木都被砍伐一光,这样就保证了敌人没有办法供助地形的掩护偷袭雅斯克,发生战事时,也有利于守军辨明敌军主攻方向。

原本的设计被赵强压缩了一半,因为没有时间和人手进行那么大的工程,不过现在看来,这缩小了一半的雅斯克新城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让人放心,至少赵强认为这样大规模的一座城池,方圆几百里内是没有敌人敢打它的主意的,而想攻占它,至少得付出守军五倍以上的伤亡才行。

满意,很满意,赵强是越看越满意。沿着城墙上走了一圈后,他在东城的中梯道下了城头,城下到处是忙碌的民夫和兵丁们,远处一条通往山岭的道路上,拖运石块的马车来来回回,驾车的大多是妇女,男丁们则集中在一起修建城墙和开采巨石。

因为供魏季使用的炸山火药不多,所以开采石块的速度有限,并且危险也高,比起当初赵强他们在永陵修葺时更是坚难。因此赵强很自然的问到了修城民夫的伤亡情况,魏季犹豫了一下,直言以告说从修城开始,前后已经死了快两百人了,而且参与建城的各族百姓口粮也被不断缩减,照这样下去,恐怕死的人会更多。说到后来,魏季脸上浮现苦色,他担心缺粮的情况恶化下去,民夫们的体力跟不上导致伤亡情况进一步增大,无法按期完成大帅交予的建城任务。赵强可是明言过,如果开春无法建好雅斯克,那它的脑袋就一定不在脖子上。

“大帅,咱们手中的粮食越来越少,如果要保证大军过冬口粮,百姓和这些民夫们的口粮就不能足量供给,甚至…甚至…”

魏季决定还是再对大帅吐一吐苦水,不然真要完不成,自己也死得太冤枉了。

“甚至什么?”赵强不满的看了一眼魏季:“有什么就爽快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是,大帅。”魏季一凛,坦白说道:“如果再没有粮食接济,卑职算过,正如大帅以前所言,我军治下至少要出现五千人以上的伤亡,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如果天气恶劣,恐怕死得更多。”

“大帅,百姓乃我关宁军依存之本,现今我军治下各族百姓不过数万人,若是出现这么大的伤亡,可不利于开春之后的战事。”

刘德也是一脸愁色,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他看来,关宁军和各族百姓亦是如同此道理,只不过不是说李世民原意,而是一种相互依存关系。关宁军目前实行的是以战养战手段,军中粮食和物资都是靠掳获所得,其中既有罗刹人的,也有抢自各族百姓手中。现在战事告一段落,关宁军无法再靠战争手段获得生存依靠,就势必转入一种静止状态,这种状态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就是纯碎的消耗而无所产出。治下的几万百姓都是从原有生活地区强制迁入各大城池据点的,他们没有办法通过原有的生活模式养活自己,而且都是在关宁军的统一安排下从事各项生产、建设事项,这就决定了养活他们的担子就落到了关宁军头上。

刘德熟读三国,自然知道后勤粮草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而纵观古今,大军出征靠得都是后方(国内)百姓的生产来支持,而关宁军治下的各族百姓并不是农耕生产,他们无法提供足够的粮食供关宁军需要,更何况即使将他们全部转做如汉人一样的农耕,也无法生产出大军所需粮食。更何况大军出征,一切后勤事项都要落在这些民夫身上,没有了他们,大军就务必要将作战兵力转为担负后勤运输,这样一来就削弱了战力。并且有人才有兵,每一次作战都会有兵员消耗,这是再所难免的事,想要保证关宁军的兵员,就必须善待这些百姓,至少不能让他们无谓的伤亡掉。但是粮食这个东西,不是动动脑子就有的,所以刘德虽然发愁,虽然知道不能再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却也是想不出个好的办法。

齐壮、贺满川等人对粮食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在他们看来,粮食的事情是民曹的事情,他们只管打好仗就行,操不了这个心。因此与刘德和魏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同,几人却是到一边对几处正在修建的建筑指指点点,一点也没有把缺粮的事情放在心上。赵强见了他们的样子,苦笑一声,这些事情是指望不了他们,略一沉呤,对魏刘二人说道:

“粮食的事情本帅一直在考虑,百姓们的生存本帅也是挂在心中的,来的路上,本帅便已想到一法,这会正和好你们商议一下。”

魏季一听大帅有法子,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不知大帅想到何法?”刘德也是心切的盯着赵强,一脸想知道的样子。

赵强看了一眼刘德,对魏季说道:“上月有情报传来,说清军在吉林、盛京等地调运了几万石粮食运往黑龙江的爱珲城…”

话还没说完,就听魏季惊叫一声:“几万石粮食?!乖乖,这可够咱们敞开吃一两年了!”

刘德却是怔了一下,不明白的看着赵强,赵强明白他的意思,微一点头,续道:“此事我反复想过,当初是决定不动,但现在事急从紧,咱们就打一打清军这批粮食的主意吧。为以防万一,本帅已经想好怎么去打这批粮食的主意了。”

刘德反问道:“大帅怎么去做不引狼入室呢?”他担心关宁军抢了清军的粮食,会提早把自己暴露,到时清军的重拳就要砸过来了,这对关宁军的发展可是十分不妙的事情。

“诺!”

赵强一指因为听不懂而傻站在一边看着的格里夫斯基,轻笑一声:“这次抢粮的可不是咱关宁军,而是罗刹人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总结与整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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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哥萨克大队去劫夺清军军粮,这主意让刘德忍不住拍手叫了个“好”字,暗道这么个好主意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的,大帅就是大帅,这脑子就是转得快!

哥萨克人在刘德他们眼里就是罗刹人,整个关宁军恐怕除了赵强自己,谁也区别不了哥萨克人和罗刹人有什么区别,二者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清军调集军粮到爱瑷,目的就是为了攻打黑龙江流域的罗刹据点,现在让哥萨克大队去劫夺他们的军粮,清军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关宁军头上。军粮到手,这事情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得赖到罗刹人头上去了,想到此点,刘德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刘德一笑,赵强也会意的跟着轻笑一声,用哥萨克大队去劫夺清军粮食也算是利用一下俄国人的名头和大皮,面子是俄国人的,里子却是自家的,任康熙想破头脑也想不出他一直所害怕的罗刹人竟然会被自己收拾得这么惨。魏季不明白大帅和刘德笑什么,不过能够有大笔粮食到手的消息还是让他异常兴奋,在那眉开眼笑的,好像粮食已经摆在自己面前一样。

“不过劫夺清军粮食一事却需慎重,其他不说,单是这些军粮具体从哪里走还需查探清楚,不然我们也无从下手,所以这事也急不得,魏季,你先算计着过,劫夺军粮一事还需等些日子才能去做。”

赵强的一番话让正欢喜的魏季如被浇了一盆凉水,不过随后也定下心来,抢清军的军粮的确是件大事,大帅是需要慎重安排的,眼下粮食还有,也不是迫在眉睫,怎么也要让大帅全盘部署好才行。不然一个不慎,粮食没劫到,反倒蚀把米,那就亏大发了。

见齐壮他们正看得热闹,赵强叫了他们一声:“你们几个别看了,都去安置一下你们的营头,晚饭过后到本帅住处议事。”

贺满川闻言扭头不解的问:“大帅,干嘛要我们晚饭过后再来议事呢?”

赵强白眼一翻:“因为不想管你们的饭。”说完就自顾自的去了,丢下众将大眼看小眼。左铭南和钱林二人因为部下人马被分剥干净,心都提着,所以没什么心情和其他人一样有说有笑,二人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赵强身后几米处。对他二人的表现,赵强也是看在眼里,对他二人和第二步兵联队,赵强是有新的安排的,不过这二人对第二步兵联队的兵败之事负有不可推卸责任,所以现在晾晾他们也好,至少也得让他们知道身为统兵官,在有着莫大指挥权的同时也要承担与之对等的义务。

现在是十月份,到开春最早也得三月底、四月初,这就是六个月半年时间,在这半年时间里,大自然不仅阻止了关宁军的军事动作,同样也对关宁军起到了保护作用。清军现在筑屯黑龙江,开筑爱瑷、瑷珲二城,调集军粮,也是选择待明年开春之后再行攻打俄国人,如此选择也都是因为季节原因。在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二三十度甚至达到零下四十度的西伯利亚地区,赵强相信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都没有办法在冰天雪地里进行作战。所以这六个月是上天赐予赵强的时间,他要在这六个月里总结定远作战的得与失,重新调整部队并进行战术训练,同时研发一些超出这个时代而自己能够有把握成功的作战器械,将它们作为大杀器运用到明年的对清战事中,以求最大程度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另外还要规纳占领区内人口城池的统计安排,并且制定相应的制度,使治下所有人口都有条不紊的融入到对清战事总体战中。

胡旺在十月初七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上告诉赵强,他所部的一个中队在到达赵强所说的海参威时,曾经和一些朝鲜人接触过,这些朝鲜人大多是朝鲜国内的穷人,北上是为了采参和挖金。据这些朝鲜人交待,离海参威不到六十里的一处海边上,驻扎着朝鲜国的一支小型水师,人数不到千人,有战船十来艘。为此胡旺征询赵强的意见,是否可以拿下这支朝鲜水师,将他们的战船为己用,然后乔装海盗对朝鲜进行一些*活动,以补充人口与粮食。

赵强见到这封来信后,立即回信给他,告诉胡旺大胆干,放心干,步子迈得大此不要紧,不怕事情捅破天,就怕胆子不够大,并且在信的末尾告诉胡旺,在朝鲜国的东面还有一个岛国,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在那里“淘淘金”,另外在多伦禅以东海面有一座大岛,叫库页岛,岛上有很多渔民,很有可能是汉民后代,罗刹人现在还没有占领库页岛,东路军可以派一支人马乘船渡海,发动当地渔民参与关宁军,同时组织人手对岛上有条件开发的矿藏进行开采。

赵强之所以让胡旺不要顾忌朝鲜的反应,是因为赵强知道朝鲜是个可以拿捏的国家,这些高丽棒子有名的软骨头,搞搞他们也好。何况对朝鲜及日本的一些掳掠活动是以海盗形式进行,这种既不暴露关宁军存在又能坐收好处的事情,不干就是傻子了。

算算时间,邓肯他们估计已经到了澳门,如果谈得顺利,估计十二月就能乘船北返了,所以赵强让胡旺注意接应邓肯他们,一旦他们回来,立即派人护送到雅斯克。

因为新城没有建好,所以赵强没有专门的大帅府,现在所住的屋子是雅斯克治安队内的一间普通房子,以前是一个鄂温克人住的,房间挺大,里外隔了开来,外面既可以做饭厅也可以做议事厅,里面用来睡觉,反正地方很大,挤上几十个人也不觉得拥挤,所以赵强就把开会的地点定在自己屋内。

晚饭过后,齐壮、贺满川、左铭南、钱林、伍枫秋、格里夫斯基、郭飞等一干在雅斯克的军队将领相继来到这间屋子,魏季与刘德做为文官也列席这次会议。会议的主题有两个,一是总结定远作战的得与失,另一个则是对于师团现有人马的重新整编,以适应明年开春后的对清战事需要。首先发言的是刘德,他将定远三阶段作战成果和己方死伤做了一个统计,以具体的告诉这些将领们,在这三个多月时间里,关宁军到底获得了什么好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总结与整编(中)

“现我关宁军治下共有首义城、雅斯克、定远城、乌第思克、图古尔斯克、额尔古纳、多伦禅等八座城池,计有人口四万七千零四百余人,其中汉民占到三成,有一万二千七百人。”

“定远作战三阶段我军共计歼灭罗刹兵两千一百六十人,俘虏九百七十八人,消灭罗刹人的各族协从军一千二百七十人,俘虏一千四百人。”

“缴获火铳共计二千七百四十杆,马刀六百八十把、长短弓三百七十张、火药两千六百斤、枪矛六百杆,战马一千一百匹。”

“粮食方面,前后共得八百七十石,另得金一千九百两、银两万四千两”报到这里,刘德解释了一下:“银子是我军未到之前定远银矿运到杜吉根思克的,原数不止这么多,有一部分落到了各联队军士手中,这两万多两是以各联队上交数量为准的。”

赵强插了一句,对众将道:“你们回去之后不要去追回被士兵们拿去的银子了,这些银子权且做为他们的奖赏吧。”

众将闻言忙应了一声,攻破杜吉根思克时,第一、第二骑兵联队和第二、第三步兵联队都有份参加,对于部下搜刮了多少财富,众将心中还是有数的。上交出来的两万四千两是按老规矩上缴的,余下的却是以合法的形式被从上到下瓜分完毕。屠城令下达的同时,也意味着士兵们可以在城中任意拿取想要的东西,但是也有个限度,大头还是要上交的。很明显流落到士兵手中的银子肯定要比上交出来的多,但现在大帅不计较这些银子,众将心里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赵强眼下也不急等着银子要,再说士兵们手中的银子在目前而言并没有一点价值,因为不能流通的银子就是废物。当前关宁军治下各地实施的是计划经济制度,一切都是事先规划然后落实去做,并不需要任何商品交易手段的出现,所以士兵们拿着银子也买不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既然士兵们的银子花不出去,赵强自然乐得做个假好人,大大方方体体面面的给自己一个体恤下属,赏赐分明的形象。不过这些银子还是要收回的,因为赵强还需要大笔金银从欧洲人手中购买枪炮。

军火采购是个大头,手中怎么能没有银子或者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而流口水呢。因此赵强准备过几天后,就在各地开办一些妓营,将被掳来的俄国女人全部充为军妓,用她们的身体从士兵手中将金银回收,另外再开办一些专营店,如酒、布匹、皮毛、粮食等,毕竟很多士兵的家属是自由民,他们需要一定的物质去改善生活,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也愿意用手中的银子去为家中添置需要的东西。

赵强问过魏季,加上从杜吉根思克掳来的俄国女人,眼下自己手中共有八百多俄国女人,除了已经分给士兵为妻的那一百多,还余六百多,而这些女人大部就是从莫斯科来的妓女,现在让她们重操旧业也不算不人道的事情。

六百多个“俄罗斯小姐”替自己赚钱而不去给她们一毛钱,这生意做得实在是太划算了。想到自己将成为几百个“小姐”的老板,赵强不禁会意的淫笑一声,搞得众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以为大帅在想什么好事呢。熟悉赵强为人的齐壮则下意识的往腰包里伸了一下,揣测着强哥莫非是在打我们的主意?

刘德朝赵强看了一眼,见对方示意自己继续,便轻咳一声接着说道:“缴获罗刹小炮八门,炮弹四百七十多颗,并各地库藏药材无数、人参貂皮等贵重毛皮也有若干,价值暂时无法估计,只有等寻到合适的买家才能知道大概值多少银子。”念完这些之后,刘德向赵强一俯身,示意自己说完了。

“好,大家伙都听着了,咱们这几月的收获可是了不得的,值得高兴,不过…”赵强缓缓扫视了一眼众将:“不过也别光顾着高兴,咱们得了哪些好处,刘师爷都给大家念了,坏的方面是不是也应该听一听?”不待众人回话,他就吩咐刘德:“念吧,把咱们的损失也念出来让大伙听听,也好叫他们知道,咱们得来的这些可都是拿命去换的!”

“是,大帅。”

刘德轻点一下头,从桌上拿起另一份自己书写的清单,沉声念道:

“整个定远作战,我军共损失士兵两千七百人,小旗以上军官四十七人,战马一百九十匹,其中…”刘德微微抬了抬头,朝坐在最外边的左铭南看了一眼,低下头接着念道:

“其中以第二步兵联队损失最为严重,攻占杜吉根思克之战中,第二步兵联队共计折损三个大队兵力,计一千八人,占我军总伤亡人数的大半…”

刘德的话音刚落,坐在外边的左铭南和钱林就一齐离了座位,齐向地上跪去,口道:

“末将无能,致使士卒损失惨重,罪不容赫,请大帅依军令惩处!”

赵强朝他二人看了一眼,中指在桌上轻敲一声,淡淡说道:“你们两个先起来,听刘师爷念完,至于你们两个的惩处,本帅自有决断,你们着个什么急。”

“是,大帅。”

左铭南和钱林二人闻言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却是不敢再坐下去,心中忐忑万分,不知大帅如何处置自己,杜吉根思克虽说非战之过,但二人的指挥也是有一定问题的,尤其是与罗刹骑兵野战时,部下将领的错误表现和无能都让他们二人难辞兵败罪责,毕竟人是他们提上来的,现在出了问题自然要他们承担。赵强也不叫他们二人坐,边上其他人见了,也都不敢开口,深有戚忧的看着二人。

这边刘德却不去理会众将反应,仍是继续念了下去:“民夫和各族百姓共计死伤两千一百人,这中间包括被处死的逃亡者,冻死者也在其列……”一口气念了一大段,刘德才吸了口气,面朝赵强恭声道:

“属下念完了,请大帅发话吧。”

“好,先生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赵强让刘德坐下歇会,起身看向齐壮,凝声问道:“齐千户,你部折损多少人?”

齐壮见状,忙起身抱拳道:“回大帅,末将的第一骑兵联队全员两个大队,一千兵力,现折损四百人,余部不足六百!”

“贺千户,你部呢?”

贺满川也赶紧起来抱拳道:“回大帅话,末将的第三步兵联队全员七个大队,四千二百人,除改编为乌第思克和图古尔斯克的两个警备大队外,余部为五个大队,攻打杜吉根思克时,末将所部折损五百七十人,相当于一个大队兵力的损失。现末将的第三步兵联队为四个大队!”

赵强没有去问哥萨克大队的情况,而是走到左钱二人面前对众将道:

“第二步兵联队的情况大家伙想必已经知晓,我们的左千户和钱千户现在成了光杆将军,手下可是没有一兵一卒了。不过本帅并非是要让他们真的成为光杆将军,本帅说过,打败仗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猛的转身对二人厉声道:“现在本帅就给你们个机会,你们给我说说,这仗怎么会打成这样,你们在这败仗中又学到了什么!”

总结与整编(下)

左铭南身影一动,再次跪下,迎着赵强的目光沉声说道:“末将所犯过错有三!”他这一跪,钱林也跟着跪了下去,却是低着头不敢看赵强。

“哪三条!”赵强看着这二人,并未伸手去扶他们起来。

左铭南并未迟疑,当下脱口而道:“一为侦察不明,致部下强攻,损兵折将;二为料敌失误,致罗刹援军得以入城;三为不能约束部将,致部将异动,临阵逃跑,动摇军心,若不是友军及时赶到,则末将所部必全军覆没。此三条皆为末将无能所致,请大帅罢了末将联队千户一职,末将绝无怨言!”

一听左铭南请罢千户,钱林忙也跟着道:“末将身为副联队,理应与左千户共同承担战败之责,请大帅也一同罢了末将的千户之职,末将愿以戴罪之身将功赎罪!”

左钱二人的态度让赵强微微点头,心中还是比较满意二人态度的,抬手示意他们二人起来:“你部抵达杜吉根思克的当天就进行了一次攻城,可是因为罗刹火炮犀利,攻城受阻,折了三百多兵,按理再无法有效克城时,为免部队伤亡过大,你们应该停止进攻,一边阻截罗刹军出城和防止援军进城,一边则派人将战况上报,待我各路援军到达之后再作计较。可你们却是逞能,一攻再攻,平白折我近千将士,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在心中起了轻视敌人之意,否则怎的会行如此下策。”

“大帅说的是,连番胜仗之下,末将等确是在心中起了小瞧罗刹人之心。”

左铭南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痛苦,想到那些死在杜吉根思克城外的将士,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冲动鲁莽懊悔。钱林亦是后悔万分,悔当初若是拦着左千户就不会使第二步兵联队受此惨败了,不过这会说什么也晚了,再说当时自己也是想着尽快打下杜吉根思克为第二步兵联队和自己添光的。现在仗败了,能怪得了谁?

“我关宁军兵力有限,至今日才万余人,倘若每仗都如杜吉根思克这般折上几个大队,试问这天下还有我关宁军立足之地吗?诸位又能否随本帅杀进关内,宰了康熙替王爷报仇吗!”

赵强扫视一眼正倾听着的众将们,叹了口气回到座位,挥手让左钱二人坐下,继续说道:“硬仗血仗我关宁军不怕打,也必须要打,但怎么打却要动动脑子,不是光凭一腔血勇就行的。能少死人就少死人,绝不能白白的将士兵填进无底的血洞里。那些兵士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爹生娘养的,他们虽然多是异族,但既成为我关宁军一员,那就都是咱们的兄弟,为将者要将这些兵当子弟看,如此才能保持我关宁上下齐心,如此方能齐力断金,开创大好局面。”

几个月的时间,让赵强一开始让各族青壮充当炮灰的想法有所转变,他开始计划培养这些非汉族的士兵,让他们融入到关宁军这个大的集体中,然后用战功和认同来彻底同化他们,使之忘记自己的出身,只知道自己是关宁军的一员,而不再时常想起自己曾是某某族的一员或是自己当初是如何被强掳到军中的。而要这些士兵彻底认同关宁军,除了军功和财富的激励外,还需要有一种信仰与文化,赵强一直记得,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成为一支强军,所以赵强一定要为自己的关宁军树立一个信仰来,让士兵们知道是为谁而战,为了什么去战!但同化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的,也不是一两个手段就可以改造成功的,前面的路还很长,赵强急也没有用,饭总要一口一口吃,总不能想着一夜之间就变成超人不是。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军官和士兵之间能够打成一片,纵使不能打破封建军队固有的上下尊卑,也要让士兵们信任爱戴自己的上级。

“如何指挥作战本帅教不了你们,你们都是老兵出身,论经验来不比我这个大帅差,本帅也绝不干涉你们的指挥,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败仗可以打,但是打完之后你们必须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不然本帅绝不轻饶,你记下了吗!”

众将齐道:“末将记下了!”

赵强又道:“会议之后,你们就回去和下面的军官开个议事会,让他们多说话多总结,把战斗中遇到的问题都说出来,然后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做个汇总报给刘师爷,届时由刘师爷统一帮你们解决。总之,只要提的意见有利于咱们关宁军打胜仗,不管是谁说的,都要采纳并实施,我们绝不能看不起任何一个人,要知道历史可是由普通人创造的。”

“历史是普通人创造的”这话众将可不是十分明白,照他们的理解就是回去把手下人都召集起来,让大伙提意见就是,谁说的好就报上来。见众将都在用心听,赵强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手下这些人都是些大老粗,识字的也就一两个,所以不能指望他们的觉悟太高,所以这事不得单独安排落实,不然这些个将领们肯定能把经念歪了。见时候差不多了,赵强开始说今天的重点了,也就是整编的事情,这个事情是他想了几天才决定立即落实的,因为明年的对清战事和打俄军不一样,一个是小打小闹,顶破天俄国人一战也就出动千把火枪队带几百协从军,而和清军作战却动不动就要面临成千上万清军的攻击,所以关宁军的编制也要提高,兵员也要扩充,以应付大兵团作战的需要。身体主人在吴三桂军中时,可是随王屏藩一起目睹过几万人的大场面的,仗打起来,南北几十里都是人,没有有效的指挥系统,这仗根本没法打。因此必须在这六个月的休整时间内扩充部队并完善指挥系统。

“定远作战结束,罗刹人也被我们打得差不多了,但是仗却有的是,开春之后,我关宁军就要南下与清军作战,所以为了适应明年的对清战事,本帅经过考虑之后,决定将现有联队进行再次整编。”

赵强直言以告开春之后要和清军开战,这个消息让众将一阵骚动,纷纷低头与左右小声讨论起来,他们自打北上之后,可是无时无刻不盼着能够南下解救那些还在被鞑子奴役的同袍,现在从大帅口中得了准信,如何能不兴奋。况且每一次整编都意味着关宁军的实力上升一个台阶,所以身为军人,对于军队的整编将领们无疑是最向往也最热衷的。

刘德见军官们喧哗一片,忙轻咳一声,众将见了忙停止议论,全都坐都笔直,眼巴巴的看着赵强,等着听大帅的整编法子。魏季也在那竖着耳朵听,他虽是转为了文官,但关宁军强大了,自己这民曹官当得才热乎才安稳不是。

赵强扫视一眼众将,不紧不慢道:“鉴于清军的兵力,所以本帅决定成立我关宁军的骑兵师团、前卫师团、近卫师团、后卫师团。”

“四个师团!”

赵强话音刚落,众将们再次嚷成一片,一下扩为四个师团,让他们不能不惊讶,惊讶之余却是对此心存疑惑,现在关宁军就一个师团编制,如今搞了四个师团编制,这哪来的兵力扩充啊?

“清军和罗刹人可不一样,他们可不像罗刹人一样兵少马少,一场仗出动个千把人就算大仗了,你们都是和清军交过手的,知道一场仗双方出动个几万人都没什么稀奇,所以为了指挥与作战需要,本帅这才决定将部队扩充为四个师团,以应付大战的需要。”从部下们的眼神中,赵强读懂了他们的疑惑,微微一笑扭头问魏季:

“魏季,你手头现在能抽出多少青壮来充军?”

魏季没想到赵强问他这个问题,没有准备,愣了一下,才迟疑着说道:“回大帅,咱们治下的百姓不多,除去各地必须的人手和修建雅斯克城的民夫外,卑职只能给大帅再抽出四千人,多了的话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四千人?”赵强“嗯”了一声:“也不少了。”转睛看向刘德:“刘德,我们在杜吉根思克和乌第思克等地抓到了多少俘虏?”

刘德没有迟疑,脑袋一转就回道:“算上布里亚特蒙古人,不足一千之数。”

“四千加一千,这就有五千了。嗯,郭飞!”

赵强好像掌柜的一样算起帐来,问郭飞:“新建几支汉军营了?”

汉军营的事情是郭飞兼着的,所以对情况比较熟悉,闻言回道:“前后一共建了五支汉军营,但有两营已经被第三步兵联队征用,现在在训的只有三个汉军营,人数为一千八百人。”

听了郭飞的数字,赵强呵呵一笑,瓣着手指头道:“这样算来就有六千八百人,加上吴四的教导大队几百人,各地再挤一挤,凑个八千人不成问题。”

在心中估算一番后,赵强把整编方法对一众部下说了起来:

“第一骑兵联队再增一个大队编制,与第二骑兵联队一样都为三个大队编制,另外军中缴获战马甚多,所以本帅决定新编第三骑兵联队,同样也是三个大队,三个骑兵联队合编为我关宁骑兵师团。”

“额尔古纳、定远、雅斯克、古里河四地的治安队即日起扩充为警备大队,与乌第思克、图古尔思克、杜吉根思克、首义城四个警备大队一起成立后卫师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关宁四大师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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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骑兵联队不足六百人,其中巴根的蒙古大队折了整整一个中队,第二骑兵联队马龙部有三个大队,在杜吉根思克打俄国援军时,马龙所部并未折损太多人手,可说是满员,因此这两个联队加在一块有两千一百人。现在新成立第三骑兵联队,这就要凭空再整出一千五百名骑兵出来,再将第一骑兵联队补为三个大队,如此算起来,新组建的骑兵师团就要有人马各四千五百。

战马方面因为在杜吉根思克缴获了布里亚特蒙古人七百多匹马加上城内哥萨克人的三百多匹马,所以不必担心缺马的问题。然而这兵员,尤其是会骑术的军士却是缺口甚大。这一点赵强是这样打算的,除了将那些会骑马的布里亚特人全部用起来外,从各军再选一批敢战之士出来,利用这六个月的休整期集中培训马术,不要求他们立即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也要他们成为一名合格的骑马步兵。骑兵的优点除了冲锋外,就是机动,赵强始建骑兵的要求就是快速机动,用速度来打垮敌人,拖垮敌人。

扩建并重点建设骑兵是要与建设火器部队一起进行的头等大事,二者缺一不可,在不能量产生产后装滑膛火铳前,关宁军绝不能单纯依赖射速和威力并不大的前装火铳部队,就好像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蓝子里一样。而且清军的满蒙八旗多为骑兵,单纯以步兵火铳方阵对敌,面对铺天盖地的骑兵攻势,步兵方阵胜算只能是五五之数,所担风险极大,因此赵强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在手,如此才可以及时排除潜在的威险,牵制敌人,威慑敌人,保护己方步兵,最终保证战斗的胜利。骑兵师团的组建只是第一步,未来,赵强计划要组建十支以上的骑兵师团,只有如此才能应付对清战事,对俄战事,对蒙古战事......

当兵也分档次,当步兵与当骑兵自然是不能比的,尤其是当骑兵的将领和当步兵的将领更是不能比,步兵和骑兵比起来就好像有功名与没有功名一样,二者可不单单是一个名称的不同,所以这骑兵师团的编制一出来,所有人都眼红了起来,贺满川和郭飞等人都在心里转开了。贺想的是自己眼下是第三步兵联队千户,不过要是自己能够被转为骑兵联队的千户就更好了,郭飞则是在想大帅虽然给自己说过军曹未来发展,好处甚多,但总不及指挥骑兵冲锋来得过瘾,因此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求大帅委自己一个骑兵联队的差事,军曹的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办吧,自己大字不识几个,还是带兵打仗的比较适合自己。

齐壮和伍枫秋还有巴根是在座唯一就是骑兵联队的将领,所以他们倒不担心自己会突然从骑兵变成步兵,只不过这会却是在想这新组建的骑兵师团长会落在谁手中。伍枫秋和巴根对这师团长之位是不敢想的,纵观在座众人,恐怕除了齐壮有资格外,其他人都嫩了些。齐壮自己也觉得恐怕大帅会让自己挑起骑兵师团的重担,但答案没有揭晓之前,还是有点打鼓,心中没有起伏是不可能的。格里夫斯基带了个翻译过来,大帅每说一句,那翻译都在一边低声翻给他听,不过与众人不同,他很是神定,完全是一幅看客心态,因为他知道这骑兵师团和自己是不可能扯上关系的,虽然自己是骑兵出身。格里夫斯基的算盘早就打好,他与他的部下只替关宁军服务三年,三年期满就要带着奖赏和抢来的财富回到家乡去,所以对于军职的高低,他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只是下次出战是什么时候,对手又有什么好东西可供自己掳掠。

众将全都想着骑兵师团的事,却是没有人想到后卫师团,因为他们光从名字上听就觉得这后卫师团实在是没什么油水的差事,并且都是由些警备大队组建,这样一来冲锋陷阵肯定轮不到后卫师团,没办法上阵杀敌,如何能赚取军功,所以众将们对后卫师团的心思都淡着,都认定这后卫师团恐怕就是打扫战场运送辎重的主,要是搁后卫师团去,就是给个师团长都无趣的很。

左铭南和钱林二人是什么都不敢想,只想着大帅能让自己带个中队就行。骑兵师团也好、后卫师团也好、前锋师团也好,不管哪个师团,只要还能让自己带兵杀敌,尤其是杀鞑子,哪怕再挨一百军棍也值。

“骑兵师团成立后,师团长为万户军爵,着命原第一步兵联队千户齐壮升任骑兵师团万户一职,下属第一骑兵联队长由副千户伍枫秋接任,第二骑兵联队千户一职仍由马龙担任,新组建的第三骑兵联队则由…”

不出众人所料,骑兵师团长的确是齐壮接任了,第一、第二骑兵联队千户有了人选,论资历和军爵,伍马二人坐这个位置没什么好说道,不过这第三骑兵联队千户却是让众人都上了心,尤其是赵强说到这里还停了下来,像极了要卖关子似的,一下子把贺满川、郭飞他们的心思吊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就想听到大帅点自己名字。

赵强扫了正翘首以盼的贺郭二人一眼,却是把视线定在默不作声的巴根身上,欣然说道:“这第三骑兵联队千户一职就由巴根百户接任,大军所俘的那些布里亚特蒙古兵也全由第三骑兵联队接收。”

巴根对这一任命感到有些意外,按他和赵强事先的约定,他与关宁军的合作是有条件的,在关宁军能够履行与他的约定时,他就要离开关宁军,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因此与格里夫斯基一样,对于在关宁军中担任什么职务他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因此怔了一下才起身抱拳道:“多谢大帅!”他是真的多谢,谢赵强将那些布里亚特人交给自己,有了他们,将来联络蒙古各部落反清时他有多一点的把握。跟着自己来的五百族人前后死了二百多,在杜吉根思克更是为了保护那些步兵折了一个中队,但族人的死伤巴根固然心疼,不过有了这几百布里亚特蒙古人,巴根依旧雄心饱满,相信自己的大事一定可以成功。

巴根谢谢自己的原因赵强当然知道,因此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继续对部下们说道:“骑兵师团百户以上军官任命待本帅与齐万户商议之后再行颁布,百户以下军官则由齐万户自行任免,本帅不作干涉。”

贺满川和郭飞对赵强的任命大为失望,贺满川倒也罢了,郭飞却是十分郁闷,凭他和赵强的关系,师团长固然不敢想,但怎么也能当个联队千户,不想三个联队千户却都安排了别人,没自己什么事,当下坐在那有些闷闷不乐,赵强对他这样子只作不见。

宣布了骑兵师团组建方案和高级将领任命后,众将知道下面要说后卫师团的事情了,贺满川第一个悄悄的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唯恐自己被点名到后卫师团中去,郭飞见他这样,也一下激灵过来,军曹再无趣总比呆在后卫师团强,也有样学样偷偷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二人的小动作可是瞒不过赵强,心中一乐也不说破二人,因为这后卫师团的安排并没有他们什么事。

反复考虑之后,赵强终于下定决心,就用他们二人吧,朗声叫道:“左铭南、钱林听令!”

左铭南与钱林一听,忙起身应命:“末将在!”二人心中忐忑,不知大帅再次叫自己有何事,难道这后卫师团?

赵强鼓励的看着左钱二人,缓缓说道:“着左铭南任后卫师团万户一职,所属乌第思克警备大队、图古尔斯克警备大队、杜吉根思克、额尔古纳城警备大队为第一步兵联队,联队千户由钱林担任。首义城警备大队原先是由吴四兼顾着,现在也空出来与定远、雅斯克、古里河三城的警备大队一起组建为第二步兵联队,联队长由原第二步队联队百户李广材接任。”

李广材统带的是汉军大队,在杜吉根思克围歼俄国援军时,该部表现优异,所以对李广材赵强也留下了印象。另外一个让赵强留有印象的就是裴大刚,其以戴罪之身在死士营中效力,第一个突入杜吉根思克,作战颇为勇敢,加上其原先的战绩,这些都让赵强改观了对他的看法。不过却还是不能再次予以重用,总需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因此赵强事后嘱咐左铭南,让裴大刚在第一步兵联队下担任一个小队长职务,观其后续表现再慢慢提拔。至于原大队百户张成等犯有过错的军官,则一律降两级使用,与裴大刚一起观其后效。另一个与裴大刚一起临阵脱逃的拉呼则在破城时被守军火铳击中,失血过多死亡,其的尸体被火化,与阵亡将士的骨灰一起被送入首义城的汉墓埋葬,算是给其一个名份,其亲人也按军烈待遇照顾。在对待为关宁军而死的各族军官和士兵上,赵强是彻底履行了一视同仁的原则,不管生前所属何种民族,死后一律葬入汉墓,年年接受香火供奉。让死去的人安心,让活着的人敬仰并向往,也是实施民族同化的一个利器。

赵强的这一任命让左铭南和钱林都有些意外,二人难以相信的看着赵强,腮巴子鼓来鼓去,既有欣喜,又有惊讶,尤其是左铭南眼圈都红了起来,大有泪如雨下之态。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大帅会给自己如此重任,后卫师团再差也是师团编制,自己一败军之将未受责罚却被提为师团万户,这让左铭南心中感慨不已。统领一个师团与统带一个小队、中队比起来实在是差距太大,也实在是让人激动不已,失态再所难免。

把后卫师团交给左铭南,赵强也是有压力的,不说其他,单说左指挥第二步兵联队吃了那么大的败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授其以重任,但赵强夹袋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左钱二人在松山堡就与赵强关系亲近,钱林是跟着自己在永陵一起同吃同住的,彼此了解很深,对钱林的为人,赵强是非常相信的,虽知他不是大将之材,但却胜于忠心,眼下军中与自己同一屋出来的老兄弟只余七八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弃之不用。而左铭南却是和胡旺一起最先与自己共事的,作战勇敢,指挥才能也是有几分的,杜吉根思克之败也不能全归咎于他头上,所以再三考虑,赵强还是把后卫师团交给左铭南。正如他所说,给左一个机会,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吃一亏长一暂,经历过杜吉根思克之败的左铭南想必比那些一直打胜仗的将领们更有体会,更容易适应残酷的战争,说不定经过大败教训的左铭南会成为一个更加优秀的将领。

对于赵强的任命,齐壮、伍枫秋、贺满川他们没有什么不满,他们友善的望着左钱二人,伍枫秋更是不住的对左铭南点头,为他打气为他鼓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本帅的为人原则,你二人虽吃了败仗,但吃败仗不要紧,只要你们以后能够带好后卫师团,多打胜仗,不让本帅后悔对你们的再次任命就是。”赵强不想说太多,这个时候说太多也没有用,有时候一句话一件事情不需要重复太多,只要对方能够明白就好。

“大帅放心,末将一定不负大帅所托!”左铭南和钱林二人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无比坚定,士为知己者死,二人性命是赵强所救,有今天也是托赵强之福,现在更是被授以重任,若不鞠躬尽瘁何以自安!

“前卫师团由东进支队胡旺的第一步兵联队扩建,关于前卫师团的扩建与军官任免本帅会发函与胡千户商议,在此不做议定。”

“近卫师团由第三步兵联队及本帅的近卫中队与哥萨克大队扩建,在编的三支汉军营全部补入近卫师团。”

赵强接着将前卫师团与近卫师团的编制与军官任免宣布了出来。前卫师团由胡旺的第一步兵联队扩建,所以有关前卫师团的事项赵强需要和胡旺书信交流一下才能敲定。

近卫师团的师团长赵强让贺满川接任,原本他打算自己亲领的,但权衡利弊,他还是放弃这一想法,改而任命贺满川接任。近卫师团的编制与后卫师团不一样,后卫师团是两个联队编制,近卫师团却是四个联队三个大队编制,并且是清一色火铳兵。

原第三步兵联队有两个火铳兵大队,首义城吴四手中也有四百杆火铳,加上从杜吉根思克缴获的俄军一千三百杆火铳,所以赵强手中现在共有火铳二千九百杆。四个联队三个大队编制,按每个大队六百兵算,一个联队就有一千八百人,整个近卫师团就有七千二百人。二千九百杆火铳只能够装配一个半联队,余下两个半联队就要面临没有武器的困境。不过赵强相信邓肯回来后,一定会让这剩下的一个半联队装备上所需要的火铳,而且派往尼布楚送信的使者也快回来了,赵强相信他们一定会带给自己想要的结果,一旦俄国人与自己坐下谈判,他就有把握从俄国人手中获得火铳的支持。

除前卫师团外,新组建的骑兵师团兵员四千五百人、后卫师团四千八百人、近卫师团七千二百人,计战兵一万六千五百人。现骑兵师团只有两千一百人,缺额两千四百人,后卫师团有四个警备大队和四个治安队,有兵三千二百人,缺额一千六百人,近卫师团有原第三步兵联队四个大队两千四百人,哥萨克大队九百人,近卫中队两百人,计有兵三千五百人,缺额三千七百人。三个师团共计缺额七千七百人。这个缺额数字与民曹提供的民夫及俘虏和新编汉军三个营、教导大队所能提供的八千兵员基本相当,所以各部的补充和调派就能够迅速落实下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伙头兵情报官

四个师团的整编宣布之后,第二天齐壮、贺满川、左铭南三个师团长便领着各自部下开始为扩军忙碌起来,派往各地的信使也络绎不绝的奔驰在通往各地的道路上。雅斯克也如往常一样,继续着繁忙的修城事谊,偌大一个雅斯克俨然就是一个大工地,若不是民夫们脸上的苦色,倒也是其乐融融的一番和.谐景像。与此同时,赵强也将前卫师团扩建整编方案快马送到多伦禅,待胡旺将这段时间东进支队战果报上来后再商议前卫师团的具体扩建办法。

军曹已经派人前往瑷珲城联系安马尔,因为赵强需要得到清军军粮转运的具体情报。上次孙有田回去后,曾在半个月后又潜回首义城,不过那时赵强正领兵攻打图古尔思克,所以孙没能见到赵强,接待他的是情报司的一名司员。据孙讲,清军军粮运送是盛京和吉林方面的八旗负责,只知走水路,其他方面却是无从得知,安马尔对此也是一无知晓。安排在安马尔身边的张德广怀疑安马尔有所隐瞒,便私下打探,但正如安马尔所说,军粮之事不由黑龙江方面负责,押送和运输的都是吉林、盛京的人,所以详细情况安马尔的确无从得晓。

清军从各地调集来的军粮是分批启运,所以赵强不可能劫下全部军粮,只能夺其一部分,况且就算全抢了,关宁军也无法把它们安全快速的运回来。不过能够抢夺一部分也算是大收获了,省着点过冬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军粮必经的周转站,这就好像盲人摸象一样不知道在哪下手能够收获最大。没个确切的消息,前脚刚扑过去,后脚这粮食说不定就又走了,所以赵强必须要有个准确的情报才能动手,不然扑个空又打草原惊蛇,清军有了防备,这再想动手劫粮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没有粮食,大饥荒和大规模的饿死人势必难免,赵强要想保住手头这几万百姓,就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军曹的情报司一个月前就搭建好了,情报司的负责人是个吴军老兵,叫孙其彪,五十多岁的人了,老家离此地倒是不远,就是锦州的。其父是祖大寿的关宁铁骑,祖大寿投降后,其父便成了满清汉八旗的兵。孙其彪子承父业,十七岁时也入了汉八旗当兵吃粮,曾随皇太极长子豪格攻打过四川,后又随孔有德打广西,被李定国所部击败后,孙其彪辗转投了吴三桂的军队,后一直呆在军中。

因在广西时断了一只手,所以孙在吴军中一直当伙头兵。因孙年纪大,走过南闯过北,见识广,又是老底子关宁铁骑的后人,所以虽是伙头兵,但在军中也受尊敬,从康熙三年直到康熙十八年吴军兵败,十五年间孙在吴军中活得倒也滋润,每日忙完该做的事,就是小酒一杯,小曲一首,乐悠悠的到处逛荡,碰上新兵蛋.子也能诈唬诈唬。遇上发饷的日子,老孙头还能到县城里的窑子乐一圈,真正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按他的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倒也算值了。

老孙头脸上有块大胎记,黑乎乎的一片,貌相难看,加之断了只手,所以没人肯把闺女嫁他做老婆,活了五十多年,一直是光棍一条。早些年倒是有个心好的把总曾想给他赎个窑姐做老婆,孙也乐意,年纪大了,心思也实了,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了,哪能找清白人家的闺女呢,于是就点头应了,满心欢喜着等着成亲。不想半月后平西王就起兵了,这一起兵可就把孙的成家梦给击碎了。吴三桂起兵反清后,孙所在的营头从云南一路杀到衡阳,再然后又一路从衡阳败到昆明,前后七八年时间,除了打仗还是打仗,啥事情他也顾不上了,末了自己也被一根绳子绑着送到关外为奴,娶媳妇的事情更是没法去想了。在宁古塔呆了半年后,孙因年纪大,又是个残废,不能算是个壮劳力,于是跟一帮老弱妇孺被发到了松山堡,再然后就跟着赵强北上了,之后便一直在魏季民曹农垦司跑腿,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民曹伙房官。

郭飞奉赵强的命令搭建情报司时,曾到各联队选人,想着为情报司选些能干的人手,不想各联队都不放人,就是放人,被选中的人也是百般不愿到情报司这个听都没听过的机构来。当时赵强正带兵攻打杜吉根思克,也没空顾得上情报司这边,所以郭飞无奈之下,便和魏季商量了一下,从民曹各司调人。魏季倒也爽快,当下就应了郭飞。

郭飞选情报员就跟选兵一样,首先就是要吴军旧部出身,可是在民曹和治安队的吴军要么就是老弱,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伤残退下来的,哪有他中意的人。选来选去,郭飞都没选上什么人,而且他对情报的这一概念还不是很明确,不知道最好的情报员就是最普通的人,非要选那些长相好,身手棒的,这么个选法,他就是选个十年也选不到合适的。最后在魏季的提醒下,这才招了一批索伦、锡伯、达斡尔、鄂伦春等族的自由民,前后共招了一百多,最后又听了魏季建议,把在农垦司跑腿的孙其彪给调到情报司当司长。原因也没有别的,就因为孙老实,年纪大,办事放心,有这么个实诚稳重的人在,情报司坏不了事。

不坏事恐怕是郭飞这个军曹官对部下的最大要求了吧。

赵强见到孙其彪时,当即就傻了眼了,就差一脚把郭飞给踢出去,他倒不是对孙其彪人有什么不满,难看归难看,老归老,能用就行。可问题是孙其彪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什么,十句话里有五句都跟生火灶饭有关,这让赵强哭笑不得。真正的算体会了“千军易求,一将难得”的苦处。

无奈归无奈,不满归不满,还能怎么办,现在扩建师团,到处都要人,随自己一块北上的几百吴军都是大老粗,没谁能干得了情报工作。这会情报司的架子也搭起来了,总不能再撤了吧,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等条件成熟,夹袋中有合适人选再安排吧。有个架子在这总比没个架子的要好,不是某伟人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嘛”。在老孙头这个伙头兵的带领下,说不定情报司也能做出一些让人刮目相看的事。

与孙其彪的对话没什么可说道的,赵强不指望这个老伙夫头能把自己想象中的情报事业发展光大,所以也不能强人所难,对他有太多要求,就要求他管理好司中情报员,定期发放情报活动金就行,另外各地送来的情报也要第一时间归纳好,该哪一级负责的就送哪一级,不要越级上报,他的跟他说也不懂。最后让孙找来两个达斡尔情报员,让他俩立即南下,化装成卖皮毛的猎人,想法打探一下从松花江启运的粮食都经过哪几个中转点,探听清楚后立即回报。

这两达斡尔情报员是强征过来的,一家老小都在雅斯克,所以倒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反水。最后,赵强勉励了一番孙和这两个达斡尔人,挥手让他们去做事。

孙其彪在松山堡时就见证过大帅的崛起,也受过他好处(河里摸来的螺肉什么的让他过上几天吃饱肚子的日子),所以在郭飞告诉他大帅要见他时,孙是打心眼里激动,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年,没想如今跟在大帅手下,不但能吃饱肚子,还能谋个官做,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原以为大帅威严日重,没想大帅却平易近人,还两次亲切的握了握自己的手,赞勉有加,这些都让孙其彪在从大帅屋里出来后还恍如梦中,多年后,他老死在盛京时,临终前始终念叨着的一句话就是“当年皇上可是握过咱的手啊,握过咱的手啊…”

孙基彪他们一走,郭飞就迫不及待的倒苦水了,先是把赵强说给他听的军曹诸多好处一一道了一遍,然后才文谄谄的说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是难当此重任,是不是请大帅另行安排合适的人担此重任?话还没讲完,就被赵强给撵了出去,扔给他一句话“老子手头也没合适人,你先给老子干着,等老子找着合适的人再替你,在此之前,你小子给我好好干着,再打什么其他主意,我把你发去当驿丁去。”

当驿丁跟打入冷宫没区别,郭飞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撒脚丫子就跑,连着半个月再也不敢找赵强。

“先生也看到了,本帅这可真是穷啊,这手下尽是一帮大老粗,干啥啥不行,唉。”

郭飞跟自己倒苦水,赵强这会也跟刘德倒起苦水来。

刘德理解大帅的着急,也清楚大帅想要什么,当下安慰道:“大帅也不要心急,人才可遇不可求,现我关宁军正蒸蒸日上,局面可比大帅初来时好多了,只要假以时日,天下俊杰必蜂涌而至,到时大帅再择才而用,诸事皆可定。”

“也许吧,对了,咱们的人从尼布楚回来没?”赵强想到了尼布楚方面,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还没,算算日子,怕也就这几天,不过现在北面正在下雪,道路难行,恐怕要耽搁几天。”

听了刘德的话,赵强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刘德:“人回来后立即告诉本帅。”

“是,大帅。”

刘德在后应了一声,见赵强出去,也没跟着,他手头的事情也不少,现各师团都在扩建整编,各师团军官任命和驻地安排都要尽快落实,所以他也是没个清净时候。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防寒保暖

雅斯克周围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温度也降得厉害,赵强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零度左右,并且温度每天都在下降,最明显的就是人一天比一天觉得冷,附近的河流也都上了冻,有些河面不宽的小河结冰程度都可以走人了。当地人说,用不了半月,方圆千里都将成为冰雪天地,河面上不单单是走人,奔马都没有问题。

这么寒冷的天气,就使得如何御寒成为与扩建关宁军同样重要的大事。现在是非战争时期,赵强不希望因为冻伤而让关宁军产生不必要的战斗减员,所以赵强这几天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保暖保寒。

军队方面,民曹加紧赶制的皮衣已经分配了下去,可以保证五千将士人手一套皮衣,其余的人则只能发一套棉衣。棉衣与皮衣比起来,保暖和抵御风雪的效果自然比不上皮衣,但就这么几千套皮衣,僧多粥少,也只能按军爵高低分配,不过医院里的伤兵却是无论军爵一律发给一件的。

这五千件皮衣中有小半是随军北上的吴军家属们缝制的,其他的都是由那些贱民女子缝制,另外也有自由民家中的女人参与缝制,不过却是折算成粮食付以工钱的。赵强自己身上穿的皮衣则是冯云亲手为她缝制的,整身是黑熊皮,坎肩则是用的貂皮,针脚活很精细,还用心的绣了些虎豹,使得这件皮衣看上去既暖和又威风。穿上皮衣后,赵强就好像掉进密罐一样,心里满是甜蜜滋味。

回到雅斯克的十多天,赵强只和冯云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去吃她煮的饺子,第二次是给她送些缴获的俄国女人首饰,第三次则是陪着她沿着雅斯克的周边逛了半柱香时间。除此之外,赵强和冯云很难见面,因为赵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有关冯云和张家解除婚约的事情赵强一直没有去办,派别人去自己不放心,怕把事情搞砸了,自己去,又压根走不开。

不能让冯云安心的嫁给自己,赵强心中多少有些愧意,再加上事务繁多,所以也就刻意的减少和冯云的见面机会,以免每次都被问到张家婚约一事。但为了不让冯云多心,赵强却是每天都要派亲卫给她和弟弟送些食物或者小物件,捎上一句话什么的。

冯云在雅斯克除了为大军缝衣外,其余时间都在医院帮忙,人一忙碌起来,自然想的东西就少了,所以冯云倒没怎么感觉赵强有什么不对。但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赵强琢磨着是不是在关宁军的休整进入正常运转后到北京城去一趟,反正有六个多月时间,抽出两三月时间南下,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也正好借此机会勘探一下地形,打探一下清廷动向,并把自己记得的一些人才给绑来,顺带采购一些不违禁的书籍,好让学校有教材可用。

去北京的念头一旦产生,就不可收拾了,赵强越想越是动心,来到这个时代不去北京城看一眼,倒真有点遗憾,何况南下好处多多,只要保证自身安全,南下对自己对关宁军都大有益处,因此他便将去京城的念头向刘德漏了点风,想听听刘德有什么意见。没想刘德听后,却是极力赞同,理由与赵强所想差不多,有了刘德的支持,赵强更是坚定南下的念头,决定等劫完清军粮食后就启程南下。

…………

为了缝制出尽可能多的皮衣,魏季的民曹加大了对百姓的搜刮,贱民藏有的皮衣基本上都被搜缴,自由民家中的皮衣也强制性的收购,但所得也不多。赵强在周围山林中查看一圈后,让已经整编完成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全部到山上去打猎,这样一来既可获得肉食也可剥下动物身上的皮毛以为军用。并且要求各师团已经整编完成的部队在训练之余,也要开到山上去就地取食。

尚未开发,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就算把关宁军全部派去打猎,赵强也不用担心会造成生态失衡。捕猎令发出后,已经完成整编的联队一下乐开了,打猎和打仗不同,不用流血却能获得食物和皮衣,何乐而不为。一时间,没有训练任务的士兵们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全往山上跑,仅半个月,就猎取大小动物四千多只,剥下的皮毛足够再缝制五千件皮衣。猎取的肉食士兵们根本无法吃掉,他们不是因为吃得太饱无法再往肚子里填,而是吃得太多无法消化——没有茶砖了,另外盐和油也开始告急,油还好说些,盐已经快见底。

了解到缺盐、缺油、缺茶的情况后,赵强也很着急,但清军那边的情报还没有传来,暂时没法出动,所以告诉各师团减少肉食供应,主食以粗粮和麦面为主,那些无法吃净的动物肉则分给民夫和百姓们食用。

那些参与建城的民夫和各族百姓一直以来吃的食物都是些窝头,现在一下有了肉吃,可全高兴坏了,发肉的士兵在授意下也不忘告诉他们这是大帅体恤你们建城辛苦,特意从大军口粮中匀给你们的,你们吃完了可要念着大帅的好,出工的时候可得用力些…在这些士兵的煽动下,望着碗里的大块肉骨头,民夫和百姓们头一次感受到了大帅的存在,一时之间,偌大的雅斯克到处都是“还是咱大帅体贴我们”、“大帅就是大帅,知道我们的辛苦”等赞美赵强的话。赵强听到这些后,却是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这些被关宁军奴役的民夫和百姓竟然如此就能被感动,看来不光对异族士兵们要好,对这些异族百姓也要改变一下才行,赵强如此想道。

因为冬季的到来,各地正在建的道路和驿站都暂停修建,民夫与参与修建的百姓全部前往就近的城池。驿站是由军曹负责,而道路是由交通司负责,现在撤下来的民夫和百姓却全部调给交通司,因为赵强给了交通司司长许平一个重要任务——建炕。

光解决穿的暖和还不够,夜晚住宿的问题也要解决,现在夜里温度都已经降到零下十度了,棉被又少,不冷才怪。那些没有皮衣的百姓更是惨,所以赵强依照后世看到的东北大炕给许平画了一幅示意图,然后让许平集中交通司所有人力,发动各地百姓在所居住的屋子里修建能够烧火的大炕。

第一个炕被建好后,经过实验,证明的确可行,不但炕上暖和,人睡了舒服,连带着屋内也暖和了起来。很快,各地在交通司专员的指挥下,开始为那些居住中木屋中的部民建造大炕,然后组织人手去伐木以为燃料,军中各部也是用大通炕的形式取暖,即炕建到十米到二十米这样的长度,然后在两头烧火取暖,这样一张炕上可以睡十到二十人,正好可以解决一个小旗的士兵。在建炕运动中,各地窑厂生产的砖块大受欢迎,一些军官甚至亲自带人堵在窑厂门口,一旦砖块出炉,立即就指挥手下抢搬上车拉回去。

..........

各师团驻地的问题在十月二十七号被最终确定,驻扎方案如下:近卫与骑兵师团均驻于雅斯克、后卫师团本部则在图古尔斯克。确定驻地后,近卫与骑兵师团所属各部相继抵达雅斯克,左铭南则带着后卫师团的军官们赶往图古尔斯克。

各师团高级军官任命也在赵强和刘德的商议下敲定。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两银子一次

骑兵师团的百户军官由齐壮自行任命,事后报备即可,后卫师团是由八个警备大队组成,除乌第思克的瓜尔格达和图古尔思克的赵德外,新任命了六个百户,分别为杜吉根思克的麻勒吉(鄂伦春族)、额尔古纳城的吴化成、古里河城的陆大成(陆瞎子),首义城的王三有、定远城的赵卫。因雅斯克为军团总部所在,又有近卫与骑兵师团驻扎,所以由原雅斯克治安队扩建的雅斯克大队移驻师团驻地图古尔斯克,该大队百户由吴军旧部出身的彭四喜担任。

后卫师团的八个大队百户,只有陆大成是直接由治安队提拔晋升,其余七人都是原第二步兵联队与第三步兵联队中抽调的,八人中只有一个麻勒吉是鄂伦春出身,其余七人皆为汉军出身。陆大成原是因为在免儿岭瞎了一只眼才被调到治安队,现在却又从治安队调了回来,还升为百户,这让陆大成惊喜万分。

近卫师团是四联队三大队编制,四个联队长人选分别为:江四、陈伟、季锋、唐二广。其中江四是原第三步兵联队第一大队的大队长,陈伟则是赵强护卫出身,原平南王尚之信旧部,其并未参与过定远作战,只负责过定远银矿一段时间,因部队扩充迅速,架子太大,军官缺额太大,所以赵强便叫回了陈伟,让其领一个联队。季锋与唐二广也都是吴军旧部出身,二人原先是第二步兵联队的百户,现晋为千户联队一职。十二个大队百户军官则任用了六个汉军出身,六个异族出身的军官。魏小江和乌斯满、依阿姆等原第三步兵联队的百户依然担任百户军职,格里夫斯基与其所部哥萨克大队被编入第一联队第二大队,军爵未作晋升,也是百户。

吴四的教导大队中首批培训的五百名士兵已经全部分配下去,全部晋升一级,中士升上士,上士升小旗,小旗升总旗,与原有军官一起成为关宁军的骨干。

百户以下军官的任用,赵强要求各师团做到汉夷军官各一半,也就是有一个汉军总旗就要有一个异族出身的总旗,对这个命令,各师团执行的还算彻底,整个改编结束后,后卫、近卫、骑兵三个师团小旗以上异族军官约有二百人,汉人军官则不到一百五十人。

随赵强北上的吴军旧部一共是四百八十多人,除了先后战死的一百三十人外,尚余三百五十人,其中东进支队又带走二百四十人,所以留在赵强手下只有一百一十人,这一百一十个吴军旧部又残废了二十七人,所以余下的老弟兄只有八十多人,这些人全部担任了军官,空出来的则由那些明卫所汉军后代充任。

确定各师团军官官爵的同时,赵强没有忘记吴四,亲自书写了晋万户的军爵任命状给吴四,将教导大队的级别也提高到与师团相等的级别,并计划一年后根据战事需要将教导大队改造为教导师团,同时成立关宁军陆军军官学校,至于校长人选,赵强恶趣味的当然想到了自己,不过这事还在纸面上,要等明年雅克萨之战结果下来才能腾出手建设。至于郭飞,赵强暂时没有提他为万户的打算,考虑等明年再说。

各师团在十一月初三的时候将总旗、小旗军官人选报上来后,赵强便要求各师团抽调三分之一的小旗、总旗前往首义城教导大队报到,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军官速成培训。同时各部立即开展战术训练,不能有所怠误。

近卫师团的军官总体上是不能令赵强满意的,但因为近卫师团是赵强打造的纯火器部队,所以军官个人的指挥能力对于战局的影响不大。火铳已经全部分发下去,领到火铳的联队开始训练,没有领到的也都用木铳代替,进行队列和口令的训练。

妓营的建设也着手动工,最大的一处妓营就设在雅斯克,因为驻扎在雅斯克的部队最多,共有三百七十名俄国女人被集中安放在此妓营。妓营就设在雅斯克东南近卫师团第三联队的旁边,占地四十多亩,大小木屋三百二十间。负责雅斯克妓营管理的是原治安司吏员齐百胜,选择此人出任雅斯克妓营官,是因为此人深通此道,从军前便是贵阳府城某妓院的龟公。冲锋陷阵齐百胜不行,让他管理妓女却是再合适不过,所以在赵强询问魏季有无合适人选时,魏季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齐龟公。

齐百胜接到这个任命后,也是大喜过望,谁说当龟公没前途的,这不大帅就给了俺一个总旗的军爵嘛,再说管着这么多罗刹女人,自己有什么需求,那还不是关起门来一句话的事。手底下有三百多罗刹女人,就是他娘的夜夜做新娘都乐乎。领到命令后,他就屁颠屁颠的带着三十名手下就去挑选自己的“女兵”了。

妓营的收费标准魏季在参照关内和俄国人的价格后,定出了一两银子一次的价格。这个价格可不低,在关内几个铜板就可以嫖一次窑姐,这一两银子可以嫖上几十次窑姐了。所以赵强听到这个定价时也是惊讶不已,不过魏季的解释让他认可了这个价格。魏季的解释就一句话“咱手头没有铜钱可兑换”。

魏季这么一说,赵强才明白过来,的确如此,关宁军占领的地区多是满清看不上眼的蛮荒苦寒之地,这里的居民根本就没有什么商业概念,他们采取的是古老的以货易货的方式,比如采到一颗人参,他不是按人参多少银子多少铜板卖,而是要对方支付多少粮食、多少油盐和布料来买。所以说,银子和铜钱这种常见的货币在此地根本不流通,现在关宁军从俄国人手中得到很多金银,但是不拿出去用就是废物。现在赵强要赚士兵们的银子,要开始商业化,却必须要实行高物价的标准,不然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铜钱供士兵和市面流通。总不能士兵过来嫖妓或者买酒什么的,先给他记帐然后等到够一两银子数时再收钱吧。

一两银子就一两吧,以后要是情况好了,再降降价,省得士兵们说大帅心太黑。想到心黑二字,赵强眼珠一转,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魏季,和声说道:

“往后这妓营和酒楼、布庄、药店什么的买卖统统由民曹负责,你们可以成立一个商务司,专管这些。这个事情任重道远,大军往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魏季啊,你可是要多操心才是。”

“是,卑职回去就办,大帅放心就是。”魏季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道大帅这摆明了就是把骂名留给自己,他当甩手掌柜只收钱不问事。

...............

天气越来越冷了,雅斯克西北三十多里的地方开始降雪了,士兵们出操时冻得手冷脚冷,脸亦冻得冻红,很多兵都快拿不住兵器了。事情报过来后,赵强也急得不得了,就指望这六个月休整时间可以好好训练士兵,可是这六个月同样也是可以把人冻死的鬼天,出操训练吧,士兵们手脚受不了,不出操吧,战斗力上不去,真不知如何是好。刘德提议去问问那些各族百姓,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手脚冻问题。

刚派人去问,没想还真有人献了一个法子。献法子的是一个达斡尔老头,他说把动物身上的油脂涂抹到人的脸上和身上,这样就可以保护人脸和手指不被冻伤。赵强一听,立即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了,暗道自己怎么没想到,当即重赏了老头一百斤粮食、三十斤肉,然后立即让人将此法传遍全军,同时也给参与建城的民夫和百姓油脂,以免他们手脚被冻伤耽误工期。

第二百三十章 妓营开张

除雅斯克妓营安置了三百七十名俄国女人外,图古尔斯克、古里河城、首义城也相继开建了妓营,三家瓜分了余下来的三百俄国女人。其他几座城池暂时没有开办妓营,一来是俄国女人不多,二来妓营这种东西毕竟不太体面,可取非常之需却不能长久。赵强的想法是先开几处把军官和士兵们口袋中的银子赚过来,等地盘大了,人口家底都硬实了,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还是要撤下的。

不过驻地没有开设妓营的士兵们也无需担心,因为民曹会不定期组织“流动妓营”前往各地劳军,停留时间不定,三五天也可,半月也可,总之不把将士们口袋里银子按大帅的意思“存”起来,这妓营就一天不会取消。

雅斯克妓营开办当天,魏季以民曹最高长官的身份出席了开张仪式,本来赵强准备让刘德去的,可是刘德一听是给妓院开张,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涨红着脸死也不去。没办法,赵强只有让魏季去了,总不能让他堂堂关宁军大帅去给妓院开张吧。

派魏季这个民曹官去给妓营开张,是因为赵强觉得妓营里的勾当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对于关宁军、对于治下百姓却是好的,一来可以为关宁军赚取金银以供军费,二来也可以减少强奸等恶性治安案件,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所以让魏季这个民曹官去以示这妓营的合法性与安全性,至于那些俄国女人们苦不苦,赵强就没心思去想了,反正你们来东方也是为了出卖身体,在哪做不是做,将来总不会亏待你们。

魏季也不想去,但顶不住赵强的“劝说”和威吓,最后只好哭丧着脸带着一帮民曹司吏去给妓营开张。到了地方一看,魏季差点没笑出来,因为齐百胜这个家伙竟然在妓营的大院上挂了一幅招牌,上书“君再来”三个大字,招牌下面还贴了一幅对联,凑近一看,赫然写着: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横批四个大字:恭喜发财

这他妈的算哪门子事,魏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满脸堆笑凑在跟前的齐百胜,黑着脸就进了大院,好像谁欠他钱似的。这可把齐百胜搞糊涂了,不明白魏大人怎么这个神情呢,昨儿通知说今天来替我这妓院开张,怎么这一来却给我摆这么个脸色,这不是成心砸我招牌嘛,莫非我这妓营办得不好,出错了?

没有啊,哪能呢?这可是我一手把关的,错不了啊!盯着招牌和对联看来看去,齐百胜都没看出有什么错来,因为他根本不识字,这些字是他托吴军家属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写的,谈不上多好,但字却也是工工正正的,这招牌又是连夜让人赶制的,工料足足,就是为了今天这开张大喜。话说这对联还亏得齐百胜记性好,把当年自己呆的老东家门前的给记了下来,不然还真想不出这么好的对联呢。

做生意嘛,当然得要兴隆四海、财源茂盛才行,不然我上哪找民曹下派的上缴银两啊?齐百胜寻不出个结果,只好郁闷的一拍脑袋,甭想了,魏大人在院里杵着呢,还是赶紧让他老给开张吧。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太不成体统了!一进院,魏季就看到几百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从哪搞来香粉抹上的罗刹女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个别胆大的还抛个媚眼婉个手指什么的,一些罗刹女人更是把胸脯挺得老高,上下晃动着,看得他是眼红心又跳,就差站立不稳把持不住。魏季还没沾过女人,一下见了这仗势哪能受得了,唯恐自己一个失态,把脸给丢在,一见齐百胜进来,忙解围似的拉住他,迫不及待道:“行了,本官就是意思一下,你这就开门营业吧。”说完头也不回跟兔子似的往院外直奔,惹得后面一群罗刹女人格格笑个不已。

“一帮骚娘们,看到爷们就浪起来了吧!”

魏季带着人前脚一走,齐百胜立马又威风了起来,把脸一板,双手腰上一叉,骂了起来:“都听好了,咱这窑子算是打开门做生意了,往后你们都踏踏实实的给我伺候好客人,管保你们吃得饱穿得暖,手里还有闲钱,要是哪个他娘的心里还惦记着你们的红毛鬼男人们,不肯在老子这好好干,老子就他娘的把你脱光了扔野地里喂狼去!”他每说一句,一边专门派来翻译的鄂温克兵就对着那些俄国女人们叫上一句,这些俄国妓女也都是眼尖的主,阅人观色的不比哪个男人差,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对于眼前这个直接决定她们死活的“齐大官”都是不敢得罪,齐百胜说话时,她们都不敢再笑,全老实的站在那听着。

训完了,见吉时已到,齐百胜志得意满的一拍双手,对院外站着的手下叫道:“鸣锣!”本来这开张大喜的日子是要放些鞭炮才吉庆的,可是眼下关宁军没有炮竹,火药也紧张得很,哪能专门为妓院制作炮竹,所以齐百胜没办法,就选择以鸣锣方式宣布他的妓院要正式做生意了。

锣声一响,早已得到通知的数百士兵就蜂涌而至,一个个哇哇大叫着把手里的银子举得老高,就差把齐百胜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妓营大门给挤破。

好家伙,真他娘的是开张大喜啊!望着这些士兵手中举着的银子,齐百胜可不管你是汉人还是索伦人又或是罗刹人,他只认得银子,就是他娘的一条狗,只要你嘴里叼着银子,齐百胜都能将它放进去给它选个罗刹娘们,反正又不是要自己接待。

齐百胜欢喜之下还想着跟从前一样堆个笑脸上前招呼客人,然后吩咐手下收银子放人时,却没想到这些兵们跟他娘的饿死鬼似的竟然发一声喊就冲了进来,一下把自己给挤到一边。那些个俄国女人们也都早有准备,见到这么多光头兵进来,也不躲避害怕,反而迎着他们就逗弄起来,然后任由这些兵们把自己往周围的木屋抱。

见场面如此混乱,自己的三十多个手下控制不住局面,齐百胜急得直跺脚,扯着嗓子喊道:“先交银子再玩女人,先交银子再玩女人!...”可这会妓营里一片混乱,谁还听得见他的叫声,士兵们满脑子精.虫,眼前只有罗刹女人的双胸,哪记得还没交银子呢,就算记得,见到同伴们这样,也早就加入进去,银子还是等爷玩完再说吧!

“他奶奶的,都是帮什么兵嘛!”

没人理会自己,手下人又稳不住局面,齐百胜无奈,索性搬来一张长凳,摆了个铜盆就堵在大门口:提起裤子一个也别想跑,都他娘的把皮肉钱给老子留下来,不然谁都别想从爷面前过!

第二百三十一张 取财有道

妓营发生的混乱报上来后,赵强莞尔一笑,意料中的火爆场面嘛。不过火爆归火爆,该收的银子却是一两都不能少了,当下调了一队兵去维持一下秩序,并让刘德拟一些规矩下发各师团,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要按制度按规矩来,切不能乱糟糟的一轰而上,让罗刹娘们见笑,丢了关宁军的脸面。

丢人可以,但绝不能把人丢在女人那里,尤其是罗刹女人,这是赵强反复对一众部下们强调的,一再要求他们回去之后一定要管好手下的兵,要是再出现没有规矩乱来一气的情形,那可就要军法从事了。

妓营开张的第二天,酒楼、粮庄、肉店、布料行、药材铺等关宁军吸金产业相继开张,魏季不付所托,从各司中调了十多人把商务司的架子搭了起来,哥萨克大队中原俄国人的两个税官也被调了过来,让他们发挥以前收税的干劲,继续在新的工作岗位发光发热。

魏季对商务司有也没什么具体概念,反正就是按大帅的意思搞些能赚钱的行当,以此来补贴军费,所以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印象中能来银子的行当都想遍了,并且准备把它们一一办起来。

酒楼建在原雅斯克俄军指挥官的院子里,民曹扩建了一下,依照关内酒楼的样子搞成上下两层建筑,主体是木头建筑,后面还带了一个院子,地方很宽敞,可供二百人同时就餐。掌柜的是商务司派来的,因伤退伍的吴军老兵,伙计却是调了二十个鄂温克人,厨师也是吴军家属中找的几个妇女,做出来的菜是不能跟关内大厨比,但却是比军中伙食要强得多。为数不多的香料也分了大半给酒楼,这样烧出来的菜闻着就香。酒楼开业的时候,赵强带着近卫师团和骑兵师团百户以上的军官以及民曹各司司长一齐来捧了个场,上下摆了几大桌,酒喝了几坛,最后结帐时,赵强分文不少的给了四十两银子,然后打着饱嗝兴满意足的回去了。

有大帅带头,这之后再来酒楼的军官和士兵们可是没人敢赖帐,也没人敢欠帐,付钱时都是爽爽快快的,一来是不敢赖,二来怀中也有银子,不差钱。整个定远作战,照少了算,至少五万两银子落在各级军官和士兵口袋,原先没有妓营、酒楼,他们这银子没地方使去,现在有了可以花钱的地,乐乎还来不及,谁还在乎价格高不高,用着心疼不心疼。

粮庄、肉店、布料行、药材铺是针对那些自由民的,来光顾的军官和士兵倒不是很多。这几处地与妓营和酒楼只收实银不同,客人可以以物换物,比如你拿一件价值士两银子的人参就可以在粮庄换取价值六两的细粮白面。一般交换比是六成,就是说甭管你拿什么来,到地就只能按估价的六成付给你需要的东西。这个比例其实是蛮黑了,但好在都是些索伦、鄂伦春、鄂温克等族的自由民前来交换,他们脑中没有什么实物值的具体印象,属于民风淳朴那种,再说都是关宁军的产业,自己一家老小都是关宁军的人,哪还计较吃不吃亏。所以几家店的生意很是兴隆,高峰期时甚至都没有货源可以供应,得派人急赶着到民曹去拉货才行。

把以物换物的交换方式用在这几处地方,是魏季的主意,因为自由民虽然大多是军中家属,但那些军官和士兵也不见得有多少银子给他们,给了他们金银他们也不大可能跑到妓营和酒楼消费,与其他们家中堆着抢来的好东西,倒不如让他们拿出来。然后民曹再将这些值钱的玩意统一处理,组织商队到南边和鞑子做生意,从他们手中购买所需要的粮食、油盐、铁器什么的。

关宁军在俄国人后方的发展清军基本上是一无所知,所以组织商队与满人做生意还是可行的,至少在安全上面一点也不用担心会露什么马脚。因此赵强让魏季和下面的人议一议,让他尽快拿出商队的章程,最好是就在这一个月内组织第一批南下商队,因为赵强想混在商队里南下北京。原先还想着要安马尔在瑷珲给自己及南下的部下一些身份掩护,如度碟什么的,现在看来,有商队的掩护就足够了,到时再化个妆什么的就万无一失了。

现在各地共有四万七千多各族人口,其中自由民只有一万一千人,且多是军中家属,其余三万六千人都是贱民,他们没有权利享受关宁军的战争红利,也无法获得与自由民相等的物质待遇,人身自由完全受到限制,说他们是关宁军的奴隶一点也不过。赵强是痛恨奴隶制的,但现实却逼得他必须在占领区内实行奴隶制度,以更好更集中的使用人力物力,否则便没有办法在短期内为关宁军积蓄未来的战争力量。

贱民们的口粮标准是按军中辅兵口粮标准供给的,一日供应两餐,无肉、油盐也是少得可怜,多是些春夏生产的番薯、土豆,所以贱民们的体质与营养是根本跟不上的,情况和赵强他们在永陵时差不多。自打上次下令将多余的肉食分给参与建城的民夫和百姓们,赵强便让民曹提高了对贱民尤其是参与重体力活的百姓口粮标准,将一日二餐改为一日三餐,即早中晚各吃一顿,并且适当调配了些豆类、麦类粮食,每两天吃一次荤腥。

魏季对于提高贱民口粮标准表示反对,因为大军手中的存粮已经够少了,省着点过也只能撑一两月,现在把贱民们的口粮提的这么高,那再怎么省也撑不了一月。对此,赵强安慰他,只待情报司的情报过来,便立即派人去劫夺清军军粮,到时有的是粮食供应。魏季听后,想想也是,便不再反对,按赵强的标准重新提高了贱民口粮标准。

各地的人口还在陆续往雅斯克输送,新到人口都被统一安排在城东泊干河边居住,男丁与健妇都参与建城,老弱和弱妇还有孩子什么的则在民曹各司的指派下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如捕鱼、伐木、编织、缝补、做饭等。

果因的飞牙喇人在十月十九那天便全部迁到了雅斯克,连同在近卫师团的依阿姆大队,这批飞牙喇人有两千多。攻打乌第思克时,飞牙喇人给赵强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让民曹再次征用了五百飞牙喇男丁,这些人都被充在近卫师团。果因对族人的再次被征用十分不满,曾与民曹的人发生冲突,但当依阿姆奉命与他的表哥沟通后,果因同意再出五百族人。

依阿姆现在是大队百户,其部飞牙喇人在乌第思克、杜吉根思克等地和其他大队的士兵一样,抢到不了不少东西,这些抢来的财富依阿姆没有独吞,而是全部交给了果因,这也是果因不再抵触族人被征用的重要原因。

出于弱化各族族长、头人的需要,所以果因没有被任命为新征用的飞牙喇人百户,果因对此的反应却是出乎赵强的意料,他对于不用带兵打仗非常高兴。赵强会见他一面后,就对身边的部下说了句话“观这果因其人,不过是关内土财主,这种人物,不入军中也罢。”

现在各地的警备大队长基本上兼任了城守一职,军民事务是一手抓,让这些粗人搞民政,赵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留在各地的百姓不多,也不需要搞什么建设,所以让后卫师团的百户们兼任城守一职倒也不必太担心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尼布楚口信

迁入雅斯克的医院和学校被临时安置在以前鄂温克人住的房子里,赵强去医院看过一次,发现很多伤兵已经不用郭有财等欧洲医生治疗,而是由那些第一批跟着学医的徒弟治疗,不由大是欣慰,中途还看到两个原达斡尔巫婆在那帮忙包扎,更是高兴,吩咐下去,中午给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全部加荤腥,份量要管足,另外给那些打杂的各族老弱也都发一份干肉,让他们也沐浴一些大帅的和煦春风。

定远三阶段作战,前后共有一千三百名伤兵被送入医院治疗,受伤者大多是些皮肉伤,那些失血过多或者断臂断腿的伤兵大多没挺得过几天就死去,所以能够被送到医院救治的就都是些能救过来的伤兵。大多数伤兵已经复员回原先部队,尚在医院的不到三百人,这三百人大半是不可能再上战场了,残废是在所难免的事。对于这些残废的士兵,赵强早就有安排,并且是做为一条制度执行的,那就是伤好后一律到民曹和军曹工作,实在不能动的则由民曹派人专门照顾。在雅斯克的规划中,便有一处“军人疗养院”,此地即赵强为那些因伤残废不能自主生活的将士安排的养老地。该疗养院与在建的关宁军总医院相隔一条街,占地五十亩,可容纳五到六百残疾士兵入住,从规模上而言,比关宁军总制府要大上两倍。

自古以来,残废士兵的退伍问题就是个牵动各方神经的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安排好这些为了军队献出身体一部的士兵,就不能让将士安心,所以就如同对待战死者一样,对于残废者亦是要加倍重视。死人活人,只要是为关宁军贡献过力量,那关宁军就要永远为他负责,这始终是赵强保持不变的一条信条。

久病床前无孝子,一个残疾的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士兵回到家中,即使亲人不嫌弃,也会增加他们的负担,所以有了军人疗养院,派专人照顾他们,既可树立士兵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可以减少士兵家属负担,让他们得以从事其他工作为关宁军服务,不管怎么算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因为明年对清战事的缘故,赵强特意嘱咐魏季,让他在医院方面多用些心,一定要优先满足他们的需求,对于那些在医院服务的贱民们,只要做满三年,同样也可以免了他们的贱籍,从事医生和护士工作的,也一律享受士兵军爵待遇,如郭有财等四人,是按照总旗待遇供给生活的,其他医生护士视工种和医术定下军爵,以后新入医院人员也一律照此办理。

南下和清军作战,是要远离根据地的,可以说是“境外作战”,受伤士兵不可能立即就转运到后方,所以关于野战医院的问题赵强特意问了问郭有财他们,得到对方说可以在明年开春为关宁军组织一支二百人的医师队伍后,赵强松了口气,哈哈笑了起来。郭有财他们也问到了邓肯和郭有寿他们什么时候从澳门回来,赵强如实告诉他们,恐怕还要两个月时间,同时承诺他们,一旦邓肯他们回来,你们几个就可以从医院抽手,投入到更需要你们的地方。这个承诺让郭有财他们禁不住笑意满面,彼此欢喜不已。

学校赵强没有去,强制学习汉语已经开始执行,凡各族小孩,只要年满六岁就一律送入学校接受汉语教学,其父母不论自由民还是贱民,也都要定期参加汉语培训。关宁军中异族士兵汉化的工作也早在成军之时就开展了,但因连着数月战事繁多,士兵们根本没有时间接受汉语教化,只能学一些简单的如军中口令什么的汉语,所以效果倒赶不上民间。赵强也想快点改变这一情况,利用这六七个月的休整把汉化的事情加快一些,但是教师和教材太少,不可能短期内就让所有人都能接受汉语教化,所以南下购买书籍和绑一些汉人的读书人来也是赵强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为此赵强特意让刘德给自己开了个清单,把学校所需要的有关书籍和器具都列了下来,好南下的时候一一采购。

.....................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后,十一月初四那天,派往尼布楚传信的小队终于回来了,他们带回了罗刹人的最新情况和他们新任总督的口信。之所以说是口信,因为尼布楚的俄国人没有给他们任何书面答复,只是在了解到情况后,口头许诺可以和关宁军谈判。

“罗刹人换了总督,小的们到达地方后,收信的是他们一个从罗刹京城来的御前大臣,叫什么戈洛文的。”护送两名罗刹兵到尼布楚的是原第一骑兵联队的小旗多吉思,达斡尔人,其是在墨尔根被胡旺他们给掳回来的居民之一,因懂马术,所以后来扩建骑兵联队时就被选为骑兵了,积两次军功升做小旗。

多吉思回忆了他们到达尼布楚的情景:“那尼布楚城修得十分坚固,城池很大,比小的看到的罗刹城池都大,里面热闹极了,什么样的人都有,小的们到达城门时,就看到好多商队驼着东西进进出出的,罗刹人的收税官收钱收得不亦乐乎....那两个罗刹兵和城门的守卫说明来意后,他们很惊讶,因不知我们底细,只道咱关宁军大军就要杀过来,所以吓得把当即就把城门关了,然后飞奔进城告诉他们的官。”

“罗刹官员看了大帅的书信后,要小的们等待片刻,然后就去商量,出来后他们告诉小的,他们愿意与大帅谈判,但按照惯例,我们关宁军必须向尼布楚派出一支正式代表团,惟有如此,罗刹人才愿意与我们进行谈判。”

“噢,对了,罗刹人对我们说,他们的御前大臣已到到达尼布楚,现在是新的总督大人,是代表他们皇帝在东方的权威,所以我们关宁军要想谈判,就必须由大帅亲自去尼布楚,只有如此,他们才愿意和咱们谈判。”

听完多吉思的叙述,赵强和刘德看了一眼,问多吉思:“罗刹人有没有说派军队替他们的前任总督报仇,把咱们赶走呢?”

多吉思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罗刹人只说谈判的事,其他的倒不曾对我们说起。”

“好,你们一路辛苦,下去各领十两银子,歇息去吧。”

见多吉思没什么要说,赵强挥手让他带着那两名俄兵下去。待三人走后,赵强坐了下来,喝口茶才对刘德说道:

“先生认为罗刹人谈判的诚意有几分?”

刘德不假思索,脱口便道:“三分!”

“三分?”赵强饶有兴致问道:“先生何以说罗刹人诚意只有三分呢?方才那小旗说的可是明白,罗刹人好像很怕咱们,一个大话都不曾说起过,照这么看,罗刹人倒是真心想和咱们谈判的,怎么也得有八分诚意吧?”

刘德听后笑道:“大帅说的莫不是反话不成?照属下看,这罗刹人新来一个总督,又是什么御前大臣,想必在他们皇帝面前地位十分重要,这等人物通常都是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况且之前又没有与我关宁军交过手,不知我们厉害,所以这新总督心中定是瞧不起咱们,只道咱们是和鞑子一样不堪一敌,侥幸赢了弗拉索夫占了他们地盘,所以与我们谈判绝对是没有什么诚心的。如果属下没猜错,恐怕罗刹这新总督现在定是忙着调兵遣将,寻思怎么才能把我们杀光才是。这谈判一事不过是想摸摸咱们的底,拖延时间而已。”

戈洛文的大名赵强可是听过的,因为正是此人和索额图签订了清俄尼布楚条约,其来到东方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凭着各种手段硬是吓住了满清,最终让对方签下了对俄国大有好处的条约,让满清割了大片土地来换取俄国人的欢心,保证所谓关外的和平。这样一个人物,可绝不是好对付的,所以赵强压根不信他真的愿意与自己谈判,但因自己没有料到戈洛文会提前出现在东方,所以赵强也是有些惊讶,一时没有想到如何应付这个新情况。

如果赵强没有记错,戈洛文应该是康熙二十三年方从莫斯科出发前往东方,现在却是提前一年,这多少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惊讶的同时只能感慨蝴蝶的翅膀终于扇动了。

刘德不知赵强在想什么,见大帅想得入神,也不敢打扰,静静的立在一边垂手等着。

沉寂片刻后,赵强反应过来,当下问道:“既然罗刹人未必是真心想和咱们谈判,那先生认为本帅要怎么做?”

“自古以来,所谓谈判不过是个烟雾,战争双方实力不济之时所用之手段,现大帅主动想和罗刹人谈,也是存着利用罗刹人之心思,所以属下认为,既然罗刹人没有拒绝与咱们谈,咱们就和他们谈。”刘德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不管罗刹人是否真心,都是要和对方会一会的,摸摸底也好。现在是冬季了,关宁军固然动不了,他罗刹人难道又能动得了,所以这会双方都不能奈何对方,还是有谈成的可能的,关键就在于如何个谈,怎么个价码而已,若实在谈不拢,关宁军难道怕了他一个新总督不成?

见赵强点头同意自己的话,刘德接着又道:“不过大帅乃万金之躯,当然是不可轻涉险地,罗刹人凶恶狡诈,本性不纯,绝非善类,他们要大帅去谈,可不是安的什么好心,大帅要是去了,他们肯定会扣下大帅要挟我军,所以依属下看,不如就由属下代表大帅往尼布楚走一趟吧。”

刘德说话的时候,赵强也在考虑去不去的事情,从时间上看,自己眼下是没有可能去尼布楚的,因为粮食问题还没有解决,要是自己去了尼布楚,恐怕家里就要饿死人了。但是自己不去,谁又能和戈洛文这个老狐狸交手呢。正发愁着,却听刘德自告奋勇,当下心中一动,刘德不也是个老狐狸嘛,两个狐狸碰一起,端的是有好戏看。当下不作他想,欣然说道:

“也罢,有先生出面与罗刹人谈,咱们定然是吃不了亏。事不宜迟,先生明日便出发,本帅今晚就将谈判内容拟定,好让先生与罗刹人谈时有个底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狮子大开口

决定让刘德代表自己去和戈洛文进行谈判后,赵强闭门不再见任何人,让守卫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靠近,然后自己一人呆在屋里把脑海中所能回忆起有关《尼布楚条约》的内容全一一记了下来,然后根据这份条约内容再结合关宁军的实际情况拟定谈判内容。

赵强记得在尼布楚会议上,清朝代表索额图准备了三个分界对策,即上中下三策。上策:以勒拿河为界;中策:以尼布楚(涅尔琴斯克)为界;下策:以额尔古纳河为界。此三策中,无疑以上策最有利于清朝,因为如果以勒拿河为界,那勒拿河以东包括白令海峡边的堪查加半岛就都是清朝领土,也就是后世中国地图公鸡头上方直到北冰洋的所有土地都是清朝的。而中策以尼布楚为分界地,则比上策损失二分之一领土,以下策额尔古纳河为界,则又要少一半土地,也就是赵强现在所控制的地盘全部都以法定名义变成俄罗斯的国土。

但到最后,因为谈判代表索额图无能,经受不住戈洛文的恐吓,另外也因为康熙要调重兵平定俄国支持的准噶尔等原因,不想和俄国人再生战端,以免两头顾应不了,所以最终选择下策以额尔古纳河为界与俄国人签订条约,放弃了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原先贝加尔湖以西以东是外蒙部落的地盘,名义上也是属于清朝,也都被放弃了。这些领土的放弃为以后俄国的入侵打下了基础,100多年后俄国以清朝放弃的地方为基础,最终夺取了东北10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从而一跃而为世界第一国土大国。

清俄所定尼布楚条约不但确定了两国分界线,还规定“"两国猎户人等,不论因何事故,不得擅越已定边界。若有一、二下贱之人,或因捕猎,或因盗窃,擅自越界者,立即械系,遣送各该国境内官吏,审知案情,当即依法处罚。若十数人越境相聚,或持械捕猎,或杀人劫略,并须报闻两国皇帝,依罪处以死刑。既不以少数人民犯禁而备战,更不以是而至流血。”

另有诸如“此约定定以前所以一切事情,永作罢论。自两国永好已定之日起,嗣后有逃亡者,各不收纳,并应械系遣还。”“现在俄民之在中国或华民之在俄国者,悉听如旧。”“自和约已定之日起,凡两国人民持有护照者,俱得过界来往,并许其贸易互市。”等条款,可以说除了割让大片土地外,满清政府的确是取得了外交的“平等化”。

不错,除了土地没有了外,条约是公正平等的,想到那些自己所看到的冠冕堂皇写在《尼布楚条约》上的平等文字,赵强就不由想大笑一回。真不知道索额图的脑袋是不是生锈了,两国相争的导火索就是土地,你到最后在兵力占有优势的情况下反而不要土地,改要所谓“和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更可笑的是,原先拼死相争雅克萨这个弹丸之地,两万大军死命的围攻半年,最后竟然大笔一挥十个直隶就这样割给俄国人,真是让人不发笑也难。

罢了,你们不要老子要!赵强重重的一拍桌子,沉思半响,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谈判就跟做生意一样,坐地起价,大口还价,所以赵强很自然的就想到了狮子大开口。就好像前世他在家乡市里的招商场买衣服,对方开口就要三百,然后他二话不说,拦腰对折再砍一半,七十五块,卖不卖,不卖就走!如果老板实在不卖,见他走也不叫回来,那就回来再给添上二十块,一般这种情况下,赵强都能带着自己相中的衣服满意的结束战斗。此种市面常见买卖实际也就是谈判,小民之谈判与国家之间谈判本质没有区别,只在于所谈之事大小之区别,归根结底,利之一字而已。有利就谈,无利就打,利到和平到,利不到和平不到!

不过这次买卖是赵强开价,戈洛文还价,所以赵强的心态比还价时要好很多,毕竟不用看老板脸色,也不要担心自己是否真的出低了,并且关宁军眼下的实力比远东的俄军强的不是一丁半点,所以他这个强者自然可以开列出他想要的条件,反正俄国人这次谈判的诚意也不足,拿去吓吓他们也好,谈不成也要吓死他!

大半个时辰后,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算计折磨后,赵强终于停下笔来,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像看宝贝似的观摩起自己拟定的这份《汉俄尼布楚条约》来(关宁军现在没有打出朱家的“大明”或者吴三桂的“大周”旗号,也没有自立国号,所以赵强只能用一个“汉”字替代关宁军以及自己。)在他这份汉俄尼布楚条约上,赫然列着八条条款,这八条条款的内容是由重要性从上到下依次降列的。

第一条通常是首条,最重要的一条,所以这一条当然是关于两家分界地的划分问题。赵强所确定的分界点大体与索额图的上策差不多,也就是要求以勒拿河为界,勒拿河以东归关宁军,以西则归俄军。如此一来,不仅雅斯克、额尔古纳、杜吉根思克、东边的多伦禅等地都名正言顺的成为关宁军的地盘,另外尼布楚、雅克萨、贝尔加湖等地也要划归关宁军,而在这些地方的俄军要退到勒拿河以西,要是俄方真的同意这个分界点,那么尼布楚总督从此只能做为一个过去式的官名留在档案里,永不见天日了。

以勒拿河分界当然是好,平白得到比现在地盘还要多四倍的土地,换谁也乐意,可赵强知道俄国人,尤其是戈洛文这个所谓“东方杀手”根本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丫根不指望刘德拿着这条约去能高高兴兴的回来。而且赵强也不是真的要让俄军退到勒拿河以西,把尼布楚、雅克萨都放弃掉,那样一来,赵强也消化不了,他手头没这么多兵去实施有效占领,他也应付不了清军的重拳出击,所以以勒拿河为界只是赵强试试戈洛文的反应,看对方见到这样一个划界条款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或许能当场气吐血都不一定。

其实赵强是不准备现在,至少在明年开春前就和俄国人真的签订一份条约出来,他所认为的最理想的签约时间应该是雅克萨被清军重兵包围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戈洛文才会老老实实的面对现实,认认真真的和自己谈,当然,武力的威慑也是必不可少的。想要取得有利于己方的谈判内容,光靠安抚是不行的,没有一只悬在头顶的利剑是万无可能让对方低头的。

第二条则是战争赔款问题。赵强在该条中详细列出关宁军历次战斗的损失,当然数字都比原先的扩大三倍,要求俄国支付这些战争赔款,共计白银二百六十万两。在此列最后,赵强细心的考虑到了俄国人的实际困难,怕他们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所以特别标注:俄方若困难,可折抵火铳、火炮、火药、粮食、马匹等充抵,若实在有困难,也可以用土地充抵。

第三条则是关于生活在这片土地居民的问题,赵强在此条中要求俄军退出尼布楚和雅克萨等地后,不得强行带走生活在当地的各族居民,要统统交给关宁军管治。另外他们强行征用的各族协从军也一律要移交给关宁军,士兵所持有武器俄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收缴。

第四条则是关于通商贸易的条款。该条款要求俄国必须开放所有与关宁军交界据点和城池的商业往来,两方各以百分之五的税收比例向对方商人征收商业税。在这条上,赵强也细心的标注一句:关宁军承诺,治下各项所产在价格相等的情况下优先卖与俄国商人,同样俄方亦要照此办理。

第五条是有关俄军俘虏赎回条款。该条款指明俄国如果想赎回关宁军俘虏的俄军军官、士兵、平民、妇女等,都需支付相应的赎回金。如军官赎回金为一千两银子,普通火枪手的赎回价格为三百两银子,平民及女人的赎回价格为一百两银子一个。而若要赎回贵族,则需每人支付一万两白银,这个贵族指的是库柏和他的妻子林娜,赵强现在准备迎娶冯云为妻,对林娜也就不那么上心了,算起来快两个月没有见过她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在这赎回条款上将库柏和林娜给列了上去。价格开出了,俄国人愿不愿意赎回,怎么还价就不是赵强所要考虑的,这些都让刘德去谈。别的赵强不敢保证,但却相信俄国人是一定会要求赎回俘虏的,因为这些俘虏对于他们太重要了,因为他们在东方的军队已经少得很可怜了。

第六条则是采购条款。此条约定关宁军可向俄国采购己方所需军火、战马、粮食等物资,俄方必须遵行此条约提供关宁军所需物资,且价格必须在附款议定,一旦议定,不得以任何理由提高所售物资价格。在这一条上,赵强的备注为第六条可参见第五条款,即关宁军采购银两可以第五条俄方赎回价码折抵。也就是说关宁军如果想要从俄国手中获得五十杆火铳,而需要白银五千两,那么就可以用五个军官来抵消这笔购买金。

第七条是军事互助条款。此条款约定自条约生效日起,关宁军与俄国将是战略盟友关系在,双方承诺永不侵犯对方土地,杀害对方人员,并互派军事人员建立永久性军事联络点,双方一应有关军事方面事项皆通过军事联络点协商处理。同时该条规定,双方无论哪方受到何种敌人进攻,另一方都要无偿提供战争援助,共同打击来犯敌人。在这一条的最后,赵强同样也标了一句:为表示关宁军与俄罗斯帝国的友谊,我方可向俄罗斯帝国派出外交代表团进驻莫斯科。本来赵强是想写派大使去莫斯科的,不过想道这大使二字恐怕俄国人现在还弄不明白,所以便用了“外交代表团”代替,这也算是赵强的一个恶趣味,他关宁军连个国号都没有却要向俄国派外交使团,这不是赤裸裸的打俄国人的脸嘛。

第八条也就是最后一条,此条纯属赵强在想到上面七条后想不到其他的,又认为七不好,八好听,便随手乱写了上去,即:如俄罗斯国有需要,关宁军可向俄国派出远征军,帮助俄国消灭邻近的敌对国家。此条在赵强看来,也就是图个乐乎,俄国的欧洲领土离这十万八千里,关宁军哪有这个实力和闲心去帮他们打欧州国家。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份他狮子大开口拟定的条约在前面七款被双方扯来扯去时,这第八条却没有做一点改动就保留了下来。二十七年后,俄国人的公使便是拿着这份二十七年前的条约,理直气壮的要求赵强派兵保护濒临亡国边缘的俄罗斯大公国,而赵强还不得不乖乖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向欧洲派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支欧洲远征军。

…………

第二天一早,刘德便早早的来到赵强住处,赵强也早早的就在厅中等候他,一见他进屋,便将这份自己绞尽脑汗拟定的条约递给刘德看,刘德一看,当场就呆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望着赵强,有些结巴的惊讶道:“大…大帅…这…这…”

赵强理解刘德的惊讶反应,人之常情嘛,换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这条约内容也会看傻眼的。

“这”了半天,刘德终是一咽唾沫,小声说道:“这是不是胃口也太大了些,属下怕罗刹人根本就不和咱们谈啊。”

“知道你会这么说。”赵强哈哈一笑,从刘德手中接过大作,轻笑着道:“没事,谈判嘛,你开价我还价的,价格高些也是方便让他们还价嘛,要是一开始就老实的列出价码,这俄国人还是会跟咱们还价,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把价格定得高些,让他们慢慢还去。你放心好了,罗刹人会和你谈的,至少他们得把样子装出来,不然拿什么迷惑我们呢?”

话是这么说,刘德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要带着这么一份不可能完成的条约去和罗刹人谈判。见他这样,赵强便漏了漏底,告诉刘德这几条中都可以做哪些让步,听完赵强的底后,刘德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大帅这也太能折腾了,这纸面上的东西昨能和实际的相差这么大呢。

“是否谈成是次要的,关键是先生要让罗刹人知道,咱们可不是小喽罗,这地方也不再是他们罗刹人说了算的,要是他们真想和咱们打到底,那就连这最后的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南下劫粮(一)

当然也不能让刘德就这么单枪匹马到尼布楚和戈洛文会谈,该有的阵势还是要有的,使团嘛就要有个使团的样子,规格上得让俄国人正视,所以赵强给刘德的“使团”配备了一个中队的骑兵、另外还从近卫师团调了一个中队火铳兵,军曹民曹相关人员各十人,俄语翻译三人,共计四百二十三人组成了这支代表团。同时传令驻扎在图古尔斯克的后卫师团,让他们派一个大队与杜吉根思克警备大队一起护送刘德一行前往尼布楚。在使团前往尼布楚后,这两个大队便在距离尼布楚四十里的安克河边驻扎,密切注视俄军动向,一旦使团发生不测即往解救。为防万一,赵强让左铭南抽调三个大队前往杜吉根思克以防不测。

因雅斯克以北已经降雪,道路不便,所以一直在赵强脑海里酝酿的赫哲“雪橇”队成形,两百名赫哲人连同八百六十条狗、二百架雪橇担负使团的运输任务,除驼人外,携带的粮食等物资也一律以雪橇运输,这样可以减少人力,加快行军速度。

赫哲人利用雪橇在冬天行进已有千年历史,其所用的雪橇与赵强后世看到的雪橇差不多,也都是由狗拉,少数由马匹拉运。一架大些的雪橇需要五到六条狗拉,雪橇上可载三到四人,小些的也可以容纳二人乘坐。单纯以狗拉的雪橇速度自然赶不上马匹拉运,但却是比人用两条腿走的要快,一般一天行进四十里是不成问题的,若积雪足够厚,甚至还可以达到五十到六十里的行军速度。算算路程,现在出发,大概在十二月初就能到达尼布楚。

这支关宁军的第一支雪橇队是中队编制,隶属军曹后勤司,中队总旗是赫哲人穆棱,原第二步兵联队的一名小旗,其与亲人是随头人渔林司长依安一起主动投奔的关宁军,忠诚度上绝对过关。不过赫哲人却是生性不善战,他们是天生的捕鱼好手,却不是优秀的士兵,所以关宁军中赫哲军官和士兵都不多,大多数都在民曹和一些非战斗岗位上效力。但他们和鄂伦春人一样,没有一个贱民,全部是自由民,享受着关宁军的战争红利。

刘德一行是在十月初九启程的,临行前赵强率齐壮、贺满川、魏季等一干在雅斯克的军政大员为他们送行,直送了三里地才回去。齐、贺等军方将领对于刘德去和罗刹人谈判都有些不能接受,他们认为现在的罗刹人已经被削弱的厉害,根本不值得重视,开春之后就是把他们尽数赶出东方都没有问题,却不知大帅何以要让刘德去和他们谈判,怎么看和罗刹人都没有什么谈判必要。古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现在罗刹人力衰,正是一举荡灭他们的好时机,现在不打落水狗却反过来要和他们谈判,这多多少少让一帮军功建立在罗刹人身上的军官们质疑。

对于部下的疑惑,赵强的解释是明年关宁军的主要敌人是清军,在共同的敌人面前,罗刹人就是咱们的盟军,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清军视罗刹为大敌,那么关宁军就不能把罗刹人给彻底剿灭了,留着他们牵制清军也好。况且对清战事一开,用兵的地方就多了,届时也没有精力腾出手来解决残余罗刹人,所以为了免两面受敌,就必须和罗刹人坐下来谈。而且要是谈判真的成功,关宁军也可以从罗刹人手中获得一些支持,这对于目前一穷二白的关宁军而言,无疑也是一大臂助。

听完赵强的解释后,齐贺等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不过大帅怎么说就怎么做了,当下各自回到部队去抓训练去了,谈判的事情是文人做的事,可不干他们这些大老粗什么事,还是训好自己的兵等开春后抢个头彩要紧。魏季则去忙着他民曹的事务,现在各司事情多得吓人,那些个司长多是不能拿主意的主,勉强在位子上应付着,大事还得他定才行。

刘德走后,赵强又等了两天,却迟迟等不到派到清占区的那两个达斡尔情报员回来,安马尔那边也没有情报传来,这下他实在坐不住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气温也一天天冷得厉害,自己下令提高贱民口粮标准也让存粮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若再这么等下去,恐怕真要坐以待毙了。左思右想之后,赵强决定冒回险,这就亲自带人南下,无论如何总要搞些粮食回来。若是运气好,找到清军军粮的转运点,那就夺他们的粮食,若是运气不好找不到转运点,那就学学契丹人打满人的草谷,反正有哥萨克大队在,清军也怀疑不到关宁军头上。更何况,每年冬季,俄国人各据点的守兵南下掳掠也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次规模大些而已。下定决心后,赵强当即开始部署南下事谊。

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是南下主力,也是伪装主力,此去可全靠他们的大鼻子绿眼睛打掩护,所以肯定是全部带去的,另外骑兵也是要带一部的,不然要是不走运碰上清军八旗,动手就不那么利索了。据孙有田上次的情报说,担负押运任务的是清军吉林将军和盛京将军的部下,全是正宗的满八旗,战斗力方面自然不会弱到哪去,提前准备总是好的,不然真要遇上他们,虽说凭着哥萨克大队清一色的红毛鬼能唬住清军,但从他们手里把粮食抢下却是不太容易。有一支骑兵在手就不同了,就算清军发现有什么不对,也只会把关宁军的骑兵误认为罗刹人的协从军,暂时也不会就一下发现关宁军的真面目。

最后赵强决定参与南下劫粮的部队分别是近卫师团的哥萨克大队、骑兵师团的一个大队,总兵力一千四百人。抢粮打草谷这种事情,不在兵多,在于神速,所以带两个大队兵力足够了,人带多了,反而坏事。骑兵大队是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的第一大队,大队百户郑国辉,原吴军两湖后附人马出身,两湖后附说的就是那些吴军北上后归附的原湖南、湖北的清军绿营人马,吴军将这些后降的人马一律称为后附军。郑国辉三十出头,以前是个伍长,个头很高大,却不是骑兵出身,一早干的是步兵,随赵强北上后被调入骑兵,属于半路出家的骑兵。但此人却好像天生就是干骑兵的料,马一上手,练不到半月,就能在马上保持平衡,冲锋时也不坠马,再后来打了几场硬仗后,他这骑兵算是干上手了,战功也立下不少,加上是吴军老底子,所以这次整编就从总旗提为了百户,领了骑兵师团战斗力最强悍的第一大队,算是骑兵师团乃至整个关宁军的模范队伍。

郑国辉在绿营时就成过家,那时只有二十一岁,家中给他说的同村的姑娘,模样倒是长得一般,可是胜在贤惠,孝顺。国辉在军中当兵拿饷,她就在家中伺候郑的双亲,料理家务,还一人种着几亩地,村里人一提起这姑娘就挑大姆指,夸郑家娶了个好媳妇,国辉得了个好婆娘。对这媳妇,郑国辉也打心眼里喜欢,二老也满意,日子过得倒也算过得去,成亲第三年,媳妇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这下可把郑和他爹娘乐坏了,那一阵,军营里的兵都能看到郑伍长天天乐和得不行,逢人就打招呼“知道不?我当爹了,我媳妇给我生了个儿子!”

好景不长,第二年也就是康熙十五年的时候,西边的平西王突然就起兵杀到湖南了,郑所在的绿营一仗都没打就反正了,带兵的游击把县城的知县老爷和几个旗人们给一刀剁了,带着郑国辉一帮部下投了平西王,从此郑就成了平西王的兵。从清军变成吴军后,头两年还算好,到处报捷,地盘占得是越来越大,清军一见吴军杀到,开城的开城、投降的投降、反正的反正,可是好景不长,也不知平西王爷怎么了,好端端的就停在长江边不动弹了。再然后,就是夕阳西下,大好局面昙花一现,真正的兵败如山倒。之后,郑被清军俘虏,和一帮“吴逆贼兵”被绑到了关外为奴。这一去,便一直到今天。郑被发配关外为奴后,家乡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爹娘可在,更不知媳妇有没有改嫁,儿子长多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郑国辉这么个三尺汉子自打到了关外后,日日所思便是自己那才几岁的儿子,梦里都寻摸着儿子长什么样了,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家里有没有受自己牵连。这么个天天盼想着,郑整个人便如蔫了一般,往日的精气神再也聚不到他身上,就想着自己这辈子算完了,恐怕到死都见不着媳妇和儿子了,也不能再赡养双亲了。

这么生不如死,一日不知一日的活了大半年,直到赵强在松山堡那振臂一呼,郑国辉才变了个人,寻思着要是不拼这辈子真没机会回去,要是拼了,倒说不定老天开眼,还能让他有生之年见到儿子。人一旦焕发希望,便如生机一般,自那之后,郑国辉恍若再生,端的是虎气生风,冲锋陷阵眼都不眨一下。就这么一刀一剑、一道道伤疤的从一奴隶成了关宁军的骑兵百户,而且掌的是关宁第一骑兵大队,前程更是无量。不过这些郑都没有放在眼里,也从来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历次战功所得的奖赏他都放在一个包裹里,军中掳来的罗刹女人更是正眼都不看一眼,反正别人干的他不干,别人享受他不享受,因为他就想着早点杀回老家看儿子,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因他不玩女人,所以就和娶了罗刹娘们为妻的马龙一样,成了一众吴军老兄弟的笑料,但凡老兄弟聚在一块,都不会忘记拿郑国辉和马龙开涮,对此,郑与马龙一样,呵呵一笑,既不接茬也不反驳,任他们说去。

此次赵强亲调郑国辉的第一大队随他南下,看中的就是郑的沉稳,赵强一直留意部下众将们,看这当中有没有未来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材,郑国辉便是他所看重的几个之一,因此这次南下便带上他,一来让第一大队和清军的八旗正儿八经交交手,二来也培养一下郑国辉,日后好委以重任。

十一月十三,赵强率部到达首义城,将来意告诉吴四后,让他暂时指挥首义城大队组织城内居民成立一支运输队,与后续赶来的军曹后勤司配合,在赵强指定的地点等待,准备抢运劫取的粮食。吴四得知大帅要亲自去劫粮,不由劝赵强不要去,这事让他去就行,却被赵强婉拒了,告诉吴四你只要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

见赵强执意要去,吴四不好再劝,却是提到了他的几个结拜兄弟和潘常清,告诉赵强他想派人和他们联系联系,因为分散了这几个月,也不知他们情况如何,眼下关宁军风生水起,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他的这几个结拜兄弟可都是忠勇营的好手,潘师爷也足智多谋,要是能够联系上他们,对关宁军来说可是大大好事。忠勇和义勇二营是吴军中的最强营头,有这些老兵充实关宁军,好处自然颇多,但吴大他们现在是在尚阳堡,离此地将近一千里,这么远派人去联系他们,风险太大,不如放一放,等明年开春解决进攻雅克萨的清军之后,再广派人南下,联系各地起事,到时各地一齐动手,对占领关外更有帮助。因此赵强让吴四暂时不要联系他们,吴四听后,欲言又止,赵强也没留意他的神情,因为他正忙着对其他人交待事情。

清军从盛京、吉林等地运来的军粮走的是水路,行进路线是“辽河——松花江——黑龙江”,辽河在清军腹地,赵强不可能带着这一千多人马大摇大摆的跑过去,而且辽河是始出发点,屯在那里的粮食不可能太多,而黑龙江又是目的地,那里不仅盘踞着俄国人,还驻扎着满清从各地调来的大军,所以赵强也不可能羊入虎口,把自己送上门去。因此唯一可能的动手地点只能在松花江。但问题是松花江这么长,鬼知道清军的中转站在那里,难不成带着一帮部下站在岸上看着清军的运粮船在眼前慢悠悠的驶过不成。不过不知道不代表就不去了,现在赵强还真的只能把希望放在松花江上,所以在首义城休整一天,安排好后续运粮队伍后,第二天他便率部南下了。

赵强选择的南下路线不是从松山堡那里南下,而是从被关宁军抢掠过的墨尔根南下,据侦察所知,墨尔根城自从被焚毁后,清军便未在那里再设城置官,所以除了原先散落在墨尔根周围的小部落外,墨尔根方圆并没有清军的踪迹,而从墨尔根往南走上一百多里,再折向东南再走一百里路,就是松花江。这就是说赵强现在率部前往墨尔根然后潜到松花江流域,至少在时间上清军没有办法提前得知有这么一支人马出现在他们的地盘而加以防范。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南下劫粮(二)

松花江是黑龙江的支流,发源于长白山天池,由头道江、二道江、辉发河、饮马河等河流汇聚而成,流经盛京、吉林、黑龙江等地,是关外的三大水系之一。当地人又将松花江分为北流与南流,南流即指经流盛京、吉林两地的松花江,北流则是指流经黑龙江与蒙古各旗的松花江。

清军征集来的一万两千石军粮是从吉林和盛京分别起运的,吉林的军粮就是从南流松花江北运,然后转入黑龙江,逆流而上运抵爱瑷等地,而盛京的军粮是从辽河起运,经嫩江行入松花江再北运。结合印象的中国地图东北部分与手头刘德所画、邓肯标注的地图,赵强初步判断清军在松花江上有可能在两个地点设立军粮转运点。第一就是松花江与黑龙江的汇聚点——三道屯,第二则是位于松花江中游、永陵以北二百里的扶余城。

三道屯是两江交汇之处,按照惯例,这样一个交结部定是行驶在江中的船队靠岸休整地,而扶余城则是满清在松花江中游设的一处屯兵地,也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一座城池,从常理上判断,此地也应该是运粮船队的必经与休整之地。这两个地方的具体情况赵强并不知道,但从地理的重要性上判断,三道屯与扶余的守兵应不在少数,至少也有两个佐领以上的守兵才是,不然也对不住其这么重要的地理位置。不过守兵多少赵强其实是不关心的,索伦、达斡尔、巴尔虎这些八旗兵的战斗力他已经是了解过了,比起清末那些烂到根的绿营,这等扩编的八旗还有所不如,碰上自己的关宁军,对方只有挨打而没有还手的份,所以他担心的只是押送的清军八旗队伍。

三道屯和扶余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中游,两地隔了几百里,所以赵强必须要在这两个地方选择一个做为目标,无论清军船队是不是停靠在那里,他都必须带人去扑一次,否则只能空手而回。此次满清调集如此多的粮食运往黑龙江,就是为了明年的雅克萨战争,所以对这些粮食的安全清军肯定是倍加重视,从获得情报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可以料想已经有一批或者两批粮食甚至多批已经运到目的地,余下的应该不多了,因为一旦几条大江完全冰冻,船队根本无法再行驶,所以留给赵强的时间也不多,他必须赶在清军最后一批粮食运到目的地前将它们截下来。一万二千石粮食,不可能一两趟就全部运往,所以哪怕是抢了最后一批,也完全可以供关宁军度过冬天。但到底选择哪个地点动手,赵强却是有些为难,要是选错了,等他扑过去时,船队正好提前经过,那就竹蓝打水一场空了,所以他必须慎重决定下手的地点。

刘德去尼布楚和戈洛文谈判了,所以赵强身边没有一个对清军事情知道得比较多的参谋,因此他只能自己判断。郑国辉和格里夫斯基二人是给不了他参考意见的,在几番思虑之后,赵强最终决定把动手的地点放在三道屯。

原因有三个,第一是三道屯距离要比扶余城的距离要远,一旦劫粮成功,后续到达的运粮队伍就能早一点把粮食运回去,第二则是三道屯位于两江交流处,附近多是山林和森林,利于隐蔽人马,也方便断后阻截清军追赶人马。第三个则是从路程上考虑的,如果先扑扶余城,很可能船队已经离开,而先扑三道屯,就算船队没有到,也可以在这等它来,如果天不成全赵强,船队也走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结合三方面的考虑,赵强最终定下直取三道屯的决心。

确定动手地点后,赵强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不再和先前一样老是想着这事,传令全军加快速度,好在天黑前寻到一个合适的安营点过夜。与北面已经降雪不同,墨尔根一带并未降雪,气温虽也冷,但却不是让人无法忍受,所以白天行军还算吃得消,难熬的是晚上而已。一路上,赵强总是寻找最好的过夜地点,最好是那些小部落居住的寨子,大军开过去,不需多说,对方要么四散而逃要么就是全寨乞降,然后关宁军大喇喇鸠占鹊巢,舒舒服服的睡上一晚。不过这样的小寨子毕竟少,从首义城出来几天,只有两个晚上寻到了这样的小寨子,其他时间全是在野外扎营,安上帐篷,生起火堆,一大堆人挤在一块,皮衣、棉被什么的御寒之物带了不少,凑活凑活,挨挨忍忍也总是冻不死人,只是睡得不踏实而已。

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除了哥萨克军官骑兵外,全部都是步兵,为了让这次劫粮行动更加圆满,不露一丝破绽,赵强从近卫师团调了三百杆火铳给这些原来的俄国士兵。领到火铳都是最先被俘虏的俄军士兵,手上也都沾了同胞的血,他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关宁军一头走下去,所以赵强倒不大担心他们中的某个不甘心的家伙会朝自己打上一黑枪。

因为怕这些哥萨克人劣性不改,所以赵强严令他们不得在住在那些小寨子时烧杀抢掠,一旦发现,就地处死。在这样的严令下,俄国人自然是不敢去做这掉脑袋的事。那两个小寨子的人除了跑掉的,也统统被押着派上一小队的人往后方送。路上也抓获到一些各族百姓,同样也都被送到后方,有些想躲避逃跑的则被骑兵撵上二话不说就砍死在地。这样做赵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到清军嘴里搞粮食太危险,绝不能泄露行踪,否则很难全身而回,尤其是此趟南下目的是劫粮,事关重大,任何妇人之仁都要放一放了。

到达墨尔根时,只看见数月前的大火焚烧留下的一片废墟,周围也没有什么部民居住。从那些被抓的百姓口中得知,自打上次墨尔根被罗刹人洗劫后,周围的部族就不大敢呆在这里,大多迁到了更远的三姓等地,留下的一些小部落也不敢再在墨尔根城周围生活,也远远的躲到了山里。加之现在是冬天,更是少有人出来。

远远看了一眼被烧毁的墨尔根后,赵强没有多说什么,下令继续前进。此后三天,赵强带着两个大队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十一月十五日看到了已经因为部分冰冻而静流的松花江。

“东去大江水,高源何处来。混同天一色,长白雪千堆。”

望着面前这条哺育东北大地的松花江,赵强不由想到前世所看到一首描写松花江的诗句,作者何人却是不记得了,心致之下,不禁轻声念了出来。

刚念完,就听一旁的郑国辉赞道:“好一句混同天一色,长白雪千堆,不想大帅不仅武功盖世,文采也是过人,脱口便能做出如此佳作,以末将看,北京城里的那些秀才们比起大帅来都差了许多。”郑国辉幼时上过几年私塾,识得一些字,曾与先生学过一些唐诗,刚听了大帅的五言绝句,不由觉得甚好,读上去朗朗上口,颇有一番境界,尤那一句“混同天一色,长白雪千堆”听上去意境就颇高,不过他却是不知这长白雪是指什么,因他不知有长白山这么一座终年冰雪覆盖的高山,更是这松花江的发源,故而也就不明了。还有他也不知这读书人学问大了叫进士,只道像那私塾里的先生一样,秀才便是好的,所以就用了“北京城的秀才”来衬大帅的文采之高,殊不知这等比喻可是大大贬了他们大帅。

“国辉何时也学人拍起马屁来了?”

对于郑国辉的秀才比喻,赵强哑口失笑,也不与他计较,却是对郑这个一心想着回去看儿子的实诚人难得拍起马屁来觉得颇有意思。当下故作不悦,扳起面孔,有心逗弄一下郑国辉。格里夫斯基虽也在边上,但就是把李太白的金句念给他听,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所以对于赵强的这首诗,他是没有鉴别能力,也没有欣赏能力的。自顾自的往嘴里倒了一口伏尔加后,缩了缩脖子抚摸起自己的座骑来。

见赵强不悦的看着自己,郑国辉有些慌,他再实诚也知道拍马屁是不对的,要是让大帅以为自己刚才是拍马屁,那可就大大不好了,忙自辩道:“这个末将这不是拍马屁,是末将觉得大帅这诗作的就是好,所以才由衷说道的。想当年在学堂里,教末将识字的先生怕也做不出这等诗句来,末将自己更是不能,所以听了大帅这诗,末将打心眼里就觉得好,绝无拍大帅马屁,欺瞒大帅之意!”说得急了,郑国辉竟然一下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赵强面前:“大帅明鉴,末将敬仰大帅,尊大神为神人,若是以谎言蒙于大帅,就教末将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国辉快起来!这是做甚!”

郑国辉急成这个样子,赵强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不过是想逗逗他,却让他如此不安倒是过了,忙让左右扶郑百户起来,然后翻身下马以手拍其肩道:“你的为人本帅岂能不知,本帅也没有怪你之意,只不过你可知方才本帅所念这诗却不是我所做,乃他人之作,只不过本帅看这松花江一时感触想到而已。”顿了一顿,见郑国辉还是很惶恐,不由笑道:“待劫粮成功回去之后,本帅必亲作一首诗词念与你听,到时你再评价一番,看本帅这文采如何,但愿不必教你识字那先生差就是。”

听大帅这么说,郑国辉心下稍安,忙道:“大帅定然是比那先生强得多了。”

“噢,那可未必。”赵强哈哈一笑:“为人师者,肚中学问自然是有的,本帅起于草莽,未曾有读书机会,哪里就比得上人家一辈子都在苦读圣贤之书,怕届时我那信手之作出来,倒是让你笑话了。”

赵强这话倒是真的,论做诗写词他是肯定比不上那些一辈子都在钻研科举之道的秀才们的,毛笔字更是不行,哪怕是对联他都写不出来,若不计赵强那比这个时代多几百年的见识,随便从关内拎一个读书人都要比他强得多。又与郑国辉笑谈几句后,郑国辉已经不再紧张,见天色还早,赵强便让继续出发,沿江往上游直奔三道屯,从地图上看,两江交汇的三道屯离此地不到一百里,照这般行军速度,两日后定然能赶到那里。

出发时,赵强让郑国辉留下一个小队的士兵,派人通知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墨尔根的后续人马,就在这松花江边上等候下一步行动。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南下劫粮(三)

“三道屯”中的屯字本义是“包起来”、“围起来”的意思,就是建有一圈防御性围墙的寨子,用以防备敌人的进攻,守兵就躲在屯子里保护自己。以屯命名原是明军所为,三道屯当年即为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部在这两江交汇之地所建的一军事要寨,用于防备蒙古和女真人。后金兴起后,三道屯的明军被女真人杀光,屯子也被金军占据,此后百年直到现在,这三道屯一直被用以军屯所用,三道屯这名字也被沿用下来。

三道屯顾名思义,就是指这军屯有三道防线,第一道为利用地形修建的石头墙,第二道则是屯内一条几丈宽的小溪,第三道则是屯内的主要建筑——一百多间全部以石头砌成的房屋,屋子坚固异常,相互连成一圈,皆设有哨台和箭垛,躲于屋内据守,敌军人数再多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进来。当年女真人是因为事先买通屯内做工的达斡尔人,才得以里应外合破了屯子。据说打破了这屯子后,后金军再攻明卫所或坚城时,就不再强攻,而是事先派人化装成商人等收买城内守将或者大户,让他们在金军攻城时趁机闹事,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三道屯的大半建筑是建在松花江边,江面与屯子落差十多米,屯下江滩被平整出为一停靠码头,屯子周围凌散的住着几百户各族百姓,但却没有旗人,只有屯子里的佐领是旗人,其下兵却是参杂不一,各族的都有。顺治的时候,三道屯还驻着大清正经的八旗,怎料康熙年的时候就给撤走了,说是给派到关内打汉人的造反队伍,打这之后,三道屯便再也没有正宗旗人的八旗驻守,只陆续派了一个佐领的驻防八旗,人数不到二百,三个多月前却是从宁古塔又过来一支镶红旗的索伦八旗兵,说是为了保护各族百姓不被罗刹人荼毒,但自打这些索伦兵来了之后,江面上就陆续有船队经过,岸上还有穿着明晃晃铠甲的旗人八旗兵。屯子周围的百姓也被勒令不得在船队到达的时候到江边,这下搞得以捕鱼为生的屯子百姓怨声载道,不让他们到江边他们就不能到江上打鱼,打不到鱼一家老小就没个吃食,这可让人怎么过。但是八旗兵们凶得很,说着也不是闹着玩的,有几个胆大的百姓想乘天色未亮去打鱼,结果统统被抓起来抽了一顿鞭子,差点没被活活打死,打这之后,各族百姓们可是不敢再去江边了,都盼着这船队赶紧走完。

这两天没有船队来,屯子里的兵松口气,各族百姓也都松了口气,只道不会再有船队经过了,便嚷嚷着找佐领大人,要求到江上打鱼去,没想,两个佐领却是异口同声不许一人一船下到江里去。这下可奇怪了,既然没有船队来了,为啥不让我们到江上打鱼去,你们这些官兵到底是保护我们还是来欺负我们的。百姓们闹将起来,两个佐领虽然不怕,但也怕万一这最后一批粮食运来出什么岔子,好说歹说一家发些米面把这些百姓们给打发了回去。许诺他们,再等个五六天,五六天后,包准让你们可以到江上打鱼,如果到时说话不算数,就是耗子养的。

有了佐领大人的保证,群情激昂的各族百姓这才不闹了,领着那些发下来的米面老老实实的回了家。人打发走了,两个佐领却不轻松,他们还得继续熬着,等着将最后一批船队接待送走,然后才能彻底轻松下来,继续以前无人管无人问的日子。可上头说这最后一批运粮的船队昨天就应该到了,可是等到今天却还是不见影,这船队不来,他们就没法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好吃好喝供应那些精锐八旗大爷们走人,然后一个继续留着当土皇帝过土财主日子,没人扰自己的清净;一个则回宁古塔做他的安生老爷,好生算算名下的几个店铺今年都赚了多少,把年底该送的礼都准备好,以免像去年一样,落了副都统大人的那一份,这不副都统大人记着呢,不是大冬天的给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活罪来了嘛。唉,都是要命的主,谁也不能得罪啊,要怪只能怪自个命苦,混了几十年还是个佐领,官小人微,埋怨有个屁用啊。

一直驻在这的佐领是满洲正白旗的人,叫葛格里,大清八旗的官位,这佐领虽说是个正四品的官,放关内那就是知府道台大人,可放这关外,充其量也就是个看门的,比那笔贴式强一些而已。葛格里四十来岁,身体养得那就一个胖,一脸的赘肉,活脱脱的一个弥勒佛投胎。可几年前,人不是这样子,那时的葛格里身强力壮,衣服一脱,浑身的横肉,使起大刀来也是虎虎生风,而且几年前他就是佐领了,并且可不是现在这驻防八旗,带着一帮乱七八糟兵的佐领,而是堂堂大清精锐京营前锋营的佐领!手底下的兵可全是八旗的精锐子弟,个顶个的好汉,打起仗来嗷嗷叫的主。落到今天这幅境界说来也是够冤,纯粹是受了康亲王杰书的牵连,连带着给皇帝给贬到这关外来了。

康亲王杰书是自个的大恩人,也是老主子,皇上要罢王爷,葛格里没有办法,自个一员战将给贬到关外不得重用,他也没有办法,谁让这都是大清皇上的旨意呢。本是前程似锦,眼看着就要升任参领,现在却要在三道屯这个地方终老,打击不算不大,两年的功夫,一身结实肌肉的葛格里就成了如今这模样,不说耍大刀了,现在就是让他提着走一圈都嫌累。屯子里的事情他也不管,两手一摊每日里不是吃酒就是吃肉,要么就是拉上一帮手下学着关内汉人兵一样推牌九赌钱,昔日的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人已经彻底废了。

那镶红旗的佐领名唤郭木尔,他和葛格里不一样,打出生就在这关外,这佐领也不是他拼回来的,而是托祖宗的福荫下来的,并且他还不喜欢当官,尤其是带兵的官,可没办法,祖宗萨下来的你不当也得当。好在当了官后,上面看在银子的份上也没怎么让他出来,不用到穷山恶水去蹲点,所以一直呆在宁古塔,并且在宁古塔、尚阳堡等地做起了生意。你别说这郭木尔当官不行,可是这做生意却着实是一把好手,十多年功夫下来,名下的铺子都有十来间了,还在京城开了一家药材铺,净天的把从那些苦哈哈手中低价收来的人参、鹿茸运到京城出售,这一出手就是好大的赚头。生意大了,本钱足了,郭木尔就琢磨着要去江南进些上等丝绸贩来关外卖给那些旗人贵妇们,不曾想刚要着手,都统衙门一纸调令却把他发到这三道屯来了。事后一打听,调自己去的是副都统大人,这不对啊,知道是副都统大人调自己去的,郭木尔当时就急眼了,哪年的孝敬也没少得了你老啊,就前些日子过汉人的中秋节,还给你府上送去十颗上等东珠呢,怎么一转眼你就翻脸了呢?

迫切想知道副都统大人为什么要派自己去三道屯的郭木尔,饭也顾不上吃就去找副都统,没想人家根本不让他进门,看来是早知道他要找上门来,所以干脆闭门谢客。不甘心的郭木尔只好花了重金买通副都统大人的管家,从他口中才知道年初春节的孝敬郭木尔可是没给送过来。一听是为这事,郭木尔当场就懵了,回去让小妾找来去年的礼单,翻来翻去才发现果然是漏了给副都统大人的过年孝敬。这下得了,啥都别说了,乖乖的到三道屯呆着吧,就这么着,郭木尔领着二百索伦兵于三月前开到了三道屯。不过他来之前还是又给副都统大人送上了黄金五十两,所以他有底气,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因此在自己呆的这段时间内,那运粮的船队可是万万不能出事,所以他就难得的安抚了一下这些闹将起来的苦哈哈们,出了点血把他们打发回去,省得给自己添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南下劫粮(四)

一个已经颓废,只想着混吃等死;一个满脑子都是算盘珠子,净琢磨怎么赚银子,这样的两个八旗佐领老爷自然没心思去搞什么工事,也不可能派兵丁大冬天的到周围山林林巡视,所以赵强带人摸到屯子的时候,连个狗叫都听不见。

此时已经傍晚,冬天的太阳本就不长,最后一抹阳光早就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屯子里的百姓这会早已点上松脂油灯,那些屯兵也在几处空阔地上生起了篝火,操着手抱着长矛在那不住的跳动着。不远处的松花江上一片寂静,听不到惊滔拍岸的水浪声,也看不到一艘船只的影子。一眼可见的屯下码头也空空荡荡的,好像多年没有停靠过船只一样,这让赵强的心凉了下来,只道自己终是来迟一步,那清军的运粮船队已经开过三道屯往黑龙江上去了。

因来时并无拓整平坦的道路,众人皆是披荆斩棘冒着跌落松花江的危险提心吊胆的赶到这三道屯,饶是放慢速度,小心再小心,却还是有两匹马和一个骑兵失足掉进松花江,转瞬就被江水冲走,不见一丝波澜。历经辛苦之后,终于赶到这三道屯,所以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心中都如一块大石落地,连日的疲惫在这唾手可得的三道屯前也焕然消失,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杀进屯子里大干一票。尤其是哥萨克大队的俄国兵们,更是眼红心热,望着那些在屯子里出入的女人们呼呼的往外大口吐着白气。

两个大队都是求战心切,然在林中候了快半柱香时间,却等不来进攻命令,都有些疑惑,要不是严禁出声,恐怕都有士兵该抱怨军官了。

“大帅,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郑国辉不知道大帅为什么盯着屯子发呆,也不敢催他,但再这样等下去天色一黑,到时黑灯瞎火的虽有利于突袭,却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万一泄露行踪,引来清军重兵围剿,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委婉的提醒了一声赵强。

“传令格里夫斯基,限他在半个时辰内拿下三道屯。”

没有见到运粮船队,失望在所难免,但也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回,看这三道屯规模,怕也能搜刮一些粮食,纵使杯水车薪,但也总比没有的好。不用郑国辉提醒,赵强也知道应该进攻了,当下传令哥萨克大队开始进攻,骑兵大队则分两股,分别截住通往屯子的南北两条道路,不使一人走脱。

格里夫斯基接到命令后,立即带着部下从藏身处冲出来,大呼小叫的就向屯子里冲了过去,架势一点也不像军队,倒像是一群在山上憋得久的土匪。见他们这样,赵强也不以为意,反正这些俄军不过是自己手头的一个工具而已,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吓唬清军,至于战斗力方面,可以忽略不计,反正恐俄严重的清军也不敢真的和这些罗刹吃人鬼拼命。

平静的屯子上空突然响起好像鬼语一样的叫喊声,这让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敌袭的屯兵和百姓们愣住了,待听到岗哨上敲得好像催命咒一样的锣鼓声后,所有的人顿时好像炸窝一样纷纷四窜起来。反应及时的清兵则忙跑向那些防御点,准备阻拦那些正冲进来的红毛鬼,但大多数的人却忙着逃跑,那些可以清晰看得脸面的红毛鬼实在是太吓人了,而且黑压压的这么多人,凭屯子里的这点兵哪能挡得住。

正和一帮手下推牌九的葛格里手气正好,手头正拿了一幅天九好牌,哈哈一声大笑,就要伸手去拨拉面前的散碎银子,猛不丁就听外面好像杀猪一样喊叫个不停,不由火从心起,咧嘴就骂了开来:“哪个耗子养的瞎咋呼!”话音未落,就见屋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达斡尔兵一脸慌张的就冲了进来:“老爷,老爷,红毛鬼来了,红毛鬼来了!”

听到外面声音响起的时候,郭木尔已经上了榻,大冬天的,哪有比得上在热烘烘的屋子里睡觉还美的事,他才没闲情陪葛格里这个武夫赌钱,要知道本佐领就是躺着睡觉,那宁古塔和尚阳堡的店铺就见天的进银子,哪用得着和你们赌那些小钱,真是有力气没处使了。初始以为是不是运粮队到了,待听有哭声和救命声后,他才反应过来,却不是立即披上他那套只在上官面前才穿的铠甲对敌,而是手脚飞快的穿上常服,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江边跑去。跳窗时,正好被两个索伦手下看到,二人本已提刀在手,正准备前来保护佐领大人,不想大人却是是想狼狈而逃,二人彼此一对视,二话不说也跟着佐领大人往江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唯恐被其他人看来。

郭木尔是聪明的,他知道既然敌人杀进屯子了,那屯子外的路肯定走不通,所以往江边跑是最明智的选择,到时就可凭借江边长有一人多高的的干枯芦苇荡藏身,待事情过后再出来。要是罗刹人被葛格里他们打退,那他大可以找个不留神的地方钻出来,沾上些死人血,一起分享军功。要是葛格里挡不住,屯子被罗刹人洗了,那也可以在罗刹人走后,乔装一番回去报功,到时同样也可以得个“勇武”名头,毕竟自个可是在罗刹人重兵之下全身而回的,就算有人怀疑,上下一番打点,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郭木尔跑起来速度倒是蛮快的,在江边芦苇荡里一番穿梭,寻了个最合适的地点跟兔子一样就蹲了下去,不想屁股还埋下去,两边的芦苇就晃了起来,吓得他是两眼打鼓,两腿打颤,只道罗刹人发现自己了,正叫命苦时却见两边各冒出一个脑袋里,前额光洁溜溜的不是咱大清的人还是谁?

“佐领老爷,小的俩来保护老爷了!”

一索伦兵满脸谄笑的对着郭木尔大表忠心,另一个则是不住附和,脑袋点得跟不晕似的。瞧这二人架势,郭木尔心里明亮得跟什么似的,但这会脑袋凶险,那屯子里正在杀着人,两人既然追上自己了,就留着他们,真的有事也有个照应不是。当下也是一脸唏嘘,不住夸赞二人忠心,待击退罗刹人后,定要好好重赏你们。一番话听得这两索伦兵眼睛眉毛一把抓,欢喜得不得了,都不约而同的暗夸起自己,端的就是眼明手快,脑袋灵活,这跟着老爷逃跑可比去和红毛鬼拼命划算得多了......

三道屯的三道防御工事没有起一点作用,太平了几十年的清兵们做梦也想不到从未在此地出现的罗刹人会突然出现在屯子外,一个有备而来,一个却是稀里糊涂,一点准备也没有,自然不可能组织有效的防线。那些百年前就筑造的石头墙经历百年风雨洗刷,早就垮塌了几处,可以通行马车的大缺口历任佐领谁都没把它当回事,更不愿意没事找事花费人力物力去修复它,所以三道屯的头道防线就跟不存在一样,几百俄国兵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树立在他们面前的这些石头墙竟然就是守军的防线,只道些个缺口就是通往屯子的大道,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冲到了石墙后,向着两百多米外架上小溪上的一座木桥冲去。

“顶住,顶住!”

知道大事不好的葛格里不知是不是被突然的敌情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勇武,在众多士兵慌里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毅然找到了那把被他扔在柴房里的大刀,然后气喘呼呼的扛着他就冲上了一高台上,在那里咆哮着喝斥那些不退往后退的兵们。

“郭佐领人呢!”

“大人,小的不知...红毛鬼来得凶,咱们还是跑吧!”

“混蛋,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清养你们这么久,也是该你们为国报效的时候了!都听着,随本佐领杀敌去!有胆敢退后者,定斩不饶!”

葛格里怒声喝骂了一个叫喊着要跑的兵,然后便想提起大刀去堵住那木桥,不料刀刚举到肩处,两臂就好像泄气一样再也用不上力,不由悔得一跺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都给我回去,打退了罗刹人,本佐领每人赏十两银子!”

大刀算是举不起来了,但这却阻止不了葛格里报效朝廷的决心,见罗刹人已经冲到木桥那,自己手下的兵和那些镶红旗的索伦兵却是一个都不敢去退敌,任由罗刹人往屯内冲,是又急又气,恨不得亲手斩杀几个退兵而稳住阵脚,怎奈自己再不复当年之勇,肉多力气少,有杀人之意却无杀人之力,无奈何,只能期许重赏之下出勇士了。

要说这葛格里为人,却是好的,因他不是一个吃兵血的佐领,而且为人豪爽,尤其在赌钱时,从来不赖帐,是多少就多少,赢钱的时候也很仁义的大散头号(赏钱),所以他手下的那些兵对葛格里都佩服得很,这会见佐领老爷一点也不惧,扛着大刀在那激励士气,再加上有重赏,倒真吸引了二三十个胆大的兵围了过来。这些人一聚到葛格里身边,其他正在乱跑的清兵见了,也像见了主心骨一样,都下意识的往这跑,因人天性如此,但见人多,必以为安全。这么一来,聚在葛格里身边的清兵倒了也有了百多人。有了这么多兵在身边,葛格里虽知无多大胜算,但却也不怕那些罗刹红毛鬼,振臂一呼,在一个可人的索伦兵帮助下,扛着大刀带头就向前冲了过去。

屯子里早些年是不允许让百姓居住的,但从康熙年间开始,因为这地方虽然地理重要,但北面的罗刹人离着几百里,且从未来犯过屯子,而南边一直到关内全是大清的土地,所以根本不虑有敌人会进攻。因此渐渐的屯子里的规矩就不如以前那样严厉了,一些百姓在贿赂了佐领老爷后,就把房子建在了屯子里,东一片西一片的,到现在这百姓们住的屋子比兵住的都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的建筑横在屯子里,却给冲锋的哥萨克大队造成了些麻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南下劫粮(五)

葛格里带着百多号清兵要去堵那木桥,怎奈已失了先机,红毛罗刹鬼们早就夺了那木桥,分作几队往屯子里杀了过来。葛格里触目所见到处都是那奔散以求活命的各族百姓,耳边听得的也多是凄惨救命声,鸡犬乱吠,真可谓是伏尸一片,人间地狱。就如他当年带兵南下打汉人一般,所破之城男女老少一律杀光,任他怎么乞求也躲不过那临头一刀,然今日却是颠了个个,当年趾高气扬领兵屠杀的大清勇士如今却成了当年那被杀者一方,真是轮回报应一个快字。

罗刹人入屯,火铳声彼此起伏,但碰见活人,也不管对方是兵是民,上前一刀便结果,老人孩子也不例外,全如凶魔再世,脸上杀意不退,眼中戾气冲天,端的是残暴不已。不过这近千号人一齐涌进屯子,号令却也不分明起来,求财心切的罗刹兵们自个乱了阵脚,三五成群的就寻那百姓屋子而去,而那尚在抵抗的清兵却甚少有人去驱散消灭他们。一个个只顾着去*财物,宰杀手无寸铁百姓,哪还记得屯子里还有敌兵未灭。

格里夫斯基手中掌着最得力的一个中队,过了木桥后就知前面建于高坡之上的众多石屋便是那清国兵的最后防线,一心要在大帅面前表现,所以便要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荡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清兵。但其部有九百多号人,全为俄国降兵来着,彼此又分属不同派系,又大多为流犯刑匪出身,往日里限于俄国军法,倒是能做到进退严明,攻守有据,但现如今成了关宁军,又是降兵,这等军法之念已是淡了许多,只是得过且过,活一日快活一日便是,哪里真心就想为清国人卖命。再加上进屯之路就一木桥,近千号人全从那木桥上过,拥挤不说,前后更是不能呼应,如此一来,饶格里夫斯基怎么颁令,这队伍一时半会也不能按他的意思行动。屯内又有那么多百姓房屋,视线受到遮蔽,先过桥的兵都忙着去杀那些百姓,后面的又不知前面什么情况,待过桥一看,同伴们都在抢东西,哪有不立马跟上去的。如此混乱局面,大出观战的赵强意料,也让骑兵大队的将士们鄙夷万分,若不是拿下这三道屯是板上钉钉的事,怕早就纵马上去驱那些罗刹兵对敌了。

乌合之众,徒有虚名,乱来一气,若不是清军太过无用,如何能成就俄国人。见屯内石屋中突涌出一佐领模样的清军将领带着一伙人杀了出来,而那些俄军还在哄抢,竟没有军官领兵上前,赵强不由勃然大怒,叫来翻译下令道:“去告诉格里夫斯基,他娘的眼瞎了吗?放着这么多清兵不打,却光顾着去抢百姓,杀人放火都上瘾了吗?告诉他,马上带人把这伙清兵给剿了,不然本帅让他回不了乌克兰老家!”

见大帅动怒,话说得这么狠,俄语翻译吓得一哆嗦,忙跑步入屯去给格里夫斯基传令。

格里夫斯基也不想局面这么混乱,那些有胆冲过来的清兵他也看到了,知道只要解决他们,这屯子里就再也没有敢战之兵了。怎奈部下都乱了套,木桥上一时又过不了这么兵,他和他的嫡系中队没法上去。正骂人时,听了翻译传来的大帅令,格里夫斯基当即脸就白了,下意识的回头一望,见那些马上的骑兵们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脖子不由一麻,再也不敢耽搁,手中的鞭子瞬间扬起,劈头盖脸就朝挡在前面的俄军们身上打去。一边抽着一边不断喝骂,让他们都退到一边去,他那嫡系中队的军官和士兵们见状,也全都跟着上去把那些挡路的俄军往两边推,有的直接就给推进小溪里,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要被冻死,横冲直撞的便往桥上冲去。

桥上的俄军一看这架势,啥话都不敢讲,灰溜溜的便往前窜,跑得慢的也是直接被从桥上给踢了下去。大冬天的又近傍晚,这溪水虽不深,但却冷得要命,上面的冰层早被方才掉水的俄军给摔碎,这会更是不堪一个接一个掉落身体的重压,瞬间从东到西全裂了开来,从桥上掉落下来的俄军可是惨了,头脚“扑通”一声就沉了底,然后哇哇叫着又从冰水中冒出脑袋来。

岸上的俄军只顾着杀人放火,过桥的兵又忙着去和清军交手,所以落水的俄兵根本无人过问,就那么短短一会功夫,相继掉水的俄兵就有几十个,冻得在那张舞着手臂,拼命叫唤着往岸边爬。上岸之后又全都自发的往起火的地方跑去,一到地,什么都不管,脱下衣服就蹲了下去。有被罗刹兵撵得无处可逃的百姓们见了这群没有兵器、脱得光洁溜溜的红毛鬼们,也不知是亲人的被杀激发了他们拼死的决心,还是实在没地方可跑了,索性想着不如拉个垫背的和红毛鬼拼了吧,于是全冲他们来了。扑上来对着这些光屁股红毛鬼就是一阵手打脚踢,弱小些就用牙上去咬,满腔仇恨的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还不解恨,有妇女更是歹毒,竟然寻摸了缝制衣服的剪刀也不避羞的就朝这些光屁股罗刹鬼档下瞅去,这一瞅可让落水的俄军们再次透心凉,嗷的一声叫唤扭头就跑。远处观战的骑兵顿时见到这样一个怪异的画面——十多个光洁溜溜的罗刹兵捂着*连蹦带跳的在前头,几个披头散发一脸血污的妇女哭叫着撵在后头......

这些从水里爬上来的俄军也着实叫一个惨,手脚现在正冻得麻木,再加上身上光洁溜溜的,那些如暴徒般的土著还尽往他们要害部位使劲踢,一时间连还手之手都没有,只顾得捂着那坨疙瘩四处躲避,只到附近其他小队的兵过来,他们才算摆脱尴尬而危险的困境,难为情的蹲在火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警惕的左顾右盼,唯恐再冒出两个拿剪刀的清国女人来。

格里夫斯基带人好不容易冲过木桥后,也顾不得去归拢那些正忙于杀人放火的俄军,径直带人便冲那队清兵上了过去,他要证明给大帅看,那些愚蠢的清国兵永远都不是勇敢的哥萨克人对手!

因为格里夫斯基是哥萨克人,骑兵出身,所以他最钟爱的兵器就是马刀,对于俄国人使用的火枪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认为这种奇巧借助外力的武器并非男人所为,只有胆小鬼才会使用,哪怕他自己在这火枪下吃过大亏都不改己见,固执坚定的认为马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杀人兵器。因此他这嫡系中队自然也就不会配备火枪,全清一色的马刀。马刀竖长,刀背宽厚,马上砍杀如切瓜般锋利,马下对敌也是杀人的最好武器。对清国兵的固有印象让这支中队里的俄军士兵们一点也害怕那些试图扭转败局的清国军队,在哥萨克军官的带领下,他们笔直的迎向了那些想要自杀的清国兵们。

葛格里带着那一百多号稍涌现出血性的清兵冲过来后,初始仗着人多倒也剌死了十多个罗刹兵,怎奈前面的罗刹兵太多,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几倍,而且所经之处不是吓得面无人色的百姓,就是两腿跑得飞快的溃兵,这些人把他们冲得也是七零八落。见罗刹兵势大,又有一队全拿着马刀的罗刹兵冲自己这边而来,葛格里审时度势,他虽然想以死报效朝廷,报效皇上,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白白送死,所以当即立断,决定立即退到石屋中凭借地利坚守。葛格里还有希望,那就是护送运粮船队而来的大清八旗骑兵,只要他能够守到骑兵到达,那就有把握打退这些罗刹人。

从时间上推算,可能护送运粮船船队的八旗骑兵正在赶来三道屯的路上,所以只要坚守下去,反败为胜的希望还是有的,这个判断应该说很准确,也是葛格里多年从军的一个经验。无奈他犯了一个失误,这个失误换作平时倒不要紧,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却足以要他命了。他决定后退的时候,葛格里忘记事先告诉身边的士兵后退是为了坚守。他的做法是从那可人的索伦兵手中拽过大刀,将它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掉头就往后跑去。原以为手下们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一定知道自己的意思,怎奈却是他一厢情愿,想当然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手下的兵身上了。

那些清兵们撑到现在全是因为有佐领的奋勇,这才如有主心骨般坚持不退,现在一见佐领老爷都扔掉大刀逃跑了,哪还理会佐领有其他什么意思,再说佐领跑的飞快,罗刹人也来得飞快,哪有容他们反应的时间,也不知谁先叫了一声,于是所有人“哗”的一声便作鸟兽散,只留下葛格里和几个亲兵还在那不知情况的往石屋跑。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南下劫粮(六)

直跑到石屋后,葛格里才发现原先跟着自己的一百多兵就剩四个人了。这四个人中有两个是自己的戈什哈,从康亲王府带过来的老人,还有一个是屯子里的伙长,也就是管做饭的,另外一个则是自己推牌九的好搭档,每次都帮着自己收铜板发铜板的巴尔虎人扎巴束。

“人呢?!都跟哪去了!”

葛格里暴怒了,不是愤怒,是暴怒,石屋的地形很好,防卫工事也做得相当到位,哨台箭垛应有尽有,库房里还有几十杆火铳,有一百多兵在,即使罗刹人火器多,也不可能想攻进来就攻进来的,只要撑过这个晚上,明天就好办了。可现在连自己在内就五个人,守一个石屋都守不住,这他妈的如何撑到明天早上!

葛格里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过失让手下兵作鸟兽散,只道这些兵们贪生怕死,全自个活命去了,越想越气,外面越来越近的罗刹人也不管了,在那来回急步走着发闷火。

葛格里不管,其他人却着急,见佐领大人光顾着发火也不拿个主意,要是再这样傻站下去,那红毛鬼可是说到就到,到时大伙可全得把命扔这了,当下那两个戈什哈中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就劝了起来:“老爷,红毛鬼太多了,大伙都跑了,我看咱们也跑吧,汉人不是有句话嘛,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听戈什哈这么说,那达斡尔伙长忙也跟着附和:“对,对,大人,咱们还是跑吧,搬来救兵再回来再跟这些红毛鬼算帐也不迟!”

一听二人要自己跑,葛格里想都不想脱口就道:“要跑你们跑!”然后面朝南拱手一垂,沉声说道:“本官世受皇恩,理当忠君报国!今罗刹人犯境,本官身为三道屯的佐领,既是守土有责,又是百姓父母,若是弃地逃跑,本官如何有脸面去见上官,又如何对得起这些惨死在罗刹人刀下的百姓。”言罢,看了一眼四人,轻声说道:“罗刹人势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益处了,本官已经决心在此为国捐躯,此为本官职责所在,尔等却是不必如此,你们这就去逃命吧,若是能够撞见运粮船队,则告之此处情况,请押送的官军速来退敌,如此,本官死也瞑目了。”

“老爷!”

见自家老爷执意要留在这里,年纪稍大的戈什哈不由急了:“老爷也知留在这里只有个死,既然如此,老爷自当与我等一起逃命,请得救兵再与罗刹人一决雌雄,怎可就此放弃,把性命丢在此呢!还请老爷与我等一起逃命!”

葛格里的好搭档扎巴束听外面罗刹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也急了,再不跑可真来不及了,葛格里想死,自个却是不想死,看佐领一脸求死的样子,还有什么好劝的,当下丢了一句“请大人好自为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留条性命回去照顾他们,请大人恕小的不能与大人一起了!”说完头也不回便往后面跑去,转眼就不见人影,那达斡尔伙长见状,看看葛格里,看看两戈什哈,又朝外面看看,最后一跺脚,顺着扎马束跑的方向也拔腿去了。

葛格里已无生意,此时一心求死,部下去求条活路也是人之常情,当下闭了眼睛,寻思自己应怎么个死法才好。良久,打定主意还是自杀为好,以免死在罗刹人刀下或被他们掳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要去寻自杀用的刀剑,却见两个戈什哈还站在面前,二人并未和扎巴束他们一起跑。

葛格里不解的望着二人:“你们两个还不走的?罗刹人就快来了,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双双往前一步,跪在葛格里面前,磕了一首才由那年纪大此的戈什哈道:“老爷,你受皇恩,我俩却是受老爷大恩,当年要不是老爷,我俩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随着老爷一起多活了几年,怎么也够本了,今天老爷要为国尽忠,我俩也要为老爷尽忠,陪老爷一块死!还请老爷不要赶我们走,我们愿在黄泉路上继续伺候老爷!”

“好,好,好!”

望着这二个忠心耿耿,情愿与自己一起去死的部下,葛格里忍不住落下两行老泪,垂视二人数秒,也不再多说,长叹一声:“拿我大刀来!”

二戈什哈忙要为老爷去拿大刀,却见四周并无佐领大人的宝刀,葛格里亦想起那刀已被自己扔在外面,不由更是落寞,那刀可是随了自己一辈子,不曾想死了倒要分开了。

既决定自杀以免落入罗刹人之手受侮,所以就得要有刀剑在手,如此才能干净利索的结果自己,宝刀不在,其他的也行。葛格里指了指地上一把被士兵丢弃的长刀:“就那把吧。”

二戈什哈已知佐领老爷要刀做什么,但二人却谁也不多言,一人默默从地上捡起那刀,有些颤抖的捧给葛格里,然后和另一人就垂手站在一边,按规矩,自家主子死后,身为下人的要为主子处理尸身,以免被敌人坏了尸首,所以二人便等着,好处理完主子尸首再去追随主子。

刀子很锋利,擦得干干净净,一点锈迹也见不着,从那刃口便能看出只要往脖子上用力一抹,这便就能去赴黄泉,可是这刀子拿在手中,葛格里却是往脖子上提了数次,却是每每要狠心割下时,心中都软了下来,硬是抹不上去。

“罢了!”

原来这自杀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以前看着那些兵败自杀的汉人将领时,总道这自己给自己一刀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想如今轮到自己,却才发现这往自己抹刀是那么难为的事情。总说汉人懦弱,自尽不过图个省事,是怕落在朝廷手里活受罪,现在看来,自己倒是想错了,那些自杀的吴逆却倒不是真的懦弱,不是怕受活罪,他们是真的死意已决,是真的不再害怕,而不像自己这般竟生出怕疼的念头来。下不了手的葛格里千肠百肚,什么心思都有,见两忠心戈什哈诧异的望着自己,面上有些难看,最后一咬牙,对他二人道:“与其死在自己手里,倒不如和罗刹人拼了,你等这就随本官杀出去!”言罢肥胖的身躯一抖,转身就往石屋外面冲去,然后就听一声大吼:

“红毛鬼,来吧!让你们尝尝葛格里爷爷的厉害!”紧接着就听“砰砰”几声枪响,再然后这石屋上空就听不到声音了,只有火铳的回鸣声飘荡在石屋的墙壁上。

………

“大帅,屯子里的守军全解决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刁民也全杀了!”

“末将的人抓了百多个逃出来的各族百姓,还有一些清兵,请大帅示下,如何处置这些人?”

葛格里死后,屯子里残余的战斗持续不到小半柱香时间便告结束,一切都安定下来后,赵强带人进入屯子。格里夫斯基和郑国辉相继禀报了所部行动战果。

“百姓们先集中关押起来,待回返之时带回去,至于那些清兵嘛…都押过来,本帅有话要问。”

夺下三道屯的目的是为了劫夺清军的军粮,但现在码头不见船队,抱着最后的希望,赵强想问问被俘的清兵,看看这船队到底有没有过,后面还有没有船队经过,如果有,那就留在此守株待兔。

“是,大帅!”

听了赵强的吩咐后,郑国辉当即让部下去将那些逃跑被抓的清兵给押上来。人一押上来后,就全部被踢打着跪了下来。俘虏各个民族的都有,有老也有少,老的看上去足有五十岁,小的也小的很,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这种老弱皆有的清军多是驻防八旗,所以赵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走到这些俘虏面前,赵强什么废话也不多说,只道了一句:“想活命的就好好合作,我问一句,你们就回一句,若是不老实,就一刀杀了!”

俘虏们此时极度恐惧,四周的尸体让他们寒颤不已,听了赵强的话,有听得懂汉话的当即就不住点头,说些求饶的话。

赵强不理会那些求饶的俘虏,走到一中年模样的俘虏面前问道:“我问你,屯子里一共有多少守军?”

那中年俘虏是索伦人,汉话懂些,态度也老实,听完就老实的说道:“回罗刹爷爷…回爷爷话,屯子里原先是葛格里大人领着一佐领兵,几个月前郭木尔大人又领着一佐领镶红旗的索伦兵过来,一共不到四百兵。”他原本是想说罗刹爷爷,可是一看赵强不是罗刹人,而是汉人模样,不由改了口,心中也是疑惑不已,不明白这汉人怎么和罗刹人混在一块的。

赵强问道:“葛格里人呢?”

那俘虏四下看了一眼,指了指赵强身后二十多米后石屋下倒着的三具尸体:“那个胖子就是我们葛格里大人。”

赵强朝那胖尸体瞄了一眼,见尸体穿的的确是佐领服,便点了点头,续问道:“郭木尔呢?”

郭木尔在哪这索伦俘虏就不知道了,问了身边其他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见这些俘虏们不像有假,赵强便让郑国辉派人去各个屋子搜,一定要把郭木尔找出来。

郑国辉带人一间间石屋都搜了一遍,却是没有发现活着的人,只好回来复命:“大帅,末将每间屋子都搜过了,却是没有发现那个郭木尔。”

找不到人?赵强怔了一下,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会没有呢?

“尸体都查过了?”

“查过了,没有。”郑国辉又肯定道:“大帅可以放心,末将可以保证,绝无一人从末将所部逃脱!”言外之意就是这郭木尔不可能从骑兵大队眼皮底下逃出去,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郭木尔还活着,而且必然是躲在三道屯的哪个地方。

难道有暗窖什么的?赵强心中一动,厉声问那中年俘虏:“老实说,这郭木尔到底躲哪去了!”

中年俘虏被赵强一吓,身子一软,苦着脸摇头道:“回爷爷话,小的真不知,小的真不知!…”

“不知?”赵强冷哼一声:“不知留着还有什么用,来人,把他们拖下去统统砍了!”

“是,大帅!”当下就有兵上来要把俘虏们拖下去,这下俘虏们急了,一个个杀猪般叫起来: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们真的不知啊!”

那年纪最小的少年俘虏却是叫道:“小的知道郭木尔躲哪去了!”

赵强一听,忙上前一把提起这少年:“说!”

少年俘虏被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涨红着脸道:“郭佐领不在屯子里,又没跑出去,只有一个地方可躲。”

“哪里?”

少年往江边一指:“江边的芦苇荡子!”

听完少年说的地方,赵强嘿嘿一笑,松手放他到地上,对郑国辉笑道:“倒忘了有这么个地方,你马上派人进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郭木尔就是钻进地里,都得把他刨出来!”

郑国辉却是有些为难道:“大帅,这荡子这么大,天色又晚,就算郭木尔躲在里面,咱们也抓不到他...是不是等到天亮再派人进去搜?”

赵强断然否绝道:“等到天亮就晚了!如果这小子跑出去报信,咱们就麻烦了。”不过郑国辉说得也是事实,天这么黑,芦苇荡这么大,派人进去搜是有点难度,盯着远处的荡子看了一会,赵强有了主意,吩咐郑国辉:

“派人把这荡子围起来,一个路口都不放过,然后给我放火把他逼出来!”

第二百四十章 南下劫粮(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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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边的芦苇都已干枯,平时便是那些百姓们生火做饭的好烧材,现在直接一把火点上去,真正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火借风势,顿时江滩上一片通红,火光照亮大半个江边。干枯的芦苇夹杂着些干草就那么“霹雳叭拉”的烧了起来,浓烟裹着冲天的火光如长龙般从上风口向下风口刮去。离远了烤着大火倒也让人暖和舒服,但近了却不行,脸上烫得厉害,再加上浓烟呛眼,值守在下风口的关宁兵们便都往其他烟吹不到的地方躲去,不过却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一个个眼珠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面前的芦苇荡,只待有人冒头便上去将他擒了。

大火起来的时候,郭木尔便和那两个索伦兵急眼了:想跑,外面围得全是罗刹兵;继续呆在原地吧,眼看着大火就要烧过来,这等火势还不把人烤熟了!跑又不能,躲也不行,三人这会处境真应了那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心头里算是把那些罗刹红毛鬼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郭木尔更是悔得不行,早知罗刹人这么恶毒,就该跟他们拼了,死也死得痛快些,哪像现在这样,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被烤熟。

“里面的人听着,如果不想被活活烧死,就赶紧出来,不然大火烧到你们跟前,到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了!”

三人正着急不知怎么办才好,外面却传来了叫喊声,这声叫完,其他方向又响了起来,三人听后,相互看了一眼,只道叫话的都是被罗刹人抓获的屯子里百姓和兵。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声听在三人耳中,有如行刑前吃断头饭一般,心中是又惧又怕又抱希望,惧的是那大火真烧到跟前,到时可真就没人能救了;怕的是要是就这么走出去,不知道罗刹人怎么对付自己;那希望则是盼着现在风向陡变或是降下暴雨,把这该死的大火浇息,但这希望又是那么不切实际,与那上断头台前盼“刀下留人”一般不靠谱。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额头都渗出汗来的索伦兵咽了咽唾沫,眼巴巴的望着郭木尔,带着点哭腔道:“大人,怎么办?要不咱们出去吧,不然这火可就要烧过来了。”

这索伦兵刚说完,不待郭木尔开口,另一个索伦兵却忙阻止同伴道:“红毛鬼狡诈,咱们可不能听他们的!要是信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见同伴不同意,想出去投降的索伦兵急眼了,瞪了他一眼:“这都火烧眉毛了,不出去难道在这等死啊!”

“反正不能出去,真要出去还不如被烧死呢。”

不同意出去的索伦兵也不知道怎么好,眼下处境是个死结,根本没法解开,但罗刹人做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恶事却让他铁定心不出去,哪怕真烧死在这也不出去。

见郭木尔不说话,低着头在想什么,想要出去的索伦兵以为佐领大人想到脱身的法子,忙问道:“大人,你想到法子了?”

郭木尔哪有什么法子,低着头不说话是因为他已经绝望,根本不指望能跑出去,现在想的是呆会出去投降后拿什么才能求得罗刹人不杀他,正盘算着该出个什么价钱才能换对方刀下留人,冷不丁被这索伦兵一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奶奶的有个屁法子!”说完却被飘过来的浓烟呛了一下,眼睛顿时红得难受,不受控制的淌下两行眼泪来,嗓子也是难受,见大火离这边还有百十来米,说话功夫就要烧过来了,容不得他再仔细盘算,当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二个手下说道:

“走吧,随本官出去吧,咱们现在是插翅难逃了,难道你们还真想被烧死在这?”

早就想要出去投降的索伦兵听了,忙从地上站起要跟着佐领大人出去投降,不想却被身边的同伴给拉住了,然后就见他对佐领大人说:“大人,要不咱们跳江跑吧?”伸手朝不远处的江面上指了一指,语气也有些兴奋,看来他是为想到这一逃身法子高兴。

“跳江?”郭木尔听了却是一怔,遂即想都不想抬腿就踢了这索伦兵一脚,骂道:“你脑子烧糊涂了,江水这么冷,跳进去不是活活冻死自己吗?”

“冻死也比被罗刹人吃掉好!”

打定主意要跳江逃跑的索伦兵也顾不上腰间被佐领大人踢的生疼,倔强的从地上站起:“小的可是听说罗刹人都是吃人心的恶魔,但凡他们劫过的屯子,都没一个活人的,不管男人女人,胸口都是少一块的,那里面的人心可都被他们活活捣走吃了的!咱们要是出去投降,罗刹人指定也要吃咱们的心,与其被他们吃掉,倒不如跳江搏一把,说不定天老爷可怜,能侥幸活下呢!”

另一个索伦兵听同伴把罗刹人说得这么凶惨,连吃人的事都摆出来了,不由吓得面无人色,联想到以前听说过的红毛鬼恶事,心下不由发虚,有些相信同伴说的罗刹吃人之事,嘴上却是强撑着道:“你说得也忒太吓人了,这罗刹人也是人,哪真这么凶恶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打死我也不去向罗刹人投降!”

那要跳江的索伦兵见再不跳江那火就要烧过来了,再也不理会他们二人,说了一句“你们不跳,我跳!”然后就挥刀在身边砍了起来,一阵乱砍后又把那些砍断的芦苇捆在一起,在郭木尔和同伴惊讶的眼神中疾步便往江边跑去,很快就消失在郭木尔二人的视线中,然后就听见远处传来“扑通”一声的入水声。

“他…他这是自寻死路…”

郭木尔被那索伦兵的举动惊呆了,这么冷的江水,人跳下去断无生还道理,这跟自杀没什么区别。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会因为害怕而选择一条必死的路,这他娘的太傻了,你难道就不能试一试,碰碰运气的!

“你…你跟我出去投降…”

跳江的蠢事郭木尔才不会去干,伸手便要去拉这留下来的索伦兵,想带着他一起出去向罗刹人投降,哪想却被对方给挡了回去,然后就听对方说了一句“大人,你要投降你自个去,小的就是死也要有个全尸,要是让罗刹人吃了,那小的下辈子可是不能再投胎做人的!”言毕也不去管郭木尔,学着方才同伴的样子砍了些芦苇捆上,然后抱起就往江边冲去,不到片刻就听江边又传来一声“扑通”的入水声。

想必这索伦兵跳江时被人发现,很快郭木尔就听见远远有人在叫:“有人跳江了!有人跳江了!…”

赵强也接到了有人跳江的消息,不过他却是挥手吩咐来报的小旗:“不要去管跳江的,江水这么冷,由他们去好了,是死是活都由他们,要是命大能活下来,也是命不该绝,就放他条生路吧。你们只管给我看好各个路口,绝不能让人家从你们眼皮底下跑了!”

小旗得令忙下去通传,原本要去捕杀跳江清兵的几个小队得令忙回到原先看守地方,再次将荡子围得严严实实。

偌大一片芦苇荡烧到现在已不到一半,眼看就剩最后一片滩涂时,守候的士兵终于听到芦苇丛中传来人的声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了!”

郭木尔一边伸手去拨芦苇,一边不断对外面叫唤着,唯恐外面的罗刹人见了自己二话不说就是一刀。还好,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叫喊声后,只是静候他出来,没有冲上前来对他一阵乱刀,就这样,郭木尔被押到了赵强的面前。

赵强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穿着常服的旗人,见其一点也不像个带兵的,倒像是个掌柜的,以为此人不是郭木尔,当下问了一句:“你可是郭木尔郭佐领?”

“不敢,不敢,小的正是郭木尔,爷爷是?”

郭木尔以为自己被押去见的定是罗刹军官,不想沿途见到的除了罗刹人外,还有许多大清国的人,这会听对方带队的官问话,却是一口地道的汉话,不由愣在了那里,心下却是暗喜,罗刹人不好说话,这汉人可是好说话多了。看此人打扮,定是脱逃的汉人奴才,与罗刹鬼勾结来犯我大清,这等汉奴只要用重金诱之,定能放自己一马,当下在心中把刚才开给罗刹人的买命钱给降了一半,并打算着看情况是不是再降一点。

“你不要管我是谁。”见对方竟然真的就是郭木尔,赵强也是有些稀奇,不过却是懒得回答他,抬手朝江边指了指:“方才跳江寻死的是谁?”

听对方问道那两个傻子,郭木尔眼皮都不抬,毫不在意的说道:“方才跳江的是小的手下两个活够了的索伦兵,脑子不开窍,自己寻了死路。”

“呵呵,你怎知你就不是寻了死路呢?”郭木尔对部下的冷漠让赵强有些厌恶,心中起了杀念,只待问完这家伙,便将他扔到松花江里喂鱼,去和他的部下黄泉路上结个伴。

“……”

赵强的话让郭木尔有些失措,不知怎么回答,心中也有了些惧意,是啊,不管这汉人奴才有多下贱,现在自己的小命可是捏在他手中,正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还是不能舍不得银子,等会还是多给些才好。

见郭木尔转动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赵强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让赵强意外的是,郭木尔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突然跪了下来,叫道:“但要爷爷能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愿支付爷爷重金!”

“重金?”

赵强哈哈一笑,觉得这郭木尔倒是蛮聪明的人,知道拿钱买命,饶有兴致问道:“你说说看,你所谓的重金是多少,把价码报来我听听,看能不能买下你这条小命。”

一听赵强这么说,郭木尔心中大定,心道这汉人既然贪财,那就好商量。当下把心中已想好的价码报了出来:“只要爷爷能放了小的,小的愿出黄金一百两供爷爷们花销!”

赵强闻言一撇嘴,晒然道:“黄金一百两?不错,不错,这可是不小的钱财了。”一番话听得郭木尔是大松一口气,脸上不自禁的洋溢出一丝笑容来了,然未等他笑容褪去,却听对方话锋一转恶狠狠道:“不过在我眼里,这黄金一百两也买不了你的小命!”

“啊?!”

郭木尔大骇,脸吓得白成一片:“爷爷想要多少,尽管说,尽管说,只要小的能满足,小的一定满足,只求爷爷不要杀小人!”见对方一点不为所动,郭木尔真的急了,要是对方不爱自己的钱,哪这条小命可十有八.九真丢在这了,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一群红毛绿眼睛大鼻子的罗刹鬼,更是急得不成人样,跟这汉人还能商量商量,要是让罗刹人掺和进来,那可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那罗刹人吃人心的事自己也是有过耳闻的,估摸也假不了,要是这汉人把自己交给罗刹人,可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比起那跳江活活冻死的索伦人都要惨了。

生死关头,什么也顾不上了,郭木尔一狠心,咬牙就说了起来:“不瞒爷爷,小的名下有几家铺子,京城也有店面,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银子,若是爷爷肯放了小的,小的愿将这些店面连同家中历年积蓄全部献给爷爷……”

郭木尔的神情变化始从格里夫斯基等人过来才真正有所转变,这些赵强都看在眼里,知道真正让郭木尔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俄军,也不以为意,只是暗笑一声这厮也是个怂货,对郭木尔所说的这些店面家当,赵强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些金银倒还罢了,那些个“不动产”却是只能看不能动,难道真要派人去当绑匪占了郭木尔的铺子不成。

心中惦着大事,没什么心事再和郭木尔瞎扯,脸色一板,冷冷说道:“你的这些家当倒也够买你这条命,不过我不要你的身家,我只问你,这松花上往来的运粮船队前后一共几批,又过了几批,还有几批未到,这未到的又是何时到,若你一五一十老实说出来,我不但不要你命,还给你些钱财,派人护送你离开这三道屯,让你全身而返,你看如何?”

“爷爷说得当真?”

“赵某说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怎么,你不信我?”

“不敢,不敢!”

“既信我,那就如实说来吧。”

“这......”

“怎么,你不愿?哼哼,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现在就把你送给罗刹人,你是知道的,罗刹人可是特别喜欢吃人心,你一个佐领,养尊处优的,这身子养得可是比那些苦哈哈们强多了,白白嫩嫩的,罗刹人要是得了恐怕要高兴坏了...”

赵强还想继续吓一吓郭木尔,好让他彻底崩溃下来,一五一十的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才说了几句,郭木尔就受不了,额头汗珠直滴,身子也不断晃动,两腿哆嗦不停,喉咙的喉节也上下移动,在赵强说得正欢时,他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哇的一声惨叫,然后不等赵强再催就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吐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南下劫粮(八)

急于保命的郭木尔在罗刹吃人的恐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老老实实的告诉了赵强。据他所说,经松花江运江黑龙江的船队有六批,自他来三道屯后,已经有五批运粮船队停靠过三道屯,最近的一趟船队是九天前过去的,而这最后一趟的船队则应该就是今天到达,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到。

每趟船队运了多少粮食郭木尔并不清楚,因为这些船队只停靠码头做短暂休整,船上的兵丁和船工都不许下船,岸上的屯兵和百姓也不允许到江边,所以岸上的人不可能知道船上到底运了多少粮食。不过每趟船队都有大小船只二三十艘,船上都用麻布遮盖,从船的吃水深度可以知道,船上所运的粮食绝不是小数。

赵强他们沿松花江一路到这三道屯,沿途有些地段的江面已经结冰,所以赵强猜想可能是因为冰冻让清军的这最后一趟运粮船队耽搁了速度,所以才未能按时抵达三道屯。想到这趟船队很可能在明天到达屯子,赵强不由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连带着身边的郑国辉等人也都自发的笑了起来,众人都在心道终是没有白来这一趟。

知道还有最后一趟船队要经过,心中的担心不存在了,现在就需考虑怎么解决那些押运清军的问题了,赵强问郭木尔:“押运船队的都是什么兵?”

郭木尔依然很老实,他是准备用自己的配合换回自己的小命了。

“回爷爷话,因这些粮食是从吉林、盛京、宁古塔等不同地方运来,所以押运的官兵也都不同,各旗的都有,人数也不定。不过这最后一趟运粮的船队是从吉林来的,所以押运的人马自然也就是吉林将军的人马。”

“吉林将军?”

赵强眉心间打了个问号,宁古塔将军巴海、黑龙江将军萨布素都是知道的,关外另两个将军——盛京将军和吉林将军他却是不知道是谁。明年开春之后关宁军就要南下作战,所以对这几个将来要碰面的对手提前有些了解是必要的,郭木尔能够提供一些情报是再好不过了。当下问道:“吉林将军是谁?”

吉林将军是谁,郭木尔当然知道,他虽是个小小佐领,但在关外各地都有生意,所以对当地的达官要人肯定是要熟悉的,感情联络也是必不可少的,这吉林将军便是他每年礼单上要孝敬之人中十分重要的一位。既然十分熟悉,这回答起来便顺口得多,为防赵强这个汉人奴才不怎么明白,他还特意做了些介绍。

“吉林将军原先就是宁古塔将军,康熙十五年朝廷下令原先驻宁古塔的都统移驻吉林,驻地也由都统衙门晋为将军衙门,现在的吉林将军叫新柱,是我们满洲镶黄旗的,据说是开国五大臣之后,但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知道。此人四十出头,在关外几个将军中是最年轻的,因吉林与朝鲜国接壤,所以他手下的人马也算是兵强马壮。”

满清所谓的开国五大臣赵强是知道的,这五人分别为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费扬古和扈尔汉,不过吉林将军新柱是这五人哪个的后代,赵强却是不知了。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新柱手中有多少兵马,吉林与朝鲜接壤,在对清战事的计划中,胡旺的前卫师团将从吉林出兵,所以对于这个挡在前卫师团面前的吉林将军,赵强需要更多的情报,尤其是其手下有多少兵马,好及时将情况通报给胡旺,然后针对性的作出部署。

“他手下有多少兵马?”

听了赵强这一问,郭木尔面露难色,有些迟疑道:“爷爷这可是为难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个佐领,且是宁古塔的,平日里也不问事就做些买卖,说小的是生意人比说小的是做官的更贴切…”

“哪这么多废话,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捡要紧的说!”

赵强是要知道新柱手下有多少兵马,可是不管郭木尔是做什么的料子,见郭木尔罗里罗嗦的尽说废话,还有推脱之意,不由怒喝了一声。

“是,是。”

被赵强一喝,郭木尔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耍滑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心说道:“据小的所知,这吉林将军衙门下设伯都讷副都统、三姓副都统、吉林副都统、阿勒楚喀副都统、拉林副都统以及珲春副都统共六个副都统衙门。按咱大清的规矩,每个副都统衙门治下至少都有两个协领的人马,通常一个协领是领两个佐领,所以估摸着吉林将军手下差不多有二十四个佐领的兵马,外带其将军府直辖的兵马,恐怕得有三十个佐领兵马。”说到这里,郭木尔带着些谄笑向赵强献媚道:“但爷爷可能不知道,咱大清在关外的八旗又分精锐八旗和驻防八旗,像小的带的兵就是驻防八旗。也不怕爷爷笑话,这驻防八旗兵多不是我满人组成,而是征用的那些各族苦哈哈们,平时无事就让他们替咱满人守土,有事之时就调他们去当炮灰,根本谈不上什么训练,兵甲装备什么的也都是最次,所以这驻防八旗战力实在拿不出手,也就是个摆设。但那精锐八旗可不同了,兵员全是我正宗满洲子弟,马上马下的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老底子都在,厉害着呢。当年我大清入关,靠的就是这精锐八旗,那时关内的汉人见了咱精锐八旗兵,不是望风而逃就是哭爹叫娘…”

郭木尔话还没说完,就听对面有几个汉人模样的强盗指着自己骂了起来:

“你他娘的才望风而逃呢!咱们汉人不是打不过你们这些鞑子,是打不过那些汉奸而已!要不是那些二鞑子,咱汉人的花花江山怎可能落在你们这些蛮子手里!”

“放你娘的屁!什么狗屁精锐八旗,有本事让他们来打我们看看!”

“你个狗鞑子往脸上贴什么金,再他娘的臭美就把你舌头割了!”

“小的不敢,好汉息怒!…”

听到这清一色的汉话,郭木尔也懵了,吓得在那不住讨饶,不敢再说,生怕自己再有一个说得不对,惹得这些汉人强盗们动怒。

赵强抬手止住叫嚷的几个汉军官,让他们都闭嘴,然后很是和气的对郭木尔道:“都是些粗人,佐领大人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郭木尔哪敢真把这话当真,闻言只是陪着笑脸:“不敢,不敢…”

赵强急于知道吉林的情况,也不管郭木尔敢不敢,接着问道:“新柱手下有多少精锐八旗人马?”

“这个嘛…”郭木尔略一盘算,伸出两个指头:“至少也有六个佐领两千兵。”

“两千精锐八旗兵?”

赵强听了这个数字,立在那里没有说话,郭木尔见状,只道对方不相信自己,忙道:“小的是实话实说,新柱手下确是有两千精锐八旗兵,爷爷若是不信,可使人去打探便知。”

赵强闻言朝郭木尔笑了一笑:“谅你也不敢欺瞒于我,对了,我问你,这头几趟押运船队都有多少兵?”

前五批船队经过,都是郭木尔和葛格里负责供应和接待那些押运的八旗兵,所以这个不需要多想便能回答。

“最多的是盛京来的人,有四百多,少的是宁古塔的,只有一百多人,其他也就二三百号人左右。”

“不过都是骑兵。”郭木尔补了一句。

赵强听后微一点头,对身边的郑国辉道:“照这样看,押运这最后一趟船队的清军也不会有多少人。”

郑国辉点头道:“恐怕也就两三百号人,这么点人,末将所部就可以解决他们了。”

“如果打仗单以人数决定胜败,那这仗还有什么可打,看哪家人数多摆上来就行了...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都要在心理上藐视对方,但在具体战斗上,却要重视对方,知道吗?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不犯错误,你要知道,我们家底子薄,经不起大的折腾...”

赵强在前面指点郑国辉,这边郭木尔却是听得心惊,敢情这些汉人奴才勾结罗刹人是想打粮食的主意,心里是既惊又怕,立在那不敢吱声。不过在脑子里转了几转后,他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这些汉人奴才,不然他们要是动手劫粮时吃了亏,这气可就要全撒在自个身上了,到时脑袋还是要被他们摘了去。

“小的还有一事忘记说了。”

正和郑国辉商量如何对付押运八旗骑兵,听到郭木尔叫了一声,赵强便扭头扫了他一眼:“说。”

郭木尔一哈腰:“小的忘记告诉爷爷和众位好汉,那运粮的船上也有兵丁,但都是驻防八旗的人,有的则是些披甲人和包衣奴才,人数也有百多号人,这些人加上船工水手,一趟船上总有几百号人在。所以爷爷们若是打了要动这运粮船队的主意,须得算上这船上的人才行。”言罢,见对方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瞄来瞄去,眼神很是古怪,郭木尔顿时头皮有些发麻,干笑一声:“小的也是为了自个脑袋着想,嘿嘿…嘿嘿…”

“你既知道项上脑袋关系在我们能不能成事上,那不妨指点我们一二,让我们顺利劫了粮食走,到时也可兑现承诺,放你回去。”

赵强倒不是真指望郭木尔能给出个什么好主意,不过是逗弄他一下而已,因为他发现这个郭木尔和那个安马尔一样,都是十分有趣的满人,都有潜力成为关宁军的内应,满人的内奸,所以便想试试他,看他是否真的因为怕死而甘愿做一回满人的“不孝之徒”。

“爷爷这可是真的难倒小的了。”郭木尔讪笑一声:“小的领兵打仗一无用处,也怕死的很,哪能有什么好主意给爷爷们...不过...不过嘛...”

两个“不过”后,郭木尔大着胆子往前凑了一步,神秘兮兮的道:“小的还真是有个好主意可帮爷爷们成事,却是不知爷爷们是否愿意?”

“噢?”赵强被郭木尔的话提起了兴趣,也是上前一步,鼓励似的一拍其肩:“你且说来看看,若是可行,便纳了你这主意。”

得了赵强这鼓励,郭木尔像是又得一次不杀的承诺,当下稍稍抬了抬腰,开口说道:“小人的主意是爷爷们不妨穿上屯兵的号服,冒充小的手下,把屯子清理一遍,不露破绽,如此明天这船队和押运的队伍来了之后便不疑心,待船队靠岸之后,爷爷们再出其不意围了那押运官兵,再登船卸粮,船上那些个驻防兵和披甲人们如何是爷爷们的对手,届时这粮食不就顺顺利利的落到爷爷们手中了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南下劫粮(九)

微一思量,赵强便纳了郭木尔的主意,当下让格里夫斯基带人去把屯子清理一遍,尸体都搬到一处,地上的血迹也用水洗掉,那些还在焚烧的房子如能扑灭的就扑灭掉,实在扑不掉的就清出隔火带,以免整个屯子都烧着。

还在屯子里忙着*的俄军听到命令后,大多数人都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开始清理屯子,但却还有十来个俄兵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会军官的命令,只顾着在那些屋子里翻找值钱的物件。得到消息的格里夫斯基大怒,带了一队兵便将他们围了起来,然后挑了五个拉出来就当场处死,其他人一见这阵势,才醒悟过来这会自己已经不是俄罗斯帝国的军人,而是关宁军的降兵,现在也不是俄国军人集体出来*,而是替关宁军*杀人,哪还有以前的自由。五颗人头地上这么一落,余下的人可统统吓坏了,忙弃了手中抢来的东西,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格里夫斯基处死这五个带头的,倒没想将其余的人也处死,可是闻讯赶到的赵强却是亲自下令把这些俄兵全绑起来,然后缚在一块绑些石头便投进了松花江。

“不遵军令者死!”

听了关宁军大帅冷冰冰的一句话,那些俄国兵们全都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没人再敢只管翻找东西,老老实实的在哥萨克人带领下清理屯子。

抓获的各族百姓有两百多人,另外还有三十多个屯兵,这些人也被封了口舌投到几间大石屋里,派人在外牢牢看着。屯兵们身上的号服能用上的都剥了下来,血污太多不能用的就没用上,另从屯兵住处搜出些衣服来,寻骑兵大队身材相似的兵穿了,最后有三百六十名骑兵大队的关宁兵换了清军衣服,脑袋后面也都粘着一根从清兵尸体上割下来的鼠尾小辫。

忙活一夜后,天总算亮了,屯子里也清理得差不多,但一眼看去却还是能见到被烧毁的房屋在那冒着白烟,对此,郭木尔替赵强想了个解释的理由,若是押运队伍来了,但说夜里屯子失火就可。

哥萨克大队的俄军看起来实在太显眼,所以赵强除了留下三百配备火铳的俄兵外,其余的统统放在屯子外面,分别在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密林中隐藏,待见到屯子里动手后,便冲出来堵住道路,以防对方骑兵有走脱者。

“佐领大人,等会人来了,不需我再多说了吧。”

郭木尔是派主要用场的人,他这佐领是肯定要露面的,所以这会也在赵强的示意下穿起了自己那身从来用不上的铠甲,顶着个“避雷针”头盔站在那,倒也有模有样,不用说话也不用动作,也是官相十足。看他这身装扮,赵强不由想到了“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句话。

郭木尔是卖乖卖到底了,虽然身上穿了铠甲,但可不敢真当自己当大爷,听了赵强的话,忙打了个诺殷勤道:“爷爷放心,爷爷放心,小的懂得如何做。”

“知道就好,你放心,事成之后保证你一根头发也不掉安全回你的宁古塔。”

赵强也不对他多言,吩咐身后的郑国辉:“清军来后,先把他们迎进屯子,只待最后一个人进来,你们便动手,记得动作要快,不能出差子。”

“大帅放心,火铳一响,刀剑齐上,来的鞑子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断无生还道理!”郑国辉对伏杀来的押运清军有十足把握,不说自己部下,就说那藏在石屋里的三百火铳也可以把对方轰得晕头转向了。

“派到码头的人一见屯子里动手,不需过来帮忙,只管往那船上去便是,遇上盘问的也不要废话,杀上去把船控制住,不能跑了一艘船!”赵强还有些不放心,到码头亲自去了一趟,对负责夺船的一个总旗交待了几句,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他才回到屯子里等着清军到来。

……………

从早上等到中午,却是迟迟不见江面上有船只过来,派出去的探马也没有发现有清兵踪迹,众人等得都有些不耐,赵强也有些疑惑,又问了郭木尔,从对方口中得知确实还有一趟船队没到,这才定下心来静静等着。不怕你不来,就怕你不来,赵强是打定守株待兔了,不见兔子来绝不回去。

天不绝人之路,半个时辰后,江畔的码头上突然响起欢呼声:“来了!来了!”

“大帅,鞑子的船队来了!”

赵强循着声音朝江面看去,果见下游数里外有大船模糊的影子正慢慢往这边移动。终于来了!赵强的心“砰佟”一跳,按在刀柄上的手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与船队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骑飞奔过来的快马,马上骑士未到屯子就远远喊了起来:

“报!有队清军的骑兵冲屯子来了!人数三百左右!”

听了这探马所报,屯子里的关宁军全都骚动了起来,赵强耳畔就听见一阵刀剑晃动的声音。

“都沉住气,听本帅号令行事!”

稳住部下不要紧张后,赵强和郑国辉还有两个小旗押着郭木尔朝屯子外走去。他们四人连同站在显眼处的士兵都穿着清军的号服,所以看起来就是佐领郭木尔带着部下迎候到来的上官。

与江面上的大船称动缓慢不同,押运队伍的清军却是速度很快,不到一会,一队骑兵打着一杆正白旗的军旗出现在了三道屯子,为首的是一协领,后面跟着一个佐领和几个戈什哈。

那协领丝毫不疑三道屯有什么问题,见屯子里的官兵在石墙外等候,便一夹马腹驶了过来,一近跟前,也不下马,皮鞭朝郭木尔一指:“你是管事的?”

与赵强他们有点紧张不同的是,郭木尔却是一点也不紧张,表现得也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小动作眼神什么的根本不曾有,说话的语气也与平常一样,上前很是恭敬的对那协领道:“下官镶红旗郭木尔,奉上峰命驻屯三道屯,不知大人是?”

那协领朝屯子里瞄了一眼,嘴中说道:“本官吉林将军治下三姓副都统衙门正白旗白昂。”顿了一顿,手中的马鞭再次扬起,有些奇怪的指着屯内烧毁的房屋问郭木尔:“屯子里发生何事?怎么有不少屋子被焚毁的?”

“回大人话,昨夜屯内有几个渔户取暖时不慎烧着了柴房,夜里风大,火借风势绵延开来,连带着着了许多屋子,若不是扑灭及时,恐怕大人现在所看到的就是一片废墟了。”

冬天各族百姓烧火取暖屡有事故发生,每次起火总要烧毁一片,所以失火一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见怪不怪,所以郭木尔根本不担心白昂会怀疑自己的话。果然白昂听后,不疑有他,微一点头,不再去看那些屋子,对郭木尔吩咐道:“你这就让人准备饭食,船队要在此停上一个时辰,你的人要严厉把守,不能让一个百姓去到码头。”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准备。”郭木尔忙再一哈腰,顺势往边上一让,恭声道:“大人一路辛苦,天寒地冻的,下官早就备下一桌热乎菜,还请大人随下官进屯歇息一下。”说完也不等白昂有所表示,随手对站立一边的十几个关宁兵一挥:“来啊,把军爷们的马都牵去喂些草料,请各位军爷去用些饭菜。”

当下早有准备的两个小队的关宁兵便纷纷上去去牵白昂部下们的战马,这些清军骑兵也没人怀疑,从马上跃下把马让这些驻防八旗兵牵走,三五一群的笑着便往屯子里去。

白昂和手下那佐领还有几个戈什哈在郭木尔的引领下正往屯子走着,过了石桥后突然停步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郭木尔。他这一停把赵强和郭木尔都吓了一跳,只道对方看出什么不对,郑国辉等人的手都下意识的去摸佩刀,不想却是听白昂对郭木尔说了一句:“你是哪个衙门的?”

呼!郭木尔暗松一口气,忙道:“回大人话,下官宁古塔都统衙门下领一佐领。”

“驻防八旗?”白昂有些奇怪。

“正是。”郭木尔不知道白昂在奇怪什么,心里又打起鼓来,偷偷瞄了一眼赵强,见对方也在看自己,忙不敢再看。

听郭木尔确实是驻防八旗的,白昂很是有些可惜的指着那些站立在两边的关宁兵道:“看你这些兵,倒是好样的,编在驻防八旗里倒也是浪费了。”

见郭木尔是在夸他的这些兵,赵强暗道一声这人倒也是好眼力,可惜等会就要送你去见阎王!

对方不是怀疑自己,这让郭木尔大喜,兵是不是他的无所谓,脑袋是不是自己的才重要,谦声道:“大人太抬举下官了,下官手下这些兵丁也就是个摆设,哪里比得了大人带的这些劲旅,和大人的兵马比起来,小的手下这些兵可是实在拿不出手。”

“你也不用如此,本官还是识货的,你的这些兵与我的部下比起来,差不了多少。可惜你是宁古塔的,若是在我吉林,我倒是要好生对将军说说,把你调入精锐八旗中。”郭木尔一脸惋惜的看这那些打扮成清军的关宁军,突然将视线定在赵强身上,有些诧异的问郭木尔:“此人也是你的部下?”

“回大人,这是小的戈什哈,达斡尔兵,以前是个猎户。”赵强身强体壮,站在那面无表情,看上去就不是凡人,郭木尔怕白昂会对他产生兴趣或者怀疑,问这问那问出马脚来,忙给赵强编了个身份,猎户出身的,总是强壮一些的,这样看起来虽然惹眼,但也不会让人有疑心不是。

“不错,不错。”

听了郭木尔的话,白昂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强,赞道:“从貌相上看是个英雄,就不知身手如何,若是身手也了得,本官倒起了爱才之意,不知郭大人可否割爱,把这勇士让于本官?”

“这...”

郭木尔傻眼了,白昂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一眼就看中了这汉人奴才呢?他可是不能做赵强的主,也是不敢,要是信口说愿意把赵强让给白昂,天知道这汉人奴才是不是为此就恼了自己,反过脸来给自己一刀。

“怎么?”

见郭木尔吱吱唔唔的不说话,似是不愿意的样子,白昂有些不悦了,自己正白旗精锐八旗协领,难道跟你一镶红旗的小小驻防佐领要个人都不成么?若这达斡尔人真是勇士,那留在你身边也是糟蹋了,跟着我将来怎么也能有个好前程,这可是本官难道起了爱才之心,不忍这等勇士被荒废,若换做别人,就是求也求不来!

“大人,你若是想让小的投你也可,但却要在身手上胜得小的,不然就是佐领大人把小的让于大人,小的这心中也是不服的!”

郭木尔正为难间,却见赵强突然朝前迈了一步,然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挑衅似的盯着白昂,这可把郭木尔吓呆了,随白昂来的正白旗骑兵这会还没都进来,要是现在就翻脸动手,万一有人跑出去,那自己可就是有家也不能回了!

“放肆!协领大人怎能和你这贱胚比试!”为自己考虑,郭木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强现在就动手,当下就把脸一扳,横在了赵强和白昂中间,不断的朝赵强挤眼睛,唯恐赵强误以为自己是真的骂他。不想赵强没说话,却听身后白昂哈哈笑道:“本官果然没看走眼,勇士就是勇士,也罢,本官就和你比试一番,也好让你心甘情愿跟随本官!”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南下劫粮(十)

“大人,这奴才不懂事,大人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还是请去用些酒饭吧。”

郭木尔急了,不断的偷眼去看那些正白旗的兵,只盼着这些人赶紧过木桥,也好动手把他们包了,可是三百多号人,哪能一会功夫就全进来。眼看着赵强就要和白昂动起手来,这一动手也不知是不是翻脸,要是翻脸了也不知这些汉人强盗们能不能控制局面,要是给跑了几个,这天杀的让我日后可怎么办噢!一想到要是有逃兵回去告自己一状,郭木尔愁得连上吊的心都有了。保得命来又能如何,不能回去,那万贯家财就成别人的了,自己也要和这些汉人奴才一样钻山沟,每日里提心吊胆,没吃的还要喝西北风,这样的日子哪是人过的!

白昂已经被赵强挑衅的目光激起斗志,他平日就以满洲勇士自诩,现在有人挑战自己,正是求之不得,何况这人又是自己看好的勇士,对这等勇士,白昂深知光施之以恩是不行的,更要让对方对自己心服口服,如此才能死心塌地替自己卖命。见郭木尔拦着,不由不满的对他喝道:“郭大人,莫不成你认为本官不是你这戈什哈的对手吗?”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觉得…”

郭木尔想不到合适的可以阻止二人比试的理由,但也不肯让开。白昂却是没有注意,这郭木尔说话时都不看自己,而只是盯着那达斡尔人看,好像这戈什哈要比自己这协领大人还重要似的。

白昂身后那个佐领和几个戈什哈对于自家协领大人的秉性非常熟知,平日里协领大人就喜欢与人比试,今日里难得有人主动挑战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什么。虽说对方不是过个达斡尔奴才,但观其相貌,听其言语确也英雄,料想手脚功夫也是有的,就让他与协领大人比试一番也好,长途跋涉有此节目,倒也让大伙轻闲。对这老是拦着的郭木尔,几人心中都有些恼火,恼他不识相,恼他不知趣,协领大人要施恩给他的部下,那是他的福份,将来这达斡尔奴才有了前途,难道你郭木尔脸上就没有光吗?再说协领大人身手了得,哪里会败给这么一个猎户出身的,你这么拦着,不是给人一种错觉,以为你是因为怕协领大人打不过你的戈什哈而丢脸才拦着的嘛!

有过桥的正白旗兵见协领大人要与人比试,也全涌了过来,很快就在白昂身后围了一大圈,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叫喊着为自家大人打气。这些人却没有注意那些一直排立在两边的驻防兵们却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眼神中透出一种古怪。

“你快退到一边去,且让本官和这达斡尔勇士好好比拼一番,说来也有好些日子没施展过手脚了,今日正好动动手脚,不然这身子也难受得很!”

后面有一大帮部下看着,心也痒得很,白昂可不想让大伙干等,见郭木尔还站着不让,上前一把就把他推到一边,然后解下佩刀,缓缓抽出,看了一眼赵强,大喝一声:“看刀!”做一猛虎下山状,右手举刀,用力劈出。

“咣”的一声,只见火花一闪,白昂的长刀已与赵强的刀撞在一起,二人同时受力往后退了一步。

白昂见对方竟然能吃住自己一刀,不由赞了句:“好力气!”然后笑着对赵强道:“这次换你来!”

“好!”

赵强面无表情的望着白昂,从白昂刚才那一刀,他已经知道对方底细,勇则勇矣,但却还差了自己一截。能够成为吴三桂大将王屏藩的侍卫,赵强的武艺可不低,放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须知所谓武林高手大多都是军中之人,江湖中人能有几个高手。概因武艺这种东西只能用于军中,换作他地都是用不上,中国人有“货与帝国家”的概念,所以但凡身手了得之辈不是入得军中,就是在那官府之中做捕快或是为达官贵人做护卫,以求用自己的本领扬名立万,谋个封妻荫子,福及后人。那顶级高手更是在皇宫效力,如紫荆城中的满汉侍卫便都是从各旗军中调入,除了那些镀金的满蒙高官子弟外,俱是一等一的高手,民间出身的一个都没有,这不仅仅是忠诚度的问题,而是实力所决定。历朝历代绝不是那武侠小说所言,武林高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官府和军中的都是些二三流角色,须知真正的高手都是为官服务的,真正淡薄名利的能有几人?官府中的倒还好些,那军中效力的高手哪个不是杀人如麻,从血海尸堆中爬出,论杀人本领,岂是那些“强身健体”的民间“宗师”所比。赵强能做得了吴三桂大将王屏藩的侍卫,身手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加之这数月来的杀伐,能不能解决对手一目便已了然。

眼角余光瞥见船队越来越近,再过片刻便能停靠码头,赵强便想尽快解决白昂和他的部下,然后慢慢去收拾船上的那些驻防兵和披甲人。

“大人小心,小的这一刀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赵强提醒了白昂一句,因为接下来他出的这一刀可是实实在在要取你性命的,观这白昂,为人倒也豪爽,可惜彼此分属不同阵营,不同民族,那滔天的血海深仇只能用鲜血来化解,绝无和解可能,所以那惺惺相惜之意还是放在一边吧。

听了赵强的话,白昂并未多想,只道对方心地坦荡,当下“哈哈”一笑:“你只管放马过来,有什么本事都用上,本官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那好,大人小心了!”

赵强不再多言,突然跃出,直扑白昂而去,相隔不到一米时,大吼一声,也不用其他动作,长刀便那么直直的往白昂头顶砍去。

白昂原先以为这达斡尔人会使什么招式,不想他却是直接就砍,心中赞了一句“倒不花哨”便提刀去挡,不想两刀相交时,虎口却是一震,刀柄顺势下沉,陡然瞥见对方眼中满是杀意,白昂不由大惊:“你做什么?!”

“做什么?”赵强口中说着,手下却是不停,用尽全力把刀往白昂脖子上压去:“取你狗命!”

“呃!”

白昂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杀自己,还不及反应,脖子便是一凉,瞬间吓得魂飞魄丧,张口就骂:“你要造反吗!”

“造反又怎的!”

一招得手,长刀掠过,白昂的脖子上一条红印分明,红印由细变粗,只一眨眼功夫,便如一条血柱般往外喷血,看样子是活不了了。这一变故让在场的白昂部下都傻了眼,全愣在那里呆若木鸡的看着赵强和倒下去的协领大人,赵强也不给他们反应时间,举刀大喝一声:“动手!”

早就想要动手的郑国辉等人一听赵强命令,忙发一声喊抽出刀来,藏于四周石屋中的俄兵也在军官的带领下从四面围了上来。如此一来,再不明白状况的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正白旗兵们纷纷抽出兵器便要抵抗,可是已经迟了,俄兵们早已是点着了手中火铳的火绳,然后端着直直的瞄向他们。

“砰、砰、砰!”

一阵火铳声过后,那三百正白旗兵丁已经死了大半,余下的人被眼前一幕吓懵了,在他们还处于梦游状态时,就被郑国辉带人给杀了一干二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在码头等候的那一个中队在听到铳声的时候便攀上了停岸的大船上,船上的兵丁和船工也是不知发生什么事,见上船来的都是官兵,竟无人上前阻拦,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船队已经被控制。船上有敢战的兵丁和披甲人战不到几个回合,便伏尸一片,余下的人见状再也没一个敢动手的,全乖乖的听令蹲在那不敢乱动。

“大帅,我们抓到乌尔愣了!”

终于劫下这批粮食了,赵强大喜之下便要去船上看看战果,却听负责劫船的总旗来报他们抓到了一个关宁军的熟人——鄂伦春族长乌尔愣。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南下劫粮(十一)

乌尔愣便是赵强从松山堡北上时遇到的那个鄂伦春部落的族长,攻占首义城后,为了尽快在短时间内拉起队伍,所以赵强实行了“拉人头”的招兵政策,意用钱财吸引各族百姓来投,然后再带着他们去掳获其他部落,滚雪球般壮大自身。对于那些前去拉人的各族青壮,赵强对他们的许诺是拉一人来可得多少银,拉两人、三人又可得到多少钱,总之只要你拉的人越多,你得到的钱财也就越多。这个政策实行后,的确给关宁军带了些好处,约摸有千余各族百姓便是在此政策的诱惑下来投的关宁军,一些主动来投的青壮更是成了军中骨干,大多参与了定远三阶段作战,为关宁军的强大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在定远作战开始后,这一政策便停止了,因为赵强没有那么多的金银支付赏金,而且随着强行掳掠的人口越来越多,“拉人头”的政策已经没有必要,世上谁愿意可以在白得的情况下还再拿钱出来去收买呢。

乌尔愣便是在赵强的授意下前往雅发哈鄂伦春等部落替自己拉人的,从他出发到现在已过了四个多月,却是一点音信也没有传回来,他的族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初始赵强还惦记着此事,不过随着战事的频繁,地盘的扩大,军队的扩充,渐渐便忘了乌尔愣这个人,只道此人恐怕在南下的途中出了意外,已然不在这个世上。不想现在却在清军的运粮船队上发现了他,这让赵强不由吃了一惊,吃惊之后却是有些发愁,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鄂伦春族长。

若是换作别人,赵强恐怕看都不去看一眼便让人去把他解决掉,因为他已经不值得相信,甚至可能出卖了关宁军,否则如何出现在清军当中。但乌尔愣却不同于别人,他留在关宁军的那些族人现在有很多人成了关宁军的军官和战斗的骨干。诸如近卫师团的百户麻勒吉、总旗毕拉尔、洛尔等人。随着关宁军的壮大,乌尔愣留下的这些族人已经在关宁军中担任各级军官,因血缘和部族的关系,又隐隐形成了一个小集团,某种程度上属于乌尔愣的嫡系人马。如果因为怀疑乌尔愣出卖关宁军就这么杀了他,恐怕那些鄂伦春军官要心生芥蒂,这对于赵强和关宁军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赵强要慎重对待乌尔愣出现在清军船队中的这一情况。

其实不管乌尔愣出现在清军运粮船队中是自愿还是无奈,赵强都希望他永远消失的,因为这对他那些族人和赵强都好。关宁军只能有一个大帅,一个领袖,任何阻碍这个中心点的因素都要除去,否则赵强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这个时代。铁血和绝对的权威是保证赵强能够靠关宁军这一支汉夷混合的军队把满清彻底打败的前提,如果不能做到在部下心中绝对的权威,赵强就不能把自己的意图彻底落实下去,也不能按他的需要打造关宁军。像乌尔愣这种可以影响一批军官的人是肯定不适宜留在关宁军中的,但也不是说要干掉就要干掉的,随赵强南下的骑兵大队里就有几个鄂伦春军官,这些人已经知道乌尔愣的存在,所以没有办法当着他们的面杀掉乌尔愣。

考虑一番后,赵强让亲兵把乌尔愣带过来,他要好好问问这个鄂伦春族长,他是怎么出现在清军运粮船队中,自己交待给他的事情又做得如何。亲兵去带人后,赵强叫来郑国辉,吩咐他:“带你的人把船上的粮食都卸下来,另外派人去通知后面的人马,让他们在两日后赶到三道屯,把粮食一颗也不少的给运回去。”

“是,大帅,末将这就去办。”

郑国辉闻令立即带着部下往码头而去,一到码头就指挥部下勒令那些被俘的船工和清兵把粮食往码头上搬,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也加入到搬运队伍中。此趟清军的运粮船队共有大小船只二十七艘,初步估算,船上的粮食连同马吃的黑豆有数千石,另还有一船食盐和菜油,俱是用大麻布袋和陶灌装着,搬起来也是很费力。不过参与搬运的关宁兵们却人人踊跃,就连那些俄兵们也是雀跃不止,在船上鬼叫鬼叫的欢跳着,他们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粮食,亦是头一次参与*可以劫取如此多的战果。

被俘的那些清兵驻防兵和披甲人原以为是碰到了土匪,按关外老瓜贼的惯例,但凡动手,多为劫财很少伤人,所以这些人倒也不怕。但看到那些罗刹人出现后,他们就都不安起来,一些披甲人开始窃声私语起来,看样子是想串连起来反抗,因为他们都是听到过罗刹人的凶暴,有些人也目睹过被罗刹人洗劫过的村庄,知道这些罗刹人全是混世魔王,杀人不眨眼的主,现在给他们干活,活干完了肯定就会杀了自己。与其被杀,倒不如奋起一搏。好在这个苗头被一个索伦小旗及时发现,他倒也杀伐果断,在未请示的情况下便在他守的那船上杀了十几个披甲人,稳住他那船后便迅速将情况禀报给总旗。得知俘虏要闹事,那总旗也不手软,随机抽了五十个正在搬扛粮食的驻防兵,然后把他们全拖到码头边,一声令下,五十颗大好人头便那么骨碌一声滚落到江里。如此一来,俘虏们才老实起来,挑事的人大多被杀,剩下来的人如何再敢有二心,提心吊胆的扛着粮食小心的往岸上搬,走路时都是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些罗刹人和土匪们。

三道屯是松花江、黑龙江两江交汇处的唯一码头,除此之外,只有松江花中游的扶余城有码头可供卸粮,所以这些粮食只能卸在三道屯,而不能将船队往下游驶到后续运粮队伍所在的集结点,因为那里根本无法停靠。如此一来,后续运粮队伍就必须赶到三道屯,然后用牛马车等将粮食运回去。从墨尔根到三道屯,有一半道路是狭窄难行的山间小道,个别地方更是要翻越山岭,因此可以想象这些粮食要以怎样的速度才能慢吞吞的运回去。好在现在三道屯发生的情况外界一无所知,从郭木尔口中赵强得知这几个月来除了运粮船队和押运清兵外,压根就没有其他兵马来到此处,所以留给关宁军的时间还是充足的,不必担心运粮途中会与清兵碰面发生不测。

为了确保粮食运输的安全,赵强做了一些部署。从首义城赶来的运粮队会同被抓获的百姓和俘虏将粮食往后方运,而他则领着哥萨克大队断后,直到粮食安全运到墨尔根再回返。骑兵大队则在运粮队前在探路,一旦发现有清军出现,就要立即把他们剿灭,以确保如蜗牛行进的运粮队不会被清兵袭击。郭木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直谄笑的立在赵强身后。方才白昂与赵强比试时将他推到了一边,然后郭木尔就趁人不备溜到了一间石屋里,直到外面的喊杀停止才壮着胆子冒出来,确认没有正白旗兵跑出去,他才眉笑颜开,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见到赵强,也不等对方叫唤自己,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人也知趣得很,赵强不问他,他就不说话,就那么陪着笑容呆在后面,模样像极了妓院里的龟奴。赵强现在也没功夫理会他,便由着他呆在身后,对格里夫斯基下命令时也不避他。

郭木尔见罗刹人竟然对赵强这个汉人奴才十分听话,心里称奇不已,不过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神情能露出来,什么神情不能露,所以站在那里,也没人看出他脸上有过变化。

乌尔愣被押过来的时候,赵强便让格里夫斯基和翻译先下去,告诉格里夫斯基就按他刚才说的办,格里夫斯基和翻译下去后,赵强扭头对着郭木尔微微一笑,笑容还没有褪去,郭木尔就识趣的一哈腰,乖乖的到外面等着。屋内就剩赵强一人后,他才笑容满面的上前抱住乌尔愣:“族长,好久不见!”

“千总大人,是好久不见了!”

发现乌尔愣在船上的人中除了那个汉军总旗,还有一个鄂伦春小旗,所以乌尔愣已经知道劫夺粮船的是赵强,来的路上,几个已经成为军官的族人也一路陪伴,嘘寒问暖的让乌尔愣好不感动,到底是自己的族人,比什么人都亲啊。来的路上,他心里也没什么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赵强的事,没有完成对方交托自己的事情只因出了点意外,这个意外不仅让他没法再回去,也让他出现了在这清军的运粮船队中。这会见赵强对自己如此亲切,乌尔愣心中更是大定,只待对方问话,便要将自己这几个月受的苦都倾诉给对方听,好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忠心。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南下劫粮(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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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于知道乌尔愣为什么出现在清军运粮船队上的赵强也没有再客套,寒暄几句后便直接进入正题。

“当日我派族长南下,盼族长能替我说动些雅发哈鄂伦春来人来投,却不想族长这一去就是数月,杳无音讯,害我以为族长生了不测,着实难过了一段日子,不想却在这见到族长,实在是让我诧异万分,还请族长能为我释惑。”

赵强的语气十分平淡,但一番话说出来,却是不容人抗拒,乌尔愣没来由的就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观赵强言止也与数月之前初见时完全两样,举手投足都隐有一股让人折服的威严,真如汉人所说那“上位者”之威一般。本就想实话实说,现在对方问了,乌尔愣便如实说道:

“不瞒千总大人,属下受大人之托南下募人之后,便生了许多事端,内中曲折说来话长,今日若不是遇上大人劫粮,怕属下还在船上为清军效力。唉!”说到这里,乌尔愣叹了口气,他还不知赵强已经重建关宁军,部下有两万虎狼,其也成了关宁军总制府大帅,只道还如数月前一样,这赵强还是千总一员,部下兵丁两三千而已,所以便如从前般叫赵强为千总大人。

称呼这等小事赵强如何能放在心上,见乌尔愣说得如此坎坷,脸上的神情又很沧桑,似经了许多事,不由起了兴趣,想知道他南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对其的怀疑也是淡了几分。

“听族长如此说,想必南下之后必经历了许多事,恐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若族长愿意,可否详细说与我听?”

乌尔愣点点头:“千总不问,属下也是要告诉千总的。”

当下乌尔愣便将自己从首义城出发南下之后的事情全盘托了出来。

原来乌尔愣得了赵强交托,南下去寻其他鄂伦春部落,好说动其来投,或以金银诱那族中青壮北上。不想其找了大半月,却是寻不到以前所去过的雅发哈人寨子。在山林间又转了几天未有发现后,他便心生退意想回首义城复命。不料在回来的路上却是撞到一群出来猎鹿的雅发哈人,这才知道他所去过的雅发哈寨子已在去年迁到别处去了。

这群鄂伦春猎人是另一支雅发哈鄂伦春人,生活在伯都讷附近的山林中,与乌尔愣的族人一样,也是以打猎为生,此次从几百里外的伯都讷来到此地,只是为了凑齐安达所需要的鹿茸数而跟踪鹿群一路来到此地,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见这些鄂伦春猎人容貌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是碎得不像样子,说到那安达所要收纳的鹿茸时也是怨声载道,乌尔愣便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看来十分痛恨那征缴贡品的安达,而且他们还没有凑齐所要缴纳的鹿茸数,就这么回去肯定无法交差,倒不如游说他们去投汉人,天高皇帝远的,大清朝的兵哪管得了北面的事。如此一来也不算空手而回,总是得了些收获,在赵强那里也好交差。

打定主意,乌尔愣便将此行来意托出,把赵强他们说得是天兵下凡,专打罗刹人的好汉,这会已经占了多少罗刹人的地,杀了多少罗刹的人,得了多少财富,只要他们去投,定能委以重用。不说从今往后可以不再受那清朝的安达盘剥,往后的日子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吃香喝辣的哪里是如今过的日子可比。而且现在去马上就能得到赏银,这等好事哪里去找呢。

乌尔愣的一番话当即把这群鄂伦春猎人给说动了,再加上他一把年纪,鄂伦春人最听老人的话,所以众人马上就同意了随他北上去投杀罗刹人的好汉。可是这些猎人却又提到他们得先回去,把部落里的人都带出来,不然他们去投了,留下老弱妇孺在族里,万一那安达再来作恶可如何是好,索性就带了她们一起北上。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人头钱,这些鄂伦春人要全部来投,乌尔愣自然是求之不得,琢磨着伯都讷离此地虽有几百里,一来一回要两个月时间,但是这个部落有近千号人,算下来可是大大的一笔财富,这辈子都花不完。为了这么大笔财富,吃些苦又能算什么,于是便和这些鄂伦春猎人一起往伯都讷而去。整整走了一个月才算到了他们的寨子,把事情一说,寨子里的人全都同意北上,并且立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就出发。

哪知第二天寨子里的人准备出发时,寨子外却突然来了一队摩凌阿鄂伦春人。这些被编到清军八旗里充为驻防兵的摩凌哈鄂伦春人进了寨子后,二话不说便挥舞着刀枪把寨子里往外赶,乌尔愣躲避不及也和那些雅发哈人一起被赶到了外面。把人全部赶到寨子外面后,这些摩凌阿人才告诉他们,奉伯都讷副都统命令,现征用寨子里的所有雅发哈鄂伦春人全部充为军用。

充为军用无非是当炮灰和苦力,除此之外就没其他好事,雅发哈人自然不愿,但硬不过摩凌阿人的刀枪,只能哭丧着脸随他们去。乌尔愣也是叫苦连天,他不是这寨子的人,按理把情况说清也能放出来,但是自己从几百里地外来到此地做什么就无法说清,何况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有一个乌尔愣老者要带他们去北面过好日子。如果乌尔愣这会舍他们而去,恐怕那些雅发哈人第一个就不答应,到时候恐怕他连去充军的机会都没有了。无可奈何之下的乌尔愣便随着这千号雅发哈鄂伦人跟着摩凌阿走了。走了七八天后,摩凌阿人把他们交给了伯都讷副都统衙门下的另一支驻防八旗兵,这些兵又押着他们朝东北走了三天,最后把他们带到了松花江边。在那里,乌尔愣看到了好多艘正在打造的水师战船,还有好多人正忙着将一袋袋的粮食往一些停靠在岸边的船上运。然后乌尔愣他们得知了自己的差事,就是把粮食搬上船,然后充作船工水手。

逃是逃不掉了,这松花江边不仅有新建的吉林水师,还有好几个佐领的八旗劲旅,看守得也很严密,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既然逃不走,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乌尔愣便老老实实的跟着那些雅发哈人干起活来。因他年纪大,搬不动七八十斤重的大麻袋,所以负责这些雅发哈苦力的一个八旗佐领便让他到船上做船工,负责目测前面水路,调度船队行进之类的轻闲差事。

乌尔愣说完这些后,赵强没有让他再说后面的事,因为后面的事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到,无非是随船队北上运粮,却在这三道屯突然遭劫,然后就碰见自己。

赵强让他不要说后面的,乌尔愣却是补了一句,告诉赵强他这是第二次跟船队北上,上一趟是一个多月前,大约把二千石粮食给送到了黑龙江上的爱瑷城,看情况,清军好像要有大的动作。这些情况赵强也是知道的,点了点头后问乌尔愣:

“族长可知那水师战船是做什么的?”

郭木尔说过,伯都讷是吉林将军新柱治下的一个副都统衙门所在地,此趟粮食又是从吉林运来,所以他对吉林将军新柱在松花江下游打造水师船队有些不解。这松花江虽是大江,但清廷向来不重视水师建设,除了施琅打造的那支平定台湾的福建水师能拿出手来,其他如天津水师、洞庭湖水师、淞沪水师这些内河水师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也就是截断航道,封锁水面,根本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如果说关内建几支水师还有些小用处,这关外打造水师却是让人想不通了,吉林将军新柱治下地盘除了和朝鲜接壤,便再无一个国家与之接壤(与俄国接壤地主要为宁古塔治下领土,海参威以北俄国除了有两个小据点外,其余地方都是原始森林,不能算是国与国接壤地。作者注)一没有海面上如明朝一样的“倭寇”侵拢,二没有如台湾那样的地方需要水师去占领,赵强就弄不懂新柱建水师的目的何在。想来想去也只有黑龙江上游的雅克萨可以让水师发挥一点作用,但这个作用也有限得很,何况吉林水师建在松花江下游,雅克萨在黑龙江上游,隔了千里地,从松花江下游建个水师,然后劳师动众的开去对付黑龙江上游的雅克萨,实在是脑子坏了才能想到的主意。再说如果新柱是打着用水师参与明年的雅克萨战事的主意,那么他前后发了两批运粮船队北上,却没有配备一艘水师战船护送,只在船上配了些驻防兵丁和披甲人,岸上派一队精锐八旗护送,这根本说不通。放着现成的水师不用,不是浪费吗?派出来护运怎么也能熟悉一下航道,锻炼一下士卒,到时真要去对付雅克萨的俄军也能少些麻烦不是。

实在想不通吉林建水师的目的何在,赵强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吉林水师建得再强大,也无法阻挡关宁军南下的脚步,何必为这个莫名奇妙出现的水师浪费脑细胞。当下安慰了乌尔愣几句,把眼前的情况说了一遍,让他暂且休息两天,等运粮队到了之后便与他们一齐回首义城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南下劫粮(十三)

清军运粮船队上一共有兵丁和船工六百一十人,除去被杀的,尚余四百人,这些人再加上屯子里被关押的百姓和清兵俘虏,有近七百人,在他们和骑兵大队、哥萨克大队近一天时间的搬运下,才把二十七艘船上的粮食、黑豆、油盐全部搬到岸上的码头。

船上的粮食有大米也有麦面,从成色上看都是今年的新粮,一点霉变颜色也没有。粮食全部搬到岸上后,当晚就取了上好的白面做了面条和大饼供士兵们敞开肚皮吃了一顿。赵强自己则让人取了些大米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白饭,盛上一碗拌上些屯子里百姓阉制的咸菜,吃在嘴里整个人都有种要融化的感觉,那种亲切的味道让他捧着饭碗久久没有动弹。这顿米饭实际上是赵强来到关外后吃的第一顿米饭,以往所吃的都是以面食为主,即使是俄国人也是吃的面食,因为远东这片地区并没有水稻田。身为南方人,赵强自然是喜好米饭大过于面食,奈何条件有限,数月来吃不上一顿大米饭,现今吃了却是感慨颇多。后世东北这片肥沃的土地可是共和国的大粮仓,它所产生的大米支援了多少受灾的省份,北大仓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现在满清没有开发关外,只在明朝宁锦防线所处的锦州等地原明朝屯田进行了大规模水稻种植,其他地方仍是只种些粗粮,好在关外人口少,产出也足够食用,不然若像关内那样,恐怕这粮食生产一事就要成为摆在各地八旗军政大员案板上的头等大事了。

放着这么肥沃的土地却不知平整利用,任之荒废如郊野一般,真是暴敛天物了。赵强对于满清自己不在关外开发土地,还严禁关内汉人出关从事农业生产非常憎恨,这么做实质就是将关外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当作了他满洲人的私产,自己不用也不容他人利用,真是狭隘的民族心性!想到满清历代皇帝的小鸡肚肠,赵强不由起了无名火,发誓一定要把关外变成汉人的乐园,把那些土地变成汉人永远的财富,而不是让他成为某个龌龊民族眼中的私人猎场。

因船队上的船工多是雅发哈鄂伦春人,赵强便让乌尔愣出面组织他们,让他们为关宁军效力。乌尔愣和这些人处了这么长时间,且一开始就是要劝这些人北投赵强,所以有他出面,船工们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心也都定了下来,所担心的不过是留在吉林的家眷,其他倒没什么好顾忌的。

两天后,接到命令的后续运粮队先头人马赶到了三道屯,带队的是首义城大队的百户王三有。此人昔日曾为山贼,后归吴军,作战以勇猛著称,爱用大刀劈砍,嗜血如疯子,心性与齐壮倒是十分相似。名字中的三有倒与郭飞给那几个假传教士取的名字意思相同,也是说有福有寿有财什么的,反正三有,福禄寿喜财更定要有三样,至于是哪三样,倒不必较真了。

王三有带来了两个中队,余下的人马正护送着组织来运粮的百姓在来的路上,约摸还有一天才能到。赵强下的命令是让后续人马两天内就到,但下命令时却是忘了派人去传令还得时间,就算是快马飞奔,也得要一天,等命令传到,运粮队出发也要时间,这运粮队来此行速更慢,因为随队带了很多马车,自然行进速度不能和轻装出发的关宁军相比。对于自己下的糊涂命令,赵强也是置之一笑,哪能真用自己下的错误命令处置王三有他们呢,当下便让郑国辉调派一些马匹,将战马改为运输马匹,然后套上大车开始装粮。

第二天日落时分,运粮队总算赶到,因天色已晚,不可能再装车出发了,所以在屯子里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才开始运粮。

粮食太多,仅装上车辆就用了半天时间,大大小小的车套了三百多辆,饶是如此,还有三分之一的粮食无法及时运走,因为没有车辆可运了。于是赵强让装好车的现在就走,等把粮食运到墨尔根后再折返来运剩下的,同时传令吴四,让他再组织一些马车到墨尔根准备接运,如果马车不够,就让民曹从邻近的雅斯克、乌第思克调拨。

郑国辉所部的骑兵大队因为腾出一百匹战马用于拉车,所以只有四百骑可用,赵强留下一个中队二百骑兵在身边听用,余下的人马让郑国辉带回。

首义城组织来的运粮队包括王三有的一个大队步兵,八百青壮劳力,总计一千四百人,加上被抓的俘虏和船工百姓,有两千多人,平均每六人负责一辆大车,所以满载粮食的大车倒不必担心路上因为负重过多而无法翻山越岭。

运粮队出发回返墨尔根后,赵强在三道屯东南二个方向各设置了两道防线,每道防线以一百俄兵守卫,余下的人集中在屯子里,简单的修复了些工事,就留在此地等候从墨尔根回返的运粮队,好把这剩下的三分之一粮食运回去。这批粮食总数近三千石,赵强算了一下,大致可供两万人食用三四个月,加上手中现有的存粮,度过这个冬天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但若是扔下这最后的一千石不运,那缺口还是有的,赵强既决定不让一个人饿死,也要保证他们吃得饱些,就只能把粮食一斤都不能少的运回去。

郭木尔还扣在屯子里,赵强对他言道只有粮食全部安全运走才可以放他回去,在此之前他必须留在这里。性命在人家手里,郭木尔哪有反对的权利,只好继续陪着笑脸整天候在赵强身后,一点也不敢离他视线一步。因为他看出来了,赵强才是这支乌合之众的首领,那些罗刹人都是打的下手,所以只要赵强不杀他,他这命就算铁定保住了。

闲来无事,干等也是干等,赵强便没事就找郭木尔聊天,当然他可不是单纯的就是找人聊天,而是他想从郭木尔口中多得些清军情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江东六十四屯

郭木尔毕竟只是一个佐领,又长期在宁古塔处于“半就业”状态,精力基本上都放在了他的生意上面,所以对将军府和都统衙门的的情况也知之不多,初时还能回些问题,后来便渐渐不作声了。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油水,赵强便不再和他浪费口水。郭木尔见赵强突然大为索性,对自己冷淡许多,心中一急,倒是主动说道:“爷爷若是嫌这次劫的粮草少了,小的倒是有个主意,包爷爷可满载而归!”

“噢,什么主意,说来听听。”赵强的兴致再次被郭木尔提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郭木尔立功心切,寻思这些个强盗既然大冬天的跑来劫粮,定是老窝早就断了粮,逼得急了才出来做一票。现在凭空得了这么多粮草,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怕是又想打其他的主意。世上除了吃的外,能让人动心思的无非是钱财和女人,再有一个就是做官。当官这些个强盗这辈子是别想了,所以这汉人奴才现在想的看来就是钱财和女人了。

以己度人,郭木尔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便想给这些强盗们指点一二,好让他们得了东西赶紧走人,自己也好早点回宁古塔去上下打点一番,洗脱身上的牢狱之灾,往后安安生生、太太平平的做他的富家翁,这领兵出外的差事还是另寻他人吧。

“不瞒爷爷,从这三道屯往西北走上一日,便有许多驻屯点,屯中各族百姓都有,我满洲人也有一些,人口以数千计,兵民百姓混杂,来往商队也非常多,规模与那关内府城差不了多少。爷爷若是去这些个屯点走上一趟,恐怕所得的要比现在的多好些。且不必怕有什么不测,因这些个屯点原是太祖年间用以安置来附蛮子生女真的,不过自从我大清占了中原后,这些个屯点便成了柯尔克孜、蒙古、锡伯、达斡尔等来附之民的安身之点。”这到这里,郭木尔嘿嘿一笑:“那些个苦哈哈在我满洲人眼里,历来就是些贱民奴才,所以自然对他们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照顾,因此这些个屯点里拢共就驻了百十余兵丁,由一满洲大姓统领,平日里出些徭役、纳些贡赋而已。爷爷若是去了,定可收获甚丰,金银珠宝这些身外物倒是其次,那美貌女子却是能够绑上一些的。”

听了郭木尔这话,赵强不由心动,若是只需一日便能到那些个屯点,顺便去打回草谷在时间上就很充裕,而且如果那些个屯点真的有几千人,连人带东西全抢回去,无疑也是一股力量,用几个月时间消化这些人口,明年就可以多些助力。心中已是动心,面上却是冷哼一声,缓缓的扫视郭木尔道: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你故意诳我,那些个屯点是有重兵把守的,我这一去不是就赔大了吗?”

闻听此言,郭木尔一拍胸脯:“爷爷放心,爷爷但请放一百个心!小的贪生怕死得很,爷爷不是不知道,若小的有害爷爷之心,就不会帮着爷爷去蒙那些正白旗的兵了,所以爷爷您就踏踏实实的把心放肚子里,带着手下一帮好汉去宰只肥羊就是。”言毕又信心十足的补充道:“其实就算那些屯子里有重兵,爷爷也是可以去的,爷爷不要忘了,爷爷手下可是有几百号罗刹人的,据小的所知,官兵与罗刹人交战,最多不过二三百人,且每战官兵必败,视罗刹人如虎狼,各地但闻罗刹人来,多是不战自走,任他们荼毒百姓而不敢有所作为,纵使兵力几倍于罗刹人,都不能奈之如何。现爷爷手下有这么多罗刹兵,不是小的看不起官军,若是爷爷有心,恐怕盛京都去得!”

“哈哈,难得你能有如此大实话!”赵强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带这几百俄国兵能跑到盛京去打草谷,不过盛京是满清的留都,祖宗陵庙所在,去是好去,回却是难回了。郭木尔的话让他对用俄兵继续掳掠更有了信心,既然南下来了,那就多干几票,吃饱喝足回去,届时就算有清军追兵又怕什么,只怕他们只会那“礼送出境”一招。

“好,我且信你这回。”赵强高兴的在桌上一拍,随手替自己倒了碗热茶。刚要捧起来喝一口,就见郭木尔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爷爷您看,小的处处为爷爷着想,不知爷爷可否让小的...让小的...”郭木尔说到这里不敢接着说下去,眼睛珠子贼溜溜的盯着赵强转。

赵强微一琢磨,便知郭木尔想说什么了,端起碗来轻吹一口热气,小心的喝了一口才道:“不是跟你说了嘛,等我的人回来把这些粮食运走,我就放你回去,你着个什么急的,难不成我还骗你不成!”

“是,是,小的有些心急了,爷爷莫怪!”再次听到对方的保证,郭木尔心里舒服多了,如果能回去也不枉自己这么不要脸的给这汉人奴才出主意了,要知道这些个事情一旦传出来,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接下来的几天,还是以等待为主,派到四周的探马每天都有回报,皆没有发现有清军向三道屯移动的痕迹。根据郭木尔提供的线索,赵强也向西北方向派出了一队探骑,这队探骑回来后探报的情况也印证了郭木尔的话:西北方向离此地五十多里处的黑龙江边,确有大小村屯二十多处,内居百姓多为锡伯、达斡尔人,少部为蒙古人,另有约百人左右的满人,兵丁也只有一百多,没有骑兵,也没有城墙等障碍。二十多处村屯一个紧挨一个,如星盘密布般布满江边,纵深有十多里远。有一索伦兵大着胆子往一村落里探过,听村里达斡尔人言,此地居民多以打渔和捕猎为生,平时不与外地走动,只每月有数支商队来村屯与居民做买卖,大致所说情况与郭木尔相同。

听完这些情况后,赵强在地图上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些个屯点很可能就是二百年后发生大屠杀的江东六十四屯。史料记载江东六十四屯是满清在黑龙江东岸的最大聚居点,六十四屯即指六十四个村落,居民各个民族都有,从起初的一个村屯历经两百余年才发展为江东最大的聚居点,有屯六十四处,百姓近万人。结合地图上的地理情况,联系脑中的记忆,赵强终肯定这些个屯点便是江东六十四屯的雏形,也更坚定了前去洗劫的念头。不过这次洗劫赵强不准备再杀人,除守兵和那些满人外,其他民族的除了反抗者一概不杀,他要把这些人全迁到他的地盘去,因此他对郑国辉和格里夫斯基两个百户下了严令,尤其是格里夫斯基,告诉他这次行动如果他部下的俄兵再敢如进攻三道屯一般,那就要军法处置了。

只可惜时间不多,天气又寒冷,否则赵强真打算带着哥萨克大队到其他地方再去“武装游行”一回,一来掳掠人口粮食充实自己,二来也坚定康熙对俄国开战的决心,让明年的雅克萨之战如期进行。

四天后,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三日,王三有带着一百多辆马车终于返回三道屯。一到地方,也不顾上休息,就指挥着那些百姓把粮食装车,然后又匆匆出发赶往墨尔根。从王三有口中赵强得知,吴四又组织了一百辆马车赶到墨尔根,现在运抵到墨尔根的粮食正在加紧往首义城运。交待王三有路上小心后,赵强便让留下的一个骑兵中队与哥萨克大队集合待命。在准备前往江东六十屯之前,他得把郭木尔的事情给处理一下。

郭木尔除了在赵强上茅厕和睡觉以外,都跟着赵强,所以也不用派人找他,叫一声便行。

“你可以走了,这里不需要你了。”

赵强没有和郭木尔多说一句话,就告诉他可以回去了,然后扔给他一包从屯子百姓手中抢来的金银。

“多谢爷爷不杀之恩!”

郭木尔跟了赵强几天,对他的脾气摸得也差不多,当下也不客气,捡起那包金银便往屯外走,出到屯口又有得到命令的军士牵与他一匹马。就这样郭木尔骑马离开了三道屯,路上放在外面的探骑也没人拦他。

赵强没有像对待安马尔一样在郭木尔身边安插人手,也没有威胁让他充当自己的内应,将来南下后效仿李永芳等人旧事打开城门放关宁军入城。因为赵强觉得没这个必要,而且郭木尔这番回去可不会跟安马尔一样,可以凭借罗刹人的首级升为协领,成为一城之守,有值得继续利用的价值。

郭木尔丢的不是墨尔根,他丢的乃是康熙为精心准备的对俄战事调集的军粮,所以必然要受惩处,搞得不好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就算保住脑袋,他那佐领也是当不成的,再加上其除了对生意上心,对其他事情都没兴趣,没有什么情报可以提供,所以赵强也就没有打他的主意。履行承诺放他回去,看其个人造化吧,若是这人命大,将来还能碰面,届时再威逼利诱其以为己用吧。

郭木尔走后,赵强让格里夫斯基留下两个小队的俄兵留守三道屯,其余人即刻出发前往六十四屯。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次彻底的洗劫

中秋快乐,祝所有家庭都和和满满,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两天更新量会少些,节日嘛,走亲访友的大家理解一下)

………..

西林觉罗在二十八屯的日子比神仙还快活,打从顺治六年被发落到这后,他就发现了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土财主是何等的快活。上官的训斥从此连耳边风也不用当了,咬牙呈上的孝敬也省了下来,就连平日里过节的走动也不必了,这对本就不喜欢应酬的西林觉罗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一天到晚乐悠悠的呆在自己的大屋里,没事出去溜达一圈,打个猎捕个鱼什么的,日子甭提有多舒坦了。听说沿江上游有罗刹人入犯,占了不少地,杀了不少人,可罗刹人再凶狠他也来不到二十八屯,所以西林觉罗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地盘哪天突然不太平起来。他准备着这辈子就在二十八屯过了,死了也埋这,就背对着黑龙江建个坟,日日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二十八屯,看着那些自己庇护下的各族百姓在这片土地辛勤劳作着。

觉罗是满洲老姓,觉罗二字在满语中指宗室的意思,也就是皇亲国戚的意思。不过按大清制:称太祖努尔哈赤的父亲显祖塔克世为大宗,他的直系子孙为“宗室”,束金黄带,俗称“黄带子”;塔克世的父亲觉昌安兄弟共六人,俗称“六祖”,对这些非塔克世———“大宗”的伯、叔、兄、弟的后裔称“觉罗”,束红带,俗称“红带子”,族籍也由宗人府掌管,享有种种略低于黄带子的特权。

西林觉罗便是“六祖”的后裔,红带子的身份,不过六祖传下来的子嗣太多,他这旁支的旁支自然就跟大宗远了,跟族支里的铁帽子王也离得远,再加上这一支里没出什么大人物,所以就不太受人待见,渐渐的就远离了政治中心,最后就被发落到这其他人眼中的穷山苦水来了。当年他才来这江东屯子的时候,沿江不过七八个屯子,六百多百姓,二十多年过去,现如今已经有二十八个屯子,四五千百姓,别人提到这江东屯子的时候,也多称为“二十八屯”或称为“觉罗屯”。有这般规模,都是得益于西林觉罗来此后采取的休养生息,无为之政,所以西林觉罗一直将自己视为二十八屯的缔造者和守护者,尽一切可能避免屯子里的百姓被上官分流到其他地方或者是强制编入驻防八旗。为了提高屯子百姓的生活水平,他还派人去联系黑龙江、宁古塔的商铺,让他组织商队来与屯内百姓做生意,以此来改善百姓们的生活。

对于西林觉罗为二十八屯百姓的所作所为,各族百姓们也是感激在心,一点也未因西林觉罗已从四十岁的壮年变成如今白发苍苍的老头而有所轻慢,平日里见了他老人家,都是远远就热情的叫唤起来。若碰上老人家兴致高要上船撒两网,百姓们也是照顾得妥妥贴贴,像对待自家长辈一样保护着他,偶尔撒了空网,捞不上鱼来,为免老人家失望,他们也会偷偷的从船仓里把捕好的鱼悄悄放到网里。总之,二十八屯的百姓感谢西林觉罗他老人家,西林觉罗也一如至往的守护着他的子民,这一切只到一支罗刹队伍的出现才结束。

三道屯与二十八屯有一条官道连接,不宽,仅能容一辆马车单行,是当年后金军役使各族百姓修建而成的,几十年后却方便了赵强和他的关宁军沿着这条官道实施*行为。

当赵强带着队伍出现在最外围的一个屯子,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面前放眼望去见不到头的屯点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人口、财富、牛羊马匹都将成为关宁军的财产!想到有了这些“意外之财”对于关宁军的发展,赵强情不自禁朗声笑了起来。

最先入屯的是哥萨克大队的第二中队,当他们端着火铳出现在那些屯民面前时,屯民们都惊呆了,没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声音,全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些以前从未见过的人,这一场景就如时间突然停滞一般,世间万物都停止转动,诡异而又让人恐惧。

哥萨克大队长驱直入,直到突入到最中间的一个屯子时,警报声才响起。在“咣当咣当”的锣鼓声中,西林觉罗带着他一百多个老弱残兵向着罗刹入侵者奋勇反击。闻讯而来的其他屯子的百姓也拿来着鱼叉、柴刀赶来助战。不过这支仅有三四百人的乌合之众在骑兵中队一个冲击下便告瓦解,西林觉罗本人也被俘虏。他太老了,老得连刀都提不起,只能在亲人的搀扶下嘶哑着为部下打气,可是他那些部下也老了,内中有些人还是二十多年前随他来的屯子,当年的小伙早已步入老年,脸上的皱纹显示了岁月带给他们的沧桑。这样一支军队在凶神恶煞杀人从不眨眼的罗刹人面前,不过就是个可怜的笑话而已。

解决了为数不多的驻屯兵后,赵强命令骑兵中队封堵各个外逃路口,哥萨克大队负责挨屯挨屋的搜人,在搜捕行动中,反抗是必然出现的,面对异族人,二十八屯的百姓进行了勇敢的反抗,但是在这些职业强盗和刽子手的镇压下,反抗没有成功,相反却是白白死了两百多人。最后,除西普奇屯前摆渡房有一百多百姓乘船脱逃外,二十八屯无一人漏网,全被罗刹兵押着赶到了最大的屯子——白旗屯。对于反抗中被杀的各族百姓,赵强是不可能同情他们的,也不可能对他们的勇气生出敬重之意。

二十八屯有三个屯子最大,分别为白旗屯、腰呼尼哈屯、西普奇屯。其中白旗屯位于最北端,与右岸长发屯相对,有户两百多,居民854人,耕畜有165匹马和224头牛;腰哈尼哈屯是最早的一个屯子,又称老屯,也是二十八屯仅有居住满洲人的大屯,有户一百六十多,居民746人,牛马三百多头;西普奇屯是临江边最近的一个屯子,所以屯子里的人大多从事摆渡,又因西普奇屯所在的位子大多是沙陀子地,所以屯里又分前摆渡房和后摆渡房,两个房中间相隔一二里地。前摆渡房主要摆渡黄山屯附近来往于瑷珲城的人,后摆渡房主要摆渡段山屯附近来往于瑷珲的人。摆渡船是用两条风船并在一起,上面铺板子,人、马、车均可过江。屯里两房共有户一百二十七家,居是589人,多以锡伯和达斡尔人为主,散有几家蒙古人。脱逃的百姓便是前摆渡房的达斡人,后摆渡房的则没有一个跑出去,因为一支骑兵小队提前占领了渡口。

“不要妄想逃跑,更不要妄想反抗,那样做只会在地上多留几具尸体!为了你们和你们亲人着想,我奉劝你们最好乖乖的听话,不要有其他的念头,不然害的只能是自己!”

在骑兵大队各族士兵的喊话后,赵强让郑国辉从百姓中挑五百青壮负责抢运各屯的粮食,另外选了三百人负责驱赶牛马牲畜。挑人的过程还算顺利,除了几个拼死拦着不让自己男人被拖走的女人被粗暴对待外,并没有发生其他流血事件。

二十八个屯子分散开来有十几平方公里,要想把屯子里的东西全运走,没有个三两天时间是肯定不可能的。所以赵强让郑国辉带一百骑兵和一百俄兵把女人和孩子先押走,余下的人则留在屯子里,直到所有的东西都被运走。

“我要与你们的首领说话,我要与你们的首领说话!”

正布置人手进行抢运时,赵强听到百姓中有一个老人在不断的叫喊。老人的声音非常痛苦,听着让人就有些可怜。因那老人是用满语在叫喊,所以赵强听不懂,便让人去把那老头带来,看他要说什么。

叫喊的老人就是西林觉罗,他见入侵者不仅想要把二十八屯百姓的财产都抢走,还想把人也都带走,不由有些心慌,不顾家人的劝阻,开始大声叫喊起来,因为他想和对方的首领谈谈。如愿以偿见到赵强后,他有些诧异怎么对方的首领会是个汉人,有些疑惑的问赵强:“你们到底是罗刹人还是汉人?”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见这满洲老人实在太老,一头白发的,赵强也不忍太过剌激他,所以语气上还是很平和的。

“若你们还是我大清的子民,就请你放过二十八屯的百姓吧!”赵强平和的语气和还算友善的态度让西林觉罗有了希望,或许他可以说动这个汉人放过屯子里的百姓。

“屯子里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带走,但请把屯民们留下,天寒地冻的,老人孩子根本吃不消长途跋涉,再说他们对你们也没什么用处,还请首领行行好,放过百姓们吧!”西林觉罗说完就给赵强跪了下来,两行老泪也流了下来,见赵强站着不动,又急着给赵强重重磕了一头:“好汉行行好,放过百姓们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扯他娘的满汉一体

“你知道求我放过这些百姓,那我请谁放过关内的千万汉人百姓呢!”

西林觉罗的话让赵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知道面前这满洲老人的确是在为屯子里的各族百姓求情,这种求情不是流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的,但他却不能答应这个满洲老人的所请。因为这些百姓是他光复中华的本钱,没有这些百姓,就没有关宁军;没有关宁军,就没有中华的再造!如果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所求,就放弃到手的人口,那他当初根本就不必率众北上。

赵强不想粗暴野蛮的把这个满洲老人撵出去,他再狠心也难以这么对待一个老人。因此他想让这个老人知难而退,但是他想错了,这个满洲老人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虎口拔牙”了。只见他先是缓缓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来不卑不亢道:

“我大清入主中原是天命所归,绝非侥幸窃了汉家江山。入关后,当朝又视满汉一体,视汉人与旗人一样,并不曾苟待汉人百姓半分,相反却是安抚有加,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大清子民。”说到这里,西林觉罗抖抖嗦嗦的朝南一拱手,昂然说道:“当今圣上即位后,更是明诏天下永不加赋,此数千年来历代皆不敢为之大善之举,福泽天下苍生,恩施千古,真正乃盛世明君所为!诸如其他施好汉人之举更是数不胜数,老夫虽在这关外,但也是屡有听闻,每次听后都心生感慨,为我圣上之明而涕零!试问首领,我满人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皆对汉人施好,首领这放过关内千万汉人百姓的话又是从何说起呢?”(作者注: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乃康熙五十年后所颁,此处提前,对小说上下时间并无影响)

听了西林觉罗的话,赵强的不舒服之感更增几分,心下也有几分恼了,暗道这老头还真是得寸进尺,给他点颜色他就敢开染坊了!当下冷哼一声,走到老头面前上下打量一眼,沉声道: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满汉一体?哈哈,天大的笑话!这也是你们满人自欺欺人的话,你如何能如此底气十足的当着我们这些汉人之面说出来呢?”

“难道我有说错吗?”西林觉罗也是豁出去了,神情举止并未有半分怯懦之色,毫无畏惧的盯着赵强,外人见了还道现在是赵强恃强凌弱欺负一个半朽老人呢。

赵强被这满洲老人的神态激怒了,但还是耐住性子忍出把他拖出去打到一命呜呼的冲动。轻笑一声后神情突然一恶厉声喝道:

“若真满汉一体,那我问你,为何满人杀了汉人不需要偿命,汉人杀了满人,一定要偿命?为何满人开店不要付税,汉人却一定要付?”

“为何你们满人男孩一出生,就享受每月数两银子的待遇,而我们汉人出生的孩子,饿死了也没人管呢?还有你们的满人女孩自出生之日起,每月不发晌银而给口粮,直到出嫁为止。而我们汉人女孩养不起卖了给人为奴却没人管呢?”

“你们满人不需要跪官,而我们汉人看见官就要三跪九叩!你们满人所有男子都拿八旗官兵的俸饷,每人每个月的钱粮比我们汉人考上进士当的官俸禄都要多!满汉一体体在哪里了!”

“你们满人女孩不可以和汉人结婚,因为我们汉人不配与你们满人通婚!而你们满人男子却可以把我们汉人女子收去当妾,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赵强是越说越气,越气声音越大,前几句还是质问,后面则全是愤怒的咆哮了。西林觉罗也是每听一句,心里都惊一分,这些事情在以前看来,全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从不曾认为这些事情有哪里不对,现在听这汉人一句句道来,却是让人惊心,只一对比就知这满汉一体是真的站不住脚了。

“说啊!这满汉一体到底哪里一体了!”最后赵强掷地有声的扔下一句,一脸怒容的盯着西林觉罗。他原本还想把雍正说过的“朕以外国之君,主中国之事!”的名言和慈禧说过的“我大清,非中华!”、“保大清不保中华”、“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名言也咆哮出来,可是此二人一个还是孩童,一个则还要百年才出生,这些不要脸面的话世上也只有他一人知道,若是一块发泄出来,只怕对方是闻所未闻骇然不知,因此道来也是无意义。

“……”

西林觉罗活了七十多年,无论满汉各族,这年纪也是罕见了,但活这么大,却头一次被人当着面如此质问与咆哮,且对方所言句句为实,这实在是让他不知如何开口应对,对救人的念头也是淡了许多,心中已是绝望。

赵强察颜观色,自然知道这满洲老头无话可说,不过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既然这老头让自己发泄一回,索性就发泄到底,也把他们满人那套鬼话给彻底拎出来打回脸,以泄心头之恨。

“以上种种,皆是你们满人恶行,此还算好的,你方才说你们满人入主中原是天命所归,那好,既然是天命所归,那我问你,你们满人入了关后又为何跑马圈地,使民为奴,野蛮霸占我汉人的土地和财产呢!这难道也是天命所为,上天授意你们做的吗?!”

满清入关后,曾多次在北京附近及各地跑马圈地,凡满人看中的土地,不论这土地的汉族主人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僚地主,均悉数划归己有,并其中的房屋、财物亦然。而当中的汉民则成为满人的奴隶,从此失去人身自由,全凭奴隶主盘剥役使。当年入关时,西林觉罗身在镶蓝旗中,随旗内将领也参与过京郊圈地行为,对于圈地中发生的种种恶行自是心知肚明,他自己名下也圈了数十亩地,还掳了几个汉人女子在家中享用,并为此亲手杀了其中一名汉女的父兄。现在听了对方的质问,更是无从开口,只怔怔的看着对方,脸上阴晴变化不停。

“不说话就是你知道心中有愧,知道你们满人对不住我们汉人,那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丧尽天良之事我也不说了,若是一一细数开来,怕是说到明日太阳落山都没个尽头!”

赵强说得有些口渴,瞥见身后一张木桌上有只茶碗,碗里有些冷水,便端了过来,也不管水凉疼牙,“咕噜咕噜”便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把碗就那么随手一扔,一指西林觉罗,冷冷说道:

“当年你们的老奴努哈尔赤起兵反我大明时,曾有七大恨,今日我便告诉你你们满人占我中原也有五大罪!”

“毁我衣冠礼仪,迫我移风易俗,此其一也!杀我无辜百姓,窃我锦绣河山,此其二也!八旗腐朽残暴,食我汉人膏血,此其三也!烧我百家典籍,断我文化脉搏,此其四也!伪称满汉一家,实则奴役压迫,此其五也!”

一口气说了这五大罪,赵强始停了下来,也不再看面无人色的西林觉罗,朝押人过来的小旗一挥手:“把这老头带回去,好生看押着,明日与百姓们一起押回去!”

“是,大帅!”

小旗闻令带了一兵上来就按住西林觉罗,将他往外面拖去。西林觉罗此时心中如翻江倒海,面前这汉人强盗首领让他心生惧意,往常见的汉人不管是朝中的大官还是平民百姓,见了他都要么和颜悦色,不敢假以脸色,要么卑躬屈膝,极尽奉承,就是那反抗的汉兵汉将也多是粗鲁不堪,纵使十分血性,悍勇难当,也不过是瞬间能耐,长久不了,然面前这汉人却让他心生惧意,莫名奇妙的为大清朝,为满人的未来心生担忧。

本是为二十八屯百姓求情而来,没想却是受了汉人的一顿教训,且句句听在耳中都如惊雷,让他兴不起一丝反抗之心,也想不到一句反驳之理,西林觉罗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正的老了,再无用武之地,被人架起时,满脸落寞,说不出的憔悴,比方才部众被击溃时还难过。

此人不除,我大清危矣!这是西林觉罗被拖出屋外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有了西林觉罗这一插曲,加上天色又晚,赵强便让众将各去准备,做好看押工作即可,待天亮再一一处理,务求把这些个屯点洗劫一空,不落一物给后来之者。

满清在关外尤其是黑龙江、松花江流域多是用些驻防八旗和屯点的各族百姓守边,除非大的战事(如明年的雅克萨战争)外,甚少有清军主力驻防于这一带。所以每掳走一人,清军的实力就少一分,每抢走一件东西,清军的实力同样也下降一分。因此既然来了,赵强要把地方抢个精光,然后一把火把这些屯子烧个干净,做到真正的抢光烧光,不然一待大军走后,只需在迁些人过来,这些个屯点就又成了清军的前哨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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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只有一更,昨天断更一天,今天才一更,这三天是中秋前后,大家理解一下,呃,厚颜要红票,嘿嘿,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二百五十章 大义杀人

二十八屯并不都在东岸,西岸也有三个屯子,东岸火起之时,西岸便隔江看见了,只是不知东岸发生何事,待西普屯摆渡房逃出来的百十个居民过江后,西岸三屯的百姓方知对岸来了罗刹人。因西岸没有清军驻扎,最近的一个清军据点离这又有百十里地,且只几十个兵差,就是赶来也无济于事。于是西岸三屯的居民推了几个骑术好的,天一亮便快马往北面六十里的一处驿站报信。驿站的人得了信后便会一程接一程的把敌情快马报到黑龙江将军府,算来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两三天内将军衙门便能知晓二十八屯发生的事情,但那时东岸的屯子是个什么情况就谁也不敢保证了。听天由命,稍尽人事吧,有害怕的三屯百姓当天就收拾东西带着一家老小往南边迁移,唯恐对岸的罗刹人会乘船过江来。

二十五个屯子的人口和财富加在一起足以让赵强心满意足了,因此对于江对岸的三个屯子他就没有什么兴趣,再说隔着条黑龙江,对岸的东西也没法一趟趟的往这边运。不过为了让对岸百姓确信洗劫江东的是罗刹人,所以赵强让格里夫斯基派两个小队的俄兵坐了几艘船在江面上晃悠了一下,远远就哇哇的鬼叫,诈唬似的放几铳,就这么晃悠两次后收兵走人。

二十五个屯子的各族百姓连同满人共有四千九百人,其中有两千老弱和妇孺,余下的多是健壮男丁。老弱和妇孺是第一天被押走的,第二天则是一千驱赶牛羊马匹的青壮,第三天则是一千套运大车运送粮食和铁器还有物资的青壮,第四天则是赵强带着殿后的一百骑兵和一个中队的俄兵赶着余下的几百青壮踏上回程之路。临走前,在事先堆积好干草的百十个地点同时放起了火,瞬间浓烟四起,无情的火龙被北风卷着肆虐着东岸。对岸的人只见东岸火光一片,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牲口。大火持续了两天才息落在漫天的雪花之下。待西岸的人提心吊胆的驾着小舟渡过江后,所见的只是一片废墟和烧成焦炭的几百具尸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连把菜刀都找不到。

北返后的第三天,赵强得到了西林觉罗的死讯,因他嘱咐过要好生看押西林觉罗,所以负责老弱妇孺押送的总旗在发现西林觉罗咬舌自尽后,便第一时间派人将这满人老佐领的死讯回报给大帅。

沉默片刻,赵强让报信的士兵赶回本部人马,并且把西林觉罗择地掩埋,不使起暴尸荒野。七十多岁的老人咬舌自尽,听来还是让人很怜悯的,但是就算他不自尽,恐怕也捱不到首义城。二十八屯离首义程的距离直线有三四百里,算上绕行和山路,恐怕要有六七百里之遥,如此漫长的道路单纯步行至少要走上二十多天。天寒地冻的在野外行走冻死冻伤肯定是难免的,等队伍到了首义城后,怕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就要死绝。但赵强不能留下他们,因为他们知道*的队伍中不仅有罗刹人还有汉人,而这个信息是万万不能被清军知晓的,所以只能无情的驱使这些老人踏上一条不归路。

世上的事情往往总是让人无奈,让人无从选择,而有选择的时候更多的却是从两个更坏的情形中挑选一个,赵强不想做孽,不想成为屠夫刽子手,不想总是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事与愿违,北上之后,他几乎是一边倒的充当了他最不愿意充当的角色,双手沾满了各族百姓的鲜血,背负了几千乃至上万条无辜性命的罪业。如果真有因果报因,赵强相信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十八层地狱都不能容纳自己。

屠夫在杀人时,总是以大义的名义替自己找到可以杀人的理由,赵强也是,他一直把自己的所做所为与南下杀尽满奴,恢复中华的大业联系起来,他相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可以原谅的。世人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成功者的背后不是堆满了累累的白骨。安慰也好,信仰也好,事实也好,总之赵强已经不再是那个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屠夫之子,不再是那个嗜书成性的青年,不再是那个对世界充满爱的好人,他已经被自己心中的狂热和偏执打造成了一个狂人,一个恶人。所以在想到那些即将被冻死累死的各族老人,他如此自我安慰自己:带他们回去和命运拼搏一回总比把他们全部处死好吧。

押送老弱妇孺的队伍在和三道屯留守的两个哥萨克小队会合后折向墨尔根方向,七天后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后卫师团首义城大队一个中队,其后两批队伍也相继赶到,赵强所带的最后一批人马是十二月十七日到达的墨尔根,沿途并没有清军尾随,连个清军侦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吴四亲自带人在墨尔根迎接大帅北返,从三道屯劫来的粮食早已运到首义城,现正分批往各地运去。二十八屯掳来的人口也多押到首义城去了。因惦记刘德和戈洛文谈判的事,所以赵强一到墨尔根便把押送的任务交给吴四,自己则带着一百骑兵赶回雅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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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有读者认为情节在拖,写了七十万字主角才占了这么点地盘,这里骨头不想说太多,只是请这位读者朋友查看一下十七世纪远东地形和人口情况再来下个评价,在一个地大人稀的地方,地盘占得再多再大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人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积累了一定的人口才能有南下的本钱。本书的创作是基于一个普通人的穿越故事,金手指并不是太多,与其他作品穿越不同,本书选择在满清初年,并是在一片蛮荒的远东,难度等级相应要高上许多。许有的读者会留意到,关宁军的发展和辽末的女真、明末的后金是很相似的,都是从小到大,从少到多,从无到有一步步的扩展起来,并最终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问鼎。

屠杀是关宁军必须要做的事情,无情也是主角必须有的,否则关宁军没有南下的资本。强盗式的集团是关宁军初期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所必须担负的形象,主角同样也只是个强盗头子,体系和中国人固有观念里的政权概念只有在强盗成了强者后才能与之配套,否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准备南下

陷入写作障碍中,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一坐到电脑前就空荡荡一片,有些厌恶的感觉,只想看电影或者是躺床上看书,就是不想码字。写手不容易,短暂的厌恶会时不时冒出来,但只要克服过去就好了。

没有灵感写出来的东西是死的,所以骨头不打算硬凑些干巴巴的文字,今天更新不多,或许明天也不会多。大家可以理解的,如果让你没有心思的去构造一个故事,你也会坐在电脑前发呆的,就好像读书时老师布置一篇作文,而你却不知如何去写,结果就只能干巴巴的看着笔发呆,或者抄上一篇改改混过去。骨头不想蒙混过去,也不想硬拼些没有意思的段落,所以我只能把更新减少些。待调整过来再暴发,正如月初连续多日万更一般。

………………

十二月二十一日,赵强回到雅斯克。雅斯克城的筑造工作仍在进行,不过因天气原因,工程的进度较前阵有所下降,但参与筑造的民夫和各族百姓的死伤却也降了不少,赵强南下的这一个月民夫死伤不过二百多人,而在此之前,平均每天都有二十人的死伤。因此与先前相比,民夫和各族百姓是得到了切实的善待的,虽然每天都在死人,但那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全凭人力建造一座城池,强度与危险都是空前巨大的,没有人可以保证不死一人不伤一人!赵强能做到的也就是让参与建城的民夫们吃得饱些而已。

城墙的建造也已经全部完工,雅斯克的轮廓清晰可见,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要建造城内的各大建筑,以及对城墙的防卫体系进行构筑。赵强回来的时候是下午,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时辰,因心里挂着很多事,所以他也顾不得休息片刻,便召来魏季和郭飞。

魏郭二人到了之后,赵强便问魏季存粮和各城情况,魏季一一答了。存粮消耗很多,但有了赵强从清军手中抢来的军粮补充,再加上从二十八屯百姓手中抢来的粮食,足够撑到春暖花开,即使有些缺数,也可以用捕猎来的肉食填补。各地情况也很好,没有民变也没有外敌入侵,只额尔古纳城因连降暴雪失去联系四五天。

听完魏季所说后,赵强微一点头,让他在雪停后要立即派人去额尔古纳城,做好相关的防灾工作,尽量不要使额尔古纳城出现大规模的饿死人情况。另外雅斯克城修建的重点既然已经移到城内,就先开工建造居民住的房子、医院和学校,至于其他的建筑先缓一缓,待那些建好后再建也不迟。魏季一一听了,衷心的为大帅仁义之心叫好,保证民曹一定会按大帅的交待把事情都办好。

对魏季交待完后,赵强让郭飞汇报了下军曹的各项事务,郭飞也一一汇报了。他的军曹本就无甚事,除了保管军械和驿站统管外就是情报司有些活动。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郭飞虽不喜军曹差事,但该他做的还是都尽力做了,因此倒也无甚差错,不过却也无甚建树。情报司已经派了五十多司员出去,不过截止今天,也并无什么重要情报传来,倒是有几个司员临绘了些地图回来,算来是仅有的成绩了。安马尔那边也没有情报传来,一来是因为天寒地冻,各地都有降雪,来往不便,二来则是入冬后,清军明显加强了防备,对来往于各地的行人和商队盘查得严密了,所以短期内安插在安马尔身边的人是没有办法再潜来首义城的。

军曹的事情赵强本就不指望郭飞能做出什么来,只是盼他能把架子搞起来,等寻到合适人选再替换他,因此听郭飞说完后,也没有对他说什么,说了句“知道了,你好生用心干”便让郭飞下去,让卫兵把齐壮和贺满川两个万户叫来,赵强要问问他们部队训练的事。

魏季见大帅有些疲惫,急着要找齐贺两个师团长,知道大帅没有什么要交待自己了,便也想告退出去,不过在走之前却有一事要向大帅禀明。

“自大帅南下后,下官便组织了一支百人的商队南下,用的都是索伦、达斡尔人,内中有几人原先就是在墨尔根与各族百姓做过生意的,所以下官便把差事交给了他们。这几人也不付所托,带队到三姓去了一趟,把咱们手中囤的一些皮毛和人参和当地人换了些粮食、布匹还有铁器回来,另外还有不少盐油,所以下官准备过几日再组织一支规模再大些的商队到三姓去一趟。”

“好,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但必须记住一点,就是安全第一,绝不能让人查觉出商队的真实身份。”

组织商队南下的事情魏季曾与赵强说过一次,赵强当时便让他成立商务司负责妓营、酒楼及商队的相关事务,因此听了商队南下的事后并不觉意外。稍停一会,又对刘德说道:“过几日本帅要南下走一遭,你替我准备一下,此事不要对外人提起,我走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到各地巡阅去了。”

魏季并不知道赵强要到京城去,当下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大帅又要南下做什么,不是刚劫了清军军粮回来吗,这会又要南下却是为什么?不过他生性谨慎,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因此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赵强不告诉魏季自己是去京城,也不让魏季对外人提起自己随商队南下是防止自己走后,关宁军出什么变故。虽然大多数将士已经牢牢和关宁军、和赵强绑在一起,但也难免会有一二异心之人,若是他们将赵强南下消息告于清军,那赵强就去得回不得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当日徐锦衣偷了金子叛逃一事赵强至始至终都记在心里呢。此次去北京城可不是带着几百俄军大摇大摆的去抢粮食,而是完全秘密的行动,身边所带的人也有限,一旦遇上不测,只能听天由命了。若不是为了冯云,为了自己计划的那几件事,赵强才不会去冒这个险。但若是此行顺利回来,赵强相信自己不仅能毫无负担的迎娶冯云,更能为明年的对清战事添上必胜的砝码!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个老人与辽东铁骑

骑兵师团和近卫师团的训练严格按照赵强之前所拟定的训练大纲落实,但大体上仍是参照原关宁军(既吴三桂带往关内发展起来的周军)的训练方法进行训练。骑兵方面,赵强所知的与这个时代的军人基本相同,并没有因为多了两三百年的见识就超越这个时代的骑兵将领。

不懂就让懂的人去做,这一点赵强做得很好,他从不像后世校长一样事事插手,而是放心大胆的把懂行的人用起来,让他们去办自己不懂的事。所以骑兵师团的训练从上到下都是骑兵师团的各级主官在落实,赵强只看成绩而不去横加干涉,再而言之,他也拿不出什么可以短期内就可以让骑兵师团战斗力实行质的飞跃办法。

骑兵这个兵种从诞生初始,历经两千年岁月考验和历代将领不断的完善,到此时各方面已经成熟完形,没有必要进行大的改变,历史也告诉赵强,再过一百多年,骑兵将从人类战争历史中没落乃至最终消散在历史长河,取而代之的是热火器军队。故而对于在这个时代还可以发挥作用又完全不必自己去想办法改进的骑兵师团,赵强也就任之按传统道路发展,并不脑子发热妄想对骑兵也大动手术,使之成为“焕然一新”的新生物。

不过不去干涉却不代表赵强心中没有遗憾,没有想法,他有,但他却没有办法去做。他很清楚,论骑兵数量,自己编得再多也赶不上清军,他们有满蒙汉三个八旗的骑兵可用,损失了可以到蒙古部落补充,也可以征用数百万的汉人充当炮灰,总之,清军的兵源多得吓人,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两场死伤几万人的败仗,而赵强在乎,因为他一场这样规模的败仗都承受不了。原因很简单,他没有兵员可以补充。治下地盘很大,真的很大,赵强曾计算过,仅目前关宁军所占领的地盘,拿到关内去就是河南、河北、山东三省面积的总和,然而这么大的一块地盘内,兵民加在一起仅有不到七万人,这就意味着如果南下后,骑兵师团在清军重兵的打击下覆没,那赵强就再无骑兵可用,他的后关宁军也将成为缺翼的天使,最终凋落人间。

无法也不可能与清军单纯比骑兵的数量,所以赵强只能力求关宁军的骑兵能够在战斗力上超出清军数头,每战皆可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然而仅凭现有的武器装备和兵员素质,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而唯一能让他的愿望成真的却只有一件神器——三眼火铳。

三眼火铳是明代的大规模杀伤武器,其式样与老土枪相仿,分别有三个点火装置和三个药室,可以连射三发,也可以一并点火齐射,是当时以及现在世界上最发达的火器。三眼铳体积不大,骑兵冲锋时三发的火力会给对方造成极大伤害及震慑,发射完毕后又可以做锤击的武器,利用在马匹的奔跑速度,重击速度绝不逊于任何一件马战兵器,只要挨一下,对方就得一命呜呼。而让三眼铳成为骑兵大杀器并扬名千古的这人则是赵强每看《明史》都对其生平钦佩不已的一个老人,也正是这个老人铸就了关宁军的前身——辽东铁骑。

“夫攻不足者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未易言,令专任之,犹足以慎固封守。”

这句话来自于一个人的传记。此话的意思为:以此人的才能,恢复失去的江山固然不太容易,但如果信任他,放手将权力交给他,那么稳固现有国土,却是可以的。这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评价,这句话出自于《明史》,而编写《明史》的人是清朝史官。

在清朝这样一个文字狱横行,汉人气节被阉割一尽的朝代,说出这种话是要被杀头的。因为此话隐含的意思为:如果此人一直在任,大清是无法取得天下的。可是清代的史官说了,还把这样的话写进了《明史》中,并且没有受到皇帝的指责和怒骂,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受到任何惩罚。与此同时,他们还用一种十分特殊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个人的崇敬。

在长达二百二十卷,记载上千人事迹的明史传记中,无数为后人熟知的英雄人物都要和别人挤成一团,而此人的传记里却只有他和他的子孙!

这个人不是徐达,徐达的传记里有常遇春;也不是刘伯温,刘伯温的传记里有宋濂、叶琛、章溢;也不是王守仁,王守仁的传记里有他的门人冀元亨;也不是张居正,张居正的传记里有他的老师徐阶、对头高拱;更不是袁崇焕,因为袁崇焕的传记里有十个人。

此人便是孙承宗,明末最伟大的战略、努尔哈赤父子的克星、京城的保卫者、皇帝的老师、关宁铁骑的创建者!正是因为此人,才有袁崇焕、才有满桂、才有赵率教、才有何可纲、才有祖大寿、才有吴襄、才有吴三桂…….

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辽东告急后,他以花甲之龄出关亲自查看时局,并最终做出“以辽人守辽土”的决策,在此策的影响下,关宁军的前身——辽东铁骑成立。初入辽东铁骑的七千人全为难民,皆为家破人亡,与后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汉子,这些人捍卫了大明二十多年直至最后。而辽东铁骑之所以有这样的威名与战绩,则全赖军中所配的三眼火铳。

做为辽东铁骑的直接继承者,赵强与所部的吴军士兵身上都有关宁军的影子,正如后世某支军队喜欢追朔部队前身的光荣一般,赵强的关宁军追塑的便是辽东铁骑。无论现在的关宁军是怎么样的人员组成,无论现在的关宁军是打着什么政治旗号,都不能割断关宁军与辽东铁骑,与孙承宗、与袁崇焕、与吴三桂的血脉关系。

要想重振辽东铁骑的威名,要想以少克多,以弱胜强,赵强就必须给他的骑兵师团装备三眼火铳,而恰恰他没有三眼火铳,也无法制造,所以他要去京城,因为他要想有三眼火铳乃至“绞肉机”的机枪,他就必须要得到一个人,此人便是——戴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才戴梓

戴梓,字文开,号耕烟,浙江人,康熙十三年,耿精忠自福建起兵进犯浙江,响应吴三桂反清,康熙遂派遣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率清军赴闽浙征讨耿精忠。戴梓在清军路过家乡时被杰书招入军中随军出征。康熙第一次接见他时,令他作《春日早朝诗》,受到赏识,授以翰林院侍讲官职。

戴梓为人十分聪明,且学识渊博,在绘画、书法上都有一定的造诣,还通晓音律,曾参加编修《律吕正义》。另外他也通晓天文算法,写过《治河十策》。并且其还有着极高的研究制造技术才能,康熙有次问他是否明白外国产的法琅的道理,戴梓就很快地研制出来了。但这些都是次要的,让赵强记得此人并且印象深刻的乃是他那让人称奇的制造火器才能。

据赵强看过的史料记载,戴梓曾制造连珠鸟铳献给清政府。这种鸟铳是一种能连射击二十八发的火器。据纪昀(纪晓岚)记载,他由戴梓的子侄那里了解到,这种鸟铳形状象琵琶,火药和铅弹存在铳的上部称作铳脊的地方,有两个机轮,扳一机火药和铅弹自动落入筒中,第二机就随之动作,火石激发鸟铳发射,如此重复,二十八发射击结束后,才需要重新装火药和铅弹。这是中国有史记载的唯一自动射击武器,用机枪来称呼这“二十八铳”也不为过。然而就是在康熙这位“英明”君主的盛世大清,这种先进武器不但未得到推广,而且连实用的机会都没有,其实物只能藏于家中,以至于一百多年后,英国人凭借着并不先进的前膛枪就打开了满清的国门,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

戴梓的才干不仅仅是制造“二十八铳”这样的准机枪,可以说但凡是他所能接触到的火器,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只要他看一眼,便能立即仿制出来,这种“山寨”能力恐怕后世的军工都要自愧不如。曾有西洋人以一种称为蟠肠鸟枪的火器夸耀于康熙,康熙看过后也觉得此物甚好,便让戴梓仿制,结果戴梓不到一个月就制造出了多把这样的枪。所谓蟠肠鸟枪应是指枪管内有镗线(即来复线)的枪,在当时工艺条件下,戴梓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制造出有镗线的枪管,这不仅让世人称奇,更让赵强瞠目。

戴梓自制的火器,不仅式样方便实用,并且质量也好,据史载其制的火器每发都能击百步之外。在清朝及以前历朝历代,计量都不是后世所用的米、厘米等,而是用步、尺、丈来测算。所谓百步折算成米,就是八十五米到九十米之间。现在关宁军中所用的清军火铳和俄军火枪,都不能达到八十米开外的射击距离,清军的火铳一般只能在五十步外开火,否则便不能击中目标,俄军的稍好些,但也只能达到六十步,这与百步的距离相差一半,可以想象,交战双方一方持有的火器可以压着对方打着几十米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如果有了戴梓制作的火器再加上三段射击的配合,只要不是脑子绣逗了,胜利便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火器外,戴梓在火炮方面的设计制造能力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其最重要的贡献便是制造子母炮了。赵强当年对这个清代的火器设计专家特别有兴趣,所以对其的一生了解的便多。他知道大概是在康熙十九年的时候,戴梓奉命制造子母炮,其特点是发射出的不是普通铁弹或铅弹,而是可爆炸的炮弹,即后世的“开花弹”。子母炮制好后,康熙曾亲自去观看其演试,并命名为“威远将军”。在其后出征噶尔丹时的昭莫多战役中,子母炮便大显神威,据记载说“以三炮堕其营,遂大捷。”

三发炮弹落下,仗便算赢了,这样说不知是否有些夸张,但是,可以合理地推断,和发射攻击一点的铁弹或铅弹的火炮相比,这种炮弹爆炸后攻击覆盖面较大的火器在对付游牧民族的骑兵时会有奇效。准格尔汗部有一种骆驼阵,在草原作战中颇为有效,而正好成为子母炮有效攻击的对象。可惜就是这样一位奇才,却被康熙发配到东北铁岭,乃一大冤案,也使其一生心血尽付东流,成了满人贵族赏玩的把戏,而无法在时代的长河中灿烂。

戴梓冤案的具体原因赵强知道的不是太多,但知道事情起因是南怀仁出于忌妒的诬告。而让南怀仁嫉妒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在戴梓制造冲天炮之前,康熙先是命令南怀仁造,但“造之一年而不成”,这才让戴梓制造,而戴梓仅用八天就造出来了,这使南怀仁“惭且愤”。另一是在编纂《吕律正义》时,南怀仁和戴梓意见分歧,且南怀仁又辩论不过戴梓。于是南怀仁就串通曾敲诈戴梓而未得逞的一些人,诬他私通东洋,结果是康熙偏听一面之辞,将戴梓流放到关外了。

此时为康熙二十二年,而戴梓被发配关外是康熙二十九年,距离还有七年,现在的戴梓仍然当着他的翰林院侍讲,不过他这侍讲当得十分失意,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施展,这种有力无处使的困境赵强有切身体会,正如他刚一出校门抱着满腔抱负想大干一场,结果却处处碰壁一般。

有了戴梓,便有三眼火铳,便有强大骑兵;有了戴梓,便有二十八铳,便有强大步兵;有了戴梓,便有子母炮,便有强大炮兵。总之,只要有了戴梓,赵强所奢望的军工生产便不再是梦想,从此他便不用把武器命脉捏在洋人手里,也不用拿着大把银子当冤大头,更不用每战都要战战兢兢,此人必须要招入麾下,劝不来也要绑来!赵强斩钉截铁般的一拍桌子,眼神说不出的吓人。

“大帅,多伦禅胡万户有信到!”

正在赵强满脑子想的都是戴梓及如何把他搞来时,门外卫兵轻声报了一句。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东进支队的战果

胡旺派来的人是赵强的老相识,也是老伙伴——四川人林家风,时任第一步兵联队第一大队长,其所掌第一火铳兵大队是关宁军中原吴军旧部最多的一营,因此又被关宁军中众多吴军旧部出身的将领亲切称为“老吴营”。

因连日赶路,又是一到雅思克就来见赵强,所以林家风的脸上还浮有灰尘,两耳亦是冻得通红,两手更是布满裂口,一眼看去便能见到红肉泛起。

“手怎么冻成这样?”

赵强有些怜惜的握住林家风肿得跟馒头一样的手,不胜唏嘘,从林手上所受的冻伤便可想见其吃了多大苦,遭了多少罪。自率众北上后,赵强奉行的便是“与子同衣”的同甘共苦原则,生活上与众多部下一样,并无多少特殊化,但凡出征,也是身体力行,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明白无误的告诉部下:大帅与你们一样!但现在看看自己完好无暇的双手,再瞅林家风那冻得不成人样的双手,赵强如物在喉,感慨万千,自责自己做得还是不够,这不够倒不是说他一定也要把自己手冻坏来体现与部下的一样,而是对东进支队的照顾不够,一些已经在近卫师团、骑兵师团推行的防寒保暖方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没有及时传达过去。林家风是高级军官,其手冻成这样,不难想象其下面的军官和士兵又是冻成什么样。想到众多将士因为防寒不得法,而受不必要的伤害,赵强心中自责不以,同时也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前卫师团不在身边就当甩手掌柜,一些事情还是要及时提醒胡旺才是。

林家风有几月没见赵强,这次闻听胡旺要派人回来和大帅回禀东路支队事务,便请了这差事回来,一是想回来看看赵强、齐壮等老兄弟,二来也是想问问赵强,大军何时南下与清军较量。

林家风是四川人,对这苦寒之地甚是不习惯,自随赵强北上后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南下入关回到家乡的那一天,所以眼见关宁军今非昔别,已有南下本钱,心下便也俞发热了起来。他不知赵强已与齐壮等人说过,明年便要南下与清军作战,心中只怕赵强往后带着他们就在这极边之地扎根下去。

见赵强见了自己第一句话便是关心自己冻伤的手,林家风心中一暖,毫不在乎的“呵呵”一笑:“没事,冻伤而已,养些日子便好。”说完便抽回了被赵强握住的手,垂在腰下,他不太习惯被一个大男人握着双手,觉得有些别扭。

“冻伤无小事。”

赵强不理会林家风的言语,而是扭头对卫兵吩咐一声:“去,取些药膏来给林大人抹上。”

“是,大帅。”

卫兵闻令忙出屋去取药,民曹组织的商队在三姓曾购回一些药物,当中便有关外百姓常用的冻伤膏。此类药膏的主要组成部分多为动物油脂,与后世所沫用的唇膏十分相似,预防与治疗冻伤也很有效。现军中除了前卫师团,其余师团平日里训练时都是采用涂抹油脂防冻,参与修建雅斯克的民夫们也用此法防冻,效果十分明显。

“多谢大帅!”

赵强的好意林家风自然是受了,对于赵强为人他也是十分清楚,知其不是作态作拉拢人心之举,而是真心挂着自己的冻伤。

不多时,卫兵便取来药膏为林家风抹上,又依赵强吩咐小心的为其手掌裹上白布,收拾定当后方退了下去。

满意的看了一眼双手后,林家风微一拱手,对赵强禀道:“大帅,属下奉胡万户命令,来向大帅细禀我东路支队东进后的战果,另请大帅示下,我东路支队改编为前卫师团的具体办法。”

待赵强点头后,林家风方将东进支队东进后的情况大体说了。

东进支队以第一联队全部,第二联队两个大队外加一千民夫为主力,计四千九百人。东进后,沿途剿灭四个小部落,得人丁一千七百人,攻取多伦禅,打死打伤俄军九十九人,得人丁六百九十人。其后,分兵两路,沿东、南两方向分头进军,东路军挺至多伦禅以东一百九十里方止,共掳人丁一千六百人。南路军挺至海参威地区,占领俄军据点两处,打死打伤俄军七十三人,掳得人丁二千七百人。其后胡旺率第一步兵联队一部突袭朝鲜国咸镜道水师驻地,打死打伤朝鲜水师三百六十人,俘虏五百七十人,得大小战船十六艘,并沿水师驻地侵袭四周,计掳得朝鲜人一千七百人。

夺取朝鲜咸镜道水师战船后,胡旺又按赵强所指示库页岛方向派兵四百连同三同朝鲜水师兵登上库页岛,经查,岛上有汉民后裔千余人,另有各族渔民三千多。现已经库页岛最南端建立一登陆点,派兵两百永久驻守,并计划征召岛上汉民及各族渔民一千人充入军中。

至林家风奉令西来时,东进支队共打死打伤俄军一百七十二人,朝鲜兵三百六十人,反抗的各族百姓四百多人,现治下控制各族百姓共计一万二千四百多人,其中可征用男丁五千七百人,连同东进支队本身兵力,共有可战兵丁九千三百人。

听完林家风的叙述,赵强很满意,东进支队的战果出乎他的意料,原先只以为能掳得五六千人口便是顶天了,不想却有一万多人。当下对林家风及东进支队的表现夸赞了几句。然后便将事先准备的前卫师团改编方案告诉了林家风。

根据东进支队目前情况,赵强制定的前卫师团组成办法为:辖四个联队,原第一步兵大队的两个火铳兵大队升为联队,原第二步兵联队的两个大队合为一个联队,新掳的朝鲜人编为一个联队。各联队分辖四个大队,每大队辖四个中队,每中队一百兵,中队下设四个小队,每小队二十五兵。按此方案,前卫师团改编后的兵力为六千四百人。另抽调俘虏的朝鲜咸镜道水师兵及库页岛渔民一千人组建关宁军海军,由总制府直辖,现由前卫师团代管。余下人员则整编为各地治安队及后勤运输部队。

军官的任命除四个联队长,其余军官人选由胡旺负责。四个联队长人选分别为:林家风、赵果、张义、洛尔。四人中除洛尔是鄂伦春人,其余三个皆为吴军旧部出身。

定下前卫师团整编方案后,赵强留林家风用了晚饭,并叫来齐壮、贺满川等老兄弟过来聚了聚。晚饭吃的很实在,新宰了一条黄狗连同些香料一锅炖了,众人就这么围在大锅旁狼吞虎咽了起来。中间有人提到了上次在永陵剥的那条狗,因那条狗赵强险些被活剥了皮,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别有滋味。只不过那时围在一起吃狗肉的有三十一人,现在却是有一大半人已经永远吃不到狗肉了,想到死去的同袍,众人都是悲愤不已,齐壮更是难过的掉了眼泪。

第二日,林家风就向赵强告辞,带人踏上了回程之路。不过来时是空手来,去时却是带了大小车辆三十几车,车上装满了白面和菜油,另外还有很多防冻膏,并且赵强连夜让人做了几顶大黄皮帽子。这几顶黄皮帽子是赵强根据后世某军四野入关时所戴的那种大帽子改进而来,十分的厚实,两边挡子既可放开可遮脸护面,也可卷起来。做好的几顶一半让林家风带回去依样仿制,争取军中人手一顶,余下则是让民曹召集人手即刻制作,争取在半月内保证军中所用。

第二百五十五章 预备役师团

送走林家风后,赵强也不得闲,手头上还有两件事要处理。一件便是从二十八屯及三道屯掳回来的人口安置,另一件则是与俄国人谈判的事。这两件事不处理完,赵强就不能马上动身去北京。虽然赵强很想在元宵节前赶到北京去看看古代的灯会,但是不解决这两件事,他势必不能全心前往。尼布楚方面的谈判倒不急,因为最好的立约时机并未到来,现在只是扯皮的时候,拖着也无所谓。但人口消化和安排却需要马上办理,只有尽快消化这些新得人口,才能保证明年战事发生后,关宁军有足够的兵员补充。

雅克萨之战爆发的时间是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也就是说现在离雅克萨之战还有一年零五个月,但在此之前的康熙二十三年,清俄双方就在黑龙江发生了数次战斗,这些战斗是雅克萨之战的序曲,也是这场战役的组成部分。有鉴于此,所以赵强一直将明年(康熙二十三年)视为雅克萨之战开始时间,并且本该在后年才来到远东的戈洛文却提前在今年就到达了尼布楚,这个蝴蝶翅膀扇动的后果有多大,赵强还不知,为预防万一,他更要将南下战备的时间提前,否则一厢情愿的等到后年清军兵进雅克萨城下再着手南下,说不定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改变,不单单是一方,而是双方乃至三方的改变。赵强改变了现在远东的格局,改变了雅克萨之战前的俄军在东方的兵力部署,自然随同这一改变的就是俄国政策的改变,这种改变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到雅克萨之战。历史往往一个小插曲而改变他原来的道路,正如赵强在后世经常看到的历史穿越小说一般,主角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不可能的杀了一个人,结果被他杀死的这个人本该是帝国的继承人,最后另一个人登上了皇帝宝座,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不是主角可以提前预知的了,因为他的预知是建立在那个本该当皇帝的人身上,现在换了个人,他自然无从得知这个新皇帝的一切了。没有办法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主角也将如浮云众生一般,茫然失措,无从下手,毕竟穿越是一个人的穿越,不是一个集团的穿越,没有强有力的后盾,一切只能靠自己。而要以一己之力妄想逆天而为,恐怕只是痴人说梦。知道才会发生,才会去提前布局,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一旦你不知道了,那么你就成了普通人,生死皆沦于他人之手,你所能做的只能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改变时代的命运。

绝不能让本该发生的历史没有发生,至少在没有羽翼丰满之前,这是一个穿越者的定律,如同“适者生存”一般不可改变!

赵强不想让历史从原来的轨迹上偏得太远,这将使他丧失天时——可以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古人常言成事要有天时、地利、人和。在赵强看来,他现在拥有天时和人和,却没有地利。三者缺其一本就让赵强的反清之路困难重重,现在如果又缺了天时,单靠人和又能怎样。更何况关宁军的这一“人和”本就是建立在胜利的基础上,正是因为屡次的胜利才让或自愿或被迫参与进来的将士能够勇往无前,沿着赵强指定的道路义无反顾走下去,而一旦遭遇不顺,恐怕辛苦所创基业一夜之间便能崩溃,那些被强征来的各族士兵如鸟兽一样散去。

赵强要的关宁军是一支有着无比坚定信仰的部队,但可惜的是,他的愿望暂时还只能是个愿望,并不能将之变为现实。没有信仰的部队战斗力再好也仅是比乌合之众好些,但是顶多也是一支强悍的强盗集团而已。赵强不想领导一支强盗军队,他想要领导的是一支举世无敌的铁军,事与愿违,他现在必须也只能继续当他的强盗头子,因为建立信仰之前的同化还没有完成,而同化所需要的语言和文化的灌输也没有完成。时间,一切问题的根结核心就是时间。赵强没有时间去做,也没有条件去做,军中知识分子太少,识文断字的人在关宁军中的比例低得让人无语,因此招纳一些汉族知识分子也是赵强南下要做的事情之一。完美的设想很多,但是一口吃不成胖子,没有条件之前,赵强只能等待,被动的等待。

现在赵强已经改变这个时代太多,但他一直小心谨慎的刻意留下主干,只在枝节上去改变,原因无二,只因他需要雅克萨之战,需要这场可以让他一举奠定关外局面的战争。

让赵强满意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前进着的,戈洛文的提前到来某种程度上阻止不了雅克萨之战,因为康熙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打造好自己的关宁军,谋划好一切,等着那最佳时机到来即可。把新掳来的人丁消化掉,便是要谋划的事情之一。

南下劫粮总共掳了五千多人丁,路上冻死了三百多(多为老弱),现还余四千七百多人,除去女人和孩子外,可征用的男丁有两千四百多人,其中又有三百多雅发哈鄂伦春人。

因治下各地并无多少可耕种土地,无须太多青壮男丁从事生产,所以最后赵强和魏季商量了一下,将正在从事雅斯克修建的各族壮丁连同南下掳回来的这些人,组建了关宁军的预备役师团。师团长由吴四兼任,鄂伦春头人乌尔愣为副师团长。其余的人则由民曹负责安排,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预备役师团的主要任务是提供常规师团(四大师团)战损兵员补充,战时充任后勤作业部队,平时则在训练之余从事各项工程,如建城、挖壕、修路等任务。

因南下掳来的人丁大多安置在首义城,所以预备役师团的驻地就设在了首义城。南下劫粮回来后,赵强对之前的布置略做了些改动,原来是将首义城作为一个前沿突出部来安排,随时做好弃守准备,现在则将其提高到桥头堡高度来建设,绝不放弃。南下的这一个多月,除了粮食和人口的收获外,赵强的最大收获便是路线——从首义城出兵经墨尔根越三道屯向南,便可将黑龙江和吉林、宁古塔一分为二,截断任何从吉林、宁古塔、盛京方向北上增援的清军。所以,重新定位首义城便是当务之急,现在首义城除了教导大队外,只有一个隶属于后卫师团的大队。赵强拟在首义城驻扎预备师团外,还准备在开春后将后卫师团也移驻首义城,一旦骑兵师团和近卫师团在黑龙江与清军交战,驻于首义城的后卫与预备两个师团便立即担负截断黑龙江与各地联系的任务,掐断清军增援黑龙江的一切可能。

第二百五十六章 平静的尼布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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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预备师团的相关部署后,赵强便准备动身南下。刘德曾于半月前经后卫师团传回他写给赵强的一封亲笔信,信送到赵强手中的时候是他回到雅斯克的第三天。

刘德信中言道,他于十二月初四日到达尼布楚,然城内罗刹总督并未与之会面,使团一行在罗刹人安排的驿馆内住了四天后,方得总督府内官员传见。

不过会见刘德的俄国官员并非戈洛文,而是总督府一平时事务官,类似汉官幕僚师爷之类的文书,具体担任什么职务刘德并不知。见面后,这俄国官员并未如常例指责关宁军侵占俄国土地,杀害俄国军民之类的官面话,只经翻译简单询问刘德几句,对他们远道而来表示慰问,言语之中颇为热切,如多年未见老友一般对待,无一恶语相向。

刘德不知这俄国官员打得什么算盘,不过观其模样,心知这罗刹人定是有什么诡计,不过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罗刹虽蛮夷之国,但也建国数百年,谅也不致于做那无耻之事,况城外三十里地有后卫师团两个大队驻扎,所带卫队又是百战老兵,人皆火器,罗刹人若是真起歹意,纵使兵力不济,交起手来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有此依仗,刘德自是不怕罗刹人搞鬼,本着虚虚实实、你来我往的手段也就那么应付着这俄国官员,正可谓宾主双方笑谈甚欢,浑没有两军对阵各属一营的样子。

客套完毕,那俄国官员便告诉刘德,说他们的新任总督大人这几天并不在城内,这等协商谈判之事下面之人自然不可能做得了主,因此还望关宁使团能够在尼布楚盘恒些日子,待总督大人回来后便立即与关宁使团会商,大家坐下来平等的解决双方争执。

刘德见对方总督不在城内,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俄国人绝无谈判诚意,笑里藏刀的鬼把戏可是汉人玩了几千年的手段了。想到赵强对其叮嘱,一定要把这场和罗刹人的谈判拖到开春之后,以为己方争取最佳立约时机,刘德便将计就计应了下来,答应对方在尼布楚等到总督大人回来。随后便将赵强亲笔所书谈判条款的备抄件递与罗刹官员,那罗刹官员不识汉字,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因此未有当场之反应,只让刘德等人回驿馆休息,等总督大人回来之后传召即可。

此一等便等了五六日,却迟迟未见俄方总督回来,也不见俄方接了条款后有什么反应,刘德因言语不通也不能在外围收集些情报,只好每日里呆在驿馆等候消息。算算时间,估计大帅已经劫粮回返,便将这些天的情况写了书信,派人送到后卫师团送抵雅斯克,呈大帅亲览。信的最后是请示赵强接下来他该如何做,若是罗刹人一直不予反应,使团是否还继续在尼布楚等,另外还小心提醒赵强恐罗刹人所谋非小,还望多加戒备。

看完刘德的信,赵强对着地图凝思看了半天,又反复看了刘德这封书信,最后才提笔写了回信,告诉刘德不要着急,慢慢等,耐心等,俄国人说什么时候谈就什么时候谈,在此之前千万不要主动去找俄国人,就在驿馆里呆着就行,要做出一幅我并不着急于你谈判的姿态出来。随后又给左铭南写了封信,命令他加大对杜吉根思克、额尔古纳城等地的戒备,并广撒侦骑严密监视尼布楚及雅克萨地区俄军动向。另外鉴于北地冰雪成灾情况,责令后卫师团赶制雪橇保证两个大队能够快速机动。

赶制雪橇保证两个大队能够快速机动,是为了防备戈洛文对使团和尼布楚城外那两个大队下手,但赵强不相信戈洛文敢在这冻天雪地里发起一场进攻,因为这对进攻者而言无疑是一场噩梦,他的判断是戈洛文也在拖,因为他需要时间调集他需要的兵力,以在开春之后夺回失去的土地。正如赵强在这个时候选择和俄国谈判一样,戈洛文也是在利用这场谈判打烟幕,二者的根本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想为己方争取时间。只不过一个是真的想谈,另一个则是想打而已。

谈判是建立在实力上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谈判只能是让出更大的权益,要想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让对方感受到悬在头顶上的利剑才行!赵强相信戈洛文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他就不是什么“东方之鹰”,也不会凭借在东方的作为成为彼德的重臣了。算来算去,在东方戈洛文能够调动的部队,除了黑龙江流域的俄军,就是盘踞在贝尔加湖一带的哥萨克骑兵,还有那些已经归附俄国的蒙古部落(如布里亚特蒙古人、茂明安蒙古人)了。

只可惜,上天不会再给他时间了,开春之后戈洛文将清醒的意识到,他的最大敌人不是关宁军,而是来自南方的满清,到时恐怕他会求着关宁军与他立约,而不是打着怎么消灭对方的小算盘了。为了以防万一,赵强还是让左铭南做好战备,若是戈洛文真的疯了,那就让他的疯狂埋葬自己,也埋葬俄国在东方的最后希望吧。

谈判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条约也不过是块遮羞布,条件成熟时,赵强根本不会介意撕毁什么破条约。

给刘德和左铭南分别下达命令后,赵强叫来魏季,问他南行商队安排得怎么样了。魏季回答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此趟共组织了四百人,一百三十辆大车的货物,只待大帅一声令下,商队便立刻可启程。

赵强听后点了点头,告诉刘德明日便动身,他走后,民曹的事情切不可有所怠慢,各项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完成,否则回来之后定不饶他。魏季一一应了,最后有些犹豫的上前道:“大帅乃全军之主,我关宁军前程安危皆系于大帅一人之身,倘若大帅有失,所有努力皆付云烟,终是一场空...为我关宁军计、为大帅计、为千万汉人计,下官斗胆请求大帅切不可孤身南下犯险!”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赵强面前,“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请求道:“京师乃满清重地,大帅是为吴逆逃犯,纵使可到三姓等地走上一趟,又如何能过得了重重关卡到得了京师呢?”

“你起来。”赵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扶起魏季,苦笑一声道:“你道本帅愿意去冒这个险吗?实乃不得已啊。”

魏季闻言愕然道:“我关宁军已成气候,占地众多,兵强马壮,大帅有何不得已之处非要去那险地呢?”

赵强无声的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但见外面正飘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屋外树丛,感慨一声扭头对魏季道:“魏季,你是最早随我北上之人,本帅也不妨与你直说吧,今我关宁军虽已有气象,但毕竟根基太浅,这关外苦寒之地又是地广人稀,若想挥师入关,单靠眼前的兵马是万万不够的。”稍顿一声,续道:“你可曾觉得我关宁军目下境况与那三国之时的蜀地何其相似,以少兵伐大国,纵使强于一时,也终有力不济之时,而那力不济之时便是你我葬身之时。所以本帅无论如何也要去京师一趟,不为别的,只为那永久之力!”

“永久之力?”魏季不明这永久之力指的是什么,一头雾水的望着赵强。

赵强也不好和他太过解释戴梓的事情,怕他再劝,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待本帅走后,你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如此也算是为我,为你,为咱们关宁军添力了。”

赵强如此说道,魏季还能再说什么,当下讪讪的应了一声,脑海里却满是那“永久之力”四字,想来想去都不知这永久之力到底是何意思。赵强又交待了他些事情,如邓肯等人如回来后该如何安排的事情,最后挥手让他下去。在屋内呆了片刻,起身出身往冯云住处而去。此趟南下京师恐非短期就能回来,怕是没有三五个月回不来,因此他要在临走前和冯云再见上一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儿女情长

赵强找到冯云的时候,她正与十几个吴军家属中的妇孺一起缝制黄皮帽子。见到赵强进来,那些妇女忙恭敬的站了起来向他见礼,之后便识趣的退出了屋子。对于赵强的来到,冯云也有些惊讶,她知道赵强前一阵离开了雅克斯,但是却不知他已经回来了,因为赵强回来之后并没有来找她,她身边的人又不可能知道关宁军大帅的行踪,自然也就没有人告诉她赵强回来的消息。在最初的惊讶和慌张过后,冯云下意识的就起身看向赵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期盼与欢喜。

“这几顶是你做的么?”

赵强轻轻走到冯云面前,不知为何,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没法吐出来,只好随手拿起她身边一顶已经缝制好的帽子欣赏了起来,但见针脚严密,皮布之间的缝合十分到位,针眼的分布也均匀错致,一点瑕疵也见不到,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笑着说了一句“看来以后我不用再怕衣服破了没人帮我补了。”

赵强在冯云面前一直不敢太过肆意,带色的笑话更是不敢说一句,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相敬如宾那种,至少在没有正式结婚之前,赵强知道自己是不会做让冯云有太强烈反应的事情,这种半玩笑话便是他表达自己情感的唯一方式了。

听了赵强的话,冯云有些娇羞的指了指他手中的皮帽,轻声道:“秦司吏交待了一千顶于大家,我闲来也是无事,便也缝了起来。这不刚缝了几顶,大帅就来了...随便缝的,倒让大帅见笑了。”说完微微低下头,似在看地又似在等待赵强的声音,模样着实是让人怜爱。

见冯云的两手交错在一起,手指轻动,隐有些小女人的别扭之色,赵强心中一乐,知她对自己还没完全放得开,便不再开她玩笑,正色道:“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好。”

冯云微一犹豫,低声“嗯”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不敢和赵强的眼神对视。赵强见她这样,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拿着那顶皮帽翻来覆去的观赏着。二人就那么尴尬的站着,幸好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屋外又有护卫守着,倒是不虞被人看见。

赵强可不想与冯云之间老这么别扭,无奈面对这个女人,他就是没有那种指挥大军作战的淡定和自信,就好像他天生就不善于面对女人一样,嘴巴也似打了结一样,想说的话总是到了嘴边就又咽了下去,生生的真是难受。失败,真是太失败了,面前这个女人明明马上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妻子,可为何我总是那么没有自信呢,赵强在心中暗叹一声,心道看来我天生就受制于女人吧。

“大帅...你回来已有几天,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的?”沉寂一会后,冯云出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她的心比赵强细多了,从认识赵强到现在,她已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的性格,用个不好听的词来形容赵强,就是“木讷”,然而冯云就喜欢这个木讷的男人,因为比起以前那些天天在府中出现的公子哥来,这个言词有些木讷的男人才让她感觉到踏实,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安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冯云可以肯定,赵强就是她想要的另一半,一生的伴侣。

赵强道:“噢,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冯云好奇的抬头看着赵强:“大帅想告诉我什么事?”

“明日我要离开雅克斯一段时间,恐怕没有三四个月回不来,所以来告诉你一声...”说到这里,赵强想到自己这一去要有段时间,且有风险,若是自己有了意外,恐怕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冯云了,便大着胆子道:“免得你以为我不管你了呢。”

赵强的话让冯云的脸再次红了一下,但这次仅是红了一下,却不似方才那样不再吱声,而是紧跟着就关切的问道:“有很重要的事情么?”

“嗯。”赵强点了点头,他不想告诉冯云自己是去北京,因为他不想让冯云担心。自己此次去北京,固然有解决张家婚约一事的因素在内,但更多的却是为了明年的对清战事,如果告诉冯云,恐怕她会与魏季一样劝阻自己不要冒险,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说,省得她日夜担心。

冯云生于官宦之家,父亲冯苏是清朝的巡抚、大周朝的尚书,平日里见的都是大官,办的事情也都是大事,而每当父亲做事时,冯云都会自觉得不去打扰父亲,也不向父亲打听,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女人最好不要去过问,有时候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

“那你自己多保重,天寒地冻的,千万不要受了凉。出门在外的,你身边又都是些男子,要是生病了没有人照顾的话,会吃不少苦头的...”冯云像当年母亲一样关切的叮嘱了赵强几句,在这一刻,她已经将自己摆在了赵强妻子的位子上,并没有一点方才时的忸怩与娇羞。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冯云一边说着,赵强一边不住点头,一点也不嫌她烦,反而是心中暖意阵阵。

“我走了之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去找魏季好了,我已吩咐过他,但凡你有什么事,他一定要及时解决。另外替我跟小杰说一声,等我回来之后给他带礼物。”因还要去商务司组织的商队看一看,所以赵强不能在冯云这耽误太多时间。冯云点头应了之后便送赵强出屋。

出屋之后,赵强回头看了一眼冯云,轻声道:“我走了。”

冯云点头“嗯”了一声。

屋内屋外的温度差得很大,也正起着风,怕冯云冻着了,赵强便道:“你进屋吧,别冻着了。”说完突然伸出手握住冯云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口,然后好像做贼似的扭头便跑。

“大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云儿等着你!”

跑了十几步,赵强却听见身后的冯云突然大声叫了一句。那一瞬间,赵强只觉天地停止转动,世间就只有他与冯云二人。

第一章 焦山驿

腊月的关外,滴水成冰,狂风卷着漫天飞雪肆虐大地,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放眼望去浑然一色,就连山上的青松也被白雪覆盖得让人无法辨别。往常还能见到几只黑熊在山林间穿梭,此时却是连影都见不到,不知躲在哪个山洞里躲避风雪。山凹下,数十辆马车散乱的停在几间木屋旁边,木屋里挤满了躲避风雪的人群。

娘的,这雪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屋内躲避风雪的人们哆嗦着抱住大腿,蜷在角落里不住的打着冷颤,他们不时抬头朝天上看去,脸上充满了无奈与痛苦,一些性急的人甚至开始咒骂起老天来。然而与这些人不同的是,在屋子的最里面,有一个穿皮袄的汉子却始终安静的坐在那,而在他的周围,有七八个同样穿皮袄的精壮汉子却以看似随意的样子懒散的坐在那,但只要仔细的留意,不难看出这几个精壮汉子坐着的位置正好挡住了身后那个穿皮袄的汉子。

穿皮袄的汉子便是赵强,而那些精壮汉子则是他从卫队里挑选出来的护卫,当中只有两个是汉人,其他几人则是蒙古与鄂伦春人。至于这些不时埋怨老天的人则是次此参与南下三姓商队的押车伙计们。

魏季做事一向仔细,他虽无大才,但却胜在稳重,但凡做事,他总是把最不好的结局想在前面,因此参与商队南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一家老小都在雅斯克的,所以他们在有二心之前必须考虑一下留在关宁军手里的妻儿老小。当然,除了有亲人为质外,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忠诚度绝对过关,当中一些人更是在关宁军的历次对俄作战中享受了战争红利的。甜头已经尝下去了,再让他们放弃是很难的,用赵强的话说,这些人已经和关宁军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着想,没有人会傻到去向清军告密的。

只不过商队里没有人知道赵强的身份,他们只知此人是民曹官魏大人派来的押车。赵强并不经常在雅斯克,这个时代又没有新闻联播,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百姓只能远远的瞥一眼大帅,而不知大帅的庐山真面目,所以只要赵强不说,他身边的人不说,商队里的伙计和领队自然也无法知晓赵强的真实身份。

商队有严格的规矩,某种程度上甚至要比关宁军的军纪更严格,除了领队的几个外,底下人除了知道南下的目的地是三姓外,便一无所知了。至于身边的同伴来自哪里,他们更是无从得知,也严禁相互探询,总之,这支商队并不像是一支真正的商队,反而倒像是一支等级森严的军队,因此商队中的每一个人除了埋首做自己份内的事外,其余的事情则是一概不能过问的。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魏季还向近卫师团借了一个小队的索伦兵用以监管商队。

如此一支商队,让外人看了总是会觉得诧异的,若是放在关内,恐怕沿途官府早就派人来查了,不过在关外,却是不用担心官府。因为生活在关外山岭中的大小部落因为地形与交通的不便,很少有商人会摸进山与他们做买卖,因此这些部落总是会在年底的时候集中部落的强壮男子,让他们押着部落一年猎取的皮毛和采集的人参药材去城里出售。有这么一个潜在的掩饰,关宁军的这支商队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外人会生疑了。

从雅斯克出发已有半月了,算来现在已是康熙二十三年一月初七了,本是想赶在春节前到三姓的,无奈途中风雪不断,实在是无法加快行程,所以拖拉了半个月,商队才赶到这焦山驿,而此地离三姓还有六十多里路的路程。

焦山驿是三姓副都统衙门设立的一处驿站,军民通用,遇上战事时来往各地传递军情的信使可以在此换马,而平时驿站则提供来往商队住宿吃饭,用以赚取些小钱贴补活计。开办至今,焦山驿已是有三十多年历史了。

焦山驿的驿丁有六个人,看上去都已经五十开外了,大半都是花白头发,但口音却让赵强熟悉不已,因为他们都是汉人,且又都是来自云南的汉人。他们与赵强一样,都是被俘的吴军旧部。康熙十八年平定三藩后,康熙便令各地将捉获和俘虏投降的吴军分批送往关外为奴,年轻力壮的充任苦力,而年纪大的则被分配到各地驿站充当驿丁。赵强对这段历史还是熟悉的,加之军中又有十来个胡旺从墨尔根周围带回来的驿丁,所以当听到这些驿丁的熟悉乡音时,他没有表现出激动之色,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领队的身后进了屋子。北京之行十分凶险,所以赵强必须小心又小心,绝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来。出发前,他便在脑后粘了条辫子,穿着打扮又都是索伦人的样子,只要不开口,就没人知道他是汉人。

领队是一个索伦人,叫拔都,原先在墨尔根开布料行,后来胡旺洗劫墨尔根,他便与一家老小被带到了首义城,之后被迁到了雅克斯。因其识得满文,也认得些汉字,也会算帐,能说会道的便被魏季相中了,安排在民曹的农垦司当差,组织商队时,因缺少懂行的人手,魏季便又安排他到商务司当差,上次组织商队南下三姓便是他一手安排的。

拔都开过布料行当过商人,这场面上的事情自然就无须操心,因风雪突然大了起来,没法再继续赶路,所以拔都和另外两个领队还有那押队的小旗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到焦山驿暂避风雪。对于他们的决定,赵强自是不会反对,他虽心急赶往北京,但世事难料,他再怎么逆天总逆不过大自然吧,于是便也跟着来到了这焦山驿。

一到驿站,拔都便往管站的驿官腰包里塞了二两碎银子,如此一来,那管站的驿官大牙就笑得合不拢了。这天寒地冻的,又过了春节,官道上的商队早就绝了踪迹,不到开春,难得见回商队来往。平日里驿站就指着平时商队来住时能赚些银子过活,这要是商队不来,他们就得挨上三四个月,过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这驿官,听着是个官,实际狗屁都不是,又是个汉人反贼出身,比起商队里的个伙计来他都低上一头。没的外块贴补,他这驿官和手下几个驿丁就全要喝西北风去。正哭爹叫娘没人理时,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加上这商队主事的上回也来住过,算是熟人了,当下驿官也不问话,直接就把人给迎到了里头。屋内团在火盆前烤暖的驿丁们听得动静早就乐开了怀,不待驿官发话,就殷勤的去帮着商队伙计们安排车马,从后院里抱些草料给马喂上,烧热水什么的。他们这样勤快可不是白干的,因为按规矩,等商队走时,这些活计可都是要算银子的,要是没有银子,谁愿意没事找事呢。

不过可惜的是,这焦山驿就好像上了岁数的老人一样,几间木屋早就破落不堪,有两间屋上连个顶子也没有,北风一吹,雪花一飘,待在里面跟在外面没啥区别。好在驿丁们勤快,不待招呼就去柴房里抱来干柴给点上,这火一起,大伙团在那烤暖就好过多了。

下晚时,拔都取出粮食让驿丁们帮忙做了,白面大饼就着肉干,吃起来倒也享受。当夜,众人就在这破落不堪的焦山驿住了一晚,夜里赵强被冻醒两次,虽然他身上里面穿着冯云缝的熊皮袄子,外面套着大皮袄子,但零下十多度的天气,哪能不冷呢。

第二卷 三姓

大雪直落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小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停了下来。雪花一停,这天便立马晴了起来,不过这挂在天上的日头却是始终不会给人带来一丝暖意的。雪停风又停,拔都等人在外看了看,便决定立即启程前往三姓。此地离三姓还有六十多里路,紧赶慢赶一天也是走不到地的,所以必须还要在中途停留一夜,而下一个可供住宿的地方就是屯儿沟了。

屯儿沟是一个不大的村寨,住着些赫哲人和达斡尔人,此地是北面的人往三姓的必经之地,算是南北交通要地。打顺治年间清朝在三姓这个地方设立副都统衙门后,这屯儿沟便成了一处重镇,以小小村寨之地而单驻一佐领,以为三姓屏障也。但经数十年发展,屯儿沟也由从前单一的赫哲部落居住地成了一处南来北往的中转地,因来往的商队多了,所以赫哲人也自发的建了些旅店酒肆什么的,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些商贾之风。满清建国之后,这关外除极北之地有罗刹人作乱,大体还是太平盛世,所以现在的屯儿沟更多的是一处商旅中转站而不似先前军事重镇了。

而商队要抵达的目的地三姓,也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由三个不同姓的赫哲人部落所组成的聚居点,就好像草原上蒙古人居住的部落一样,以部为居,又合部为屯。这三个不同的姓分别是指克宜克勒、努雅勒、祜什哈哩三个赫哲人姓,后清朝为方便管理这些不同姓的赫哲人,就将他们统称依兰哈喇。满语中依兰为三,哈喇为姓,故人称三姓。赵强翻看过地图,知道这三姓大概就位于后世黑龙江省境内,其处于牡丹江与松花江合流处,与那黑龙江和松花江的交汇地三道屯一样,在地理上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不过与三道屯不同,清廷对三姓的重视程度还是相当高的,仅凭其在三姓设了副都统衙门就可知清廷对这个地方的重视。从属上,三姓副都统衙门是属于吉林将于管辖的,倒不属黑龙江将军衙门管。这个时代清朝对关外各省的划界与后世相差甚远,所以赵强倒不会想当然的就把后世的中国地图省界划分概念生硬的搬过来。

拔都上次率队去过三姓,回来后将其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向魏季汇报过,据其说,这三姓原为大辽五国城部之越里吉部地,女真兴起后,金朝又将其改为胡里改路,而到了蒙古人的元朝时,又在此地设胡里改、斡朵怜两个万户府。等到了大明朝的时候,明朝又在此地置屯设卫。总之,各朝各代无不对三姓这个地方重视有加。现在三姓的副都统是满洲镶黄旗人索柱,治下有一个佐领的精锐八旗兵和两个佐领的驻防八旗兵,另外还有几百蒙古披甲人,在同属吉林将军治下的几个副都统衙门里,索柱的实力还算是比较高的。其为人倒也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为官治民上循的是上任的老路,对前任留下的各种政策多不做改动,对这种人,赵强的评价是平庸二字。

此趟南下京城,除了完成自己要做的几件事外,赵强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探各地清军将领的底细,看看哪些人是将来要重视的对手,哪些人则是可以被忽略的。

决定启程赶路后,拔都便唤来驿官,与他结了住宿和草料的钱,额外还多给了五两银子、半口袋面与他们,喜得驿官与驿丁们连声道谢。

再次启程后,一路上都没有再遇上风雪,不过因为连降三天大雪,这官道上的积雪也厚至膝处,所以马车行上去倒也是不能太快。好在屯儿沟离得不远,只二十多里地,所以在太阳还没有下山的时候,商队便赶到了屯儿沟。照例还是拔都出面去联系住的地方,另外还带了些银子和两张上好的貂皮还有一颗老参去拜访了屯儿沟的驻防佐领齐阿。

带上礼物和孝敬去拜访齐阿一来是打声照会,二来也是为了齐阿出具给商队的碟程。所谓碟程是关外商队走南闯北必备的文书,类似于关防卡印之类,有了碟程商队便可以自由通行于各地,而没有碟程则是寸步难行。清廷在关外虽不如在关内对汉人那样苛刻,各族百姓无须户籍证明就可以来往各地,但是对商队还是有一定要求的,至少要做到商队每经一地,都要有当地官府出具的碟程,如果没有,就可以当奸细或者资敌者论处。

齐阿是个老好人,真正的老好人,虽是个佐领,但平日里为人处事与普通百姓倒没什么区别,在屯儿沟官声甚好,从不纵容手下强抢民财或者勒索百姓什么的,对来往商队也是以礼相待,该收的收,不该收的则绝不收。收了东西也是一定办事,绝不难为来人。拔都东西送上之后,他收了银子和貂皮,却将老参给退了回来,说是“你们部落里也不容易,天寒地冻的还要出来跋山涉水,实是不易,老参三姓的买家们出价高,送给我倒是可惜了,不如拿去换些油盐米面的。”就这么着便给拔都出具了碟程,因商队是用索伦人的名义,所以碟程上写的也是索伦部落名字。

拿到碟程后,拔都便安排手下在两家赫哲人开的旅店里住了一晚,当夜无事,第二日天未亮,商队便又继续朝三姓赶去。等到了三姓时,天已快黑,没法再联系买家出手货物,便寻了一家大的车马行住了一晚,等到次日方才派了七八个人分头去寻上次来出货时的几个大买主。

商队忙着出货,赵强则是带着他挑选的十二个护卫带着二十四匹快马往宁古塔方向去了。其实往京师方向并不一定需要往宁古塔经盛京再折山海关入京,而是可以通过三姓南面的科尔沁草原往西北经山西大同入关,但如此一来,路程却是远了,而且也不一定能进得了关。因为清廷虽不禁关外各族百姓自由走动,但却是严禁随意入关。如果想要入关,就必须有官府出具的路引,而想要有路引,只有宁古塔、盛京等地才能开具,其他地方的官府无权出具。所以赵强想要入关,就必须到宁古塔换取自己的路引。

赵强是继续用商人的名义换取路引,但却不是他出面,而是其部下的护卫索伦人德丘,并且在他们所携带的二十四匹快马中,有三匹快马上驼运的都是上等貂皮和有年头的人参,另外还有几十颗东珠和其他值钱的宝贝。这些貂皮、人参、东珠都是从俄国人手中抢来的好东西,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若是在三姓出手,则价格就被那些商人压得低了,所以历来有好货在手的商人都是会选择将东西拿到盛京或者不辞辛苦的拿到关内出手。因此只要不露马脚,赵强相信宁古塔官府是会给德丘出具路引的,要是官府为难,就用身上带的金银开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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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宝宝生日,侄儿生日,大事小事一萝筐,更新少了,大家原谅下,骨头会在十月份补偿的。

第三章 宁古塔

三姓往宁古塔有二百多里路,好在各代出于对三姓的重视,所以都有修官道,维护的也好,大多数地段是以青条石铺建,只极少数地段有些泥泞,因此虽是冬天,然除了积雪和冰冻外,一路上倒是平坦,并不怎么难行。十二人连同二十四匹快马行了三天,便遥遥能见屹立在远方的宁古塔城墙。赵强是头次见识宁古塔这一清代有名的重镇,不由驻马凝神瞧了半响,心中颇多感慨。感触过后,便当先打马奔城门而去。

宁古塔是满清在关外仅次于盛京的重镇,防卫极其严密,驻有宁古塔将军衙门,因此对于出入城的车马盘查自然也较其他地方要紧得多。赵强他们到了城门口时,便有几个清兵警惕的走了过来,吆喝着他们下马接受盘查。赵强他们忙一边下马,一边将马匹牵往一边,好让出城的车马能够通行。

一路上出面应付的都是德丘,他是索伦人,无论言语还是举止都不易惹人生疑,且人长得又甚油滑,极像是出门在外走商的掌柜,所以大事小事都是由他出面来应付。其实德丘实际上是降兵,他未投关宁军前便是在兔儿岭被歼的正红旗索伦营中当兵。不过赵强与信任其余十一人一样,对德丘也是信任有加,从不担心他会出卖自己,否则也不会挑他随行了。

事实上因为关宁军的建军历程是由小至大,由弱至强,在不断的战斗中用俘虏和强征来的壮丁充实自身,所以当初在兔儿岭被俘虏的清军有很多现在也在关宁军中担任中低级军官之职。这些清军俘虏原先在清军中都是炮灰的命,投了关宁军后倒是享受了战争红利,尤其是最早投降和被俘的那批人,他们的利益已经和关宁军牢牢的绑在了一起。更何况这些人又不是旗人,面对到手的富贵和回去继续当炮灰,如何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而赵强的卫队在师团改制后从原先的两百人缩减到了一百人,不过战斗力和忠诚度却又更上一台阶,能入大帅卫队比能进骑兵师团更让士兵们心动。谁都知道,现任近卫师团师团长的贺满川便是出身大帅护卫,而另外三个护卫陈伟、严钱、许平现在也都是身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因此,进入赵强.卫队的这一百名士兵对于自身前景更是渴望非常,在卫队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肯在大帅身兵当个看门的,也不到下面师团当个掌旗的。”这掌旗的便是小旗军官的别称,由此也可以看出赵强.卫队对于士兵们的吸引。

在富贵与前程的双重作用下,再加上已是清军叛徒,所以不论是德丘也好,还是随行的另外几个,只要不是在生死关头,断然没有出卖赵强的道理。当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趟南下必竟事关重大,自己一人安危牵着整个关宁军和汉人的复兴,所以赵强不可能没有防备,这一点实际在随行的十二个护卫的选择上就能看出,基本上这十二人来自于不同部落,且又来自于不同时间段投军,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和亲情关系,全部属于单独的个体,无论哪个要单独行动,必有另外的人陪伴,断绝了告密的可能。但是这个安排只是赵强自己知道,护卫们是不可能知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挑选了他们,就没道理把人家当贼防。最坏的安排只在最坏的时候才会体现,但赵强希望这个最坏的安排永远不要发挥作用。

面对几个清兵的盘问,德丘一脸老练的应付着,不时还和两个索伦兵套着近乎,最后更是乖巧的送上几两碎银子与那带头的清兵,然后在清兵们的笑声中坦然的进了城。整个过程中,赵强和那两个汉人护卫是一句话也不说,只低着头做恭顺样。事先赵强和德丘他们有过交待,倘若有人盘问到他,但说他是哑巴便可。那两个汉人护卫倒无须担心,因他们生长在关外,与周围部落多有交往,所以各族语言多少也都知道一些,甚至满洲话也能说几句,所以倒不用担心被人盘问,这么多人只虑赵强一人而已。有鉴于此,赵强也是很有自知之明,一路上表现得总是很低调,甚至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都不太说话。

顺利入城后,一点也不耽误,德丘问过城门清军,知道都统衙门在城西,所以便直往城西而去,以求尽快能把路引办下来,好赶紧往盛京而去。时间有限,赵强不愿在路上多浪费时间,何况宁古塔内吴军旧部甚多,他也怕万一被哪个熟识的人认出来惹来麻烦。

赶到都统衙门时,衙门大门还开着,不时有人进出。关外的官府都是八旗衙门,不似关内那种衙门,也没有关内衙门那么多的规矩。所以德丘带了两人往门房通报一声,说是来办路引的,门房当差的下人斜眼瞄了瞄,便顺手往门房后,衙门大门旁的一间屋子指了指,说道:“你们来得正赶巧,桂五爷刚好在,这路引的事归他批,你们这便去吧。”门房口中的桂五爷是都统衙门专门办理路引的笔贴式桂祥。

“多谢多谢!”

心中暗松一口气,德丘笑容满面的往那门房手中塞了二两银子,那门房也不客气,笑着收了起来,然后便打个哈哈让德丘过去。德丘朝赵强眼神示意了下,赵强左右看了一眼,微一点头让他这就去办,自己则与其余的护卫老实的呆在那里,什么地方也不敢去。

德丘进去约摸小半个时辰后,还未出来,赵强心中有些着急,他不知道办路引有哪些手续,所以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办路引的官员不肯给德丘路引,那样入关就麻烦了。正慌着,却见右手侧的街道上走来三人,看衣着俱是官员装扮,赵强心中一凛,连忙示意们护卫小心,自己则不露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半隐在蒙古护卫思图身后。

那三个官员一路有说有笑的往都统衙门而来,三人中一个瘦子,两个胖子,远远看去倒是让人发笑。三人好像是刚刚从酒楼吃完酒回来,未到近头便闻着三人身上散发的浓浓酒味,一个胖子还不停的打着饱嗝,很是满足的样子。

三人说笑时都是用满语交谈,所以赵强听不懂三人说什么,但看三人样子也知是说些荤素不淡的笑话,否则这三人脸上也不会有那种男人一见就明白的神情。一众护卫们把马牵着老实的站在那,不敢直眼看这三个官员。那三个官员走近时,才注意到衙门门口外停了这么多人和马,微一愣神,三人特意顿了一下,以为是哪个上官来了,待看见只是些苦哈哈行脚打扮,才相互一笑不去管他们,只顾往衙门里进。门房里当差的见了这三个官员,却也不怎么在意,还是坐在那里烤着暖盆,也不出来打声招呼什么的。

赵强因半隐在护卫身后,又刻意不去看这三人,所以倒没看清三人长什么模样,待见三人已走到衙门口,这才大着胆子瞥了一眼,这一瞥却是心中一跳,唯恐自己看错,又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才确认那三个官员中的瘦子便是在三道屯被自己放走的郭木尔。

此时的郭木尔仍然是一身佐领服,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藏于人后的赵强,自顾自的与那两个同伴提脚要迈衙门门口的台阶,不料却是一失脚,一个跟头就往前栽过去。那两个胖子见了忙去拉他,好在拉得及时,郭木尔倒是没有摔着,一边笑着咒骂这台阶,一边示意自己不碍事同伴无须再扶,一边随意的晃了晃身子,扭了扭脑袋,然后身子半转,作势去抱左边的胖官员,不过手刚伸出,却愣在了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左后方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第四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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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郭木尔发现后,赵强的第一反应是跑,不然等郭木尔唤来衙门里的兵丁,那时可就真是插翅难逃了。然而让赵强意外的是,郭木尔却仅仅怔了怔,便以飞快的速度扭过头去,然后就一个箭步往都统衙门里走去,好像自己从来没见过赵强,也不认识他一般。那两个体型肥胖的官员初时以为郭木尔见到什么熟人,待看到他又飞快而去,都有些疑惑,二人朝赵强那里看了一眼,彼此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郭木尔方才为什么那么失态。不过郭木尔已奔进里面,二人的疑惑没法得到解释,只能摇着脑袋晃晃悠悠的跟了进去,其中一个胖子还急燥燥的叫了郭木尔一句:

“郭大人,你跑什么跑啊!小心点…小心点!…”话音未落,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哎哟”叫唤,紧跟着就是花盆落地的声音,再接着就听见院内乱糟糟一片。

“大帅,怎么办?”

“德丘他们还在里面!”

赵强还在惊诧时,耳边传来两句话。前一句是挡在他身前的蒙古护卫思图所问,后一句则是自己的卫队长葛飞虎所说。葛飞虎和思图是见过郭木尔的,知道这人是清军的将领,当初大帅在三道屯利用过他,后来劫粮成功便履行诺言放回了他。现在再次见到这人,恐怕凶险万分,一旦这清将进去招来兵丁,那凭着身边这几个人想要保着大帅杀出宁古塔,可就真是痴人说梦了。思图想请赵强赶紧上马,趁里面的清军没有出来之前,飞马狂奔冲出城去,一旦出了城,凭着这些快马,清军想要留下己方也是痴人说梦。不过葛飞虎却想到德丘等人还在里面,若是现在就冲出城,那德丘他们就要陷在这宁古塔了。

望着部下看着自己焦急的眼神,赵强脑中闪过百般念头,跑还是不跑?如果现在跑,肯定能冲出城,毕竟城门口的清兵还没有得到命令关闭城门,然而如果现在就跑的话,那里面的德丘他们肯定是没法出来了,自己也将无法拿到路引入关。一时之间,赵强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葛飞虎他们见赵强不作声,几人也不敢说话,一边警惕的瞄着门内,一边散到马匹旁,只待大帅说声走,就立即上马冲出城去。

郭木尔为什么会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他是故意这么做,好进去搬兵来抓我还是想放我一马呢?想到郭木尔方才的神情,赵强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一事,这郭木尔可是帮着自己套过吉林的运粮船队的,事后还出谋让自己去抢江东二十四屯,这两件事无论哪件泄露出来,他郭木尔的脑袋都得掉。瞅他方才见到自己时的神情,分明是十分恐慌,典型的做贼心虚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郭木尔怕我!

对,不错!郭木尔怕我!他怕我会供出他,怕我会连累他掉脑袋,所以为了他自己脑袋着想,他是不可能命令都统衙门的兵来抓我的!

赵强越想越肯定,此地是宁古塔都统衙门,不是他郭木尔的佐领府,所以一旦自己被都统衙门的兵抓获,那一切可就由不得他郭木尔了。一旦自己招出郭木尔帮着干的事,他郭木尔就得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所以郭木尔现在的表现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那就是他巴不得赵强赶紧离开宁古塔,离得越远越好。

想清楚郭木尔为何要装作不认识自己慌张就走的原因后,赵强大出一口气,脑子也静了下来,心定下来后,才觉着后背有些凉嗖嗖的,这才意识到因为方才太紧张,结果大冷天的倒出了一身冷汗。

“大帅,是走是留,请大帅速作决断!”

葛飞虎听见衙门里闹哄哄的,担心那清将正在调兵,又见赵强迟迟不发话,心里是急得不得了,德丘等人的性命自然是不能跟大帅性命相比,情急之下便要推赵强上马。刚伸手要扶大帅上马,却听大帅低声喝了一句:

“不忙!”

挥手制止葛飞虎后,赵强冷静的看了一眼都统衙门里面,示意正要上马的护卫们不要着急,都待在原地别动,然而镇定的对他们说道:“咱们不走,就留在这里等德丘他们。”

闻听赵强不走,葛飞虎有些急了,身为大帅的卫队长,自是以大帅安危为第一要务,现在眼看大帅身陷险地,他如何能镇定得了。葛飞虎不是吴军旧部出身,其祖先是大明朝的卫卒,自关宁军占了雅斯克后,他便与众多同为明军后裔的汉民来投关宁军。因其祖先行伍出身,其自幼便习武,成年之后能力举百斤,曾只身猎杀过黑熊,端的是悍勇无比。投军后更是屡立战功,一月之内便从下士晋为小旗军官,尔后被上司看中,推荐给大帅,其后蒙大帅看重,授予卫队长一职。葛飞虎与众多投关宁军的汉民一样,都是想随着关宁军有朝一日能够杀回故国,将祖先的骸骨葬回故乡。

作为失去故国沦为异乡客的一员,葛飞虎与那些明军后裔们盼望回到故国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吴军旧部们。他们虽在这极寒之地生活了百余年,却是从未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乡,而是切实体会了一番亡国的滋味。每当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他们叙说故乡的时候,这些汉民的鼻子都是酸的。

落叶归根,人老了都是想回到家乡的,可是一代又一代的卫卒后代却是终其一生也难以再见故国,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乡音,看不到那熟悉的乡土。这种孤悬在外的痛苦从曾祖父的身上传递到祖父身上,又众祖父身上传递到父亲身上,然后又从父亲身上传递到自己身上,再然后…难道还要让这种思乡之苦传递到自己的子孙身上吗…不,绝对不能!关内!家乡!汉人的土地!葛飞虎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关内,鞑子不让他们回去,他们就杀回去!哪怕死,也要死在父亲所说的那条长满柳树的小河边……

而能不能实现祖宗遗愿回到故乡,就要看关宁军能不能挥师南下入关,而这一切又都系于关宁军大帅赵强一人之身,所以葛飞虎是绝对不愿赵强身处险地的,他必须劝说大帅离开,否则他再也看不到那条长满柳树的小河。

“大帅,此地不能留,那清将认得大帅!…”葛飞虎苦苦的劝说着,身为下属,他不能决定大帅的去留,但身为卫队长,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本帅料他郭木尔也没那个胆子。”

赵强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做,既然郭木尔害怕自己被抓住要比害怕自己逃走更多,那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呢。他很是自信的对着自己的卫队长笑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会有事的,如果真的有危险,本帅难道还傻乎乎的留在这里等清兵抓吗?”说完又扫了一眼紧张的拉着马匹的护卫们:“镇定些,本帅说无事就无事,你们都放松些,刚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是,大帅!”

见赵强如此自信,说得又这么肯定,葛飞虎虽犹豫,但是对于大帅一贯的信任和服从让他不再坚持己见,示意护卫们照大帅说得做,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叮嘱他们:“都机灵些…”

事情果然如赵强所料,郭木尔进去之后直到现在,除了方才院内有些乱哄哄的外,都统衙门的大门口却是一个兵丁也没见出现,只有门房里的那个当差不时探出头来朝外面瞄上两眼,然后又一缩脖子继续窝在那里烤暖。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等了约摸小半柱香时间后,德丘等人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见德丘他们出来,葛飞虎和身边的护卫们都悄悄松了口气。思图兴奋的低吼了一句:“出来了!”

德丘等人可不知外面的赵强他们等待的是那么煎熬,这时还沉浸在办好路引的兴奋心情中,远远见了赵强,就将手中的路引挥舞了一下,然而快步走到赵强面前,抑止不住的高兴。

“大帅,东西办好了!”

“好!”

赵强心头大石落地,扫了一眼印着鲜红大印的路引,示意德丘收好,便要拉马离开这里。不料刚拉过马头,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叫喊:“慢着!”

这一声“慢着”让已经松下弦来的赵强和葛飞虎他们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思图等人扭头的时候甚至已经将手伸进了包裹兵器的马腹里。

德丘不知道事情缘由,见赵强和葛飞虎他们神色不对,心中也是“扑通”一下,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去,却见一戈什哈快步奔到了众人面前。

德丘半是小心半是恭敬的往前迈了一步,抱了抱手问那戈什哈:“这位官爷有什么吩咐?”

那戈什哈上下打量了一眼德丘,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家大人见你们是头次去京城,就着我来嘱咐你们几句,好让你们晓得厉害,以免在京城生了事,害了自个。”

“官爷请说,小的们洗耳恭听!”见这戈什哈是为这事而来,众人再次放下心来,全都稍稍低了低头,等着那戈什哈发话。

“嗯。”那戈什哈见赵强他们对自己很是恭敬,心下满意,当下不急不慢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京师重地非同尔等所处边荒之地,一举一动皆有王法管制,你们生长于关外,平日甚少王法规矩,粗野惯了,见识也少,不知京城的规矩,虽说是去做买卖,但一举一动都干系重大,一个不慎,就能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你们去了京城后,切记一切要小心,等闲不要得罪人,更不可行那不法之事...”

这戈什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不过归结起来却是一句话,那就是要赵强他们进了京城后,绝对不要犯王法,言外之间就是不要贼胆包天,跑京城去干一票。赵强只听了几句,便知这戈什哈不可能平白无故来说这么一通,也不可能是哪个大人真的心善来提醒几句,恐怕多半是郭木尔借着这戈什哈之口告诫自己。这小子自己不方便也不敢来找自己,又担心自己真的跑京城去干一票,如此一番倒也是用心良苦,念及此处,赵强心中嘿嘿一笑。

那戈什哈难得找个机会借着自家大人的名义对人训上这么一通,好像也是有瘾了,说到兴处,自己也即兴发挥了几句,好不容易等到他交待完毕,德丘忙千恩万谢的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里。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那戈什哈也就不再啰嗦,示意德丘他们可以走了。赵强他们早已听得不耐烦,当下忙牵了马匹走人。

第五章 车马行的奇怪来客

出得宁古塔后,确认后面没有人跟着,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德丘趁机问葛飞虎等人,刚才为何那么紧张,待得知事情缘由后,不禁伸了伸舌头,暗叫侥幸,又为大帅的临危不乱感到佩服,暗道若是换了自己,只怕可没有大帅那么镇定,一个不慎,即使郭木尔不派兵来捉,那宁古塔的兵丁也早早捕了他去。

路上赵强问起德丘办路引的事,德丘说,他们初始进去与那办路引的官说明来意后,对方爱理不理,言辞颇有不满,说道这个时节入得什么关。后来德丘照例递上孝敬,那官员的脸色才好些,不过也未当场就把路引给他们批下来,而是问东问西,显然是嫌德丘给的银子少了,德丘见状,便要再塞上些。

别看这办路引的官员不过是个八品,但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磨,县官不如现管。现眼下人家手里掌着批办路引的权力,德丘就是心里再有所不满也拿对方无可奈何,只能花钱买个通顺。岂料德丘刚要再递银子时,却听屋外传来一阵闹哄声,然后就见一个佐领模样的官员撞在一盆栽上摔了个狗刨。办路引的官员估计与那佐领相熟,见状便摞下德丘等人出门去扶那佐领。

那佐领被人扶起后,脸上既是尴尬又不安,阴晴不定的,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问了那路引官几句,然后就在那路引官耳边低语了几句,其后那路引官便回到屋子,很是爽快的就拿出一叠路引,从中抽了几张用了引,随手就给了德丘他们,一点也没有再为难的意思。痛快的连德丘再递上的孝敬也没有要,只让他们快快离开,早点入关做买卖去。这么一出搞得德丘甚是糊涂,不明白这路引官何以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路引到手,事情便算结了,德丘哪里会为对方的前后变化特地留下问个明白,当下收好路引就兴匆匆的出了衙门,后面的事就是赵强所知道了。

听德丘说完后,赵强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郭木尔这是在将自己当神一样送呢。只要自己不给他惹事,他是万万不会主动来寻自己的麻烦的。

路引办到了手,又出了宁古塔,还交上郭木尔这样的“好知交”,赵强是心情大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引得护卫们侧目不已,好在路上行人不多,就是有些放形也不碍事。

宁古塔往盛京去的官道比起三姓往宁古塔的官道宽了不少,而且沿途村庄甚多,已隐隐有了关内气象,或者说是农耕文明的迹象。一些地段甚至还能看见路边的麦田,水利堤渠修得和关内毫无两样。越往南,路上的商旅行人便越多,落脚的集镇也比北地热闹了不少。如此赶了三日,赵强一行到了辽源。

辽源便即当年的黄龙府,东北方向有座龙首山,为长白山余脉,从此地再向南,便一马平川,再无山势阻挡,为后世之“松嫩平原”所在。因这里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家围场,所以又有“盛京围场”之称,不过现在的辽源无城,当年的黄龙府早已没入黑土,遗迹全无。赵强他们是在一家名为“开通”的车马行歇的脚,一同住在车马行的还有二三十人,多为走亲访友的旗人,只有几个是与赵强他们一样的走商之人。

这个时代的车马行更多的承担车马运输,所接待的也多为车夫走力之类的苦力角色,所以一般人外出是不会住车马行的,多会选择旅店休息。不过因辽源是皇家专用的围场,此地禁止普通百姓居住,只在围场东南二十里处有个镇子,而这家开通车马行也是镇子里唯一能供人住宿休息的落脚点了,也就是说过了这地,你就休想在日落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同住在车马行的那些旗人也不是什么黄带子、红带子,而是普通的八旗百姓,穿衣打扮也不见富贵之色,大袄套身的若不留心看,倒还以为是苦力角色呢。

不管是哪一个阶层,哪怕是统治阶层,总是以金字塔形式存在的,位于金字塔最底端的便是最穷苦最普通的百姓。八旗也不例外,纯满洲八旗到如今已有数十万之众,不过却不是每一个八旗子弟都是高高在上,坐享富贵荣华的,很多人和汉人还有其他民族的百姓一样,也是要自力更生的,只不过多了点特权而已,但在关外,这点特权却是对旗人的生活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看到这些寒碜打扮,言行举止都似乡间老汉的旗人,赵强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些旗人对于赵强他们倒是还有些优越感,虽同住在车马行,吃穿用度没什么两样,但他们总是有意识的表现出自己旗人的身份,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索伦人是不配也不值得自己正眼看待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愚昧和自大吧,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就好像百年后落后世界的大清帝国总喜欢将自己视为中央上国一样,不愿接受自己已经没落,已经被时代淘汰的现实。

旗人们不来理会己方,赵强自然也不会傻的主动去找他们攀交情,另外那些走商的可能是出于同行的警惕,也不来与他们攀谈,于是乎,车马行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现象:明明有那么多人挤在一块,却谁也不愿意说一句话。

有意思的是,这家开通车马行的东主和伙计却是汉人,不过他们却是旗人——汉八旗的人。满蒙汉三个八旗当中,只有汉八旗的人是不被禁止从商做买卖的,而且在关外,除了发配为奴的汉人犯人,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汉八旗能够呆在这满人的“龙兴之地”了,所以这个出身汉八旗的东主便在这辽源围场外开了这家车马行。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知道南来北往的人都要打这辽源过,而此地离盛京还有一百多里路,离最近的驿站也有三十多里路,所以要想住宿就只能在他的开通车马行住。但他也知道,达官贵人们出门在外的不是住大户人家就是住官府,谁都不会青睐他这家充满怪味的车马行,所以他的客人注定就是那些走商的掌柜伙计或者是出门在外的普通旗人,因此店里就没必要装修得那么好,也不需要什么上房雅间什么的,一切以实用就好。而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奇怪现象,东主也是心里倍亮,见怪不怪,对于那些旗人看向索伦人鄙视的眼神,他也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就经常被这些都没自己有钱的旗人看不起。

管他谁看不起谁呢,只要有银子赚就行。东主是个实在人,也是个明白人,可不会硬要把这些不属于一个阶层的人硬揉到一起,照例收了房钱,上了饭菜后,便和屋里人团到里屋去烤暖去了,只留下伙计在那支应着。因明日还要赶路,所以赵强让大家吃完东西早点休息,另外让葛飞虎去看着伙计喂马,以免马吃坏了影响路程。

这年头又没电视也没广播,天一黑就什么事都没有,在家的人还能搂着娘们取乐,出门在外的也就只能早早睡了,好养足精神。所以天一黑,伙计刚把油灯点亮,大多数人便窝进了各自的屋子,诺大的院子除了偶尔听到几声咳嗽声外,就再也听不到一句声音。

赵强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因为他一边吃一边在回忆白天路过的地方,留心哪些地方要是驻了兵是易守难攻,哪些地方又是可以绕开的。就这么吃着想着,想着吃着,速度自然慢了下来,于是等护卫们都吃完饭等着照料大帅休息时,赵强的饭碗还捧在碗里。好不容易吃完晚饭,赵强打了个哈欠,示意众人这就去睡吧,刚要起身,却听院子的门被人敲响了:

“掌柜的,开门!”

“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的!”

正在屋里头和老婆亲热的东主一百个不情愿的披着棉袄从自己的屋子里探出了头,朝伙计嚷了句:“三儿,去看看,是谁。”

“哎!”

叫三儿的伙计忙应了一句,快步跑到院子里,拔下门栓拉开了门,门刚打开,就见几个劲装大汉走了进来,为首的汉子一脸胡须,凶神恶相的把三儿吓了一跳,只道是来了老瓜贼,不过待又有两个中年人进来后,他才舒了口气,心道原来这些凶汉是给人护院的。

但凡在外走商的商人,要是身家丰厚的,多半都请了保镖,以防路上被人劫了,所以三儿初始见了那几个劲装汉子被几人的凶样吓着,但见了后进来的两个中年人这才放下心来,只道这几个凶汉是这两个中年人的保镖护卫。

那两个中年人皆是文士打扮,前面一个个子极高,比赵强都要高小半个头,眉目间十分英气,且伴有一股让人不威自严的气质,而后面一个也不矮,相貌比起前面那人稍有不如,不过却是没有前者那丛洒脱的胡子,而是面白无须,看上去十分惹眼。二人进得院子后,那几个劲装汉子便散在二人身边,为首那凶汉看了一眼那高个中年人,待对方点头后便扔给那伙计一锭银子,吩咐道:

“这银子赏你的,你马上腾出最好的屋子,打来洗脚的热水,动作要快!”

第六章 学士和太监

恶汉扔给三儿的那锭银子足有三四两重,这可是出手够豪绰的了,三儿在这车马行一月累死累活也不过半吊钱,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就是平日里碰上大方的客人,也不过几个铜板打赏,换这也要千恩万谢了。现在凭空就得了这么多钱,三儿还不欢喜疯了,张大着嘴巴合不拢嘴,不敢相信的望着手中的银子,就差拿牙去咬一咬这银锭是不是真的了。直到那恶汉不耐烦的又催了一句,三儿才从惊喜中反应过来,慌似的把那锭银子给揣在了怀里,屁颠屁颠的就领着他们往最好的屋子里去。那两个中年人似是对三儿这种贫寒之人见到银子的反应见多了,二人对视一眼,嘴角俱是微翘,微一点头便跟着伙计走去。不过面白无须的那中年人却是始终不曾超过那高个中年文士,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落后半步的姿态,模样也甚是恭敬,那中年文士对他的步伐也似是习惯,坦然的走在他前面并未有什么不适。

院子里此时并无多少人,除了一个正好出来倒洗脚水的旗人外,就是赵强一行了,那掌柜的方才出来探了一眼便又缩进了屋,若是晓得三儿这一开门便得了锭银子,怕肠子都要悔出来。那倒洗脚水的旗人并未留意院门这,把水往院子里随意一泼便钻进了屋子,倒是未注意到进来的这几人。赵强和一众护卫们却是对这几人留上了心,尤其是赵强,好奇心更甚。看那两中年人打扮,似是有身份之人,再看几个护卫举止,也似军中行伍出身,而且出手如此豪绰,再加上其中一个还没有胡子,白白净净的,让人自然而然想到宫里的公公们,如此一联系,赵强不禁就对那极有气质的中年文士产生了兴趣。

什么康熙微服私访的扯淡事赵强是不相信的,而且康熙是个大麻子,眼前的这中年文士却是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与康熙的气质有很可能接近,相貌却是差得大了,所以赵强肯定这人绝不是康熙。但是不是康熙的话,这人又是谁?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按正常人角度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宫里的太监,而一个能让宫里太监陪在身边,又有军中之人保卫的人,这个身份倒真的是值得推敲一番,恐怕十分显赫得很。

赵强记得后世常看到一些记载,说是有清一代,太监是不可以离开北京城的,一旦发现就要立即处死,这也是清朝统治者防止出现如明代一样的阉宦之祸定的铁制,后世同治年间慈禧宠监安德海便是被山东巡抚丁宝桢借着这个祖制给砍了头的。所以在清代,但凡太监出京,肯定是有差事的,不然借他天大的胆也不敢私自出京。如按这个推算,那面前这个太监能出宫,又能来到这关外,而紫荆城的主子又是所谓“英明神武”的康熙,因此理论上这个太监就不大可能是私自出京,定是得了康熙允许陪着这中年人出关。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就来了,如果这太监是得了康熙允许陪着这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来到关外,那这中年文士的身份定然十分显贵,否则康熙断不会让一个太监陪着他来关外的。

猜测一番这中年文士的身份后,赵强便下意识的联想起这人的真实身份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与皇室有关。但在排除康熙本人后,赵强自然而想就将这中年文士的身份与康熙的几个儿子联系在一起,不过现在才康熙二十三年,康熙本人是八岁登基当皇帝,时年八岁,所以他现在也不过三十一岁,其长子允禔是康熙十一年出生,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因此康熙的儿子显然与这中年文士的身份沾不到一起。那么按排序法,排除康熙与其子后,就应该轮到那些亲王郡王了。

想到这里,赵强便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康熙时期的王爷们,如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庄亲王博果铎、安亲王岳乐、康亲王杰书、信郡王鄂扎等人,但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些个王爷与这中年文士的身份也没有关连。因为此地离辽源围场不过十多里路,要是这中年文士真的是王爷,那他来了关外到了这辽源,定然会去围场,又怎么可能自甘下贱跑来这车马行睡一晚呢,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就算这王爷自己想来,恐怕他身边的人也不会让堂堂王爷在车马行住下的。

满清的王爷们可没有体恤下情的觉悟,要他们自降身份还不如让他们寻根绳子上吊呢。赵强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中年文士可能是王爷的猜测,但仍是摸不透这中年文士的身份,这越不知道心里就越痒得很,好像蚂蚁在爬一样难受,就想着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看这中年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无奈的是,他是有心想上前与中年文士套近乎,然后摸摸对方的底,怎奈他的身份在这,只怕一说话就露馅,身边的人又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想知道什么,也派不上用场。

急啊,痒啊,郁闷啊,眼看着那伙计领着中年文士一行往一间大屋子里而去,自己却是只能干看着,没法和人家攀上交情,赵强憋屈的跟个什么似的,怔怔的站在那,绞尽脑汗却仍是一筹莫展。不过天无绝人之处,正当赵强干瞪眼没法时,机会却来了。

那恶汉跟三儿交待的“腾出上好的屋子来”,可是这车马行就在一个大院里,里面一间邻一间的盖了二三十间屋子,摆设都差不多,哪有什么好屋子。三儿也是得了那么多的银子心里高兴,欢喜过头也没理会人家的意思,跟往常一样把靠南边的那间带有火盆的屋子当成最好的屋子领人家去了。等到了地方,见了屋子里面的情况,高个的中年文士倒没说什么,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后面那没长胡子的中年人却是不乐意了,没好气的责骂了三儿一句:“咱要的是上等房,你怎么把这等下三烂的屋子给我们住呢!”

领头的恶汉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一把抓起三儿,“叭叭”就是两耳光,骂道:“你小子拿我们开刷呢是吧,赶紧把最好的屋子给老子腾出来,不然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这一来可把三儿吓坏了,他年纪还小,哪见过这场面,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捂着嘴巴哭丧着道:“爷,小店是个车马行,客房都是一样,这屋子已经是最好的了,您老看,铺炕大得很,还有暖盆,保您老不会冻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恶汉打断了:“妈的,你这破屋让我们大...东家怎么住...”这恶汉刚说了一句,却又被他嘴中的东家那中年文士模样的人给打断了。

“万四,放开他。”中年文士的声音很轻,但话说出来万四却是一点也不敢回嘴,老实的将三儿松开,低声道:“是,东家。”

中年文士对这屋子其实也不太满意,但自己出身贫寒,倒是不怎么计较,但身旁这人嫌了,他倒也不好强求就在这屋里住下,刚才来时,他曾看到有一间屋子点着灯火,屋内比其他屋子多了张方桌,看着要比这屋子顺眼得多。现在天色已晚,到其他地方住宿已是不可能,镇上就这么一家车马行,没必要挑三捡四,就从瘦子中拔个胖子吧。当下和声对正害怕的伙计道:

“小哥,劳你与那房的客人说一声,我这愿给他们双倍房钱,让他们把屋子让给我可好。”说完朝赵强他们所在的屋子指了指。

“这...”三儿有些为难,那屋的客人房钱早交了,东西也都搬进去了,哪里有要人家让出来的道理。

见三儿这样,那恶汉不由恼了,喝骂道:“这什么这的!你去还是不去?”扬手作势要打。

“爷歇怒,爷歇怒!”

三儿平白挨了恶汉两耳光,耳畔正火辣辣的疼着,见他又要打,忙急道:“小的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让出来,请爷稍等,小的去给你问问。”

“哼。”恶汉朝三儿一撇嘴:“还不快去!”

“是,是,小的这就去。”

三儿不敢再呆,忙向那已住了客人的屋子跑去。这边那恶汉却是换了幅笑脸殷勤的对那两中年人道:“学士大人和陈公公莫怪,这种荒野小地,边野小民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与他和声说话他倒以为好欺,恶些反而事办得快。”

“呵呵,咱家常年在宫内,这回要不是奉圣命陪着高大人出京,也不知这民间恶俗,一路多亏有万侍卫照应,不然咱家这苦头可就吃大了。”

这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他赞了句万四,扭首对那中年文士说道:“高大人,您也真是的,放着围场内的好地方不住,非要来下九流住的车马行,这不是自个糟蹋自个嘛,咱家这看在眼里可着实替皇上心疼得很噢。”

听陈公公这么说,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轻声道:“只住一宿而已,何必去劳动围场呢。高某自幼家贫,住这屋子倒也不碍事,倒是让公公您受罪了。等回了京城,高某必请皇上褒奖公公您。”

“哎,哎,高大人这话说哪去了。”

听中年文士这么说,陈公公心里高兴坏了,这高士奇可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臣子,南书房行走的学士,他要是在皇上替自己美言一句可顶自己苦干一辈子。心里那个美啊,嘴上却是客气道:“高大人您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咱家不过一低贱下人,哪里能和大人比。说实在的,这次能奉圣命与大人您一起来咱大清的龙兴之地,可全托了您老的福,咱家这一路上可过意不去呢。至于皇上那里,咱当奴才的哪里能请得了好,也就图个当好差就是...”

二人正客套着,那伙计却满脸苦色的过来,先看了一眼那恶汉,再看中年文士,才小心翼翼道:“几位客官,那屋的客人不肯把屋子让出来,说是要让的话得请你们主事的过去谈。”

“嗯?”

万四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可是宫里出来的,一路上大小官员哪个见了他不是妥妥贴贴的,就算对方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但高大人给了双倍房钱,怎的还如此不晓好歹的。他有心要在高士奇和陈公公面前表现,当下胸脯一挺,昂然道:“二位东家稍候,容小的去会会这些粗卑客!”说完也不待高士奇和陈公公说话,大手一挥便领了几名手下往赵强他们屋子而去。

第七章 不堪一击

高士奇见万四一幅要生事的样子,心中颇有不满,但此人却是宫里的人,自己虽可喝止其行事,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太过严厉于他,况且一路行来早已疲倦,只想好生睡上一晚,对方不过是些索伦走商的,好说不行教训一下也好,省得干站在这不得休息。那陈公公却是个热闹人,一见万四的架势,知道有好戏看了。往常在大内,规矩多得很,碰上个把吵嘴的就属稀罕了,现在有全武行看,可不比陪着皇上看的大戏热闹嘛!当下也不表态,默不作声站在那,脸上却是一幅翘首以待的样子,高士奇见了,只能苦笑一声,由着万四去了,心道万四带着的这几人都是好手,谅也吃不了亏,早点把事结了,自己也好早点歇息。

万四一心要在高士奇和陈公公面前表现一回自己的勇武,好能让二人将来在万岁爷面前能替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万岁爷龙颜大悦之下就能赏自己个实缺外放出京。他自己出身汉军正白旗,他爹当年跟着孔有德投清,南征北战二十多年才给他挣来一个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位,这才有资格入宫谋个侍卫。进宫后,虽然手上功夫也不弱,但却总是得不到晋升的机会,眼瞅着同期的那些汉军旗侍卫不是升为三等、蓝翎侍卫,要么就是被放出京在绿营担个游击、参将的实缺,唯独自己却还是个不入流的汉军侍卫,一天到晚不是在午门瞎晃悠就是跟个太监似的来回递着信,见谁都得叫声爷,跟个孙子似的,就这样还得挤出笑脸应付那些空架子的满蒙侍卫,唯恐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位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活得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平日里也就不当值时,能用大内侍卫的名头吓唬吓唬店小二以赚碗不要钱的酒喝喝而已,也仅此而已了,天子脚下踩死个蛤蟆说不定都是哪家王府爬出来的,他一三等轻车都尉的汉军侍卫除了吓唬那些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外还能吓唬谁去,还能有谁买他的帐?

就这样一日度一日,一年过一年的在宫里当了十来年侍卫,如今万四也是三十大几的人了,看着别人吃香喝辣,自己却爹不亲娘不疼的,说不急那是假的,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能不能往上升升或是外放可全在皇上心里装着,求不来也急不来,皇上不施恩,你就是想破脑袋都白搭。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着了,哪曾想梦寐以求的机会就这样悄悄来了。当知道自己要负责万岁爷的宠臣高学士出关安全时,万四的脑袋一下就懵了。

高士奇是谁?天子红人!万四虽说只是个汉军侍卫,但朝堂里谁最得皇上欢心他还是知道的,而他所要保护出关的高士奇便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两个臣子之一,另一个便是人称“明相”的明珠,这两个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就是国丈索额图都比不过。所以,当接到侍卫处通知时,万四就知道这是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自己后辈子的富贵可全靠这高红人了。不过这高红人也真是奇怪,从北京出发后一路表现得都很低调,非必要也不大到那些地方衙门里去。

这不打秋风也好说,说明高学士为人清廉,万四也不稀罕跟在学士后头捞些残汤剩饭,他指望的可是长期饭票,盼的可是后半生的富贵,只要有能让自己表现的机会,少些外块什么的倒是小事,细枝末节没什么怨言可说道的。可这高士奇也太低调了,低调得有些过份,一路上就好像真的只是走南闯北的客商一样,从不生事也不招惹事,这一下可把万四郁闷坏了,虽说保得高大人安全回京便是大功,但论起来也就得个口头嘉勉,没什么实惠给自己的。

想要开把天九的好牌,那就得搏一把,卖力的表现一把,哪怕是再小的事,只要自己露足脸,卖足力,那看在学士大人和陈公公眼里就是自己可堪大用,凭着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提携自己一把还不是小事一桩。万四琢磨着是不是主动搞点事出来证明证明自己,但想想还是没这个胆,倒不是他不敢,而是怕高学士和陈公公生厌,嫌自己惹事生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一晃个把月了,高大人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离盛京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这到了盛京再进关可就更快了,眼看着自己的使命即将结束,可是却还是太平无事,万四也算死心了,不想在这小小车马行里却碰上一帮不识相的土鳖,这不是送上门来让自己表现的嘛!

事情再小也是事,对手再弱也是对手,反正又不是真的冲阵杀将,小露一手露个脸就行!万四心里那个喜啊,他方才就看到了,那屋虽有十来个人,但却都是索伦人,而且还是出来贩货的,想来没什么好手在内。而己方连同自己在内虽只有六个人,但那另五人却都是步军营出来的,对付这十来个二愣子货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步军营与护军营、神机营、前锋营、骁骑营一样,都是天子的亲兵,这步军营又分满蒙汉三旗,选的都是各旗的健壮子弟入营,跟在万四身后这五人便是步军营汉军旗的。一路上这五人与万四早已熟络,又都在京城呆惯了,眼里没其他地的人,正是鼻孔朝上牛气哄哄,放眼天下概莫敌手类型的。若不是此趟是奉命保护高士奇,怕早就没事找事了,现在事情来了,而且高大人和陈公公没发话,几人心里早就乐开了,摩拳霍霍的便要随着万侍卫去好生揍一揍那些不晓得好歹的索伦蛮子,也好让学士大人和公公知晓步军营的厉害。

自己身手好,帮手也都是好手,心中有底急欲表现的万四已存了动手的心思,所以一到那屋前,便盛气凌人的一脚踹开屋门,吼道:“怎么着,不知道好歹是吧!存心找事啊你们,妈拉个巴子,是哪个说要见我们东家的!”

“是我!”

早已得了赵强吩咐的葛飞虎朝门口迈了一大步,硬生生的挡在万四面前,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他。

“吆喝!你小子会说汉话嘛!”

葛飞虎的汉话让万四有些惊讶,他嘿嘿笑了一声,用手指着葛飞虎道:“我们东家也是你们这些蛮子想叫就叫来的吗!你们他娘的也太不识相了!”

葛飞虎不动声色的伸出右手拨开对方的手指,沉声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万四没想到对方竟然敢顶撞自己,当下便想出拳打他一顿,不过眼角余光瞅见高学士和陈公公正看着这边,心思一转脱口道:“我再问你一遍,这屋子你们是让还是不让!”

葛飞虎强忍怒气道:“让又如何?不让又如何?”

“若是让了,就少挨顿皮肉之苦,若是不让,那可不要怪爷们拳头重了!”说完万四作势挥了挥拳头,身后那五个步军营的也都紧跟着上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盯着赵强他们,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意思。

让万四意外的是,对方听了他的话却是没有害怕的意思,而是哈哈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内的那些索伦汉子也全都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己方的眼神也充满不屑,似是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有一个更是自顾自的搬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看。

“有意思,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这么硬逼着人让屋子的。”葛飞虎收住笑声,缓缓的逼近万四,冷冷说道:“若是你好生说话,这屋子也不是让不得,不过现在嘛...哼哼,没门!”

“没门?”

早被对方笑声搞得火大的万四一听这话,再也不作他想,心道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伸手便是一拳直捣对方的左脸,吼道:“爷让你有门!”身后五个步军营的见万四动手了,便要上前对对付另外的,不想他们身子还没动,却听万四“哎哟!”一声惨叫,然后就听见与万四交手的那汉子一声大吼“滚开!”话音未落,就见万四跟个麻袋一样被人踢飞,一头栽到了屋外。

从万四出拳到被踢飞在外,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内中过程甚至都看不清楚,步军营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这万四可是宫里的侍卫,几人闲来无事时也与他练过,知他身手还是十分了得的,哪知竟然被对方一脚就给踹飞了,当下都不敢上前,彼此有些慌张的对视一眼,留下三个留在原地,另两个则忙去将万四扶起来。

院里的人都被这边的打斗惊醒,不过都是缩在屋里透过门缝和窗户偷偷的瞧上几眼,却是谁也不敢出来劝架当和事佬,那掌柜倒是想起来,毕竟是在自己的车马行里打架,作为店主不出来劝下实在是不像话,怎料刚起身却被老婆一耳朵给揪了下去,骂了句“你这老骨头生痒是吧,都是些苦哈哈,要是打急了给你两拳,你让我可怎么活”,听了这话,掌柜一吐舌头,可不敢再出去劝架了。那边三儿却是高兴得很,方才被那恶汉打了两耳光,没想报应来得这么快,转眼这恶汉又被人家踹了个狗吃屎,真是大快人心。

高士奇和陈公公也被万四的惨样吓了一跳,陈公公可是头回见着这样的场面,心吓得“扑通扑通”跳,暗道这些索伦人可真是蛮子,打起架来也凶得要死,继而又道这该死的万四,昨这么不中用的,娘的,真是花花忱头不中用,亏咱家还想回京替他说几句好话呢...

万四被步军营的人扶起后,方才的盛气和凶状早已不复存在,这会蔫得跟什么似的,只觉身上骨头都散了架,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的眼冒金星不知东南西北了。留在屋内的三个步军营的人此时却是叫苦连天,最能打的万四只一个回合便被收拾成这样,自己五人看起来也不是这些索伦蛮子对手,可是老站在这也不是回事啊。那头高学士和陈公公可是看着呢,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逃回去吧。可是他娘的要是再打,不是自己把自己架火上烤嘛。正当几人左右为难,进退不得时,对面的索伦人却是替他们解了围,只听对方言道:

“我们虽是边野之民,但也不是不懂礼的,如果你们东主真想与我们换屋子,就请他过来与我们说,凡事但有商量,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这事本是小事,没必要大动干戈的,伤了谁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好,爽快,既然如此,高某愿与你们当家一谈,也为不懂事的伙计赔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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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伴进京

不愧是康熙宠臣,审时度势之快远比常人快多了,那边陈公公还愣在那,这边高士奇却是已经快步到了赵强他们屋门外,朝着众人一拱手,礼数甚是周到,且一脸的愧疚,似是为手下的鲁莽感到难安。

赵强要的就是对方的正主过来,现在人过来了,这台阶自然也要给人家下了,难不成真要和对方大打一场不成。当下给了葛飞虎一个眼色,葛飞虎会意过来,忙也道了声:“好说,好说。”稍顿一下,带有询问的意思道:“不知掌柜的贵姓?”

“鄙人姓高。”高士奇道了一声,突然侧了侧身子,对被步军营人扶着的万四吩咐了句:“还不过来给人家赔个礼道个歉!”

“这…”

万四已经有些清醒了,但身子却痛得厉害,方才胸口硬生生的挨了对方一踹,着实是气喘又难受,正委屈着呢,就想着亮出身份来好生收拾这帮不长眼的索伦蛮子,不想高大人却是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不但说得客气,还让自己给对方赔礼道歉,这怎么想都受不了。无奈高士奇的身份太压人,他这个不入流的大内侍卫难道还能抗命不成,当下满心不情愿的在步军营的人搀扶下勉强冲着对方拱拱手,赔礼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见他这样,葛飞虎也不与他计较,大帅的意思是要与对方的东主攀谈攀谈,现在正主出面了,这等护院打手的下人与他罗嗦什么。要是对方不服,大不了再给他一脚,打得他服便是!

葛飞虎十八岁时便敢独自一人与黑熊缚斗,并最终擒杀,其后也遇过虎豹,都不曾退过一步,端得是凶悍无比。投了关宁军后,更是从那老兵身上学了多般杀人手法,正是艺高人胆大,如何会怕个护院的。若不是赵强对他有过吩咐,出手要有轻重,不能惹上人命官司,不然按他的性格,方才万四如此嚣张,早就一拳结果他了,如何还能让他能起身呢。

万四能做到这个地步,对方似也不再计较,高士奇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万四,何况吃亏的人是万四,对方可是一个也没伤着。他万四再不济也是宫里的侍卫,吃了这等亏遭了这等罪,却能憋着气听自己的命令,不管怎么看,这面子都是给足了自己。

高士奇出身贫寒,尝尽人情世故冷暖,若不是得了明珠提携,入了康熙的南书房行走,只怕还是那破落的潦倒客,受尽世人白眼,尝尽人间辛酸,焉能有今日之风光。也正因此,对于场面上的事他应付起来可比那些自幼锦衣玉食的八旗公子哥儿要上道多了,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他可是心知肚明一肚子数。方才一见万四被踢出,他便知道再动手的话己方只会吃更大的亏。

这动武是没戏了,若是按不下这口气,以官位压人,又不是他高士奇的为人,而且这荒郊野外的,这些个索伦蛮子能不能被吓住也难说,既然现在对方给了台阶给自己下,那就顺水推舟把这梁子揭过便是。

得饶人处且饶人,高士奇对这帮索伦人方才那番话还是暗暗佩服的,暗道对方主事的必是一了得之人,不然不会行此做为。想这万四如此欺压他们,且又是先出手伤人,却是仅仅被教训一下便罢了此事,这等胸襟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间,占了上风便要趁势欺压的事情高士奇见得多了,有时甚至就是要借着优势要人家命,美其名曰“一了百了“、“斩草除根,以除后患”,就他自己也曾与明珠一起做过不少这样的事。眼下这事虽说还不至于闹到伤人命的地步,但对方能如此克制,理和礼都做到位,实在是难得很。当下高士奇便想与对方主事的好好结交一番,不看别的,就看其手下能如此凶悍,就值得好好结交一番,说不定将来还能有些用处。

不过哪个是对方主事的呢?借着万四赔礼的空当,高士奇暗自观察了对方一番,发现与万四动手的这壮汉不大像是主事的人,边上有一人虽说是主事打扮,但脸上除了圆滑老道之外,倒也看不出是能拍板之人,其余的人也不大像是主事的人,只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汉子好像隐隐有主人风范。但对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所以难以从言语上判断对方身份。高士奇微一沉吟,心下便有了主意,当下带着几分歉意对葛飞虎道:

“只因误了路程,所以赶不及寻间客店投宿,这才与随从们在这车马行里暂住一晚。实不瞒诸位,鄙人是关内江南人士,少时由父母带着投了京中远房亲戚府中,又因这亲戚在内务府有份差事,所以高某便替亲戚料理些产业。此次出关便是为些生意上的事。呵呵,说来也不怕诸位见笑,高某这辈子别的不怕,却是怕冷的很,这也是头一回出关,一路上苦头吃得不少。方才只因见了诸位的屋子比伙计领的那间要暖些,这才想和各位换一换,不想却是闹出这种不愉快来,说来也真是惭愧,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

言毕,高士奇很是诚恳的对着葛飞虎还有后面的赵强他们作了个辑。他这番言辞说得是一点破绽也没有,用亲戚在内务府当差的借口掩饰了自己一个汉人何以到得关外的原因,巧妙的遮盖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不使人生疑。因为但凡汉人能到关外的只有三种人,这第一种人便是关内发配来的犯人,第二种人则是朝中当官的汉官,第三种则是替那些王公大臣们办差的汉人包衣。高士奇虽没直说自己是包衣,但他那亲戚在内务府当差,不是旗人又是什么?他这远房汉人亲戚投在旗人府上,不做包衣又能做得什么?

葛飞虎粗汉一个,见对方如此客气,也不知回礼客气几句,只定定的看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好。半响,方听德丘咳嗽了一声,上前对高士奇说道:“高掌柜的既是怕冷,但使伙计过来说下便是,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人,谁都有个不便之处,相互体谅一些便是。若不过高掌柜的人言语好生过分,你我两家也断不会大打出手。现在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咱们就把这屋子腾给掌柜的便是。”

“噢,那好,那好,东家,人家既然把屋子换给我们,这便让他们把行李拿来吧。”

正好过来的陈公公一听对方肯换屋子,乐得正好,他也是明白人,如何看不出步军营的这五个人可不是这些索伦蛮子对手,要是事情僵下去,两方再打起来,一个不慎,搞不好自己还得挨顿揍。现在事情圆满解决,吃亏的只是他万四一人,关自己何事,天不晚了,又冻得慌,还是赶紧把脚烫烫睡觉才是。

“小的这就给东家拿行李去。”一个步军营的汉子闻言忙要去拿高士奇和陈公公的包裹,却被高士奇出声拦住了。

“还未请教贵东主是哪位?”高士奇一脸微笑的看着葛飞虎和德丘二人,眼睛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强。赵强见状,心知这姓高的已经知晓自己是这帮人的头,他刚才想了一下,一时也没想起朝中有哪个姓高的名人,便以为这中年文士报的假姓。既然对方不肯说真实身份,那自己也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他好好“聊聊”便是。

“让高掌柜的见笑了,在下米庆,索伦丘禾部的。”赵强起身走到高士奇面前,学着他方才那样也作了个辑。

“原来是米东主,幸会幸会!”高士奇又一拱手,好像真的高兴能与赵强认识一样。话锋一转,却是又道:“不想米东主也会说汉话,真是得难。”

听了他这话,赵强心中一凛,知对方有了疑心,却是不露声色道:“我们索伦人大部都在编八旗,然也有一些未入旗,我丘禾部便是这未入旗的一部,我们长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族内的油盐米面缺得很,所以要经常派人出来采买,另外也不瞒高掌柜,我们这些人虽然长年呆在深山老林里,但手上的宝贝却是多得很,高掌柜的也是行商的,自然知道好东西在关外和关内的价格有何不同,所以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每年我们都要往关内去一趟,以求多卖些银子给族人们添些好物计。时间久了,这汉人的话自然是要学些的,不然老是靠那中间人,也不知有多少银子被私下吃了去。”赵强这话说得甚是圆滑,且都是生意场上的事,解释起来也说得过去。他所说的宝贝自然是深山老林里的上等貂皮和那千年老参什么的,这些个东西也就那生活在深山里的部落能搞到,因此高士奇听了疑心顿去。

“原来如此。”高士奇点了点头,又道:“照这么说,米东主们是要往关内去的喽?”

赵强道:“正是。”

高士奇“呵呵”一笑:“如高某没有猜错,米东主定是要去京师走一趟的,也只有在京师,东主的那些好东西才有大买家。”

赵强闻言亦是“哈哈”一笑,点头附和道:“不错,这好东西也只有在京师才出得了手,换其他地方,未必有人能吃下呢。”顿了一顿又有些羡慕道:“其实我等边野之民哪个不羡慕京城的繁华,哪个不愿生活在天子脚下呢,不怕高掌柜见笑,在下每次进京都恨不得就在京城扎下根,奈何我们索伦人千年来在这关外苦寒之地生活惯了,真在京城那种好地方长住,却是如何也适应不了,不是憋屈得很就是好像浑身骨头都生痒似的,唉,苦命噢。”

赵强所说高士奇也有些切身感受,他现在虽已是朝廷重臣,皇上红人,但住在京城却总是想念浙江余姚的老家,吃的米喝的水总是觉得家乡好,正应了老人所说“天大地大,不及生养之地好”。二人又说了几句,那边陈公公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不明白高大人怎么和这帮索伦蛮子聊得这么高兴的,看样子就差摆上一桌酒菜把酒夜谈了。便趁着两人说话的空当,催促高士奇早早歇了。

高士奇和赵强越谈越有兴致,总觉得面前这索伦汉子不简单,可就是不知道这不简单在哪,探他口风,又是丝毫不露,不由更是佩服。他生性好揣摩人心思,否则也不好把康熙哄得团团转,不想却是摸不到一个索伦人的心思,也暗暗起了劲,非要探出究竟来。但陈公公不耐烦了,虽是阉人,总是皇上派来的人,总不能拂了他面子,高士奇毕竟是外臣,比不得陈公公这个一天到晚呆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要是惹他不快,倒也麻烦。便与赵强说了腾屋子的事,赵强应了,让葛飞虎他们把东西搬到高士奇他们屋中。

葛飞虎和德丘他们把行李收拾好出去后,赵强便与高士奇告辞,正准备走,却听高士奇道:“既然米东主们是要进京,高某也是要回京,那不妨明日一路同行做个伴,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知可好?”

此正是赵强想要却是不好主动说的事,他引来高士奇,与他长谈这么多话,为的就是能有机会和这姓高的结交认识,好探他的底,摸清他的身份,不过对方隐藏得很好,他也摸不出什么来,现在对方主动给了他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忙笑道:“甚好,甚好,高掌柜对京师熟得很,我正要请高掌柜的帮我寻些好主顾呢。”

二人就这么说定,当下也不再多说,手下们各自收拾,高士奇还不忘让步军营的人拿了双份房钱给赵强他们,却被赵强婉拒,步军营的人回报后,高士奇也不勉强,区区房钱也不算什么,对方与自己都是不放在眼里的,既然对方不收,那自己也无须再强给,徒的显得小家子气。

第九章 高士奇

赵强将屋子换给高士奇后,便自领着护卫们歇息去了。步军营的人将屋内简单收拾一下,炭火拨得更旺些后,唤来伙计拎了一桶热水来,一一伺候着高陈二人洗了。

“高大人,不过是些蛮子而已,大人何必与他们如此热乎,又约他们作伴呢?”

陈公公对高士奇相邀一帮索伦蛮子做伴回京有些不满,不明白高士奇何以多此一举,明日天亮快马加鞭走人便是,干吗要跟这些索伦人搭伙同行,不说两方身份差距悬殊,就说这路上也多有不便。毕竟高士奇身上担着皇差,不是什么内务府来关外打理的下人,如何能真与这些索伦人凑在一块。

高士奇知道陈公公的意思,也知他盼着早点回京,不愿生事,但他有他的打算,却是不能和陈公公明言,微微一笑,岔开这话。陈公公见状,知高学士不愿与自己明言,他心思也是玲珑,当下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这边万四已经由步军营的人帮着抹了跌打药,方才那一脚踹得力道着实大,不过摔在地上后却倒也没伤着筋骨,说来也就是些皮外伤,万四粗人粗皮粗骨头的,倒也不大碍事,就是这心里憋屈的慌,而且特不是滋味,只因这面子丢得也太大了。原本是想在高士奇和陈公公面前露回脸,哪曾想却被人家打成这样,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当真是丢人丢到家的。后辈子的富贵虽是没指望了,只怕回到京后更不受人待见。想到回京后继续冷板凳的生涯,万四想哭的心都有了,搭着张脸趴在那,没精打彩的,步军营的人见他这样,知他心里不好受,便也不与往常一样寻他开心。

高士奇这会的心思都在琢磨这帮索伦人,对万四也就视而不见,没空理会他。陈公公困得厉害,自然也顾不上安慰万四几句,怕就是有这功夫,他也懒得理会万四,不骂他两句就算好的了。

高士奇是浙江余额人,顺治二年生,十八年入籍杭州,补了杭州府生员,康熙三年时随其父游学京师,其年二十岁。父子二人到了京城后,原本是想在京城谋个生计,好就近应读参加科举,一举迈入龙门。哪知其父到了京城后不久就一病呜呼了,囊中羞涩的高士奇忍着悲痛东借西凑把父亲给葬了,之后便在街上卖字为生。二十六岁那年时来运巧,竟然被人推荐进了太学,如此生活才稍有转机。康熙十年时,康熙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年青皇帝,在铲除鳌拜等辅政大臣后,亲试太学生,结果高士奇因文辞、书法俱一流而荣登榜首,御试第一。同年五月,康熙即钦命高士奇为其抄写经筵讲义,由此高士奇才算真正入仕了。

成了经筳抄写官后,高士奇便兢兢业业,唯恐有负康熙所托,十万分的小心,生怕哪里出错。每夜书成后,与妻对读常至半夜,直到确认无误后才敢呈给康熙。正因他如此小心谨慎,故而翌年七月二十五日,康熙便在懋勤殿破格地接见了这位抄写员,且特赐内缎。而高士奇也不失机会,献《东巡赋》,既表达了对皇上的忠心,又显现出自己的才华,得到康熙的赏识,被补为詹事府录事。

康熙十六年,高士奇以录事随康熙行南苑,从此高士奇就成了康熙的随从。为此高士奇曾得意地写下“自笑功名薄,谁知雨露深”的诗句。同年冬,高士奇又升任内阁中书舍人,食六品俸。康熙赐御书“忠孝”二字。康熙十九年五月三藩平定后,康熙又谕吏部曰:高士奇学问淹通,居职勤慎,供奉有年,应授为翰林院。吏部议叙后,授高士奇为额外翰林院侍讲。三年后的康熙二十二年,高士奇又被补为侍读充日讲起居住官,并且成了相当于内阁的南书房行走,虽然品级不过三品,但实际上已是行使的宰相之权,其所得宠信冠居满朝汉官之上,是为汉官第一人。

高士奇入了南书房,成了康熙最宠信的汉臣后,便被朝中的两大势力明珠与索额图两派争相拉拢,最后高士奇权衡利弊,选择了亲近明珠。他此行来到关外,便是明珠力主的结果,因为他的差事便是查探有关都察院左都御史马齐密奏的宁古塔吴逆杀官造反一事。而此事的当事人宁古塔将军巴海似已搭上索额图这条线,其在关外对罗刹人的退让让一心要将罗刹人赶走的明珠恼怒,也让对巴海负有重望的康熙不满,他虽称赞过巴海为关外“擎天之柱”,但时过境迁,当年的小皇帝已经成为主宰一切的天子,他已经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也不需要仰仗什么人,所以那擎天之柱也变得可有可无。而在收到马齐密奏前,康熙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宁古塔的巴海也在奏折中对此事只字不提,这让康熙不由不重新审视起这位昔年的擎天之柱来,他需要搞清事实真相,他不允许任何臣子欺瞒自己。

如果单单是对罗刹人退让,康熙也不会对巴海有什么不满,但此事牵连到昔年让自己为之绞尽脑汗,提心吊胆的吴逆叛军,康熙不能不发火,也不能不重视。考虑到巴海在宁古塔为官三十多年,当地的官员多是他的子弟门人,根基深厚,其本身又是议政大臣兼宁古塔将军,派一般的人去不定能查出真相,所以在明珠的建议下,康熙便让高士奇出关查访,务必查出事情真相。

高士奇是微服到的关外,一到宁古塔,其也未去拜会巴海和宁古塔的官员,而是偷偷的召见了几个官员,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松山堡吴逆叛逃北上,伏杀镶红旗舒穆禄和黑龙江正黄旗何保部数百官兵的真相。得知事情经过后,高士奇是既惊又怒,惊得是巴海胆大包天,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捂着不上报朝廷,怒的是那些吴逆当真是一帮反贼,本心不改,竟然敢复叛朝廷,而且看样子好像已经与罗刹人勾结,实是汉奸国贼无疑。

恼怒之下的高士奇也不立即前去将军府找巴海质问,而是不露声色的离开,一路快马加鞭便要回京将此事真相告于皇上,然他不知道的是,在其到达宁古塔之前,巴海便已经知道皇上派了高士奇来查他,而且也知道此行所来为何。不过巴海却也不惊慌,明面上佯做不知高士奇来,暗地里却派了亲信赶往京城找索额图,算来巴海亲信这会已经是到了盛京,比蒙在鼓子里的高士奇快了一步。

第十章 伪都盛京

不知巴海的人已快自己一步赶往京师,高士奇便就不那么着急,几人所乘的都是快马,自己虽为文人,但跟在皇上身边久了,控马之术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辽源离盛京也就两三日路程,算起来月底之前当能赶回京师复命。吴逆复叛之事他已经查探得知,但如何处置巴海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他虽得皇帝宠信,却也不敢对一个旗人一品大员横加指责,妄加评断。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京城,把事情的真相禀于皇上便是,其他的就不需多言了。至于能不能借着这事整倒巴海,把己方的人推上宁古塔将军的位置,顺带着在皇上面前给索额图上些眼药,那可就全看明相的本事了。

没了压力,高士奇自然也就不考虑那么多,难得出关,来时匆忙顾不上一览这关外的风景,这回去的路上倒不妨好生看看,也耽误不了事,顺便与这些索伦人好好接触一番,倘若真能用,不妨举给明相,也是好事一桩。

次日,天刚放亮,高士奇便早早的派了步军营的人去约赵强他们。众人就在这车马行吃了些饼子,便一块往盛京而去。辽源往南,皆是平原,土地也是肥沃得很,但赵强一路看来,却发现大片土地都是荒芜的,上面杂草丛生,并无耕种迹象,只在临近官道两边的一些水利便要之处开垦了些良田。对此,高士奇也甚是惋惜,但关外之事不是他这个汉官可以说话的,所以对于赵强的感慨他也只能付之一笑。

“关外土地甚多,朝廷却不许民种,确是太可惜了。”

赵强是真的可惜,他关宁军治下地盘虽极广,无奈却都处于极北之地,一年之中只有春夏三四个月能耕种,其余时间就多为白雪覆盖了,而且又多为山岭,能供种植的良田少得可怜,所以粮食问题不论在何时,都是困拢他的一大难题。就是现在,也无从根本解决,只能靠征战抢掠而得,治标不治本。一个军队如果没有一个稳固的产粮后方,是绝不能长久的,所以赵强要趁雅克萨之战清军被拖在雅克萨城外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挥师南下,一举拿下关外,以此为根基再图入关。

小冰河时期已过,现在的关外气候比起明末时可是好了许多,农作物生长不必再怕恶劣天气,以这片黑土地的肥沃,赵强相信只要自己好生经营几年,定然可以成为汉族的复兴之地。现在见了这大片土地被抛荒,赵强是又恨又喜,恨得是满清只为防民,而不使汉人出关,空使千万亩良田因无人耕种而荒废,而关内汉人却因土地被圈被占而为旗下之奴或背景离乡。喜的是满清这种防汉之策在某种程度上加重了关外清军的粮食运转困难,有利于关宁军南下战事。只要掐断关内通往关外的粮道,困守在盛京等大城中的清军只有坐以待毙的份。

“朝廷之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妄加猜测的,许是朝廷另有打算吧。”高士奇不愿与赵强就这话题再说下去,话锋一转又问起赵强索伦习俗的问题来。

从车马行出发后,一路上高士奇与赵强谈了不少,从沿途风景到各族人文乃至眼前所见良田荒芜,若换作刚来时,赵强怕是很难与高士奇相谈,但到了今天,耳闻目睹之下,自然知道许多,所以应付起来倒也不难,不时还用索伦话来插上几句,如此一来,高士奇更是不疑赵强身份,只道他真的便是常年在外受汉人影响颇多的索伦人。

陈公公也是个谈兴颇高的人,但却是实在看不上赵强他们,不屑与索伦蛮子攀谈,只在中途偶插上几句,然后就作旁听客了。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虽乍听声音与常人无多大区别,但细听之下却也能听出其嗓音尖利,再观其相貌,对其是太监一事赵强更坚定不移了,总不可能这人是天生的“伪娘”,生来就面白无须吧。万四与那几个步军营的人谈兴可没这么高,天寒地冻的又是乘着马,难得歇下脚光顾着捂着身子了,哪里有功夫谈什么风景人情的。

从这姓高的对自己态度上,赵强隐觉这人似乎很看中自己,似乎有拉拢自己的意思,只可惜自己试探这么久,他却是滴水不露,摸不到其真实身份,不知他是哪座庙里的尊神,否则自己倒是可以投其所好,看看能不能为这趟京师之行额外收获点什么。但对方不肯透露,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看看这姓高的到底在安什么心思。就这么行了两日,众人终于到了奉天府境内。

奉天府便是盛京了,进了奉天府境内,便就是进了盛京,这盛京便是后世的沈阳。后金天命十一年,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即位于此,扩建沈阳城营建宫殿,于天聪八年改沈阳为盛京。顺治元年清军入关定都北京,便将这盛京改为留都,陆续设户、礼、兵、刑、工五部,各部设侍郎,置内大臣为总管,留守盛京,与当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改南京为留都一般。到了顺治三年,清廷又改内大臣为镇守昂邦章京,直到康熙元年时,方改镇守昂邦章京为镇守辽东等处地方将军。又至康熙四年,才改为今日之官名,为镇守奉天等处地方将军,简称奉天(盛京)将军。

盛京在中国历史上是个“奇葩”,一段本不应该出现的历史,一段本该让亿万汉人痛心的历史,然至后世,这座让汉人蒙羞的城市却是以种种丑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如那纪念清军入关、银行唤为“盛京”银行等丑事。有的时候,赵强是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民族高兴还是悲哀,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几百年后翻身成为主人的民族却为何总是对这段被侵略、被殖民的历史念念不忘,不是以电视电影、小说戏剧来美化,就是以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纪念方式来为伪清招魂。甚至连幼儿园、小学的拜师仪式都要让幼小的学生穿那被殖民时代的服饰,仿佛唯有如此方显我中华文明一般,至于那县太爷穿着伪清官服就更不用说了。

悲哀,民族之悲哀。有些时候赵强甚至在想,是不是如“水晶之夜”般以那种极不人道的方式才能让汉人真正可以挺起脊梁骨傲立于世,抛却心底的那种自卑感呢。

盛京城始建于明洪武年间,辽东都指挥使司指挥闵忠督建沈阳城,当时城墙建成后,周长9里10步,高2丈5尺,城内以中心庙为中心点,内为驻兵。嘉靖年间复又扩建沈城,北侧“安定门”更名“镇边门”,加固后的北门军事防御能力更强。在后金与明代的数年征战中,沈阳明城墙除北门外,几乎全部被毁坏。所以现在的盛京城是皇太极时期新建的,格局也与明朝时不一样,为“八门对八街”的式样。所谓八门,即城的东向,北为小东门(内治门),南为大东门(抚近门)。城的南向,西为小南门(天佑门),东为大南门(德盛门)。城的西向,北为小西门(外攘门),南为大西门(怀远门)。城的北向,西为小北门(地载门),东为大北门(福胜门)。每门又各对一街,是为“八门对八街”。现城内除有皇太极时期的皇宫外,还有努尔哈赤的汗王宫与十一座王府、五部衙门、将军衙门、都统衙门、奉天官府等建筑。城内百姓多为旗人,间杂一些蒙古与其他民族的百姓,驻军也为关外之最,具体有多少八旗驻于盛京城内,赵强却是不知。

高士奇上次来时并未入盛京,而是绕城直往宁古塔而去,这次本也不想进城,不过赵强却是要进城的,因为他的路引还要奉天府加印方能入关,于是高士奇便也与他一同入了城。

第十一章 招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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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盛京城,赵强就被城内的皇家气象所震动,与方才在城外看盛京完全不同。在城外看时,只觉眼前是一座大城,四四方方的与一般城池别无二样,只不过是大了些而已。待身入其内,这才为之一震:远处那连绵的皇家建筑群规模宏大,气魄雄浑;近处那沿街商铺也均是二三层小楼,檐壁上雕梁画栋、飞檐微翘,十分的精美。赵强后世也曾去北京看过那故宫紫荆城,但进去看了之后,却也未觉什么,只觉这故宫仅是宏大而已,较之那娇小的江南园林占地广了些,其它倒也没什么差别,所谓皇家之意则是压根就没感触过。然踏入这满清的留都盛京,赵强却从心底感受到了皇家的威仪,也为盛京格局的规整惊讶,放眼看去,街面上清洁异常,无论是商铺还是民房,都十分的崭新,路上行人秩序景然,车马俱有行道,比起后世都市的杂乱要好上万分。

其实赵强眼中所见盛京城不过才数十年历史,初建时便是以都城为目的所建,建筑都是遵循皇家之象而设计,看上去当然宠大和精美了。并且这城内百姓不多,多的是官与兵,所以这街面上看上去才干净清爽得很,如若是进了北京那千年帝都,恐怕赵强乍一进京就要叫嚷“这什么京城嘛,怎滴如此肮脏凌乱的”。

让赵强感受到皇家气象则恰恰是因为康熙正在北京的紫荆城中,天下并非共和而乃帝制,所以他才油然而生对眼前皇家建筑的钦佩之情,倘若这盛京的满清皇宫也是售票供游人参观,那任赵强如何联想,他也不会从心底迸发什么帝王之象来,皆因身临其境和回顾往事的区别而已。有的时候,同样的人或物,却给人不同样的感受,原因说白了就是观看的角度不同,换个身份、换个心态,你所能看到的便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所能感受到的也是不同样的感慨了。

见赵强瞪大眼睛盯着远处的皇宫,脸上说不出的惊讶,高士奇有些奇怪,心道这米庆不是经常出入京师的吗,为何对这盛京气象如此大惊小怪的,难道这留都还比得上京师不成?

心中有了疑问,高士奇便问赵强:“何以东主如此表情的?”

“噢…呃…”

冷不丁被高士奇这么一问,赵强猛的一个激灵,知道自己露馅了,要是常年在外跑的人,再怎么也不会对经常见到的景象如此失态,心念急转脱口道:“我等边野小民世受圣恩,见了我大清的龙兴之都心情难以言表,在下每趟至京,都要远眺皇宫,以示心中对朝廷、对皇上的敬重之情,如有失态之处还请高掌柜的见谅。”

听了赵强的解释,高士奇点了点头,倒未深想,这盛京城的气象是新颖得很,去年他陪皇上东巡时,便也为这盛京城的格局而折服过。暗道这索伦人如真要他口中所说,倒也是个可堪造就的,现关外诸将除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外,都畏罗刹人甚重,等闲不敢轻意用兵。而皇上为罗刹战事已筹备数年,开春之后便要大举用兵,正是需要敢战之士的时候,这索伦人谈吐不凡,部下又都是勇武之士,若是招了这丘禾部参战,定是一大臂助,就是不知这米庆是否肯听调。

索伦诸部,十之七八都已在旗,但那索伦驻防八旗的战力高士奇不用细查也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拿不出手,正如当年生女真一般,这关外的敢战之士还是那些生活在深山老岭里的部落为多。要是真要宣调丘禾部参战倒也不是难事,着本地都统衙门办理即可,但此次对罗刹用兵却是关系明相与索额图相争之大事,而关外的将军都统又多是索额图的人,若是让本地衙门宣调丘禾部,立了功也是他索额图的事,所以高士奇是绝不愿将遇上的这些索伦汉子拱手让给索额图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将他们带到京城,通过明相的门路直接安排进北征大军中,如此才不会被索额图抓到把柄。

打了招纳赵强一众人的心思,高士奇自然是要对对方的底摸得清楚,不然要是有什么差错,纵使牵连不了自己什么,却也是十分的不妙。要说他也不是空穴来风,非要招纳这些半路上碰到的索伦人,而是临出京前,明珠确是对其有过交待,如果发现什么可用之人,不论何族尽皆举来,量才是举,以为罗刹战事之需。高士奇知道这是明珠的不得已之举,因一直以来,明相在皇上面前能有此地位靠的就是主战,三藩作乱时满朝皆言和,唯明珠言战;台湾郑氏,朝议和之,又是明珠言战;对罗刹用兵,又是明珠力抗索额图等人的和议而主战,所以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主战”的基础上,若战败或战事不顺,那朝中那些被明珠打压的派系第一时间就会弹劾他,皇上也会恼他。因此一旦开战就绝不能失败,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明珠掌握的那些得力将军都是汉将,不能参与到关外战事,而关外诸将又不买明珠的帐,加之索额图暗中搞鬼,明珠十分担心开春后的北征会因为自己人的内讧和拖后腿而发生不可预料的局面,所以他必须想尽办法在北征大军中安插自己的人,以便能掌控大局,另外他也必须招募一些关外各部的敢战之士,利用他们对关外地形熟悉来打击罗刹人,减轻大军压力,增加胜算。有这么个因果关系,见赵强等人悍勇无比,高士奇自然便想募他们为明珠所用。

此时正值上午,城门出入的行人商旅甚多,赵强他们不好再在城门口长呆,便往城内走去。进了盛京城,就不可再骑马直行了,众人便下了马,牵在手中缓缓朝前走去。高士奇这边的人还罢了,赵强的人却是左顾右盼,一个个瞠目结舌的和赵强方才无两样,活脱脱的像是乡下佬进城一般。不过他们有这样的反应倒也让人无从怀疑,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边野之民,又是商队伙计,进了城就如世间孩儿皆喜欢过年一般,徒的不就是有好吃好看的嘛,到处乱看什么都新鲜的也正合了他们的身份和性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行了一段,问了行人,知奉天府就在前方不远处,高士奇便问赵强:“东主这就去奉天府吗?”

赵强将马绳递与一边的德丘,回道:“路引的事让他们去就好了,既然来了盛京,在下又与高掌柜的一见如故,不如去喝上几杯如何?”说完指了指头顶左前方的一块布幡,上书“云海酒楼”四个大字,布幡迎着北风正飘荡得厉害。

见赵强要请高学士喝酒,跟在高士奇身后的陈公公一下来了兴致,笑道:“那敢情好,一路上尽是吃的干粮,肚子早就折腾了,难得米东主做东,大伙便好好吃上一顿,以免扫了东主的兴。”

“既然如此,那就叨唠东主了。”听陈公公这么说,高士奇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赵强先行:“东主请!”

当下赵强吩咐德丘带人去奉天府加盖印章,自己领了高士奇等人往酒楼而去,约好就在酒楼等德丘他们回来,然后再继续赶路。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见一大帮子牵着马朝酒楼这边来,心里乐坏了,自来熟似的便来打招呼:“爷几个里面请!”不用吩咐,又在前头领着将马匹往后院牵。

进得酒楼后,因人多,堂下不好安排,伙计便将赵强他们往二楼领,开了两个包厢,赵强和高士奇、陈公公还有葛飞虎、万四等人进了一个包厢,余下的护卫和步军营的人进了另一个包厢。不多时,烫好的酒和开胃的小菜便端了上来,众人也正肚饿,也不多客套,先吃了起来。

第十二章 胡言乱语

关外的酒楼多是些旗人产业,菜色上却是包容南北,倒不限于关外一地的菜式。赵强身上带的银子足够多,又是宴请这不知哪座庙里的尊神,自然不能小气寒酸了,让伙计尽捡好的贵的上,千万别替他省,反正这些个身外之物又不是他辛苦赚来的,而是自罗刹人和各族百姓身上抢掠而来,用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这个天色还不是用饭的点,却难得碰上个如此豪绰的主,掌柜的喜得在那把算盘拨弄得飞快,后面的厨房里也是升起大灶,“霹雳叭拉”的炒着小菜。不多时,两个包厢里就上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正当间还摆了个炉子,炉上炖着香辣羊肉,一口吃下去,鲜得就差叫人把舌头都给咬了。

“让东主破费了,改日高某做东请回东主!”

几杯酒下肚,高士奇的脸色有些微红了,再加上窗户关得紧紧的,屋内俱是升腾的热气,不觉就有些热了。赵强见状,忙让葛飞虎把那窗户开个缝,透些风进来。凉风拂面,顿时让人为之一醒,顺带着劲头也足了。

陈公公对赵强的态度也亲热起来,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原先因赵强的身份是索伦人,所以陈公公总道这索伦蛮子不值亲近,又是萍水相逢的,道不来什么交情,若不是高学士非要与这些索伦蛮子同行,他才不肯自甘下贱堕了身份呢。现在好酒好菜下肚,再不晓事的人也知道笑脸相迎。这边葛飞虎在赵强的授意下敬起万四酒来,嘴里说些场面上的话,如此一来,万四也不好不给人家面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干了起来,包厢里的气氛立马便热闹起来。

酒多了,话自然也多了,高士奇知道自己酒量,万不是能豪饮胡喝之人,但赵强执意敬他,自己心下又打着招纳此人的心思,便也客随主便,由他去了,但还是有个底线的,就是绝不能让自己真的醉了。但世上又有哪个真正知道自己能喝多少酒,喝到什么程度才会醉呢,加之气氛活跃起来,稀里糊涂的高士奇也不知自己给灌了多少杯下去,只知自己的舌头好像大了起来。

看着高士奇面红身晃的样子,赵强心中暗乐,心道你清醒时能滴水不露,把自己掩饰得毫无破绽,但这酒醉之时怕可就由不得你了,酒后吐真言这话说来可不是全无道理的。

又是一杯下肚,高士奇挟了片羊肉塞入嘴中,嚼了几下却是将汁水滴到下巴上,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了,就那么用袖子胡乱一抹,看得一边的陈公公是乐得不行,往常哪里能看到皇上红人高学士如此失态啊,没想今儿却开了眼界,这酒喝得值,绝对的值!

终于,高士奇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怕是马上就能不省人事,凭的误了归程。借口到窗边清醒一下,摇摇晃晃的迈到窗边,也不嫌冷,将窗户完全打开,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有感而发道:“街上行人匆匆,却不知为何而急,又为何而如此失色?”

听了他这话,赵强也不顾嘴里正嚼着肉,“哈哈”一笑脱口附和道:“为何?还不是为了名利二字。”

“噢?”高士奇闻言一怔,似有所悟,侧身看向赵强,饶有兴致问道:“却不知在东主眼里,何为名,何为利?”

“何为名,何为利,需要自己判断,在下边野小民,见识甚少,哪里敢胡言乱语,只怕说出来倒让高掌柜见笑了。”赵强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高士奇,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哎,无妨,你我皆在外之人,碰在一起也是缘分,今日把酒言欢,畅所欲言不很好吗?”

高士奇越来越对赵强感兴趣了,本就觉得此人谈吐上佳,有一定见识,且难得的又是索伦人,不比那些汉人欺世盗名者,所以便想听听这个索伦汉子有什么高论。其实他也倒不认为这索伦人能讲出什么来,但就冲他能说出“名利”二字,也是要听一听他的高论的。

“既然掌柜想听,那在下也不怕献丑了。”赵强起身笑道:“好比在下脑后这辫子,花上一个铜板便可请人随便剪修,但若是再花上几个铜板,又可以上油包布,多些修饰,看着美观些,别人见了也好看。这就是名利,若是不为这,一个铜板能搞定的事情何需数个铜板呢?”顿了一顿,又指着这满桌的酒桌道:“这些酒菜也是,其实在下点了这些好酒好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在高掌柜面前一显自己,图个名而已,这酒楼的掌柜供了我们如此之多的上好酒菜,图的不也就是利嘛。天下之大,熙熙攘攘,所为都是这名利二字,若不为此,又为何?正如在下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往京城而去和掌柜的在这大冷天的出关,为的也是个利字,如此简单而已,不过恰恰也是这世间最难的事,看明白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好一个看明白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赵强话音刚落,就见高士奇径直来到桌前,端起酒杯敬了自己一杯,然而旁若无人的吟道:“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兮其若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且鄙。我独异於人,而贵求食於母。”

这番话听得赵强和陈公公他们头大,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高士奇,不明白他念的这是什么,念这些又是何意?倒真是有些扫人兴致,难道他不知道这满屋的人可没一个和他一样是学识出众的吗?

见高士奇念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赵强讪笑一声:“高掌柜学多识广,在下听得是好生敬佩。”这话是实话,他的确不知这姓高的念的是什么,只觉听上去绕人得很。

“哈哈,东主怕是听得头大,嫌高某和那文人学子一样酸吧。”

高士奇倒也爽快,知赵强也不知他所念何意,笑着说道:“米东主听不明白也好,不过是些吊文的东西,但正如东主所言,名利二字,看明白了就轻松了。方才听了东主的话,高某是茅塞顿开,得益非浅啊。来,我再敬东主一杯!”

高士奇正要举杯时,却突然听到外面一传喧哗,有一男子在叫道:“你们这可说错了,须知这贪官乃是国之福也!正所谓国有贪官,幸焉胜焉!”

此人刚说完,便有人斥责道:“胡说八道,这是什么道理,贪官者,民之凶也,国之祸也,如何就成了国之福也?你潘三莫不是欺我们没识过字,存心糊弄我们不成?”

那叫潘三的人听后也不反驳,只反问道:“那我问你,国何以立?”

那斥责的人却不知如何回这问题,便也反问他:“你说呢?”

潘三嘿嘿一笑:“当然是用官治国了,否则这国家那么大,不用官如何去治理呢,难不成让老百姓去治理老百姓吗?”

旁边的人听了这话,谁都反驳不了这潘三,不过细一想,他这话不对啊,方才斥责潘三的那人当下就嚷道:“你这话固然不错,可是天下当官的那么多,倘若全是贪官污吏,岂不是祸害社稷了吗,你如何说贪官是国之福呢?”

潘三环顾众人,悠然自得道:“这就是你们不及我明白了,我方才的意思便是治国须用贪国,而以贪官来反贪官,如此才是社稷之福也。”

潘三此言一出,外间顿时喧哗一片,听起来像是有不少人围在那里,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斥责潘三胡言乱语,许是斥责的人多,潘三不敢犯众怒,就不再胡言下去,渐渐的,人声小了下来,好像外面的人已经散去。

高士奇也是头次听到这等怪论,直觉好笑,心道许是盛京城内哪家官员的公子带着帮狐朋狗友跑来酒楼快活,喝多了酒便说这惊世之话,好搏得旁人注意。当下也不当回事,不想却见赵强却止住了笑容,吩咐身边的壮汉道:

“去请方才说话的那位潘三过来,就说我请他喝杯酒。”

第十三章 潘大胖子

众人被赵强的这一举动搞糊涂了,不明白他为何要去叫那说胡话的人过来,高士奇也有些诧异,不解的看着赵强,暗自揣摩起他的用意来。

赵强叫那潘三过来倒也没什么深意,只是觉得他那番话听起来颇为有趣,和平日里所看所听完全不同,不由来了兴趣,想看看这潘三何许人也,又为何会说这等惊世谬论,须知这个时代的人受儒家千年思想传承,思想上早就固定,孔孟之说,礼仪廉耻早就在脑海中根深蒂固,虽偶出一二叛世之人,让人侧目,却也是极难得,大致百年就出那么几个而已,绝不是世间常态。现在难得碰上个“活宝”,不招来看一看却是遗憾了。

“不瞒高掌柜,在下族人常年受那小吏盘剥,苦不堪言,就是在下这关内关外跑的,每过一地,也是要被那贪官污吏勒索一二的,不如此这一路便不得行,所以在下对那贪官尤为憎恨,恨不得剥其骨吸其髓才好,不曾想却有人说贪官好,什么贪官乃国之福,不由火大,便想找他来问个明白,看他如何口出狂言来,要是有什么唐突之处还请掌柜的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

关外各族多受官府欺压一事高士奇是知晓的,即便那入了旗的也要受旗主盘剥,每年除了交纳贡赋外还要额外承担旗内指派的徭役和官府的加派,要是只如此倒也罢了,恨的是一些佐领和小吏还要借着名门繁多的苛捐杂税吸食百姓血汗,种种劣迹不胜其数。他也曾就此事与皇上说过一二,只可惜关外各旗都是由旗主所领,皇上虽有意减轻归附各族负担,但却也不能一言以决,还得要那些旗主们点头方行。而且就算旗主们同意了,这下面的都统参领阴奉阳违,不肯听朝廷的,朝廷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一切说来还是归究于八旗制度,不过大清的江山得于八旗,根基也赖于八旗,这关外又是祖宗的龙兴之地,若是西南各族一样改土归流,却是万万不能的。所以赵强所说的情形高士奇是相信的,也清楚得很,自然就没什么好怀疑的。正好有些酒意,心道不如借这机会醒醒酒,顺便看那潘三如何自圆其说,若真是浪荡子胡言乱语,徒当个笑话听便是。

不多时,葛飞虎便将那潘三领了过来,人一入包厢,众人不禁想笑,原来此人长得极为不堪,贼眉鼠眼的,且奇胖无比,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贼和尚,两耳生得还极为肥大,招风得很,若是在远处看,只道是头会直立的猪呢。更让人不耻的是,这潘三一进屋就盯着桌上的酒菜,喉咙上下咽个不停,一看就是个吃货。

这等刁民能说出个什么来?高士奇有些失望,他虽不以貌取人,但这潘三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尤其是那双贼眼珠子,瞅上去都倒胃得很,站在那的样子也比泼皮无赖强不了多少,这等人物,能有个什么见识,又能说出什么高论来。心中厌恶,高士奇便不愿再多瞧这潘三一眼,作势朝窗外瞧去。

赵强也没想到这潘三竟然长得如此尊容,怕是比起刘德来只过之而无不及,不由感慨他爹娘该是何等模样,竟然能生出这种儿子来,其这等身躯又是如何有脸敢在大街上晃悠的。见高士奇往窗外那瞧,知他嫌恶,但人却是他叫来的,也不好一句话不说就让人家滚蛋,当下强忍住笑意对这潘三道:“阁下便是潘…潘先生?”赵强不知怎么称呼这潘三,看年纪也有四十来几了,但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这人是干什么的,说是泼皮无赖吧,这皮肤倒是白得很,也不像寻常泼皮那样打扮,内里穿着件露出棉花的袄子,外面则套着件读书人常穿的灰衫,不伦不类的实在是叫人难以分辨其身份。好吧,就算你是读书人吧,赵强顺口道了声“潘先生”,这“先生”二字也是他唯一能拿出手而又不失礼貌的称呼了。

听赵强称呼他为“潘先生”,潘三也不谦过,大咧咧的朝赵强微一抬手,算是回礼了。见他这样,赵强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有心想马上让他滚蛋,但这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只好尴尬的自我一笑,然后道:“方才在屋里听先生的高论,着实惊讶得很,不知先生为何要说治国须用贪官呢?”

本以为这潘三会马上解释,不想这潘三却是傲然的瞟了一眼赵强,不满道:“既是请我吃酒,焉有主坐客站的道理?”

强语塞,是啊,这潘三不是自己请来喝酒的吗?现在人家来了,哪有就让人家这么站着的道理,当下一拱手:“请坐。”然后吩咐葛飞虎:“替先生斟酒。”

葛飞虎闻言忙替潘三摆了一幅碗筷,又替他寻了个杯子倒满酒。潘三也不客气,举杯就是一饮,“骨碌”一口便干了底朝天,赞道:“好酒!”然后把酒杯往旁一推,示意葛飞虎替他满上,然后不理会众人嘲笑的眼神,摸了筷子便往羊肉炉上伸去,炉内羊肉所剩不多,他一筷子没夹到,索性站了起来,挺着个大肚子就着筷子竟然在炉内左右捞了起来,最后干脆拿了碗来等在炉边,夹了半碗羊肉后重又坐了下去,旁若无人的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去,张开大嘴嚼来嚼去,只看得赵强是目瞪口呆。对面的陈公公更是瞠目结舌,伸长了下巴怔怔的望着这个脸皮厚得不一般的死胖子。

嚼完羊肉又叉了几筷子小菜后,潘三方满意的一拍胸脯,由衷的赞了句:“好菜!”

眼看着潘三又要伸筷,赵强忙止住了他,乖乖个冬,难不成真招了个吃货过来,得赶紧说正事,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不能糟蹋这上好的酒菜。

“先生现在可以为我们说了吧?”

第十四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难得有人请我喝酒,又愿听我说话,也罢,告诉你们也无妨,好让你知晓这世间真道,往后也好与人有个说资,显摆显摆,显得有些见识才是,也不枉我吃了你们这顿酒席了。”

潘三也不问赵强等人的身份,反正肯定比自己有钱,不然也不会请自己喝酒了。他可不管对方是真想听自己的言论还是假想听,能捞到酒喝便是实惠,管他们安的什么心思,自己身无长物,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人家惦记,怕个鸟!不过要想安心吃下去,总得露一手让这帮人瞧瞧,不然还真以为自个是吃货呢。他本性便喜浮夸,好吹牛,平日里大言惯了,这会自然而然也就带了出来,说起话来大得很。

“嘿,还世间真道?”

陈公公一听这死胖子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世间真道,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拿筷子指着潘三道:“你也不怕舌头闪了!”

话音刚落,就见潘三白眼一翻,吐了句:“你这没卵货知道什么?”

“你!...你!...你!...”

陈公公差点没被这话噎死,老脸一红,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被人揭短,如何还能坐得住,恼羞成怒之下,不由气得一拍桌子,骂道:“你这死胖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什么德性,米东主厚道,请了你来吃喝,莫不成你就以为自己是个货了不成,要是识相,赶紧走人,走得慢了,爷要你好看!”

听到动静,隔壁正在吃喝的步军营汉子们忙涌了过来,一见陈公公气得跟什么似的,两只眼睛跟鱼肚白似的怒瞪着一贼胖子,而高学士和万四一脸愤怒,索伦人却是尴尬不已,一时也搞不清状况,不知道是要动手还是不动手。

“陈掌柜息怒,陈掌柜息怒...”

赵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很郁闷,不过暗地却是直乐,这潘三也太毒舌了,不管这姓陈的是不是太监,都不带这么损人的。就是正常人被你这么一损,也得气上心头来,更何况这可能就真是个没卵货呢。当着和尚面骂秃驴,方丈也得气得直跺脚,心中对潘三的人品印象更是降了一级,只差就将此人归入人渣一类了。

“米东主,这贼胖子不是什么好鸟,你看他那贼样,赶紧撵了他滚蛋,再呆在这里真扫了大伙的兴!”

见到步军营的人过来,陈公公底气更足,恨不得马上就让人把这死胖子狠揍一顿,不过这姓潘的却是这索伦人找来的,主人不发话,自己也不好直接就动手,再者高学士在旁看着,真要让人打了这胖子,也是不太好,便想让赵强赶紧撵潘三滚蛋,省得看了来火。

“这...”赵强也是别扭得很,这潘三损得不是他,要是听了姓陈的话撵人家滚蛋,好像也不是待客之道,但这潘三也的确是太过份了,不撵他走在这姓陈的和姓高的两人面前也好像交待不过去。这撵也不是,不撵也不是,赵强真是左右为难。

“怎么?”见赵强这样,陈公公不乐意了:“米东主难不成要护着这贼胖子不成?”

“不是,不是。”一听姓陈的说这话,赵强忙道:“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陈公公怒哼一声:“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呃...咳咳...”赵强吱唔几声,一时想不到好的说辞,心中直把潘三祖宗八代操了个遍,你这死胖子吃货,好生说你的,没事损什么人!娘的,这屁股老子好擦吗!

正在赵强为难时,高士奇却是冷着脸起身说道:“米东主,这潘先生出言如此恶毒,实是心地不善之人,这种人还是少交为好。”一句话就将潘三定了性,潘三听了却也是不理会,微哼一声不屑的看着他。

“不过既然东主请了他来,于情于理也算是东主的客人,高某也不好太过为难东主。”高士奇对潘三的样子视而不见,继续言道:“不如这样,你且让他说说为何这贪官于国有利,若是说得有理,高某便按下这口气,由着他吃上这顿,若是说不来,可就怪不得高某狠心,不好生教训这等刁人。”说完扫了一眼步军营的人,赵强看在眼里,知道这潘三若是不能自圆其说,怕是少不了挨顿打了。

“那好,既然俺们东家发话了,在下也不是那没气量的人。”陈公公对高士奇的处理意见还是满意的,看这贼胖子的样子,就知他肚中没什么货色,学那狂生乍呼一句,却如何能真的自圆其说来,哼,这要是说不出来,打上一顿却是怪不了咱家了!

“如此,潘先生你看如何?”赵强嘴上虽是征询这潘三的意见,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若是潘三敢说个不字,只怕不用姓高的人动手,他自己就先把这骗吃骗喝的人棍打出去了。

“潘某胸中能罗万物,自己说的话如何不能给个解释?”潘三也不惧几人的脸色,扬扬自得道:“只怕我这番道理说来,你们还得多请我吃上一顿才是。”

“废话少说,请潘先生赐教吧!”高士奇已经对潘三厌恶透顶,见他还在那大言不惭,忍不住喝了一声。

“那好,你们仔细给我听了。”潘三环顾众人,不紧不慢说道:“只不过若是仔细为你们道来,看你们这身打扮,铜臭得很,怕是这肚中也没什么学问,听不明白,倒也麻烦,这样吧…”伸手一指赵强:“潘某就说得通俗些,你们也能听得明白些。这贪官为什么于国有好处呢,其实说来很简单,就好比你就是紫荆城里坐着的皇帝…”

此言一出,便引来一阵喝斥。

“大胆!”

“放肆!”

“休得胡言!”

这喝斥的人是万四、陈公公和步营的人,他们都是吃皇粮的人,如何能听得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倒是高士奇没有发怒,只冷冷的看着潘三。赵强也是尴尬不已,心道这潘三胆子也太大了些,难道不知康熙一朝是中国历史上防民之口最厉害的朝代吗?你这般说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不说害了你自己,连带着也将我给带了进去,这要是惊动官府,可是凭的受了你的无枉之灾了。葛飞虎和一众护卫们却是没有表态,他们也听不懂大帅和这胖子到底在说什么,只觉这胖子确是惹人厌得很。

“怎么?”潘三见众人全部怒目相向自己,有些好笑:“不过是个好比而已,难道这也犯了什么王法不成?”

赵强偷偷瞄了一眼高陈二人,不知这二人心里如何想,硬着头皮对潘三道:“在下边野之民,世受皇恩,对朝廷和皇上绝无不忠不臣之心,先生这话可是要我的命噢,若是被歹恶之人听去,在下这条小命可就害在先生嘴里了。还是请先生换个说法与我等讲来吧。”说完之后又用眼角余光窥了一下高陈二人,见二人脸色稍缓,不似方才那样紧张,这才暗舒一口气。

“那好,就比如你手中有权…”潘三许是意识到这毕竟是大庭广众,周围的人又是对自己厌恶到极顶的,要是对方真拿了自己那话报官,还真是不好收拾,便借着台阶给自己下了,洋洋说道:“好比你手中有权,治下地盘百姓众多,你一个人肯定管不过来。于是,你便要找人替你管,这替你管的人便是官了。”

第十五章 贪官之利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说得便是这个理了。”

潘三补了一句,停了下来,见众人都盯着他看,有意卖弄,嘿嘿一笑又道:“但你手上什么都没有,既不能给这官饭吃,又不能给这官银子使,试想这当官的连自己都吃不饱肚子,他一家老小又如何活法。而你又要想叫这官为你卖命,替你治理地方,管理百姓,试问,你得给他什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替你办事呢?”说完眉头一挑瞄向赵强。

赵强看了看高士奇和陈公公,又看看潘三,有些犹豫道:“如果在下真的什么都没有,还真不知能给这些官什么。”

“好处啊!”

潘三一拍大腿,扬声道:“你没饭给人家吃,你就必须给人家好处,而你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那就给他权,叫他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他有了好处,就有了钱使,又有饭吃,一家老小生活也有了着落,你说他还不念着你的好吗?”说这话的时候,潘三脸上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自己便是得了这好处的官一样。听了他的话,高士奇眉头一锁,陈公公也是怔了一怔,细一想来,这胖子的话还是有几分理的。

“先生这么说,确也是有理,只不过这贪官用我给的权得到了好处,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潘三的话听起来是有理,但这贪官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潘三点点头,似是对赵强这么知趣的配合甚为满意,好比平日与那些闲汉扯闲时总是要有个识相的帮衬才好把话接下去一般。在众人的注视下,又夹了口菜才道:“好处当然有,而且还是最大的。”

这回不是赵强问了,而是一旁的万四奇怪的问道:“什么好处?”

潘三也不看他,直接说道:“这好处便是贪官会反过头来护你的权,保你的地位。说白了,你给权官,官用你的权得了好处,便要保着你的权,不然你要是倒了台,他们可就没权可用,没权在手,这如何去捞取好处呢?”

“有这么多的官替你护权,保着你,如此一来,你的地位不就牢固了吗。要知道这想要权的人天下可多的是,如果没有这帮官来护着你,保着你,你这权能保多久呢?指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就身首异处了。如此一来,你们说,这贪官是不是与你有利呢?”

胡说八道!高士奇在心头暗骂一句,却是说不出这潘三的话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也确如其说言,历朝历代可没有贪官污吏造皇帝反的。

赵强也听明白了,潘三所言的这和后世的用人之道倒也大同小异,但他实在不能接受这贪官对统治有好处的说法。

万四却是不解的问潘三道:“听你这么说来,倒也是那么回事。不过你方才好像说了,要用贪官反贪官,试问这既然用了贪官,为什么还要反他们呢?这不是自己拆自己台吗?”

“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孺子可教也!”

潘三咧着满是油腻的大嘴巴冲万四哈哈一笑,然后故作神秘的一晃脑袋,说道:“这就是权术的精髓所在,圣人之道了。你要知道,得了权力去捞好处的贪官们在百姓眼里可是国之蛀虫,坏得不能再坏的,他们可以忍一时却是不能忍一世,终有一天,这官盘剥得很了,那百姓们便会学陈胜吴广般起来反你,夺你的权,所以你又必须来反贪官,用他们的脑袋来蒙骗百姓,告诉他们,错的只是那些官,而不是你,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你的地位和你手中的权。此便为“借尔头来一用”的典故了。”

“借尔头一用”的典故当指曹操杀粮官哄骗士兵的故事,此事赵强知道,高士奇也知道,一听便也明了,潘三所说拿贪官人头哄骗百姓和曹操所为算是如出一辙,换汤不换药。陈公公虽不太明白,但见高学士听得入神,也不反驳,却是暗道坏了,这贼胖子怕是打打不得了。

“用贪官而又反贪官可是有有两个大大的好处的。”见自己所说众人没有意见,潘三更是开心,忍不住要一吐为快。

“愿听其详。”赵强收起心中对潘三的评价,这胖子虽然不堪,但一番话说出来却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倒也值得请他吃喝一顿。

见赵强态度比刚才恭敬许多,潘三赞道:“阁下虽不是国人,倒也虚心好学,嘿嘿,这酒喝得也高兴,我就说得清楚些,好叫你多长些见识。”他口中“国人”指的是旗人,有清一代,只有旗人为国人,其余各族皆不是,赵强是索伦人装扮,故而他便有这么一说。

“这好处有二,其一便是天下哪有不贪的官?所以不必怕官不贪,怕的是他们不听你的话,眼红你的权力,想取你而代之。所以你又必须以反贪官为名,把那些不听你话的贪官杀了,保留听你话的贪官。这样既可以消除异己,巩固你的权力,又可以得到百姓对你的拥戴,岂不两全其美。”

赵强点了点头,又问:“那另一个好处呢?”

“这第二个好处便是官吏只要贪污了,他的把柄就在你的手中。有朝一日他敢背叛你,你就以他贪污为名砍了他。贪官怕你砍了他,就只有乖乖听你的话。所以,“反贪官”便是你用来驾御贪官的法宝。如果你不用贪官,你就失去了“反贪官”这个法宝,那么你还怎么驾御官吏,让他们替你卖命呢?没有这些官员,你这权力如何能保住呢?”

说到这里,潘三打了个饱嗝,醉薰薰的又道:“如果人人皆是清官,深得百姓拥戴的话,他们不听话,你就没有借口除掉他,即使硬去除掉,也会引来民情骚动,搞得不好反受其噬。所以必须用贪官,你才可以清理你的下属们,让他们变成永远效忠你、保着你的好部下,如此天下便太平了,嘿嘿,你就永远不必发愁自己的地位不保了。”

万四听后恍然大悟,笑道:“对头,你这话说得甚是,怎么我以前就没想到呢。”

高士奇听到这里却是脸色有些发白,看着这潘三默默发呆,一旁的陈公公也是鼻子都气歪了,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驳这死胖子的歪理,要是再不寻出他话中的毛病,自己可就白白被他给损了,这气憋着可实在窝囊。

“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呢。”潘三许是坐得久了,脖子有些累,耸了耸肩,正好伙计来上茶,也不客气,直接端了一碗喝了几口。

“还有一个什么好处?”万四等他放下茶碗忙跟着迫不及待问道。

潘三微微一笑道:“就是有现成的一大笔银子可以拿呗。你想想看,这贪官平日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现在把他杀了,那些民财岂不就可以放进自己的腰包了嘛,这样你可以不负搜刮民财之名,而得搜刮民财之惠。如此妙策,试问这天下可有第二人能想到,也就是你们今天有幸能听我说,换作别人,就是想破脑袋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理。”

第十六章 上三旗、下五旗

“怎么样,各位明白过来了吗?”难得有人如此老实听自己高谈阔论一番,潘三很有成就感,一扫众人:“有些话潘某也只能点到为止,若是你们硬说潘某讲得没有道理,那尽管教训我便是。”言罢就起身往那一站,晃了晃肥大的身躯,意思要动手就趁早,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人看了没来由的一阵厌烦,也使得赵强对他刚升起的好印象瞬间又降了下去。

“东家。”看着这胖子神气的模样,陈公公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踹下楼去,可方才高学士有言在先,现这会也只能指望高学士说出个道道来驳了这胖子了,不然恐怕今日这火气真的没处消去了。

高士奇看了一眼陈公公,苦笑一声,尔后又朝赵强摇了摇头,接着便是转过身去不再看那潘三。如此举止,再是明白不过,显然是认为这潘三方才所言是有理了,陈公公一见顿如泄了气的皮囊,一股无名之火直到喉间,既不得上又不得下,甭提有多难受了。

赵强明白高士奇的意思,知他承认潘三所言有理,既然有理,那刚照刚才的约定,却是不能再教训人家了,不然就是失信了。当下便朝潘三一拱手:“先生高见,在下佩服!”稍顿却又道:“只不过先生说得有理归有理,但这贪官污吏却是百姓一大祸害,我大清现值明主在上,如何会容这贪官污吏横行与世,所以先生这话也就只能当个笑话听,却是万万不能作得真的。”

“皇家的事,咱平头百姓哪里能操得上心,皇上爱用什么人是皇上的事,潘某是管不了的。”潘三闻言哈哈一笑,一拱手道:“谢过阁下这顿酒菜了,潘某还有事,告辞!”

潘三的大论算是听过了,也没有再留他的必要了,赵强当下也还礼道:“如此就不留先生了,日后有缘相见,还要请先生再示之一二方是。”

“客气!”

潘三心中也是虚的,他看出来了,这一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比起街上那些无赖子怕是还要难缠,现人家不与自己为难,再不走还待何时,难不成还要把桌上的酒菜全打包回去不成。得,肚子也饱了,正好出去溜两圈,若是有个场子就掷两手,好让晚上的饭菜也有着落。心中想着,这便两腿一迈出了屋,不一会就听楼梯上响起“咚咚”的下楼声,显是潘三过于肥胖,身子太重压着楼梯了。

就这样眼睁睁的望着那死胖子大摇大摆的走人,陈公公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却也是有气没处撒,只好坐那喝起闷酒来。一旁的万四见了,心有戚戚,忙殷勤的替陈公公斟起酒来。

潘三走了之后,赵强才想到还没问这家伙是哪里人,干什么的,说不得将来还有用处,不过现在人家走了,再派人追上去问,就太着迹了,毕竟还不知这高陈二人何等身份。要是自己表现太过,搞不好这二人就要疑心起自己来了。

正后悔着,却有伙计过来送上热毛巾,说是给客官们醒醒酒,赵强待高陈二人各接一块后才接了一块来擦了把脸。伙计送了毛巾见无事便要下去,刚要走时赵强却是心思一动,暗道这潘三方才在外面吵嚷,显是这酒楼的常客,既是常来这酒楼,想必这伙计定然是晓得他身份的。便随口问道:“伙计,你可知那潘先生是做什么的?”

赵强这一问,高士奇也闻声看向伙计,看样子似也对这潘三底细有些兴趣。

谁知那伙计却是听了一愣:“哪个潘先生?”

待赵强告诉他潘三模样后,他才恍然大悟,乐道:“客官不说,我还道哪个潘先生呢,原来却是那潘三啊!他哪是什么先生,不过是旗内的一个无赖而已。”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顿时愣成一片,旗内的无赖?高士奇也是一脸惊讶,这潘三虽然不堪,品性极差,但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来,想必也是有些见识的,如何能是个无赖呢?倘若真是个无赖,那可就真是笑话了。试问如此厚黑权术之道,一个无赖子却能精通无比,随口道来,而自己堂堂一个大学士,却是头遭悟来,与之相比不是也太丢人了嘛。

见众人一脸愕然,那伙计也有些惊讶,他见潘三在这包厢里与一众客人长谈阔论的,还道是这无赖在哪新结交的阔佬,正变着法子蒙钱呢,哪里知道人家却是不认识他,不由暗道一声:嘿,这可真是怪了。

“诸位客官有所不知,这盛京城在前朝时号沈阳城,城内有不少汉民,我大清定都于此之后,这辽东各地归附大清的汉民便多到了这盛京城。太宗时,朝廷颁了法令,着那些辽东汉人入旗,还封了几个汉人为王,具体封的哪些王,小的可就不知了。这潘三便是这汉军旗上三旗的人,本名一个材字,知道他的人都管他叫潘大混子,意思就是他一天到晚正事也不做,整天就寻人吹牛皮,骗吃骗喝,若不是他爹给他留了点家底,怕早就饿死街头了。也就是那些不知他底的人才会着他的道,但凡知道他点底细的,躲着还来不及,哪里就会上他的当,供吃供喝听他胡言呢,要说这世上还真有没脑子的,别看这潘三人长得丑,但你还别说,他这张嘴却还真是巧得很,隔三岔五都能蒙上几人…”伙计一时说得有些嘴快,猛的想到那潘三不是刚刚哄了这屋客官们一顿吃喝吗,这要是照着自己这说法,眼前这几个客官不都是没脑子的吗?当即有些尴尬的站在那,不敢再说下去。

原来是汉军上三旗的人。高士奇听了这伙计的话,在鼻中冷哼一声。所谓上三旗便是指正黄、镶黄、正白三旗;下五旗则是正蓝、镶蓝、正红、镶红、镶白五旗。

满清八旗分为上三旗与下五旗,二者之间存在些等级制度,旗内兵丁、人口都有所不同,这点赵强是知道的。皇太极时,上三旗原本是指正黄、镶黄、正蓝三旗,尔后顺治即位,因恼多尔衮,便将正蓝划入下五旗,而将原先在下五旗的正蓝拨入上三旗,所以如今的上三旗指的便是正黄、镶黄、正白三旗了。而汉八旗、蒙八旗与满八旗又如出一辙,也分上三旗下五旗,一般来说,这三上旗的要比下五旗的风光一些,原因便是由皇帝亲领这一缘故。北京城中的禁军如前锋营、护军营等便多是从上三旗子弟挑选。

既然八旗分为这上三旗下五旗,上下有了差别,各旗之间勾心斗角之事便是常态了,旗与旗之间也争斗得很,所以为了破除上三旗与下五旗之间的隔阂,鼓励下五旗人让他们也有个指望,康熙初年特别建立了“抬旗”制度。所谓“抬”意即由下往上升,意思是下五旗的人可以抬入上三旗者,其本支子孙也可以一同抬旗,但同胞兄弟仍隶原旗。而如皇太后、太后母家在下五旗的则一律均准予抬入上三旗,以示恩典。

到了康熙亲政时,这抬旗方式又多了起来,也不限满八旗了,汉蒙各旗皆可,由此一些上三旗的汉军便抬人同一旗分的满洲旗。较有名的便是康熙生母孝康皇后一家——佟佳氏。佟家原隶镶黄旗汉军,后抬入镶黄旗满洲,后族抬旗自此始。另外,包衣旗人可以拔出内务府抬入满洲旗。总之,但凡入了上三旗的,不仅是名义上的福份,好处也是多,老满洲有句老话即“上三旗从龙入关,下五旗在关外”,说的便是上三旗的人全入了关享受中原汉人的花花江山而不必留在关外受苦,而下五旗的人除了宗室功臣外,却多留在关外,与那入关的上三旗相比自然是差了许多。

潘材既然是汉军上三旗的人,又是辽东汉人后裔,属于最初就“从龙”的汉民,政治上还是享有点好处的,但其能讲得如此道理,却是个无赖,这让人无论如何也能以理解的,也让赵强心生疑惑。

第十七章 大凌河

赵强的疑惑在高士奇看来却不是什么问题,知道这潘三是汉军上三旗的人后,他便知这厮为何空有如此见识却只是一个市井无赖了,原因无二,皆因其这汉军旗的出身而已。上三旗的汉军出身听来是不错,然除了祖上荫爵和建有战功外,却是入不得仕的,更不能与汉人一般通过科举进入官场,所以这汉军旗的人大多都是混吃等死之辈,就算是有状元之才,也无法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更何况潘三长相甚丑,品性又差,这般模样的人又怎能入得官场呢。

天生巧嘴,好逸恶劳,只想以嘴皮之利度日,这等刁民何能与我相提?知了对方底细,高士奇心中更是鄙视,不过却是有些高兴,也不知是为何而乐。

出了潘三这么个插曲,这酒是没法再尽兴喝下去了,大伙又都已吃饱,高士奇这边惦着赶路的事,便让伙计把桌子收拾了,就这么品着茶等着去办路引的德丘等人回来。赵强见状,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其闲扯些盛京城的民风之事。

没过半柱香时间,德丘等人便回来了,言道路引已经加盖过官印了,这便能凭着它一路无阻的入关。言语之间对奉天府的人多有夸赞,说道到底是大地方的官,比起小地方上的官吏们要亲近得多,办起事来也是麻溜得很,一点也不为难他们,当真是皇城根边的,与众不同啊。闻言,赵高二人俱是一笑,二人对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事也算是见得多了,听了自然会意得很。

等德丘等人吃了饭食后,赵强便让葛飞虎去柜台结了银子,往后院牵了自己的马匹,便要出城往南边去。高士奇在盛京没什么故旧,也没什么兴趣去拜访盛京的官,只想着赶紧进关把差事交了,另外再看看使个什么法让这索伦人愿投明相,也好待开春战事起时有个用处。

来时众人是从小东门(内治门)进的盛京,出时则是从大北门(福胜门)出的城,而从这大北门一路往北,行上十里地便是皇太极的陵寝——昭陵了。昭陵是皇陵,自然不可能任由人参观,也不可能出售门票,赵强也没心思去看这死人的坟墓,所以出城之后便纵马急奔往锦州而去,高士奇等人的马也都是好马,驶奔之下也不落后。

第三日行至一处地方时,让人奇怪的是,一路上都不怎么停留的赵强和高士奇二人却是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发呆。此处废墟大片已没入泥土之中,只余泥上几柱老槐树仍在向世人展示着自己,此地名为大凌河。

熟悉清史的赵强自然也了解明末那段历史,而眼前的这大凌河在五十多年前便是明金双方死斗无数次的战场,也是宁锦防线的最北端,它不但见证了明末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也见证了汉民族的苦难与悲哀,见证了女真人兴起的岁月。想到当年之事,看着眼前废墟,赵强自然是唏嘘不已。

因入关必经山海关,所以赵强对于当年的那条宁锦防线自然就十分有兴趣。而从大凌河南下便是锦州了,也是后世所称的“辽西走廊”,入关必经之地,其重要性仅后世从北京出发的火车十之七八要停靠在锦州便能看出来,“辽沈战役”时锦州所爆发的战事更是其主要组成部分,小小锦州聚集了中外目光,也聚集了当时双方最精锐的军队和最优秀的将领。而明军为了抵御后金进攻,就在山海关以北、大凌河以南沿途修建了一系列城堡,以山海关为后盾、宁远为中坚、锦州为先锋,其间筑有多个堡台作为联防据点,算是一条可以称得上坚固的防线了。

关宁军将来必定要挥师南下,为防满清也学明朝一般建一条宁锦防线,所以赵强必须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辽西走廊有哪些地方值得自己重视与思考的。高士奇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之所以对大凌河的废墟产生兴趣,倒不是想到故明之事,而是因为数月前康熙曾与他提起过孙承宗与袁崇焕的事,当时自己未能揣磨出上意,又加之对这二人之事知之不多,所以答对时难免有些勉强了,现在既然到了这大凌河,不妨亲眼瞧上一瞧,以免皇上再问起时有个说辞。

当年孙承宗在辽东经略四年,以练兵、修城为己任,步步为营,渐渐推进,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天启五年,袁崇焕自宁远又向前推进二百里,从而形成了以宁远为中心的宁锦防线。但是袁崇焕出宁远修锦州却是遭到孙承宗反对的,根据赵强看到的史料,孙承宗反对修锦州、大凌河城的理由是耗资甚巨,不得实用。

时过境迁,赵强不敢肯定孙承宗和袁崇焕到底哪个是对的,但仅看袁崇焕花了巨资两次修筑锦州,却最终只是把锦州修成一条“郑国渠”似的巨坑,而从未发挥作用,就不得不怀疑袁崇焕的战略眼光了。其后袁又擅杀毛文龙导致后金侵明时后方没有牵制,可以远距离不用担心后方不稳大胆的作战,如此一来整个“关、宁、锦”就变成了一条“马其诺防线”,根本起不到抵御后金入侵的作用。更让人诟病的是,清军先后五次绕道蒙古大规模入关,掠地千里,横扫京畿,不管是来还是回,都不经宁锦防线,以致使宁锦防线成了空架子摆设。经常有人感慨说袁崇焕修筑的宁锦防线是“丰功伟绩”,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两代都没有突破,然仔细想一下,已经成为了“马其诺防线”的“宁锦”还需要人家去突破吗?应该说自从皇太极崇祯元年由蓟门入塞开始这条防线就报废了,之后这里不再是什么防线了,而是消耗明朝国力的巨坑,以及后金利用锦州地理缺陷聚歼明军主力的战场。当年后金曾占领锦州,但主动撤退了,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那个地方。而且锦州也不是第一次被后金占领,宁远大战的时候,后金也占领过锦州,可那时候依然主动撤退.而且,后金连广宁都没有兴趣要,也就是说后金对辽西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孙承宗出宁远,借助觉华岛接济东江,又出兵旅顺,已经在辽东周遍形成了几处牵制和接收流民的据点,并没有放弃朝鲜和东江,反而比以前仅仅退守山海关要高明许多,不想袁崇焕却非要固执己见,最终落得个悲惨下场,真是成也宁锦、败也宁锦。

“米东主在想什么?”见赵强盯着那几株枯树看,高士奇好奇的问了一声。

赵强叹了口气道:“家祖当年曾随太祖征战,便是死于这大凌河明军火炮之下,连尸首都不得留,所以在下每次路过这里,都要悼物思情,想起家祖不幸,心里着实难过得很。”

第十八章 魂兮归来

太祖以“七大恨”、十三幅铠甲起兵攻明,连年征战之下为补八旗兵力不足,曾强征关外各族壮丁入旗为兵,率之伐明。从天命元年始至顺治元年八旗入关的这数十年间,明清双方便一直在辽东鏖战,打得不可开交。便是眼前这大凌河,也不知埋葬了双方多少将士的尸骨。所以一听赵强说道爷爷便是战死在这大凌河,高士奇不由肃然,敬意更甚,毫不怀疑他的突然举动,只道这索伦汉子至诚至孝,方在这祖上战没之地驻足不前。

二人并肩齐行,在那几株槐树周围漫无目的的走着,后面陈公公和葛飞虎一众人牵着马紧紧的跟着。众人也不知这二人为何对这废墟感兴趣停留不前,但主事之人不急,他们如何能急,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后跟着。因连日来一路作伴的缘故,护卫们与步军营的人倒是也熟络了,但交谈的却多是葛飞虎和德丘等人,余者多是作旁听状,问及缘故,只说不通汉话。对此解释,万四和步军营的人自是也不会有疑心,倘若这些人索伦人人人都能说得一口流利汉话,那倒是真的叫人生疑了。

“古人曾道这大凌河为白狼水,今亲眼所见,古人诚不欺我呀。”见远处的大凌河水奔腾不息,如大江之流一般汹涌,高士奇情不自禁赞道了声。他出关之时虽也从锦州而过,但却不曾走这大凌河,而是走的锦州西北中左卫穿盛京到的宁古塔,一路之上又不曾见松花、嫩江、黑龙江等大江大流,所以见了这大凌河自然是惊奇得很。

“既为狼水,这水中自然凶险得很。”赵强点点头,附和了一句,然后指着东南方向一座浮桥道:“还好有这座桥,不然我们便只能望河兴叹了。”

高士奇顺着赵强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座百十丈长的木桥横亘于河上,仔细看去,却见桥面离那河面不过数尺,此等高度若是遇上暴雨山洪,是极易垮桥的。但看那桥身周围,却又不见丝毫补修痕迹,好像从修成至今从未被山洪冲垮。关内的名桥高士奇看得多了,多少也知道些千年古桥长盛不衰的缘故,但在这关外看到这等式样极其平常,像那浮桥一般的木桥却是头回见,当下好生敬佩那些工匠,也不知他们使得什么法子能保这桥不跨的。

做戏做全套,既对姓高的讲了家祖战没于这大凌河,他这后人自然是要祭奠一番的,但那香烛纸钱却是没地方找去,当下赵强便寻了个高坡,对着废墟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尔后才起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高士奇道:

“天色不早,在下祭奠已毕,高掌柜,咱们这便走吧。”

“好。”

高士奇见赵强如此虔诚,却不知他嘴中念叨的却不是劳什子索伦先祖,更不是为那野猪致奠,而是为死在大潜河的明军和数万民夫致奠。见赵强要走,高士奇也觉耽搁得是久了,再不赶路怕是就不能赶到锦州住宿了,当下应了一声,挥手示意步军营的人将马匹牵上,翻身上马后,甩手一鞭,喝了声:“驾!”当先往那木桥驶去,余人见状,纷纷打马赶上,不一会,便过了木桥,消失在茫茫远方。赵强却是最后一个过桥的,在马蹄踏到河那侧的土地后,他突然朝后看了一眼,数秒后一脸坚毅的扭转头去,大喝一声一提马缰奔向南方而去。

大凌河之战史载:城中粮储不过百石,马七千尽皆倒毙殆尽,尚余二百匹,其堪乘者止七十匹。夫役死者过半,其存者不过以马为食耳。柴薪已绝,乃劈马鞍为燃资。自八月中旬,城内即已断炊。十月初十,大凌河有王世龙等逾城来降,据王世龙言:“城中粮绝,夫役商贾悉讥死,现存者人相食,马匹仆毙殆尽,止余三十骑而已。”十月中旬,粮绝薪尽的大凌河守军杀修城民夫及商贾、平民为食,折骸为炊,又执军士赢弱者而食之,然城内军民宁互食而不降,皆言“吾等生为大明之人,死为大明之鬼”,宁死身而不降异族,甚有兵民自解衣裳,请为同伴之食...

十月二十八日,无力再守的祖大寿率众出降。大凌河原有“骑、步兵及工役、商贾三万余人,因相继阵亡、饿死、互食,至投降,生还者止一千六百二十八人,不及死者之数一成。

祖大寿投降后又复归明,守锦州,然已无力回天,崇祯十五年,被围一年的锦州已靠“掘鼠而食”,惶惶不可终日,在得知洪承畴在松山战败后,锦州已成弃地死地,朝廷再也不会有一兵一卒援救后,战守计穷的祖大寿再次率众投降,至此,尘埃落定。

大凌河之战,惨也,悲也!大凌河,大明的最后绝唱!晔晔其曜兮大明,慨慨其贞兮悼行。

乘于快马,风如刀割的赵强,在看大凌河最后一眼的时候,在心底暗暗吟起后世《明行赋》的几句来:山河难移,志存高洁,故国虽破,赤心汤汤。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日月昭昭,唯吾大明!

...............

从大凌河出发后,一路又过锦州、松山、广宁、义州等地,皆未多作停留,于正月二十七这天,赵强与高士奇一众终于到达离山海关还有三十多里地的中后所。过山海关便为永平府,关内之地。想象天下第一雄关之姿,赵强心中激动,恨不能快马加鞭直抵关下,亲眼见一见让无数人为之魂牵,让无数人为之抛洒热血的山海关。然而天色已晚,却不得不在这中后所住留一夜。次日天刚放亮,众人便与众多商队一同向山海关进发。中后所离山海关虽只三十多里地,但官道两侧多为山岭,加之商队众多,马速不能过快,所以行了半日还不及往日一个时辰所行之路。用过午饭后,众人又行,约摸离山海关还有十多里地时,一道奇异的风景却让赵强看呆了眼。

第十九章 种族隔离的“长城”

让赵强惊呆的是一条用无数柳条扎成的“绿色长城”,长度不可估量,高度约有三四米高的样子,看样子似是从山海关那里绵延而来,一直向着西北方向伸去。放眼望去,近关那侧的山岭平地皆被此柳边隔为两断,最近的这段柳边距他所在之官道不过一里多地,但见那柳边两侧无有一棵树木,所以视野之内毫无遮挡,人物皆能视清。有瞧得仔细的甚至还可以看见一些柳边上还扎着些破碎的衣服,某些地段上更是用笼子装着些不知是人头还是什么的吓人东西,黑乎乎得被风早吹得干了,看着也是吓人得很。

突然看见这样一条好像长城般的柳边,赵强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心道看来这就是满清政府为了防止关内汉人到关外而修建的“柳边”了。

高士奇见赵强盯着那段柳边看,有些自豪的说道:“东主所看到的便是当今圣上称为绿色长城的柳边了,我曾听人说过,此柳边全长二千六百里,设边门二十座,边台一百六十余座,另有数百水口,横经六省之地,堪称我朝奇迹!也就是当今圣上明君在世,宇内清平,百姓安居,国库充足,这才能在短短十年间便建成这绿色长城!若换成前朝,怕是早早的就夭折了吧。”说完又指着若隐若现于山岭中的柳边道:“东主请看,这柳边是不是如一条巨龙一般盘踞呢,让人一看便觉之壮观非常呢。”

“壮观,十分的壮观!”赵强在马上点了点头,却是故作糊涂的问高士奇:“不过在下不明白,朝廷用这柳边把关内关外隔开干什么?”

“关外是我大清的龙兴之地,为防关内汉人歹恶之辈私入关外行不法之事,朝廷这才兴建此柳边。”答话的不是高士奇,而是陈公公,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我大清的自豪感,殊不知他不过是个被阉割的汉人奴才。

听了陈公公这话,赵强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道:“既有长城各隘,朝廷何需多此一举建这柳边呢?方才高掌柜说这柳边有二千六百里之长,沿边设有若干边台边台,若是细较起来,恐怕所费不小,若单是为了防止汉人歹恶之辈私到关外来,这柳边修得也太华而不实了吧。”

“这个嘛…”陈公公只听过这柳边,但为了建这柳边朝廷到底花了多少银子,驻了多少兵马却是不知道的了,但琢磨着修得这么长,怕的确是耗费不少银子。别看那柳条不值钱,可是却也不是长于一地,顺手就能用的,必是从他地调来,然后还要雇人扎上,在各关口派兵守卫,真算起来,就那二百多边台的守军每年所耗银就是不小的数目。

柳边修建之时,高士奇正是刚到京城之时,不像现在可参得朝中机要,所以对这柳边之事倒也知之不多,对这柳边的利弊之处虽也心知一二,但却也是不能明言的,当下只笑了一笑,没有接赵强的话茬。

见高陈二人不接自己的话,赵强心中冷哼一声,这二人都是汉人,看起来身份都不低,如何能真不知这柳边所建之目的。有心想要气气他们,便随口说道:“依在下看,恐怕朝廷建这柳边就是要怕这关内关外隔开,存心防着关内那些汉人,把他们都当贼看,刻意不使他们有机会能到咱关外来吧。”

陈公公听了这话,倒没怎么反应,高士奇却是有些尴尬,皇上修这柳边的真实目的倒真如这米庆所言,但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附和的,也没法去驳他,因为他就是汉人,纠缠起来也说不清这事,索性不再就这柳边罗嗦。

“朝廷的事谁知道呢,既然修了这柳边,朝廷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升斗小民管他那么多做什么。”高士奇将马朝边上驱了驱,让一辆满载药材的马车过去,然后对赵强道:“对了,东主这趟入京都带了哪些好东西要出手呢?不妨与我说一说,京里头高某也认识不少行家,兴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如此甚好!”

见姓高的不想说这柳边之事,赵强便也止了这话题,顺着高士奇的话说起了自己所带的货物,请他进京之后帮自己联系联系,看能不能找到些出手豪绰的大主顾。二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打马在前头,渐渐的离山海关越来越近了,离那柳边所在的地段也是越来越近了,甚至在到了山海关口时,还能看见关口左边柳边那侧有些汉人童儿在玩耍,但却是怎么也不敢靠近那柳边的,偶尔走得近了,也会被自家的父母连喝带骂的给叫回去。

见此情形,赵强心中既悲又愤,悲得是关内关外同属中国之地,尤其是辽东自战国时代的燕国起就已纳入中华版图,直至明末的时候,辽东地区仍然生活着数百万汉人,然而后来辽东汉人或被后金军队屠杀,或被强行编入汉军旗,或被野蛮迁出关外,直至今日,关外汉人竟然只有那少数汉军旗的奴才和那些关内发配来的犯人,除此再无一个汉人能生活在茫茫关外大地。不仅如此,汉人与自己的土地上竟然还被人为的种族隔离,真是无比悲哀。愤的是满清这一野蛮政策使得东北一带汉人人口极其稀少,以致后来俄罗斯轻而易举便殖民东北北部,割走了140万平方公里的广大领土。所以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康熙所兴建的柳条边都是极其反动的措施,直到民国时期,张作霖和张学良父子用火车把大量中国人拉进东北,才避免了东北再次遭*国家瓜分的厄运。

柳条边这一畸形事物的产生就是满清防汉制汉的铁证,也是他们卑劣心态的最好体现。努尔哈赤起兵叛乱大明,四处攻城略地,杀戮掳掠,所以他们满人的既得利益是用惨不忍睹的大屠杀从汉族手里抢掠来的,所以要想保住他们满人的既得利益,他们就必须百倍地警惕提防着被其残害者的时时刻刻的反抗。因此,防汉制汉这一根本大政方针便成了满清王朝,从开始至灭亡的最基本的也是首要的国策。在满清入关前,整个辽东地区300余万的汉族人几乎被努尔哈赤杀光,存活下来的只能是这个政权统治与奴役的对象,尽管对这些汉族人已经进行了“剃发易服”实行了“编庄”管制,但满清统治者还是提心吊胆睡不安稳。于是,皇太极便想出一个绝顶的损招,挖沟筑堤,画地为牢将人们就地封禁隔离起来,让他们彼此间难以勾通信息联络协作。

他的做法便是在整个柳条边沿线上每隔一段距离开一座门,称为边门,供出入柳条边之用,此便为现在赵强所看到的柳条边前身,现在轮到康熙这个皇太极的孙子当皇帝,比起他爷爷来,康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仅将他爷爷防汉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至修了二千六百里,还用了一大帮御用无耻文人来粉刷他的这一险恶用心,歌为什么狗屁”绿色长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山海关边的那段柳条边上有很多人头被挂在上面,以此提醒关内的汉人不要再想到关外去,因山海关是关内关外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商队、行人、官吏甚多,所以那些挂在柳边上的人头都很“新鲜”,一些笼子里被风干的人头会被定期用新砍的首级换上,使之看起来更加可怖,也让赵强看得无比窝火,对这有“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也没了什么兴趣,只觉也不过是个靠海的长城关口而已,比起甘肃的嘉裕关来逊色不少。想来这“天下第一关”的美称更多的是因其地理性而得吧。

核对了路引之后,关卡的守兵便放赵强他们入了关,一进关内,迎面就见一片极其热闹的景象,却是一个集市就临着这关口,那些刚入关的商队刚出关口,就被许多操着京片子的人给围住,这一幕让赵强一下有种回到后世从火车站出来的景象,不过那时他是被黄牛拉着兜票,这回却是被人家拉住问有什么货要出手。

第二十章 太岁头上动土

“这货你今儿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否则爷要你们好看!”

赵强正沉醉在后世的回忆中,却猛的被左前方的一声喝骂给惊醒。扭头看去,见一辆刚进关的马车被四五个壮汉模样的人给拦住了,为首的却是一系着红带子的宗室。

那马车上面用毡布包裹着,从外面看不知上面装的什么,押车的是三个伙计和一个帐房模样的中年人。这几人似对那红带子很害怕,帐房模样的中年人不住的对那红带子作辑,嘴里乞求着什么,三个伙计则紧张的护着马车,生怕那些壮汉动手抢货。旁边围了一大堆人,多是集市上的买卖人和一些闲人,那些经过的商队却是不敢停下看热闹,经过那红带子旁边时都是低着头,拉车的速度却是飞快,唯恐被拦住。而不远处关口的守军却好像见怪不怪,只远远的扫上一眼,便不再多看一眼,好像这边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样。

“怎么回事?”

赵强知道红带子代表什么,看那边情形,好像那红带子想要强买那马车上的货,不过人家却是不肯卖他。既已入关,就比不得地大人稀的关外了,出了什么事也不能仗着快马溜之大吉,所以赵强就得处处小心,不敢随便生事。因此虽然问了德丘,但却是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高士奇对那边发生的事情却是心知肚明,山海关口一些不良旗人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的事永平府不是没有上过折子,但因牵涉到的都是旗人,而且不少还是宗室,背后更有几家王府参与在内,所以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过问,只要不是闹得太不像话就行。

“东家,要过去看看吗?”德丘瞅了瞅,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过围观的人挺多,就问赵强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必了,赶路要紧。”赵强不想多事,示意德丘他们拉好马匹缓缓穿过这集市,以免撞了人惹上麻烦。

赵强不想多事,高士奇更不想多事,翻身下马跟在赵强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这集市有点像关内汉人的赶集,沿着大道两边摆了不少货物,关外产的关内产的应有尽有,看上去倒像是个货物中转站。赵强一路看来,有不少从关外来的商队一进了这关口,便将车上的货物卸下交由关内早已等候的人,尔后便将早已堆积的关内货物搬上车,一点也不耽误就匆匆出关而去。

总体上,这集市上还是以汉人为多,虽有旗人,但毕竟限于身份,一般不出头露面,直接如那红带子拦人马车强买的还是不多见的。路两侧有不少酒楼茶肆,赵强抬头看了看,里面喝茶作乐的便都是旗人了,他们或一边嗑着瓜子,或吃些点心,偶尔朝集市上看上一眼,随后便又与同伴闲谈起来。而在这些酒楼茶肆的门口,却多站着些好像闲汉一样的人,他们好像“星探”一样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来往商队,不时跑上楼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那些旗人。赵强对这些闲汉有些厌恶,看得出来,这些个人都是汉人,且都是些地痞无赖的货色,他们不事劳作,好逸恶劳,甘为旗人奴才帮着欺压良善,实在是汉人的耻辱。但这种事无论是今世还是前生,都如家常便饭一样平常,所以赵强也只能是厌恶,毕竟一个民族的人口基数在这,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素质极高的“国民”。再优秀的民族,出现生理与心理上的畸形人都是再所难免的,对于这种人,道德的约束根本是没有用处的,唯以严法才能镇住他们,不使其多为恶,但也仅能这样了。一般的欺压与恐吓,诸如痞子流氓一类帮凶逞恶的,法律也不能耐之若何,毕竟只涉及治安层面未及刑事程度。

一路上,好几家茶肆酒楼门口的闲人都对赵强他们投来关注的目光,一些家伙更是直接跟在了赵强他们身后,对着他们的马匹指指点点,这个举动让赵强有些恼火,也让手上沾多了血的护卫们窝火,不过在赵强的示意下,护卫们也只好假装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任由他们跟在后面,不去与他们纠缠。

德丘走了一段,回头看了一下,见那红带子已经让人把马车上的货给卸了,那帐房和伙计们垂头丧气的蹲着那,一幅可怜的样子,不由有点同情他们。

“呸!”

德丘没好气的唾了口唾沫,他打心眼里对那些红带子、黄带子的没好感,尤其是那些红带子,也不知是哪辈子的皇亲,一个个拉着虎皮扛大旗,耀武扬威的活他娘的德性。后面跟着的几个闲汉见德丘突然呸了一口唾沫,全都一愣,眼珠子对着赵强他们扫来扫去,几人一碰头,商议了一下,留下一人继续跟着,其余的人则四散而去。

赵强不知道那些闲汉跑哪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跟了,反正没功夫搭理他们,便也由着他们去了。高士奇和陈公公对后面的情形一无所知,他们毕竟不像赵强他们一样在刀头上舔血,对危险有异常的触觉。万四和几个步军营的人却是知道的,他们和赵强的护卫们低声透过气,静候不动,看看这些个不要命的东西想干什么。

“这位爷,请留步!”

眼看着就要穿过这集市时,那一直跟着的闲汉也停了下来不再跟,众人都以为那些闲汉是想打己方的主意,勒索些钱财什么的,现在见这边这么多人,不敢轻动便放弃了。赵强也是这么以为,有些鄙视这些无赖有贼心没贼胆。不想正要上马出发时,身后却突然有一个穿着锦皮袄的中年人从一家茶肆里奔了出来,冲着赵强他们叫了一声。

“嗯?”赵强和护卫们不明所以的望着那中年人,高士奇和陈公公他们也都停了下来,不知道这中年人叫的是哪个。

中年人的脸上堆着笑,上前就对着高士奇和陈公公作了一辑:“在下胡九江,唐突问一声,两位是从关外回来的吧,想必此行收获甚丰,所以我家主子想请二位喝碗茶,看能不能做成个买卖。”说完盯着赵强身后载着货物的三匹马看,一边看,一边还不住点头。他以为穿的最是富贵的高陈二人便是这些人的主事,却不知他看中的这些货却是一旁这看上去像是护院的大汉的。

方才那些闲汉来报过了,这一伙人乘的都是上等良马,而且护卫这么多,看来定是驼了不少好东西。听了报,胡九江便与自家主子说了,他主子大早上就过来了,在茶肆里喝了几壶茶都没相中什么好货,现听说有这么一伙人可能带着宝贝,当下就两眼放亮,二话不说就让胡九江过来请人。之所以是“请”而不是和以前一样,乃是那帮闲汉说领头的二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般走商的,怕是京里哪家王公大臣府上的,为免稀里糊涂得罪了哪个阎王,他主子便让胡九江好言相请,待人过来后再探探底,若是没底细的,便照从前那般做,若真是有底细的,那就按买卖场上的做,总之,绝不能羊肉没吃到惹一身骚。有了这吩咐,胡九江这脸上自然是笑容满面,不敢如对待那些寻常商队一样吆五喝六的。

“噢,你搞错了,这些货不是我们的,而是这位米东主的。”高士奇见是来做生意的,便往赵强身上一指:“这事你得问他,呵呵,我倒是想卖,但可惜东西不是我的。”

“啊?”胡九江听了一愣,暗骂一声“糊涂”,迅即却是心里一乐,自来熟的一笑,对赵强一拱手:“失敬,失敬,原来是米东主!在下眼拙,东主包涵!”

赵强点了点头:“不碍事,不过在下这些货是要运到京城出手的,怕贵主子要失望了,若是下次在下再运货进关,定然先与你家主子过目。”他不知这胡九江口中的主子是何许人,但肯定是旗人,既是旗人,自己最好不要和他发生什么冲突,不然事情怕就有麻烦,因此说得甚是客气。

“原来如此,那在下唐突了。”胡九江脸上略有失望,斜眼朝右侧的楼上瞧了一眼,却又道:“米东主既是要进京出手,怕是这批货也要紧得很,却不知都是哪些好东西?”他这话问得可就不地道了,不管这买卖能不能成,也没有在大街上就这么问的。

赵强也是眉头一皱,淡淡道:“不过是些貂皮人参,没什么稀罕的。我们索伦人也就这些东西能拿得出手,别的好东西就是想要也不见得能有。”他不想与这胡九江的主子做买卖,也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便急于离开此地,当下说道:“在下还要赶路,替我向你家主子道个歉意,告辞!”说完一拱手,也不待胡九江回话,赵强便转过身子拉了马匹向前走去,一众护卫见状忙也跟着出发。高士奇从这胡九江的语气中也听出了几分不妙,暗道怕不是哪个旗人看中米庆的货了吧,若是真如此,事情倒是有些棘手了。他虽是南书房的行走大学士,但毕竟是汉官,在旗人眼里尤其是那些宗室眼里不见得有多管用,若是真是如自己所想,那他是帮米庆好呢还是不帮好呢?这事倒着实扎手得很,高士奇有些头大,见赵强走,便忙也拉了陈公公一下,急忙跟在后头,想着还是赶紧离开此地要紧。

“嘿,阁下好大的架子,我家主子好意与你做买卖,请你喝茶,就算这买卖做不成,这情份还在,你怎的如此不晓得好歹,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胡九江没想到面前这些索伦人说走就走,来得匆忙,帮手们都没得到信,这要是就这么让他走了,主子那边可不好交待。情急之下,便露出本性,耍起横来了,反正这伙人不过是索伦人,旁边这几个汉人能和帮索伦蛮子搭在一块,想来也没什么背景。

“你家主子是谁?”

赵强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仗势欺人的奴才,胡九江不摆他家主子还好,摆出来赵强却是更不愿与他做什么买卖,虽然不愿生事,但也不容被人欺到头上来。

一众护卫们从大帅的语气中听出大帅的意思了,不待吩咐,呼拉一声将那胡九江围在了中间。

“吆喝!”这一架势让胡九江乐坏了,从来就是他欺负人,从没人欺负过他的。一帮索伦蛮子,不知天高地厚,等会爷让你们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胡九江恶狠狠的心道,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竖耳倾听起来,待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才将脸一冷:“找死是不!他娘的,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我看你们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二十一章 豪格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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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说了,我这批货是要运往京城出手的,此地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我等还要赶路,你家主子那边劳你回去说一声,就说我米庆下次进关之时定会拜访!”

赵强止住一脸怒火就要动手的葛飞虎,将手中马绳递给他接着,走到胡九江面前沉声说了一句。胡九江见他拦住手下,只道他心中怕了,不由气势更是凌人,冷笑数声:“笑话!我看你也不是雏了,这关内怕也不是头次来,怎么进了这永平府地界却不知我家主子呢!告诉你,我家主子看上你的货是你的福份,方才给你脸你不要,现下这会却是说什么都迟了!”

“如果我偏不去见你主子呢?”赵强动也不动的看着胡九江,他虽不愿生事,但对方摆明车马非要拦下自己,那说不得也只能动粗了。其实与这胡九江的旗人主子做买卖也未尝不可,但是看这奴才这幅样子,想必那主子也不是什么好货。想起先前当街拦人车马强买的那红带子,再联想那些从集市上一路尾随的闲汉,赵强心中大概也猜出个因果来了。怕对方就是因为看到自己一行所乘的都是上等良马这才起了心思,认为自己所携带的货物不是凡品,所以便要强行买下吧。若真是卖给他们,恐怕也只能落得和刚才那个帐房一般血本无归。

这些带来的千年老参和东珠,赵强是要用它们换来在京中活动和采购的银子,如何能廉价落到别人手中。这些东西可真正是有血本在里面的,细数起来,不知用多少人命才换来这些战利品。若是就这么廉价卖了出去,赵强也就不是赵强了。

说话间,十来个泼皮无赖恶狠狠的冲了过来,顿时把路给堵了,来往的商旅和百姓不得过,又不敢得罪这些人,只好躲在一边。

胡九江见赵强语气较方才低了许多,再加之自己的帮手已经到了,有恃无恐之下恶声说道:“若你真不知好歹,那可怨不得我们了。”

话音刚落,就见高士奇一脸愤怒的走到胡九江面前,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朗朗乾坤之下,难不成你们还想当街行凶不成?”

陈公公心中也是大为不平,这帮索伦人虽然是些蛮子,刚认识时也闹过别扭,但人家一路上可是慷慨大方得很,着实都是些血性真汉子,这等汉子哪能让这些个恶奴欺压呢。心中不平,陈公公便想拔刀相助,这地已是关内,自己可是宫里的人,就算这姓胡的背后主子是什么大人物,总要给自己点薄面。依着这个底气,陈公公话便硬气许多,较高士奇更为直接。

“没王法了是吧!咱大清的天还没黑呢!你们这些个刁民,再不滚蛋,就让官府把你们全抓起来!”

一听陈公公这话,胡九江和身后一帮闲汉打手先是一愣,然后怪里怪气的朝他一望,接着就是哄然大笑起来。旁边围观的那些百姓也都善意的朝陈公公摇头,有胆大得更是在步军营人身后嘀咕,让他们千万别惹这些泼皮无赖,步军营的人问为什么,那些百姓却是怎么也不敢说。

“王法!告诉你,在这地界,我家主子就是王法!”

“识相的一边呆着去,不然连你们一块揍!”

“他妈的,没事你们瞎掺和什么,怎么,这些个蛮子是你们爹不成!…”

“……”

打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叫骂着,把陈公公气得脸白一阵青一阵,高士奇也堵得慌,他哪尝经过这等阵仗,被一帮泼皮无赖辱骂呢,若是对骂回去,当真是斯文扫地,非读书人所为,也太有损他高大学士声名。万四和步军营的人却是不干了,他们不是宫里侍卫就是天子亲军,哪曾把这些个奴才放在眼里,眼瞅着大学士和陈公公遭罪,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只见万四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高士奇前面,挥拳便要打,不想拳头刚捏起,却被高士奇给叫住了,同时被拦住的还有步军营的人。高士奇拦住他们,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缓缓对胡九江道:

“米东主不愿与你们主子见面,买卖之事你情我愿,天经地义,焉有强拉人行买卖之事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回禀你主子,让他断了这个念想吧。”高士奇心中虽怒,也不怕这胡九江背后的主子,但是这个地方的事情牵涉极大,若是就这么冒然起了事,也不知会有多少后患,他一生谨慎,自然是不肯为了几句骂话就给自己惹下大麻烦的。

比起闲汉打手们来,胡九江还是有见识的,见面前这些个汉人一点也不怕自己的样子,说话也是架子十足,心里也是激灵一下,暗道难不成这些人真和京里有瓜葛,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回去禀报一下主子再作决断。

高士奇见他这样,便问道:“敢问你家主子究竟是哪个?”

“哼!”听对方问起自家主子,胡九江腰杆一下挺得笔直,盛气凌人道:“说出来怕能吓死你!”

“高某在京里也呆了不少年头,皇上虽没见过,但王公大臣见得也是不少,就不知你家主子是什么来头能吓死我。”高士奇不卑不吭的说了句,一旁的陈公公也是半昂着头不屑的看着胡九江,好像在说,甭管你家主子什么来头,爷都不放在眼里。

高陈二人仗义相助,赵强是感激的,同时也对这胡九江背后的主子产生了兴趣,一个能让手下奴才敢在大街上口出狂言的主,想必身份定是十分显要。不过手下人如此无法无天,这主子也定然是个跋扈到家的人。

身边虽有十来个帮手,但对方也有十来个人,身板也比己方这些个泼皮壮实得很,真动起手来还不知谁打得过谁。主子有过吩咐,务必把人给带过去,现在人家要走,要留下对方只有吓住他们才行,而要想吓住对方也只能抬出主子的大名来,好让他们知难而退,乖乖的跟自己走一趟。如此一来,即使这些个汉人真是有来头的,也得乖乖听话,就算主子吓不住他们,自己也不会给主子惹来麻烦,正是两全其美。念及于此,胡九江得意的扫了一眼赵高等人,然后扬声说道:“好让你们知晓,也省得做太岁头上动土的蠢事!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我家主子便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太宗皇帝的长子、先皇的亲哥哥肃亲王的儿子,咱大清的辅国将军固泰!”

“固泰?!”高士奇闻言一怔,陈公公和万四等人也都愣在了那里。赵强虽不认识什么固泰,但对方名字前的那“当今皇上堂兄、太宗皇帝长子、先皇亲哥哥的儿子”却着实吓人得很,不过除却这些,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便是这胡九江所说的主子就是被多尔衮整死的皇太极长子豪格的儿子。

豪格在清初历史是一个不得不提及的人物,他是皇太极的长子,年富力强,立下不少战功,被皇太极封为肃亲王,不过他素与睿亲王多尔衮不合。皇太极驾崩后,因未指定继承人,引起了多尔衮和豪格对于帝位的争夺。当时豪格亲掌正蓝旗,而且又有皇太极留下的正黄旗和镶黄旗以及众多大臣们的支持,略优于有正白、镶白两旗以及多铎支持的多尔衮。但是,豪格在关键时刻未能果断行事,在有大臣提出豪格具备继位资格并要求其继位的时候表示自己不行,被多尔衮顺水推舟从而未能入承大统。最终由其弟,皇太极九子福临继位,多尔衮为摄政王辅政。此后,豪格虽仍颇多战功,但受多尔衮打压。顺治五年,因其隐瞒其部将冒功及起用罪人之弟的罪名被下狱,当年三月死去,年仅三十九岁。顺治亲政后,为豪格平反,重新封为和硕肃亲王。

现在得知这胡九江口中的主子竟然是死去的豪格之子,赵强和高士奇他们都惊讶无比。赵强惊得是豪格竟然还有后人,这一点他始料未及,只以为其子嗣都被多尔衮除掉了。高士奇等人惊得是这回却是碰上个真正的马蜂窝了,原因无二,只因这固泰是出了名的“永平一霸”,也是让当今圣上最为头疼的堂兄,每年永平府和刑部、大理寺呈上的有关控诉固泰的折子能堆成小山!

第二十二章 横行不法

说来这固泰的爵位不过是个辅国将军,而满清的宗室爵位共有十二等,依次为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多罗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公爵以上为超品,补服均为正蟒方补。所谓“入八分”是八种标帜,表示其显赫的身分。而固泰这辅国将军在爵位里列第十等,仅比奉国将军与奉恩将军高一些,品级上也是为二品,比不得那些亲王、郡王、超品的国公、一品的镇国将军。但他这辅国将军却是与众不同,因为他是豪格诸子之中最大的,按理应该承袭豪格的肃亲王爵位,但偏偏承了阿玛亲王爵位的却是四弟富绶,五弟猛锇也袭了多罗郡王的爵,而固泰这个最年长大哥却仅与三弟握赫纳、六弟星保一样,袭了个辅国将军爵,相较两个封王的弟弟,固泰无论在地位还是影响力上都逊色许多。

满清宗室封爵一般每传一代就要自动降低一级,如亲王死了,其子降爵位为郡王,其孙降爵位为贝勒等,基本上承继了前明的封爵制度,略作改动而已。低于奉恩将军的称作闲散宗室,视四品官待遇,但因开国军功或特别受宠等原因授封的王爷可以世袭罔替,世代保有王爷爵位的称作铁帽子王。豪格生前受封的肃亲王便是这铁帽子王了,所以其四子富绶的王爵就可以世袭罔替,而固泰等人的辅国将军爵位在其死后却是要降一等,成了奉国将军,一代传一代,富绶这一支的永远都有一人可以当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铁帽子王,而固泰他们的子孙却慢慢成了闲散宗室,这种差别可不是一丁两点,安慰一下就可以过去的,而是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事,因此仅被授予辅国将军的固泰心理上对于朝廷的封爵是极为不满的,对紫荆城里坐着那位堂弟也更是不满。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玛的铁帽子王不是由自己承继,而是由四弟富绶袭了,并且同为太宗子孙,自己更是太宗皇帝的长子长孙,说句大逆不道的,这天下本该是他的,若不是多尔衮横插一杠,皇帝的宝座能轮到那九岁的娃娃吗!现在倒好,肉全给你们吃了,连根骨头也不丢给自己一根!

多尔衮在时,自己好死不活的活着,受着别人的白眼,委曲求全。多尔衮死了,叔叔福临亲政,阿玛虽然被平了反,但那皇位显然是不可能还给自己了。等到叔叔也死了,皇位又坐上了个娃娃,与自己是一点缘分也没有,固泰心中的委屈绝不是片言只语就能道出来的,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堂弟剪除了鳌拜,干掉了吴三桂他们,又收复了台湾郑家,帝位一日.比一日稳固,满朝文武争着拍马屁,说他是什么可比三皇五帝的“千古圣君”,当真是叫人呕心得很。我呸,要不是阿玛不争气,这“圣君”能轮到你康熙吗!

委屈归委屈,不满归不满,可是叔叔一家的皇位显然已经是铁打的了,没人能撼得动,所以固泰心也死了,也看明白了。人活一世,还不是徒个乐嘛!争那么多干什么?想那么多干什么?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得来吗?于是固泰在三十这个而立之年后,一下就变了个人,开始追求起享乐来了。朝廷给的俸禄不够挥霍,就伸手跟当铁帽子王的弟弟要钱,后来又嫌要的银子太少,便索性用旗庄里的产业来换银子,等旗庄变卖得差不多时,脑子一拍,又开始做起无本买卖来——眼皮底下这山海关不就是自个发财的活宝贝嘛!

打这之后,固泰便变着法子勒索起来往商队,最后又觉零打零敲的不过瘾,便直接上阵,招了一帮闲汉加上府里的奴才们开始欺行霸市,做起那强买强卖的事,看中哪家的货物了,便低价买来高价卖出,若是有不从的,便往死了打,打到对方“甘愿”为止,偶尔打出人命来了,也是随手就给抬到海边喂了鱼。时间久了,他固泰的恶名在山海关,在永平府是人尽所知,连那呀呀学语的孩童都知道他的大名——“在哭,就要固泰捉了你去”。

永平府的知府唐绍之奈何不了这个二品辅国将军,便将他的罪状列了折子给呈到了都察院,都察院的人一看,乖乖,弹劾固泰的!二话不说就给压着了,为啥?原因很简单,固泰虽然只是个辅国将军,可他有一个当铁帽子王的弟弟,一个当多罗郡王的弟弟,这要是办了他,那两王爷还不把都察院给掀翻了天。何况,这固泰是旗人,还是太宗皇帝的长孙,就算要治罪也是宗人府的事,都察院管不了,也没法管!这要是跟个二百五似的去查,还不知道到头来谁倒霉呢。

唐绍之不甘心就这样看着固泰在永平无法无天,便再次递了折子,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搁其他地方,直接就用密奏送进了宫。这密奏乃是当今皇上为了体察明情,不为百官所骗,特恩旨各地官员如遇“不可办”之事便可以密折形式直接呈给他看。唐绍之这密折一到康熙书桌上,当夜就有旨意出来了,着宗人府派专人前往永平探访辅国将军固泰横行不法之事,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宗人府接了旨意后却是没有动静,压根就没把皇上的意思放在眼里。原来康熙的旨意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太皇太后的懿旨就出来,把这事给压下去了。自此之后,再无人敢说固泰一个字,也没人再敢管他的事,小小知府唐绍之更是无可奈何。

有了太皇太后懿旨撑腰,再加上还有几个兄弟扛着,固泰便越发肆意了,搞得永平府是鸡犬不宁,若不是那山海关实在是关外进京的要道,恐怕那些个商人们宁可绕路也不打这山海关过。

现在惹上了固泰的人,高士奇也好,陈公公也好,万四和那些步军营的人也好,全都没了主意,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管这事。赵强却是没听过固泰的恶名,只觉这人既是豪格的儿子,和康熙的血缘极近,真要是与他的人发生冲突,恐怕此趟北京之行要徒增许多变数了。

“怎么着,一听我家主子大名,全吓怂了是吧!”察言观色的胡九江见面前这些个汉人全怔在了那里,知道他们是晓得主子大名的,也知道主子的厉害,这会恐怕是再也不敢多管闲事了。

“索伦蛮子,爷没空和你在这大街上干耗,识相的,赶紧去见我家主子,若是再不识相,哼哼,那你可就别怪爷手黑了。”

第二十三章 永平府官差

“大人,怎么办?”

万四是知道太皇太后下过懿旨保这固泰的,知道这人得罪不起,他有心劝高士奇不要再管闲事,毕竟只是些路上碰见的索伦蛮子,若是为了他们而得罪固泰,未免太划不来。步军营的人不置可否,他们只是受命来保护高学士安危的,现在遇上这种事,虽说那固泰身份显赫,但他们吃得是朝廷的皇粮,却不是拿得他固泰的饷银,所以要是高学士不怕,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可怕的。总之一句话,就是绝不能让高学士吃了亏,不然这差事可就没法交了。另外,与这些索伦人一路同行,多少都有些情份在,要是眼瞅着他们被一帮恶奴欺压,却不伸手帮扶一把,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怕什么?”

陈公公见万四一脸忧色,不以为然的鼻哼一声:“他固泰难逃还能压得过咱们高学士不成?这事摆明了就是他固泰想讹人货物,就是走到天边,这理也不在他固泰那边。”见高士奇沉吟不语,陈公公以为他怕了固泰,忙为他打气道:“高大人是皇上身边最为宠信的臣子,圣眷正隆,难道还压不过他一辅国将军?这事咱家可是亲眼见着呢,高大人莫怕,皇上那边咱家绝不说瞎话。”他怕高士奇担心皇上那边不好交待,所以把话先说满,好让高士奇没有什么顾虑。

听了陈公公的话,高士奇却是沉默不语,盯着胡九江看了一会,才低声对陈公公和万四说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咱们莫要轻举妄动,看看米东主他们怎么说。”

此言一出,万四脸色一松,陈公公却是暗叹一声,心道到底是个读书人,不够硬气,太没义气,不如那些带兵的来得痛快。他倒是有心要帮米庆他们,但自己人微言轻,这里主事的是高士奇,还轮不到他发号施令,因此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站在那里不再吭声。

去见还是不去?赵强这会也是十分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去见那固泰,若是去见,结果无外乎两个,一个便是将自己带的货物尽数廉价卖给那固泰,以求息事宁人;另一个则是自己不愿出货而与固泰闹翻。两个念头在脑海里交战片刻,赵强便拿定主意,这些带来的货物是绝不可能拱手让人的,既然如此,那固泰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趁此刻固泰不在,面前只一些奴才打手,不如一顿好打撒脚走人!若是固泰记仇寻到京城,到时再作计较便是,毕竟京城不比这永平府,也不是他固泰能一手遮天的地方。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高陈二人,心道到时恐怕还需用得上这二人,就不知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嘿!你这蛮子听不懂我们胡爷的话么!你耳朵聋了吗!”

站在胡九江身后的一灰衫闲汉见这帮索伦人半天不吭声,有些不耐烦了,他恃强逞凶惯了,当下便想出手教训对方一下,好给他们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在这永平府,主子固泰便是天,只要主子发话了,天王老子都听乖乖的听着。胡九江也不耐烦了,若不是这些索伦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实在不是善茬,他哪里需要跟他们如此废话。现在主子的名头也抬出来了,这帮子汉人识相了,偏这些个索伦人还死撑在这,当真是不教训一下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因此见马五要动手,也不拦他,由着他去,要是不敌的话就叫人来,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找死!”

见对方竟然敢冲大帅而来,葛飞虎火冒三丈,不待那灰衫闲汉接近赵强,就一个箭步冲到了赵强前面,拳头一捏便直直的朝那灰衫汉子心口捣去。这一拳出势极快,快到那灰衫汉子根本无从躲避,眼珠子瞪得老大,硬生生的看着自己挨了这么一下。

“呃!”

心口如被千斤大锤重击一般,马五整个人如同脱线风筝一般朝后飞去,几个闲汉帮凶闪避不及,被“飞来”的马五砸了个正中,一下栽倒几个,顿时哀叫一片。

“他妈的,作死么!”胡九江真的怒了,这些个索伦蛮子真是胆比天大了,先前围住自己不说,现在竟然还将自己的人给打成这样,他奶奶的,不把他们整死,自己以后就不用在主子面前当差了!

“都他娘的死人啊,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往死里揍!”胡九江一踢几个傻站着的打手,骂道:“给爷着实打,死里打,打死一个赏一两银子!”

此言一出,陈公公等人脸色大变,就连围观的百姓也是惊色四起,这可是大街行凶要人命啊!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过百姓们被固泰的这些个奴才欺负怕了,谁也不敢说个不字。高士奇心中也是万分震惊,不亚于大白天见鬼一般,为官多年,在大街上亲耳听闻这行凶之话还是头一遭!

固泰啊固泰,难怪人家说你是永平一霸,我看你就是个活阎王,不然怎么手下会养着这么些个恶奴的!高士奇被胡九江的话惊得骇然不以,不过却仍是未下令万四和步军营的人去帮米庆他们,因为他还是看得明白的,固泰的这些个恶奴打手根本不是米庆手下的对手,根本不需要万四他们帮忙。果然,只一眨眼功夫,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六七人,但无一个是米庆的人,全是那胡九江的帮手们。余下的几人此时再也不敢乱动,他们被同伴的惨样吓得胆子都破了,哪里再敢上前,一两银子虽好,可也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去拿才行。胡九江眼见情况不妙,朝一个最近的闲汉使了个眼色,那闲汉会意过来,忙死命的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叫着什么,听起来像是事先约好的暗号。

一众护卫刀山血海里过来的,杀人都不眨眼,何况打架呢,几个回合便摞倒了一帮中看不中用的闲汉打手,葛飞虎等人正要把胡九江与另外几个打手也一块收拾掉,却见两边的茶楼酒肆里冲出数十打手模样的人,正冲这边奔来,看样子是对方的同伙到了。赵强的目的只是想离开此地,所以不想与对方的人纠缠在一起,见此情形,便要护卫们出手利索些,趁对方大队人马未到赶紧上马走。不想,护卫们正要牵马时,却见前面迎面冲来二三十个官差,远远就对着他们大喝小叫的。

“住手,统统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结众斗殴,你们好大的胆子,全给我捆了!”

领着一众官差前来的是一个捕头,冲到近前,也不问话,挥手便让手下们把人全捆上,也不管哪个对哪个错。胡九江见半路杀出个多管闲事的来,气得破口大骂:“你们哪个衙门的,敢多管闲事!”打他跟了固泰后,在这山海卫的集市上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什么官差,就是关口的守军见了他也得叫声“九爷”,没想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边刚出了帮胆大包天的索伦蛮子,还没收拾过来,那边就来了些有眼无珠的官差,当真是他娘的全活腻了,存心给九爷找不自在是不!

“山海卫的?临榆县的?你新来的?爷怎么没见过你?”

胡九江嘴里是一连几个问题,但神情却是一点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反而是盛气凌人,好像在教训人一般,语气十分的狂妄。他身边的那些同伙也没一个怕这些官差的,站在那和官差们僵持着,不让他们捆人。赵强这边更是不可能让官差们捆了自己,也与来捆人的官差们硬抗着,不让他们靠近。

“我们是永平府的!”

那捕头见胡九江拒捕,还摆大爷的架子,厌恶极顶,心道不给你这奴才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怕!大喝一声,上前一把就按住胡九江,将他的双臂猛的一反锁,顿时将他压在身下,喝道:“你没见过爷,爷还没见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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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绿营把总

胡九江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那捕头这么折腾,只两三下,还未使力,便叫疼不已,就差眼泪流出来了,但他却犟得很,也硬气得很,不顾疼痛撅脸就骂:“你他妈的眼瞎了,快放开老子!晓得爷是哪个不?晓得爷主子是哪个不!”

“闭嘴!”

谁知那捕头根本不理会胡九江的言语,他好似知道这人是谁又好似不知一样,存心要他好看,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官差办案,管你是哪个!再嚷嚷,就堵上你的嘴巴!”

“永平府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们主子对着来,告诉你,休说你这小小捕头,就是刘道亲自来了,也得给九爷上笑脸!他娘的,你有种!你等着,爷跟你没完!”

胡九江口中的刘道便是永平知府,他现在人虽被制着,嘴上却是一点也不求饶,对那捕头的威吓也不惧,甚至还要旁边的帮手上来救自己。可是那些个闲汉帮凶却谁也不敢轻动一下,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没一个敢上前搭救胡九江的。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仗着固泰的权势行鱼肉百姓,欺压良善之事,但若真碰上硬茬却也不敢真就豁出命去拼,更何况拿人的是永平府的官差,这要是从他们手中劫了人,跟杀官造反有什么区别?再说这主子也不在跟前,主事的又被人家给制住了,一时半会你让谁敢担这个担子,把事情给揽下来。这要是事后官府追究,主子又不保着,那还不得一头撞南墙冤死啊。

一帮怂货!白养你们了!帮手不上来救自己,胡九江是无比窝火,大骂他们全是废物,但每骂一句,那捕头加在身上的力道就重上一分,压得他十分难受,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也就不敢再吱声,瞪大双目一脸恨意的盯着那捕头看。如果眼神能杀人,怕这捕头当场就要死上几十回了。

永平府官差的出现让高士奇松了一口气,刘道这人他是知道的,顺治十年的进士,三榜出身,先在翰林院干了几年正八品的学正,然后又升了从六品的修撰,尔后于康熙十六年的时候被皇上简放到这永平府任了知府。从从六品的修撰一下跃升为从四品的知府,算是连升三级,皇恩浩荡了。其为人也堪称上佳,不管在翰林院还是在永平府任上,官声都甚佳,吏部每年的考评也都是优等,要是不出意外,干满这任知府怕是要再升一升,他也算是简在帝心的,真皇恩再浩荡一回,到各部听任也不是不可能的。这等进士出身,又在翰林院干过的官员,骨子里都是有读书人的耿直的,仅以其屡次上折弹劾固泰横行不法之事看,就知其是一为民请命的好官了。不过治下有这么个不能惹的活阎王在,想必刘道的官做得也很不是滋味吧,高士奇如此想道。将心彼心,要是将他与刘道换个位置,他自认做得未必及得上刘道,至少他不会拿头上的四品顶戴冒险,毕竟固泰的身份太扎眼,不是一个从四品的知府就能扳倒的,一个不慎,很可能因此丢了乌纱帽。

高士奇自幼家贫,苦读圣贤之书却不能一举中第,机缘巧合之下才入了圣眼,有了今日这般地位,真要是十年寒窗考中进士,苦熬资历当个知府,他还真的不敢与刘道这般不惧权贵。不过话说回来,就是现在,他也不敢像刘德这般弹劾固泰,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汉官,再得宠也抵不过那些宗室子弟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再加上太皇太后那道懿旨,你让他如何敢去触这个雷区。明哲保身也算是高士奇十年宦海生涯琢磨出的至深至明之理了。

胡九江被永平府的官差给拿了,这让赵强也是十分意外,照理这山海关所在的临榆县属永平府管辖,既然固泰在永平府有这等权势,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说明永平府的官员固泰根本没放在眼里,也没人敢惹他,何以现在永平府的官差却敢拿了胡九江呢?

“怎么回事,谁在我们山海卫的地头上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

赵强正疑惑着,却见又有一伙官兵冲了过来,人数大约三四十的样子,看其号服却是绿色打底,胸前印着个大大的“兵”字,正是绿营兵的装扮,领头的是一名把总,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十分的凶悍。他们一过来便将围观人群给撵到了一边去,有走得慢的二话不说就是一脚,十分的蛮横。

一见那把总,胡九江像见到救星一样就叫了起来:“郭把总,快救我,永平府的人想找主子的麻烦!”

“九爷!”

郭把总闻言朝里一瞧,吓了一跳,忙跑了过来,一边去拉胡九江,一边心疼的说道:“您老这是怎么着了!昨弄成这个样子呢,哎哟,瞧瞧,作孽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也不看那捕头,就好像这捕头根本不存在一样。那捕头知道面前这两人什么关系,心中冷哼一声,手上也不松,由着那把总硬拉。那把总拉了两次却是拽不动胡九江,这才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起捕头来,沉声问道:“你哪个衙门的?怎么跑我山海卫地头来了?你可知你抓的是何人?”他这是明知故问了,刚刚胡九江可是说得明白,这些官差是永平府的。

把总是绿营官制,正七品,这捕头却是无品,只是个衙役,所以照规矩他见了这把总得行礼,但此刻他却一点行礼的意思也没有,而是不卑不亢回道:“小的永平府捕头熊芳亮,奉知府老爷差遣来山海卫巡查,不想却遇上这帮刁民聚众斗殴,这才将他们拿下。”

“永平府的?”郭把总嘿嘿一笑,朝胡九江一指:“这人不是刁民,而是辅国将军固泰大人府上的管事,本官与他甚熟,可以保证他断不是那种刁恶小人,你且放了他。”说完又要伸手去拉胡九江,谁知一拉之下,熊芳亮却是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还是牢牢的按着胡九江。

“按制,山海卫管兵,地方上的事却是由我永平府管辖,小的亲眼瞧见这人领着一帮闲汉...”熊芳亮眼神看向赵强等人:“与这些索伦人斗殴,犯了我大清王法,影响地方安宁,所以必须将他锁拿回去,依律治罪。”

“什么犯了王法,影响地方安宁!”郭把总闻言大怒:“你这捕快不要不识相,我给你们刘大人几分面子,与你好言相说,你若是再不知趣,我便拿了你!到时就是你们刘大人亲自来找我,也休想我放了你!”

“是么?”

郭把总刚把话说完,却听后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见十来个衙役簇拥着一顶软轿来到了人群外,那声音便是从轿内发出。

第二十五章 主子来了

轿夫们将轿子放下后,一个衙役从边上掀起轿帘,只见一个头戴青金石的顶戴,身穿八蟒五爪蟒袍,前胸补服上绣着只雪雁的中年官员从轿中走了出来,刚一露面,所有人便都能看到他的脸板得紧紧的,好像胸中怒火一触即发一样。赵强对清代官员品级官服略有所知,知这中年官员是个四品官,而且看样子就是永平知府刘道了,否则郭把总的脸色也不会如此尴尬。

“卑职见过刘大人。”

大清虽不似前朝文贵武贱,但郭把总是山海卫的绿营把总,而山海卫名义上又属永平府管辖,虽然平时并无公文来往,但官面上郭把总见了刘道是要称下官的,这是规矩,甭管心中愿不愿意,也得这么叫。但心里却是把刘道暗骂了一声:他奶奶的,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郭总官这是要拿我的人么?却不知本官的手下犯了什么军法?”刘道阴沉着脸走到郭把总面前,言语并无半点客气,同时暗指郭把总可无权拿他的人。

“误会,误会…”

郭把总见刘道这么个火药性子,联想平日听到的那些有关刘道传闻,越加证实这人真是个臭虫,绝不是什么善茬,须得小心应付才是。方才嘴上说不怕人家,实际上却还是心虚的,当下先把身架子放矮,暗底寻思对策。

刘道来了,事情便有些复杂了,他与固泰的事并非什么秘密,所以郭把总不想掺合在双方当中,平时得些固泰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的手下胡作非为也就算了,真要是把自己也给搁前台和刘道硬抗,不说他没这个胆,就是山海卫的千总大人也要惦量惦量自己的份量。他决定先把眼前这事给定个性,和和气气的解决这事,如此既不得罪刘道,在固泰那边也能卖上好,毕竟自己把他的人给保了。

“卑职听下面人说有人在此滋事,便来看看,现在看来怕是一场误会,没什么人滋事,刘大人若没什么事,卑职这就带人回了,大人若是有空,不妨到营中一坐,卑职也好整些酒菜与大人畅饮一番。”说完一脸笑容的看着刘道,等着他表个态,自己已经示弱了,他总不能真一点面子也不给吧。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透,说得太透倒是伤人脸面,含糊些好。

谁知刘道并没有理会郭把总的说辞,而是转身问熊芳亮:“这人犯了什么事?”

早有两个衙役从熊芳亮手中接过胡九江,所以听了大人问话,熊芳亮便拱了拱身子道:“回禀老爷,此人领着一帮闲汉与这些商人们斗殴,小的正好巡查至此,便将他给拿下了。”说完看了一眼郭把总,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针锋相对的瞪了一眼,毫无所惧。

听了熊芳亮的话,刘道扫了一眼胡九江等人与赵强他们,沉声道:“可有此事?”

“胡说八道!什么斗殴?不过是些…”

刘道与自家主子的事情胡九江知道得一清二楚,生怕刘道拿这事做文章找主子麻烦,所以急着就叫了起来,不想刚叫了两句就被刘道喝止住了:“本官没有问你话。”言语之中官威不怒自现,胡九江听了竟然真不敢再说,焦急的左顾右盼,似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你们说。”刘道也不管胡九江等什么人,径直将视线看向赵强他们,却是没有留意一边的高士奇等人。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道路给挤得水泄不通,一些茶楼酒肆里的旗人也全从窗户上伸出脑袋朝这边瞧。刘道好像故意要在这些人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见赵强他们有些害怕自己,便和声说道:“看你等样子,想必是关外部族,尔等边野之民,做些买卖也不容易,倘若有人对你们行不法之事,欺压与你们,尽可与本官说来,本官别的不敢保证,却是敢保你们无事。”言毕又缓缓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百姓,信心满满的样子。

高士奇等人听了刘道的话暗暗点头,均道这永平知府是个好官,难怪皇上会皇恩浩荡赏了他永平知府缺。

赵强实在是不愿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但看眼下这情况,怕是不把事情结了自己就没法离开,听那知府语气,似对这胡九江和他身后的主子固泰有所不满,对己方也有所偏袒,当下有了主意,既然这知府想帮自己,就顺水推舟让他帮好了。当下如实说道:“回这位大人话,小民是关外索伦丘禾部的,来关内行商,不想行至此处,这些人却要强行赎买小的们货物。小的们这些货已有主家,怎能转卖他人,故而便回绝了他们。怎晓这些人竟然就此拦住小民,还出手殴打小民,小民族人不甘,便与他们打了起来,于是就有了这捕头所见的一幕。”说到这里,赵强朝熊芳亮一指,意思这位捕头是亲眼所见的,小民绝无虚言。

刘道等的就是这些话,胡九江是什么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在这山海卫的集市上做的勾当他也是一清二楚,以前拿他们没有办法强忍受了下来,现在亲自撞上这事,若是再装聋作哑,这官当得还有什么滋味。纵然拿固泰没办法,也得严惩一番这个小人恶奴,好让固泰知晓,永平府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地!

“哼,胡九江,你这个刁奴!往日便听人说起你的恶名,今日亲眼所见,果然不假!这些索伦商人不辞千里之遥进关做些买卖,为的是一族老小生计,不想你这厮竟敢欺压他们,又想做那低买高卖的勾当是不!你道你平日里干的那些龌龊事本官不知道吗!”刘道猛的一转身,对左右衙役喝了一声:“来啊,把他连同这些个帮凶一起押了带回府衙去!”郭把总一听,心道坏了,这刘犟驴还真是要开染坊了,绝不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胡九江给拿到府衙去,不然自己可就没跟固泰交待了。可是刘道是永平知府,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山海卫把总,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何况人家大自己几级呢,总不能带人和他永平府对着干吧?娘的,这可要命了,不知怎么办是好的郭把总急得直上火,却是怎么也不敢带人阻挠。那些呆立在一边的闲汉打手们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个。

见刘道来真的,胡九江也懵了,继而是暴跳如雷,猖狂的叫道:“刘知府,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你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何许人,告诉你!你今日拿了我,明日便有人拿了你这官帽!你若是有种就拿我回去试试!看我家主子如何收拾你!”

“刁奴,大言不惭!”刘道见这胡九江被拿了还如此嚣张,这可是当着自己面,若是换作别人不知要跋扈成什么样,联想他往日帮着固泰做得那些个恶事,不由勃然大怒:“给我掌嘴!”

“你敢!”胡九江话音刚落,左脸便被身旁的衙役狠狠扇了一耳光,打得他是顿时眼冒金星,火辣辣得疼个厉害,晕头转向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叭!叭!叭!”

连着十来个耳光下去,胡九江的脸肿得跟什么似的,青一块红一块的,嘴角也是血迹斑斑,周围百姓见了人人在心头拍手称快,不过却是没人敢真的拍手叫好,他们实在是被固泰祸害怕了,唯恐因自己的一个举动惹来固泰的人报复。

“妈拉个巴子,哪个乌龟王八蛋瞎了眼敢打起我的人来!”

知府大人不说停,衙役就要接着扇,正要再打,却见一大帮汉子拥着几个人怒气冲冲的奔这来了,那些闲汉打手们一见来人,全叫了起来:“主子来了!主子来了!”郭把总也是几个快步就去迎那来人了,刘德却是脸色阴沉的盯着那些人纹丝不动,熊芳亮等衙役则是紧张的护在知府大人身边。

固泰来了!高士奇和陈公公相视一眼,微一摇头,朝边上稍稍退了退,站的位置顿时就不那么显眼了。赵强他们周围都是永平府的衙役,可是没地方退去,只好就那么站在那里。

倒要好好看看豪格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千万别是个草包蛮汉,赵强如此心道。

第二十六章 打他娘的

来得正是豪格长子——辅国将军固泰,远远瞧去,只见他身穿锦色长袍马褂,腰间系根黄带,走起路虎虎生风,颇有气势。待走近一瞧,赵强却差点没失声笑出来,原来这固泰竟然长得肥头大耳,腹圆如鼓,手脚短粗,要是再矮上那么几分,怕就是活脱脱的武大郎再世了,其手中还左右各捏着一个铁球,在手掌中盘来盘去,两眼也不正眼看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随固泰一起来的还有三人,当中一人便是赵强见过的强买货物的红带子,另外两人也都是旗人装扮,其中一个面颊深陷,瘦如枯骨,让人看了有种做恶梦的感觉;另一个则是相貌平平,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好似普罗大众一员,看过即忘。三人的年纪相差不大,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当中又以那红带子看着最是年轻。

跟着大呼小叫气势汹汹而来的奴才打手们有百十人之多,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估计先前可能散在集市各处,闻得主子招唤这才齐集于此。

“刘道,你当真作死么,敢打我的人!”

拨开人群,一看自己的人被打得东倒西歪,胡九江也被衙役按着抽得面如猪头,固泰当即就火了,这刘道素来与自己不和,当初还好心送些银子与他,不想却被他给拒了,打这之后便是见天的给自己找麻烦,弹劾的折子一道接着一道上,当真是脑子坏得了,难道他不知道自个的身份吗?!若不是四弟他们拦着,自己早就把这不开眼的混帐整死了,哪里还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呢。现在新仇旧恨一起来,固泰的性子一下来了,今儿这事没完!

刘道冷冷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固泰,丝毫不惧道:“下官秉公执法,爵爷何出此言?”固泰的爵位是辅国将军,但却不是真的就是带兵的将军了,所以刘道叫他爵爷。

“秉公执法你个屁!”刘道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固泰更恼,指着胡九江劈头盖脸冲着刘道就是一顿好骂:“打狗还得看主人面,你明知这人是我府上的奴才,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他,你这不是给爷上脸子吗!先前你就看爷不顺眼,变着法子要害爷,还好皇上和太皇太后圣明,没着了你这小人的相,怎么着,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整不倒爷就想搞爷下面的人是吧!我看你就是存心要跟爷过不去,不害死爷你就不得安生是吧!”

“爵爷若是奉公守法,下官又何必要跟爵爷过不去呢?”刘道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句。

“主子,你可得替奴才我做主啊!”

固泰来了,胡九江的腰杆又直了起来,猛的挣脱按着自己的两个衙役,“嗷”的一声就扑到固泰脚下,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抱住固泰大腿,嚎道:“主子你看看啊,你看看啊,奴才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他们这是想把奴才往死里打啊…主子…奴才心里委屈啊…奴才这可是为主子受的罪啊!…主子一定要为奴才我做主啊…奴才死不瞑目啊!…”得,都死不瞑目了,叫得赵强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好在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刘道和固泰身上,倒是没人察觉。

固泰心中正生着刘道的火,本就性子大,听了胡九江的一顿瞎嚎,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把他踢到一边,骂道:“吵嚷嚷什么!爷说过不为你做主了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胡九江没想到主子会踢自己,见主子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吓得忙闭上了嘴,灰溜溜的爬起来缩到一边再也不敢吱声半句。

“刘道,看在你大小也是个知府,不与你一般计较,你给爵爷赔个罪,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不然…”

固泰身后的那瘦子见刘道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瞅着就是来气,这汉人就是他娘的犯臭,不过大庭广众的也不好就这么教训,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这事要是闹起来也不好收场。奴才们来报信的时候,他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当时就跟固泰说了,先把人要回来,然后再想法子整死刘道,不然真大街上打起来,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固泰却是没听他的,直嚷着要来收拾胆大包天的刘道,瘦子见拦不住,便也跟着来了,这会还是想把这事先按下去,他可不像固泰一样二百五性子,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要收敛些,不然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刘道哼了一声:“不然怎样?”他知道这瘦子也是正蓝旗的,平日里与固泰混在一起行鱼肉百姓之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今天是准备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给固泰好看,哪怕把身家性命丢了也要这么做,不然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也对不住自个的良心。打着这个念头,刘道自然是不怕这瘦子的恐吓,难不成他们敢当街就杀了自己这个朝廷命官不成!

那红带子见刘道一点也不服软,骂了句:“嘿,你真扛上了是吧?”他也是宗室,虽比不过固泰他们这些黄带子,但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虽说是个闲散的,但身份摆在这,自然也是不怕什么汉官的。别说只是个小小知府,就是六部尚书他也不怕。见刘道还杵在这,一点也没有赔罪的意思,也来了脾气,就想上前揍他一顿,好生解恨,省得他老跟个苍蝇似的抓着自己和固泰不放。不就是做些买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放着好好的知府老爷不当,整天揪着咱们不放干什么!

“不敢!”刘道针锋相对的与那红带子对视一眼:“下官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也不需向爵爷赔罪,而且下官今日是一定要将这胡九江锁回府衙,按律治罪的。”

“他妈的,给你脸你还唱上了!”闻听此言的固泰再也忍不住,若是这刘道真识趣,他也不是非要现在就收拾他的,但瞧他那臭样,牛.逼哄哄的,一点也不把自个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欠收拾。妈的,不过是个汉官,打了又怎的!念及心头,哪还想到有什么后果,两个铁球便重重的砸在了刘道脸上,朝着一众摩拳擦掌的打手们叫道:“给我打!”

闪避不及,额角被铁球给砸了个正着,刘道还未伸手去摸,便见数十个打手张牙舞爪的冲自己来了,也有些慌了,急道:“你们敢,本官是朝廷命….”官字还未说出口,胸口便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保护大人!”

熊芳亮等永平府官差一看这还了得,发一声喊便去救自家大人了。顿时,数十个官差和百多个固泰的打手便在这大街上打了起来,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有几个还遭了池鱼之殃,不是挨了拳头就是被踢个狗朝天,不过也没地方讲理去,还是赶紧躲得远远得才是。两边的商贩们也是鬼急鬼叫的搬着货物飞跑,来不及跑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货物被砸得稀巴烂。

“大帅,我们怎么办?”葛飞虎和德丘他们看得直了眼,啥情况?清狗们昨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全武行也把赵强看乐了,也让他对固泰刮目相看:好小子,有种!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比你爹豪格强多了!

“怎么办?…走人!”

赵强冲葛飞虎他们嘿嘿一笑,现在自己不是当事人了,不趁这乱子闪人更待何时,难不成等人家打完想起这还有个正主没搭理不成?不想还未拔脚,后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敲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十多个打急了的固泰奴才冲着自个来了。

操你娘的!赵强火冒三丈,老子不找你们,你们倒找起我来了!

平白无故挨了这一闷棍,赵强性子也来了,君子报仇要十年,老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这仇得现报!“呸”的就是一口唾沫,冲到一个打手面前迎面就是一拳。

.“打他娘的!”

第二十七章 多谢英雄

得了大帅招呼,一众护卫“哗”的一声便向那些闲汉打手冲了过去,手起脚落之下便摞下七八个,当真是所向披靡一往无敌。先前的那些打手们知晓这些个索伦人的厉害,见蛮子们也掺乎进来了,便明智的避开他们去寻永平府的那些衙役们,他们也都是老油条了,柿子捡软的捏道理还是知道的,反正这儿有这么多人,也不差哥几个,这硬骨头就让别人来啃好了,要是伤了自个,这赏银还不够医药费呢,划不来得很。后来的那些打手们可是不知了,见这帮索伦人竟敢打他们的人,也不知哪个叫了一声,顿时就围过来二三十人,嘴里操着各种骂人的话恶狠狠的就扑了上去。

“打,给我往死里打!”

“爵爷,可不能往死里打,刘道可是朝廷的官啊,这要是出了事,皇上那咱不好交待。”

“怕什么,不过是个汉官,打死又能怎样?爷可是太宗长子长孙,难不成皇上他会为了个小小的汉狗砍了我不成!少罗嗦,给我打!这王八蛋老是想害老子,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固泰打出性子来了,也打红了眼,不顾身份竟然亲手抓了一个衙役往死里打,一边打一边嘴里大咧咧的骂着。同来的那瘦子见事情闹成这样,知道今儿不让固泰痛快发泄一回完不了事。但眼看着己方这么多人围攻永平府的差役们,也着实怕那些个奴才们不知道好歹,真把那刘道给打出个好歹来,所以便想劝固泰注意点,下手有些分寸,那些衙役倒罢了,反正是些贱民,但真伤了那刘道,这马蜂窝可就捅大了。哪知固泰却是一点也不睬他的,将他摞在一边尽顾着自己动手了。随同一块来的那红带子也是火上加油,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带着一帮打手正围攻被差役们保护着的刘道,将他们慢慢的给逼到了一处死角,眼看着就要把刘道给拎出来了。见此情形,瘦子只能气得一跺脚,心底寒气直冒,这固泰也太胆大包天了,那可是朝廷命官啊,哪能这样打啊!

“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带你的人给我上!出了事有爷在呢!”

下死劲捣了手中这不走运的永平府差役十多拳后,见对方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固泰不由有些索性,便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便要去寻正主子刘道,却看见郭把总带着他那帮绿营兵傻傻的愣在那里,不由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是,是,爵爷,卑职这就上,这就上…”

莫名其妙挨了这一耳光,郭把总却是有苦不敢言,捂着半边脸不住点头哈腰,再也不敢犹豫当看客了,转身一踢几个手下兵丁,领着他们便冲那些永平府衙役去了。相较于从四品的刘道,郭把总更怕的还是这从一品的辅国将军,得罪了刘道,大不了被千总大人训骂几句,得罪了固泰,自己这把总就算做到头了,搞不好还得丢了性命。权衡利弊,郭把总就是再不愿也得带人上,反正这事固泰说扛了,以他的身份,事后朝廷追究起来,肯定能保自己无事。

有了山海卫的绿营兵参战,人少难支的永平府官差就更吃力了,人数上己方的差役只有四十多人,而对方光是庄丁、闲汉、打手就有一百多号人,再加上这三十几号的绿营兵,本就很呛的局面立刻就一边倒了。很快,分散的衙役们就被一一打翻在地,有气无力的在那呻吟着,有伤得重的,更是疼得直叫唤,却是没人敢来帮他。那些酒肆茶楼上看热闹的旗人们看得分外带劲,不时还有人炸乎两嗓子,往下丢个茶碗什么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百姓和商旅们则是不敢靠前,寻了安全地方远远看着,有些正好要出关或进关来的官吏们也是两眼看直了,伸长着脖子问来问去,不明白这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知道是辅国将军带人在打永平府的官差后,一个个吓得舌头直吐:胆大啊,真是胆大包天啊!

刘道此时也后悔万分,肠子都悔青了,他倒不是后悔得罪固泰,而是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明知这山海卫一带是固泰的老巢,却不多带些差役来,这回好了,被人家当落水狗一样围着打,脸面丢尽倒是小节,这要是落在固泰手上可是大大的不妙了。纵然对方不敢真打死自己恐怕也要让自己脱层皮,那些挖苦羞辱更是别提了,想到固泰戏弄自己的嘴脸,刘道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

“芳亮,快护着本官走!”事已至此,也只能跑了,但愿能跑得出去吧,刘道苦丧着脸一把拉过前面的熊芳亮,让他赶紧护着自己离开这个险地。

听了知府大人的话,熊芳亮苦着脸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爷,人太多了,咱们冲不出去啊!”这会他内心也是焦急万分,他是能打,可也经不住被这么多人围攻,身边的衙役越来越少,只十二三人了,对方却是越打越来劲,气焰也是越来越嚣张,看样子再撑片刻,知府大人就要被他们捉了。身为知府大人最看重的捕头,却不能护得大人周全,熊芳亮颇是愧疚,恨自己不能保着知府大人安全,恨自己没有准备周全,使知府大人身陷险地。但这会说什么都迟了,尽力而为吧,倘若真到了不得已地步,就以死相报知府大人的知遇之恩吧,熊芳亮如此想道。

“一个!”

“两个”

“三个!”

“…….”

“公公在数什么呢?”看到陈公公在掐手指,万四一脸疑惑的问了句。

陈公公嘿嘿一笑,嘴巴朝不远处正和固泰的人打在一片的索伦人撅了撅:“数这些索伦人打倒多少个固泰的人啊,解气,真是解气,这些个刁奴就是欺软怕硬,真碰上能打的还不全是一帮怂货。”

那些索伦人的厉害万四是领教过的,当下点头对陈公公的话深以为然,正要用“行家”的眼光为陈公公分析一二,却突然“咦”了一声:“高大人哪去了?”

陈公公目不转睛的说道:“不是在旁边呢嘛。”

“没有啊?”万四一脸糊涂。

“这不在嘛...”陈公公扭头一瞧,身旁空荡荡的,却哪里还有高学士的身影,这一下把陈公公惊得魂都要出来了:高学士人呢?

“高大人?...高大人?”

惊慌失色的陈公公和万四忙四下小声叫了几遍,却是听不到高学士的回话,忙叫了步军营的人一块找,几人把那些呆在附近看热闹的百姓给推到一边,探着头找来找去。万四又叫了几声,这才听到高学士的声音。

“别叫了,我在这呢。”

陈公公他们闻声心一松,忙从几个闲汉中间挤了过去,却见高士奇正趴在地上,脸上也青了好大一块,好像被什么人给打了。

“谁把学士给打成这样了?!有没有王法了!咱家找他们算帐去!”

一见高士奇这样,陈公公急坏了,这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高学士却变成这幅模样,这可如何跟皇上交待啊,万四和步军营的人也都傻了眼,保护高学士是他们的职责,现在却让高学士被人打成这样,他们又如何跟上头交待。

“别…别…别急…”在万四的搀扶下吃力的站了起来,高士奇有些尴尬的道:“方才百姓惊散的时候撞着了我,被他们给带到这里,又不小心踩到这苹果上...”指了指脚边的一个烂苹果解释道:“给绊了一下,唉,自个摔的,倒不是让人打的…公公莫怒。”

“…….”

听了高士奇的话,陈公公和万四等人面面相觑,也尴尬的看着这皇上最宠信的大学士,不知是安慰他好还是不安慰好。

那边赵强和一众护卫们早就干净利索的将围攻己方的二三十个打手给干倒,见刘道和手下被那红带子带人包围了,赵强不假思索便领着护卫们冲过去救人,碰上拦路的,一招便将他们给打翻在地,一眨眼功夫便将那些包围刘道的打手们给冲散了。

“兀那蛮子,你们是什么人!敢管爷的闲事!”看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固泰两眼一瞪,难道你们不知道爷是谁吗!有先前知道赵强他们底细的闲汉忙在一边告诉固泰他们是索伦人,也是他们想要拦下买货的正主。

一听是有好货的正主,固泰不由“嗯?”了一声,心道这些个索伦蛮子怎么这么能打的?

赵强却是不去理会固泰,而是小心的扶起摔倒在地的刘道,关切的问道:“大人,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只差一步便要被固泰的人捉住,没想却被人救了,刘道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一把扶住赵强的肩膀就谢道:“多谢英雄相救!刘某感激不尽!”

“大人客气了。”赵强忙谦虚了一下,他可不是真想救刘道,而是自己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没有后顾之忧可全着落在刘道身上,哪能让他被固泰给捉了呢。嘴上场面话却是要说的:“大人为我们作主,却被这些恶霸欺凌,我等不助大人一臂之力就枉为人了!”

“好,好,好…”刘道连说三个好字,整了下凌乱的衣衫,将官帽扶正,横眉怒瞪正恶目相向的固泰。

“姓刘的,你当这些个蛮子能保得了你吗!”那帮索伦人虽然能打,可是固泰也丝毫没把他们当回事,正好连他们一块收拾了,好把他们的货也给抢来,言语间便要喝令一众手下们再上,人多打死象,看这帮索伦蛮子能撑多久!不想自己话刚说完,却听左前方响起一声宏亮的声音:

“他们保不了,我能不能保呢!”

“你是何人?”固泰心中一惊,哪又冒出个多管闲事的。

“翰林院侍读学士,南书房行走高士奇!”

第二十八章 爱钱如命的才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固泰心中“扑通”一跳,赵强也是倒吸一口冷气:高士奇?康熙年间第一才子加大贪污犯?

“得士奇,始知学问门径。初见士奇得古人诗文,一览即知其时代,心以为异,未几,朕亦能之。士奇无战阵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学问者大也。”

康熙初年汉官精英甚多,有名者如高士奇、张英、陈廷敬等人,而一生最为复杂,流传下来轶事最多的却数高士奇,康熙这句评价高士奇的话一度被后世读书人视为毕生楷模,皆以能效高士奇为荣,而高士奇也与明嘉靖年间的徐渭(文长)一般,成了世人津津乐道的才子,至今赵强都记得那段颇为有趣的“侍郎是狗”的段子。

据说高士奇出任礼部侍郎时,与时为满尚书的明珠及余柱国一行几人步行去赏花。行至目的地时,忽见一条狗拦在面前,明珠遂故意问道:“是狼(侍郎)是狗”。

众人听了一阵爆笑,因为一行人只高士奇是侍郎,这“侍郎是狗”自然应在高士奇身上了,大伙原以为高士奇此时会很尴尬,没想他却无所谓地回答说:“是狗,狼与狗不同者有二,一瞧尾巴便知,尾下垂是狼,上竖(尚书)是狗;再者看它吃什么,狼只吃肉,狗则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挥洒之间便将明珠和余国柱给骂了,二人知他素性如此,也不恼,反而大笑。

除这段子外,高士奇留传下来让后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那“五席”秩事。相传高士奇五十五岁时被康熙赐金还乡,回到浙江余姚老家后,闲来无事忽然发奇想,想出去游历。于是转来转去转到了扬州,不料因平日大手大脚惯了,竟把身上的银两花得精光。不过这难不倒脑袋瓜子活络的高士奇,他找了个当地熟人,给一家盐商当私塾教其儿。这盐商有三个儿子,两个大的都经营着门面。小的还小,请了高士奇,不过教儿子认几个字,将来能看帐本子。所以也没怎么把他当回事儿。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又是盐商生辰,盐商便大发请帖,请了当地县令、县丞,还有各个盐号掌柜的,扬州有名的缙绅、七大姑子八大姨的亲戚,在院里摆了几十桌筵席,上上下下足有二百多人,一来贺寿,二来也在席间讲说生意。

当时正在安排席位,那首席还没定下,高士奇正好打后院过来,盐商见了也就虚招呼一声,说“首席给你留着呢!你教小儿半年,也不容易,又是斯文中人,就请上座吧!”这盐商原以为高士奇必不好意思坐,肯定要谦让一番,哪知这高士奇毫不谦让,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泰然自若用桌布揩揩手,端茶就喝。

此时正是高朋满座,单是上席就有两个举人出身的现任官,府里当过师爷的缙绅,其余的也都是财雄一方手眼极大的富豪,见是一个干瘦的穷先儿坐了首席,人人似吃了苍蝇般腻味,擦眼睛揉鼻子打哈欠干咳嗽的,什么怪相都有。盐城更是早已变色,一肚皮的无名火,不过人家已经坐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也撕不开脸撵他走,便干笑着请众人入席饮酒,高士奇也就头一个饮了。

客人们起先碍着面子,不好说什么,都只侧目斜视。眼见高士奇毫不惭愧,直将众人视有若无,越发耐不得。酒过三巡盖住了脸,一位盐商终于忍不庄,问高士奇:“老先生,您这辈子坐过几次上首席位呀?”

“五次。”高士奇舔舔嘴唇,说道:“姐姐出嫁,我代父亲,送她到姐夫家。设席相待,我坐了首桌首席。”

众人一阵轰笑,有人插科说:“那算小老丈人,这席坐得!那第二次呢?”

“十三岁进学,十六岁入乡闹举试,得中头名解元。”高士奇笑嘻嘻的扫了众人一眼道:“南京贡院设鹿鸣筵,我坐首席首位。”他这话一说出,所有的人都像突然挨了一闷棍,呆若木鸡愣在座上,一时变得鸦雀无声。不知是谁,慌乱得将碗拂在地下,‘砰’地摔得稀碎。满座宾客静听高士奇说话,没人再敢插话。

“二十岁独身闯京师,在名相明珠府为西席教师,受康熙爷知遇之恩,荐为博学鸿儒科,取在一等额外之名,朝廷于文渊阁设筵,天子亲自相陪,太子执壶劝酒,不才忝在首席首位——这是第三次。”高士奇不紧不慢举起三个指头,侃侃而言:“次后为相二十年,又主持篡修《明史》,官拜文渊阁大学士、上书房大臣、太子太保。五十五岁荣归故里。在赐金还山之日,天子率百官于体仁阁设筵饯行。这一席仍是我首座首席,这是第四次。”接着他笑吟吟站起身来,说:“今日第五次,可以休矣!”说罢抽身便走。此刻所有的人都已离席,人人面色如土,个个呆若木鸡。

这两个段子是不是真是高士奇所为,这点赵强也不肯定,但那五席之说肯定是有错误的,因为《清史》记得很明白,高士奇贫寒士人一个,与其父入京,父死遂卖字为生,后得查慎行看重举入太学,这才机缘巧合入了康熙眼中,从此声名鹊起,可不是什么解元出身。

但世人所知史,多不为正史所记,来源不外乎明间野史、轶闻小段及那文人所著小说,也只此类“二史”才能引世人兴趣。不过有一点赵强是肯定的,高士奇是个杂家,诗书画无一不精,医、农之道也是行家里手,尤其是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更是名重一时。不过其为官之初,还是颇为清廉的,数年之后却也开始纳贿。但既是有些仙风道骨的“读书人”,纳贿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也许是有些顾及自己的清名,不愿意沾上“铜臭气”,高士奇的纳贿方式便与众不同。他的纳贿方式就是只收受古玩书画,尤其对古人、名人的书画精品更为喜爱。因为康熙特别喜欢书画艺术,所以,高士奇所受的艺术品(有时也买一些)除了自己收藏以外,大部分都贡献给了康熙。这大概是他长居高位十余年,直到被罢了官,康熙也对他颇为眷顾的原因之一吧。

高士奇进给康熙大量的书画艺术品已经是不争的历史史实,在后世许多历史文献上广有记载。但后世从康熙所收藏的“书画精品”中发现了不少有争议的藏品。有些几乎能马上断定为赝品,这说明康熙的鉴赏能力实在有限。但这些赝品从何而来,一直是个迷。直到后来高氏后裔在北京发现的一本高士奇手书的帐本才揭开了这个长期困扰收藏界和史学界的迷。原来高士奇正是康熙收藏中赝品的主要提供者。帐本中有大量的这类记载:“某年某月,购某名家中堂(或条幅等)几幅,用银二两。进上,上大悦。”

以如此之少的银两购得如此珍贵之艺术精品来取悦皇帝,若非依势强夺,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高士奇购入并进给皇上的“艺术精品”实为赝品,而且帐本上记载的这些也多是那些有争议的藏品。如此说来,高士奇真不愧“才子”一说,拍马屁都拍得与众不同,用些假货竟也能把皇帝哄得团团转,厉害,着实厉害。

高士奇下台的原因和明珠有关,他先反咬明珠,整跨明珠后,后又被山东御史郭琇弹劾,其弹劾高士奇的罪状中有指其收受京城无赖俞子易价值八千银的虎坊桥瓦房60余间;又以心腹名义于顺城门外斜街大购房产,并寄屯心腹处贿银四十余万两;在家乡平湖广置田产千顷,于杭州西溪大兴园宅。单这几项就价值百万两银以上,从中也可证实高士奇贪污之巨,其心之黑。不过康熙念在其伺候自己几十年的份上,便一力保了他,让他安稳度过余生,算来这段君臣的情谊倒也不是一般的厚。

如此一个在康熙初年举足轻重的人物竟然和自己一路同行了大半月,赵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也骂自己眼拙,竟没从那高姓想到高士奇身上,其实这也不怪他,他哪里想得到高高在上的高士奇竟然会便服出关呢,这就好像国务院的总理出现在自家田头上一般让人不可思议。

“爵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刘知府并无大错,还请爵爷高抬贵手放他回去,如此,高某也不会多说什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高士奇决定出面制止固泰的恶行。

固泰的脑袋被高士奇的出现整昏了,这姓高的在皇上那里有什么份量自己可是清楚的,现在竟然被他撞了个现行,这篓子真要捅大了,当下怔在那里竟然不知与高士奇怎么说了。一旁的瘦子见状,心里激灵一下,喉咙一咽,突然走到固泰旁边,对高士奇道:“高学士何等身份,岂能如你这市井之徒一般,你休要在这里大言不惭,我看你八成就是假冒的!”

“嗯?”高士奇闻言一愣,对方竟然说自己是假冒的,这太可笑了:好,既然管了这事,就管到底吧。当下便要从万四的包裹中拿出公文行碟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正要拿时,却见陈公公哼了一声,大咧咧的朝前走了几步,随手便从怀里摸出块牌子,朝前一伸,左右一晃:“咱家景仁宫首领太监陈双喜,有牌为证,咱家可以证明这位确是高大学士,爵爷要是不信,验咱家手中这牌子便是。”

第二十九章 退让

大清自先帝入关后,吸取前明阉党乱政教训,遂裁撤内宫十二监,前明的司礼、御马、宝钞等监相继取消,遣散大批太监出宫,同时重新给留在宫内的太监定品级,规定最高者不过四品,且不与朝官相同,只在宫内标显,以示上下有别,方便差遣。景仁宫首领太监为正六品,专司景仁宫之事,所以陈公公这铁牌上刻得便是“景仁宫、六品内官”等字样,通体呈黑,却是一点也假不了的。

先冒出个南书房行走的大学士,又冒出个景仁宫的首领太监来,固泰的脑子都快反应不过来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倒霉事全让我给碰上了呢!好在那瘦子还清醒,半信半疑的一把接过陈公公手中的牌子,细细一看,微一点头,知道这牌子假不了,面前这面白无须,声音跟只公鸭似的中年人真的是宫里的太监,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首领太监。既然宫里的人掺和进来了,那就更不能再如此行事,必须收敛狂妄好生应对才是,不然这太监在皇上那里必然添油加醋,乱嚼舌根,说不得反打一葩与这刘道串通一气陷害爵爷也不是不可能。君子好近,小人难防,瘦子打心底看不起这些没鸟的汉狗,但人家是皇上身边的人,天天见得着皇上,谗言几句顶得上爵爷上几道折子,所以不能不虚与委逸,再厌恶此人也要笑脸以待,让他挑不出剌来。不过他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只见那红带子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从他手中抢过那铁牌,“叭”的一声扔在了陈公公脚下,质问道:“先帝有诏,内官不得私自出京,你如何能在这永平府的?快说!说不明白爷就把你绑了送京里去!”

“对,内官不得出京,你这太监怎么到咱永平府的!”固泰好像喝了鸡血般精神一旺,叉腰就叫嚷了起来。他这一嚷,刚刚被吓得有些气蔫的一众打手们一个个又神气活现气来,纷纷叫嚷着“这太监必是偷了宫里宝贝逃出来的”、“瞅他这样,想必也是犯了事偷出宫来”、“将他绑了,说不定皇上还能赏点什么”等让人听了再好的性子也要气得咬牙的话。

陈公公好歹也是个首领太监,在宫里除了太皇太后、皇上和那些嫔妃们,还没人敢这么对自己,没想头趟出宫便被人家这么指着骂,听得那些闲汉打手们尖酸刻薄的话,气得是身子直抖,半响,按住要骂娘的冲动,对那红带子道一字一句道:“咱家奉皇上旨意,陪高大人出关办差,怎的,你莫非真怀疑咱家不成?那成,不如你绑了咱家送到万岁爷跟前,看咱家是不是真的偷出宫来的!”

“你以为爷不敢绑你是不!”固泰也真是个二愣子,听了这话竟然真的就要让人绑陈公公,还好那瘦子拉得及时,这才没动手。

“爵爷,小的是御前汉军侍卫,这几位是步军营的人,奉皇上旨意,由我等保护高学士和陈公公出关办差,爵爷若是不信,小的们有铭牌为证,请爵爷过目!”

万四和步军营的人见固泰竟然连陈公公也怀疑起来,不由好笑又好气,走到陈公公边上便掏出了自己的侍卫牌子。固泰等人不用细看,就知万四真的是宫里侍卫,因为那牌子他们见过很多,正蓝旗内便有不少子弟在宫里做侍卫,面前这人的牌子与那些正蓝旗侍卫的并无二样,只微有不同,想来是因为其是汉军侍卫的缘故。

“阿其那,怎么办?”见了侍卫牌子,固泰信了陈公公真是奉了皇命出京的太监,想到高士奇的身份,再想想这太监,心里有些发毛,竟然有点害怕起来,轻声向旁边那瘦子讨起主意来了。

瘦子便是阿其那,他有点埋怨固泰不听自己的,现在搞成这样,想收场也不好收了,眼前这姓高的和死太监可是一个都不好得罪的,人家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叹了口气,眼下也只有退一步再说了,便对固泰道:“爵爷,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事便到此为止吧,咱们给高大人一个面子,日后再找回场子便是。”

固泰听了摇了摇头,有些郁闷道:“他二人既晓得这事,皇上那必也会知晓,就这么退了,爷不是更亏?”

“趁着乱子还没闹大,爵爷还是收手吧!”阿其那偷看一眼铁青着脸的高士奇和陈公公,低声道:“当务之急是马上派人进京将这事报与王爷知晓,让他进宫替爵爷说话,绝不能让他们恶人先告状,不然爵爷没法跟皇上交待啊。”他嘴中的王爷指的是固泰的四弟肃亲王富绶。

“好吧。”固泰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的转过身去,对陈公公和高士奇等人道:“既是高学士为这狗官求情,爷就给高大人个面子,不与这狗官一般计较。”

见固泰还没浑到底,知道给自己面子,高士奇有些得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爵爷大量,下官敬佩,下官代永平府谢过爵爷!”

哼!固泰暗骂一声,不再理会高士奇,而是怒气冲冲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刘道,厉声道:“姓刘的,爷是大清宗室,绝不容你这汉狗欺压,你若再不晓得好歹,爷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绑到那菜市口去!”绑到菜市口能有什么好事?还不是杀头!固泰这话是赤裸裸的恐吓和威胁,高士奇听了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在心底冷笑一声:一个莽夫草包,既然你这么不晓事,正好借这事让明相遂了心愿。

刘道不为固泰威吓所惧,铮铮铁骨道:“下官只知秉公执法,爵爷请好自为之!切莫再让下官撞见爵爷手下行不法之事,不然,下官还是要拿人的!”他虽耿直,也知这会不是再纠缠胡九江之事的时候。

固泰嘴角一动,没有说话,恶毒的看了一眼刘道,猛的转身对着一众手下喝了一声:“都给爷走!”顿时,百多号闲汉打手全随着固泰往集市东头而去,有伤了的打手被同伴搀扶着跟在后面一颠一颠的,模样惨极了。

待固泰的人远去后,刘道忙上前对高士奇行礼:“下官见过高大人!”顿了一顿又对陈公公一阖首:“陈公公。”他仰慕大学士高士奇,但却是从骨子里瞧不上陈公公的,这是读书人的通病,想改也难改。陈公公见他对自己冷淡,只道不熟的缘故,便也不以为意。

“多谢大人和公公出手相助,不然下官今天必讨不了好。”刘道是真的庆幸,也是真心道谢。

高士奇微微一笑摆手道:“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办事,你有难,本官若不帮你,岂不是不顾同僚之谊吗?要是传出去,叫外界人如何看本官?”

陈公公也道:“瞅刘大人今天这番举动,想来也是一爱民好官,咱家平日最重清官好官,见了好官被人欺,这心里便不痛快,不帮上一帮恐怕咱家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

“呵呵。”高士奇和刘道听了俱是一笑,笑声过后,刘道问高士奇道:“不知大人来永平府有何贵干?”

“本官奉皇命出关公干,正要回京复命,不想路上却碰上这事。”高士奇说完又补了一句:“固泰虽是爵爷,身份显赫,但其为人本官也是听说过的,睚眦必报,今天这事,本官想他定不肯甘心,我看他定要到京里去找肃亲王他们,你还是赶紧上道折子给皇上,将今日事情说个清楚,我与陈公公在皇上那里也会替你作证。如此,纵使有肃亲王他们,皇上也不会问罪于你。”

陈公公听了深以为然,两手一合,朝京城方向一拱:“皇上圣明,断不会听信固泰他们的诬陷之语...只是你现在和固泰撕破脸皮,怕是后患无穷。”

刘道毅然道:“从上折子弹劾固泰那天起,下官就与固泰誓不两立了,就是没有今日这事,他也会想法害我,不过下官也不怕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下官有何可惧!”

“还是要多加小心些才是。”高士奇见刘道如此铁骨,不知委婉,钦佩之余却是可惜。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会注意的。”刘道谢过高士奇的关心,突然朝边上迈了两步,对一直站在那里听他们说话的赵强道:“今日之事多谢义士仗义相助!本官无以回报,就…”对正在帮一个衙役包裹伤势的熊芳亮叫道:“芳亮,身上可带了银子?”

“银子?”熊芳亮一怔,下意识伸手朝怀中摸去,不想摸来摸去却只有几粒碎银子,连一两都凑不够,他不知知府老爷要银子做什么,有些不解的递到他面前。

见只有这么点银子,刘道有些脸红,他素来清廉,从不索贿,可以说家贫四壁,身无长物,外出更是从不带银子,所以除了熊芳亮这点银子,他身上是一个铜板也摸不出。他不知该如何谢赵强等人帮助,便想送些银子聊表谢意,但是这银子实在是太少了,一时尴尬的站在那,不知是给好还是不给好。

赵强见状,直接从那捕头手中接过这一两银子,然后躬身施礼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这一两银子虽少,但却是大人的一番心意,也能看出大人绝不是那贪官污吏。其实小民倒不缺这银子,但大人既然要聊表心意,小民自然欣然接受。”

刘道闻言,脸色一缓,高士奇和陈公公听了,也均道这米庆十分的会做人。想起一事,高士奇有些歉意对赵强道:“米东主,不是本官有意隐瞒身份,而是因有皇命在身,不便吐露身份,不得已之处还请东主包涵。”

“不敢,不敢!”赵强心道我哪敢啊,你可是大树一棵,有了你,我在京城正好乘凉,做起事来肯定要方便许多。“小民能与高大人一路为伴已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哪里敢有怪罪大人之心。”

那边受伤的衙役在护卫们的帮助下,大多都已能行走,方才虽然打得厉害,但好在没有动刀动枪,所以全是些皮肉伤,只那被固泰死打的衙役怕是受了内伤,不养个两三月怕是下不了地了。

“刘知府,一路同行否?”见此间事情已了,高士奇便想赶往京城。

“好,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刘道也没心再在这山海卫巡查什么了,当下便要叫衙役给高士奇备轿。

“不了,本官骑马惯了,归心似箭,如何坐得了轿子。我且先行,你多加小心。”高士奇从万四手中牵过马匹,翻身上马,却见米庆等人站在那里没动,不由招呼道:“米东主,怎么?你不进京了吗?”不待赵强回话,就催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出发,不然晚上可到不了京城了,高某还想与东主把酒言欢呢!”

求之不得!赵强心中一喜,忙也上马,马鞭轻指:“大人请!”

“好!”高士奇轻声一笑,一甩马鞭,喝道:“驾!”当先朝前奔了过去,赵强等人在后紧紧跟随,不一会便消失在刘道等人的视线中。

不愧是高大学士,言语举止都是我辈之楷模啊!朝中有高学士,当真是我皇之幸啊!望着高士奇远去的背影,刘道由衷的赞道。

第三十章 台湾弃留

北京紫禁城,虽已是半夜时分,但熟悉万岁爷的奴才们都知道,一般这个点皇上十有八九还没歇着。最近朝廷里事太多,连带着万岁爷也不得安生,听说早朝的时候,有大臣差点为那劳什子台湾打起来,把个金鸾殿搞得乌烟瘴气,闹哄哄的,实在是不成样,也不知道这班大臣们怎么想的,为了一个番外小岛,隔三岔五的就掐架,你顶.我,我顶你的,至于嘛,不就是个破岛嘛,又没啥人住,弃了就弃了呗。你们不心疼万岁爷,咱这当奴才的可心疼着呢!

也不知主子今晚又要熬到什么时候?看了一眼依然灯火通明的南书房,当值的两个小太监无奈的摇了摇头,跺了跺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继续蜷着脖子缩在廊檐下。他们是当值的,皇上不歇着,他们就得在外候着,这天寒地冻的身边又没个暖炉,就这么呆在外面可真是要命。遭了活罪,自然连带着就把朝廷里那帮大臣们给埋怨了一通:要不是你们事多,万岁爷至于大半夜的还不歇着吗!要是万岁爷早早的歇着了,咱家能遭这个罪吗!

南书房在乾清宫的斜对面,是当今皇上为了方便网罗汉人中的读书人侍奉左右,询问国事,探究学问,以便顾问著作之选的地方。房内室宽三楹,设有御座一张及御桌一方。大清入关后,先后在内廷中设了两个书房,前者即为皇子们受师教读的上书房,后者便是这南书房了,同时也是那些行走学士的办事处,与前朝的内阁签押房倒是有几分相似。

此时的南书房内并没有外臣,只有康熙皇帝一人在此,刚过而立之年的他正将之前批过的折子放到一边,见案前还有三份没批阅的奏章,便顺手拿起上面的一份折子看了起来。折子是工部尚书陈铣上的,里面说的事让康熙很恼火也很无奈。

太和殿因去年的地震塌坍了一角,当时康熙便下诏给工部,让他们即刻修复。陈铣便派了工部侍郎徐倬去户部要银子,准备动工修复太和殿。哪知徐倬去了之后银子没要到,还遭到户部尚书邱进的一番白眼,说户部眼下是库中无银,工部想讨皇帝的欢心就自个去找银子,反正户部是一毛不拔的。这可把陈铣气坏了,什么叫我工部想讨皇帝的欢心?你户部管着全天下的税赋,怎么可能没这点修复银子?!一气之下就上了折子,告邱进个抗旨不遵。

其实邱进说的是实话,户部真没银子了,朝廷眼下要为南方各省拨不少银子以恢复这些省份在三藩之乱时所受的损失,还要拨给台湾归附军民安家开支银子,另外还要支付文武官员的俸禄,八旗军民的饷银,剩下的还要拔给那些受灾的府县,如此一来,再加上为北征大军准备的钱粮,你说这户部的帐上还能有银子吗?!

银子,银子,一天到晚就知道银子,没有银子当真就什么事都办不成吗!康熙有些不痛快的将陈铣的折子丢到一边,拿起另一份看时,不禁一怔,原来竟是帝师陈庭敬的折子。

陈廷敬原名陈敬,生于明崇祯十一年,山西阳城县中道庄人。陈氏以诗书、耕读传家,家风淳朴,家教甚严,所以陈廷敬从小便受到良好教育。顺治十五年,陈廷敬科举中进士,同科进士中有两个陈敬,顺治帝为阳城人陈敬改为陈廷敬。陈廷敬以其学识、人品成为康熙皇帝的老师。康熙设计扳倒敖拜后,亲自任命陈庭敬巡抚山西,一则是对自己老师的恩宠,另一则用意却是对地方督抚的换血考虑,不过不论康熙的初发点是什么,无疑对陈庭敬恩宠与期望都是非常高的。

现在陈庭敬出任山西巡抚已经三年,康熙平日里对其非常挂念,眼下见到老师的折子,不由很是兴奋,见字如见人,真是有久别重逢之感,急忙细看起陈庭节的奏子,就差一字一句读了。看了几行之后,康熙不禁微微点头,似对老师的看法颇为赞同。

陈廷敬上的折子是有关最近朝野纷论的台湾弃守问题,他的看法是弃地迁人,效顺治初东南海禁,将台湾让与荷兰夷人,“空其地任夷人居之,而纳款通贡”,他认为荷兰本无大志,即使台湾重新为荷兰所有,也对大清无害,相反却能收其心,缚其志,使其不生窥视东南之心,此为永安长逸之道。

一口气看完老师的折子后,康熙有些累了,便闭目养神起来。实际上对于台湾是守还是弃,他是有主张的,而他的主张也正如老师折子里所提的一样——将台湾丢给荷兰人。

从八月郑氏归降之后,朝中的大臣们就对台湾的弃留发生了明显的分歧,在福建,有些官员认为留恐无益,而另一些官员则坚持弃之有害。而在京师,又有官员主张对台湾实行弃地迁人,也有官员支持保台,群臣各持己见,争执不下。上月福建总督姚启圣曾上折子明确提出:对台湾不仅要守,而且绝不能拖延,迟之恐变。但这道折子却没有让康熙彻底定下主意,因为他着实也犹豫此事,在他看来,台湾的确是个化外之岛,岛上的除了前明余孽就是些高山番子,化外之民实在是对大清没有什么好处。若是在台湾设立府县,不说官吏兵丁驻派繁琐,就是这隔海来往也甚为不便,十足的鸡肋。

罢了,都议论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有个定夺了,也许老师说得才对吧。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康熙觉得有些倦了,抬眼看了一眼屋外,知道时辰不早了,想到明天还要早朝,便打算今儿就到这了。正欲唤来当值太监伺候,眼角却瞥见最后一份奏折的封皮上写着“恭陈台湾去留疏”几个楷体大字,不由下意识便伸手拿那折子来看。

“太子少保、靖海将军、靖海侯、兼管福建水师提督事务、臣施琅谨题。为恭陈台湾弃留之利害、祈睿裁事:窃照台湾地方,北连吴会,南接粤峤,延袤数千里,山川峻峭,港道迂回,乃江、浙、闽、粤四省之左护;隔离澎湖一大洋,水道三更余遥。查明季设水澎标于金门所,出汛至澎湖而止,水道亦有七更余遥。台湾一地,原属化外,土番杂处,未入版图也…”

.................

正值大忙,骨头今天下乡帮忙收稻,累得半死不活,更新晚了和少了,请见谅。不过话说回来,进行一些劳动真的很好,干完活骨头浑身舒服。

第三十一章 保台六疏

施琅这道折子洋洋洒洒千余字,归结起来却是一个主张,即:朝廷不能弃台湾,更不可将其让与荷兰夷人!

唯恐皇上听不进自己的意见,施琅特意在这份奏折中从六个方面详细阐述了保台的必要性。第一条便是指出台湾与东南各省的疆域关系,指出台湾紧邻东南四省,若控制台湾则能保江、浙、闽、粤四省安全,不虞有海上危险。

第二条则是针对那些提出弃地迁人官员的,施琅认为台湾人口众多,汉番以数十万计,自郑氏归附以后,当地日趋稳定,民心渐稳,皆已接受大清统治。若此时朝廷再行迁移,则必人心恐慌,这些台湾百姓世代居于此,怎肯轻易毁家弃土再回内地。若是朝廷真的要强行迁移这些百姓,所费甚巨,实非长治久安之道。

第三条则是施琅继续就弃地迁人的弊端进行阐述,他认为“以有限之船渡无限之民”,必要持续数年,否则绝难完成。其间,尚有官员疏于职守,再有贪吏从中盘剥,加重百姓负担,引发民变,迫使台湾军民铤而走险,则对大清极为不利。

第四条则是讲的荷兰洋夷,施琅认为台湾自被荷兰强占后,那些洋夷海盗就成了沿海各地祸患,其危害性不亚于明时的倭寇。如今,这些荷兰人虽被赶走,但他们却无时无刻不在窥视台湾,大有卷土重来迹象。如果拱手将台湾让与他们,则这些夷人必胃口大增,以为大清懦弱好欺,到时一定会纠合其众逼近内地,或明抢,或以通商为辞行海盗之实。鉴于水师情况,施琅不认为大清可以有效打击到这些横跨大洋的洋夷,若重兵剿之,其必望风而逃,而大军撤去之日则又是其重来之日,如此反复,水师不堪其扰,疲于奔命,恐出祸事。所以绝不能将台湾让与荷兰洋夷,不然这些洋夷就有了立足之基,届时我大清沿海断难再有安宁。

第五条则是说的台湾与澎湖之间的关系,施琅道台湾与澎湖之间关系紧密,只有在两地同时派兵驻守,才能相互支援,形成呼应之势,致敌不敢犯,所谓“欲守台湾必固澎湖也,而欲保澎湖则必有台湾也”。

第六条也是最后一条,此条所列的是施琅的耳闻目睹,他在台湾期间,亲见此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满山茂树,遍处植竹,一切日常之需无所不有,不必内地供其物资,且所产足够官兵饷银,不必朝廷另行拨付,故朝廷无须担心驻台官兵吃穿用度和花销问题。

最后,施琅提出应在台湾设台湾府,辖凤山、台湾、诸罗三县,派官驻军,置巡道、总兵各一员,副将一员,参将两员,兵八千。于澎湖设副将一员,兵两千,以镇守其地。

“会议之际,臣虽谆谆极道,难尽其词。在部臣、抚臣等耳目未经,又不能尽悉其概,是以臣于会议具疏之外,不避冒渎,以其利害自行详细披陈。但事关朝廷封疆重大,弃留出自干断外,台湾地图一张,附马塘递进御览。缘系条议台湾去留事宜,贴黄难尽,伏乞皇上睿鉴施行!”

仔细看完施琅的折子后,在御桌上轻轻的叩了叩中指,康熙便欲合上这折子,却瞥见折子后还附着一页“八闽绅士公刊原评”,便再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台湾削平之后,持议者莫不曰,此一块荒壤,无用之地耳,去之可也……汉刘安谏伐闽疏曰,得其地不足以耕,得其人不足以臣,即此之谓矣区画咸宜,鸡犬桑麻,境内乂安,是皆公日夜焦劳,深思远虑,而为此久安长治之至计者也。边海长城,天南锁钥,非公其孰当此者乎!”

“边海长城,天南锁钥。”

细细品味这八字,康熙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台湾与内地的地图,不禁露出笑容,轻轻的将折子放在案上,对外叫了一声:“朕有些饿了,送些莲耳羹与朕。”

“知道了,万岁爷,奴才这就去传。”屋外有太监应了一声,继而便有远去的脚步声。

“满朝文武不及一个施琅啊,靖海候不愧是朕的好奴才,不枉朕不拘一格用他。”

不知什么时候,康熙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了快有两个时辰了,腿脚都有些麻木了,再不活动活动只怕都使不动了。在屋内来回走了一圈,感觉好些后,康熙便回到桌旁,想了想,提笔沾了沾墨水,在施琅的折子上写下“靖海候之言,甚合朕意,着廷议”。

“万岁爷,莲耳羹送来了。”

康熙写好之时,方才叫的莲耳羹也送了过来,进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模样清秀得很,一进屋,便将盘子高高的端起,低着脸不敢见皇上。从小太监端着的银盘上端过莲耳羹后,康熙只觉香味沁人,早已肚饿的他便急不可耐的端到嘴边喝了起来。莲耳羹是早做好的,尚膳间的太监听到传后,便在炉上温火热了送过来,所以并不烫人,喝着正好。

“奴才们用心了,这羹朕喝得很好。”大半碗莲耳羹进肚后,康熙龙颜大悦,再加上得了施琅的好折子,让自己想通了为难多日的大事,心情大好之下便吩咐道:“去,传朕的话,尚膳监今晚当值的每人领一两赏银。”顿了一顿又对面前的小太监道:“你们几个也都有。”

“谢万岁爷恩典!”小太监忙跪了下来,重重一磕头,脸上露出不胜欣喜的样子。

康熙最喜欢看到这些奴才们感恩渧动零的样子,当下笑道:“起来吧,朕也累了,伺候朕歇着吧。”

小太监闻言忙问道:“万岁爷今儿是去皇后娘娘那还是?”

“去皇后那吧。”想起已经有一阵没去皇后那去,康熙不禁有些愧疚。

“奴才这就去传。”小太监一点头,便要起身去安排,正要转身时,却被康熙叫住:“双喜可回来?”

“回万岁爷话,陈公公回来了,天要黑时进的宫。”

“噢?”康熙闻言轻笑一声:“倒难为他了,跑关外这么多天...明儿个早朝后让他来见朕。”

“喳!”小太监应了一声,正要去坤宁宫通传,却见皇上已经迈出了书房,不由跟上前疑惑的叫了一声:“万岁爷?...”

康熙扭头看了一眼他,笑道:“不必通传了,夜深了,也不知皇后歇着没,朕直接去吧,要是皇后歇着了,朕就随便寻个地方歇了,省得吵醒她。”

“万岁爷体贴皇后娘娘,奴才替娘娘欢喜呢。”小太监不由迭失的拍了一句马屁。

康熙听了哈哈一笑,径直便往坤宁宫方向而去,早有太监备了宫灯在前头掌着,一路走来不时听到“万岁爷临幸坤宁宫”的话语,但说话的人都很小声,不仔细听倒真听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狗眼看人低

“两千两,不还价。”

两千两!赵强呛得够呛:什么玩意儿?!就这一幅破画要两千两,你这是抢银子啊!

跟着高士奇进了京城后,当晚高士奇便在京城有名的万鹤楼作东宴请了赵强一行,算是补了上次赵强在盛京的情,然后又盛情难却的要将自己的一处闲置宅子让于赵强他们作临时歇脚之所,搞得赵强是受宠若惊,只觉这高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相当的会做人,难怪能历久不衰,在康熙初年这段风云政局中稳做钓鱼台,光荣致仕。但是等高士奇离开后,他却又纳闷起来,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索伦商人,而高士奇却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宠臣,就算这一路相谈甚欢有些情谊,也不至于如此热情对待自己,请自己吃一顿便也是了,这又送个宅子让自己歇脚可就真是大手笔了,有点热情过火了。

这年代北京城的房价如何,赵强不知道,但琢磨着既为帝都,天子脚下总不会便宜到什么地步,再看高士奇这处宅子,嘴上说是个闲置的,但地段却是好得吓人,就在那满城边上,周围也净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门口的摆设一个比一个好,进出的下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牛气,都不带正眼瞧人的,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他们的主人是何等身份,非富既贵是断然免不了的。这样的一个地段,这样的一个好宅子,放在后世那就是在二环线内,普通人能住得起不?这价格能便宜得了不!没想自己与高士奇非亲非故的,人家却如此大方的就将这宅子让与自己住了,虽说是临时歇脚,不是长赖着不走,但不管怎么说,高士奇这人情卖得也忒大了,大到赵强是一肚子疑惑。

真不知这高士奇打得什么算盘,自己身上除了携带的那些人参东珠外,实在是没什么能值得这么一个大人物垂涎的。虽说高士奇爱钱,是个大大的巨贪,但人家素来是雅贿雅纳,从来不用强的,所以根本就不必怕高士奇会变着法子讹自己的货物。如此一来,事情便就稀罕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高士奇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断不会真摞下身段与自己一个索伦蛮子称兄道弟,不顾本钱的下血本投资在自个身上,看来他还真的对自己有所图?图什么呢?赵强想不明白,也没法去想,也只好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打算走一步是一步了。

寻思着自己欠了人家这么大的情,不表示一下也太不像话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赵强就带了葛飞虎和德丘二人到大街上晃悠了。满清在北京实行的是旗、民分城制。八旗官兵及其家属进驻北京以后,清廷下令圈占内城的房舍给旗人居住。以前在内城的汉民一律搬到外城居住。内城以皇城为中心,由八旗分立四角八方——两黄旗居北:镶黄旗驻安定门内,正黄旗驻德胜门内;两白旗居东:镶白旗驻朝阳门内,正白旗驻东直门内;两红旗居西:镶红旗驻阜成门内,正红旗驻西直门内;两蓝旗居南:镶蓝旗驻宣武门内,正蓝旗驻祟文门内。这所以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阜成门、西直门、宣武门、崇文门这几个城门便成了满城与汉城的界隔点,高士奇的宅子便在西直门外,这地方在前朝时叫旧灰厂,而在这旧灰厂上有个挺显赫的衙门——西厂。当然,自己住的地方是西厂的故址赵强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这西直门外当真是热闹非凡,同时也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进入西直门内的,因为他观察了半柱香时间,也没见到一个汉人百姓能从那西直门进入满城,有也只有一种——当官的汉人。

因为临近满城的缘故,西直门外的商业便极其发达,各式店铺一应俱全,货物也是琳琅满目,瞧得人眼都花。并且比起赵强初入京城时所看到的那些汉民棚户区来,这些个地方无论是卫生条件还是交通情况都要比那些棚户区好得太多,来往的路人衣着也比较有档次,就是街面上偶尔遇见的瞎晃荡的闲汉,一个个也将自己打理得好像“皇城根边上”的一样,人五人六的,辫子疏得蹭亮,脑门也是亮得耀眼,不细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还真当他们是个玩意呢。总体上,北京城除了算作“郊区”的那片棚户区,整体上比盛京城要大多了,也要气派许多,毕竟千年古都,历代王朝的底蕴在,岂能是盛京那个才几十年历史的新城可比的。

之所以到街面上晃悠,是因为赵强想高士奇既是一个才子,而且生平对字画等艺术品比较喜好,所以便想买件名人字画送与他,一来算是谢意,二来也是为了进一步与其拉交情,毕竟自己眼下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法做,只有得到他的帮助,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不然自己人不生地不熟的,上哪去找戴梓等人。没想在一家古玩店看中一幅明代江南才子文征明的竹鸟图准备买下问价时,赵强却是吃了瘪。

古玩掌柜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但却是势利得很,估计跟他见多了客人有关,知道什么人买得起他的字画,什么人买不起,只是过来瞎问问徒个热闹的。见赵强等人穿得邋遢,罩个皮袄也不像是有银子在身的,又没点读书人的气质在,一瞅就是粗人一个,便就没功夫搭理他们。赵强问价时,掌柜的只是懒洋洋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便再也不朝这边瞧上一眼了。

老梆子,狗眼看人低!见了掌柜的这幅样子,赵强气不打一处来,纵使自己真的没银子买他的货,他一个生意人至于给客人这么个脸色看嘛,换做在后世,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但逛了半天,好不容易寻到个自认为不错的字画,赵强也没心思再去其他店看了,强忍住心头的不快,又问了一次,这次掌柜的才有了点反应,不过也只是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的吐了六个字:“两千两,不还价。”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马上就要咽气一般,没个精气神。

两千两!他奶奶的,抢银子啊!赵强被这个价格给震得愣在了那里,心头直道太贵了,太贵了,这老梆子可不是在做生意,他可是在明宰啊!

第三十三章 客官慢走

掌柜见赵强横竖不像个有钱人,根本不当他是回事,再看对方听了价格后的傻眼反应,不由鼻子直哧:你当这是前门的地摊,花几个大子就能买幅年画回去是不?

“你们若是嫌价高了,大可不买,我瞅几位也不像是京城的人,想必是外地来的吧,若是对京里头不熟,我倒是能给你们指个好地方,几位尽可去那里寻寻,那里东西比起咱这可是便宜不少,几位好生找找,说不定能买到几位想要的东西。”

这家店铺的后台东家是礼亲王府,所以掌柜说起话来眼高手低得很,也剌耳得很,赵强一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葛飞虎却是实诚人,见大帅好像嫌贵,人掌柜又给指个好地方,不由感激的点了点头,问道:“掌柜说的地在哪?离这可远?要是不远,我们这就过去。”

“出门左转,一直往前走,看到街上要饭花子成堆扎的地就是了。”一旁正在抹瓷器的伙计憋着笑意朝门外指了指,一脸的幸灾乐祸,跟这掌柜久了,他也成了小势利眼,知道这三个粗汉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掌柜的又成心消遣他们,正好逗个乐。德性,也不撒泡尿照照,瞧你们几个穷样,这店是你们能来得么?

听了这伙计的指点,葛飞虎和德丘都是一愣,德丘脑子转得快,马上明白这伙计说的是什么地方,葛飞虎却是一脸糊涂,不明白这要饭的和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什么联系。

“掌柜好意在下心领了…”

对掌柜和伙计的白眼赵强视而不见,只在心头暗自冷哼一声,止住一脸怒色的德丘,不动声色的对掌柜道:“不过在下真看上这幅画了,不知掌柜的能否让些价?两千两实在是有点高了,在下有点吃不住。”

“这画可是江南四大才子的画,别说两千两,就是五千两都不贵!”掌柜的见赵强还非要赖在这了,看样子还打算死乞白脸了,心道你也不惦惦自己几斤几两,这文大才子的字画是你能买得起的吗!

这画人卖主有过话,低于两千两不卖,所以掌柜的是肯定不能把价降下去的,再说眼前这三人也不像是有银子的,别是闲得慌来店里捣乱的,要真是那样,嘿,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掌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尖声说道:

“江南四大才子知道吗?无价之宝啊!我跟你说实话吧,这话是人家寄放在这卖的,要不是手里实在缺银子,人主家也不会把这宝贝拿出来,两千两算便宜你们了。得,跟你们说多了也没意思,你们若是真想买,就这价,少一两银子也不成!若是拿不出这个数,请三位赶紧走人,别耽搁本店生意。”最后还拉长声音补了句:“还有,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货银两清,出门之后也不概不退货。怎么样,几位,有银子吗?若是拿不出这银子来,我还是劝几位赶紧走人,不然几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葛飞虎再实诚,也看出这掌柜是在奚落他们了,不由怒道:“你这掌柜的怎么说话呢?我们像是欠钱的人吗?”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掌柜斜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赵强,不阴不阳道:“不过两千两银子,嘿嘿,恐怕…”他这话没完全说出来,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说赵强他们根本拿不出两千两银子来。

听了掌柜这一番话,赵强也不动怒,待他说完,才有些为难道:“掌柜的,不瞒你说,在下身上还真拿不出两千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掌柜的脸色就变了:“没银子你买什么画?这不瞎耽误事嘛!怎么着,几位爷是不是存心来本店寻乐子呢?要是几位爷真是这个心思,那你们可真是来错地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本店的东家是哪个!打这店开到现在,还没一个敢在这撒泼的呢!怎么着,几位是想做这头一遭吗!”

赵强摇摇头,苦着脸道:“掌柜的您也别急,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行,我让你说完。”掌柜嘴角翘得老高,有礼亲王这么个后台在,他还能怕这三个粗汉不成?直要是存心来找乐的,定要叫了顺天府来拿了他们去吃顿板子去,好叫他们晓得厉害!

“银子是没有,不过掌柜的看这东西值不值这画钱。”赵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将袋口轻轻的拉了个缝来,递到掌柜眼前。

掌柜好奇的看着那布袋:“什么?”话音刚落,又是“咦!”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珠子?”

“可不是一般的珠子,这些可都是上等的东珠。”赵强从袋中捏出一颗东珠来,只见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色泽温润,端得是难得的上等东珠。

掌柜看得眼都直了,不可思议道:“客...客官这袋里都是?”

赵强轻声一笑:“都是。”

这些东珠便都是从俄国人手中抢来的,但只有这么十几颗,因为东珠是宝中至宝,稀世奇珍,乃是从黑龙江流域的江河中出产的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其与一般珍珠相比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而更显王者尊贵,所以自古以来便成为历代王朝所必需的进献贡品。清朝统治者便把东珠看作珍宝,用以镶嵌在表示权利和尊荣的冠服饰物上,由此可见东珠的珍贵。但现在东珠产量越来越少,而像赵强手中这袋个头跟鸡卵石一般大小的珠子更是少之又少,怕是只能在那内务府里的皇宫珍宝中才能见得着。

赵强打心眼里鄙视掌柜看到这些珠子的眼神和表情,而且这袋中随便哪一颗珠子拿去出手,都不会低于两千两银子,但为了高士奇,赵强也就不在乎了,再说一时之间他还没找到门路出手这些宝贝,东西不出手,就换不来银子,你让他拿什么来买这文征明的画。雅斯克历次抢来的金银倒是不少,但谁会背着几千两银子行个千里路呢,只能带些碎银子花销,其余的便只能靠变卖这些货物了。

“不知这一颗珠子值不值这什么江南四大才子的画?”

“值、值、值、绝对值!”掌柜不住点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珠子,就差一口把它给吞了。他在这行做了几十年了,眼力自然老道,知道这粗汉说得不错,这些个珠子的确是上等的东珠。

“既然值,那在下就用这珠子与掌柜的换这字画吧,不知掌柜肯否?”赵强的表情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身怀宝贝的惶恐和窃喜,淡定得让掌柜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粗汉来。

“好说,好说。”

这么大颗珠子放在市面上怕得有三四千两银子,哪能不值一幅画钱呢,不过掌柜的可不打算把这珠子给出手,而是要赶紧进献给礼亲王,好让王爷欢喜欢喜。想到王爷见到珠子后的欢喜劲,掌柜的心都碎了。

殷勤的招呼赵强三人到堂中椅子上坐:“几位客官请稍坐片刻。”白了一眼看呆了的伙计:“还不给三位客官上茶!...上王爷上次赏的雨前龙井,知道吗!”

“哎!”伙计直到这会还如在梦中,直到掌柜的又催骂了一句,才清醒过来忙去后面去泡茶。

“不必了,请掌柜把这画给我装好于我带走便是,在下还有事,就不叨唠掌柜的了。”掌柜的前后变化看在赵强眼里,让他不禁想起看过的一个老和尚待客之礼,那“茶,上茶,上好茶”与“坐,上坐,请上坐”二句可是世态炎凉的最好表现。势利小人见得多了,赵强也没心思与他计较什么,急着把这画送与高士奇,便不想在这店里再呆。再说,面对这么一个势利到顶的掌柜和伙计,他能有静心品茶的心情吗。

掌柜见赵强不愿坐,便忙道:“成,客官稍等,我这就给客官取画。”不一会,便将文征明的这幅字画仔细的包好装入一竹筒,满脸堆笑的捧到赵强面前,赵强伸手去取时,却见掌柜赔着小心道:“不知客官那袋中的珠子能否尽数卖于本店呢?”

嘿,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一颗珠子已经让你捡了大便宜,怎么?你还想全吞不成?也不怕撑死你!赵强笑着从掌柜手中取过画,随手递给一边的德丘,不好意思道:“让掌柜的失望了,这些珠子在下已有了买家,却是不能再卖与掌柜的了。”

“有了主家了?”掌柜听了面色一沉,一脸失望,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不知哪家府里如此大手笔,竟然能一次吃下这么多的珠子?”他一心想将那袋中的东珠全买来献给礼亲王,要是能如方才一样贱买过来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公平交易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是有了主顾,却是有点麻烦,不过也可以仰着王爷的大名再从那主顾手中买来。在这京城之内,除了皇上,王爷的面子谁又能不给呢?所以他想问出买珠子的是谁。

“都说有主顾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葛飞虎恼这掌柜的先前势利小人,所以冲了他一句:“就是没主顾,也不卖给你!谗死你!”

“呃...”掌柜一听这话,有些尴尬。

赵强忙道:“掌柜休要与他一般见识...这些珠子真是有人买了,倒不是在下不愿卖与掌柜,请掌柜的见谅。”

“既然如此,老朽倒真不好强求了。”掌柜见套不出来,对方又是执意不卖,眼珠一转,便不再问了。

“客官慢走,下回有好东西,请客官先来本店商谈商谈。”

掌柜的很客气,满脸堆笑的送赵强他们出了门,不想赵强三人的背影还没离开他视线时,方才那小伙计便一脸小心跟了上去。

第三十四章 好你个高士奇

宣武门外东厂胡同,高府,一顶软轿落在门前台阶下。

“老爷回来了!”

轿子还没落地,门房便殷勤的奔了过来,小心的掀起轿门,躬身要扶老爷,不想却被老爷给挥手退了下来。门房心思转得快,知道老爷这是有心事,忙识趣的退到一边,不敢搁老爷眼前。

高士奇此时满脑门心事,从轿中出来后,望着面前这座皇上于前年三藩平定之时恩赐给自己的宅子,愁肠满绪,既涕零感恩又是惶恐不安,竟一时失神站在那里不知进府。轿夫和随从们见状,也都不敢言声,一路上他们就察觉到老爷今天与平日不同,往常经过街面时总会掀起轿帘与他们说上几句热闹事,今儿个却是一路行来只字不发,还不时的在轿内叹着气,再看老爷现在这幅模样,显然是有事,还不是一般的小事,不然依自家老爷秉性,断不会失神到这般地步。轿夫和随从们都是晓事的,当下一个个都站在那里不敢乱动,也不敢提醒老爷到府了什么的。

皇上啊,你到底还信不信奴才了呢?高士奇呼了一口气,又想起今儿早朝发生的事。

今天早朝本是议的台湾弃留的事,这事从八月郑氏归附以来就闹到现在,朝廷一直没个定信,皇上那边也对此事犹豫不决,不知是要保台还是要弃台。此事的争论也从原先福建的地方官员延伸到了朝堂之间,又蔓延到各地督抚,几乎每天都有各地督抚关于台湾弃留的折子送到京师,街谈巷议也是热闹非凡,端得是北京城的一大谈资。然今儿皇上一上朝,便让内监们将靖海候施琅的一道折子给当朝念了一遍,然后便不作表示,而是要臣子们廷议。

从皇上亲政以来,大多都是圣断亲裁,很少有交由廷议的,而大凡交给廷议的一般都是大事,如撤藩、平台,不过几乎每次廷议的结果都是皇上愿意看到的,所以内监一读完施琅的折子,殿中的臣子们便琢磨出皇上的真实用意了,看来皇上是看中了施琅这折子,而且也定是有了主张,否则不会让廷议。这所谓的廷议只是走个过场,毕竟臣子们纷争太大,据说连帝师陈廷敬都参与了进来,所以皇上为了平息弃台派臣子的意见,就又将廷议这个看上去比较“公平得体”的法子给用了出来,以示“朕心之公”。

高士奇素以揣磨圣意精准自得,当然猜得出圣意如何,很自然的便支持起施琅来,侍郎苏拜、左都御史赵翎、李蔚等人也都异口同声的赞同“保台”,索额图和明珠这两个对头也难得的一致起来,纷纷就施琅折子中所提到的六条呈述了自己的看法,最后廷议的结果是无一人再反对“保台”,转而要求皇上早下旨意以安台湾军民之心,并尽快如施琅所提那般在台湾设府置县,派得力干员、精兵强将驻守,好断了那荷兰夷人狼子野心,保我大清万里海疆不虞再有海靖之忧。

在臣子们的“强烈”要求下,康熙便顺应臣子之心和民意,着吏部和兵部尽快拿出相应章程来,于近期内将台湾事谊操办解决。按理,台湾的事情解决了,这早朝便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就是有些别的事,也不过是六部按规矩奏些部务什么的,有地方受灾的也拿出来议一议,安排地方赈灾什么的。但最近各地太平无事,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并无灾事可报,所以高士奇便以为今儿早朝便到此结束了,准备等散朝之后去南书房觐见皇上,将探查到的宁古塔之事详细禀于皇上,请皇上定夺,顺便提一提永平知府和辅国将军固泰的事。等这些事都解决之后,再去明相府中将遇到的索伦人米庆之事说与明相知晓,看能不能加以利用。事情想得好好的,怎料这些却被一个人给打乱了,此人便是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的李光地。

李光地与高士奇都是南书房行走的学士,平时见面也都是相谈甚欢,且二人都是汉官,同气相连,彼此照应是应该的,就算再无交情,也万无拆台之理,所以照理说李光地断不会有害自己的意图,但让高士奇想不到的是,李光地偏偏就弹劾了自己,并且是在朝会的时候光明正大弹劾自己!

李光地弹劾高士奇的罪状是结交近侍,这个近侍便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张朝光,证据便是高士奇送了一处宅子给张朝光,并且有人看见张朝光曾私下到下高府,两人谈过什么外人并不知晓。

外臣结交近侍可是历朝历代最忌讳的大逆不道之事,试问你一个外臣结交近侍所欲何为?而私下交谈,却又是云里雾里的事了,想怎么说都可以,所以高士奇闻言之下当场就懵了,竟然不知给自己辩驳,跟魂丢了似的怔在那里半天没动静。高士奇不是不是想辩解,可是这事他根本没法辩解,因为他的确是结交了张朝光,但所图的可不是什么谋反,而是和所有当官的一样,只不过是想在天子身边有个能为自己说得上话的人。

其实与内廷太监结交这种事,北京城里不单他高士奇做过,朝中文武又有哪个没有做过?说白了,只要不是真的想谋反,这种事情便算不得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坏就坏在这种事情却是天生就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被揭出来,当事人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李光地便是吃准这点,这才捅了高士奇一刀的。

康熙也被李光地的这个揭发给惊呆了,难以相信的看着自己最宠信的臣子,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拍龙椅,怒道:“好你个高士奇!”然后便拂袖离殿而去,只剩下一殿目瞪口呆的臣子们。

直到群臣散去,面无人色的高士奇才被明珠给摇醒拉着他出了乾清宫。虽然皇上没有定自己的罪,但那句“好你个高士奇!”却是把高士奇给吓得七魂去了六魄,只觉得这天便要塌了。好在明珠及时规劝,承诺会替他向皇上进言,保他无事让其不要再胡思乱想,高士奇这才跌跌撞撞的出了紫禁城,一路上犹如无魂的人儿似的回到了位于东厂胡同的家。

足足在府外站了半柱香时间,高士奇才在一阵冷风的吹凛下心神不宁的进了府。

第三十五章 书房

江南四大才子赵强是知道的,对这四个人的大名也是如雷在耳,得益于后世的各种演义和戏说,对这四人生平事迹多少也知道一些。不过一般人提到江南四大才子,总会首提吴门唐伯虎,而手中这画的主人文征明却是鲜有人提,就是提了也多是以绿叶陪衬鲜花这样的配角出现,用以烘托唐伯虎这个第一才子,而不专显其人。故而赵强对文征明就谈不上有多了解,而且又不是专研明代书画的,当然也就谈不上对文征明这幅竹鸟图有什么独到见解了,只知既是文大才子的画,那就不是凡品,拿来送礼是最好不过的了。高士奇送给他临时歇脚的这处宅子里有他府上的几个下人在,所以赵强叫来一个问了问,便得知高士奇的家在宣武门外的东厂胡同。

听到高士奇的正宅竟然在东厂胡同,赵强着实惊讶了一番,这个东厂胡同实在是太有名了,有明一代,“东厂”二字可着实威风得很,不知震摄了多少贪官污吏和那阔谈高论的“清流”。没想到高士奇竟把正宅安在了东厂的地头,嘿嘿,倒是有趣,想到高士奇大贪污犯的身份和东厂的威名,赵强失声一乐,打发走下人,便让德丘去雇辆马车来,连饭也不吃便直奔东厂胡同而去。

西直门离宣武门有老大一段距离,足有十一二里路,好在城里都是青砖条石铺就的大道,交通极为便利,所以倒也没用多少时间便到了东厂胡同。到了地方,也不用问人,远远就见一座很是气派的宅子,根据那下人的描绘,赵强略作印证便知这宅子就是高士奇家了。

将马车停在府外,德丘过去和门房说明来意,请门房进去通传一下,就说米庆求见高大人。门房许是知道自家老爷将西直门外的宅子借与一个索伦人叫米庆的歇脚,知道这米庆是自家老爷的相识,所以也没为难他们,答应替他们去通传一声,不过却是委婉的说了句“今儿老爷打散朝回府后,就一直闷在书房里,谁也不敢去打扰他,所以等会要是老爷不愿意见客,还请米东主改日再来。”

听门房这般说,赵强有些不解,昨天高士奇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出事了?又是什么事能让他一个天子宠臣如此闷闷不乐,连外人都不愿见了呢?

既然高士奇有事,门房又这么说,赵强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忙点头应了,门房这才小心翼翼的进去替他们通传,不大会功夫,人就出来了,结果让赵强一喜,高士奇愿意见他。

难得老爷愿意见客,门房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一扫上午的紧张,有说有笑的在前面领路直将赵强送到书房外才止步回去。赵强让德丘和葛飞虎在外面候着,自己拿着竹鸟图去见高士奇。

其实高士奇并不想见赵强,因为他现在是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功夫理会其他的事,他在书房里闷坐到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让下人到府外看了几趟了,是既怕宫里来人又怕宫里不来人,当真是矛盾得很,也揪心得很。本欲让门房回了米庆,但人还没出屋,却又改口让把人请进来。让他改变主意的书房上挂着的一幅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是这样了,皇上最终如何处置自己也没有结果,于其一个人在这提心吊胆,倒不如抛开这些,不去想它,正所谓“任它乌云压顶,我自巍然不动”,此方为读书人秉性,为官之道。再说米庆这人品性甚好,又十分英雄,与之结识倒也是快事一桩,以一路所见其为人,想他若无事也不会登门求见自己,此来必是有什么事,就这么拒他于门外,倒真是让人家寒心了。坐着时间长了,担心受怕也长了,正好舒缓一下,不妨与那米庆见上一见,一来看有什么忙能帮得上对方,二来也正好有人与自己说说话,省得自己一人呆坐在这胡思乱想的。

“小民见过高大人!”赵强一进屋便要行礼,却被高士奇伸手拦住了,道:“东主不必如此,这书房乃高某私人地方,能来这里的都是高某的相识知己之辈,所以在外面的一套在此间是断然不行的。东主既为高某相识,大家就如寻常人一般好了,行那些虚礼做什么。”

“如此,小…在下就不客套了。”赵强点了点头,然后故作欣赏般浏览起高士奇的书房里。书房并不大,摆设也简陋,只一排书架和一方书桌,一面墙上挂着一张高山流水图,一面墙上则是挂了几幅字,都是些圣人之言,前人之训。

“大人书房倒真是简单得很。”赵强由衷说道,以高士奇的学识和地位,这么个书房真是太有失其身份了。

高士奇轻笑一声:“一个书房而已,能读书写字便好,简单实用,也不浪费,岂不美哉。”请赵强坐了,唤了一声外面的下人,让他们上茶,然后在赵强对面坐了,问道:“东主住得可习惯?”

赵强忙道:“甚好,甚好,就是地方太大了,在下住着有些惶恐。”

“呵呵,这话倒是实在话,你看我这府中,拢共也就十来个人,却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平日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心中不踏实,怎奈这宅子是当今皇上赐给高某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另寻适合之处住下的。”

闻言,赵强摇头说道:“大人是当朝重臣,皇上赐宅子给大人是对大人的看重,正是皇恩浩荡才有此嘉赏,由此也可见大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大人心中所想可不能与在下心中所想相提并较。”赵强的意思是他说的惶恐是宅子太好,自己身份太低,住着心里难安,而高士奇只是觉着宅子过大而已,二者相差千里,如何能作一谈。

不想高士奇听了他的话,却是脸色一黯,苦笑一声:“皇恩浩荡...皇恩浩荡...恐怕这回皇恩再也浩荡不起来了。”

“怎么?”赵强一怔,不解的望着高士奇。

“一言难尽啊。”高士奇并不想与赵强说李光地之事,因为这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赵强见状,也不好再问,二人就这么干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对了,东主此来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干坐了片刻,高士奇这才想起米庆应该有什么事要自己帮忙,趁皇上还没罢自己的官,若是能帮到的,就帮他一把,也算全了这段相识之缘。

“噢,倒没什么事,只是在下今日无意间见到一幅字画,瞅着甚好,在下一介粗人,也不知这画是好是坏,所以便想请大人看看。”赵强也不说这画就是买来送给高士奇的,只说请高士奇帮着看看,这也算送礼的一个手段了,尤其是这种需要眼见和鉴赏的东西,让当事人自己来品评也算一种乐趣,最后在其兴头上顺水推舟送上,对方多半便收了。

高士奇平生对书画就十分喜好,一听赵强说有幅画要请自己帮着看看,不由来了兴致,让他将画取来瞧瞧。赵强正要取画时,却见方才那门房进来禀道:“老爷,外头有个年轻妇女,带着两个孩子,想求见老爷,他们说…他们是李光地大人的家眷…”说罢,嘴唇嚅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第三十六章 献策害人

高士奇听了一愣:李光地早朝刚捅了自己一刀,怎么眼一眨功夫又将妻儿托付给自己呢?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以为外面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是来投奔自己的,不然如何寻到自己府上?

赵强不知道什么状况,不明所以的看着高士奇,李光地他是知道的,但府外来了他老婆孩子,却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高士奇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却是想不出李光地这是在干嘛?见门房还愣在那里,不由斥道:“你还站着愣什么,赶紧把人带过来啊。”

“是。”

门房躬身答应一声,犹豫一下说道:“不过他们三个人…小人瞧着实在不像官亲。老爷您没瞅见,那妇人身上的衣裳破得像叫花子似的,鞋子也跟开了花儿了似的,怎么瞅都不像是李大人的家眷,小人琢磨着是不是骗子啊…”

“嗯?是吗?”高士奇又是一愣,这是演哪出呢?连带着赵强也是一怔,不过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闭口不言,只捧着茶碗坐在那里不吭声。

“这倒是稀罕事了,这样吧,你去把他们请进来让我见见,是真是假咱们瞧个明白再说。”沉思片刻,高士奇决定不管真假,先把人带过来看看再说,要是假的,乱棍轰出去,若是真的,倒是要好生盘问一番了,看看李光地这混蛋到底想干嘛。帮米庆鉴画的事也顾不得了。

门房见老爷要见人,便不再言语,返身便去带人了,功夫不大,便带着一个衣饰褴褛的年轻妇女走了进来。高士奇把她打量了一番,见其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细挑身材,瓜子儿脸上细细两道八字眉,虽是脸色惟悴,但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显得很有精神。

这女子还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不等高士奇说话,先蹲了两个万福,便跪了下去,轻声说道:“贱妾李秀琴叩见高大人…”

高士奇用手遥遥虚扶了一下,说道:“这断不敢当,尊夫人请起。李光地大人乃当今天子幸臣,高某倚重正多,尊夫人如何能使得这般礼数?”论品级,李光地是从从二品的礼部侍郎,而高士奇只是正三品的侍读学士,所以如果这女子真是李光地的夫人,那也算是有诰命在身的,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给自己行什么礼的,因此一见这女子给自己行礼,高士奇心中就起了疑心。

对那门房道使了个眼色:“还不给李夫人看座!”

“是,老爷。”门房依言搬过一只凳子请那女子坐了。

李秀琴坐了,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红着脸说道:“回大人的话,这是礼所当然,贱妾不是光地的正配…”说着将茶递给左手的孩子,颤声说道:“国兴,你喝点,再给弟弟……”那孩子端过茶只喝了小半口便递给右手的孩子,道:“国邦,你喝……”国邦大概渴极了,接过来便喝了个底朝天。

高士奇留心一看,这两兄弟一样的个头,一样的装束,一样的相貌,大约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是一对孪生兄弟,便问道:“恕高某无礼,敢问李太太何以沦落至此?又为何不去见李大人,而来我府上呢?”

李秀琴听了之后,眼圈突然一红,哽咽起来:“我们母子三个变卖家产,从杭州一路北上,千里迢迢才来到京城,不想却被李府拒之门外,不让我们母子见光地。”说着,泪水早已籁籁落下。

“怎么,难道你没有通知李大人吗?”高士奇感到十分诧异,既是李光地的妾室,怎么人却是在杭州,又怎么李府的人不让他们见李光地呢?

赵强却是听出味来了,敢情这李光地也是个清代陈世美啊,嘿嘿,这家伙在历史上一直是以“正人君子”、“道学先生”的面目被后人尊崇的,没想到却和那朱熹一样是个假道学,背地里也龌龊得很。

李秀琴这会不断抽咽着,已是泪湿襟袖,只矜持着没有放声,不知是国邦还是国兴见母亲哭得厉害,竟然小大人似的哄起母亲来:“娘,莫哭,娘,莫哭...”这一来李秀琴再是忍不住,掩面流泪道:“有的…但他…他不肯认我们…”

“什么?!”

高士奇闻言一惊,失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秀琴,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要知道李光地家乃福建名门望族,其又是当朝重臣,怎会行如此抛妾弃子之事?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叫人压根无从信起。高士奇虽恨李光地入骨,但也不会因此就质疑其为人,公是公、私是私,恶意度人的事情他还不屑为之。

震惊过后,高士奇沉吟了一下,他不敢轻信李秀琴所说,便问道:“两位少公子今年几岁了,怎么会生在杭州?”言外之意李光地是福州人,你就算是他的妾侍,也不应该母子住在杭州的,这地点首先就叫人生疑。

“大人,这话不问也罢。您如果疑我冒认官亲,就请治罪;如果信我就带我到御前,请皇上为我们母子做主!如您不愿帮我母子,那就算了,欠您这杯水之情,来日还你就是。”说着便要起身。

李秀琴这几句话说得柔声温言,却是怨气极深,倒把高士奇听得一愣,但却是真信了此事,因为李秀琴既然敢要求自己带她见皇上,必然是有恃无恐,这身份应该不假。见其要走,高士奇如何能让她走,赶紧解释:“不不不,请不要误会。本官并没有疑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冒认官亲,怎敢跟我到御前?不过此事事关李大人清名,本官需要慎重考虑。”说完看了一眼门房,吩咐道:“夫人和两位小公子想必是饿了,让厨房赶快安排饭菜。”顿了一顿,又道:“你再让人到街上买些衣裳来。”

“多谢大人!”李秀琴自己能扛,但两个孩子却是早饿得“咕咕”叫了,而且自己唯一的希望便在这高大学士身上了,当下也不矫情,在下人的安排下去用饭菜了。这边三人刚走,高士奇就长吁了一口气,对赵强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李光地啊李光地,一向只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不想你竟也是这等枉顾人伦,欺君罔上之辈!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立于朝堂之上!哼哼...”

“大人,恕在下斗胆问一句,这李光地是何等人?”赵强不知道李光地弹劾高士奇之事,见高士奇提到李光地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禁十分好奇。他不敢直接问高士奇怎么就和李光地结了这么大的仇,只有先从李光地是什么人问起,引高士奇自己说来。

有了李秀琴和这两孩子,高士奇敢断言李光地这回是丑定了,在皇上那边也将是颜面尽失,只怕往后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这等抛妻弃子之人的弹劾又有什么公信力可言,间接也能保住自己,再加上明相那边,说不得今天这桩大麻烦就要烟消云散了。心情大悦之下,也不当赵强是外人,便将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与赵强说了。

“这宵小诬陷于我,让我有口莫辩,不想却是天助我也,竟然凭空得了这李秀琴母子,晓得他李光地的丑事,哈哈,这回可真是有戏看了,待这母子三人用完饭菜,我便马上带他们入宫!”高士奇越说越兴奋,竟没注意自己的唾沫星子溅到赵强脸上,好在赵强没有反应,不然怕是要有点难为情了。

“听大人这么说来,这李光地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诬陷大人,亏他还是朝廷重臣呢!哼,这种人若是生在我族内,在下早就绑了他沉江了,哪里容得他留在世上害人!”赵强听后也是一脸愤怒,表现出对李光地的鄙视与痛恨,高士奇见了大合胃口,话是粗了点,但就是中听!不过赵强话锋一转却道:“但大人想过没有,如果李光地极力否认此事,说事先并不知这母子三人来京,实是因家中下人不知,这才撵了她们母子三人走,以致李秀琴误以为自己不认他们,这才来求大人带他们到御前请皇上做主,如此,大人又如何作解?还有,都知李光地今天刚刚弹劾大人,转眼大人就带了这母子三人到御前告他的状,这看在皇上和外人眼里,怕是未免会有所生疑吧?”

“这....”

兴头上的高士奇听了赵强这番话,顿时木若呆鸡,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个正着,是呀,要是李光地否认,我这冒冒失失的把人带到皇上那,不是自讨苦吃吗?搞得不好可是罪上加罪了。

见高士奇这样,赵强轻声一笑,道:“大人也不必担心,要想坐实那李光地,而不损大人分毫,办法也不是没有。”

高士奇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道:“东主有何妙策,快快说于我听!”

第三十七章 画主

“依在下看来,这位李秀琴既然不是李光地的原配夫人,再观其貌相,说不得可能是个青楼女子,现如今被李光地所弃,走投无路才来求大人。若是大人就这么着将她带去见皇上,李光地知道了,必失口否认,搞不好还来个御前骨肉相认,那时别说治罪了,恐怕还能整出个美谈来。而这李秀琴既能为李光地抚养二子,又不辞千里之遥来京寻夫,想必对李光地之情甚重。再加之青楼女子本性,这当场变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先坐实李光地抛弃骨肉,为父不慈的事实,然后再让皇上知晓这事,到那时,李光地就是再有心机也无力回天了。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将这李秀琴母子送到顺天府,让他们递状子告李光地,然后大人再使人安排,切不可直接参与其内,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最好是大人从此事中抽身,一切由他人来做,如此便天衣无缝,别人再怎么议论也扯不到大人身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赵强有些口渴,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静候高士奇的反应。

“嗯,不错,若不是东主提醒,我差点铸成大错!”听了赵强的一番分析,高士奇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是得先坐实此事,不然李光地断不肯承认的。”高士奇在屋内走了几步,却是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停下步子有些为难的对赵强道:“不过若是李秀琴不肯就范呢?再说她带着孩子来求我,我又怎能抽身离开,做那旁观客呢?”

赵强干笑一声:“这个嘛…大人可与她明说,她若肯,则事后必带其去见皇上,替她母子寻个公道;若不肯,则求见皇上之事万无可能,她的事大人也爱莫能助!不过话要跟她说到了,大人固然信她,但别人却未必信,所以还是得先走个过场,如此,才能不使外人疑惑,以为大人这是借她母子三人陷害李光地大人。”见高士奇心动,又进一步道:“若她实在不肯就范,说不得大人也只能使些手段了。”

高士奇闻言一怔,面色一动,遂既叹口气道:“但愿不要走到这一步。”

赵强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李秀琴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千里迢迢带着两个孩子来京寻夫,着实是可怜得很,但为了结好高士奇,他也只能昧着良心利用她一番,否则高士奇若是出了事,他上哪去寻个靠山方便自己办事呢。再说李光地也实在不是东西,这么个道貌岸然之徒纯属咎由自取,就是被革职查办也是他自己种的祸,须怪不到别人头上。

“我稍后便使人带李秀琴到顺天府投状子,告他李光地抛弃骨肉,为父不慈!只要顺天府一接状子,我便找几个都察院要好的御史,让他们明天早朝联名弹劾他李光地,到时,看李光地如何应付。另外,我再使人到杭州去收集证据,证明李光地确实在杭州私蓄妾室,如此他便无法抵赖。”有了主意,高士奇的思路便开了,眨眼间便将前后招都想到了。不过,有一事他还是得要小心些的,因为李光地与索额图交好已久,若他出事,索额图必不会束手旁观,到时肯定会横插一杠子,以他的势力,让李秀琴改口或毁灭证据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这事还得找明相商量,绝不能让索额图从中做手脚。

想到索额图的为人,高士奇突然一个激灵,因为他越想越觉这事不对,自己刚从关外回来,连皇上那都没去成就被李光地给弹劾了,而自己与李光地素无仇怨,以他为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就害自己,肯定有所图。图什么呢?高士奇眉头一皱,想到一人,看来这事八成与他有关了。再细细想想,越想越对,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李光地的突然举动。

高士奇想到的人便是宁古塔将军巴海,让他将事情串连起来的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巴海是索额图的人,而自己去关外所探访到的事情却恰恰是巴海的把柄,只要自己把这些事情往皇上那一捅,巴海这宁古塔将军必然要换人,所以为了保住巴海,索额图便让同是他的党羽的李光地奏了自己一道,将皇上的注意力从巴海身上移向了自己。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察觉自己是被索额图耍了之后,高士奇怒气陡增,气得脖子青筋都竖了起来,看得赵强是诧异无比,不知这高大学士又想起李光地什么“恶行”了。

李光地,你这无耻小人,竟为一党之私而陷我于死地,好,你做得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了!高士奇阴沉着脸,将如何利用李秀琴母子三人整跨李光地一事又细细想了一遍,定了几个章程出来,只待去与明珠细商,再作最终选择。

“大人若是牵挂此事,不妨现在就去办,在下就不打扰大人了,改日再来拜会大人。”见高士奇一直在想事,赵强便知趣的要先走,却听高士奇道:“不急,天色尚早,东主方才说让我赏画,我光顾着这母子三人的事了,倒忘了这茬,现在就请东主将那画拿与我看上一看吧。”

嗯?听高士奇说现在还要赏画,赵强不由在心头暗竖大拇指:果然是康熙年第一汉官,这心性的确了得,若是换了自己碰上这等火烧眉毛的大事,只怕早就迫不及待的拿李秀琴母子去做文章了,如何还有闲心帮人看什么画!

高士奇既说要看,赵强自然不能说现在时机不合适,当下从竹筒里取了那幅文征明的竹鸟图,小心的铺开摊在桌上。

“这便是在下买的那幅画了,请大人过目。”

高士奇饶有兴致的走到桌前,细细观摩了起来,脸上一点也没有不耐和焦虑之色,看得赵强是越发佩服。

“嗯,文征明的画,不错,是真迹。”半响,高士奇的视线从画上移开,转向赵强,询问道:“不知东主买这画用了多少银子?”

赵强忙道:“也不多,两千两而已....在下就怕这画是假的,现在听大人说是真迹,这心思便落地了。那掌柜的对我说是什么四大才子的画,呵呵,在下一个边野之民,哪里知道什么四大才子,不过想来既然是才子的画,那肯定就差不了,这便给买了。”

听了赵强的话,高士奇嘴角晒笑道:“两千两买幅文征明的字画,还真是不贵,东主可是买了好东西喽。”说完,狡腻的对赵强一眨眼睛:“不过我看东主怎么也不像是品书论画之人,想必断不会无缘无故花两千两银子买幅字画带回族内供族人们欣赏吧?”

赵强讪笑一声:“不瞒大人,其实这画在下可不是买了供自己欣赏的,而是要送与大人的。”

“噢?送给我?”高士奇脸上是疑惑之色,眼神却是透亮。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高士奇这么精明的人,自己也骗不了他,当下赵强老实道:“大人对在下和族人一番盛情,在下总觉过意不去,便寻思送些礼物于大人聊表心意。不过在下一介粗人,也不知送些什么好,听人说大人是朝中的大学士,读书人的楷模,而读书人又最喜欢书法字画这些前人古迹,所以在下便买了这画送与大人,也不知合不合大人心思。”

“哈哈,东主好玲珑的心思。”高士奇似早已料到赵强会这么说,爽朗一笑:“既然东主特意买了送我,我若不收未免让东主误会我嫌礼轻了,也罢,这画我便收了。”

收礼收得这么冠冕堂皇,你高士奇也算头一人了。赵强心里翻个白眼,脸上堆笑:“来时路上就担心大人不肯收在下这区区之礼,现在大人收了,在下这心便踏实了。”

“你这可不是区区之礼,而是大手笔啊...”高士奇轻笑一声,文征明的画留世不多,现在难得见到一幅,爱画之心油然而生,忍不住又细细看了起来,不过这一看之下却是“哎?”的一声叫了出来,一脸的惊讶与诧异。赵强见了,心“扑通”一跳,以为自个买了个假货呢。紧张的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高士奇脸色十分难看,并没有回答赵强的话,而是问:“东主买画之时,店主可说这画的原主人是谁?”

“未曾说起,只说这画主人缺银子,不得已才将此画变卖。”赵强回忆了一番,那掌柜确实没有说原画主人是谁,见高士奇如此神情,不由问道:“怎么?大人知道这画原主是何人?”

“起先不知,不过现在却是知道了。”高士奇此时脸色才稍为正常,轻轻触摸着画纸像是对赵强道,又似是自言自语:“培公啊培公,不想你如今竟至潦倒至此,也要卖画度日了,唉...”

第三十八章 周培公

一声长叹,往事历历在目,忆起故人一言一止,皆令人不胜唏嘘。沉浸在回忆当中的高士奇此时已忘却身边还有一个索伦人米庆在,在那睹画思人,落寞不以。此时若有人进来,便能见到主客二人,一个在失神发呆,一个则是满脸惊喜,眼神飘忽不定。

培公?周培公?周培公现在很潦倒吗?他不是康熙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一代儒将,在灭察哈尔、降王辅.臣、征吴三桂等战役中纵横捭阖,立有不世功勋的吗?怎么会穷困到要靠将收藏的名画出卖度日的地步呢?

赵强不确认高士奇喃喃自语的“培公”是不是那个大名叫周昌,字培公的家伙,但若真是这个周培公,就不能不让他肃然起敬了。虽然双方所站立场不同,但却丝毫不减赵强对他的敬佩之情,而这个敬佩最多的还是出于对周培公的领军之能的敬佩。

清史稿载周培公才高八斗、无书不读、学问渊博、口若悬河,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而在康熙满朝文武中,周培公也是唯一的文韬武略兼备者,冠绝群臣。纵使以才华自负的高士奇,在他面前也是心服口服。但由于周培公才华过高、一身傲骨,加上又是汉人,遭到众大臣的弹劾和康熙的猜忌,于是一辈子都不怎么得志,职务一直很低,三藩平定后,仅被授以山东登莱道这样一个芝麻官。这还不算,即使在带兵打仗过程中,周培公也不过是个副将,主将是满人图海。图海是个将才,周培公却是难得的帅才,这样的搭配在历史上也是难得一见,就好像让韩信给樊哙打下手一样。虽然图海对周培公很是尊重并言听计从,但无论如何平叛的首功是落不到他周培公身上的了,要是万一征战中有什么过错,倒是有可能由他承担。这种安排说白了就是康熙对汉人带兵者的猜忌,尤其是对周培公这种文武双全汉将的压制,至于赵良栋、张勇那种纯粹的武将,康熙的猜忌之心反而不那么强烈。这倒应了后世一句名言“不怕流氓不要命,就怕流氓有文化”。

赵强记得周培公最后的结局是被发配到盛京任提督,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安排,也是功成名就,鸟尽弓藏的最好体现。康熙之所以让周培公到关外去,一方面是利用周培公的才干对抗俄国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盛京是康熙的老家、大清龙兴之地,所驻兵民皆是八旗,可以牢牢地监视周培公。从来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由此也能看出康熙的气魄之小,而周培公的结局同文种、韩信相比,也不过是仅仅保住性命而已。

让周培公一举成名的便是其“说降”陕西王辅.臣一事,康熙十三年,在耿精忠、王辅.臣先后起兵反清后,吴三桂曾试图应援,打通与耿、王的联络,使反清地区联成一片,迅速压缩对清军的包围圈。但康熙看清了吴三桂的战略意图,毫不迟缓地派出大军,从江西、浙江、陕西、甘肃等地阻击吴军,围剿耿、王叛军。同时任命图海为大将军,统辖陕甘征讨大军,重点对付王辅.臣。

王辅.臣拥兵自重,以骁勇善战闻名,清将都有点怕他,不敢轻易进兵,他也没把清兵放在眼里,对10万清军围困毫无惧色,目空一切。图海一到平凉,诸将勇气顿增,纷纷请命攻城。周培公当时只是一默默无闻的小吏,但他向图海上了平凉策,被图海召为幕僚。在“平凉策”中,周培公认真分析了当时的形势向图海提出:关中地区是天下脊梁,吴三桂这次造反不及时从云南取道四川进取陕西,而盘踞在湘鄂之间与荆襄官兵对峙,实在太不会算计。现在,王辅.臣起来造反,举足轻重,但他的反叛,是情势所逼和舍不得高官厚禄,这好比白内障患者渴望重见光明,又恰似半身不遂者企求站立行走。如果朝廷派个能说会道的人前去劝诫,王辅.臣必然会悬崖勒马,投降朝廷。这样也就用不着兴师动众与他们硬碰硬了。

图海闻周培公之言,正中下怀,可是眼前并无合适的人可派。恰好王辅.臣手下参将黄九畴、布政使龚荣遇(周培公奶娘龚嬷嬷的儿子)与周均是同乡,曾屡劝王辅.臣归降,王举棋不定。他们设法将内部情况写成文字,用蜡丸封闭,密送周培公。周培公利用这一有利条件,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愿冒死进城劝降,说:“往而魁,公受其福,往而不继,昌受其祸。”意思是说:如果前去说服了王辅.臣,那是大学士的福份;如果遭到不测,自己则死而无怨。.

图海听了自然十分高兴,星夜赶写奏本送至京城。康熙当即传谕周昌进京,并亲自在乾清宫召见。听完周培公的设想后,康熙便立即封周培公为参议道台、衔一品,赐穿黄马褂,携带谕降诏书,前往平凉招抚。周培公领旨出京,单枪匹马进入王辅.臣军营。王辅.臣迫于势穷粮尽,听从了周培公的劝告,便派手下一副将随周出城,面见图海,表示投降,至此,王辅.臣不复为清廷之忧,其最终也是不得善终。平定王辅.臣陕甘叛乱,不仅解除了清廷的重大威胁,而且剪除了吴三桂在西北的羽翼。所以清廷对参战的汉将分别论功行赏,委以重任,多方鼓励和奖赏,使他们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力。然而周培公对奖赏只有一个要求:母亲孙氏以父死殉节,望皇上能为母请旌。图海奏请康熙升任周培公为山东登莱道,并对周培公母亲孙氏予以嘉封。

此后,周培公便从图海军中,以副将身份征战,他看清了八旗军队的骄横奢逸,不堪重用,大胆提出使用汉臣、汉军,特别推荐汉人姚启圣,从而使平台成功,而姚启圣后来又推荐汉人李光地抚台驻守。这两人都是康熙十分赞赏的汉臣。可惜,他有忠君之意,却不能尽展所能,只因其功劳太大,才干太大,若是放手让其干事,恐怕康熙就如撤藩前一样每日都要头疼一二吧。

依稀记得,三藩平定后,周培公便被授了个小小的道台到山东当官去了,然后好像和当地的总兵官闹不和,一气之气挂印辞职回家,在湖北老家赋闲了七八年才被康熙想起来,提拎到关外去了,然后没两年便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关外。算起来,周培公现在应该在湖北才对,怎么跑来京城了,又怎么过得这么惨,要靠卖画过日子呢?他干什么了这么急等着银子用?他现在又在何处呢?赵强翻来覆去的想周培公现在什么个情况,连什么时候高士奇叫自己都不知道。

“东主何事想得这么入神?”高士奇可是不知赵强和他方才一样,在想周培公呢,不过一个是想着昔日的故人之情,睹物思情;一个却是在想其杰出的领军才能,恨不能立马收入麾下。

“噢?”赵强回过神来,忙打个哈哈掩饰自己的失态:“在下在想如何将从关外带来的那些货物出手,好早日赶回族内。”

“东主不必操心此事,待此间事了,我给东主介绍个大主顾,任东主有多少货,他也一定吃得下,而且价格绝对比市面上要高。”高士奇胸有成竹的道。

高士奇既保证了,那这事就错不了,赵强忙谢道:“多谢大人!”他还想从高士奇口中知道些周培公的事,但高士奇却是只字不提周培公。二人又说了几句,见事情差不多了,赵强便起身告辞,高士奇也不再留,当下赵强便和在屋外候着的德丘和葛飞虎出了高府,至于高士奇怎么用李秀琴母子三人做李光地的文章,这事他就没法再过问了,也过问不了。

一出高府,才上马车,赵强便低声交待了句:“去那买画的古玩店,快,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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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王辅.臣”三字在纵横后台是禁词,所以便都在辅字后加了个“.”,读者须知。

第三十九章 内务府

已过正月,正是万物复苏,大地回春之时,京师的天气较前些日子气暖和了不少,百姓们都乘着这难得的阳光将家中的被子抱出来晒上一晒,晚上好直接就有个暖被窝可以睡。宫里面也是如此,太监宫女们先是忙完主子的,然后又忙自己的,闲下来便三五成群的找个有阳光的僻静处晒太阳,碰上主子是个好说话的,还可以搬只凳子,拿些瓜子在那聊天。

望着外面暖和的阳光,康熙也是心血来潮,不再坐在南书房内批折子了,而是带着侍读学士张英和太监陈双喜来到了乾清宫后的御花园,准备在这难得的阳光下散散心,扫一扫心头的阴霾。今天早朝李光地所劾的高士奇结交近侍之事让他着实恼火,对高士奇大为失望,同时也对李光地失望不已。康熙知道李光地不会无缘无故就弹劾和他同殿为官、同为汉人的高士奇,这内中肯定有什么别的因素。但不管李光地有没有别的意图在里面,高士奇都是不能轻饶的。张朝光已经被革去乾清宫首领太监一职,康熙念在他跟了自己十多年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没处死他,给他留了个活路,去给先帝守陵去了。至于高士奇,则一时也没有拿定主意,还在犹豫之中。

“万岁事,奴才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这么说,刘道的折子是实情了?”

“奴才不知道刘大人是怎么跟万岁爷说的,但奴才却是亲眼所见,辅国将军他确是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这事万侍卫和步军营的人也都是看见的,奴才可不敢欺君。”陈双喜小心翼翼的说道,高士奇被李光地弹劾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知道万岁爷十分恼火这事,所以也不敢提高士奇的名字。

“张英啊,你说说看,这事应该怎么个处置。”康熙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张英。

固泰的事张英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现在皇上问他意见,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这个茬的,一方面是因为固泰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太皇太后那道懿旨,有这两个因素在,只要固泰不是犯了谋逆大罪,便断然是不会有事的。皇上虽然有意惩办他,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痛不痒的斥责一顿便是了。倒是刘道却是有点悬了,现在肃亲王也掺和进来了,怕是他的顶戴真的要保不住了,就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如果皇上一心要保刘道,那就是天塌下来也无事,若是皇上耐不住肃亲王他们,那任谁来保也是无济于事的。在心里盘算数秒后,张英决定不做进言,一切由皇上自个来定,以免自己被肃亲王所恨。

“奴才愚钝,不敢胡乱说话,还请皇上明断。”

康熙闻言,瞄了他一眼,微哼一声:“你张英现在也是越来越油滑了,在朕面前晓得扮滑头了。”

“奴才不敢!”张英慌忙就要下跪,却被康熙止住了。

“你们这些人啊,书读得多,比一般人要明事理,不过遇上事就都顾东顾西,怕这怕那,唯恐把自己给陷进去,明哲保身。告诉你们,这一套在朕这边行不通,朕要你们说你们就要说,怕别人干什么?汉人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朕看你们啊,就是整日里拿朕当老虎看了,遇上为难棘手的事也不敢轻言开口,什么都要朕亲裁,若是臣工们人人都这样,那朕岂不是要累死吗。”

听了皇上这话,张英和陈双喜低着头都不敢说话。康熙见他二人这样,也有些索性,便也不说这事,站在水池边看着水里的鲤鱼游来游去的,十分有趣。正欲叫人送些鱼料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长廊里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主子!”

来人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旗袍,但并怎么打扮,相当的质朴。她名枫月,原是死了的皇后赫舍里氏身边的一个侍女。那年,杨起隆谋反,宫中叛变投敌的太监也跟着闹事,危急之中,枫月挺身出来保护皇后,腿上被砍了一刀。后来,皇后死于难产,枫月又瘸了腿,康熙瞧着她可怜,便将她赐嫁给大将军费扬古做了妻子。如今,见她进宫来,康熙十分高兴,忙说:“快起来,你腿脚不方便,不要行大礼了。”

枫月站起身来,笑着说:“主子,奴婢是咱们大清国的女铁拐李,托皇上和老佛爷的福,命大着呢。奴婢的丈夫回到京城好几天了,他想着要见见主子呢。”她的丈夫费扬古是满洲正白旗人,顺治帝孝献皇后弟,算起来是国舅,现任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位高权重得很,两个月前奉康熙之命去了口外,前日刚回的京。

“哦,费扬古回来了?那好,你回去之后便让他来见朕。还有,枫月,你是咱大清的有功之臣,太子不就是在你的怀抱里受封的吗?不管有事没事,你勤着来宫里走走。一来给老佛爷说说闲话解解闷,二来也好照看一下太子嘛。”康熙对宫里老人,尤其是这位对皇后和太子有恩的老人更是喜欢得很。

枫月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康熙这句话一出口,她竟然泪流满面地诉起苦来:“唉,皇上,别提了,如今,咱们这宫里的规矩是越来越大了。这两年新进来的苏拉太监们,竟一个个的都长了狗眼,一点人味都没有。奴婢几次想见见小主子,都被他们给挡了回来。”

“哦?有这等事,别人不让见太子,你也不能吗?”康熙有些吃惊起来。

“唉!主子爷不知道,别说是我了,连太子跟前的彩绣,那么老实的宫女,都给撵到浆洗房干苦差了。听说,赵公公为她说情,也让敬事房给驳了回去……”

听到这里,康熙的脸上变了颜色,心道这两年,把内务府的事都交给明珠去管,不想他竟敢如此擅作主张,排斥旧人,真是混帐。张英和陈双喜二人见了皇上神情,一个暗道一声不好,明相这回捅了篓子;一个却是暗喜不已。这几年宫里的事都归了内务府管,他们这些各宫的首领太监着实是吃了内务府不少苦头,现在皇上晓得内务府不地道,对他们这些首领太监来说可是喜讯。

“双喜,你去敬事房传朕的旨意,赵芳是宫中老人了,先帝时就是六宫的都太监了,这宫中的事,还得听他的,内务府那边,都看着些,甭什么事都听他们的,宫里的事你们这些个大小太监也都要有个分寸。告诉他们,把这两年撵出去的老人,一个个都给我请回来在原处继续当差。另外,枫月有功于朕和太子,她什么时候要见太子,任何人不许阻拦。叫敬事房的人小心点,这事儿,朕是要查的!”

“喳,奴才这就去办!”

听了皇上这话,陈双喜惊喜交加,皇上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往后内务府可再也是管不到咱家头上了!转身便飞快的去传旨意了,这边枫月也告辞出宫。康熙看看他们的背影,心中感到一阵沉重:这个明珠,手中一旦有了权,就大胆妄为干涉内宫事务,竟然到了隔绝太子与人交往的地步,实是混帐透顶!可是转念又一想,他既然统管内务府,对太子的事,管严点总比放任自流的好,不能只凭一句话,就去惩罚一品大臣吧。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养心殿,后头张英面色沉重,不知这事对朝局会起到什么影响。

第四十章 一文银难倒英雄汉

“大帅,前面的路被堵住了,马车过不去。”

“怪了,前面怎么这么热闹的?”

“德丘,你去找个人问问,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廉价又卖了颗东珠给古玩店掌柜,赵强这会兀自还肉疼着,不过总算是得到周培公的准信了,这亏吃得还是挺值的。从古玩店一出来,便急着要往荆楚会馆赶,因为掌柜说这画主就是住在荆楚会馆,结合周培公的家乡就是湖北,所以赵强二话不说便催促车夫往荆楚会馆赶。不想刚到崇文门,前面的路就被堵住了,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把个偌大的道路给挤得水泄不通。那些同样被堵在人群后的车马这会也没人嚷着要前面的人让路,不管车夫还是车里的主家、客人,全都探着头在往前方瞧,一边瞧一边还指来指去,嘴上议论纷纷,不时还一脸钦佩的不住点头。见这阵势,赵强也奇怪了,按说前面不可能是新科状元游街,因为现在是正月,甭管哪朝也没在这个时节开科取士的。说是闹元宵吧,这都正月底了,过年的气象早就没影了,闹个啥节日?这不年不节,又没有状元探花郎可看,百姓们这是发的什么疯?看眼前这情形,一时半会肯定是过不了了,若是绕路又太远了,无奈之下赵强只好让德丘去问问,看前面到底是唱的哪出戏,这围观的人什么时候又能散去。

德丘人机灵活络,得了大帅吩咐,满脸堆笑的便凑到了前面,在人群里转悠一圈,也不费事就打探出前方出了什么事了,回来告诉大帅,原来前方是参加博学鸿儒科的各地文人在礼部的组织下巡游北京城,这不,巡游队伍刚到崇文门,百姓们都争着一睹“鸿儒”面目,所以全过来凑热闹了,若不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维持,怕早就乱了套了。

博学鸿儒科?赵强听了一怔,他记得这博学科于大唐开元年间开办过一次,后来宋高宗南渡之后又在临安开了一次,此后元明二代皆未开设此科取士,所以此科又被视为皇帝龙恩之举。这博学鸿儒原名应叫“博学鸿词”,现在却叫“鸿儒”,想必是被康熙改了一字吧。一般来说,各地前来应试此科的文人举子无论中与不中,都可以得到“鸿儒”的身份,还是十分荣耀体面的,所以朝廷开设博学鸿儒科的消息一出,全国各地,天南地北的文人举子们便全一窝蜂的往京师赶了。那些得信迟,离着京师几千里地的,如广东、云南的读书人们就只能是跺脚连连,哀叹自己生不逢时或是没这个好运,倒是那些长期滞留在京师应考的举子们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赶上这趟好事了。

在赵强看来,开设博学鸿儒科,无论是对来试的文人还是对当朝统治者,都是好处多多,可以说是双赢的一项政策,清廷既可通过此科来收天下读书人之心,又可掺优而录,量才是举,选出优秀人材。不过开设“博学鸿儒”科却不是经常能办的,一般开办此科都有一定的政治意义,赵强猜想康熙举办此科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宣扬其太平盛世,宇内清平,以显大清之威。毕竟南方三藩已平,郑氏台湾又归附,清廷在关内再没有明面的敌人,统治也是日趋稳固,而康熙又是一喜欢在脸面上贴金的皇帝,所以恩旨一道,正是借这博学鸿儒科显示大清统治稳固的最佳手段。

从开科消息放出之日起,各地公车会试的孝廉们水舟陆车络绎不绝,荟萃京华。各式轿马、车船充塞街衙,京里京外寺院馆堂,酒楼茶肆都成了文人寄宿会友之地。最显赫的还是要算各地奏荐应试的博学科硕儒。这些人从水路来,乘的是封疆大吏的楼船坐舰;从陆路来,是八人官轿,轮班抬轿的轿夫都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打道而行——前头一概插了“奉旨应试”、“肃静回避”的杏黄虎头牌——进京时也不住店,分居于达官贵人家,着实轰动了北京城,成了正月尾上的一道大喜事。

世上之事,有人欢喜有人忧,就在那些或凭真本事、或凭金钱开通买来“鸿儒”大名的士子们在喜气洋洋的游街之时,有一个年轻的士子却正抱头闷坐在那,不时将身边的书籍泄愤似的扔在地上,而在他旁边始终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年纪不老,半边头发却是花白一片,额头上的皱纹也是横竖几道,满脸沧桑。他便是赵强要找的周昌周培公,而那年轻人则是他的妻弟葛安西。

葛安西是周培公之妻葛氏的唯一弟弟,其父母老来得子,对其溺爱有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所以从小到大,葛安西便不曾吃得半分苦,也不知银子来得辛苦,大手大脚惯了,当真是纨绔子弟一个。在其十七岁时,父母因病去世,葛安西便投奔在姐姐姐夫处。早些年周培公尚为官,正是皇帝重用之时,各项恩赐倒也不少,手头倒也不缺银子,葛氏又心疼这个弟弟,便也不说他,由得他花天酒地,只要其学业刻苦些便是。周培公长年征战在外,自然也没有时间管教这个小舅子,等到因在山东任上与地方总兵不和,一气之下挂印致仕带着妻子和小舅子回了湖北老家。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葛安西了,周培公素来也是大方惯了的,在军中时便多将上头的赏赐分与底下军官,所以并无多少积蓄,家中又有个败家妻弟在,可想而知他手头也没多少银子了。当官时,每月俸禄按时领取,不愁吃不愁穿,这不当官了,生活来源全无,日子便越发紧张了。但葛安西却不知姐夫已经落魄,仍是大手大脚,到处结交些狐朋狗友,葛氏虽知不好,无奈就这么一个弟弟,爹娘又死得早,她这姐姐不照顾还有谁能照顾,但她也知弟弟这样下去终是不好,还是得有个功名才行,正好听县里说朝廷恩开博学鸿儒科,天下读书人,不论是否有功名在身,皆可前去应试。葛氏一听之下,忙说动弟弟去考,再不济也能捞个“鸿儒”的名声不是,将来考举人时总是有些帮助的。

葛安西想想也是,自己也二十来岁了,总不能老呆在姐姐姐夫身边吧,当即就同意去京城应试。周培公一向听妻子的,自然也不会反对。他知道京城离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去的要花费不少银子,家中本已穷困,到哪筹得这大笔盘缠,最后葛氏将自己的首饰典当了,再加上变卖些别的物件,凑齐了五百两银子供弟弟进京。因妻子身体也不好,周培公怕她随时发病,到时没有钱请医生,便让她留下点防身,不想葛氏却一两都没留,悉数给了弟弟。周培公见状,只能在心里叹口气,不好多说什么。

身上带了五百两银子,葛安西是底气十足,约了几个要好的狐朋狗友便乘着县里的公车到了京城。他知道自己胸中有几点墨水,这凭本事考肯定没希望,所以他一进京就四处拜门子,却不谙这里头的规矩,过一道门槛要一笔钱,处处都是“孔方兄”当家,花了四百两银子才结识了索额图府里的二管家。如今点数盘算,还剩下二两六钱现银,欠店上的十六两房饭钱尚无着落。他也不知愁,仗着姐夫姐姐心疼自己,知道自己眼下银子花光了,肯定会托人送来,于是叫人捎了封信给姐姐,照样儿摆阔,叫店家“只管记账”。这店主原是行院乌龟出身,见多识广老于世故,见葛安西虽每日打茶围,叫戏子闹得沸反盈天,手头却慢慢吝啬了,知道情形不妙,口头上虚以应承,脸色中便透出不恭敬来。葛安西心里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盼来姐夫,没想姐夫却也是穷得叮当响,身上的银子加一块都没有十两,而且还带了一个噩耗——他姐姐去世了。

终是自家亲姐姐,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人,葛安西一听之下便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无论周培公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人死了,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了,等到回过神来,葛安西才发现自己麻烦了,因为他可是答应人家二管家过两天就给送上一千两银子,好给自己安排安排,这事可不能拖,再拖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两人身上加一块就十两多,还不够还人家店主债呢!这两千两银子上哪去找?!天上又不会掉银子!

在葛安西快要绝望的时候,却见姐夫叹了口气,从行李中拿出个长卷来,展开一看却是江南才子文征明的字画!周培公告诉他,这幅画原是皇帝赏赐给他的,他一直收藏着,若不是他姐姐临终托付再三,也断不会舍得将这画拿去变卖的。

“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这画便卖了吧,留着也是无益,若是对你有所帮助,你姐姐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周培公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悲戚之色,想起亡妻临终前的所托,心中痛苦万分。他明知小舅子不是可造之材,但为了妻子的遗愿,也只能撑着帮她完成这个未了之愿了。

惊喜交加之下,葛安西哪还顾得上这画寄托了姐夫多少愁绪,多少回忆在内,头也不回的便将这画寄卖在一家古玩店,让店主代售,周培公告诉他说这画最低也得三千两银子,无奈那店主压价,说这画若要放这,顶多只能卖一千五百两,若是执意要卖三千两,怕是也要等一些日子,断不是现在就能出手的。

等,是万万不行的,就这两天得及时把银子送上,哪里能拖得起。葛安西脑袋一拍,便准了店主,但却是要店主预付一千两,然后等画卖了再付余下的五百两,画在手中,店主自然同意。拿了银子后,葛安西便随口将姐夫住的荆楚会馆地址告诉了掌柜,告诉他若是画出手了,就派人到那通知一声。

当得知这幅画才卖一千五百两银子时,周培公气得浑身直哆嗦,最终却是忍了下来,默默无语的回到荆楚会馆,让葛安西自己去办。其实他在京在的故旧甚多,若他出面,恐怕一文银子也用不着,可是周培公却好像始终有一口怨气在心中,就是不肯去见那些昔年同僚,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来到了京师。

原以为一千两银子送到,自己的功名就有着落了,哪曾想葛安西欢天喜地的去送银子时,对方却告知他,一千两已经过时,现在得两千两才能给你安排,因为这科的行情见涨,想要功名的士人太多了。人家还给他摞了句话“你若不赶紧凑银子,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功名利禄与你无缘了。”

两千两!他妈的,你们这是在耍小爷啊!葛飞虎当场气得就要吐血,怎奈人家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事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自个只有交钱的份,断无还价的理。

两千两是万万凑不了,就算加上那画的余额不过一千五百两,这还缺的五百两却是死都凑不了的。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葛飞虎只能悔恨万分的在那发闷气,周培公也是束手无策,若是他能搁下这张脸去求人,他早就去了,也不会让小舅子如此痛苦。

唉,看样子也只能带着他回老家了,在屋内坐了半天,周培公终是想不出解决之道,只能把心一硬,便要规劝小舅子跟他回老家,这博学鸿儒科是再也不去考了。正欲起身,却见屋门被人轻敲一声:

“请问周昌周培公是否在此?”

第四十一章 解人之忧(上)

等了半个时辰功夫,围得人山人海的街道才通畅开来,因为人太多,所以赵强也没办法挤到前面去一观这些应试“博学鸿儒科”的士子风采,只能坐在马车里干等。德丘倒也乖巧,瞅见有卖糖葫芦的打跟前过,见那红不溜秋的果子看着新鲜,便叫来那小贩,买了三串,一串给了大帅,一串给了葛飞虎,自己拿了一串。赵强前世经常吃这粮葫芦串,不过老是吃到坏果和生虫的,现今见了这大清朝的糖葫芦,果子又圆又大,不禁感慨果然是原生态的好,古人诚不欺我。一口咬下,酸中带甜,比起后世那糖稀裹扮的不知要好吃多少。

好不容易等到那巡街的队伍过去,顺天府的衙役们吆喝着众人散了,把路让了出来,车夫这才驶着马车出了崇文门。一路所见,百姓们谈兴还浓着,口沫横飞的说着方才见到哪个“鸿儒”士子了,这人又是哪地人,有什么趣闻秩事什么的。一些无知妇女听了,更是一脸羡慕,宛如“追星族”一般粘着那说话的人问东问西。

荆楚会馆一听名字便知道是湖北人开办的,而一般设在京师的各地会馆多是由各地在京中出仕的官员集资筹办,并非官府经营,一半是旅馆性质,一半是酒楼性质,不过房钱上却是比外面的旅店要便宜不少。毕竟是照顾家乡人,只要经营能维持便就是了,那些个官员图得是个名声,哪里会在乎这些个小钱。再说但凡有钱的,也不会来会馆,都是去寻好的地方落脚,能来会馆的通常就是两种人,一种是进京赶考的穷酸士子,一种则是替人办事的。士子们住在这里,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必会感激当日住宿之惠,日后同朝为官相互也会照应一把,此便为“乡党”由来。而替人办事的花小钱得实惠,回去之后也定会向东主们说道说道,这无疑也给那些出资建馆的官员们多了条无形的财路,这年头,名声好些总是吃不了亏的。

到了会馆一打听,有没有叫周昌周培公的人在,结果所问之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这人。找不到人,赵强可急坏了,只好笔划着把古玩店掌柜向仔细描述的那卖画之人相貌大致说了一遍,但还是没人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伙计在旁听了听,说“客官莫不成找的是葛安西葛小爷?”

“葛安西?”赵强一头雾水,这是哪个?我要找的是周培公,可不是什么葛安西。

那伙计道:“葛安西葛小爷也是我们荆楚人,前阵子来京应考的,起先在我们会馆住了几日,后来便搬出去了,听客官说的相貌,小的觉得有点像,但是不是真是客官所找的人,小的就不确定了。”

“那你知道周昌周培公吗?”赵强抱着希望问这伙计,随手塞给他一粒碎银子。

“哪个周培公?”伙计也是一头雾水,他真是不知道这人,手里捏着银子也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周培公如此有名的一个人物,怎么这伙计却没听说过的?赵强有些郁闷,但很快就释然。周培公显赫之时官职并不高,且长时间处于谋士身份,出征之时也是副将,三藩还未彻底平定之时便被弃之不用,论起声名来倒不如赵良栋、张勇等人有名,所以这会馆的伙计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清廷没有将周培公之能和做过的事明白无误的告之天下,也没有给其高官厚禄,他为满清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为掩盖的。观周培公一生,也是个悲剧的人物,应了鸟尽弓藏一说。

“那这葛安西葛小爷现今住在哪里,你可知道?”赵强示意伙计把银子收起来,既然在会馆里找不到周培公,只能先去找找这个葛安西了,看看他与周培公是否相识,又或是就是同一人。

“在前门柳条胡同,你到那打听一下最喜欢听曲的小爷,别人便会告诉你的。”

“多谢!”听了伙计的话,赵强忙拱手一谢,返身便出了会馆。

葛飞虎见大帅要找的人不在,跟在后问道:“大帅,不找了?”

赵强头也不回道:“去柳条胡同找那个葛安西,但愿他知道周培公的下落吧。”

..................

等赵强找到柳条胡同问了人葛安西住哪间后,便径直来敲门,此时屋内的周培公却是心头直跳,以为是自己的故友知道自己来了京城,特意来找自己,想起这些年自己的遭遇,他实在是不想见这些显赫腾达的故友们,所以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屋外,却是不肯上前开门。

“姐夫,有人找你。”葛安西却突然起身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管姐夫是不是要见人,便去将门开了。

“你们是?”见门口站着三个粗汉,葛安西有些失望,他也是以为姐夫昔年那些当大官的故友来找他,有心要让姐夫托这些故友们帮自己一把,哪里知道却是三个粗汉要见姐夫。

赵强见开门的是个年轻人,模样倒符合古玩店掌柜所说,但年纪却是不相符,知道他断然不是周培公,很可能便是那爱听曲的葛安西葛小爷,正准备问他周培公在哪,却瞥见屋内右侧角落里站着一个神情极是失落的中年人。看他模样,国字脸剑眉,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头发却是白得厉害,恍如老年一般,不禁怔了一怔,不知这人是不是周培公。

“在下索伦丘禾部米庆,特来拜会周昌周培公大人。”赵强特意说了“大人”二字,想看看那中年人有什么反应,果然那中年人听了之后,身子一动,遂既却又纹丝不动,脸上也是平静如水,淡淡的看着赵强,也不说话。

“这里没有什么周大人,你们找错了人了。”见姐夫不认识这三个粗汉,葛安西没好气的便想让他们走人,不想对方却说了句“不知公子是不是出手那竹鸟图之人?”听了这话,他不由一愣,脱口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赵强微微一笑,道:“如果是的话,那在下就算找对人了,如果不是,那在下这便告辞。”

“竹鸟图被你买了去?”葛安西没有明说自己就是卖画的,而是反问赵强一句。

赵强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了公子那幅文征明的竹鸟图。”

“两千两?!”葛安西听了这个数字,脸蛋一下涨得通红,气得对周培公叫道:“姐夫,那店主骗了我们!”然后便气冲冲的要往外去。“我找他算帐去!”

“回来!”周培公见小舅子如此冲动,不由来气,上前一把抓住他,喝道:“你找人家算什么帐,在商言商,他不赚钱,开的什么店铺?再说事情已然这样,人家又怎会理你?你就这样跑过去,又能怎滴!难道你指望人家会把那五百两银子拱手让给你不成!”

一番话听得葛安西气泄了一半,犹自不甘心道:“就差五百两!姐夫,只要咱们要回这五百两,兄弟我就能有功名在身了!...”

赵强听到有点头大,不知道这葛安西怎么了就上火了,不解的问道:“敢问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店主收我画时只愿付一千五百两银子,哪知道却是两千两卖给你了,这一下就被他赚了五百两!天底下没这么做生意的,也没这么黑心的商人,不成,我一定要找他讨个公道去!”葛安西说着又要去找那古玩店掌柜,但这回却是被赵强给拦住了。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公子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帮我出这银子吗!”葛安西被赵强三人横在前面,出去不得,心中有火,说话也冲了起来。

“公子不妨说说,说不定在下真能助公子一臂之力。”赵强面带笑容的对着葛安西说了句,眼神却是一直看着那中年男人。

“说得好听,助我一臂之力?你可知道这一臂之力要多少银子吗!口气倒不小!”葛安西在气头上,就跟个炮仗似的句句都呛人。

“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值得花销,那银子便尽管花了便是,大不了再去赚来便是。公子不说,怎知在下就不肯仗义一回,帮公子解去那桩大麻烦事呢。”赵强淡淡的道。

第四十二章 解人之忧(下)

葛安西问道:“你知道朝廷开了恩科博学鸿儒吗?”赵强的话让他听得一怔,不禁重新审视起面前这粗汉来,一边的周培公也是嘴角一动,欲要开口却终是忍住了,不解的看着赵强,不知他想干什么。

“略知一二。”赵强侧脸看向德丘和葛飞虎,像是想起什么。“方才在崇文门好像遇见的就是什么“博学鸿儒科”的士子们巡街吧,瞅着是十分好的。”德丘和葛飞虎二人可不知道什么“博学鸿儒”,只知方才市面上热闹得很,既然大帅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当下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葛安西听了却是鼻吼一哧:“瞅着是好,好在哪里?”

赵强回过脸来,故作十分奇怪葛安西的话,不解道:“朝廷难得开回百年不遇之恩科,这天下的读书人都受福泽,当然是好的了,怎么?公子身为读书人,难道不认为这事是大大的好事?”

“你懂什么?”葛安西眼皮一翻,不屑的哼道:“朝廷的本意当然是好的,可是这一到下面来就歪了。你道你看到的那些个巡街士子一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鸿儒,一肚子笔墨不成?告诉你吧,全他娘的都是大草包,他们那是拿银子买来的这名声!知道不?”

赵强闻言忙拦道:“公子不可乱说,须防隔墙有耳,毕竟是朝廷的大事,这话可是不能胡乱说的。”说完作势小心的朝外面瞄了一眼,唯恐葛安西这话被人听见。

葛安西却是越说越来劲,丝毫不怕自己这话有什么不能说之处,扬指朝外一指:“你不信是吗?诺,你若是能借我两千两银子,我马上就证明给你看。”

赵强奇怪道:“怎么个证明法?”

葛安西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我就用你这两千两银子买个“鸿儒”的名声,另外包中此科!状元探花咱就不指望了,三甲二甲的还不是小事一桩!跟你说白了,只要有银子,我就是大字不识一个,也肯定能榜上有名!”

“公子确信有了这两千两银子,你就得金榜题名?”

考场舞弊之事自来有之,没听说哪朝哪代禁了这舞弊之事,就是后世,那公务员考试也是污秽得很,裙事关系、拼爹拼妈、拿钱砸之类的屡有曝光,却始终杜绝不了,概是因为中国人的人情关系万年不变之故。因此听了葛安西说自己能用银子买中此科,赵强也是心中有数,知他定是寻了什么门路,已是谈好了价钱。

难怪周培公会把文大才子的画给变卖,敢情他是在帮葛安西筹银子,赵强如此心道,不过又寻思他周培公得宠近十年,虽说不得重用,但无论如何在京里面还是有些人脉才是,随便拜托一个,这事就轻而易举就给解决了,何至于如此潦倒,要靠卖画来凑银子呢?赵强心中疑惑,偷偷看了一眼那十分苍老的中年人,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看,与他的貌相比起来,眼神却是凌厉多了,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人心似的,看得赵强不由自主的一缩脖子。

葛安西走的门路是当朝索相的二管家,哪里怕会有变故,所以见赵强质疑自己的话,马上肯定道:“我找的人关系硬着呢,说中肯定就中...”顿了一顿又不耐烦道:“事情已告诉你了,你倒是有没有这个银子,若是没有,还请到别处去,别在这耽误本公子的正事。”真是说变就变,他也是太不会做人了,一旁的周培公听了他这话,眉头直皱,暗叹真不知岳父岳母大人怎么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出来的,与他姐姐比起来,可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唉,也不是自己前辈子做了什么孽,今世要为这宝贝操心。

“那好。”见葛安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赵强干笑一声,不再与他扯下去,直接吩咐德丘:“把方才那两千五百两的银票交给公子。”

“是。”德丘依令从怀中取出大帅方才在古玩店卖珠子所得的那张银票,大喇喇的往葛安西面前一摆:“公子看仔细了,大通钱庄的本票,可不是假的。”

银票如何认不得,葛安西没想到面前这粗汉还真有这笔巨款,且说给自己就给自己,倒是有点心虚了,不敢伸手去接那银票,怯声道:“我只要两千两...你们这...多了...我没有银子...多了...”喃喃自语的,也不知说个什么。

“多出来的五百两就权做在下借与公子的吧,毕竟公子要是考中,应酬开销也多着,身边哪能少得了银子。常言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下常年行商在外,对这没银子在手的苦恼可是吃得太多,公子还是收下吧,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再还与在下也不迟。”赵强微笑的看着葛安西,从德丘手中拿过银票硬塞在他手中。

“这...”

葛安西看看银票,看看赵强,就是不看自己的姐夫,在那喉咙直咽,犹豫万分,终是下了狠心,嘴里挤出二字:“多谢...”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那银票,生怕到手的银子又飞了似的。正要往怀里塞好赶紧去找那二管家把事定了,耳边却传来姐夫的一声厉喝:“把银票还给人家!”

“姐夫?”

葛安西一惊,遂既便看到姐夫正黑着脸怒视自己,在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他的脸色迅速转变为一脸乞求的样子,伸在怀里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

见小舅子不想将银票还给人家,周培公暗骂一声: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走到他身边,强忍怒气道:“你连人家的来意都没搞清楚,就敢收了人家的银子,你怎知人家这银子就是白借你的?若是他们要你做你办不到的事情,你如何应付?”

葛安西听着也是害怕,是啊,这三个粗汉怎么这么好,无缘无故就借我这么大笔银子呢?要真如姐夫所言,他们要我做不法之事,我该如何?不过想想自己现在都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值得人家图的,要是考不中功名,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真要是抢去杀的,不也是一横心的事。

“说吧,你们到底有何所图?”

见小舅子脸色复杂的站在那里不动,周培公失望透顶,不再理会他,突然掉转身子狠狠的看向赵强。这一刻,他的神情举止与先前失落颓废的样子恍若两人,也让赵强眼睛一亮:是了,这人肯定是周培公,没错,肯定是他!若不是常年带兵的人,断无这样的肃杀之气!

按住心头窃喜与激动,赵强不动声色问道:“阁下就是周昌周培公?”

“不错。”周培公不再躲避自己的身份,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索伦人肯定是为了自己而来,但对方想要自己为他们做什么,却是一时猜不到。

见周培公肯定了身份,赵强舒了口气,笑道:“那就行,既然阁下就是周培公,那在下这银子便用得放心了。”说完便拱手道了声“告辞!”然后便转身出门而去。

“且慢!”

周培公被赵强的举止搞糊涂了,既然对方刻意来找自己,又平白无辜给了小舅子一笔巨款,却又不说来意就这么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当下心思被吊了起来,急欲想知道这米庆到底是想干什么,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否则自己恐怕要为这事寝食不安了。

“怎么?周大人还有事?”赵强要的就是周培公自己留他,见自己欲擒故纵之计果然奏效,心中暗喜不已,脸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

“这里没有什么周大人,你叫我周昌也好,培公也行,反正不要再叫什么大人了。”周培公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对方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当下戒心也稍减,道:“明人不说暗话,阁下不是汉人,素闻素伦人都是打猎好手,族中男儿皆是直性汉子,既然你特来寻我周培公,想必定是有什么事,既然如此,就请屋里坐,你我说个明白。”说完一指先前自己坐的那只凳子,听了姐夫的话,葛安西忙也从床前搬了只凳子放在那。

“呵呵,周公这么说了,在下就不客气了。”赵强说着便往屋内走去,坦若无人的坐在了那凳子上,德丘和葛飞虎二人则知趣的将屋门带上,二人一左一右守在了外面。见这情形,周培公知道这米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相求,送给小舅子的银子怕就是好处费了。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理他还是明白的,况且看小舅子这样,这到嘴的银子肯定是吐不出来了,事已至此,也只好听听这米庆所求何事了。自己现在也是穷困潦倒,无官无职之人,若是能帮得上的,便尽力而为了。本着这念头,周培公也坐了下去,说道:“阁下出手豪绰,想必也不是缺钱之人,而阁下又是关外来的,自然也不是求官,却不知为何找到我周培公,还请道个明白。”

第四十三章 赚得周培公

“实不相瞒,在下来找周公,实是为了族内千余条性命而来!”

“这?…”周培公闻言一怔,这事从哪说起?

赵强解释道:“想必周公也听说过,北地的罗刹人常侵扰我大清,而我索伦丘禾部又在极北之地,与罗刹人相邻不过百里。因此每年罗刹人在春夏之季南下抢掠时,我丘禾部都首当其冲,惨遭他们荼毒,历年来族内男丁和妇孺死于罗刹人刀枪之下的不下百人,被抢去的东西更是不可计数。我丘禾部本是小族,无力硬抗罗刹恶魔,这才想请周公救我全族老小!”说完,便起身屈膝半跪在周培公面前,周培公见状忙起身去扶他:“快请起,快请起…”赵强顺势起身,一脸期盼的看着周培公。

周培公沉吟良久,道:“罗刹肆边之事,我是知道的,但这事你不去找官府驻军,找我做什么?我已辞官返乡,现今不过是一平头百姓,手下无一兵一卒,如何能帮得了你?”

“帮得了,周公肯定能帮得了!”见周培公并没有直接拒绝,赵强忙迫不及待说道:“官军不说也罢。只要周公肯到我族内呆上半年,训我族丁保土自卫,有周公的指点,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食人心的罗刹鬼肯定不敢再犯我丘禾部,何须那些根本不敢战的官军!”

此言一出,倒让周培公起疑了,奇怪的问道:“你怎知我周培公善练兵?”

赵强反应过来,忙道:“周公当年随图海大将军以京内豪奴为军抗蒙古察哈尔部,并一举击溃之,保我大清于风雨之中,此时可是大快人心的壮举。”稍顿,续道:“当时在下正在科尔沁走商,所以对于这场战事知道一些,因此对周公实是钦慕得很!”

当年领着一群乌合之众随图海征察哈尔部,是自己平生得意之作,不亚于陕甘说降王辅.臣之事,现见一索伦人都知此事,仰慕自己,周培公虽已看淡名利,但还是不由自得了一下,疑心顿去,谦虚道:“此乃图大将军功劳,周某在这当中并未做什么事。”

“哎,不管怎么说,周公这练兵之道都是高明的,在下正是为此而来请周公救我族人于水深火内之中的。”赵强顺势就上,势要哄得这周培公随自己出关,只要对方到了关外,嘿嘿,届时可就由不得他了。

“说来这事我也可以应你,但周某现在已没有官职在身,关外之地又不容汉人轻出,所以…”周培公想了想,终是为难的说道:“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非我不愿,实是不能。”

“只是周公愿意,出关之事便包在在下身上。”赵强轻笑一声:“关卡的军爷们手头都紧,只要周公愿意助我丘禾部,出关之事不过是多使些银子而已,没什么为难的。和族人性命比起来,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又算什么!”

“嗯。”周培公微微点头,轻轻的又坐了下去,似是在考虑答不答应赵强所请。赵强见他这样,也不便催他,不过有点感觉自己像是在拉人上梁山一般,好像那吴用一样,听闻哪个人物有名,便羽扇一摇“使个法子赚他上山来,好与众兄弟同快活”。但只要能收得周培公在帐下,就是再怎样卑劣的手段都是恰当的。

“姐夫,你当真要和他们去关外?”葛安西见姐夫好像愿意和这索伦人到关外,不由有些急了:姐夫要是去了关外,我可怎么办?

“你姐已去,这世上我活着本就没什么意思,若不是为了你…唉,不说也罢。”周培公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小舅子:“我倒是想去关外走走,当开开眼界也好,当散散心也好,去一趟总不会是坏的。再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人家给了你这么多银子,唯今之计也只有去走一趟报人家这恩了。”他愿去关外,一则是因为妻子已逝,心情着实烦闷,二则却是因那罗刹人,当年在朝中之时,就屡听北地有边报,说道罗刹人又抢了哪处地,洗了哪个堡,关外诸军闻罗刹名就望风而逃,不敢一战。当时周培公年轻气盛,心道不过是些化外刁蛮,如何能使得关外八旗吓成这样,又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侵夺我大清土地,当下就向皇帝进言,要求调兵讨平这些罗刹红毛鬼。怎奈正值三藩起事,朝廷无兵可调,自何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北边的罗刹人。此后周培公的精力便全部投在了平定三藩事谊上,罗刹人的事是有心而无力,之后辞官归乡,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能沾手自己熟悉的兵事,不想却有这索伦人米庆来求自己,而所求正是为了罗刹人。周培公权衡再三,心已是动了,想去会会那些吃人的红毛鬼倒底是何等厉害法。说到底,还是争强好胜的心性,他自视宇内领军第一人,所遇之敌无不败于手下,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去会会从未交手过的罗刹人,心头之痒却是外人难以明白的。

“姐夫要是去了,我怎么办?”葛安西可不敢让姐夫去关外,罗刹人可都是恶魔,大清的八旗劲旅尚拿之无奈何,姐夫一个白丁难道就有办法吗?关外可不比关内,听说那地方冷得很,南人去了十有八九冻死得多,他刚死了姐姐,如何敢失去姐夫。

“我会等你这科的事确定下来再走,届时你留在京中也好,回乡也好,有个功名在身,总是方便许多。”周培公终是定下到关外走一趟,有些疼爱的看着这个好像儿子般的小舅子:“常山,你也大了,须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不能让姐夫照顾你一辈子吧?”

“姐夫...”想到姐姐姐夫对自己的好,想到姐夫为了自己而卖了收藏多年的爱画,只为让自己有个功名在身,现在更是为了替自己还钱而去关外,不由鼻子一酸,不再劝姐夫,点头说道:“好吧,姐夫既执意要去,小弟也不再劝了,姐夫自个多保重。”

“周某与你们走一趟,不知何时动身?”周培公起身走到赵强面前,询问他何时出发,他以为对方可能现在就要自己出关。

“不忙,待葛公子事毕之后吧。”赵强看了一眼都要哭了的葛安西,对周培公道:“半月之后,我亲来请周公启程。”

半月时间安西的事情也能办得差不得多了,自己正好了了一桩心愿,周培公有些感激赵强给他留了充足时间,毅然道:“好,我就等你半月。”

“那周公和公子留步,在下先告辞!”周培公是什么人,他既答应此事,必不会有变,所以赵强大定,欢喜不已,便要去将其他的事办了,好赶紧把这宝贝带回关外去。刚走到门口,却听周培公问了一句:“可否透露是谁告诉你我周培公来了京城?”

赵强闻言脚步一停:“高士奇高大人。”然后便拉门走了出去,只剩有些惊愕的周培公在那翻江倒海。

第四十四章 索额图府

成功骗得周培公愿随出关,赵强乐得跟什么似的,当真是“春天里百花齐开放,心里乐开了花”,一出柳条胡同,马车也不坐了,带着德丘和葛飞虎二人沿街串巷的好不热闹。一路上品尝了不少北京城的小吃,如白水羊头、爆肚、芥末墩子、小窝头、肉末烧饼、羊眼儿包子等等,五花八门的,吃得德丘和葛飞虎二人直拍肚子,由衷说道“京城这地果然是好地方。”然后又可惜道“这等好地方却是鞑子占着的,若是咱的地盘该多好”,听了他们的话,赵强脱口说了句“面包总会有的”,听得二人一头雾水,赵强也不解释,笑呵呵的跑一煎饼摊上去了。

离西直门外高士奇那所宅子还有一段路程,见太阳正当头,一路逛来腿脚也有累,赵强便带着德丘二人进了路旁一间茶楼,叫来小二点了壶黄山毛尖,另外叫了两盆瓜子,便寻了间靠窗的桌子坐了下去,想歇会再动身。

周培公是纯属意外所获,不在赵强事先计划的几件事当中,所以他必须在半个月内将自己要办的事情全办妥。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军火专家戴梓,其次则是帮冯云解决与张家的婚约之事。前者对于关宁军的未来与发展肯定要比后者重要得多,所以赵强不可能主次颠倒,把冯云的事情抬到前面来办。另外几件事则是购买书籍及物色几个失意读书人,好充实一下关宁军地盘内的文治力量。与周培公约定的时间只剩半个月了,要把这些事情在半个月内一股脑办完,倒真是头疼得很,但无论怎么着,也得尽力办,若是实在办不成,也只能带上周培公赶紧走。

正端着茶碗寻思如何去寻戴梓,找到之后又怎么将他带到关外,是硬绑还是坑蒙拐骗,考虑到其现在好像是个翰林院的芝麻小官,不可能和周培公一样三言两语就随自己出关的,所以赵强想还是硬绑吧,雇个马车什么的,把人装进去,实在不行就整货车里什么的。正想着,却听旁边突然有人说道:

“你们听说了吗?顺天府今天来了母子三人,把当朝李大学士给告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顿时惊声一片,有人问道:“怎么回事?”

先前那人道:“那母子三人自称是李光地大人的妾侍,女的叫李秀琴,两孩子是一对双胞胎,是李大学士五年前在杭州纳的一房妾侍,岂知李大人进京之后,就不认她们母子三人,所以她们便来京城找李大人了,岂料李府的人根本不让她们进门,逼不得已之下才到顺天府递了状子。”

旁边众人听了他的话,“嘘”声一片,一个个都说道没想李光地李大学士竟然是个假道学先生,竟能做出这等抛弃骨肉之事,当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有的说怕是那李秀琴想讹李大人吧,说不定就是个骗子,李光地何等身份,怎能做出这种事呢?又有的说莫不是哪个大人背后在给李大学士下绊子,听说李大学士可是要进南书房了,这要一进去,可就是宰相之尊了,这节骨眼冒出这等事,还真怕是有小人搞鬼。

说什么的都有,连带着周围桌上的客人也被吸引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得好不热闹。赵强知道高士奇已经动手了,这事现在闹得街谈巷议,人尽所知,等传到康熙耳里,再加上李秀琴母子三人,恐怕李光地要颜面尽失,无地自容了吧,南书房看来与他是无缘了,能保住官位就不错了,嘿嘿。

这事不关赵强的事,李光地再怎么倒霉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所以赵强侧耳又听一会,见那些客人和市井妇女一般,说不出什么新意,无非是些陈世美什么的陈年旧词,便也没兴趣再听,唤来小二,结了茶钱,领着德丘二人回了西直门外高士奇那宅子。

之后两日,赵强除了派德丘出去打听戴梓和张玉书府在哪里外,就都窝在高士奇的宅子里,哪里也不去。他在等,等李秀琴母子的事情闹到康熙那里后,李光地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高士奇的危机又是否可以连带着消除。一旦高士奇的危机解除,他才能通过高的身份接近他想要的人。

……………….

花厅里烟宠雾罩,四个人四条水烟袋,在昏暗的烛光下十分起劲地呼噜噜响着,索额图一进门便被呛得咳了一声,众人见他进来,忙都立起了身。索额图站在灯下,拧着眉头摆了摆手,吩咐:“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儿。三保,你几时进京的?”

三宝看上去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矮个儿,精瘦的脸上全是麻子,只一对眼睛乌溜溜圆,嵌在眉下,却极少眨动,显得十分精明。他没有穿官服,只一件巴图鲁背心套在袍子外,袖口上雪白的里子向外翻着。听索额图问话,三保利索地打个千儿说道:“下官给相爷请安!下官是前日来的,已经见过大爷、二爷了。二位爷叫下官今晚等着相爷下朝。家兄葛礼任上有些事,须得禀明相爷知道——信里是不好写的。”

索额图一屁股坐了,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南京的事先不说它,北京的事还缠不清呢!告诉你们,李光地进上书房的事儿,只怕是难——本来好端端的一件事,让明珠这活宝插进一脚,半路里杀出个李秀琴母子来!皇上这会正恼着呢,唉,失算,真是失算,天晓得这李秀琴母子是怎么在顺天府递的状子,顺天府也是不晓事,这等大事竟然给直接奏了上去,胡闹!我看他李国华这官是不想当了!”言毕叹口气道:“早知李光地有这么摊烂事,就不该保他的,让兆铭进书房也行啊。”

听了他这话,一个中年文士眼神一动,幽幽说道:“兆铭何德何能,哪里能入南书房呢,再说中堂在朝里并不缺人,怕的是圣眷不隆,就难办了。皇上若不听明珠他们蛊惑,不另立太子,中堂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听了明珠他们的蛊惑,怕事情就棘手了。”

索额图闻言笑道:“换太子那还不至于吧。日前吏部拟我袭一等公位,皇上已经照允。你们等着瞧,我还是要比明珠强点儿。”说话间酒菜已经上来,索额图命小厮们回避了,便请四人入座边吃边谈。

第四十五章明争暗斗

席间三保等人端起酒杯恭贺索额图荣袭一等公,这一等公可是大清对于异姓臣子最大的封爵,超品之尊,现在索相晋为一等公,这无疑在朝中地位又稳固了一步,比起明珠来,可是高了不少,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

厅内这四人除了三保外,另三人分别是刑部侍郎都克简,吏部侍郎候文道,还有一个中年文士便是索额图的心腹幕僚袁世杰,此人字兆铭。少年之时便有“神童“之称,十六岁就在顺天府主持的乡试中取得举人功名,如此年少就能考取举人实属罕见,与前明杨廷和倒是有一比,所以当时轰动了整个北直隶,成为街谈巷议的热资。然而袁世杰后来接连考了三次进士,却都名落孙山,榜上无名,心灰意冷之下便再也不涉足科场。

因其家境颇为贫寒,为谋生活便经人介绍到了索额图府中做了西席。索额图见他才思敏捷,举止有度,便起了爱才之心,将他从府中西席子转为自己的幕僚,替他处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公文。袁世杰得此机会,深知自己只要紧紧攀上索额图这棵大树,就算不走科举之路,将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因此处理公文十分卖力,举措答辞都很得体,偶尔还向索额图提出自己对于那些公文的一些见解,每次都甚合索额图之意。时日久了,索额图见其的确是个人才,便将其纳入自己的核心幕僚范围中,刻意栽培与他,袁世杰也不负他的期望,竭尽所能为其办事,隐隐成为索府中的头号军师,现在身上也有了从五品的官身,在翰林院谋了个侍读的缺。

索额图也很高兴,大扫先前因李光地之事而在心头产生的烦躁,对众人的劝酒也是来者不拒,皆是一口干了,谈天说地的好不热闹。正聊着索相这一等公吏部何日报请皇上批准时,却见刑部侍郎都克简突然停了筷子,犹犹豫豫的小声说了句:“下官突然想起康熙八年的事,那时鳌拜中堂也是头一天晋封一等公,第二天便让皇上在毓庆宫拿了…”说完一脸担忧的看着索额图,候文道和三保听了也是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全怔在了那里。

都克简的话让索额图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随而强颜一笑,道:“鳌拜欺君枉上,欺万岁爷年少,万岁爷拿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如何能与本相相提并论!”

“那是当然,鳌拜那个罪臣岂能和索相相提,下官失言了。”都克简也知道自己这话冒失了,见席间气氛都被自己这莽撞的话给打破了,忙讪笑一声端起酒杯“咕噜”一口,赔笑道:“该罚…该罚…”

袁世杰将酒杯撰在手中捏了又捏,开口说道:“万岁爷英明天断,深不可测,但万无猜忌索相之理。不过…”

“不过什么?兆铭快说。”索额图嘴上那么说,心里却真是有点怕的,见袁世杰有什么话不好出口,当下又是一个寒战。

袁世杰抬眼看着索额图,斟酌道:“但眼下皇上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真是难说得很。就拿李光地这事来说吧,就算他真有抛弃骨肉之事,皇上恼他是罪有应得,可高士奇结交近侍也是真,可皇上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处罚高士奇?”

“不错,李光地是咱们的人,高士奇是明珠的人,皇上不可能不知晓,现在罚了李光地,却对高士奇结交近侍的事不作处置,这摆明了是偏心嘛!”都克简十分不满的将筷子“叭”的一声拍在桌上,嘴撅得鼓鼓的。

“索相面前,你胡闹什么。”候文道给了都克简一个眼色,然后小心翼翼的问索额图:“今日皇上看望博学鸿儒们,带了太子吗?”

索额图此时似乎有点心神不宁,并没仔细留意听候文道的话,只随口说了句:“带了的,还有贝子允禔。”

候文道闻言吐了句:“皇三子也是贝子爵位,皇上为什么不一同带去?为何偏偏带了皇长子呢?”

索额图目光霍的一眺,说道:“他才三岁嘛,兴许岁数太小,兴许有病,兴许……”说到这里,他突然颤了一下,没再说话,只呆呆地望着摇曳的烛光出神。是啊,皇长子现在越来越得皇上看重了,不管什么场合都让他与太子一起出面,一应赐物也与太子相同,这实在是个不好的信号,再加上明珠那帮人从中挑拨蛊惑,说不得...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闭上眼睛。

袁世杰见状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娘的孩子没人疼,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古往今来因爱移夺嫡的事有多少?皇太子跟前没有个靠得住的师傅,内无良相保扶,外无良将护持,终归是不得了的!现在明珠那帮人见天的在皇上面前诋毁太子,变着法子想让皇长子出头,其心可诛啊。从李光地与高士奇这事看,皇上显然也是看中明珠那边的,这一时半会还见不出影响,时日一久,恐怕太子就悬了。”

“良相……良将?”索额图咀嚼着袁世杰的话,脸色变得又青又白:所谓“良相”就是自己,但经这几个人一说,康熙究竟对自己有几分信任,越发吃不准了。他寻思着外边的“良将”,图海虽在陕西当着抚远大将军,却因年老中风致表请休;桑额在喀左带兵,但这人从不淌浑水,冒险的事指望不上;赵良栋病死,张勇又是明珠的人;而蔡毓荣又因偷娶吴三桂的孙女,正锁拿进京,是指望不上了;可惜了广东总督吴六一,一上任便被尚之信投毒害死,此人若在,调进直隶当总督,那是千妥万当的。

想了半晌,索额图突然一拍椅背,失声笑道:“我怎么忘了周培公!此人可是个治军将才,文治武功皆为一流,若是得了他,这良将不就有了吗?如此一来良相良将皆在,明珠那活宝想打太子的主意,门都没有!”

“此人之事下官也多有知晓,图海若不是靠他,焉能有如今富贵...只可惜他功高震主,已被皇上弃用了,听说三年前就挂印辞官回了故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皇上那边也不定会重新起用他啊?”候文道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感觉这事还是不好办。

索额图闻言哼了一声,道:“他哪里是功高震主,还不是明珠背后使的绊子,眼红他的才能,生怕他在皇上面前抢了自己的宠。这等活宝,就是朝廷的祸害,不知皇上怎么就如此信他,唉!”顿了一顿又自信满满道:“启用周培公之事倒不难办,皇上那边定不会驳回,这样吧,我派人去湖北给周培公送封信,只要他能来京,我便一力保他为直隶提督,让他手下的绿营兵满十个营。如此,他必肯来助我。”

“好,就这么办,下官这就去给相爷写信。”袁世杰说着起身便要去写给周培公的信,却被索额图拦了下来,“不急,吃完饭再写也不迟。”

第四十六章 养心殿

眼下京城里最热闹的事除了当朝大学士,礼部侍郎李光地被皇上连降三级外,就属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博学鸿儒科了。据礼部的不完全统计,大概有近一万名各地博儒与士子云集京城参加本科大比。而前年的会试只有三四千举子参加,今年的人数可谓是空前,一下就翻了一番,这让康熙是心花怒放,因为士子人数的大幅增加不仅表明大清统治的地域越来越广,越来越稳固,也代表着这些汉人士子对满人统治的认同。不管哪朝,有读书人的支持,这政权就是不想稳固也得稳固了。为此,他特意带着太子和皇长子接见了几十个鸿儒代表,对他们赞赏有加,连带着这几天朝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也被暂时抛到脑后去,正所谓“龙颜大悦”。

满清科举最早在皇太极时期就已举行了,但不经常,考试的方式方法都比较简单。入关后,首次科举考试是在顺治二年。同列朝列代一样,清朝科举考试两个目的。一是为选官取士。清朝土地辽阔,需要大批官僚来管理政事,帮助维持统治。从科举及第的考生中选取官员是唐代以来选拔官员的正途。这种做法有助于克服选拔中的长官意志,扩大选官基础。二是为了笼络汉族知识分子,缓和民.族矛盾,这个目的清初尤其明显。大汉奸范文程说:“治天下在得民心。士为秀民,士心得,则.民心得矣。”因此参加科举的读书人越多,越显出人心所向。八旗人丁本就稀薄,不过百万,以这么少的人统治近亿人口的汉人,压力不想可知,现在自己的政权能得到汉人士子的认同,开个恩科竟然举国响应,康熙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比当初听到吴桂病死还要高兴。明发圣谕,要求礼部做好考试一应准备,千万不能出了差错,要做到“体面而不失威严,让博儒与士子要沐于皇恩之下”。

什么叫有体面?就是大操大办,近万士子参加朝廷的考试,这可是盛世天下,仁君当朝,天下太平才能有的场景!就冲这天下读书人对咱大清的认可,国库再怎么穷,也要掏出银子来贴补本届恩科,务必操持出盛世景象来!

康熙这一心血来潮害得户部尚书邱进是求爷爷告奶奶,差点就去举了高利,这才从发给各部的银子里扣了些本就不多的银子来,干巴干巴的也凑合着用上了。不过往常甭管哪儿要用银子,邱进都哭穷,实在不行也想法子拖,甚至给他来个不闻不问,可今儿个这次,邱进倒是积极得很,没向康熙说一句怨言,自己顶着那些尚书的白眼就给办了下来。你不得不说邱进这汉人做满人的官,不仅合格还很优秀…

康熙本人更是亲去太庙,将这个好消息向他的曾爷爷老奴、爷爷太极和老子顺治宣告了一遍,最后祈天乞福,盼了一下大清朝万年永固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紫禁城。

当然康熙的所作所为赵强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高士奇无事了,而且还派人来请自己去赴宴,而宴会的主人则是明珠,时间就是今天晚上。

明珠可是康熙年间很重要的一个人物,他与索额图二人平分朝政,结党营私,斗了十几二十年,一个保皇长子,一个则是保太子,你来我往的斗得不亦乐呼,最后全部是惨淡收场,皇位的继承人也没有二人所保皇子中产生,算是机关用尽,徒劳心血。现在是康熙二十三年,算起来正是明珠显赫之时,这么一个大人物办宴席,如何会请自己一个索伦蛮子出席的,赵强有些疑惑。

送信来的是高士奇的随从张秀,人如其名,模样十分清秀,且有几分读书人气质,让人一瞅就好感顿生,比起那些仗势的奴才下人,可是好得太多。

似乎高士奇早就料到赵强会有些奇怪,所以特地让张秀转告赵强“你且如约赴宴,无须惊慌什么,高某答应过你,替你寻个大主顾,这明相便是了。”

听了这话,赵强恍然大悟,明珠绝对是个大主顾,天大的主顾,和他做买卖,万万是亏不了的,当下便应了下来,让张秀回去转告高士奇,就说他一定准时到宴。

“那小的这便回去,待老爷下朝回来告诉一声。”张秀答应一声,又嘱咐了句:“请东主将那些宝贝尽数带上,有我家老爷在,东主就等着收银子便是。”

“呵呵,好,有劳了。”赵强示意德丘从腰包里摸了锭银子给张秀,张秀推辞一番便也收了,便告辞回去了。

“大帅,打听出来了,那戴梓家就在崇文门外。”

张秀刚走,葛飞虎就回了宅子,路上二人还撞了一下。一见赵强,他便快速跑了过来,一脸喜色。

“好。”知道戴梓家在何处,赵强心中大定,转身便要回屋。

“大帅不去找他么?”葛飞虎一愣,他以为大帅马上就要去找那戴梓呢,谁知大帅就说个“好”竟不问这事了,这戴梓可是大帅派人找了好几天才探出来的,昨知道人在哪了就不管了呢?

“不急,本帅先去睡一觉,好养足精神去会一会大人物。这个戴梓嘛,既知道他窝在哪里,还怕他跑了么,呵呵。”赵强笑着回头说了句,便不理会二人,径直进屋睡了。

葛飞虎挠挠头,一头雾水的看了眼德丘,德丘嘿嘿一笑,将他一拉便拖到后院去了。

....................

今天是会阅博学鸿儒科试卷的日子,索额图起了个大早,至西华门落轿递牌子进大内。刚从轿子下来,就见张英从里边出来,索额图便站了问道:“这么早就进来了?急急忙忙地到哪去呢?”

张英熟不拘礼,只拱手一揖,说道:“昨晚皇上命我起草一份给施琅的诏谕,因不懂军事,在文华殿查阅史籍,直忙到天透亮儿才算交差。皇上因还要留下看看,命我回去歇息,下午再来面圣听谕。”

索额图听了一怔,说道:“这会儿皇上已经临朝了?大臣们都来了没有?”

“中堂不必去乾清门。”张英笑道:“皇上今儿在养心殿阅卷。昨个儿中堂没来,主子和明相、高士奇一起去看了畅春园,说要从江南拨几百万两银子把园子重修起来,给老佛爷做颐养之地呢!”

索额图听了心中妒意一片,悔不该贪一日悠闲,让那明珠钻了皇上空子,口中却道:“我这些时太累,万岁爷特许我休假一日呢...你去了没有?”

“去了的。还有翰林院的一干翰林,陪着主子作诗解闷儿。”二人说着,见高士奇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件东西过来,索额图便笑道:“我还以为只我一个人来迟了呢!你这带的什么东西,还用黄绫子盖着?”

高士奇笑道:“献给老佛爷的寿礼,中堂甭看,不过是花儿草儿的。我是个穷酸,可比不了您和明相。”说罢,双手捧着那盆盖着的花,跟着索额图来到养心殿,张英径自打轿回府去了。

养心殿中鸦雀无声,高士奇悄悄把花放在丹墀下,小声对索额图笑道:“这回中堂可是和明相骗了我们,竟白歇了一日!昨个儿从畅春园回来,主子就叫我看卷子,直到半夜才回去呢!”

索额图听说明珠也没有参与阅卷,心中略微放心,只一笑,高士奇已是挑起帘子,二人一前一后进来。

康熙拿着一张名单,皱着眉头正在沉思,案头推着三叠卷子齐整放在一边,下头左都御史阿兰泰和明珠二人都端坐在木机子上静等康熙垂问。康熙听见帘响,一转脸见是索额图和高士奇进来,便笑道:“索额图来的正好,高季勋的卷子是你收存的,是不是失落了一页?”

“回万岁的话,”索额图忙答道:“高季勋只写了一首诗,《天降雨露赋》竟没有作,所以少了一篇儿...这事何等重大,奴才焉敢草率?”

康熙看着阿兰泰笑道:“怪不得你这份单子上一二三等都没有高季勋。”

明珠说道:“高季勋乃是大儒,故意脱漏试题不做,实属不敬。奴才以为阿大人将他取在等外,实在允当。”

康熙啜了一口茶,跷腿坐在炕沿上,笑道:“这些卷子中,脱漏试题的有,押错诗韵的也有,模棱两可的有,含沙射影的也有,他们都是识穷天下的当代大儒,岂有写不出赋、押错了诗韵的道理?哼,他们本来就不想来考,所以就在考卷上用错字、押错韵。朕若按卷子发落呢,可可儿就把最出名的人都落了榜,天下人谁会相信是他卷子不好?只说朕不能识人!如若糊涂取中呢,鸿儒们又要暗笑朕没有实学,看不出卷上毛病儿——论其用心,他们待朕甚是刻薄的……看来不能只凭一场考试就让他们就范呀!”

明珠听了,不由愤愤地说道:“这叫不识抬举!请万岁将这些人的卷子以邸报印行各省,让天下都看看他们的错误,凡错格、违例、犯讳、误韵的一概黜落不取!”

索额图也道:“明珠说的有理!”心头却是骂了句:你这活宝知道个屁!

阿兰泰却暗自叹息,果真如此,这场博学鸿儒科取中的便差不多全是二三流人物了,就现在,那些花银子中试的就占了三四成,要是再将那些真有学问的不取,这恩科可真是要让天下人笑话了。

康熙见高士奇不吱声,便问他:“高士奇,以你之见呢?”

“奴才以为应一概取中,这是没考之前议定的。皇上原知道他们不肯应试,生拉硬扯来的,有什么好心绪作诗写文章?但也有偶尔笔误的。这样一弄,大名士尽都名落孙山,与不办博学鸿儒科有什么不同?前头千辛万苦预备多少年,岂不白费了?他们回去当然不敢骂街,但皇上却落了个不识人才的名儿,也确实糟蹋了人才……所以断断不可用平常科举格局求全责备,竟是全部取足名额,便是等外的也一概授官。不愿做官的,也给个名义,算是致休……”

“就这么定了!高士奇,你再细阅一遍,凡有乖谬之处一概用指甲划出,写得好的加朱笔双圈!——传旨,高士奇着补博学鸿儒科一等额外之名!”

闻听圣意,高士奇大惊之下便是大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心中如五味瓶翻了般,酸甜苦辣都有。前几天还惶惶不安如天塌般,不想风云变化如此之快,皇上又对自己恩宠有加了。当下便感激涕零的跪了下去:“奴才磕谢圣恩!”

这边明珠也是替他欢喜,阿兰泰心平如水,索额图却是暗恨不已。康熙洞若观火,扫了一眼几个臣子,让高士奇起来,接着问起恩科的事,这一说便是半个时辰,直到响午才让他们退下,用完午饭才来听候。下午在养心殿又议了几件事,日头快落的时候才散了。一出午门,索额图便径直打轿回府,也不向高士奇道贺,阿兰泰客套两句,也上了轿走了,最后只剩明珠和高士奇,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明珠先往自己轿子去,走到轿边招呼高士奇:“我在前头,你在后跟着,今晚在我府上一醉方休!”

“明相美意,岂能不从。”高士奇哈哈一笑,上了轿子让轿夫慢走,待明珠轿子走出半里地后才让轿夫起轿,远远跟着便是。

第四十七章 明府庆生

明珠,姓纳喇氏,祖父金台吉于明万历四十一年继其兄纳林布禄为女真叶赫部首领,天命四年时,被努尔哈赤斩杀。其子尼雅哈、德勒格尔归顺后金,隶满洲正黄旗。而满城内,两黄旗居北,镶黄旗驻安定门,正黄旗则驻德胜门内。按八旗制,满城与汉城不相往来,汉人者除官员士绅外,无故不得入满城。因此,当赵强兴致勃勃的带着德丘和葛飞虎到了德胜门外时,却被守门兵丁给拦了下来。

“旗人?”守门的兵丁有些吃不准赵强这身汉人不像汉人、旗人不像旗人的打扮。

赵强回道:“回军爷话,在下关外索伦丘禾部,算在旗内。”这算在旗内是模凌两可的话,因为关外索伦诸部至后金时便多被强编入旗,但极北之地一些部族却因为交通与地理的缘故,未编入旗,但名义上也算是八旗,只不过未行使八旗制而已,属于“散放”性质。

“算在八旗?”那守兵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强他们,嘿嘿一笑:“得,你们若真是旗人,这德胜门便任由你们过,但这算在旗内可是不行,你们要是能拿出旗程来证明,也可以给你们过,但若没有,还请哪来哪回。”守兵说得也算客气,倒未故意刁难,不过赵强身上哪有什么旗程,所以他没法证明自己是在旗内的。

见赵强露出为难之色,守兵便知他没有旗程了,当下也不多说:“走吧,别站着了,朝廷的铁制,这满城内非旗人不得无故入内,可不是我为难你们。”

“是,是,军爷说的是。”赵强心中焦急,进不了德胜门,他怎么去赴明珠的宴。德丘和葛飞虎二人也是束手无策,看着大帅干瞪眼,不知怎么办是好。

正慌着,却见德胜门内匆匆驶来一辆马车,近到城门边,马车上下来一个包衣奴才,朝这边望了望,见到赵强他们时,留意一眼便冲他们走了过来。

“敢问可是米庆米东主?”包衣不太确信的问了句。

“正是在下”赵强抱拳应了下,疑惑的问道:“不知你是?”

见对方是自己要接的人了,这包衣脸上一喜,道:“噢,小的是明相府上的,奉主子意思来接东主。”说完对那几个守兵道:“这是相爷要见的人,你们放行吧。”

“是,是,小的们这就放行。”这几个守兵可能认识这包衣,知道他是明相府上的人,哪里敢不听从。方才问赵强话的那守兵忙凑到赵强身边,堆着笑脸道:“这位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老是明相要见的人,多有得罪....你请吧!”

“多谢!”赵强如释重负,忙跟在那包衣的后头上了马车,马车速度倒不快,德丘和葛飞虎都在后跟着。车厢里倒也宽敞,但只是一般装饰,看得出平日里应该是接一些不十分重要的客人的。那包衣也上了马车,就坐在赵强左手边上。因不熟,所以包衣也不知和赵强说些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是不大看得起面前这个索伦蛮子的,看着就是个粗汉,却不知相爷为何要请这人来。

包衣的心思赵强可不知道,驶了一会,他问那包衣:“不知高士奇高大人是否到了相爷府上?”

包衣点头道:“在呢,今儿府里热闹着呢,来了不少文武官员,咱们这些下人可是忙活得不轻。”

闻听这话,赵强不解的问他:“府上可是有什么喜庆事?”

包衣笑道:“可不是,我家小主子今日庆生,所以相爷请了不少要好的大人,还请了戏班,里院外屋都热闹着呢。连带着我们这些奴才也跟着沾光,呵呵。”

原来是明珠的儿子过生日,赵强微笑一声,不再问,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要备份礼,不过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去买不定能买到拿出手,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选棵千年老参和东珠作为贺礼送上,想来这份量也是足足的了。

………..

明府今天晚上热闹非凡,府前停放的各式马车已经塞满了整个胡同,宾客正络绎不绝的进出明府,后到的客人都将马车停到了外巷的大路边。赵强这辆马车赶到时,那包衣见人太多,已经挤不进去,便将马车就停在了外面,然后请赵强下车进府。

明珠家的大门很气派,门口站着七八个负责接待的下人,站在门外看了一会,赵强发现来的客人大多是些四品以上的官员,四品以下的官员比较少,其中大多还是些低品武官,想必这跟明珠是兵部尚书有关吧。也有些跟自己一样不是官员的,但人家大多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的富豪商人,一些官员家眷和贵妇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像参加选美一般,在各自丈夫、父兄的陪伴下进了府内。

待门口的人少些后,那包衣才带着赵强往台阶上走,赵强接过德丘递给他的包裹,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后面。谁知才上了几个台阶,就见前面有人拦住了那包衣,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指着赵强问道:“胡二,这人有请柬吗?”

那包衣便是胡二,见是三管事问话,忙赔着笑脸道:“回三爷话,这个是主子要见的,倒是没有请柬在身。小的这便带他去见主子呢。”

“主子要见这人?”三管事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强,不像官也不像商的,不知哪疙瘩冒出来的粗汉,心中鄙视不已,对胡二一撅嘴:“既是主子要见的人,就带进去吧。”

“哎!”胡二答应一声,示意赵强跟着自己进府。

夜色刚起,府内便已是一片灯火,灯光把府里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明府家仆不停的往外端出各式酒菜。外院的空地上已经摆满了八仙桌,看来是来宾众多,内院安排不下,这才在外院也摆上桌子的。后院还隐隐传来戏班子唱戏的声音,听着有些距离,由此也能看出明府地方很大。

随这胡二进府之后,赵强不知道对方是直接带自己去见明珠和高士奇,还是先安排自己与一众宾客一样,寻个地方落坐吃酒。

胡二却是有主张,指了指左侧花坛边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对赵强道:“请东主先过去歇会,小的去通禀一声。”

“好,有劳!”赵强答应一声,便往那桌子走去,这桌子边此时已坐了三四人,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见赵强过来,几人抬头扫了他一眼,见不认识,便又自顾自的谈笑起来。

第四十八章 莫名其妙

赵强不识得这几个低品武官,人家也不识得他,所以虽坐在一桌,却是径渭分明,他们聊他们的,赵强等赵强的,两不相碍,倒也没什么话说。

就这么等了约摸半刻钟时间,那胡二还没来找他,赵强也不着急,既然这事是高士奇包办了,那肯定会让自己和明珠见一面,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来了。

又过片刻,就听里院有人郎声叫了句“开席!请各位大人慢用!”接着这院同样有明府的下人跟着叫了句,人群这才安定下来。本站在院内各处与熟友同年攀谈的,纷纷各就各位。赵强这桌也过来三人,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也是武官,当中没有旗人,显然都是绿营的。明珠在平三藩期间力主重用绿营,起用不少汉将,所以绿营的军官对这位兵部尚书很有好感,较其他旗人大员亲近不少,因此看见这么多绿营军官出现在明珠府上,赵强也不感到奇怪。

外院就座的官员多是些低品官员,大多还是些武人,比起内院的文官,他们的忌讳和讲究可没那么多,因此酒过三巡之后,划拳的划拳,劝酒的劝酒,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五花马啊,六六顺啊!“

“兄弟敬各位一杯!”

“来,满上!”

“这还没怎么着呢,王老三就不行了?!来,甭管他,咱们接着喝!”

“……”

这些人中赵强是一个相识的都没有,所以也没人和他喝酒,只坐在那看着那些个绿营军官们大碗大碗的将酒当水一样往肚子里灌,喝完一抹嘴,叫声“痛快”,然后叉一口菜放进嘴里,捧起酒坛子便“咕噜咕噜”的又倒满,瞧着倒是十分的有趣加过瘾。那酒香味混着菜香,倒让人十分的发谗,忍了忍,赵强终是没敢端起碗来喝。他怕喝得酒气薰薰的会误事。

桌上的酒菜大致上满之后,胡二终于来了。

“米东主,主子请你过去。”胡二的态度明显比先前恭敬许多。

“好,有劳前头带路。”赵强起身,对桌上众人一拱手,点头示意一下,便跟着胡二往内院进了。那几个绿营官也不以为意,扯着嗓子又吆喝开了。

内院不似外院那样摆的桌子到处都是,空了很大一块地方,进出的仆人比外院的有秩序得多。靠着正厅台阶上有很大一块地方,零散的摆着七八张桌子。桌子上并未如同外院一样上满了大盆的鸡鸭鱼肉,而是精致的摆着些爆双脆、葱爆羊肉、扒翅、炒鸭掌、烩四缘、熘黄菜、三不粘、醋椒鱼、酱爆鸡丁、糟熘鱼片、它似蜜、五柳鱼、小窝头等菜式。坐着的那些官员也不似外院那样喧哗吵闹,正经吃菜的人很少,都是在相互谈论些什么,偶尔才动上那到一筷子,喝酒也不是用碗,而是用景德镇产的那种小杯,相互间就是抿上那么一口,意思意思就行。显然这些个官员和士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屁股下面这张椅子,因为这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得了的,而是象征着身份和权势。赵强没有看到女眷,心道想必都在后院吧。

正厅之中也坐了好些人,远远的瞧去,都是些红顶蓝顶的一二品官员,不是有笑声传来,赵强刚迈上正厅前的台阶,就听见里面有声音传来。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决,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好词!果然是好词啊,纳兰公子果然是我满人第一才子,名不虚传啊!”

“何止是满人第一才子,放眼天下恐怕就未必能找出第二个如此才华之人!”

“明相,你可是生了个好公子啊!”

“各位谬赞了,再这么夸下去,怕是小儿就有些飘飘然了。”

“哪能呢?性德公子这可是实打实的才学,可不是那些只会背些唐诗宋词的墨骚文人。明相,你也别怕,性德公子这第一才子的名头绝不会落到别人家的,呵呵...”

“哈哈,要我说啊,敢明进宫请皇上赐个大大的牌匾给明相,上书“天下第一才子”,那时候明相怕才是要笑弯了腰噢!”

“哈哈”

“呵呵”

“......”

一曲蝶恋花让厅内众人无不拍手叫好,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那么多人异口同声夸赞自己宝贝儿子,明珠听了也是老怀甚慰,心中高兴,端起酒杯就挨桌敬酒。

纳兰性德没想到自己刚作的这首“蝶恋花”会被阿玛拿出让众人品论一番,初时心头也有些忐忑,生怕作得不好让人家笑话,不过见了这番场面,也是欢喜万分,端着个酒杯跟在阿玛身后,脸上既有自豪也有谦虚。

“米东主,这边。”

赵强站在外面不敢轻进,胡二也是见主子正在劝各位大人酒,也不敢这会就将人带进去,二人正在外站着,却见高士奇朝赵强招了招手。赵强见了,忙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厅内正热闹着,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东主的宝贝可都带来了?”高士奇第一句话就是问赵强带没带宝贝过来。

赵强点头道:“捡了些贵重的,其他的倒没敢带来,怕让明相笑话。”

高士奇只问:“珠子可带来了么?”

赵强一怔:“什么珠子?”

“你的那些东珠啊,呵呵...”高士奇微倾身子,低声道:“你用一颗东珠换一幅画的事可是传遍京里达官贵人耳中了,人人都知道你身上还有十几颗,都眼红惦记着呢。现在我把你介绍给明相,让明相买下你这些珠子,如此那些人就不好再打珠子的主意了,不然...”

高士奇没有把话说透,但赵强一听就明白,看来古玩店的那两颗东主让自己成人众矢之的了。

“你随我来。”见明珠已经敬完一圈,正和几个官员闲聊,高士奇一拍赵强,带他走了过去。

“明相,我说的宝贝来了。”高士奇笑咪咪的将赵强介绍给明珠,略有深意的冲明珠点了点头。

“噢?此人就是索伦米庆?”明珠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强,笑道:“果是英雄,难怪固泰的人奈何不了你。”扭头看向高士奇:“不知能用不能用。”

“待会明相问问看,若能用就用,不能用则不用,一切由明相定夺好了。”

赵强不知道这二人到底在说什么,自己明明是来卖东西的,怎么二人却不问自己的货,而是无头无脑的说这些话。不明所以的站在那,一头雾水的望着高士奇和明珠。

第四十九章 五万两

“米东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你的宝贝拿给明相看看啊。”高士奇轻笑一声,让赵强将所带的东珠取出来。他这么一说,明珠也会意过来,笑着招来身边几个官员,对他们道:“诸位不是老说没见过好东西么,今儿个就让大家开开眼。”

“什么好东西能让明相这么看重的?”明珠党羽,左副都御史余国柱闻言笑着走了过来。

“明相说是好东西,那定是好东西了,来,大伙一块看看,好开开眼。”

户部满尚书佛伦、刑部满尚书葛思泰、吏部满尚书科尔坤、侍郎傅腊塔、步军统领席珠、大学士勒德洪、李之芳等厅内在坐的官员也一齐围了过来。另外那些官职比不上这些的也都凑在外围想看看明相有什么好东西让大伙开开眼界。

纳兰性德也是微笑不语的站在阿玛身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赵强。若是赵强知道对面这个锦衣公子就是清代有名的词人纳兰容若,恐怕要感慨一下,不过现在却是没有那么多的念头,只知道迅速从腰间解下装着东珠的布袋,然后十分恭敬的呈到明珠面前,口说:“在下关外边野小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明相和各位大人之言,这些颗东珠都是小人族人冒着性命危险从江中取出的,请明相和各位大人一观。”

“东珠!”旁边的官员们惊声一片,再联想这几天传闻的索伦蛮子身怀十几颗上等东珠的事情,不由想到看来那索伦蛮子就是眼前这人了。有官员当时就叹了口气,心道这下完了,珠子落在明相的手里,旁人哪还沾得了手,可惜了,可惜了啊…也有人却是在想,据闻礼亲王府已经放出风来定要全数拿了这些珠子,但现在珠子却被明珠截了,不知道礼亲王那边会如何反应。

“性德,你看这珠子可好?”明珠从布袋中取出一颗通体透明圆润的东珠转到儿子面前,“性德”是他为儿子起的表字。

纳兰容若从阿玛手中接过那颗珠子,仔细的看了一眼,抬头笑道:“好珠子,不逊于大内的。”又问赵强:“这袋里装得都是这么大小的珠子么?”

赵强老实回道:“是,皆一般大小,并无两样。”

“你说个价吧。”纳兰容若又从父亲手中取过那布袋,在手里掂了掂,微笑的望着有些“忐忑不安”的赵强。

“小人不敢开价,若是相爷和公子能瞧得上,小的不要一纹银子,愿全数送与相爷和公子。”赵强打肿脸充胖子,但他知道,明珠不可能真厚着脸皮就收下的,这不是他的为人。

听了赵强的话,明珠“哈哈”一笑,看向高士奇,道:“澹人啊,要是本相真拿人东西不给银子,你还会不会将他带来呢?”

澹人是高士奇的表字,他还有个号叫“江村”,听了明珠的话,他笑了笑,摇头说了两个字:“不会。”

明珠听后亦笑着看向赵强:“米庆啊,这些珠子得来不易,是你族人拿性命换来的,如何能不要钱呢…这样吧,这些珠子我算你纹银三万两,你那些其他的货物也折价两万两,明日便全数送到我府上吧。你看可好?”

布袋里还有九颗东珠,折算下来一颗要值三千多两,这价格相当公道了,另外那些老参、貂皮虽说珍贵,但拿到市面上也卖不到两万两银子,现在明珠总共算五万两银子,恐怕不是给自己面子,而是给的高士奇面子,当真是豪绰得很,由此也能看出其身家之巨,贪污之巨。

“多谢相爷!”赵强很识趣的就跪了下去,这种场合,这种情形,固是他心中不愿,但也只能下跪磕谢,否则可就是大大的失礼与不懂事了。

周围的官员们被明相的大手笔都给震住了,对明相得了这么多的上等东珠羡慕不已,少部分则对赵强这个索伦蛮子一下得了这么多银子眼红得紧,看向他的眼神透着嫉妒。

“相爷得了这些宝贝,可是羡煞我等了。”大学士李之芳笑着打趣道。

户部满尚书佛伦也是一脸羡慕:“这些个珠子镶在朝服上,可是派头十足,想必某些人要眼谗死了。”他口中的某些人还不是指明珠的对头索额图,众人听了他的话,都会心一笑,明珠也是轻笑一声,却不能回应这话,那样就太小家子气了。

步军统领席珠则是半打趣的对赵强道:“你现在的身家可是比本官要丰厚得多,赶明得打打你米庆的秋风了,你可不要吓得跑回关外啊,呵呵。”

赵强忙道:“大人若是赏脸,小的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走呢。”

“倒是会做人。”侍郎傅腊塔夸了赵强一句。

东西已经买了,高士奇的面子卖了,下面就是看看这米庆能不能派上用场了,所以明珠对赵强说道:“你且在外边候着,本相稍后还有话对你说。”

“是,相爷。”赵强点头应道,看了一眼高士奇,见他对自己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明珠稍后还有什么事找自己,心里有些糊涂。

明珠又对外面叫了声:“来人啊,带米庆去外院用些酒菜。”

“喳!”

立时就有奴才进来领了赵强出去。待他出去后,明珠对厅内众位官员一拱手:“诸位稍坐,本相到里面去敬几位王爷一杯。”

刑部满尚书葛思泰忙道:“好说,相爷自便,王爷那头要紧。”高士奇与李之芳等人忙也请明珠去里厅,他们这边不必理会,佛伦等则是相互拉请着开始劝酒了。见状,明珠便端着酒杯带着纳兰容若往里厅的主桌而去。

主桌设在正厅的最里边,与次桌并列,两扇屏风将主次桌与外面几桌相隔,显示出里面就坐的宾客身份不同寻常,事实上里面这两桌客人的身份也确是尊贵显赫得很,不是亲王就是郡王,最不济的也是个贝勒,都是大清的宗室,随便哪一个都是跺跺脚就要震一震的。不过三藩平定后,明珠的势力越来越大,党附其的官员也是遍布六部九卿,可谓是一党独大,权势滔天。亲王贝勒身份是高贵,可是手中的权力却赶不上手握实权的明珠,很多事情不得不仰仗明珠一二,因此明珠这次为儿子纳兰容若庆生,爱新觉罗家着实来了不少王爷贝勒。不管这些人身份如何尊崇,但在明珠这个康熙最得宠的臣子面前也都稍微放下了几分身段。

第五十章 满洲宗室

庄亲王博果铎的老爹是老裕亲王硕塞,轮到他袭这个铁帽子王时,改裕亲王爵为庄亲王。都快六十的人了,身子骨却硬朗的很,平日里特喜欢扎条马带子跟王府护卫们摔上两手。也许是人老念旧的缘故,博果铎总喜欢拿些关外的旧事说事,见谁都要唠上一会老满洲那时的事。

虽然是铁帽子王,但博果铎知道那也就是名义上的事,没见多尔衮都皇父摄政王了吗,说扒了坟就扒了坟,丝毫没有顾忌他那至高无上的王爵。因此老博果铎也没把这铁帽子王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朝廷里的事从来不掺和,手里掌着的正蓝旗的旗务也不大过问,京城里不管官大官小,反正他就是一个不得罪,也不对谁特别好,拉帮结派的事情他从来就不干,好人缘是出了名的响!

不过老博果铎有个坏毛病,也不能说是毛病,是个老满洲人都会这么干,就是特别排斥汉人的东西,谁要是跟他显摆学了汉人的什么玩意,他指定跟你急。刚听到外面那些个官员夸赞纳兰性德的词时,博果铎心里就有点别扭,不就是学了点汉人的诗词吗?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又不是得了巴图鲁的封号。

不过自己是客,人家主人的事情跟他挨不上,而且这词还是明珠的儿子所作,博果铎也就装没听见,自顾自的在那咪着小酒。这要换成是其他哪个官员家的公子,老家伙铁定要站起来说道说道,不骂个狗血淋头算好的。也该着有倒霉蛋去触老博果铎的老虎屁股,外面刚消停了点,里面两桌又谈上了。

贝勒锡保是个年轻的宗室,平日里也喜好和一帮文人才子唱唱诗作作对,欣赏完纳兰性德的蝶恋花回来后,有些意犹未尽。他这席上有八人,除了两个亲王,一个郡王,还有四个贝勒,都是些宗室子弟。跟人家王爷说不上话,锡保便跟身边的两年轻人说了起来。

“纳兰性德还真是长咱们满人的脸面,你们瞧见没,连翰林院的几个学士都说这蝶恋花写得好,颇有宋人风骨!嘿,难怪皇上要让他入宫陪侍,原以为是托了明珠的光,现在看来,人家这是真有文才,皇上要用他咧!”

罗科德和勒尔奇也是贝勒身份,两人是叔伯兄弟,爷爷是豫亲王多铎之子多尼,罗科德的父亲是多尼的长子,信郡王鄂扎。锡保这一说话,勒尔奇就接上了。

“性德作的是蝶恋花,这词牌讲究个情深,化物为景,化景为境,最适合二八年华的俏佳人了。”能在几位王爷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学问,勒尔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但说起作词,我还真就佩服宋朝的那个苏什么…”

“苏东坡!”罗科德在一旁提醒道。

“对,就是苏东坡,那首水调歌头真是绝作!”勒尔奇摇头晃脑,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嘴巴一张就吟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吟完上半段,卖弄的停了下来,轻轻呷了一口茶,勒尔奇便想把下半段也吟出来。

“你念的这首是水调歌头?”罗科德感觉勒尔奇吟的好像不大对劲,但也不敢确定,小心的拽拽这个叔伯兄弟的衣襟。

“嗯?!当然!这首当然是水调歌头了,哥哥莫非以为弟弟连词牌名都搞不清,弟弟我好歹也跟孟夫子学了小半年,不会错的。”勒尔奇自信满满的说了句。

“不对吧,这首好像是苏东坡的念奴娇吧…….”锡保在一旁有些犹豫的说道。

“……”

勒尔奇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尴尬异常,讪笑一声:“对对对,是念奴娇,你瞧我这记性,呵呵”

“得了吧你!记性不好?我看你就是一半瓶醋!”博果铎在一边听到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哗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勒尔奇的脸就骂道:“你曾爷爷豫亲王可是咱旗人英雄,当年领着大军南征北战,把汉人们杀得是屁滚尿流,就那扬州一地,就杀了多少汉人啊,吓得汉人丢了多少魂!现在想起来都是大快人心的痛快事,怎么到了你小子这辈,就不学学豫亲王马上立功,涨我八旗男儿风光,整天尽学些不着调的东西呢!”

博果铎这一站不要紧,可苦了一边的安郡王岳乐,嘴里正吃着鱼圆呢,还没嚼就被吓得溜进了嗓子。又是咳又是拍的,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吐了出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庄亲王,您老这是成心让咱们晚辈难受是吧,差点没被圆子给噎死我…还好小侄反应快,要不然恐怕真成了咱大清第一个被圆子噎死的王爷了。”

“安郡王说笑了,本王也是一时被勒尔奇这小兔崽子给气着了,你别往心里去。”岳乐是太祖七子阿巴泰之子,顺治、康熙朝时立了不少战功,博果铎还是敬重这样的宗室的,当下放下身段说了句。

岳乐哪会真的生博果铎的气,饮了一杯清茶,笑道:“小侄哪敢生您老的气!瞧您把勒尔奇给吓得…”

博果铎可是铁帽子王,他这一站,把勒尔奇吓得坐在那动也不敢动,委屈得跟什么似的,脸都不敢抬一下。

“四叔,您老这么大火干嘛,快坐下,侄儿陪您喝上一杯!”看到勒尔奇被自家四叔训,锡保连忙打个圆场。勒尔奇怕博果铎,锡保却是不怕,为啥?因为博果铎是锡保的亲四叔,且他嗣下无子,正准备着将锡保给过继过去呢。

“汉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能丢了咱们满人的传统,你们别忘了,咱大清能够坐这中原的花花江山,靠的可是那股子血性,马上砍杀的本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八股、诗词歌赋这些东西!”自家侄子打圆场,博果铎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再说今天可是明珠公子的生日宴,他也不想生事。

“我说四叔,您老别气了行不?咱们不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未必真存了那心思。再说了,诗词歌赋这些玩意,也就是应个景。”锡保见博果铎坐了下来,替他斟上一杯酒,勒尔奇被骂,说到底还是他惹的祸。

“老辈人拼死拼活打进关,为了啥?还不是让咱们旗人能够有个丰衣足食的地,不受那关外苦寒之地的罪。嘿,你们倒好,拉不开弓射不开箭的,还像个八旗子弟的样子吗...你们都有祖上荫的爵位,不愁吃不愁穿的,但也要想着报效朝庭,报效皇上不是!”

“四叔教训的是,侄儿听着呢,以后啊,咱不搞这些虚里花哨的东西!”锡保捅了一下勒尔奇:“侄儿跟勒贝勒敬四叔一杯!”

“二位贝勒跟老亲王喝着呢?”

明珠穿过屏风就瞧见锡保和勒尔奇两人正端着酒杯敬博果铎的酒,不过博果铎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上前笑道:“王爷,晚辈敬你酒,可得喝啊,这都是孝顺您老呢!”

“可不是,四叔,您老可得给侄儿这个面子!”锡保见明珠进来,知道自家四叔万万不会扫了明珠的面子,也在一旁笑着劝酒。

主人家来了,加上侄儿锡保一个劲的劝,虽然对勒尔奇还是有些看不上,但博果铎也不是蠢人,也就借驴下坡,轻轻端起酒杯,脸色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

“本王就不为难你们这些小辈了…”

老博果铎是什么为人,在坐的这些个王爷贝勒谁不清楚,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王爷,训训晚辈也在理,谁都没把这事看成多大的事,见博果铎喝了酒,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我说明珠,你出去这么长时间,现在才想起我们爷几个,是不是该罚酒三杯啊!”

“我说安郡王,你就饶了我吧,三杯下肚,明儿个可就上不了早朝喽!一杯成吧?”

岳乐的面子不能不给,明珠笑着拿过一个酒杯,自己斟上,举杯道:“今儿个承蒙各位王爷贝勒赏脸,能来我儿的庆生宴,明珠在这敬大伙一杯!”说完也不管这些王爷贝勒喝没喝,他是“咕咚”一下就把杯中酒喝了,翻过杯底,朝众人呵呵一笑:“招待不周的,还请各位王爷贝勒海涵!”

第五十一章 为朝廷分忧

席间还有两个铁帽子王,一个是简亲王雅布,郑亲王济尔哈郎的孙子,哥哥喇布和德塞相继去世后,于去年四月袭了简亲王的爵。另一个则是多罗克勤郡王罗洛浑,其父便是太祖之孙,礼亲王代善长子岳托。还有一个恭亲王常宁,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虽不是铁帽子王,但也是位高权重得很。其余便是些贝勒、入八分与不入八分的国公、镇国将军了。

明珠先自罚一杯后,让儿子纳兰容若也敬了宗室们一杯,方才有人听到外面明珠得了宝贝,这会便鼓嚷着让他拿出来让大伙瞧瞧。明珠一边谦笑着,一边让儿子将那些东珠取出来给王爷贝勒们看看。说是要给王爷们献上一颗,不过他们哪里好意思要,笑笑闹闹的便将这事带了过去,开始说些其他趣事了。

席一直开到亥时快过方散,赵强的肚子早就吃饱了,因明珠还有话要与自己说,便一直等着,直到前院后院人都散得差不多时,才有下人过来请他到明珠书房。

“小的给相爷和各位大人请安!”

一进明珠的书房,赵强就看到屋内除了明珠和高士奇外,还有六七人,有便服也有着官服的,看起来品级都不低,其中有两人是方才在厅内见过的。

高士奇见赵强要行礼,挥手止住他,笑道:“算了吧,你又不是旗人,行这礼数做啥。”

“小的也算在旗,给相爷和各位大人行旗人礼是应当的。”赵强坚持行了礼,跪在地上等着明珠发话。

“起来吧。”

明珠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在外面的笑容,而是一脸严肃,那几个官员也都是绷着脸,凝神贯注的打量着赵强,看得赵强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米庆,我问你,你们索伦丘禾部现在何处聚居,族内又有多少男丁?”问话的不是明珠,而是步军统领席珠。

“回大人话,我丘禾部自崇德年间就一直生活在额尔古纳河中游,现族内共有人丁两千四百人,男丁不到半数,青壮大约六七百人。”赵强将给自己准备的说辞搬了出来。

“额尔古纳河?”明珠听了微微点头,侧身问科尔坤:“那还是在三姓北边了?”

高士奇也道:“那地方现在被罗刹人占了吧?”

科尔坤曾做过盛京户部尚书,所以对关外的事情知道一些,说道:“额尔古纳河本就位于极北之地,人烟稀少,从顺治三年来了罗刹人后,我大清对那里就不行使权限了。”不行使权限的意思自然是顾不了那边,或者说已经放弃了额尔古纳河一带的大清土地,科尔坤的用词算是很委婉了。

明珠当然知道科尔坤的意思,当下叹了口气,对赵强道:“你们丘禾部就住在罗刹人眼皮底下,朝廷没能保护你们,让你们受罗刹欺凌,倒是难为你们了。”

赵强忙道:“小的族人从未奉迎过罗刹人,举族上下向来视大清为我国,彼罗刹人之国乃宵小之邦,跳梁小丑而已,虽他们现逞一时之凶,但终不会长此下去,朝廷有朝一日定会派大军前去征讨他们,届时罗刹人只会远循,再不敢犯我大清!”

“好,说得不错,罗刹国就是跳梁小丑,大军一到,就会土崩瓦解,若是冥顽不灵,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听了赵强话,坐于席珠身旁一皮肤黝黑的汉子忍不住叫了句,看他样子,似是武将出身。

“大军北征之事朝廷已有定夺,届时还怕没有你的仗可打么?别打岔,听明相怎么说吧。”席珠笑着止住这汉子,让他不要打断明相的问话。汉子听了,便不再言语。

“你丘禾部就在罗刹人眼皮底下,想必罗刹人肯定打过你们主意,不知你们是怎么和罗刹人交手的,内中情况可否为本相道来。”明珠接着问赵强。

“离我丘禾部最近的一股罗刹人盘据在额尔古纳城,有罗刹兵数百人,每次前来我部洗劫,多则百余人,少则数十人,皆配以火器,战力十分凶悍。不过我族内男丁多,且都是打猎好手,配有不少长弓,还有数十杆鸟铳,所以虽吃亏,但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许是知道我部不好惹,这股罗刹人轻易便不来攻打我部,只在秋冬冻冰之前来寻些麻烦。有时,我部也不得已向他们提供一些粮食,权做保族之计。”说到这里,赵强又跪了下去,磕首道:“此不得已而为之,请相爷和各位大人不要见怪。”

“嗯,此权宜之计,朝廷怎会怪罪你们。”高士奇说了句,科尔坤等人也都点了点头,丘禾部为自保向罗刹人提供粮食,无可厚非,谁让朝廷弃了他们呢。

明珠沉吟一会,问赵强:“米庆,本相问你,你对北地的罗刹人怎么看?”

赵强一怔:“相爷问的是哪方面?”

明珠道:“你就说说看,不专指哪面,你就说说你的看法。毕竟你们丘禾部常年与罗刹人打交道,知己知彼,应是比我们这些人知道得多点。”

“是,相爷。”赵强在心里盘恒一番,说道:“罗刹人火器极厉,又有哥萨克骑兵助阵,马刀十分锋利,快马奔驰之下实难抵挡。不过来犯罗刹人似是兵丁不多,每战多则百人,少则数十人,并不曾见多于此数的。”

“他们每到一地,必先杀光男丁,驱老弱妇孺供己用。朝廷若派大军征讨这些罗刹人,可战不过春夏三四个月,一旦降雪结冻,罗刹人凭坚城拒守,仗火器之优,朝廷倒拿他们没有办法。”

赵强说了说俄国人的客观情况,这些情况恐怕明珠他们也是知道的。

明珠听得很是入神,见赵强停了下来,不禁说道:“还有呢?”

“还有?”赵强心头一突,不知道对方还想知道什么。

“你就说说如何对付罗刹人才是最好的法子。”高士奇见赵强不知说什么,但提醒了他一句。

“小的只是边野之民,并不曾入得军旅之中,如何能知对付罗刹人之法子。”赵强为难的看着高士奇,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两句。

高士奇却笑道:“你就随便说说好了,在座的哪位不是见过大场面之人,你说得好与不好一听便知,无须担忧什么。”

“好吧,那小的想想...”赵强埋头作苦思状,过了一会,才道:“罗刹兵少且分散,只需择熟悉地形的精兵强将,潜于其后方,切断彼此往来,那么这些罗刹人必将如散沙一般,相互不得信息,时日一久,不需大军亲征,他们的阵脚也要先自乱的。”这个办法便是关宁军对付俄军的实际作战手段,赵强这会说了出来倒不以为明珠会采纳了他这个建议,就是采纳了也不妨,现在俄国人只在黑龙江流域有大的据点,其余的地方基本上都在自己手中,清军要真是轻率北进,倒也成全自己,省了许多麻烦。

赵强说完之后,明珠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你们怎么看?”

席珠点点头:“十分在理。”

科尔坤也道:“可行。”

另一个官员有些犹豫的说了句:“听着是可行,但北地我们一无所知,精兵良将倒不难派,问题是人生地不熟的,一头栽进去若是无用,岂不让那边的人正好拿了把柄吗?”

“我们不熟,有人熟啊。”高士奇微微一笑,征询的看向明珠。

“嗯。”明珠缓缓点头,看向赵强:“米庆你可否愿为朝廷分忧呢?”

第五十二章 正红旗副参领

明珠这话让赵强一脸惊愕:我能为你们分什么忧?见此情形,高士奇起身走到赵强身边,轻声说道:“米东主,明相的意思是请你助朝廷北征罗刹一臂之力。”

“小的不过一边野之民,能帮得上朝廷什么忙?此事不是小的不愿,实在是小的没这个本事,还请相爷收回成命!”

赵强的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这事也太扯了,自己正打算坐山观虎斗,来个渔翁得利,没想明珠却指望自己帮他一把。这忙是能随便帮的么?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个逃跑吴逆,就算没人查觉,这忙自己也没法帮,总不能以后身在清营心在关吧。再说现在已是二月初了,顶多再有十天时间供自己处理事务,不然就要误了归期,坏了雅克萨之战的大事!与反清复汉的大业相比,就是康熙给自己个铁帽子王,赵强都是断然拒绝的。

高士奇没想到赵强竟然一口就给拒绝了,忙道:“你族内不是有几百青壮男丁嘛,又都是和罗刹人有过交手的,且你米东主也是英雄好汉,只要你愿意报效朝廷,朝廷自然用得上你。你不妨先听听明相的意思,再下结论也不迟。”

“米庆,相爷抬举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科尔坤淡淡的说了句,脸色有些不快,在他看来,今天能与这索伦蛮子同处一屋,已算是米庆的莫*幸,现在明相为了北征大计而欲用他,他却推三阻四,实在是浑帐透顶,不上道的很。

另有一官员则是半是好意半是恐吓的对赵强说道:“米庆,你可知道如果明相不保你,你恐怕很难活着回到关外。”

“这?…”赵强不解的看着那官员,不明白他何以说这种话,自己好像在京里没有得罪谁啊。就算那些个东珠让人眼馋,现在也都卖给了明珠,祸根已去,又有谁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高士奇是极力在明珠面前推荐米庆的,因为这关系北征是否能成功,草率不得。他与明珠之前也议过许久,虽然北征罗刹是明珠极力促成的,但组建的北征大军上至统帅,下到各营佐领,却没有多少能称得上是自己的嫡系,大多数都与索额图有扯不清的瓜葛,再加上索额图一直主和,关外的将军们也大多唯他马首是瞻,所以明珠很担心索额图会不顾朝廷利益而刻意下绊子使大军出征无功,届时借此来抨击自己当初主战有罪。因此,他必须要保证北征一事不出差错,而且一定要击败罗刹人,夺回被他们占领的失地,而在北征大军的统帅权旁落的情况下,他只有剑走偏锋,从其他方面着手保证大军能够一击荡平罗刹人。而赵强方才所言正是明珠与高士奇等人商量的好办法,只不过却因缺少对北地情况熟悉的得力人手,这才久拖未决。现在赵强的到来,正好让他们这一计划有了合适的执行人,所以高士奇在见到赵强,了解到他身份后便刻意拢络他,不为别的,只为赵强正是明珠计策的最好执行人。出身只是索伦人,与各旗都无瓜葛,这样用起来就放心得很,不必担心会反水,而且也能保证他听话,否则随时都能捏死他,而不会让皇上和索额图那边有什么不满。

“你可知道当日在山海卫那固泰是何许人?”高士奇必须要让米庆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答应明相,就只有死路一条。

赵强犹豫道:“那日有人说过,好像是辅国将军。”

“如果单是一个辅国将军那倒也罢了,你可知固泰有一个弟弟可是咱大清的铁帽子王!”高士奇脸色一冷:“现在肃亲王发话要弄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索伦蛮子,所以如今除了明相能保你,这京城里就再无他人了。”稍缓脸色,劝道:“你我一见如故,本官敬英雄识英雄,这才在明相面前一力保荐你,就是不忍你死于非命。为今之计,东主还是听明相的吧,有明相在,任何人都动不了你一根寒毛!”

高士奇说得斩钉截铁,在座的几位官员也无人质疑他的话,不说在京城,就是整个大清,只要明相要保哪个,哪个就定然无事!

赵强听得是汗颜不止,明明得罪固泰的是永平知府刘道,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成了固泰的眼中钉,他那个铁帽子弟弟真要办了自己,自己还真难以反抗,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算了,还是先假意应下来,看看明珠倒底要自己干什么吧,万一做不来,就寻个空当跑人便是。赵强深吸一口气,凝声对明珠道:“请相爷明言!”

明珠一直在观察赵强的神情变化,将他心态的转变看得明明白白,知他是愿意替自己行事了,当下轻声说道:“我欲在皇上面前保荐你,将你索伦丘禾部编入正红旗,并委你以副参领重任,届时交予你一支人马,配以你本族敢战之士,在朝廷北征罗刹大军出发之时,潜于罗刹后方,骚扰他们的城保据点,抢夺他们的粮食物资,有小股罗刹兵则尽起而灭之,随时策应大军。你可愿?”

“米庆,还不磕谢明相大恩!”科尔坤见赵强听完明珠的话还愣在那里,不由喝了一声。

赵强听后,一个激灵,忙再次跪了下去:“小的谢明相赏识之恩!”八旗军阶中,副参领可是正四品的官职,明珠一句话就给了自己个正四品的官缺,赵强不由感慨位高权重果然是爽快的事情,一句话便可定人前程,同样一句话也可以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难怪明珠一辈子都在争权夺利,与索额图死斗不休,看来也全是因这权力让人愉快的心态。

“小的愿意为相爷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起身后,赵强又多加了句,以证明自己投效明珠,替大清出力的真心。

明珠抬了抬眼皮:“不是替我,而是替朝廷,替皇上效劳!”

赵强道:“若不是相爷提携,小的就是有报效朝廷之心,也无这个时运。”

“看来米庆不仅是会做人,还蛮会说话的嘛。”席珠对赵强这个索伦蛮子很赏识,眼光中颇为赞赏。

“你且先回去,我会让人送你到高大人那处宅子,明日寅时你便来我府,本相会带你见圣上。”自己虽然定了这事,但还须向皇上奏明,明珠当下便让赵强先回去,他还要与屋内一众心腹们商量其他要紧的事。

“是,相爷。”赵强应了一声,便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出门,却听高士奇笑着叮嘱自己:“还有,明相那两万两银子的货可要带来,否则明相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此言让屋内众人都笑了起来,明珠一直紧绷的脸也下意识笑了起来,在他们的笑声中,赵强小心翼翼的出了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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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巴海完了

赵强走后,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余国柱突然问明珠道:“皇上那边,这事当会准下来,不过要不要知会彭春一声?”

“知会他这个白眼狼做甚?”

一听余国柱提起彭春,科尔坤就一脸怒气的骂道:“相爷一手提拔了他,现在却跟咱们撇清关系,简直是忘恩负义,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去。你甭提他,一提他我就火大,若不是他,相爷至于为这事发愁吗?”

高士奇见科尔坤一肚子火,在边上劝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彭春不也是没投那边嘛。”

科尔坤没好气的道:“反正这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我看还是不要告诉的为好,省得他背后捅咱们一刀子。”

席珠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彭春都是皇上点的将,此次北征他为正,郎坦为副,所以还是得支会他一声才好。不然那米庆就是在罗刹人后面闹得再凶,他彭春视若无睹,不派兵接应,不也是前功尽弃,白浪费明相的心血嘛。”

“相爷的意思是?”余国柱不置可否,抬眼看向明珠,想看看他是怎么想的,毕竟拿主意的还是他,不是他们这帮人。

明珠轻轻叩了叩,在心里盘算一会,开口道:“彭春这个人,本相是了解的,虽然他不愿依附于我,但断不会置朝廷利益不顾,因私害公的。我看还是支会他一声,让他心中有数,该捕获的战机还是要牢牢抓住的,我想他也想在皇上面前证明自己吧。”

“明相说的是,彭春从参领一下晋为都统,这八旗里哪个不眼红,背后说道的多了去,彭春恐怕也急于在北征中证明自己的本事,我看他比任何人都急呢,这想打赢罗刹人的心思可不比咱们少。”高士奇赞同明珠的话,他对彭春多少了解一些,知道他不愿参与党争之中,但却是对朝廷,对皇上忠心得很,这样的人,断不会做那损公肥私之事。

见明珠这样说了,众人也就不再吱声,正好有下人过来换茶,便停了下来,等下人换好新茶下去后,科尔坤才问席珠:“那丘禾部编入正红旗的事怎么办?”

席珠是正红旗步军统领,丘禾部入编正红旗这事属他管辖,不过却是也有些为难道:“礼亲王那边倒好说,就怕阿兰泰那边不好办。”

八旗内,上三旗是康熙自领,所以各旗没有旗主,只有协办旗务的内大臣,其余下五旗却是均有各自的旗主,不过康熙十四年后,康熙在各旗又增派了两名旗务大臣,以分旗主的权。礼亲王便是正红旗的旗主,而阿兰泰就是康熙派在正红旗的旗务大臣,加之礼亲王“深明帝心”,不敢过问旗务,所以正红旗内的事务多半便是由阿兰泰主持。

阿兰泰在朝中颇受皇帝宠信,立场也是中立,不参与索额图与明珠的党争,因此席珠对他是否肯办理丘禾部入旗之事有些拿不准。

明珠倒是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为难,笑了笑道:“明天我去见皇上,这事当会应下来。有皇上的旨意,阿兰泰难道敢抗旨不成?”言毕又眉头一皱,对众人吩咐道:“肃亲王那边你们多留点意,澹人保了刘道,这梁子就算结下了,得防着他找事。”

科尔坤点头道:“这事大伙都知道,相爷放心吧,肃亲王闹不出什么妖娥子。”

“我手下那帮子御史可是正瞅没事干呢,要是肃亲王乱来,我保他吃不了兜着走!”余国柱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管着一大帮子吃饱饭没事干,专门风闻奏事的御史,所以他敢保证只要肃亲王闹事,就让他不得安稳。

明珠寻思一会,想肃亲王那边也不会摆开场子与自己冲突,当下宽下心来,又想起一事,侧脸问高士奇:“皇上那有没有露口风?”

“相爷说得是?”高士奇不知明珠说的是哪件事。

明珠嘴唇轻动,吐出个人名:“巴海。”

高士奇沉声道:“皇上没有表态,只说北征在即,这事先搁着,待北征事毕再处理。”

“皇上说这话时,脸上可着怒了?”明珠紧紧盯住高士奇。

高士奇摇头道:“这倒没有,当时下官也以为皇上会暴跳如雷,谁知皇上好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就放下此事了,搞得下官也很疑惑,不过皇上这么说了,咱们当臣子的还能怎么着,听着办就是。”

谁知明珠却是一下笑容满面,拍掌道:“巴海完了。”

高士奇和余国柱他们都是一愣:皇上没责罚巴海,怎么就完了?

明珠见他们盯着自己看,便解释道:“以我对皇上多年的观察,但凡他不露声色,那这事便是严重得多...巴海敢瞒下吴逆复叛之事,这可不是小事,皇上不可能不对他有所处置,但现在却这么个轻描淡写般,我看这便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吧...巴海啊巴海,你戎马一生,这回却是谁也保不了你了。”

“要是巴海识相,岂会落到现在这般。”科尔坤在关外时就和巴海不和,现在听了巴海要完蛋,心里舒服极了,嘿嘿笑道:“索额图这回可是走了个臭棋,他以为拉住巴海,关外的事他便说了算,却不想巴海自己不争气,把他一块拖下水。再加上李光地这事,他索额图没个大半年时间,肯定缓不过气来!”

“但愿吧。”听到外面有打更的声音传来,明珠也有些倦了,先前酒席上也饮了不少酒,虽说不是烈酒,但这会头也晕乎得很,见大事差不多都定了下来,便对众人道:“今日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明儿个还要早起上朝呢。”

“是,相爷!”当下众人都起身向明珠告辞:“相爷留步,我等告辞!”

“来人呢,送各位大人出府。”明珠对外叫了句,立时便有几个奴才过来,提着灯笼在前头照着,引着各位大人出府。

“这酒看来还是喝不得”摇了摇越发有些晕的脑袋,明珠自言自语了句,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休息去了。那边下人们送热水的送热水,捏脚的捏脚,捂被窝的捂被窝,忙碌个不停。

第五十四章 宫外候着

辗转反侧一夜,赵强是百感交集,来到这个时代后,除了在松花江上对康熙的龙船远远投去一瞥后,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在推翻满清之前见识到康熙的真容。

康熙到底多高?他脸上真的全是麻子吗?他到底是不是如同后世演义的那般呢…一连串的疑问让赵强对于即将到来的会见充满期盼。当然,对于明珠赏了自己个正红旗副参领,让自己带人在俄国人后方作战的意图,赵强也针对性的想了几个条件,准备在康熙见自己的时候提出来。既然让自己卖命,总得给自己好处才是,能争取多少就争取多少,总比日后费尽心思去抢去造好。

满清与明朝一样,早朝的时间都是卯时,即后世的五点到七点,而一般住在满城外的官员则要在寅时(后世三点到五点)就要出发,否则就要误了朝会的时间。赵强不是官员,虽说明珠赏了他个副参领,但毕竟没有正式任命,而且就算正式委任了,他也是没有资格去参加朝会的。因此他必须先到明府,为此他也是在外面一片黑的时候就起了床,匆匆吃了点高府下人做的点心,便上了马车直奔德胜门而去。

现在的京城不同前几年三藩做乱,察哈尔蒙古入侵之时,城门是不关的,有时外城偶尔关闭,但满城却是从不关城门的,只是值守的兵丁换班守卫而已。不关城门也是清廷向世人展示“盛世太平”景象,政治上的意义极大。

许是明府的人通知过德胜门这边,所以赵强进德胜门时并没有被拦下来,而是任由他的马车驶了进去。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在路上行驶的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挂着个灯笼,上面写着“赵”、“张”、“齐”等姓,或者印着“都察院”、“大理寺”等字样,种种所为无不在提醒旁人自己的身份。

马车到了明府后,明府的侧门开着,门口已备了一顶十分奢华的软轿,有几个下人正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想必是在为明珠上朝做准备。赵强向管事的人说了下自己来意,将带来的貂皮、人参等物尽数交给他,那管事验了数目,便让人搬了进去。稍后里面便有人出来传话说“主子正在更衣,让米参领在外稍候。”

赵强便在府外等着,二月初的天气很是很冷的,他不好意思缩回马车里面,便就站在台阶下看着那些下人们忙碌。数分钟之后,明府下人们抬进轿子里的东西让赵强开了眼界,原来那是个火炉子,却不是用来取暖的,而是用来煲粥的,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香味四散的,让人口水都忍不住咽了出来。

真是会享受,赵强忍不住暗道了句。

“主子上朝喽!”

片刻功夫之后,府内有下人叫了起来,一人传一人,直传到府外,然后那些个明府下人便全部退在一边,恭敬的低着头等着主子出来。

明珠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赵强,隔着十几步就笑着说了句:“米参领来得挺早,让你久等了,本相真是过意不去。”

赵强忙行礼道:“相爷可折杀小的了,能候相爷是小的福气,别人想等也等不来的。”

“呵呵。”明珠轻笑一声,示意赵强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然后对身后一个管事交待了几句,那管事朝赵强这边看了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待明珠上了轿子后,便来到赵强的马车上。

“主子吩咐奴才,说是米参领不熟宫内规矩,等会见了皇上怕是有失礼数,所以让奴才来给参领说解几句。”

“正求之不得!”见明珠的轿子已经动了,赵强不由问这管事说:“是在这里说,还是车里?”

管事道:“在车上说吧,参领得跟着相爷,不然进不了宫的。”说完也不用赵强请,便上了马车。车夫一提鞭子,马车便在后紧紧跟着明珠的轿子。

明珠这顶大轿共有十二名轿夫,前后各四,左右各二,行在路上甚是惹眼,行进速度也快。一些正在行驶的马车和轿子见了这顶轿子,一个个乖巧的停了下来,让明珠的轿子先走。

那管事说赵强交待的是进宫的礼仪,如见了皇上要三跪九磕什么,皇上问话时得怎么答,有赏赐下来要怎么谢恩,进宫之后不能左顾右盼,乱说话什么。还特别交待皇上要是问起北地罗刹人的情况,你就按昨晚对相爷的说辞就行,其他的就不要多说了。

赵强一一记下,不大功夫,便随着明珠的轿子到了东华门,此时东华门外已经停了不少轿子和马车,远远望去,广场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好多官员甚至还坐在一张小凳上,吃着家里带来的早点。见到明珠来了,立马就有不少官员围了过去。

车夫很识趣的将马车停在了外面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那管事叮嘱了一句便往明珠那边复命,赵强下了马车也不知该不该到明珠那边,便就这么站在那。他想在人群中找高士奇的身影,可是看来看去也见不到他。人实在多,加上天又未亮,找个人实在是困难,看了一会,赵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就这么过了有小半柱香时间,方才那管事才过来告诉赵强,明珠让他就在这边等,他现在要上朝,等朝会完才能带他去见皇上。

听了这话,赵强知道自己又要等了,但愿这朝会早点结束吧。谢过管事,便一头钻进了马车内。夜里可是没睡好觉,既然还要等,不如就在马车里面补一补觉。

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等赵强从梦里惊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已是大亮,广场上也是见不到一个人影,只皇城的禁卫不时在城门边上露个面。

开的什么朝会,怎么这么长时间的?没了睡意,这么个干等实在是让人难受得很。这会要是有个PSP该多好,实在不成有本《金瓶梅》也行啊,怎么着也能把时间打发过去。百无聊赖,赵强只好下车和隔壁也在等候自家主子的轿夫和车夫们闲扯起来。见赵强随和,又不是官员,众人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各自聊着些趣闻,正聊着起劲时,就见宫门中走来许多人,三五成群的,朝会终于结束了。

第五十五章 真实的康熙

“哪个是关外来的米庆?”

赵强正望着那些散朝官员各自离去时,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这边,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

赵强听了忙过去应了声:“回公公,小的就是米庆。”

“关外索伦丘禾部的?”小太监上下瞅了一眼,有些不放心。

赵强肯定道:“没错,小的正是索伦丘禾部米庆,奉明相的意思在此等候皇上召见。”

听了这话,小太监放下心来,说道:“那好,万岁爷要见你,你这随咱家进宫吧。”

“哎!”赵强满脸堆笑的重重一点头,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状:“公公前头请!”然后便从怀中摸了个银元宝塞到小太监手中。

“哎,你这是做甚?”手中这块银元宝少说也有四五两,这米庆倒是会做人,小太监凭空得了笔小财,心里早乐开了花,嘴上却是十分不满:“这成何体统,要是让公公们知道了,咱家可就要被你害死了。”

“不打紧,不打紧,公公但收好了。”小太监脸上可是明白无误的透着欢喜,赵强哪会相信他嘴上的话,哈腰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公公笑纳就是。”

“唉,你看这事闹的…”小太监四周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才连忙将元宝塞进腰包,脸上一下变得十分和气,朝宫门那一指,笑道:“既如此,跟咱家走吧。”

“好。”

赵强连忙跟在他后面往皇宫里进。到了宫门口,有侍卫过来问话,小太监说了几句,侍卫们便放赵强入了宫。

宫里分外朝和内朝,外朝三大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内朝则是嫔妃后宫们居住。早朝是在乾清宫举行,这会已是散了,只有十几个小太监拎着扫帚在那清扫灰尘。打乾清宫过的时候,赵强看到了那块“正大光明”的牌匾。

“看什么呢?”小太监着急去复命,见赵强往乾清宫那边看,便提醒了声:“皇上那等着呢,你利索点,别让皇上等急了。”然后低声道:“宫里规矩大着呢,可不能瞎看,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要是惹了什么祸事,咱家可是救不了你。”

“哎、哎”赵强忙不迭应道,不敢再看,低着头跟在小太监后面转了个弯,来到了乾清宫后面的一排屋子。

“这地是南书房,皇上平时散朝后一般都在南书房,等会进去皇上不问,你可别开口。”小太监很实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又指点了赵强觐见皇上的礼节,叮嘱再三,这才带着他到了南书房外。

“禀万岁爷,索伦米庆带到,现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听着十分的有威严。

小太监用眼光示意赵强进去,赵强吸了口气,急走几步迈了进去,然后头也不抬的就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奴才索伦丘禾米庆磕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就紧张的趴在那,不敢轻动,心是“扑通扑通”的跳,不知道自己见到的“千古圣君”到底是何等人物。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前方传来康熙浑厚的声音。

“是,皇上!”

赵强心中一动,缓缓抬起头来朝前方看去,这一见却是心中一怔。原来他看到的身穿龙袍的康熙竟然是个矮子,估计只有一米五几的样子,脸上倒是真如史书所描述的一般,布满凹凸不平的麻点。鼻梁挺高,是典型的鹰勾鼻,不看那些麻子,康熙这张脸倒也英气。

二鞑子们太坑爹了,康熙明明是个一米五几的小矮子,怎么在他们的笔下和电视剧中,竟成了伟岸无比的“真龙天子呢”…赵强郁闷不已,那种期待答案的紧张心情一扫而空,现在只剩下对历史的无情嘲笑。不过有一点他承认,那就是康熙身上的确有一种帝王气质,因为他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神,就好像对方的眼神能够洞穿人心一般。

静候了数秒,却是没有听到让自己起来的话,赵强只好就这么跪在那,稍稍将头又往下低了低。

“高士奇说得不错,瞅着是条汉子。”赵强的粗壮样子让康熙很满意,看着就让人放心,当下不由笑着对站在一边的几个臣子说了句。

书房内共有六人,除了明珠外,还有大学士李之芳、张英、阿兰泰,另外还有兵部侍郎巩塞,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高士奇因为要参与博学鸿儒科的阅卷,所以并未在南书房陪侍。

听皇上夸赞米庆,明珠也是高兴,自己保荐了此人,便是听高士奇说他英雄了得,是个可以一用的汉子。现在皇上肯定了,自然也在说自己有识人之明了。

“米庆所在丘禾部,居于极北额尔古纳河,就在罗刹人眼皮底下,对罗刹人甚是了解,对那地方的情况也要熟悉得多。奴才先前在兵部拟的法子便是需要熟悉情况,与罗刹人打过交道的人材,现在看来,这米庆便是最佳人选了。”

康熙听后,微微点头,问兵部侍郎巩塞:“大军粮草准备得如何了?”

巩塞忙往前一步,回道:“盛京、吉林、宁古塔等地自去年开始就往黑龙江运粮了,大体都已运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康熙皱了皱眉头,听巩塞这话,莫不成粮草出了岔子?

巩塞看看一眼明珠,回道:“吉林将军新柱年前曾有过折子到兵部,说是从吉林启运的一批军粮在黑龙江与松花江接壤之处被罗刹人给劫了。”

“什么!”康熙闻言一拳砸在御桌上:“军粮被劫这么大的事,兵部怎么不早点报上来!”

“回皇上,新柱那边报过来时,正值年节,所以就没及时呈上来。年后部里又积压了不少事,所以奴才便没来得及禀于皇上。”见皇上如此生气,巩塞有些害怕,但这是明珠让压下的,他是兵部尚书,自己只是侍郎,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不往上报,自己难道还能自作主张报上来嘛。

明珠见了巩塞这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上前对康熙道:“年前年后部里事务是多了些,有些积压在所难免,好在被罗刹人劫走的这批粮食倒也不多,而且新柱已经补运了一批,因此大军粮草并不受影响。”

听了明珠的话,康熙脸色才缓和下,不过还是有些愤怒,“罗刹人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原先在北边闹闹就算了,现在竟敢手越伸越长了,哼,再不教训他们,当真以为我大清没人,好欺负呢!”

“皇上不必生气,待大军北征之日,便是罗刹宵小毙命之时,定要让他们晓得我大清厉害。”费扬古长年征战杀场,一番功业全是建立在沙场之上,对于此次北征皇上没有任自己为帅心中还是委屈的,但也只是委屈而已,却是真心希望大军一举荡平这些鼠胆包天的罗刹红毛鬼的。

“朕为北征之事筹划三年,无论兵力还是粮草和兵器,大军都强于罗刹人若干倍,再有当地各族配合,此战绝无不胜之理。”康熙说得是实话,北征大军都是从八旗挑选的劲旅,统兵的又都是名将,若是这样还打不赢,大清往后就不必再动兵了,由着别人来打就是。

见康熙心情好些,明珠忙提醒道:“皇上,奴才的建议…”

康熙看了一眼还跪着的赵强,对明珠点头道:“朕准了。”然后对赵强道:“米庆,你愿报效朝廷,率族人配合大军作战,其心可嘉,其勇可表,朕不会亏待于你,现着你丘禾部入编正红旗,授你副参领一职,望你忠心报国,替朕痛杀罗刹人。待大军凯旋之时,朕亲自设宴酬你之功!”

“奴才愿以死报国,报皇上隆恩!”赵强磕了三个响头后,大着胆子说道:“奴才斗胆,请皇上答应奴才几件事,如此,奴才才不致有后顾之忧,一心一力为朝廷效力,与罗刹人决一死战!”

第五十六章 朕不亏待你

“胡闹,万岁爷面前哪里能容你提条件!还不赶紧谢恩下去。”大学士李之芳是明珠的人,见赵强竟然跟万岁爷提条件,不由眉头一皱,在康熙发话前先喝了句,以免康熙着恼生变。

明珠也没想到赵强竟敢来这么一出,自己可是派管家叮嘱过他的,这蛮子怎的还如此信口开河。心中着急,怕皇上生气,急道:“皇上,米庆乃索伦人,不懂事之处还请皇上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费扬古向来看不惯明珠结党营私,钻营朝政,现在他保荐的人在君前放肆,忍不住便落进下石,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明相带他进宫前,没教他规矩吗?”

阿兰泰倒没觉得这米庆的话有何不妥,既让人家卖命,总是要有所表示才是,否则人家凭什么替朝廷卖命?听这索伦蛮子的意思,八成是想要皇上妥善安置他族中的老弱妇孺,顺便要些粮饷,这无可厚非,有什么放肆失礼的?他有些瞧不起费扬古的举动,觉得他也太小肚鸡肠了,有心替这个索伦蛮子开脱一下,因此看了一眼赵强,对康熙说道:“索伦人在朝为官的本就没有,旗内也就一二佐领,这米庆首次面君,有什么不妥的也无多大关系。”

闻言,明珠和李之芳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费扬古则是暗哼一声,巩塞和张英二人则是不知帮哪边,也不知这稀泥从哪和,只好彼此对视一眼,保持沉默,反正这事跟他们也没关系。

听了臣子们的话,康熙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赵强,突然轻声一笑,环顾一众臣子,道:“你们啊,就是多心了。”伸手指了指跪着的赵强:“朕要用他,焉能不听听人家有什么难处?世间没有让人做事却不听人说话的,挺简单的事情,怎么在你们眼中就复杂了呢?”说完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费扬古,费扬古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皇上看穿,不由脸一红,尴尬不已。明珠和李之芳则是暗自一喜,皇上果然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费扬古的小心思,更难得是如此英明,当真是圣君在位!

“米庆,你且说说看,只要朝廷能办到,朕一定为你办到。”康熙一边说着,一边竟然离开御座来到了赵强面前,微笑着望着他,让人不禁产生一股如沐春风般的感怀。

赵强近距离感受康熙的存在,听着他的和声细语,笼罩在他的春风之下,对其的感观立马上了一个台阶,暗道康熙能被后世称颂,倒也不全是吹嘘出来的。仅此举动,足以让任何人感激涕零了,哭着叫着要为皇上肝脑涂地了,端的是一个善于拉拢人心的帝王。不过,可惜的是,赵强的天职就是推翻满清,推翻眼前这位“千古圣君”,所以任康熙再怎么表现出“皇恩”,他都不会为所动的。但公是公、私是私,赵强不否认康熙是很厉害的一个皇帝,只是他的厉害只是体现在他的顽固保守,体现在他为了保住满人江山而对汉人所做的种种提防。也许可以用一句话来体现康熙吧——“他是一个好皇帝,满洲人的好皇帝,却不是汉人的好皇帝!

“皇上,我丘禾部受罗刹人荼毒甚多,与罗刹有不共戴天之仇,朝廷有意出兵征讨罗刹人,奴才本是该二话不说就在军前效力的,但有些事情奴才不能不说。”

既然康熙表了态,赵强自然不会放过宰一刀的机会。果然,康熙听了他这话,很是爽快的道:“你说,放心大胆的说,朕听着呢。”

“罗刹人火器厉害,又有骑兵助阵,我族内只长弓鸟铳,缺少战马,若皇上要我丘禾部潜于罗刹后方行事,则须提供我部火器战马才行,否则,凭我丘禾部的实力,万万不敢冒险行事!”赵强想来想去,说出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火铳和战马。

“奴才是直性人,有什么说什么,我丘禾部老老少少有两千多条人命,现在皇上要我配合大军作战,奴才就得豁出去和罗刹人拼了。但族内性命皆在我米庆之手,要是奴才有什么闪失,我丘禾部就算完了,因此奴才需要朝廷的帮助,否则说实在,奴才还真的没有和罗刹人一战的勇气,更是不敢拿族人性命去冒险…”赵强诚恳的看着康熙:“还请皇上体谅奴才的苦衷!”

“呵呵,我道是什么事呢。”

原来是要些火铳和战马,朕还当这索伦蛮子跟朕要什么宝贝呢。康熙爽朗一笑:““既用了你,自然不会让你们赤手空拳去和罗刹人战斗的,朕说过,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报效大清的忠勇之士,所以朕答应你的要求。”转身对明珠吩咐道:“让工部拨给米庆火铳三百杆,另外让太仆寺挑三百匹战马给他们。”

三百对三百?赵强一听大失所望,原以为康熙会大大方方的当回冤大头,白提供自己一批反清军火,哪里知道就给了三百杆火铳、三百匹战马,这与赵强估计的数字差了一倍多。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反正是白拿的,待出了关一股脑带回去就是。芝麻再小也是能放进嘴里品味一下的嘛。

赵强正想着如何把这三百杆火铳和三百匹战马带回去,却又听康熙对阿兰泰道:“你拟个旨意,让宁古塔那边拨些军粮给丘禾部,另外再赐些他们用得着的东西,具体,你看着拟吧,回头给朕用印便是。”

“奴才遵旨!”阿兰泰答应一声,默默记下,寻思给这丘禾部拨些什么好。

“米庆,皇上准了你的要求,还额外给了你们粮草,我看你不立个大功,可真是对不起皇上对你的慷慨啊。”明珠笑着走到康熙身边,他知道康熙现在的心情是很好的,所以也就笑着说道:“皇上,既然米庆的事定下来了,那就让他先下去吧,奴才让人陪他去工部和太仆寺挑东西。”顿了顿,沉声道:“奴才准备三天后就让他回关外。”

“三天后?”康熙迟疑一下:“可来得及?”

明珠道:“大军定于二月十八出发,让米庆他们提前几日去,好让彭春和萨布素他们有个准备。”

康熙听了微微点头,又问道:“步军营的人挑好了?带兵的是谁?”

“奴才挑了五百八旗健儿,都是平过吴逆的,带兵的是参领伏尔哈。”

赵强一听,得,还送了五百八旗“健儿”给自己,康熙这人情真够大的,可不能辜负他这番心思,一定要好生对待这些精兵强将...

“伏尔哈是镶黄旗的吧,嗯,这人可用。”康熙转身回到御座上,挥手示意明珠:“你这就去办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明珠忙一拉赵强:“还不谢过皇上。”

两人一同跪下磕了头,一块退了出去。赵强出来的时候听见康熙在说什么“彭春和郎坦...”,他知道这二人是雅克萨之战的清军正副主将,想必康熙还在说关外的事情吧。

待离南书房有些距离了,前面的明珠突然把脸一冷,训道:“本相事先怎么交待你的,你怎么能在皇上面前提什么要求呢!胡闹,你想要什么尽管与本相说便是,幸好皇上不与你一般计较,否则本相的心血可要被你给毁了。”

赵强被训得不敢吱声,不明白明珠的什么狗屁计划差点被自己毁了,装作很是委屈的说道:“小的只是担心敌不过罗刹人,所以才想着跟皇上要点火铳和战马,这样和罗刹人交手时多少有些胜算,绝不是不听相爷的嘱咐...”

“好了,皇上不怪罪于你,本相如何还会怪你。”明珠板着的脸松驰了下来,笑道:“你须好生办差,大军凯旋之日,本相必为你在皇上面前请功,到时将你这副参领转正,也好让你有个好前程。”

赵强忙道:“多谢明相提携!”

“边走边说,工部那边我会派人和你过去,你的官身明日就给你办好,三天后你便与伏尔哈一同出关,将你族内事情安排一下,好安心替朝廷办事。嗯,到了关外,凡事听伏尔哈的,切不可自作主张,知道吗?....”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出了宫门。

第五十七章 火药买卖

计划不如变化快,当知道三天后自己就要与一个叫伏尔哈的八旗参领出关,赵强就知道要糟,因为自己要办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哪能说走就走呢。别的不说,就说和周培公的约定,定好的是半个月,现在却突然提前了九天,也不知他是否愿意就这么跟着自己出关。另外虽说探到戴梓家在何处,但毕竟还没见过他本人,而且用来偷运他出关的马车都没准备好。还有,张玉书到现在赵强也没见过,替冯云解除与张家公子婚约的事自然没有下文。再加上为雅克斯翻译学校和关宁军汉化采购的书籍笔墨什么的,所有事情加一块,没个七八天时间无论如何是搞不定的。

高士奇啊高士奇,你算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火烧眉毛了,赵强也只能立即着手安排,首先他让德丘带了两名护卫拿着明珠给的银子满京城的购买书籍、笔墨等物品;葛飞虎则去车马行购买几辆用于运送货物的大马车,并请木匠进行加工,在车厢里隔个假层,保证人藏在里面闷不死,外人也看不出。余下的人则去八旗各个都统衙门打听,看有没有要发往关外的犯人。

当然,赵强不是真的要犯人,而是他知道虽然这几年文字狱比鳌拜主政时要减少许多,但每年仍有不少读书人因为犯禁被锁入大牢,然后举家被发配关外。而关外很多旗人却从这些流犯身上看到了赚钱的“商机”,他们蜂涌而至京城,将那些因事被叛流放关外的犯人低价买下,然后带回关外,等过几年朝廷有大赫,届时就让这些囚犯的家人拿银子来赎人,若家里实在没银子,他们也不会就此放人,而是将人卖到西北回部,从中赚取高额差价。因做这种勾当的都是旗人,所以清廷对这种事情也不予以制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却不知害了多少可怜人。而那些因文字狱被发配关外的读书人,本身就对清廷充满仇恨,再加上他们的亲身经历,便恰恰成了赵强最需要的人,根本不必进行什么“思想感化”、“晓以大义”什么的,直接便可投入“工作”当中,成本低,投入少,见效快,实在是储备读书人的最佳捷径。不过赵强也交待护卫们,买归买,但不要显眼,一次只买几个便行,每次出面买人的护卫绝不能是同一个,以防被人怀疑,反而坏了事。

陪赵强到工部去领火铳的是兵部职方司的一个郎中,正五品的官,汉人,叫陈聚德。初听这名字,赵强以为“全聚德”烤鸭是首创的。实际上工部虽负责火器制造,但平时的火器保管却不是由工部负责的,而是由兵部统一库存,随时备换各军所需。但因拨给赵强的这三百杆火铳是康熙随口拨下的,事前并不在兵部报备过,兵部的火器储存都是根据上年各营损耗来的,所以不可能把其他地方的火铳调过来,否则这就是个缺口。

工部是索额图的人把着,兵部要是想填上这个缺口,口水仗怕都要扯死人,因此明珠便在康熙面前建议直接从工部拨付了,反正数量也不多,只三百杆,工部制造库里肯定拿得出,省得到时为了这区区三百杆火铳和索额图又勾心斗角一番。

工部有满汉尚书各一员,满汉侍郎各二员,赵强去的时候,主持部务的是汉尚书陈铣,得知来意后,陈铣倒没难为他,因为他已经得到康熙的旨意了,当下便让一个司吏领着赵强去了制造库。在那里,赵强见到了很多工匠在打造各式精美的器械,很多一看就是为宫里专用的,上面刻的龙和凤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

制造库的人得了上官命令,很爽快的就让人去取了三百杆火铳来,配以所需的药子三千斤,总计装了十辆大车。当然,这些大车可不是白送给赵强的,而是要他交纳运送银子。

陈聚德不同意赵强交银子,不快的跟那司吏说:“从工部调拨火铳是皇上的旨意,此为工部的公差,如何能让米参领交车马银子?你们工部想银子想疯了么?”

一听他这话,那个司吏的脸当场便冷了下来,制造库的主事也摆起了脸子,冲了陈聚德一句:“既是皇上的意思,那就请把圣旨拿来吧。”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显然是知道陈聚德是拿不出旨意的,因为这事只是康熙的口谕。

眼看事情要糟,赵强忙拉住要理论的陈聚德,满脸堆笑的就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恭敬的递到那主事手里。见他这么识相,那主事和司吏也没理由再为难他了,银子到手,什么都好说,跟个兵部的主事有什么好吵的。他们也怕这事僵下去,尚书大人那里不好交待。陈聚德见赵强竟然给银子他们,气得一跺脚,说句“大人这边的事情办妥了,若无别的事,下官就回部里去了。”赵强点了点头,陈聚德便涨红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强细看过那些火铳,和从那些正红旗清军手中缴获的火铳没什么两样,应该是统一制式的。他想既来到了工部,若是能找些自己用得着的东西,就算多花些银子也是值得的。和那主事和司吏一说,二人却连声就给拒绝了,说道“银子给得再多,咱也不能给你,更不可能卖你,否则哪个吃得消上头的追究。”

“要是这样,本官也不为难你们。”赵强现在可是正红旗的副参领,从四品的官职,那司吏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跑腿角色,制造库的主事也不过正六品,所以论起官职来,赵强是最大的。不过赵强一点也不敢摆什么副参领的官架子,而是委婉的告诉那司吏和主事,他是奉了圣意率领族人抗击罗刹人的,这一旦开战,火器磨损极多,刀剑弓箭什么的也是坏得快,但族内却无铁匠,不知道二位能不能介绍几个年老退休的工匠给自己,老就老些,只要能用就行。说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摸出两张银票来,一人一张就硬塞进了这二人手中,二人低头一看票面,都是一百两一张的。

自己一年俸禄不过三十多两,这一百两相当于自己三年的俸禄!那司吏和主事虽说油水捞过不少,但单笔拿这么多银子却是头一遭,因为往常得的好处大头通常都是被尚书、侍郎、郎中们给瓜分掉,落在自己手中的可就是寥寥无几,每回能得个七八两就算不错的了,当下就心动了。

二人走到一边细细商量了下,觉得这事也没什么,不过是介绍几个退掉的老家伙给他,算不上什么大事,至于他能不能将他们带出关,可不关他们的事了。二人商量好,便过来答应了赵强所求。那主事叫来一个正在干活的年轻工匠,对他交待了几句,那工匠一头雾水的便去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便有四个辫子从头白到尾的老头颤颤悠悠的走了过来。

老就老些吧,反正也不指望他们干活,能教徒弟就行。赵强请那主事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这四个老头,老头们一听全呆住了,反应过来异口同声说自己年迈体弱,实在是禁不住长途跋涉,也受了不关外的苦寒。赵强好说歹说,才说动其中的两个,许诺他们一人给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而且就在关外替他干一年,一年之后肯定放他们回来。

两个老头怕是家中实在困难,在那犹豫半天终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答应了,赵强就不怕他们没法出关,怎么着自己也是皇帝亲口任命的正红旗副参领,带两个老工匠出关,难道还有人敢拦着不成。

那司吏和主事许是白得了两百两银子,却只让人家得了两个老头有些过意不去,将赵强拉到一边,对他说道:“火铳是不敢多给你的,不过药子却是多的,大人若是要,倒是好说。”

赵强一听,眼睛就亮了,忙道:“要,要,不知二位能给多少?”

那主事嘿嘿一笑,亮出两根手指头。赵强见了,以为是两千斤,忙道:“好,两千斤,不知二位想要个什么价?”

“不是两千斤,是两万斤!”那司吏轻咳一声,低声道:“库里别的没有,火药倒是多得很,咱们是工部嘛,开矿炸山的药子自然少不了,就是多给你两万斤,上头也是查不出来的。不过嘛...”他四处看了一眼,小心道:“若是大人想要,低于一千两银子怕是不成。”

“一千两?”赵强露出古怪的笑容。那司吏见了,以为他嫌贵,忙道:“这一千两咱们可是要交出大部分给上头的,咱自个可是拿不了这个数....要是大人嫌贵,一口价,九百两,再少可不成了。”

赵强笑着摇了摇头,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难得二位如此爽快,这一千两本官就当交个朋友,也好方便下回嘛。”

“好说,好说,大人下次若是再来,下官肯定给大人个优惠!”那主事一把抢过银票,慌忙就揣进了怀中,气得那司吏一瞪眼,碍于赵强在,也不好当场就发飙。

得了银子,事情办起来就有效率多了,不多时,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着的火药包就一袋袋的往马车上搬,制造库的马车不够用,临时从清水司那里又借了十几辆来,连上先前的总共凑了三十二辆马车,搬得那些工匠和苦力们是叫苦连天。东西装好后,赵强也不敢久留,忙在前头带着,驶到了西直门外高士奇那处宅子。幸好这宅子够大,不然这么多马车还真不知停在哪儿才好。不过动静虽大,却是没有一个衙门过来查问这事,因为皇上刚赏了一个索伦蛮子副参领的事已经传遍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马车里装的是皇上给的火铳和药子,至于数量对不对,谁又敢去比对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明相的人最好不要得罪。

第五十八章 最后一晚

太仆寺是顺治元年才设的,并无专门衙署,附于兵部武库清吏司下。康熙六年时晋了规格,最高长官为卿,额设满、汉各一人,均为从三品官。太仆寺的主要职责便是掌所属边外的两翼牧马场之政令,负责对牧场马匹课其孳息。其所属口外的两个牧马场,原属兵部管理,现在则为太仆寺专司。

因和兵部关连结深,又是专养战马的,太仆寺自然就和兵部亲近得很,满汉两个太仆寺卿都是由明珠的党羽出任。所以与工部比起来,他们拨马的速度可是高效的。当然,马不可能是从口外的马场调来,而是从昌平马苑临时调了三百匹,都是上等的蒙古战马,膘肥体重的,看得赵强是暗爽不已。不过这些马得等自己出京才能带着走,可不是现在就给的。

明珠很贴心,知道赵强的人手不足,所以专门让伏尔哈拨了五十人听他差遣,另外还从旗下包衣里抽了一百出来,帮赵强押运马车,充当行脚苦力。赵强对此当然感激不尽,特意到明珠府道谢,高士奇正好也在明府,另外还有几个官员。

明珠显然是正在与他们商量什么事情,见赵强来了,温言劝勉几句,便让他回去。赵强退出来后,高士奇跟着出了叫住了他,笑咪咪的说道:“你用一千两银子买了工部两万斤药子,这生意可真是做得划算。”

赵强一听,便知这事明珠肯定是知道的,当下忙道:“下官受皇上和明相重托与那罗刹人交战,自然是想着药子越多越好了。”稍顿,迟疑道:“若是相爷觉得多了,下官这就去工部退了。”

高士奇摇头笑道:“那倒不必,既然工部的人生财有道,你就收了便是。你是我在相爷面前保荐的,此次朝廷大举用兵罗刹,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东主可是要把握这个机会。”他再次用了“东主”的旧称,以显自己对他的厚望。

“下官一定不负大人所望!”赵强重重一点头,神情毅然,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高士奇目光中露出赞赏之色,微一点头:“你且回去吧,明相拨给你的人你尽管使唤便是,本官这几日忙于博学鸿儒的阅卷,实在是抽不得空,否则定然设宴为你践行。”

“大人心意,下官心领了!”赵强退后一步,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告辞!”

从明珠府出来后,赵强便回到西直门外那宅子,一进院,就见德丘正吆喝着一大堆人在忙来忙去。那些人都是明珠差来供自己使唤的包衣奴才,所以赵强也不和他们多言,叫过德丘,问他书籍购买得如何了。

一听大帅问这个,德丘一脸得意的说道:“京中大大小小的书店差不多都让小的给搜刮干净了,店中只要是在卖的,甭管是什么,属下都买了过来。可惜属下不识字,不然说不定能靠着这些书考个状元啥的。”

赵强又问了些其他的,德丘也都买得差不多。说话间,葛飞虎正好也回来,便向大帅汇报他手头的事情。他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从一家车马行买了四辆大马车,高价请了几个木匠连夜赶造,大体也做得差不多了,就等把人装进去了。

买流犯的事情也正在办着,据护卫们说,应该能买到十来个。十来个不少了,赵强便让负责买人的护卫们停手,不要再买了,多花些银子把手续给办了,好带着他们一起出关。

忙完这些事情后,赵强便带着两个护卫去荆楚会馆找周培公,走到半路却调转马车直奔柳条胡同,果然,周培公正在那,葛安西也在,与上次见到时的苦瓜脸不同,这次却是眉飞色舞,满脸喜气。

见到赵强,周培公愣了一下:怎么现在就来了?

“不知葛公子考得如何?”赵强也不提要周培公现在就随自己走,而是问了葛安西的事情。

周培公苦笑一声:“递了银子,三榜是不成问题的。”

葛安西却是纠正道:“姐夫,人家二管事可是说我能上二榜的!”

“二榜也好,三榜也好,有多大的分别?”周培公想起当年自己科举不弟时的落魄样,不由浮想联篇。

“区别当然大了,二榜的话,再使些银子,小弟就能直接在吏部谋个外放实缺,要是三榜的话,可就差多了,当个知县都悬呢。”葛安西说这话说时候,却不是看着姐夫,而是盯着赵强,眼神之中满是渴望。

见他这样,赵强呵呵一笑,知道这小子又在打自己银子的主意了,却不生气,爽快的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公子前程要紧,若是因为银子的事情而误了公子大事,那可就不值了。在下身上还有些钱财,公子若是不嫌弃,这一千两便请拿去打点好了。”

“啊!”葛安西笑得无比灿烂,伸手便拿了那银票:“多谢,多谢!待小弟我谋了实缺,有了进项定会还你这情!”

见小舅子还是这般不晓事,周培公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赵强道:“你是要我提前与你出关吗?”他知道赵强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前上门的,想来是为了出关之事。

赵强也不瞒他,拱手道:“正是如此!实不相瞒,我丘禾部就在罗刹人眼皮底下,眼下正是开春之时,罗刹人必定南下抢掠,所以在下就急着赶回去保护族人。前些时日原以为要耽搁几天,但现在却是必须要走了。”

“那好,我这便与你去吧。”周培公倒也爽快,二话不说便要与赵强走,倒让赵强惊讶了一下,遂既明白过来,看来这一千两银子功劳不小。

葛安西前几日便知姐夫要随这索伦人出关,不舍之情经这几日冲淡,早就去了不少,再加上赵强又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脑子里早就盘算着该怎么去吏部打点,给自己谋个好官职。对于姐夫现在就要走,便没那么牵挂与不舍了。

周培公的行李少得可怜,只有几件随身备换衣服,另外还有十几卷书册,没花多长时间便收拾妥当,又去荆楚会馆结算了这几天住宿的房钱,便随赵强回到了西直门外宅子。至此,赵强才告诉他自己刚被朝廷任为正红旗副参领,朝廷希望他率族人配合大军作战,周培公听了之后没有惊讶与不满,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多问,直问赵强自己睡哪,又何时出关,关卡那边是否会出问题。赵强一一回答了他,请他化名为索伦人班德,就充为自己随从就可,其他事情都由自己来办。

傍晚时分,赵强请周培公到附近酒楼用些酒菜,周培公却不肯去,就在府内用了些饭食。赵强见状,也不强求他,带着德丘和葛飞虎还有两个护卫径自去了。他是准备在酒楼里吃到夜深时分,然后去将戴梓绑回来。明天就要和那参领伏尔哈出京了,赵强只有今天一个晚上的时间绑来戴梓,至于其他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了,实在不行,就造个假的毁婚书给冯云好了,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赵强如此想道。

第五十九章 欠了高利的张大少

西直门外最有名的酒楼当数南江楼了,店中掌勺的大厨可是从御膳房退下来的御厨,当年可是给先帝和太皇太后做过菜的!据说他最拿手的菜式就是烤乳猪,做出来色香味俱全,且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是京里贵人们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也是满汉全席的必备菜品之一。

说起烤乳猪这道菜,有个由来,传说上古时有个猎猪能手,平时以猎取野猪为生。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取名火帝。儿子稍长大后,父母每日上山猎猪,儿子在家饲养仔猪。有一天,火帝偶然拾得几块火石,便在圈猪的茅棚附近敲打玩耍,忽然火花四溅,茅棚着火,引起一场大火。火帝到底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平时也没有见过什么好玩的,见茅棚起火,不但一点儿也不担心害怕,反而感到很开心。他惊奇地听柴草的劈啪声和仔猪被烧死前的嚎叫声音。待那些猪叫声停止了,这场由火帝引起的火灾也自行熄灭了。在被烧过的废墟中一股闻所未闻的香味飘散而至,是什么东西这么香?火帝捡开杂物,循味探寻。他找来找去,惊奇地发现,这诱人的香味发自皮烧焦肉烤熟的仔猪。那诱人的色泽,馋人的香气,早已令火帝垂涎三尺。他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提那猪腿,却被猪皮表面吱吱作响的油猛烫一下,忙用嘴唇去.舔那烫疼的指头,却意外地尝到了香美的滋味。

火帝的父母亲狩猎回来,见猪棚化为灰烬,仔猪全被烧死,正要喊来火帝问个究竟时,只见火帝向父亲呈献上一道美味菜——一只烧烤得焦红油亮、异香扑鼻的烧乳猪。父亲不但没有责备儿子,反而高兴得跳了起来,儿子发明吃猪肉的新方法了!从此烤乳猪这种吃法就流传下来。

除了镇店的烤乳猪,南江楼里还有各地菜式,再加上东家刻意营造出的高贵档次,所以南江楼已不单单是一处吃饭的地方,更是身份与财富的象征,用句俗话讲,就是能进去消费的都是爷!在里面吃饭的都是些王公大臣,普通老百姓是连门都没的进的。等闲之人平时只是敢在店外张望一眼,万万是不敢把脚踏进去的,就连那些专吃霸王餐的泼皮无赖也是不敢打这南江楼的主意,为啥?因为他们可得罪不起专门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要知道,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大人就是这南江楼的后台老板,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但吃不消这“县官不如现管”,泼皮无赖们平日里都是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这要是打上南江楼的主意,不是自己断了自己活路嘛。

赵强现在怀里可是揣着明珠给他的几万两银票,加之明天就要出关,所以便难得豪绰一回,准备尝一尝御厨的手艺。带了德丘等人坐了那辆加工过的马车便直奔南江楼而去。一到酒楼门口,就看见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非富即贵,店门口挂着的几个烫金大灯笼高高悬着,好不耀眼。楼下空阔得很,没有跟其他酒楼一样,在大堂里也摆上桌子供客人吃饭,只是很随意的放置了些桌椅,相互用屏风隔着,供客人等候聊天之用,可见酒楼老板心思比较玲珑,是个会做生意的主。

“伙计,还有坐吗?”德丘见楼下没有位子,便叫过一个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

“有啊,楼上包厢还空了几个,不过...”小二有些势利的打量了赵强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一见他这神情,赵强就知这伙计又在看人下菜了,哼了一声,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他眼前一晃:“罗嗦什么,前头带路!”

“哎!哎!”伙计一瞧银票,立马换了脸色,满脸堆笑的就对着柜台那边吆喝了一句:“楼上的包厢,五位!”然后又殷勤的对赵强他们说道:“几位楼上请,咱南江楼的酒菜放眼京城,是响当当的有名,客官们呆会一尝便知!”白毛巾肩膀上一甩,便在前热情的领着赵强他们上了楼。

赵强还是按习惯找了个靠窗的包厢,几人进去坐了之后,那伙计便问道:“客位们都想吃点什么?”

德丘恼他势利,眼皮一翻,没好气道:“什么好吃的就上什么,别整些虚的,爷们不缺银子!”

“哎,好,好,那小的就给几位客官点菜了!”伙计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哪里会在乎对方的讥讽,说着便报起了菜名。

赵强看看外面的天色,见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抬头示意伙计别急。道:“酒菜你看着上,你先给给我们端些茶水来。待我叫你上菜时,你再上菜。”

伙计忙应道:“行咧,客官你先坐,我这就去让人给你们上茶,客官们叫菜时叫一声便可。”

这伙计下去之后,不一会便有另外一个伙计小心翼翼的将茶水送了上来,上等的龙井,香气扑鼻而来,轻轻喝上一口,直吣心肠。

坐了约摸有半柱香时间之后,赵强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叫菜,吃完之后正好是深夜时分。正要让德丘去叫伙计上菜,却见门口楼梯上来一胖一瘦两位客人。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包厢这边走,熟门熟路的,看样子是经常来。这二人走到赵强他们这包厢门口时,胖子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跟瘦子说道:“王大人,张大少的事情听说了吗?”

瘦子有些莫名其妙,也停下脚步,问道:“哪个张大少?”

见瘦子不知道这事,胖子有些高兴,心道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有心卖弄一下自己消息的灵通,故作神秘的说道:“还能有哪个?不就是大学士张玉书的宝贝儿子嘛!嘿嘿,他这宝贝儿子现在可是出了大名了,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听了胖子这话,瘦子兴趣一下来了,将头凑得近些,问道:“赵大人,张大人公子怎么了,你到是给我说说啊。”

胖子嘿嘿一笑:“这小子偷了家里的银子去耍钱,输了想翻本,又没本钱,便去借了高利...嘿嘿,他也真是浑,谁的高利不好拿,偏偏就拿了礼亲王府的高利!这不是让他老子难堪吗!他啊,现在也不知躲在哪个妓女房中发愁呢...哈哈,这事也就张玉书自个蒙在鼓里,外人都知道,现在都等着看他笑话呢。”

瘦子一听,凑近的脸蛋一下拉到后面,不以为然道:“借些高利有什么,张玉书就算知道了,大不了替他儿子还了就是,有什么笑话可看的?我还道有什么呢,你呀,一天到晚就是大惊小怪的...”

见瘦子这样,胖子不乐意了:“嘿!我说,你就不能动动脑啊,你想啊,张玉书和礼亲王府先前有过什么梁子?”

“这个嘛…”被胖子这么一提醒,瘦子倒是想起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事了,不由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刚要说什么,却猛的瞥见旁边包厢的门虚开着,里面有个客人正好奇的盯着这边看,忙一拉胖子:“走,咱们进去再说。”

胖子也看到了赵强他们,明白瘦子的意思,当下点点头,赶紧跟瘦子往常去的那包厢去。

张玉书的儿子借了礼亲王府的高利贷?包厢里,赵强眨巴眨巴嘴,有心想去问问那胖子和瘦子,到底怎么回事,这张大少现在又在哪里?不过这不沾亲不沾故的跑去打听张玉书儿子的事,这两人八成不会理睬自己。想了想,还是放弃一探究竟的心思,自己没多少时间了,还是吃完饭去找戴梓才是,不能误了这件大事。

让德丘去找伙计上菜,因为茶水喝得多了,肚子有点涨,赵强便想去茅房方便一下,出门问了伙计茅房在哪,便过去了,不想没走多远,却突然被身旁一包厢里传来的话给震住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张大少还不了,不是还有你爹张大学士嘛!告诉你,今儿个你爹不将这银子还了,咱们就绑了你去见官!看你爹往后在朝中还怎么见人!”

第六十章 婊子有情

听了这话,赵强神使鬼差的突然没了尿意,前后瞅了眼,见没人注意这边,便小心的往这包厢门口靠了靠,轻轻的将门推开了个小缝,只见里面站着四五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模样十分俊杰的年轻公子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看起来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别啊!哥几个这不是把我火坑里推吗!”

那年轻公子显然十分害怕这几个大汉,听了他们的话吓得魂飞魄散,苦着脸在那不住作辑求饶:“再缓几天,就缓几天,我保准连本带利把银子还上,哥几个看在我爹份上,就再缓几天吧…这不,我现在手里的确紧,但你们放心,欠你们的银子我保管一个子儿也少了你们的!”

“吆喝!你张大少手头还紧了?”

那几个汉子听了张逸少的话,一个个怪笑起来,笑得年轻公子是心里发慌,背上发凉。

“是、是、是、逸少说话一向算数的,说什么就什么,他不过是欠了你们点银子而已,你们犯不着将他绑去见官吧。他爹可是大学士,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放过他吧!他肯定会还你们银子的!…”那女子在边上也是面无人色的帮着那年轻公子说话,两只手紧紧抓住年轻公子的胳膊,兀自颤抖不已,但看得出来,她十分关切年轻公子,虽然害怕,但却是坚定的要护着自己的男人。

赵强听到这里,确信没有错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是没想到张逸少竟是这么个德性,这跟他爹张玉书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首的那汉子没有理会这女子的话,而是突然上前就踹了张逸少一脚,骂道:“他娘的,手头紧你哪来银子到这南江楼吃喝的!”

另一个瞎了只眼的汉子也跟着上来踢了年轻公子一脚,一脸鄙视的骂道:“少给我在这装,告诉你,咱王爷就是看在你爹份上,这才让你缓了几天,你倒好,往个婊子窝里一躲当起缩头乌龟来了!要不是爷几个放了眼线,也堵不住你小子!别他妈的废话了,走,现在就跟我们去见官!你要是不识相,可别怪爷们下手黑!”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年轻公子。

“求求你,再宽限我几天吧,就几天!”

张逸少身单力薄的,哪禁得起这瞎眼汉子拽拉,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对方,眼看就要被拉走,情急之下一把抱住那为首汉子的大腿,鼻涕眼泪一把抓,苦苦哀求道:“四爷,四爷,我的好四爷,你就再给我几天吧!千万别抓我去见官….我爹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这会知道怕了?”

瞎眼汉子听了这话,鼻孔哼了声,讥笑道:“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扭头不耐烦的对为首汉子说道:“四爷,王爷可是下了严令的,咱别跟他罗嗦了,还是赶紧把人带走吧。”

“嗯。”

为首的汉子姓周,在家排行老四,是礼亲王府的包衣,平时负责在外替王爷放债收债,所以在王府里的一众奴才中也算是有些地位,屋里的几人便是以他为首。听了瞎眼汉子的话,他点了点头,对张逸少说道:

“张少爷,不是我周四心狠,实在是这事王爷恼得很,你若是不躲,王爷看在你家老头份上,幸许还能宽容宽容你,可你他娘的也太混蛋了,竟然躲了起来!你这不是存心让咱王爷添堵吗!告诉你,为你这事,咱也被王爷好生打了一顿,现在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要是拿得出银子把债还了,咱们立马放你回家,要是没有,就对不住了,你还是等着你家老头来保你吧。”

周四旁边一个汉子就因为年轻公子躲起来,结果被王爷给打了顿板子,一听四爷提这事,就一肚子火,狠狠的对着张逸少“呸”了一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北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能躲哪去,又能躲多久?你老老实实的跟你爹要银子来还钱就是了,躲什么躲,害得老子屁股这会还肿着呢!”

“我…”

张逸少欲哭无泪,心里悔得跟什么似的,在绿菊那里躲了几天,憋得坏了,这才忍不住带她来南江楼吃顿好的,哪里知道竟然被人家给堵个正着,早知道要是这样,就是打死自己也不来啊!他知道今儿个自己是跑不了了,想到老爹知道这事后的反应,脸都绿了。

“张少爷,别耷拉个脸了,走吧!”

周四对同伴一挥手,立时就有两个汉子过来帮着那瞎眼汉子将张逸少往外拉。不过没等他们动手,却见那女子突然疯了似的从头上、从脖子上、从手腕上往外硬拽那些戴在身上的首饰。因为用力过猛,取那金镯子时手腕都被划破了,但她一点也不顾,只将那些首饰迅速捧到了周四的面前,哭着求道:“我这有些金银首饰,我都摘下来给你们,你们放过逸少吧!”

“吆,人家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还能见到如此有情有义的婊子,啧啧,真是稀罕...”瞎眼汉子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对这些当婊子的女人,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你嘴里放干净些!”那女子听他骂自己是婊子,先是脸上一红,却是很快就昂了昂头,毫不畏惧的瞪着那汉子。

见这婊子还敢瞪着自己,瞎眼汉子火了,骂道:“臭娘们,说你是婊子昨了!你能当婊子就怕不得别人说,装什么装!”说完就要伸手去打她耳光,却被张逸少一把抓住了,求道:“别,别,别,妇道人家,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三狗,你干什么?”周四不满的看了一眼这汉子:“你一大老爷们跟个娘们动什么粗?”

瞎眼汉子听了周四这话,不敢再动手打那婊子,只好把气撒在张逸少身上,暗一用力,捏得张逸少是“啊”的一声惨叫。周四见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扭头对那女子道:“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跟张大少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但你这点首饰还是自个留着吧。”指了指张逸少:“他欠咱王爷的银子可不是这点首饰就能顶上的,你就是把自个卖了都凑不齐这数,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这没你什么事。”

“四爷,四爷!”女子拼命的摇着头,脸上满是泪痕,求道:“您就行行好,别把逸少带去见官,我这就去求他爹拿银子来还你们,好不好?”

“算了吧,张大学士什么为人咱们还是知道的,恐怕他见了你气都要气死了,哪里会拿什么银子来保他儿子。”周四摇了摇头,不再跟这女子废话,吩咐瞎眼汉子:“带人走吧。”正要转身出包厢,却听外面有伙计叫了声,“客官,您站这儿做什么?”

“啊?...噢...嗯...”这伙计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赵强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偷看被人家撞了个正着,不禁是尴尬万分。

“谁?”听到动静,周四身后的汉子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包厢门,一脸警惕的望着赵强和那伙计。

伙计被这汉子的凶样吓了一跳,忙道:“小的是路过,小的是路过,客官别恼,小的这就走...这就走...”说着脚下生风一吱溜就跑别的地去了。

“你是何人?躲外边鬼鬼崇崇的干什么?”瞎眼汉子一把松开张逸少,走到门边上下打量赵强。

“几位别生气,别生气...”赵强轻笑一声,指了指跌坐在地上的张逸少:“在下米庆,是这位张公子的好朋友,听说他遇到了麻烦,所以便想来帮他一帮。”

“张大少的朋友?”瞎眼汉子疑惑的扭过头来看了看张逸少:“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认识...”张逸少从来没见过赵强,哪里认识他,这朋友一说更是无从提起,不过他却也是反应得快,跟捞到救命稻草般忙把希望放在了这个从未谋面之人的身上。

见张逸少先说不认识,后说认识,瞎眼汉子不耐烦了:“到底认不认识?”

“认识,认识!”张逸少不住的点头,对周四说道:“是我朋友,没错,四爷放心好了。”

周四却是不太相信张逸少的话,不过对方只是一个人,他也不怕,眯着眼走到赵强面前,问道:“你想干什么?”

赵强没有回答他,而是对张逸少说了句:“公子可记得冯云否?”

第六十一章 退婚书

“冯云?”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张逸少还真是想不起这是哪个,足足怔了有十几秒,才明白这个冯云是哪个了。

“你提她做什么?”张逸少一头雾水的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救命稻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那个叛逆的女儿。

“只要张公子记得她便好。”见张逸少记得冯云,赵强点了点头,转头问周四:“不知张公子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周四冷冷说道:“连本带利一万三千两银子。”

“胡说,我不过就借了你们六千两银子,怎么才几天功夫就翻了这么多?”张逸少被这个数字吓得一跳,自己当初只借了六千两,现在他们竟然要自己还一万三千两,这比吃人不吐骨头还要黑!他虽然没银子还债,但却也不肯当这个冤大头,当下就差跳起来和周四理论了,好在绿菊拉了他一下,才让他清醒过来,这会可是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有些不甘的涨红着脸盯着周四,既委屈又心酸。

“嘿嘿,张少爷,本来这利息是没这么多,按规矩算起来,到今天为止连本带息不过八千多两,可问题坏在你不应该躲起来。你这一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也只好把这利息翻了翻,不然真对不住我们这几天找您老的功夫!”瞎眼汉子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四爷又不发话,便阴阳怪气的冲了张逸少一句。

借六千两,还一万三千两,还只是几天时间,这高利贷放得是有些过份了,赵强忍住心中不快,沉声对周四道:“这位,六千两本金几天功夫翻到一万三,未免也过了些。不如这样吧,一万两如何?若是可以,张公子这债便由在下来替他偿还了。”

此言一出,惊得满屋的人全都稀奇的看着他,张逸少更是喜出望外,这是自己哪辈子积的德,上天给自己降来个救命恩人!当真是比爹娘都亲的恩人啊!

绿菊却以为赵强真是逸少的朋友,见他如此仗义,为自己男人还这么大笔银子,不禁暗道我家逸少确是会识人的,这朋友倒真没白交。

周四和瞎眼汉子等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俱是疑惑不解,露出为难之色。临来之前,礼亲王对他们有过吩咐,说逮住这张逸少便将他押到顺天府去,让他爹张玉书去保人,至于银子倒是小事,他礼亲王不缺这点银子。不争馒头争口气,他张玉书去年将自己搞得声名狼藉,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让他张玉书也尝尝丢人丢到家的滋味,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在自己面前显摆。呸,狗屁的大学士,不过是咱爱新觉罗家养的条狗,现在这狗倒是会反过来咬主子了,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本以为堵住了人,将人直接押去顺天府就行,哪知道这会却是冒出个肯替他还债的来,这可就让周四拿捏不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拿钱还债,两不相欠也是天经地义,世上没有把不欠钱的人绑官府的道理。在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后,周四咳嗽一声,对赵强说道:“一万三千两,少一两都不成!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淌这混水,一万三千两可不是小数,没理由白白为姓张的还了,这跟打水漂没两样。这银子哪是这么好挣的,不说阁下有没有这笔银子,就是有,也还是留着防身好了,万一今后碰上急要钱的地方,却是没钱周转,那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嘛。”言语中半是恐吓,半是规劝,目的只是想让赵强不要管这个闲事。

张逸少一听这话可急了,好不容易天上掉个救命恩人来,哪能就这样打发走呢!急着就叫了起来:“四爷,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朋友乐意替我还银子,那是我张逸少的福气,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怎么着,难道欠债还钱还有错了么!”他这会不知不觉腰杆子倒直了起来,说起话来也不像刚才那样怂了,好像这银子赵强已经替他付了一般。不过周四等人听了他这话,却是哑口无言,是啊,这世上哪有不让人还钱的道理!

赵强见状,也不废话,直道:“那行,一万三千两便一万三千两,请你将借据拿出来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来,数了几张就放在了桌上,几个汉子凑上前一看,乖乖,还真是一万三千两银票,大通银庄的,看着就叫人眼谗。

“嘿嘿,张大少爷这朋友可真是仗义,一万三千两啊,这都不带眨眼的就能替你还了,这事甭管放在哪儿,都得让人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个有情有义的汉子!””瞎眼汉子不知道是在损张逸少呢还是在夺赵强,反正这话听着就不是味。

“你真的愿意替我还这钱?”张逸少见这个陌生人真的拿出了一万三千两银票出来,倒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眼前见到的事情是真的了,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在下既然说了,便肯定替你还这银子,这一点张少爷无须担心。只不过…”赵强突然转过身来,对张逸少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张逸少被他笑得发毛,心“扑通扑通”直跳,一咽口水,失声道:“只不过什么?”他听说过赌场上有不少人没银子还赌债,结果有人替他还,但却是要欠银子的人一只手或一只胳膊为代价。平空出来一个人,眼都不眨要替自己还一万三千两银子的债,他还真是虚了,做贼心虚之下只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绝对不怀好意,说不定正在想着要自己哪只手呢...好在接下来对方的话让他一下踏实下来,却又是困惑不已。

“我想请张公子替我写封退婚书,只要你写了,这些银票便归公子了,公子拿它还债也好,做其他的也好,都与本人无关。”

“退婚书?”张逸少愣了愣:“我又没成亲,退的哪门子婚?”

绿菊却是脸色一白,两只手下意识的捏起自己的衣角来,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周四等人则被眼前一幕搞糊涂了,这人不是张逸少的朋友嘛,怎么听这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反正对方肯替张逸少还银子,他们虽说没有完成王爷交待的差事,但总是可以放心的回去复命,毕竟银子到手了不是,王爷没理由跟银子过不去的。于是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站在那里当起旁观者来了,想看看这多管闲事的冤大头在搞什么。他们也知道张逸少是没有成婚的,所以对赵强要张逸少写什么退婚书都好奇不已。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赵强走到张逸少面前,沉声道:“我想张公子应该知道你父亲和冯家早年有过婚约,现在便请公子写下解除与冯云冯姑娘婚约的退婚书。不然,恐怕在下真的帮不了你了。”

当年老爹给自己定的娃娃亲关自己屁事,再说那个冯云不是早发到关外为奴了嘛,早跟他张家没有关系了,写个解除与她的婚约书就可以得到一万三千两,这事傻子才不干呢!张逸少欣喜若狂,脸都笑歪了,生怕赵强反悔,迫不及待就道:“我写,我写,我这就写,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说着就要找笔墨,不过屋内哪有什么笔墨,不由迟疑一下:“没有笔墨如何写?”

“德丘,去柜台借笔墨来!”

赵强知道德丘等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便朝门外吩咐了声。其实用一万三千两银子买这份退婚书,赵强是真的肉疼不已,张逸少要是来个血书倒是能让他稍稍好过点。但这只能是想一想而已,哪里真做得出来。他张逸少愿意写,赵强还不愿意拿给冯云看呢。

“是。”

门外的德丘应了一声便去楼下柜台借来笔墨。待笔墨过来后,张逸少二话不说,便提笔写了起来,写的倒是一手好字,让人看了眼前为之一亮,不过这人品却是实在差得很。字不如人,虚有其表,张玉书恐怕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会是这般德性吧。小心的吹干墨迹,赵强将这退婚书叠了起来揣进怀中,心中一桩大事终于了了,不由舒了口气,代价是大了点,但总比去欺骗冯云好。

那边张逸少早将银票拿了递到周四手中,一脸傲气道:“四爷,银票您收好,这借据我可是撕了,自此之后,咱们两不相欠!”

“告辞!”

周四十分不耻张逸少这幅嘴脸,但银票到手,这事就算清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再留在这里倒真是不知趣了,便一拱手,带着瞎眼汉子等人回去复命了。赵强也急着去吃饭,好去把戴梓绑来,也不跟张逸少再说什么,提脚便要出包厢,却听那女子叫了自己一声:“恩公,请等一下!”

“姑娘这是?”赵强扭过头来,不解的看着这个风尘女子。

绿菊走到赵强面前,突然弯腰行了礼,轻声道:“小女子替逸少谢过阁下大恩!”

这个风尘女子刚才对张逸少的所做赵强看得仔细,只觉这是好女子,恐怕落入风尘之中也是不得已之事,心中并无半分鄙视她的意思,反是生出几分尊重。但张逸少的人品却真的不值这女子如此托付,但这是人家的事情,男欢女爱之事本就是两情相愿,旁人如何能晓得内中滋味,所以赵强不好说什么,微微一笑,扭头便去了,只留下一脸感激的绿菊和还在狂喜的张逸少。

第六十二章 统统绑走

“你眼里除了这些烧火棍就没我们娘儿俩了么?”简陋的屋子,昏黑的灯光下,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儿子坐在那生着闷气,不时流下一滴眼泪,年幼的儿子不知道娘为什么会哭,歪着小脑袋心疼的看着母亲。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钻研火器,怎的还要嘀嘀不休的埋怨不停呢,你让我安静一会不行吗?”

母子对面有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杆琵琶状的铁器,正在那拆来拆去,不时换个器件上去,看了看又觉得不满意,又拆了下来。对妻子的埋怨他只作耳边风,并不曾去体会妻子的艰辛与不易,只是觉得妻子实在是太罗嗦了。

“什么火器,就是个烧火棍,你都钻了二十年了,难道你还打算钻研一辈子吗!”

丈夫的话让妻子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哽咽道:“你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缸里还有多少米么…公公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真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你们戴家的,如今吃这苦头…”

中年男子便是戴梓,妻子嘴中的公公是指他的父亲戴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戴苍也是擅长军械制造,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戴梓才会喜欢上了机械制造,痴迷于钻研火器。所以戴妻连带着将公公也埋怨了一通,要不是他,自己的丈夫哪会如此痴迷劳什子火器。

戴梓手中拿着那件好像琵琶一样的铁器,就是他五年前便发明出来的“连环铳”,这种武器的设计十分巧妙,形状很像琵琶,能够连续射击28发子弹,不仅解决了旧式火铳用火绳点火,容易遭受风雨潮湿影响的难题,同时也吸收了西洋火器能够连续射击的优点,使用方便,能够提高战斗力,比欧洲人发明使用机关枪早200多年,威力和优越性超过当时世界强国的同类火器。但是戴梓并没有将“连珠铳”献给康熙,而是“藏器于家”。因为他曾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人斥责他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如果将此器献上使其“流布人间”,你的子孙后代将没有活人了。

梦醒之后,戴梓回忆梦中人所说的话,担心这梦会灵验,因此便一直将自己这件引以为豪的“神器”藏在家中,并不拿出示之于人。而后人知道戴梓曾造出可连射二十发的火铳,则是后世乾隆年间的宠臣纪晓岚在戴梓后人家中看到了这“连环铳”的真身,亲自试验过方知其厉害,其后便在其《阅微草堂笔记》中详细记录了下来,至此,世人方知戴梓之能。

耿精忠起兵反清时,康亲王杰书奉命征讨,路过浙江时听人说了戴梓的才干,便将他招入军中,三藩平定后,他被授予了翰林院侍讲的官职,所以邻居们一般都叫他戴侍讲。但侍讲却不是侍读,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康熙虽知他有研发火器之能,但却只是让配合南怀仁造炮,而对于其所制的火铳却束之高阁,并不大规模生产。戴梓并无祖上遗产,所以住在京中只靠俸禄生活,除此以外,并无其他进项。但是他却认为朝廷给自己的俸禄足够养家活口了,人活一世,哪能攀比富贵,粗茶淡饭的有何不满意的?所以听了妻子的话,他有些不满的抬起了头,责怪道:“每个月的俸禄不是都交给你了嘛,我又不曾拿去乱花,你有何说道的?难道要锦衣玉食的方才满意么?”

妻子一听他这话,火气更大,气得将儿子从腿上放下,指着戴梓质问道:“你那点俸禄能有多少银子!你知道现在米价多少,菜价又是多少?一斤猪肉又是多少钱吗!我们娘儿俩扯些布料做身衣服又要多少银子么!我看你要等到家里揭不开锅时才晓得我这操家的不易!”

妻子的话让戴梓哑口无言,他除了每日到翰林院走个过场,其余时间便全部研究起自己喜欢的火器来,对这粮米油盐的俗事还当真不清楚。不过沉默片刻,他却是有些高兴说道:“皇上让我和南怀仁一起监造大将军炮,待炮造好,皇上肯定会有赏赐下来的,到时家里日子便能好过些了。”

“你出再大的力,功劳都是那洋教士的,皇上哪里把你放在心上。”妻子一语就粉碎戴梓的幻想,因为在此之前,同样的话戴梓至少说过三次,可每回论功行赏都不曾见得他的份。

“不要胡说!”戴梓不能容忍妻子说皇上的不好,把脸一冷,有些气恼。妻子见他这样,知道自己说过了,却也不肯服软,微哼一声,把儿子又抱到腿上不去看他。二人就这么僵着时,却听院外有人在敲门。

“戴大人在家吗?”

“谁?”戴梓和妻子同时一愣,这么晚了是谁在叫门?

“去看看,这么晚谁来找我?”戴梓对妻子吩咐了句。妻子有些不情愿的放下儿子,暗道你怎么不去的,起身去院外开门。

“你们是?”

看到院外停着一辆马车,站着四五个粗汉时,戴妻有些吃惊,这些人她从未见过,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兵部的,有事请戴大人去一趟。戴大人在吗?”德丘按照大帅的吩咐解释了下。

戴妻一听是兵部的人找丈夫,忙道:“在,你们等下,我这就去给你们叫…你们干什么…”可是没等她转身,脑袋就是一痛,然后整个人便软软的瘫了下去,瞬间就没有了意识。

“竹娘?”听到动静,戴梓将头伸出门外,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妻子被一个壮汉扛在肩上,另有几个壮汉正盯着自己看。

“你们?!…”

不等戴梓说话,葛飞虎一个箭步就逼到了他面前,低声喝道:“进去!敢叫一声就杀了你!”

“好汉不要乱来,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就是,莫要伤了我妻儿。”戴梓倒吸一口冷气,以为家中来了打劫的,当下不敢声张,往后退了几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动也不敢动一下。

“戴梓?”赵强进屋之后,看了一眼明显惊慌过度的戴梓。

“是,我是戴梓。”戴梓见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心中更是慌了,这劫匪看来是早就睬好了点,否则如何知道自己是何人的。

赵强没有理会戴梓的惊慌,而是一眼看到了那好像琵琶的铁器,顿时欣喜若狂,快步过去便将它捧了起来放在手中小心的观摩着。

看了一会,赵强随口问戴梓:“这便是连环铳?”

“你怎么知道?”戴梓一震,怎么对方连这个都知道的?连环铳的事情除了自己的妻子和至交好友,旁人是从不知晓的,何以他也知道此事?

听到确认,赵强压抑住心中的惊喜,轻轻的放下连环铳,对戴梓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戴大人就不用问了,在下此次是来请戴大人出关的。”

“出关?”戴梓一怔:“出关做什么?”

“这个你不必知道了。”赵强不动声色的又拿起一本戴梓绘制的图册看了起来。

见这些劫匪一没有在屋内到处翻找,二没有跟自己索要钱财,而是对自己的图册和连环铳感兴趣,戴梓心里一惊:难道他们是为了火器而来?但他们什么都可以拿走,却是万万不能要自己出跟他们走的!戴梓隐隐感到这些人恐怕来头不小,说不得和那些反逆有关。

“这屋里的东西随便你们拿,但我是不会跟你们出关的!”戴梓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

“戴大人,现在可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跟我们走。”赵强扭头对戴梓笑了笑:“我想你不希望你的妻儿受到伤害吧。”

戴梓闻言脸色苍白,嘴唇动来动去,看了看被扔在床上昏迷的妻子,又看了看吓得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好,我随你们走,你们不要伤害我妻儿。”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强一笑,吩咐德丘和葛飞虎:“把院子搜一遍,与火器有关的东西全部带走。”

“是。”

葛飞虎他们忙在院里翻找了起来,连环铳、图册还有其他几件戴梓研发的火器全被一股脑搬到了马上车。搜得差不多时,赵强给了葛飞虎一个眼色,葛飞虎会意过来,嘿嘿一笑,走到戴梓面前,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道:“戴大人,不好意思,夜深人静的你要是叫一声,我们可是吃不消。”说完拿出一根麻绳和一团麻布来。

“你们绑好了,我不会叫的。”戴梓没有任何挣扎,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反抗的,就算现在自己叫喊“救命”,等邻居们被惊醒时,自己一家早就被这些强人杀干净了。因此站在那里任由对方绑,还配合的将嘴张开,任他将一团麻布塞进了嘴里,然后有些乞求的看着赵强。

待葛飞虎绑好人,德丘看了一眼戴梓的妻儿:“大帅,这娘儿俩?”

戴妻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留着恐是祸患,但也不能这么乱杀无辜,何况那孩子还小,赵强想了想,对德丘道:“打晕他们一起带走。”将视线转向戴梓:“戴大人无须担心,你的妻儿必不会有事,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任何事,只是有些小事情请你帮忙而已。”

见对方竟然连自己的妻儿也要带走,戴梓急了,但苦于嘴巴被堵住无法说话,只能用嗓音“呃呃噢啊”的以示抗议。不过显然是徒劳无功的,很快他的脑后就被敲了一下,然后与被打晕的妻儿被塞进了马车。

“大帅,要不要放把火?”

一切收拾妥当后,葛飞虎便要在院里放把火,来个一了百了。

“又不是打家劫舍,放什么火?”赵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一放火,不是告诉别人戴梓家出事了吗?笨蛋,咱们明天带着人就出京了,等他们发现戴梓不见了的时候,我们都到了关外,那时就算查出是我们干的,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是,是,大帅说得是,属下糊涂!”

葛飞虎恍然大悟,忙打消了放火的念头,前后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被人盯着后,赵强他们也挤进马车,很快,马车便消失在黑色之中。

第六十三章 城门送行

护军营的参领伏尔哈是满州镶黄旗的人,阿鲁特氏,满洲的老姓,祖上从龙入关,至他这代已是第三代。伏尔哈正值盛年,参与过平定三藩之乱,战功卓著,是镶黄旗里冉冉升起的一颗将星,曾被抚远大将军图海极力夸赞过,说他有豫亲王带兵的狠劲。这豫亲王指是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的弟弟多铎,曾率兵平定过李自成,且是平定江南的功勋,所以图海这般夸赞伏尔哈,自然让他声名鹊起,成了一众八旗大臣们常在皇上面前提起的新贵。康熙对他的也赞赏有加,特赐“巴图鲁”封号于他,并且还恩穿黄马褂,真正的简在帝心了。

明珠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执行他的计划,可见他对在罗刹后方作战的重视,是抱着必定成事的期望的。伏尔哈对此次出关与罗刹人作战也是信心满满,脸有成竹,别的不说,就是他所带的这五百八旗健儿就是一支无往不利的劲旅。当然,这五百八旗健儿清一色也都是镶黄旗的子弟,这恐怕跟明珠本身是镶黄旗出身有关,也或是为了战后不会有人抢功而刻意做的安排。

直到出发,赵强才领到了他那身正红旗副参领的官身,穿在身上倒也正好,随同拨给的还有一套铠甲,不过此时倒也穿不上。装运火铳和药子的马车都已换了明珠拨来的包衣奴才驾驶,周培公化作赵强随从隐在人群之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倒不担心被人查出。不过周培公自己也很低调,尤其是当他知道明珠要亲自送赵强他们出京时,便跟赵强提出将自己藏于马车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让明珠看到自己,他是不虞有什么危险,但恐怕赵强就要有大麻烦了。赵强想想也是,便答应了他的请求,让葛飞虎安排了一辆运货的马车,将周培公置于马车下方改建的空槽内,上面堆上几包药子,这样外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马车下方藏有人的。

至于戴梓这边,一家三口是早醒了的,但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就安排在昨晚那辆马车内,由德丘和两个护卫看着,真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非把马车拆了,不然他们一家三口就绝对如“人间消失”一般,再无人知晓。采购的那些书籍装了一大马车,当然,上面还是用了些其他货物掩盖,不然旁人问一句他们这些索伦蛮子买这么多书籍做什么,还真不好解释。

银子使得多,处置流犯发配关外的都统衙门手脚便也快,一共十三名因为违禁被发往关外为披甲人之奴的汉人读书人的旗籍手续都办得妥了,一大早便去领了回来。见他们大都衣着单薄,骨瘦如材的,赵强便让护卫去端了些饭食让他们饱餐一顿,又给他们添了些棉袄御寒。这些个读书人从事发那天被锁进大牢开始,最长的已经在牢中呆了两年,最短的也有七八个月,可是吃尽了苦头,皮肉之伤倒好说,这肚子却是饿得不行,从没吃上一顿饱饭,因此见到那些包子、米粥,一个个两眼放光,不待放话就冲了上去抢个底朝天。护卫们知道这些个读书人大帅有用,所以也不喝骂他们,笑骂几句由着他们去了。等他们吃饱之后,一人发了件棉袄,喜得这些个读书人感恩涕零。对于他们的安置,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手里有八旗都统衙门开具的购奴手续,是正大光明的购奴,没人会有疑心的。

两个各花了一百两银子雇来的工部老工匠不必隐藏,不过两人年纪太大了,走不得长路,便都安排在一辆马车内。二老来的时候,家里人也过来送了,搞得跟从此再也见不着老爷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不过这是儿孙对长辈的情份,所以由着他们话离别,赵强没有让人干涉他们。还派人宽慰二老的家人,告诉他们不必如此伤感,时间一到,就可送他们回乡。赵强的本意的确是等这两个老工匠教会一帮徒弟后,便差人送他们入关,可惜,天不遂人意,二老到了雅克斯克,相继于九月、十月去世,使得赵强的承诺落了空。多年之后,为了当年这一心事,他曾特意召见二老后人,说明事情原由,给了他们厚赐才算心安。

巳时,接到明珠那边通传可以出城了,他与参领伏尔哈等人在城外与赵强会合,按规矩,给赵强和伏尔哈等八旗将士践行。接到通传后,赵强马上让车队启程,浩浩荡荡的沿着西直门外大街往城外驶去,路上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明珠他们是在广安门外等候,所以赵强他们便是直奔的广安门。广安门是外城七门之一,在外城居住的都是汉人。内城即满城,有九门,所谓九门提督便是指专门负责内城九门安全的。

到了广安门外后,便见旌旗招展,数百八旗兵如钢浇铜铸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在那,内中见不到一人动摇与低语,当真是强军,用军纪严明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米庆,来,本相为你介绍一下。”

见到赵强的车队到来,明珠和一帮官员笑了一声,待赵强过来便为他介绍起来:“这位便是镶黄旗参领伏尔哈,往后便与你协手共事,你二人打个招呼吧。”

赵强见这伏尔哈正当壮年,虎背熊腰,眼神炯炯有神,挥手有大将风度,当下赞了一声,又替他可惜了一声。笑着便要向对方行参拜礼:“下官米庆见过伏大人!”

伏尔哈是武人出身,虽是八旗子弟,却无多少讲究,当下拦住他:“你我奉皇上之命,共击罗刹后方,今后便都是一起征战的好伙伴,这上下之礼就免了吧。”

“好了,吉时已到,你二人就不要再客套了。”明珠朝中还有大事要办,当下便就着供桌宣读了康熙着大学士拟就的出征行文,当然,这行文可比不得大军出征,但言语之中却也是甚为鼓舞人心。赵强和伏尔哈跪下磕头领旨,又向明珠拜了拜,这才启程出发往昌平去。

之所以要到昌平去,是因为康熙拨给赵强的三百匹战马在昌平马苑,所以需要去领来,然后再奔永平,出山海关,沿辽西走廊奔盛京,折宁古塔,沿三姓往北,直趋赵强所说的索伦丘禾部所在。大体路线与赵强入关时差不多。

第六十四章 鸿儒取士

博学鸿儒科的考试大体已完成的差不多,阅卷之事也正在有条不紊的办着,这几日便可出来名次。因此早朝一过,康熙便把几位南书房大臣和几个尚书叫到养心殿,商议考试的事儿。

“朕为了开博学鸿儒科,呕心沥血,夜不能寐,现事情终于是办了,朕这心也踏实不少。现在,你们几个来议一下,这考完之后,怎么个取法,取上的又如何授官?”

前几日康熙曾和阿兰泰、高士奇等人议过那些鸿儒取第的事,当时高士奇建议一概取中,不过问题是,如果这些人都取中了,朝廷又要怎么个给官,这事真办起来却也是难题,因为很多鸿儒都是六七十岁的前明遗老,让他们这把年纪当官实是有些欠妥。

索额图职掌吏部,这事儿他责无旁贷,当然要先说话了:“万岁爷不问,奴才也正要为此事请旨呢。参加博学鸿儒科考试的人,都是各省督抚大员们推荐的当地名人学士,前朝遗老,杰出士子,这次进京又是皇上在太和殿里御驾亲试,实乃千古难得一遇的盛典。可是,这取与不取,取上的给什么官儿,却又有许多难处…”

“嗯,你说下去。”康熙听得正入神,见索额图说了一半打住了,忙让他继续说。

索额图理了理思路,道:“依奴才看,这些人都是有名望的人,取上了,自然风光排场。可是,放他们去当个地方官吧,年纪似乎大了点;要都进上书房呢,人又太多了。取不上的,不光他们自己脸上下不来,各地的督抚大人也没光彩。所以,奴才想来想去竟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

阿兰泰听索额图罗哩罗嗦了半天,也没提出一个正经的办法,不免有些着急,便接口说道:“皇上,依奴才之见,可以这样办。凡来参加考试的,不管卷子答得如何,全部录取,让他们脸上光彩,也显示出我皇万岁珍惜人才之初衷。不过,却不便让他们去当地方官。因为这次是恩科还有不少各地举子来试,这些人大多是年轻人,他们十年寒窗,辛酸备尝。论阅历,论学问功底,自然比不上这些鸿儒;可是论机智、论忠心,还是年轻人要更可靠些。再说,年龄悬殊这么大,有些甚至是师徒关系,稍有安排不当,不是生出新的朋党,就是结下冤仇,与国不利。臣以为,凡参加博学鸿儒考试的,一律取中,放到翰林院去。能侍讲的干侍讲,能侍读的,去陪伴太子、阿哥们读书。剩下的,组成班底,修纂明史,他们都是前朝过来的人,这差事,正该他们来干。”

阿兰泰这话听得索额图是心里一惊,虽然他没有提名道姓,但那“朋党”之说不正是说得自己和明珠嘛。当下就在心里暗骂了句阿兰泰,脸上却是不敢有什么表情变化,唯恐被皇上看出什么。

康熙倒没细想阿兰泰话中指桑骂槐之意,只觉他这法子不错。礼部报过来说,此次恩科有一百多鸿学大儒,按阿兰泰的意思将他们一股脑塞在翰林院,既打破了原来的老师、门生的关系,又可以参与到修明史,如此他们必不会心生不满,天下百姓也会夸这是“圣朝仁政”,真是一石数鸟,妙不可言。想到这里,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高兴道:“好,阿兰泰说的这办法好,咱们就这么定了。修纂明史,是件大事,朕要亲自管起来,一定要修得比前朝都完整。嗯...朕思谋着,要增加个‘贰臣传’。不然的话,像洪承畴、钱谦益这些人,在前朝官高位显,后来又投降了本朝。对大清他们是功臣,可是对前朝,又是叛逆,该入哪个列传呢?立下‘贰臣传’就名正言顺了,可以警戒后人嘛。”

“皇上英明!”

阿兰泰带头跪了下去,他这一跪,索额图、高士奇、张英、李之芳、候文道等人也只好跟着跪了下去,算是承认皇上的圣明,也间接的默认阿兰泰的办法是好的。

“对了,明珠回来没有?”

定好恩科取士的事,康熙心情大好,问了在身边伺候的首领太监陈双喜一句。陈双喜恭声道:“回主子话,明相今日到广成门为伏尔哈送行了,这会人还没回来呢。”

话音还未落,却听外面明珠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明珠给皇上请安!”

“回来得正好!”康熙忙让明珠进来,问他:“伏尔哈和米庆他们出京了?”

明珠点头道:“已经出京了,现往昌平马苑调马呢。”

“嗯,这事你得抓紧点,兵部要有具体章程,可不能让伏尔哈孤军在后,各方需要策应的要策应,要支援的要支援,缺什么的都要准时供应上,万不能让伏尔哈陷于敌后,也不能让那丘禾部对我大清寒了心。朕对那米庆说过,咱大清绝不辜负他们丘禾部,朕也绝不亏待他米庆。总之,朕此次遣大军北征罗刹,是要一定打胜的,只要能打胜,再多的赏赐朕都肯拿,再多的爵位朕也绝不吝啬!”

“你遣快马通传伏尔哈,他要每隔三天就要给朕回信,告诉朕他到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不要怕朕烦,知道吗?”

“让彭春和萨布素也有个准备,伏尔哈那里是偏军,他们是主力,待京城这边出发后,他们就要开始着手布署,嗯,就照他们上次说的,先打黑龙江的罗刹人,把那个什么雅克萨给朕拔了!”

康熙吩咐了几句,明珠一一点头应下,不时还提几句意见,康熙也都同意,让他一块办了。北边的事情说得差不多时,明珠见高士奇朝自己递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看索额图,当即会意过来,笑着对康熙道:“皇上,奴才听说鸿儒科阅卷有个士子的文章写得极好,听说把翰林院的人都给惊动了,不知皇上可曾见到这卷子?”

“有这事么?”康熙闻言来了兴趣,什么人的文章能把翰林院的一班书呆子给惊动呢。扭头问索额图:“你知道吗?”

第六十五章 二月惊雷

索额图一听明珠说这事,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明珠又在给自己下绊子了。因为写得那好文章的人叫汤斌,年纪倒不大,才三十出头,江宁人士。这人是有才华的,写的文章索额图当时也看到了,可是当听说写这文章的人叫汤斌时,却是马上懵在了那里。为何?因为他突然想起前几天自己的管事曾对自己说过,有个叫汤斌的江南士子屡次在各种场合痛骂自己受贿,污了朝廷的恩科,坏了皇上求才的大事。索额图一向记仇,一听这还了得,马上就让人将汤斌的卷子给评为下等,绝不录用。现在,明珠却突然提起汤斌来,不就是存心找自己碴,想在皇上面前害自己一把嘛!可惜苦于那汤斌的卷子不但过索额图看了,另外还有几个阅卷的考官也看了,内中便有高士奇,于是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叫汤斌的年轻士子写得一手好文章。有好事的不知从哪将那文章原文给抄录了出来,一时间坊间为之震动,就连翰林院的一帮翰林见了那文章都齐致称好,说道是国朝有史以来写文第一人。不过任外面怎么夸好,索额图作为本次恩科主考,却是压根不理会,铁了心的要将汤斌弃取。

但现在明珠却在皇上面前把汤斌的文章给夸了,皇上也来了兴致,索额图知道这事自己捂不了了,只好顺水推舟道:“奴才也觉得这汤斌的卷子写得好,既然明珠提了,奴才这便让人去取汤斌的卷子来。”

“噢,你也说好?”

康熙可不知道索额图现在心中苦着呢,见这两个平日针锋相对的臣子竟然齐声说好,不由更是想一睹那文章,当下就有内侍奉旨去取了汤斌的卷子来。康熙拿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了过去。一边看,一边还轻声吟诵,待通篇看完,不禁赞道:“不想朕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如此好文章!”然后迫不及待的吩咐陈双喜:“快去将那汤斌带来让朕见一见!”

见皇上如此喜欢这文章,明珠和高士奇暗喜不已,索额图和候文道却是恨得心痒痒。找那汤斌进宫来还有一段时间,康熙便和一众臣子议起台湾的事情来。吏部已经将台湾府县官员名册造好,兵部调遣的将士也都开拨到位,这事索额图和明珠之间倒没怎么争斗,一切都是按康熙的意思办理。

约摸有小半个时辰后,陈双喜带着在会馆找到的汤斌到了养心殿。汤斌这会还不知皇上已经看了他的卷子,夸自己写得好,只以为自己抨击索额图的事情让皇上恼怒了,要治自己的罪,所以一进殿,就吓得跪在了那里,口称:“罪民该死,罪民该死,请皇上开恩!”

这倒让康熙意外了:汤斌害怕什么?

明珠和高士奇等人却是知道原因的,不由彼此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索额图初还没反应过来,等见了明珠和高士奇等人不怀好意的笑容,才明白汤斌这是请的哪门子罪了,心中不由一慌。

“你何罪之有?”康熙只道汤斌首次见君,心中惶恐,这才口不择言,心下释然,笑着对他说道:“汤斌,起来吧,你写的文章朕看了,行云如水,丹青妙笔,朕看了之后是拍案叫绝,着实喜欢得很。自明日起,你就进南书房当差吧。”

这话一出,把殿内众人都听愣了,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望着康熙,就连明珠和高士奇都是不敢相信皇上会做出这个决定。他们虽有心保荐汤斌,可是也从没想过直接保他入南书房啊!

阿兰泰等人也觉得皇上有些过了,南书房现在可相当于内阁,怎能仅凭一篇文章就随便提个人进去呢,这也太不成体统了。不过阿兰泰却也不敢出来反驳,只摇了摇头,静观其变。李之芳则是一脸酸意,好像醋坛子翻了似的,怎么看都觉得这汤斌不顺眼得很。

跪在下面的汤斌此时是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下子平步青云进了上书房。这可是内阁大学士和宰相们的差事啊!做梦也没敢想能有这样的机遇,刚才的惶恐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只觉眼前是一条金光大道,正要跪下叩头谢恩,却被索额图给拦住了。

索额图对汤斌本来就没有好印象,见他竟然受到皇上如此赏识重用,又气又妒。妒忌的是,李光地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费了多少精力动了多少心思,如今不但进不了上书房呢,还被连降三级听用。气的是这汤斌不过走了狗屎运,写得一篇好文章,竟然就一步登天跑到了前边,而且这小子还公开抨击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入了南书房,能有自己好么?

“皇上,这汤斌确实才华过人,是个能担重任的难得的人才。不过,我朝用人,历来是走科举的正途。汤斌不经考试,直接进入机枢重地,恐怕会遭人议论。依奴才之见,不如让他参加此科会试。我们在阅卷之时,把他放在前边,然后皇上再殿试。如果真是可堪重用,皇上再颁布诏谕,明正言顺地提拔他到南书房去,岂不更好一些。”

汤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心想,好你个索额图,想用考试来难我。哼,我汤斌凭学问吃饭,偏偏就是不怕考试!他正要说话,康熙却抢先开口了:“索额图,难道除了科举之外,朕就不能破格用人吗?我问你,北闱的科举也好,博学鸿儒科的考试也好,谁来评卷,还不是你们几个吧?难道说,朕的眼力,竟然不如你们吗?再说,考试的事儿,变化莫测,事前谁也拿不准。如果汤斌在考试之时,出了笔误、差错怎么办?如果他恰巧在那天病了,又该怎么办?如今国家正在多事之秋,就该不拘一格,大胆用人才是,岂能斤斤计较小节,阻塞贤路。索额图之言,实属无理,勿庸再议。汤斌,你准备一下,明天就递牌子进宫吧!”

听康熙把话说得这么严厉,众人都吓傻了,连忙俯地叩头,哪敢再说半个不字啊。他们哪里知道康熙的用心哪!这些年,索额图和明珠两人,手握重权,左右朝政,拉帮结派,党羽林立的情景,康熙早就洞若观火了。汤斌的才华在二人之上,把他拉进南书房,既可打破索、明两党明争暗斗的局面,烦闷时,又有了说闲话解闷之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汤斌听到这里,不敢怠慢,连忙磕下头去:“臣汤斌谢圣上天恩!”

“你入了南书房,须好生当差...”

康熙正要按例训勉汤斌几句,却猛听见外面晴空之中响起一声炸雷,“轰”的一声震破天际!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呆了,可是让他们更吃惊的一幕出现了——皇上竟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皇上!”

“万岁爷!”

“主子!”

“御医!快传御医!”

殿内一干臣子也顾不得什么君前礼仪了,疯了一般抢到康熙身边,靠得最近的明珠只听康熙的嘴唇在微微张动,凑耳一听,似是在说什么“朕自登基以来,从无逆天之事,何以上天要降此惊雷惩罚朕呢...二月惊雷,实属不祥之兆…快让钦天监推算,这雷声应在何方…”

当夜,宫中传出皇上偶染小恙,身体不适,次日不必朝会的消息。次日,钦天监正南怀仁奏报:“臣等观察天象,推算节气,测出昨日之雷当应北方,主大凶。”

第四卷完,第五卷《鏖战雅克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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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见张大海

一望无垠的松嫩平原上,一条长长的队伍由远及近,当先是数百名骁勇善战的八旗骑兵,旌旗招展十分威风。随之于后的是近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车队的最后则是数百匹无人乘骑的战马,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向着前方行进。

二月十七日,出山海卫。

二月十八日,过中后所。

二月二十一日,过锦州,越大凌河。

二月二十八日,过盛京。

…….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离宁古塔还有半天行程,赵强的心思越发有些急迫。一出山海卫,他便让两个护卫轻装疾行,直往首义城而去,让他们务必将队伍情况通报给吴四。赵强给吴四的命令是调集后卫师团首义城大队及教导大队一部,并责雅斯克骑兵师团一部会于墨尔根,以便将伏尔哈这五百镶黄旗八旗兵尽数歼灭。

康熙白送五百八旗劲旅让自己下刀,若是不斩他个干干净净,倒真是对不住“皇上”和明相”的一番心血。赵强往后瞄了一眼坐在马上一直低着头的周培公,又看了看那辆藏着戴梓一家三口的马车,心中一片舒爽。

前头伏尔哈正与一个亲兵马甲说着什么,不时露出询问的神色,看样子是在问路程。出了山海卫后,赵强便画了一幅地图给伏尔哈,上面标明了额尔古纳河的位置及自己丘禾部的所在地,并煞有其事的标了几个邻近罗刹据点,对于伏尔哈的盘问也是一一作了回答。看着伏尔哈在那地图上郑重的标注划出行军路线时,赵强便可怜的望着他,因为一无所知被闷在鼓里的伏尔哈和他的五百八旗兵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

经过对俄军的一系列作战和冬季作训,赵强对关宁军的战斗力的信心十足,虽然在同等人数下,不一定能将这支镶黄旗的精兵歼灭,但在数倍于对方的情况下,赵强相信伏尔哈和他的部下们绝无一个会活着逃走。

策马奔到伏尔哈身边,赵强一脸钦佩的指着那些正在行军的镶黄旗清兵,赞道:“大人,下官这一路看过来,对大人麾下这五百健儿着实羡慕得很,有如此劲旅在手,大人想不建功立业都难。”他说得不是恭维话,而是大实话,身为康熙禁军的护军营的确可称是强军一支,仅从这五百镶黄旗兵身上,赵强就能切身感受“天子亲军”的威名。无论是行军中的军纪还是军列,或是扎营安寨时的警戒,一支强军的象征体现在了每一个细微的情节上,这一点,赵强自认关宁军还差得远。

听了赵强的话,伏尔哈自豪的挺了挺身子,笑道:“我护军营内分满、蒙、汉三旗,俱是选的勇武子弟充任,而三旗之中又以我满八旗最为精锐,不是我大话,这五百镶黄旗健儿放在关内足以当得五千汉儿!”

“大人说得是。”赵强笑着附和了一句,话锋一转却道:“不过汉人可不能跟罗刹人比,下官可是吃过他们不少苦头,仅下官亲眼所见,关外我大清兵好像对这些罗刹人怕得很。”赵强说得是关外清军历年来与罗刹人作战,基乎无一胜绩,无论己方的力量比他们强多少,都打不出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来,大多都是将人撵走了事,更有甚者还几百兵被人家罗刹人几十人给赶得抱头鼠窜。

“哼,他们焉能和我护军营比!”伏尔哈闻言不屑的道:“关外的这些八旗兵也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祖宗留下的勇武都快被他们丢得差不多了,竟然连些罗刹强盗都奈何不住,真不知他们怎么有脸吹嘘的,呸,这次定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护军营的厉害,省得他们再夜郎自大,恬不知羞。”听他口气,似是曾经与关外的八旗将领争吵过,想必对方言语有瞧不上他们护军营的意思,而伏尔哈跟他们争不过,这才有如此怨气和不服。

“大人身经百战,是皇上亲自赐与的“巴图鲁”,有您出马,再加上这五百劲旅,再由小的族人配合,罗刹人定然不敢与我争锋!大人之威名定可震摄那些无能之辈!”赵强忙拍了个马屁,缓和一下伏尔哈气愤难平的心情。

果然,伏尔哈对赵强的话甚为满意,他从不轻视对手,但此次他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圆满完成明相的计划。二人又并排行了一段路,伏尔哈突然回头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马车,笑问道:“对了,米参领,你沿途购买这么多货物做甚?”

赵强笑了笑:“族内缺粮,油盐之物更是稀缺,下官此次进关正是为了为族内添置的,不想却蒙明相看重,提携小的随大人作战,当真是感恩不尽,不过族人们需要的东西还是得买好,不然老老少少们可都要埋怨下官了...”稍顿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一路为了下官这些货物,延缓了行程,还请大人见谅!”

“哎,你为族人办事,本官有何说头?对了,皇上有过旨意,待到了宁古塔,当地会给你丘禾部拨付一应所需的。我看你还是省些银子吧,留着日后再买也不迟。”伏尔哈好意提醒赵强,他这些货物大可不必自己购买,反正皇上有旨意在,届时让宁古塔给拨出来就行。

赵强却是讪笑一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京里的银票若不花了,拿回去与废纸无异,倒不如尽数采购了,反正东西迟早都要用,多买一点也误不了事。”

“这倒也是。”伏尔哈知道北地银两多不流通,米庆真要带着银票回去,还真是废纸。又问了赵强几个罗刹人作战的特点,前方突然驶来一骑报道:“参领大人!前面来了一队人马!”

伏尔哈抬首向远处看去,果见有一支人马正在向这边行来,挥手吩咐亲兵:“打我号旗,差人去问问,是哪旗的人马?”

“喳!”当下有亲兵应声打马朝前方驶去。片刻,便来回报:“报参领,来的是宁古塔正白旗人马,押一些流犯去春耕。带兵的是个佐领,大人要不要会会?”

“不必了,本官有军务在身,就不与他们见面了。你着他们让开官道让我们过便是。”听到只是个佐领押着些流犯春耕,伏尔哈便没有去和对方交谈一番的心思,只让亲兵去让正白旗的人把官道让开,好让己方通过。

“喳!”

现在已是二月,正是种麦之时,虽关外大部分土地被荒废,但沿官道及大城附近的土地却还是被充分利用起来的,且多大多是旗人的产业,有很多还是各旗王爷的田产,内中耕种的除了汉军旗的汉人外,便就是些被发配关外为奴的汉人流犯了。伏尔哈不理会正白旗的人马,赵强自然不会多事,低声吩咐葛飞虎去指挥马车往边上行,一个接一个的前进,以免被正白旗的人和流犯们堵住,耽误时间。

那边正白旗的佐领听了伏尔哈差人过来通报后,忙知趣的吩咐兵丁们将流犯们赶到官道下的田沟里,好让镶黄旗的队伍过去。他只是个小小佐领,对方却是参领,而且还是上三旗京里出来的,自然是不敢随意问话。

路被腾出来后,伏尔哈当先打马过去,部下们紧随其后,那些正白旗的清兵们都是好奇的望着这支人马,而那些流犯们却全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抬头望一眼。

“动作快点!”

见后面有一辆装火药的马车突然掉下一个药包,顿时挡住了后面的马车,而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又因为收速不及,一下撞到了前面那辆车上,顿时货物散落一地,车夫和包衣们忙七手八脚的去收拾,但一时之间后面的马车却也过不了。赵强见状不由叫了一声,催促他们快点把药包抬上车。但他不知道,这一叫喊却让正蹲在田沟里的一个流犯震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朝他看来。对此,赵强并不知晓,只是不断吩咐车夫们手脚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米副参领,我家大人让你们快点。”

伏尔哈看到后面的车队没有跟上,便派了个亲兵过来催促,赵强解释了几句,见那两辆马车还没收拾好,不由有些心急,纵身下马,便要去喝骂他们几句。刚走几步,却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赵强!”

这一声赵强叫得极是低声,也叫得极为紧张,更让赵强身子一滞,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看,这一看却是惊得魂飞魄散,原来那叫喊自己的人竟然是当日在松山堡带人逃跑的把总张大海!

第二章 杀人淫威

“大胆汉人,找死!”

电闪雷鸣之间,赵强迅速做出了一个他认为最准确的决定,在与对方相视足有数秒后,他突然拔出自己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官道,一跃而至张大海面前,不等他发出第二声,挥刀便向他脖子上砍去!

“你!…”

张大海也从没想过会在这里再见看到赵强,而且对方竟然还成了清军军官,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似的,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瞄了一下,待看到正在那里指挥车马的竟然是赵强时,他呆在了那里糊涂不已,不明白这个率众北逃的家伙怎么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八旗军官了!出于本能的叫了一声,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声竟会给自己带来杀身大祸。

当日赵强率众从松山堡北上,而张大海却带着百多名吴军往南而逃,本来他是想将松山堡发生的事情据实向清军交待,然后继续安心当他的奴隶,好保住小命。可是在往南逃了两天竟没有一个清兵追杀后,他的心思动了,一改去寻官府说明情况保住小命的初衷,而是想带着这些吴军旧部潜回关内跑回老家。结果第四天的时候,他们就被一支巡逻的清军发现,在微弱的反抗后,他与剩下的十三名吴军旧部钻进了山沟里。然后便在山沟里窝了一个多月,直到天气转冷,他们缺衣少食,耐不住饥寒交迫,迫不得已才下山寻找食物和衣物。可惜的是,在钻入一达斡尔人村寨行窃时,他们被发现了,急于逃命的他们与达斡尔人拼起命来,当场就死了八个,最后连同张大海在内的五名幸存者被达斡尔人绑着送到了官府。

问清是逃跑的吴逆后,官府便准备将他们处死,也该张大海命大,此时正好正白旗缺人干活,本着不浪费人力的目的,官府便将他们移交给了正白旗做了苦力。

严冬的一场大雪过后,张大海发现自己的同伴都被冻死在一个四处透风的木屋里,此时他已是身心俱死,麻木的与其他人将这四人的尸体抬到荒郊喂狼后,便继续默不作声的做活,饱一顿饥一顿半死不活的过着日子。也从不想以前的事情,也不想将来要如何,只知道只要自己干活慢了,主子就会往死里打自己!

与赵强所想相反的是,在见到赵强时,张大海并没有恶意,他根本没有想到要举报对方,他只是惊讶对方怎么还活着,又怎么从“吴逆”变成了八旗军官,甚至他还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激动,虽然这个“故知”以前与自己有过冲突。但现在,他已经将过往的一切都淡忘了,他只知道,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一个昔年的同袍!

直到闪着寒光的刀锋触碰到自己脖子的那一刹那,求生的本能才让张大海意识到对方想要杀人灭口,也让他本能的挥手去格那柄战刀。但是一切都晚了,他错过了保命的唯一机会——在赵强还在愣着的时候叫喊起来。

砍下去的这刀凝集了赵强全身的力气,他根本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从拔刀开始到刀锋从对方的脖子上划过,赵强就根本没考虑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要怪就怪你不应该叫我!猛的一用力,利刃迅速切开骨头。

“咕噜”一声,兀自还睁着大大眼睛的张大海,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子还蹲在那,而自己的脑袋却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

愤怒的吼叫只有张大海自己知道。

无头的尸体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流犯,惊起了一片人。

手指在轻轻的动,眼睛在不甘心的眨,望着尸首两处的张大海,赵强的心冷酷不已。他不后悔自己砍下这一刀,他也不考虑自己有没有杀错人,更不会考虑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如果不杀这个人,他一定会揭发自己!所以,他必须死!

“杀人了!”

几十个流犯慌张的叫喊了起来,好像躲避瘟神般窜出老远,惊恐的看着手中拿着滴血尖刀的赵强。

“怎么回事?!”

人群的尖叫声惊动了正白旗的清兵,也惊动了那个佐领。当看到一个副参领正站在一具尸体旁毫不在意的擦拭自己战刀时,佐领怔在了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质问对方。

“这个汉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抬头直视本官!”赵强十分跋扈的来到那个佐领面前,先声夺人,怒道:“你是怎么管的人,有没有规矩!”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佐领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个参领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奴才,但是在对方官威的逼吓下,他只能不停的请罪。

“卑职管教无方,请大人恕罪...”

“你过来!”赵强没有理会佐领,而是一指官道上正被眼前一幕吓得面色发白的包衣。

“大人叫小的吗?”那包衣哪曾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被砍掉了脑袋,那血淋淋的脑袋也真是太碜人了。听见赵强叫自己,他两腿直哆嗦,不知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参领大人叫自己做什么。

“就是你!”赵强喝骂一声:“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也想作死吗!”

包衣一听,就差哭了,一路小跑就奔这边来,“扑通”跪下就不停的请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赵强突然一把抓住那包衣的辫子,将他的头按得低低的,对那佐领道:“本官杀了你的奴才,现在就赔给你一个。”

“这...”佐领不敢吱声,他也被赵强可怕的样子吓得心慌。

“大人,使不得啊,可万万使不得啊...”那包衣一听赵强要将自己留给正白旗的人当奴才,吓得磕头求饶:“小的是明相府上的,大人万万不可把小的留在这啊,小的京里上有老,下有小...”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强甩手打了一巴掌:“罗嗦什么,再叫就把你脑袋扭下来!”

“使不得啊...”包衣心中一惊,却是再也不敢出声,只在那不停的磕着头。地上虽是泥土,他的额头也磕得都是血,可见他磕得是多么的重。

“米参领,怎么了?”

伏尔哈在前面等了这么长时间,见后面车队都没跟上来,有些心急,亲自打马过来看一看发生什么事了。一见赵强正在官道下面和那正白旗佐领说什么,还有个包衣奴才在那不停的磕头,不由在官道上问了句。

“没事,大人先行,下官这便让他们出发。”赵强回了伏尔哈一句,低声对那佐领道:“人要不要随你,本官还有军务在身,就不与你多说了。”

“是,大人慢走。”佐领心中把赵强骂了个祖宗十八代,这家伙哪冒来的,莫名其妙的就杀了自己的奴才,眼里还有没有我们正白旗!你说赔一个奴才就赔一个了?娘的,镶黄旗的人很牛吗!你当我们正白旗好欺负么!

这佐领只道赵强和先前那参领一样都是镶黄旗的,但心里骂归心里骂,眼下这正白旗可不是皇父摄政王那会是上三旗,被削弱的厉害,跟当年威风时比起来可差得远了。对方又是从京里来的,官职也都比自己高,人马也比自己多得多,这真要不依的话难不成还能和他们火拼不成?就自己这几十个赶鸭子上架的手下,一看就不是那些镶黄旗的人对手啊!真要犟着性子跟他们算帐,只怕自己都要被收拾一顿。

“磕你个头!”见地上的包衣还在不停的磕着头,佐领一肚子火没处发,一脚就踹了他个狗朝天。

“再他娘的磕,爷就把你头也给砍了!”佐领悻悻然的怒瞪了一眼正往官道上去的赵强,狠狠的“呸”了口唾沫,一踢那包衣:“给爷滚边上去!”

“这位官爷,小的不能留在这儿啊,小的是明相府上的...”包衣哭着求那佐领,希望他放自己离开,可是这佐领哪里知道什么明相不明相,没等他说完,就“啪啪”两个巴掌扇了上去,然后便让兵丁将他拖进那些流犯队伍中。

不要白不要,至少这奴才比那死鬼要壮一些,也不叫吃亏嘛...佐领如此安慰自己。

“大帅,出什么事了?”

赵强一上官道,葛飞虎等人就围了过来,周培公也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这人知道我的身份。”赵强对葛飞虎低声说了句,看了一眼周培公,他不好跟周培公说这话,也不好跟他解释什么,当下便什么也不说,只是点了点头便上马吩咐车夫们快点走。

车夫们大多是明珠拨来的包衣奴才,兔死狐悲,看着同伴竟然就这样被丢在关外为奴,他们敢怒不敢言。有想要为同伴说话的也迫于赵强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装好马车继续向前行去。

第三章 不冷不热

追上伏尔哈后,赵强觉得还是要将刚才的事情详细与伏尔哈说下,以免他生疑或是有什么不满,当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伏尔哈。当然,他只是说看到一个汉人奴才竟然对着自己冷笑,这才发怒杀了他,事后赔给了正白旗一个包衣。言语之中有对自己的暴戾脾气自责的意思。

另外赔给正白旗的那个包衣毕竟明珠府上的人,赵强并无处置的权力,原以为伏尔哈是明珠的爱将,肯定会就这事对自己说道几句,就算不公然指责自己,也会说几句自己的不是。没想伏尔哈听后,却是哈哈一笑,道:“不过是些奴才,杀了就杀了,谁让他不晓得规矩...你不过就杀了一个汉人奴才,就自责成这样,想当年我在南方,每占一城都要屠个千儿八百的,若是与你一样,本官岂不是要悬染自尽么?”又道:正白旗的人就算不满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敢找我们的茬不成?至于那个奴才,赔了就赔了,有何紧要的。明相既然把这些个奴才拨来供你差遣,就说明相爷十分看重你,这些人也可以算是你的奴才,打也好,杀也好,你自个做主就行,相爷保证不会对你有什么不满的。”

有了伏尔哈这话,赵强当即放下心来,也突生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慢慢折磨死伏尔哈,让他亲身感受一下任人宰割的痛苦,看看他杀人时与被人杀时会有何等不同的反应。

这日黄昏时分,队伍到达宁古塔,但没有入城,而是在早就得了快马通传的宁古塔都统衙门官员的陪同下,开进了城外一座八旗军营。

宁古塔官员们嘴里说的是军营,但等到了地方一看,却发现只不过是早已废弃的军营,营内杂草丛生,房屋破损严重,一看就是至少十多年没有住过人的。赵强这边还好,伏尔哈的脸色却早就变得铁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手下那五百镶黄旗清兵也是人人脸上都有怒色。

军营里面已经另有数十辆马车在,上面堆满了粮食和一些生活物资,赵强问了才知道,这些便是宁古塔方面奉了康熙旨意拨给自己丘禾部的物资。

“二位大人,皇上交办下来的差事我们都已奉旨办了,天色不早了,我等也要回城了,不然要是关了城门,我俩可要在城外冻一晚了。”

都统衙门的那两个官员都是从六品的小官,从见着赵强和伏尔哈始起,就不冷不热的,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交接完手续后,甚至连设宴招待的事都没提,而是直接告辞就要回城。

“二位慢走,恕本官不远送了。”

伏尔哈冷冷的看着这两个官员,他身后两个佐领也是愤愤不平,均道宁古塔的人也太欺负人了,竟然安排这样一个地方给他们住,简直就不把明相和他们镶黄旗放在眼里!二人有心想讥讽那两个官员几句,但是参领大人不发话,他们也不便开口,只在心中生着闷火。

反正只呆一晚就走,不入城更好,赵强可不想在城内再出现今天白天那一幕,再冒出个吴军旧部来当街喊上自己一声。张大海之事已经是相当侥幸,若不是自己出手够快,要让他再喊出其他什么来可是不得了,赵强现在想想都后怕,宁古塔方面安排他们在城外扎营正合他的意,做人还是低调些好,不可能每次老天爷都这么眷顾自己的。

“大人,宁古塔的人什么意思?”

“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吧,咱们可是皇上钦点的人马,他们凭什么这么冷眼对待!安排咱们住这等破地方!”

那两个宁古塔官员一走,伏尔哈手下两个佐领就忍不住要在参领大人面前吐一吐自己的不快。

“营中可曾安顿好了?”

不想伏尔哈却是没有接他们这茬,而是问起他们军士安营的情况。

“还没...”

两个佐领都是跟了伏尔哈多年的老人,对他秉性摸得很清楚,一听大人说这话,二人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伏乐哈不喜不怒的扫视二人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军士未安好营,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是,大人,卑职知道如何做了。”二位佐领忙躬身行礼,不敢再说,退了下去各自查看部下安营情况。

“米参领是不是也认为这宁古塔的人对咱们很疏远?”

部下走了之后,伏尔哈看了一眼赵强,突然说了句。

“下官不敢乱言。”赵强才不管宁古塔的人在想什么,也懒得猜测他们的用意。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的事情。”伏尔哈微微一笑,说了句:“看来巴海对相爷可是恨着呢...”说完也不理会赵强如何想,径直往营中去了。

巴海和明珠不和?赵强细细品味伏尔哈的话,突然失声笑了起来,然后便往车队那边走去。

这边葛飞虎和德丘等人已经安置好马车,就在营内生了大灶,车夫、护卫、那十几个读书人和老工匠们全都聚在一块吃起大锅饭来。赵强巡视了一圈,见一切都紧紧有条,并无错漏的,心下大安,肚子也饿了,便让护卫给自己准备饭食。

护卫们给赵强做的只是热熟的牛肉,另外还有几块薄饼,熬了点姜汤去寒。赵强吃了一口牛肉,想起周培公来,便让人叫了他过来,请他与自己一块进食。

听到赵强有请后,周培公没有拒绝,但在吃饭的过程中却是不吐一语,偶尔还用困惑的眼神瞅赵强一眼,搞得赵强郁闷不已,不知道周培公发现自己什么。

“周公有什么话想对在下说吗?”赵强忍不住想知道周培公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

听了赵强的话,周培公放下手中的牛腿骨,用一块方巾擦拭了一下沾上油腻的手,平静的说道:“没有。”

“没有?”赵强嘴角一动,周培公这样子像是没有事的吗?

“莫非周公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而对在下有所不满?”赵强喝了一口姜汤,抬头看着周培公。

周培公与赵强互视数秒后,凝声道:“米大人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赵强笑了一声,他当然想知道周培公何以如此怪异的看自己。

“那好,米大人既然想知道,那培公也就直说了吧。”周培公盯着赵强的眼睛突然问道:“不知米大人可否告诉培公,那赵强是何人?”

第四章 察觉

赵强“咯噔”一声,头皮有些发麻,矢口否认道:“在下不认识这赵强,也不知他是何人。”

“真不认识?”周培公眼中精光一射,并不相信赵强的说辞。

“真不认识。”赵强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抵赖,他知道张大海的那声叫喊肯定被周培公听到了,不然他不会有此疑心的。但现在还在宁古塔境内,并不是自己的地盘,如何能将真相说与周培公听。

赵强可不认为周培公能被自己的言语蛊惑参与反清大计,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周培公能深明大义毅然投效自己,参与汉人光复大业中,因为这个实在不是他的为人。要知道周培公骨子里透着一种对清王朝的服从与对康熙的忠诚,这从他终一生起起伏伏,不被重用却又对康熙死心塌地便可看出。因此要让周培公死心踏地为己用,最现实的办法便是“逼”:逼周培公为自己练兵,逼周培公为自己带兵,逼周培公为自己出谋划策,一步步的将他逼到关宁军阵营里。而实现“逼”的最好办法就是威胁恐吓,就是不择手段,套用梁山吴用的话说便是“任他什么心思,都要让他脱生不得,或无奈、或自愿,总要让他留下与众兄弟痛快吃酒!”

而要想“逼”出效果来,最好的手段莫过于让康熙知道周培公已经投入关宁军的阵营,已经开始在关外反抗他的统治了。唯有如此,周培公才能没有退路,才能与关宁军绑在一起。而在他看到反清大有希望之时,恐怕也舍不得一身才学无用武之地吧,赵强如此想道。

“既然大人不认识此人,那恕在下冒昧了。”周培公缓缓低下头,拿起方才那牛腿骨继续咬了起来,真的再也不说这事。待吃完那根牛腿骨后,他便起身告辞了,出门之时,似想停下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来周培公已经怀疑我了,此地不能再留了,我得尽快把他带回去。赵强也没心思再吃下去,草草啃了两口便和衣睡了,梦里甚至都梦见自己已经回到雅克萨,已经挥师雅克萨,已经将反清大旗插遍关外,已经兵进山海关......

次日,宁古塔城内没有一个官员到营中与伏尔哈会面,只有一个小吏送来了一封关防印信,方便伏尔哈进至罗刹后方后与各地八旗联络之用。

伏尔哈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宁古塔方面冷遇的影响,脸上已经不见昨日阴沉,一早见到赵强就笑呵呵的打起招呼,然后便让赵强吩咐车队出发,争取早点赶到丘禾部所在,好尽早部署相关作战行动。

伏尔哈这么急迫想去送死,赵强自然乐得高兴,很快便催促车队出发了。在镶黄旗五百清军的保护下,车队继续往北,用了三天时间赶到三姓,补充了一些物资后,便往墨尔根方向驶去。伏尔哈在每经一地驿站时,都要详细询问当地情况,诸如地形、驻兵、各族聚居情况,并且都做了记录。每日安营休息之时,都在帐中对着地图研究,不时划来划去,还召来手下军官商量战术。看得出,他对此次出战罗刹后方的行动十分重视与小心。从他的言语当中,赵强做了这样一个总结:此人能被康熙赐号“巴图鲁”,倒也是名符其实,而伏尔哈的思想便是后世有名的那句——“战略上藐视对方,战术上却重视对方”。

戴梓一家三口被藏在马车当中,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他们只知道已经出了关,却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周培公依然一声不吭,默默的跟在队伍当中,那些买来的读书人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多说话,队伍停下之后看到有什么活计的也抢着去做,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清高。两个老工匠这会却是累得不行,一路被颠得老骨头都快散了架,不过二人却也不叫苦。赵强曾劝勉了他们几句,告诉他们再忍几天便到了。二老倒也不埋怨赵强,只说恐自己年纪太大,帮不了大人什么,对此赵强只是一笑了之,不与他们多说什么。

离开三姓后,已是三月天了,农历三月,关内此时已是油菜花开,蜂蝶飞舞之时,关外虽然比不得关内,但也是大地一片青色,含花待放之时。温度也暖和不少,除了纵马急行,寻常之时棉袄已是不需穿了。

从三姓到墨尔根有几天时间,而且官道也破落不堪,越往北走,就越是见不到官道影子,只有各族百姓和商旅们常年行走踏出的小路,勉强可供马车过去。道路不便,速度自然快不了。镶黄旗的清军是可以快速前行,但赵强的车队却是没这个本事,而且没有他在,清军们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因此只能缓速保持与车队不要拉开太大距离。

“关外地广人稀,朝廷兵力有限,不能在各地设卡驻防,以致罗刹人如入无人之境,不断侵吞我大清土地,现朝廷大举用兵罗刹,仗肯定是能打赢的,却不知这战后朝廷又要如何在北地布防?”

一路上都没什么事,众人都忙着赶路,倒是有些无聊。见伏尔哈不时的观察两边地形,赵强便打马上去拉他闲聊起来,说是闲聊,但总要说些让伏尔哈感兴趣的事情才是。

“若是还如从前一般,只怕大军一撤,不出数年,罗刹人又要卷土重来,届时朝廷还得再派大军征讨,如此下去,不是空浪费人力物力,耗费国库吗?”赵强提出了最现实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清军一旦南撤,罗刹人便会再过来,到时康熙难道还要再次北征不成?

“朝廷自有主张,我想皇上和明相对此应有对策。”朝廷如何安排,伏尔哈可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将自己的差事办好就行。“我等只要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对了,听闻听那墨尔根曾被罗刹人洗劫过,却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墨尔根就是自己的人给洗劫的,赵强如何不知情况,嘴上却道:“墨尔根是去年被罗刹人洗劫的,城池已被烧毁,人口牲畜都被罗刹人抢走了,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住了,都荒废了,各族都怕罗刹人会再次来犯,所以都往南逃了。”

“罗刹人既然能侵到墨尔根,那就说明他们的兵力还是不少的,否则墨尔根不可能被攻陷。”伏尔哈皱了皱眉头,想到一个问题,疑惑的问赵强:“罗刹人可有火炮?”

赵强摇摇头:“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墨尔根也算是一座城池,若是没有火炮,罗刹人万不可能攻进去。嗯,看来罗刹人是有火炮的,那我们须得小心了。”伏尔哈点了点头,开始考虑如何应付罗刹火炮的事情,想了一会,大致有了主意,看了一眼天色问赵强:“此地离墨尔根还有多远?”

赵强抬眼看了下地形,肯定的说道:“不到一日路程就到了。”

“好,到了墨尔根之后本官要在那里留些人马策应,一旦有事,好及时请三姓与黑龙江的驻军支援。”伏尔哈谨慎的说道:“我部只有五百人马,你丘禾部也只数百青壮,合你我两家不过千余兵丁,此番不是大军出征,而是游于敌后,若是没有友军策应,万难成事。”

“大人考虑的甚是,下官也正为此担心,既然大人有了章程,下官与族人愿听从调遣。”赵强忙附和了一句,心里却在想恐怕墨尔根就是你的葬身之处,你就不必考虑什么策应与支援的事情了。

一路之上碰见几队进山购货的商队,问清对方身份后,伏尔哈并不为难他们,放他们过了。当夜在一处山脚下安营,次日清晨即赶往墨尔根。用了大半天时间终于看到已成废墟的墨尔根,荒荒凉凉不见人烟,四周山岭也是静悄悄一片,就连飞鸟都不曾见一只。

“全军止步!”

就在赵强查看四周动静,想看看自己的队伍埋伏在哪里时,伏尔哈却突然下令部下停止前进,立于马上一脸警惕的看着前方的墨尔根。

“大人,怎么不走了?”赵强不知道伏尔哈想干吗,忙打马过来问一问。

伏尔哈没有回答,而是跟只猎犬一样紧紧盯着前方,座下的战马也有些不安起来。他部下的那两名佐领也好像察觉到什么,不安的四处张望着。

赵强知道不好,恐怕伏尔哈已经察觉前方有埋伏,就在他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伏尔哈一勒座骑,轻轻的拔出了佩刀,对一个佐领点了点头,那佐领忙一挥手,当下就五六名清军纵马奔向墨尔根的废墟。

第五章 重围

打马出探的五六骑俱是马甲,又称骁骑,类似侦察骑兵,与前明军中的“夜不收”一样,皆是由悍勇不畏死之辈充当,手底下功夫都扎实得很,经验也都丰富。他们驶出之后,前后左右分散,不集于一处,一旦前方有警,必能保一人及时回去报信。

“大人?”

赵强有些担心伏尔哈会下令后撤,那样的话全歼镶黄旗的计划就要落空,连带着自己和这么多马车也是进退不能了。

“此地飞鸟不惊,走兽不动,必是有人藏身所致。”伏尔哈没有察觉赵强脸上的异样神情,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几个出探的马甲,沉声命令他:“米庆,你速归拢车队,不使战马和车夫惊慌四奔,待本官解决掉这些伏兵再跟上来。切记,我没给你号旗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伏尔哈并不畏惧四周伏兵,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和紧张。但在大战之前,他必须先妥善安排好米庆等人,否则就是打赢了这些埋伏的罗刹人也没有意思。毕竟他的任务是潜入罗刹后方进行袭扰,而不是求一战之胜。他到现在都没有怀疑为什么在墨尔根这里会突然有伏兵。

“是,大人!”

见伏尔哈让自己退到后面去,赵强忙应了一声,迅速掉转马头奔往车队,招来葛飞虎、德丘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车夫们便将马车团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圆形方阵的防御架势。但却也是将道路堵得结结实实,若是伏尔哈的人不支,连条退路也没有。

那十来个读书人不知道前方发生何事,见到主子脸上一脸凝重,车夫们也是慌里慌张,他们隐隐感到有危险,缩在车阵当中牙关直抖,不敢乱动一下。周培公却是爬上一辆马车,抬头朝前方看去,对于他的这一举动,并无人来管他。

几个出探的马甲已经奔到废墟前面,此时临近傍晚,天色有些发黑,几人无法清楚分辨废墟后面是否有人。相互叫唤几句后,两个马甲一甩鞭子想从东面绕到废墟后面一探究竟。然而当他们才转过去,却猛的看见废墟后面突然冒出数不清的人头来。

“罗刹人!”

最先看到那些人脸面的马甲失声叫喊了起来,那些红毛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罗刹人。随着他的这声叫喊,所有的马甲都看到了废墟后面有无数的红毛鬼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回去!”

领头的马甲大呼一声,便要掉头回返本阵,但突然他下意识的勒住了马头,扭头朝北面看去,因为他听到大地传来一阵抖动。骑兵!他的心一惊,却是没有立即逃回本阵。他要知道对方有多少骑兵,这是他的使命。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停顿是多么的愚蠢,因为他看到近千名骑兵正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比起废墟后面的罗刹人不知多了多少。

眼看那些骑兵就要冲过来,马甲们再艺高人胆大也不可能挡住这股奔腾的铁流,于是他们一个个抢先往本阵冲去,顾不得出探返阵的先后规矩了,这会只想快点逃回阵中,不然自己肯定要被踏成烂泥。

由远及近的关宁骑兵如何能让这几个出探的清军逃回去,再距离他们还有数十米的时候,最前面的骑兵们已经搭箭瞄向了他们。

“嗖!嗖!嗖!”

几百枝利箭顿时破空而出,连人带马射倒了那几个想逃回去的马甲。而废墟后面,格里夫斯基指挥着他的哥萨克大队也缓缓的踏出废墟,一队一队的向着对面的清军挺进。于此同时,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在联队长江四的指挥下,也呈战斗队形从墨尔根西南的树林中冒了出来,无声无息的向着那数百清军接近。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看到对方不仅有罗刹兵,还有骑兵时,佐领巴哥就大吃一惊,再看到还有数不清的火铳手出现在侧翼时,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这些敌军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慌什么!”

伏尔哈也没有想到埋伏在这里的敌军竟然有这么多人,他已经清楚的看到,敌人不仅有罗刹人,还有包括汉人在内的其他敌人。但他并不畏惧,他相信自己手下这些能顶上五千汉人的八旗劲旅完全可以击溃对方,就算不能战胜他们,自保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种自信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实力的体现,因为伏尔哈坚信他们是战无不胜的八旗精锐!

伏尔哈十分冷静镇定,他迅速分析了对方最有可能从哪面攻击己方,然后下令展开战斗队形,随时准备冲锋。当然,他也不忘将自己的亲兵队列于阵外,好在关键时候由自己亲领直插对方最薄弱的环节——那些火铳兵们。根据与吴三桂的军队作战经验,那些火铳兵们往往是不堪一击的,只要舍得死上点人,一鼓作气就能将他们撵得跟羊羔子一样,到时对方的阵脚就要自乱,只要对方一乱,那就什么都好办!这次就让罗刹鬼尝一尝我八旗的厉害,伏尔哈猛的一吸气,紧紧盯住前方。

在参领大人的调度和自信感染下,原本有些惊慌的清军们也很快调整了心态,他们熟练的操控马匹列好队形,取箭的取箭,拨刀的拔刀,并且摸出一把豆子塞入战马的嘴里,让它们保持足够的体力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恶战。

“大帅,咱们的人到了,我们是不是?”葛飞虎摩拳擦掌的向赵强请战,光看着友军杀敌自己却不能去杀上几个,当真是心痒得很。

赵强一直在注视着伏尔哈,看清他的部署后,笑着对葛飞虎说了句:“咱们就在这看着吧,看看这几个月功夫,咱们关宁军的战力有何改观。”

伏尔哈部署的一点差错也没有,但是实力的悬殊不可能仅靠他的有效调度就能抵消的。

“大帅可是在看着我们,等下千万不要丢了咱骑兵师团的脸!”

“千户,咱们直接冲过去不就完了,干嘛非要让近卫师团的人打头阵?”

“这些清军可是京城过来的禁军,骨头硬得很,咱们直接冲上去,肯定要折损不少人手,让近卫师团把他们轰散咱们再动手,不是方便得多嘛。”

马龙向部下解释了下为什么不直接冲阵的原因,然后迅速派人与指挥哥萨克大队与后卫师团一部的吴四取得一致,很快,江四那边便开始动起手来,大喇喇的将本部推进到离清军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然后等待友军的保护。而清军在伏尔哈的指挥下,并没有轻动,伏尔哈已看出对方意图,他在等待对方步兵与骑兵交汇时的混乱全力一击。

第六章 火器制胜

天色越来越黑,随着距离的拉近,所有的清兵都感到了一种压迫感,战马开始燥动起来,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鸣。求战的本能与杀敌的渴望也让他们的大脑开始充血,望着对面数倍于己方的敌军,最初的慌乱早已消失,这会只剩征服与屠戮的快感。

“罗刹人侵我土地,杀我百姓,今天就让我们用手中的刀剑告诉他们,该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镶黄旗的勇士们,用敌人的脑袋来证明你们的勇敢与强大吧!”

“皇上在京城等着我们胜利的佳音!”

伏尔哈在两个佐领的跟随下,打马绕着自己的队伍奔跑了一圈,他要告诉自己的部下,罗刹人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些裹挟来的叛军更是懦弱得不堪一击!只要勇士们的战意燃烧得炽热无比,任何敢于阻挡自己的敌人都将分崩离析!这个世上,只有咱们满洲人的八旗才是最强大的军队!

在观察了对方的火铳兵后,伏尔哈决定全军出击,不留余力的主攻这些火铳兵,迫使他们溃散,然后就赶羊般将他们撵向那些骑兵和罗刹人队伍当中,利用混乱一举击败敌军。不可否认的是,伏尔哈在下这个决定之时,还是考虑到了罗刹兵一贯的凶名,他怕直接冲击那些罗刹兵,会取不得什么预期的战果,于其出击不力被动反击,倒不如选那些由汉人、索伦人、达斡尔人、鄂伦春人组成的火铳兵下手,对付他们,简直太容易了!

“大帅,他们在等什么?”

见镶黄旗的人迟迟不动,德丘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的形势很明显,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这个时候应该果断的选择突围点或者先发制人,哪能就这样呆呆的等着对手一步步的合拢呢。对于伏尔哈的那些叫嚷,他是发自内心的好笑,虽然在不久之前,他也对满八旗敬畏如神,可是在关宁军的经历告诉他,八旗也不过尔尔,他们以前的无敌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碰上对手而已!

“他们是在等出击的最好时机。”

赵强指了指不远处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告诉德丘:“如果我猜的不错,伏尔哈进攻的目标就是咱们的火铳兵了...战前动员结束了,我想他也该出手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前方的清军突然发一声喊,然后迅速打马冲向正在与友军交汇的第一联队。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就是近卫师团。

“他娘的,果然是在打老子的主意!”

立于阵后的江四见清军朝自己这边杀来,冷笑一声:“传令下去,放他们进五十步内再射击!”又补了一句:“有违令者,阵斩不饶!”

“是,千户!”

传令兵闻言一凛,五十步之内才可以射击,这似乎有点危险,但他也仅是怔了怔,便很快打马沿着阵中高声传达联队长的命令。

五十步的距离相当于后世四十五米距离,这个距离是十分危险的,因为高速冲剌的骑兵会在短时间内就冲近阵内,届时只有火铳的第一联队必将任由宰割。一般火铳兵作战都是在火铳能够射击到的最远距离——八十步外就开始射击,以迟滞骑兵的进攻速度,打乱他们的冲锋阵形。如果放对方进了五十步内,那就意味着如果己方的射击起不到压制性战果,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军崩溃,因为只有火铳的步兵完全没有能力反抗高速冲到面前的骑兵。

但江四不怕,他相信大帅教授的三段射击足以弥补距离的缺陷,经过一个冬天的训练,他对自己的部下也充满信心,他深信,那些藐视自己的八旗兵必将在密集火铳的打击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当然,他下达五十步内才可以射击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出于射击效果的考虑,部下这一千多火铳兵只有三分之一是有过实战的,而其余三分之二都是从汉军营新补入的新兵蛋.子,他们的火铳实弹训练也限于火药的缺少而只能进行为数不多的十几次,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按大帅的练兵要求进行队伍与号令的训练。此次是冬训之后的第一次作战,而且又是大帅亲自部署的战斗,并且对方还是老对手八旗军,所以江四不仅要打赢,还要赢得漂亮。出于最大程度发挥火铳射击的效果,他冒着一定风险将射击的时机定在了五十步内,这个距离,就是最差的士兵都可以闭眼射中敌人!

“千户,鞑子们冲近卫师团去了!”

骑兵们眼睁睁的望着几百清军冲步兵而去,而自己却只能在旁看着,一个个心急如焚,百户们已经过来请战多次了,却都被千户马龙给斥了下去。又一个总旗一脸急燥的跑来时,马龙一句话也不让他说,骂道:“急什么,等着看好戏吧!这仗总不能让咱们骑兵全包了吧,总得让步兵兄弟们表演一下。你们他娘的就是瞎操心,急啥子急!皇帝不急太监倒急了,给我滚回去!”

“是,千户!”那总旗被训得一声也不敢吭,灰溜溜的就退了回去。

吴四这边却是一点也不急,他手下有后卫师团的一个大队,外加自己的教导大队三百士官,还有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哪怕近卫师团全军覆没,他也毫不怀疑这几百镶黄旗的清军注定要全数死在这墨尔根。不过大帅之前的命令要求让近卫师团派一个联队参战,以检验火铳兵对抗骑兵的战斗力,以便在对清战事时能够吸取教训和经验,让近卫师团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吴四便乐得在一旁观战,事实上他对于火铳兵的战斗力还是有怀疑的,尤其是对阵八旗骑兵,吴四可一点也不乐观。要知道当年吴军中配备火铳的营头几乎清一色的逢骑必溃,根本起不了作用,真正解决战斗的还得靠大刀长矛!

希望大帅费尽心血组建的火铳兵能够如大帅所想那般发挥奇效吧!吴四望了一眼远处的车队,不知道大帅现在是否也在看着这边。接到赵强护卫送来的信后,吴四才知道赵强冒险去了京城,不禁为赵强的安危担心不已。接到命令的当天就派人前往雅克斯调兵,自己则当天就带人去了墨尔根。在几天的等待里,吴四一直心血不宁,害怕赵强有什么意外,那样的话,关宁军上上下下这么一大摊子可就要毁了。“只有大帅才能统领关宁军,也只有他才可以带着弟兄们杀进关内,除了他,我吴四不相信任何人!”这是吴四经常对部下们说的一句话。

看到部下们已经完成加速准备,离对方的火铳阵列不到一百步时,伏尔哈鄙视的望着那些看上去很年轻的敌人,蠢货,你们再不开火只有被砍的份!

“为了大清,为了皇上,杀啊!”佐领巴哥一马当先,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那些黑洞洞的火铳口让他有些发颤,但看了一眼自己的板甲后,心中大定,挥舞着长刀呼喊着便冲了上去。紧随其后的清军听了佐领大人的呼喊,脚下一用力,“呼”的一声便跟了上去。他们也在计算着对方开火的距离,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当发现自己已经冲到对方不足六十步距离,而对方竟然还不开火时,狂喜迅速蔓延开。这些身经百战的镶黄旗精锐太清楚剩下的距离对于胜利有什么意义了。

“砰!砰!砰!”

在巴哥等清军冲到五十步之内时,终于铳声响起来了,战场上方立即升起一片黑烟,遂之响起人马的哀叫与悲鸣声。这阵铳声也让冲锋的清军心里一定,终于等到他们开火了。同伴的死伤不是他们所考虑的,他们只知道自己没有被对方的火铳击中,而这意味着自己可以放心大胆的突入敌阵,然后疯狂的收割人命了。

“冲!”

伏尔哈在铳声响起来之后毫不犹豫的下令部下继续冲锋,清军们也是人人奋勇,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叛军的火铳只能打响一次,他们必须要重新装药才能发射!可惜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伏尔哈在冲锋的路上一直在注视着那些骑兵,他很担心那些由乌合之众组成的罗刹骑兵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那样自己攻其弱点直溃其军的计划就要被打破。庆幸的是,那些罗刹军官太愚蠢了,他们竟然天真的以为火铳兵可以单独对抗自己的骑兵,实在是太笨了,这个愚蠢的决定将是你们此战最大的后悔!见最前面的人已经冲到四十步了,伏尔哈不禁松了口气,大势已定!

“嗷嗷”叫吼的镶黄旗清兵们也仿佛看到待宰牛羊般,兴奋的冲了上去,此时他们的眼里再也没有怀疑,也再也没有对火铳发射的恐惧,他们知道这些蛮子军不可能再打响那些烧火棍了!谁知,他们的战马才跑了几步,就又听见一阵“砰!砰!砰!”的轰射声。与之对应的是冲在前面的数十骑好像掉线的风筝一般翻倒在地。

嗯?!伏尔哈被这铳声听得一愣,但很快就不当一回事,这些叛军倒也狡猾,知道留有余力来个二次打击,可惜你们再也没有什么手段来阻挡我八旗勇士的利刃了!

“冲!”

伏尔哈用力的吼叫着,眼睛之中布满嗜血的凶光,战刀高高举起,直指一名蹲在地上手忙脚乱装着药子的敌兵。

清军们也如同他们参领所想那般,露出狰狞的面目扑向那些火铳兵。

跪下老老实实的挨我一刀吧!

可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对面那些已经发射完火铳的叛军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就要冲到自己面前的清军,他们或是突然下蹲,或是快速退向后排,而在这些变化当中,始终有两队百人的火铳手平衡的举着手中的火铳。

对手的变化伏尔哈也看到了,但仅是短暂的犹豫,因为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还差二十步,只要突破这最后二十步,一切都将结束。

现实粉碎了伏尔哈的幻想,当听到火铳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一下就懵了,前面两轮火铳至少让大半个佐领失去战斗力,现在再来一轮,自己身边就将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

混蛋!看到那些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勇士绝望的倒在了叛军阵前时,伏尔哈暴怒了:这些狡猾的蛮子,你们太卑鄙无耻了!

可是,现在伏尔哈连骂娘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因为在第三轮火铳刚刚打响之后,对面竟然又响起了火铳的射击声,然后所有没有倒下的清军都看到一个让他们可怕万分的场景——一队队装好药子的火铳手竟然开始主动出击了,而他们的人手竟然只剩不到百人。翻落在地的同伴和受伤的战马成了继续冲锋的最大障碍物,残余的百名清军再也不可能冲向对方了。

怎么会?怎么会!死了一大半人,竟然连对方的边都没摸到,伏尔哈心头涌上莫名的寒意,这些罗刹人的火铳兵在使什么魔法?他们怎么不是跟那些汉人一样使用火铳呢?

“撤!撤!撤!”

不知道是老天爷保佑还是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巴哥竟然没有被火铳击中,这会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不过看着眼前的情形,他知道己方败了,如果再不跑,那些火铳手们会近距离的对着自己开火。他还是很忠诚的,在调转马头撤退的时候,他一把拽住参领大人的马绳,拉着他一块往后跑去。他们这一跑,残余的百名清军忙发一声喊,也魂飞魄散的往后跑去,这会他们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雄心壮志,也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狂妄自大,目无一切,他们只知道这里是地狱,是阎罗殿,是会吞噬人命的陷阱...

“去收拾残局吧!”

火铳兵们的战果让战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到那几百镶黄旗清军已经完了的时候,马龙足足呆了十几秒,才放声大笑起来,然后一挥马鞭,对那些也看直了眼的百户、总旗们下令冲锋。

吴四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骇得目瞪口呆,第一意识想到的就是难怪大帅要花这么大血本组建火器队伍,原来这火器兵当真可以制得了八旗骑兵!

“都别他妈的愣住了,全给老子去痛打落水狗去!”一声令下,后卫师团和教导大队、哥萨克大队如下山猛虎一样向那些清军残兵冲了过去。哥萨克大队里的俄国兵们打一开始就瞧不起这些所谓的八旗劲旅,若是关宁军让他们打头阵,恐怕早就结束战斗了。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进攻命令,全都“嗷嗷”叫的冲了过去,唯恐落于人后,因为那些清人的首级可是算军功的!要是让那些骑兵们抢了,那这会可是白来一趟了。

“大人,他们的骑兵上来了!”

望着潮水般涌来的罗刹骑兵和步兵,巴哥都快哭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拉着已经懵了的参领大人,带着残余人马四处乱奔,可是怎么也冲不出去。三面被重重包围,退路又被该死的索伦车队给堵得水泄不通,这会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第七章 满人不降者,照此办理

“大人,你醒醒,你醒醒啊,大人!”

拼命的摇晃呆若木鸡的伏尔哈,巴哥欲哭无泪,抵抗已经没有任何效果,只会加速死亡,当同伴一个个倒在乱刀之下时,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这残酷的屠杀。不过对方似乎不着急将他们全部杀光,而是戏虐的围住他们,眼神中满是嘲笑和讥讽。这种眼神巴哥有点熟悉,似乎当年也曾在同伴的眼睛中看到过,不过那时,他们是胜利者。

参领大人变成这样,巴哥束手无策,他知道是没有办法突围出去了,索性下马将伏尔哈抱到地上,然后跟着瘫坐在地上,刀也不拿了,就那么随意的丢弃在那。清军残兵们也是人人胆丧,望着黑压压的人头,他们从毛孔里透出寒意。佐领大人这一坐,彻底粉碎了他们突围的念头,情形已是如此,还撑着做什么。也不知哪个先叹了口气,翻身坐在地上,很快,几十个清兵全坐到了地上,低着头默不作声,任由敌人指着自己笑骂。

“让开!”

关宁军的人群被一群军官分开,脸上扬溢着胜利喜悦的吴四冷冷的扫视一眼这些放弃抵抗的清兵,对还在发呆的伏尔哈叫道:

“伏尔哈,我们大帅念你是条汉子,你投降吧,我们可以给你个活路!”

“大人?”巴哥一听这话,突然生出一股求生的欲望,眼巴巴的望着毫无反应的伏尔哈。一众清兵也都精神一振,不约而同的看向参领大人。人之将死之时,突然听到可以活下去的话,无疑溺水之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只是虚无的影象,他们也都会视为最后的救星。世上真正不怕死的人毕竟少,有哪个不想活下去,这些个镶黄旗的清兵在以往的人生中不知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汉民,不知听到多少求饶的话语,不知在自己的笑声中砍下多少汉人的脑袋,那时,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怕死,他们以杀人为乐,他们以破家为荣,可是今天,当自身陷入当年他们屠刀下惨死者的境地时,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死亡真的很让人恐惧。

参领大人会不会投降,让我们活下去呢?这一刻,大部分清兵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们不安焦虑的望着好像梦游一般的参领大人,心“扑通”的跳着,眼神之中充满渴望。

在短暂的等待之后,伏尔哈终于回到现实当中,他没有去看自己的部下,而是摇摇晃晃的起身看向吴四,不甘心的问道:“你们到底是罗刹的军队,还是什么人?”他已经怀疑与自己交手的这支军队真实身份了,虽然他改变不了失败的命运,但他却想死得明明白白。如果连打败自己的军队都不知道是哪方的,他真的有些不甘。

“罗刹人的军队?”

吴四闻言呵呵一笑,不屑的道:“罗刹人只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你所看到的这些罗刹兵只不过是我们的俘虏。”语气一扬,有些骄傲的说道:“告诉你,我们是关宁军!”

“关宁军?”伏尔哈一愣,脱口就道:“你们和吴三桂那逆贼有什么关系?”

听了他这话,吴四大怒,喝道:“大胆,先帝的名讳岂容你这鞑子玷污!”

几个吴军旧部出身的百户、总旗也跟着喝骂起来,他们不能容忍一个鞑子说先帝是“逆贼”!

伏尔哈恢复意识后,人也镇定下来,或者说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喝骂,因此对于那些军官的怒骂他毫不为意,只紧紧看着吴四,沉声问道:“你们大帅到底是谁?”

吴四刚要开口,却听声后传来赵强的声音。

“伏大人,在下便是关宁军大帅。”

大势已定之后,赵强便带着护卫们过来了,他刚才让德丘吩咐吴四不要杀死伏尔哈,因为一路行来,他还是有些敬重伏尔哈的,原本是想杀掉此人,现在想想,还是给他个活路,让他去银矿当苦力吧,也算是废物利用吧。不过想到伏尔哈的性子,估计可能不会投降,所以赵强便想亲自劝他一劝,毕竟是自己给他设的死亡陷阱,现在留他一命也算是小小的补偿吧。

在葛飞虎等护卫的陪伴下赵强径直穿过人群,吴四忙与一众军官要弯腰行礼,却被赵强制止了,示意他们不要多礼。

“你?!…”

看到赵强出现,伏尔哈如五雷劈顶一般失声道:“你不是索伦人米庆吗,怎么会是什么关宁军大帅…你...”

“索伦米庆只是本帅的化名,若不如此,本帅如何能进得了关。”赵强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有些同情的看着伏尔哈,劝道:“事已至此,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本帅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刀扔下,本帅可以给你个生路。”

伏尔哈深吸一口气,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墨尔根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伏兵,原来这米庆早就安中布置好了,他是存心要消灭自己的人马。此人身为叛军首领,却敢潜入京城,倒是胆大得可以,想到皇上和明相对米庆的重托,伏尔哈心中百般滋味,不由苦笑一声,皇上和明相竟然都被这米庆给耍了,还指望着他可以领着族人配合自己作战,一同打击罗刹人,真是可笑啊!

我堂堂八旗男儿,御赐巴图鲁,如何能投降你这卑鄙小人!伏尔哈又气又急,恨自己未早能识破这米庆身份,以致今日有此惨败,使皇上和明相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心中愧疚无已,他没有怪明珠识人不明,而只怪自己有眼无珠。

罢了,事已至此,想那么多做什么,伏尔哈冷笑一声,脖子一耿,青筋暴起,傲然说道:“世上只有战死的满洲勇士,绝没有投降的八旗汉子!”说完将手中的长刀朝赵强一指,喝道:“想要我的命,得看我的刀答不答应!”

“是吗?当真这世上只有战死的满洲勇士,没有投降的汉子吗?”

赵强挥手示意护卫们不要挡在自己面前,一个败军之将怕他什么?指着那些坐着的清军问道:“你们也要和学你们的参领大人一样不投降吗?”

“想我们投降,你做梦!”一个清兵憎恶的朝赵强“呸”了一口:“吃里扒外的叛逆,我八旗男儿誓死也不降你这等小人!”话音未落,却听“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整个便往后倒去。只见胸前已是开了个大洞,正“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鲜血。

赵强将火铳扔还给一边的士兵,看都不看那中枪挣扎的清兵,只问那些被惊呆的清兵:“你们降不降?”这边已有士兵将火铳递给他,护卫们又要开始点火绳了。

一见那火铳指着自己,再看同伴的死状,一众清兵再也硬不起来,纷纷说道:“降,小的愿降,小的愿降,大帅开恩啊!”到这份上,连“大帅”也叫出来了,可见这些个镶黄旗清兵已是彻底吓破胆了。这会只想求活,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众清兵磕头愿降的样子让赵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一脸微笑的将火铳指向巴哥,似笑非笑道:“巴哥佐领,他们愿降了,你呢?”

“我…”

巴哥心里发毛,他当然不想死,但是就这么投降了,好像也太过丢人,脑中犹豫再三,迟迟下不了决心。不过待看到赵强有些不耐烦的将火铳口抬了抬后,他却是再也顾不得多想,猛的趴下不住磕头求饶:“小的愿降!小的愿降!大帅开恩给小的个活路吧!...”

“哈哈,好,很好。”赵强将视线转向伏尔哈,讥讽道:“伏大人,你可都看到了,你所谓的八旗勇士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你们这些混蛋,丢尽列祖列宗的脸,你们不配当我八旗勇士,你们这些懦夫!他就是现在不杀你们,也会活活折磨死你们的!...”伏尔哈被部下们的举动气得两手直抖,恨不能挥刀把他们全杀了,省得在这丢尽旗人勇士的脸面。

“伏大人,本帅再问你一句,你愿不愿降?”

赵强可不想看伏尔哈在那骂部下,他只想只知道伏尔哈这个所谓的“巴图鲁”到底有多勇敢,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呸!”伏尔哈扭头狠狠的瞪着赵强,他那眼神明白无误的告诉赵强:我不会投降的!

“砰!”

见了他这眼神,赵强冷哼一声,也不与他多说,火铳口往伏尔哈左腿上一指,护卫当即点燃火绳,数秒之后黑洞洞的铳口便喷出夺命的火焰,冲膛而出的铅子顿时将伏尔哈的腿轰的稀巴烂。

“呃!”

伏尔哈左腿被轰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往后倒去,疼痛让他失声叫了一下,额头汗珠直渗,却是硬咬着牙关强自支撑。他不想让这个汉人看自己的笑话!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满洲勇士的声名不能被自己丢了!尤其是在汉狗的面前丢人!他们不配!

“降不降?”赵强根本不理会伏尔哈这会是不是疼得说不出话,只面无表情的对他再问了一句。

要是降了早就降了,何必吃这苦头!伏尔哈果真是硬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不降!”

“砰!”

又是一声铳响,这回却是打在了伏尔哈的右腿上。

“现在呢?”赵强冷冷的望着就快疼晕过去的伏尔哈。

“你打死我吧!我死都不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伏尔哈发狂,他恶毒的咒骂赵强:“你们这些可恶的汉狗、叛逆,朝廷一定会荡平你们,把你们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诛尽你们的九族,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用尽最后力气痛骂几句后,伏尔哈终于撑不住,眼皮一番晕死过去。

“砍断他的双手双脚,割掉舌头,挖掉眼睛,整个酒坛子给泡上,记住,绝不能让他死了,本帅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伏尔哈的倔强不屈让赵强暴怒不已,竟然做出了一个惨无人道的决定,就是将这个骨子里看不起汉人的满人做成人彘!

言毕,又不解恨,对一干部下吩咐道:“今后但凡有不降的满人,一律照此办理!”

“嗞!”吴四等人听了赵强的吩咐,倒抽一口冷气。却是谁也不敢有异议,忙齐声应道:“是,大帅!”

“收拾战场,今夜就安营在此,明日一早赶回首义城。”

赵强说完之后便掉头离去。吴四等人忙吩咐部下收拾战场,安营扎寨。巴哥和那几十个投降的清兵都被赵强方才的命令给震呆了,也被参领大人的惨状吓傻了,在被拉着绑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第八章 血肉父母所赐 衣冠祖上所承

“多行不义必自毙!”

“哈哈,好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

望着周培公那一脸正色,赵强怒上心头,盯着他足有数分钟才压抑住心头之火,缓缓说道:“周公在为伏尔哈叫屈吗?”

“胜负平常事,伏尔哈败了便败了,你杀了他便是,但你却行禽兽之事,将他做成人彘,实在是叫人不耻!此等酷刑本乃心胸狭窄之妇人所为,今你却行此酷刑,可见你也只能与妇人一比,一介妇人之辈还狂言要挥师入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培公浑然不惧赵强陡变的脸色,轻蔑的看着他,眼神之中甚至还有几分嘲笑的意思。

赵强呼了一口气,轻笑一声,看向帐外:“伏尔哈不肯降我,本帅酷刑对他有何不可?”

“你说呢?”周培公反问一句。

“你说本帅在行妇人之事,以大恶之举行事,想来是说本帅纵可以逞一时之威,必不得长久,说不定不用多少时日就会身陷万劫不复之地吧?”

周培公不卑不亢道:“你知道就好,纵览史书,绝无暴戾之人能够取得人心,最终功成名就的。”

“若照周公这么说,鞑子入关杀我千万汉民,却如何能窃得我汉家江山的?”赵强突然转过身子再次盯着周培公。

“此一时,彼一时,现圣君在位,天下归心,百姓安居乐业,只此一点便胜过前朝许多。”

清军入关大小屠杀数百场,屠戮汉人不下千万之众,此点周培公倒是有数,但在他眼里,入关屠杀无可厚非,否则各地汉人如何肯归顺大清安享大平。屠得几城也不过是为了更多的汉民不敢反抗而为,初衷也是为了保下大多数汉人百姓性命。此即大恶为大善。

“周公倒会避重就轻,替鞑子粉饰。”

听周培公竟如此说话,赵强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周培公果然奴性深重,看来这晓以大义是万万行不通的。

“我劝你还是向朝廷归降得好,北地边荒,你又如何能成得了事?吴三桂起兵之时何等的声势,最后不还是烟消云散,为世人所唾骂吗?我看你部各族杂处,内中还有罗刹红毛鬼,用一句乌合之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周培公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关内百姓长乱思安,现好不容易过生太平日子,就算你成功挥师南下,这天下百姓又能有几人响应于你,愿归顺与你的?别的且不说,只看你这关宁军,怕到时“鞑子”一呼就要落在你们身上了。那时,你所谓的恢复汉人衣冠又从何提起呢?只怕这关内关外不论是汉人还是满人或是他族之人,都会共讨你!”

见赵强好像听得有些入神,周培公心下一动,进一步劝道:“现朝廷大举用兵罗刹,你部也小有气候,若是能助朝廷出战罗刹,届时皇上必不会计较你以前之事。大丈夫在世,不过为个万户候,若你愿归顺朝廷,在下以性命担保皇上必厚待于你!…”

“周公的好意本帅心领了,但本帅有一事实在不明。”赵强突然打断周培公,问道:“周公身为汉人,何以对占我家园,奴我同胞的鞑子如此赤诚的?”

“既定鼎中原,当为各族之主,这鞑子一称便是可以去了的。当今圣上礼待前朝,诏修前明皇陵,开鸿儒恩科广揽前明士子之心,年年祭祀孔圣,开科举纳谏言,修河道治水利,轻徭役善待百姓,哪一点做得比汉人皇帝差了?”提到当今皇上,周培公心中油然就升起钦佩之情,面朝南拱手道:“当年唐太宗为各族共举为天可汗,其实李家血统也是汉胡杂处,非正统汉人,太宗能为天可汗,我大清康熙皇帝更可为汉人之主!”

“汉即为汉,胡即为胡,汉胡如何能混谈!非我族类,自不会善待与我!我汉人江山千年以来所受荼毒皆来自胡!汉胡血仇,华夷大防,岂可轻忘!”赵强再次暴怒起来,这周培公的脑袋里到底装得是些什么,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铁杆汉奸!

“汉人之称为汉武帝之时起,然至后世,有五胡乱华之祸,辽金蒙古都曾占领中原,这汉人之血缘本就稀薄,你口口声声说为汉人,却不知你这所谓汉人又是否为真汉人呢?”周培公一脸讥笑的望着铁色铁青的赵强。

“本帅血肉父母所赐,姓名衣冠皆为祖上传承,不论祖上有无他族血缘,今本帅既是汉人,便就是汉人!身为汉人者,自以护我汉人同胞为己任。当年东汉陈汤有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本帅不才,不敢与先贤相比,但也不愿苟活在异族统治之下,有朝一日,本帅必挥师入关,重振宇内,杀光那些欺凌我汉人的满洲狗!”

周培公闻言也是气得脸涨得通红,脱口就道:“你好大的口气!”

“事在人为!”赵强冷眼看向周培公:“华夷大防在周公心中当真不值一提么?”

周培公微哼一声:“华夷大防不及君臣之义!”

“好,好,好!”

赵强连说三个好字,霍的转过身子,斩钉截铁道:“不降我者,必诛其心!本帅今日将伏尔哈做了人彘,他日还要将那些同样不肯归降的满人也做为人彘!本帅就是要天下人看看,欺我汉人的蛮族是何等的下场!他日入关之日,周公就会看到关内再无一胡一蛮,有的只是我汉人!”

“说我暴戾,说我恶毒都没有关系,本帅就是要如此行事,大破才大立,大恶为大善,在本帅心中,千万被奴役的汉人同胞才是本帅的血肉所在,区区鞑子就是尽数杀光又有什么了不起。与我千千万万汉人相比,何为恶,何为善,难道周公分不出吗?”

“你这番疯话也就是能对我说说,试问关内汉人谁又会相信你,谁又会认同与你!在他们眼里,皇上才是皇上,你和你的军队不过是一支蛮荒的叛军而已!你若南下,必将为千夫所指,万夫所骂!”

“骂我的都是奴性深重的汉人,他们骂我,我便杀他们,杀得人多了,这天下自然也就无人敢骂我,自然也就太平无事!”赵强再次大笑起来,笑完猛的对周培公一瞪。

“明亡以来,我血性汉儿都已赴死,剩下的都已经没了血性,他们与你一样,骨子里透着奴性,你们害怕,你们恐惧!为什么,因为你们被满人的屠刀吓怕了!现在本帅就是要以暴制暴,以恶制恶,让满人同样被我的屠刀吓倒!你我都清楚,一个被做成人彘的满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满人人彘的出现,就将呼唤起被奴役的汉人最原始的血性!到时候,我看不过百万之众的鞑子如何再能窃居中原!”

“不过周公既落到我手上,你便是想为你的主子效忠也是不行了,哼,我想周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大名如何被康熙提起了!”

“我对大清,对皇上之心苍天可鉴!你以为你使些龌龊手段,就能使皇上疑我,让我心甘情愿替你卖命么!我劝你还是早点收了这个念头吧,当年我能为朝廷平你们这些吴逆,今日又怎会替你们这些吴逆反朝廷呢!周培公大好男儿,顶天立地,朝秦暮楚之事断然做不出来,更何况为你这跳梁小丑为虎作怅!”

“那倒未必...”赵强抬了抬手,却是突然止住,吩咐德丘:“把周公带回去,好生看着,记住,可不要怠慢了他。”

“是,大帅!”德丘在外面听到现在,对这敢跟大帅顶嘴的周培公恼得不行,本想着等会教训他一顿,没想大帅却这般吩咐,只好闷闷不乐的一拽周培公。

“我自会走!”

周培公猛的挣脱德丘,怒视了赵强一眼,抬退便往帐外走去。

.....................

闲话一句,时常听人说我们汉人根本不是汉人,只是杂交的后代,在此,我只想说一句“我的爷爷是汉人,我的父亲是汉人,我的儿子也是汉人,因为祖先告诉我们后人——我们是汉人。所以,我们就是汉人,我们继承汉人的一切,并致之于发扬光大!”

第九章 小的会很多

倘若关内汉人都如周培公这般奴性深厚,难道我真要杀光他们不成?那样我与屠杀千万汉人的满人又有何区别?难道真的可以在民族大义的旗帜下滥杀一通吗?难道我真要让关宁军成为什么鞑子吗?…

周培公走后,赵强颓然坐在地上,静静的思考着一切。周培公说的是事实,关宁军现在就是一支蛮军,或者用他的话说,有朝一日挥师入关后,关内的汉人百姓只会视关宁军为又一个“鞑子”,而不会认为这是一支自己的军队,是一支汉人的军队。到时恐怕在中原、江南、西南各地会再演明末时烽烟满地,义军四起的场景,只不过他们这次所保护的却是当年的“鞑子”,而不是当年的“大明正统”!

历史告诉赵强,任何一支北方来的军队侵入中原,不管中原的政权是否是汉人江山,百姓们都会异口同声的视入侵者为“胡虏”、“蛮子”,因为他们已经养成了服从现政权的习惯,顺从,羊群般的顺从,原因很简单,上一次的胡虏入侵已经使得他们胆丧,敢于反抗的已被屠杀一光,余下的只是顺从者。而这些顺从者们从不会去考虑北京城里坐着皇帝为什么不是汉人,他们只会想绝不能让胡虏入寇,那样江山社稷又要被荼毒了。而那些地阶阶级和士大夫们赐会更加的“忠君报国”,上演一出出“仁人志士”的悲歌!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谭嗣同的绝句让清末多少国人为之心伤,又让后世多少国人为之向往,可是谁又曾想过,谭嗣同忠的是哪个君,报的是哪个国!他愧对同胞,愧对列祖列宗!他绝不是什么大英雄,救国的志士!他只是一个愚昧充满奴性、不可救药的末世陪葬者!

在中西方文明冲撞激烈的年代,都有如谭嗣同等“七君子”以死报国,效忠异族“皇上”,而在这个民智未开,民族观念更为淡薄的时代,那些个读书人势必会咬牙切齿的向百姓们宣传入关拯救汉民的关宁军是何等的野蛮,何等的可怕!

“他们会杀光所有的百姓,抢走所有的财富,奸.淫所有的女人!所以,为了家园不被劫掠,为了亲人不被杀害,必须拿起武器反抗这些“鞑子”的入侵,以死报国!”

“读圣贤书,行圣贤事,今国家有难,我等读书人唯肝脑涂地一死报国也,除此之外别无他路!诸君,我等九泉再会!”

荒谬而现实的场景,汉族之哀,赵强之哀!

三藩之乱已经葬送汉人复兴的最后机会,连带着敢于反抗的汉人志士们也死伤殆尽,余下的那些还记得故明的老人也已大多去世,剩下的从小到大只知道“我大清”,却不知此大清非我之国!让他们接受被宣传成“魔鬼”般的关宁军,难度可想而知。

有清一代,东林余孽们千方百计迎合新主子,大肆篡改史书,鼓吹“清代明”为天意,查销一切有关清军入关后屠杀的文人笔记,遮盖一切不利于满清的罪证,实在盖不了就往死去的抗清将领们身上退去,如四川被杀的千万人口竟然被推到张献忠身上,实在是无耻卑鄙得很。而那些找不到替死鬼的则直接推到那些降清的明将身上,如“嘉兴三屠”被推到李成栋身上,原因只为李成栋后来又叛清。诸如此类睁眼说瞎话的事情举不胜数,而关内的千万汉人从小到头接受的就是这样的宣传,主子和老爷们可是不会告诉他们真相!所以周培公所说的绝不是大话谎话,而是让人必须正视的事实。

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死结!脑中百般感慨的赵强突然一跃而起,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摇了摇想得有些头大的脑袋,看了一眼帐外游弋的军士们:当真解不开这死结,不如学那高洋般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嗯,必须要加快同化的步子了,至少不能让关宁军成为关内百姓眼中的“鞑子军”!

满人用屠刀将汉人同化成了麻木不仁、梳着一条丑陋怪异辫子的奴才,现在就让我用同化将这数万杂胡统统变成汉人吧!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从来不是什么索伦、锡伯、鄂伦春、蒙古人,而是彻头彻尾的汉人!说汉话,写汉字,读汉书,过汉节的汉人!

“把本帅关内买来的那些个读书人带来。”赵强想到便做,顾不得夜已深,急令帐外候命的护卫把那十几个买来的读书人带过来。

很快,十几个惶恐不安的读书人被带了过来,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站在赵强面前,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更不敢乱动一下。方才的杀戮已经让他们吓掉了魂,他们从来没有看见那么多的死人,更没有看过被砍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手脚。

“本帅乃关宁军大帅,我部本是昭武皇帝三桂旧部,被鞑子发到关外为奴,现欲举旗起事,与鞑子再战。”赵强用一句话说明了自己和关宁军的身份,然后缓缓扫视一眼这些不敢正眼看自己的读书人,和声说道:“你等都是以文犯禁被鞑子流到关外的,这辈子都要充当旗人的奴才,想回到关内与一家老小团聚,恐怕是很难了。本帅也不瞒你们,买下你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你们能够为我关宁军做事。怎样,你等可是愿意?”

说完停了下来,仔细看着这些读书人,想看看有什么人能够主动投效的,不过屋内只是一片沉默,并无人接赵强这个茬。

“清廷如此对待你们,莫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忠心不成?”

众人的沉默让赵强心中一沉,以为这些人跟周培公一样也是奴性深重,那样的话要这些人有何用。周培公好歹也是个带兵将才,可以变着法子赚他一用,这些个读书人除了识字写文外,还能干什么?他们若不想为己做事,凭的真是白糟蹋粮食。

又过了片刻,终于有一个读书人缓缓抬起头来,见赵强看他,忙又低下头去,可是没过两秒,又将头抬了起来,嘴角也是一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嗯?好!千金买马骨!赵强心中一喜,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便好办,当下便指了指这读书人,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帅话,小的姓屈名材!”那读书人见赵强真的问起自己来,也是心中一喜,补道:“小的是山东曲阜人,圣人家乡。”

“圣人家乡的人,嗯,好,不错。”赵强赞了句,问他道:“你可愿为本帅做事?”

屈材左右看了一眼同伴们,略一犹豫便坚定的点头道:“小的愿为大帅做事!”又有些迟疑道:“却不知大帅要小的做些什么?”

赵强含笑点头:“你都会些什么?”

屈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老实说道:“回大帅话,小的会凿刻石人,撰河图族谱、还会传播童谣、编写谶语,若是大帅有需要,小的还可以为大帅写劝进表...”

第十章 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

“呃…”

屈材的“本事”让赵强差点呛出声,好嘛,这直接就是一神棍来了。

“好,不错,你的才能本帅知道了。嗯,这样吧,待明日回去后,本帅会着情安排你。”赵强忍住笑意挥手示意屈材退下,对他的“才能”自己已经心中有数,说不定将来真的要请他为自己编个出身显赫的族谱,外加“劝进表”一份。

“来人啊,赏屈材白银一百两!”

“多谢大帅!”

接过几锭银元宝,屈材的眼睛亮得不行。他何尝不知这所谓关宁军不过是一支叛军,但朝廷对不住自己,也别怪自己身为读书人不思报效朝廷,毅然投入叛军之中了。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比起给那些旗人当奴才,这在叛军中效力一番未尝不是个好选择。至于家中的妻子是不是会受自己牵连,那可就管不着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天高任鸟飞,大丈夫何患无妻。相公这可是为了有命回去见娘子,可不是真要置娘子于死地噢,你可是没看见,那些个八旗老爷血淋淋的脑袋还堆在外面呢...

“你们呢?”

赏了“马骨”后,赵强又问其他人。

屈材的举动已经让这些个读书人心下盘算开了,现见他不仅受了夸赞,还得了赏赐,再不识趣,可不真是书呆子了。

当下有几个人说道:“小的熟读圣贤之书,精通天文地理,三百年前三百年后都可推演出来,小的愿为大帅一卜凶吉…”

“小人是康熙十二年江南贡试的举子,胸中笔墨甚多,下笔如有神助,大帅若是需要讨鞑檄文,小的一定可以胜任...”

“小人马上能带兵,马下能治民,不知大帅治下可需治理的,小的不才,毛遂自荐,愿为大帅分忧...”

这一帮人说什么的都有,听起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得很,但听在赵强耳里却是十分别扭,细细一琢磨,便明白这些人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了。看来他们都是在观望,嘴里说愿为我办事,但所说的才能却是吹上了天,细一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啊,这是在糊弄我呢。哼哼,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个读书人能耍出什么诡计来,等到了雅克思,有你们好看!赵强暗骂一声,不露声色的不住点头,脸上满是笑容,似乎对一帮读书人的话十分满意,极显自己粗鄙之处。他这一做作,那几个家伙顿时在心中乐开了花,均在想狗屁大帅,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拍几句马屁就飘飘然了,这等人物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待看守不牢时,定飞奔回去向官府报信,让官军荡平你们这些反贼!到时朝廷必能赫了我回关,说不定还能赏我个顶戴呢...

“好,既然你们都愿替本帅办事,本帅也定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且都下去,本帅这会心里很高兴,难得诸位如此深明大义,愿助本帅一臂之力,本帅别的不敢保证,保你们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却是小事一桩!”

赵强懒得再和这帮口是心非的读书人再扯淡下去,当下就要护卫们带他们下去。等到了雅克思,把他们全交给魏季,能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愿干的就当苦力去,若是连苦力都干不了,一刀杀了干净。狗屁的读书人,给他们脸子倒他娘的当老子是棒槌了!赵强恨恨的骂了一句,看着这些人点头哈腰的往帐外走去。正恨着时,却见走在最后的四个年轻人突然停下脚下,不约而同的掉转身子看着他。

“你们这是?”赵强不知道这四人想干什么,疑惑的望着他们。其他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不解的望着这四人。

为首的那个读书人很是年轻,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身后同伴,壮着胆子道:“学生斗胆问一句,大帅当真要挥师入关,复我汉家江山吗?”

“当然,本帅从不诳人,挥师入关杀尽鞑子是本帅毕生之心愿,诸位从我关宁之军号便能知本帅之意。”

四人听了赵强话,站在那里看着赵强足有半分种,突然跪了下来拜道:“大帅在上,容学生等一拜!”

见他们这样,赵强也是吃了一惊,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伸手便要去扶他们,但几人却是不肯起来。

方才那年轻人眼含热泪道:“不瞒大帅,学生等是江南大儒顾炎武先生之徒,因犯了文字狱,被鞑子给抓到京师,若不是大帅花钱买下我等,我等现在必为旗人之奴!大帅对我等有再造之恩,受我等一拜是应该的!”

身后另一年轻人也道:“我等本已无生趣,被大帅买下也是随遇而安,不想大帅却是反清义士,今日一战我等见了欣喜不胜言表!即不为我等,就为我千万同胞,大帅也当受得我等一拜!”

“大帅部下灭那鞑子镶黄旗不费吹灰之力,学生等虽不知兵,但见了也知大军部下必是强军一支!有此虎狼之师,我千万汉人有救也!”

几人说完便再次拜了下去,神情极是诚恳,与屈材和另外的读书人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等等,等等...”赵强此时却是心中惊讶无比,一把扶起那为首的年轻人,急着问道:“你们说的顾炎武,可是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

“正是!”年轻人肯定的一点大头,却是迟疑一下问赵强:“不知大帅从何听到恩师此言的?此八字真言除了恩师外,只有我等弟子才知,大帅是从何处听来的?”

“呵呵,你们不必管本帅是从何处听到这八字的,既然你们是顾炎武先生的学生,那么本帅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一定会替本帅分忧,愿与本帅一同与清廷死战到底呢!”

“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我等文弱书生,上不了阵,杀不了敌,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只要大帅不嫌弃,学生等便永随大帅左右!”

“哈哈...哈哈...好啊!”

赵强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起来,就冲着顾炎武三字,他相信他的这些学生一定都是真心愿意自己效命的!

天下大儒,昆山顾炎武!

天下兴亡,匹无有责!

第十一章 义不容辞

“我虽妇人,身受国恩,与国俱亡,义也。汝无为异国臣子,无负世世国恩,无忘先祖遗训,则吾可以瞑于地下。”顾炎母王氏临终之言。

若说赵强对明清之际的哪个文人最为敬重,答案只有一个,便是昆山顾炎武,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是因为他的人,他的一生!

甲申之变后,顾炎武闻讯后作《大行哀诗》,对于崇祯帝之死深表哀痛。清兵入关后,凤阳总督马士英等在南京迎立福王朱由崧,建立第一个南明政权。顾炎武受昆山县令杨永言的推荐,被福王政权授予兵部司务的职务。清兵攻陷南京后,顾炎武与归庄、吴其沆等在苏州、昆山参加了可歌可泣的抗清斗争。昆山城陷,死难者四万余人,顾炎武的生母何氏被清兵砍去右臂,两个弟弟遭杀害,好友吴其沆也被捕蒙难。顾炎武奉嗣母王氏避兵于常熟,王氏闻城陷,绝食十五天死节,临终时给顾炎武留下遗言:“我虽妇人,身受国恩,与国俱亡,义也。汝无为异国臣子,无负世世国恩,无忘先祖遗训,则吾可以瞑于地下。”

明朝灭亡,八旗铁蹄南下,亡国之痛,败家之仇,使顾炎武的思想不能不产生强烈的震动。顾炎武认为,明朝灭亡,一是亡于学术,而是亡于道德沦丧。亡于学术,是指宋明理学“空谈心性”的学风造成了“经生之寡术”,道德沦丧是指“士大夫之无耻”,投降异族,反颜仕仇。

顾炎武一生牢记母亲的临终遗言,拒绝满清征召,也不接受康熙的招抚去参修《明史》。清廷特开博学鸿词科,以怀柔政策安抚明朝遗贤,当地有人欲以为荐,顾炎武致书云:“先妣未嫁过门,养姑抱嗣,为吴中第一奇节,蒙朝廷旌表。国亡绝粒,以女子而蹈首阳之烈,临终遗命,有毋仕异代之言,载于志状,故人人可出,而炎武必不出矣。”又云:“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若必相逼,则以身殉。”大节不亏,正气凛然,永远拒绝这个满清这个异族政权。

顾炎武一生以松柏精神自视。他说“吾观三代以下,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后凋于岁寒,鸡鸣不已于风雨,彼众昏之日,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

康熙十九年,顾炎武原配王硕人于昆山病故。自顾炎武离开家乡,在外面飘零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再回过昆山,自然再也没有见过妻子。他吩咐仆人买来香烛等祭品,遥祭妻子。他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后,慨叹时事,回忆往昔,终于痛哭失声,颇见真情。

山河碎,鸳鸯分,多少人不幸?想必在他心底深处,也有对妻子的一丝愧疚吧,因为他在家与国中,坚定地选择了国。

顾炎武作为一个江南文人,竟然留寓北方达二十多年,游历北方大地,结交豪杰,终生不忘恢复。其民族气节一直以来激励很多志士仁人。他的政治思想,特别是他的民族性,对于后来的晚清的资产阶级革命有引导性作用。资产阶级革命家章炳麟在反对清朝政府的时候,特意自署名章绛,同顾炎武初名,可见顾炎武思想的影响力之深远。

如此一个大儒,如此有气有节之大儒,如何不让赵强敬佩!只恨不能与之畅谈一番!

顾炎武是汉民族永远屹立不倒的一座民族主义丰碑!赵强如此认为。

“几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不想今日能有幸见到顾先生高徒,实令本帅惊喜不已,喜不自胜啊!”赵强发自内心的一一扶起这几个顾炎武的学生,每扶一个,心中便是喜上一分。

“不知顾先生是否安健?”赵强不知道顾炎武到底是哪年死的,想知道他是否健在,若是健在的话,则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他偷运到关外来,如此无疑就向世人展示了自己华夏正统的身份,对于满清来说,一个顾炎武的存在可能远比关宁军更可怕。因为顾炎武代表是人心!

武力远不是决定一切的最终因素,人心才是!周培公的话让赵强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人心,如果再不加紧进行军队汉化的脚步,固然在战场上可以席卷满清,但在人心上,自己却是输得一塌糊涂。为了人心,赵强就必须大刀阔斧的进行关宁军汉化工作,不然等到入关的那一天,就什么都迟了。

不能为了推翻满洲,而让关宁军成为新的满洲!

“大帅,恩师已于前年驾鹤西游。”

说话的是最先那个年轻人,他叫陈昂,字广水,是顾炎武在福建收的最后一批学生,也是这批学生中最有才华的一个。另外三人分别是陆清、赵楚、郭璞,他们都是与陈昂一同拜入顾炎武门下的弟子,也是一起因为陈昂编写的“反册”给牵连入狱的。

赵强闻言神情一黯,默然半响,方叹了口气:“不想顾先生已经去世,本帅还想着将来有机会拜访他一面呢。”

“大帅与家师认得?”

陆清见赵强对老师如此敬重,又知道“天上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以为赵强肯定和老师有什么渊源。

赵强摇头道:“当年我在关内之时,便曾听过顾先生大名,无奈一直不曾亲眼一见先生,听他教诲几句。如今阴阳相隔,叫人痛心不已。”说完现出痛苦之色,极为惆怅。

“大帅如此怀念家师,学生等不胜感激!”陈昴四人忙躬身行了一礼。

“今有了你们,本帅为难之事便可迎刃而决了。”

顾炎武已死,不可能再复生了,虽然他的声名顶得上一个师团的存在,但人死不能复生,再思念也思念不回他的人。好在有他这几个学生在,也算是一桩大收获了。顾炎武教的弟子纵然不及他,也断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和口是心非,投机倒把的屈材等人比起来,肯定是鹤立鸡群了。

人材,这些便是人材!他们可以不会出谋划策,可以不用上阵杀敌,只要能为关宁军进行文化同化,便就是最大的功臣!

郭璞听了赵强的话,不失时机的问了句:“不知大帅有何为难之事,学生等又是否能替大帅分忧的呢?”

“呵呵,先前为难,但现在有了你们几位,我这难事就不是难事了。”

赵强一扫因顾炎武死去的悲绪,精神一振也不避屈材他们,便将自己关宁军中兵员组成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就将自己同化他们的意思说了出来。

“你们都是读书人,肚子里的学问比我这大老粗强得多了,所以这事就要拜托你们了!”赵强突然弯腰对着陈昂等人鞠了一躬。

陈昂等人如何敢受这一礼,忙要回礼,却被赵强止住了:“此事你们能替本帅办成,不仅是解决了本帅最大的难处,也是替千万汉人造福。受本帅一拜有何不可,本帅这是在替咱们汉人真心谢过你们!”说完感慨的又道:“你们都见到了,本帅的关宁军无论如何不能用汉军来称呼,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将关宁军变成汉军,而不是成为新的“鞑子军”!”

“此同化之事,学生等义不容辞!”

陈昂重重一点头,他也是头次听到“同化”这个名词,但不用赵强做多少解释,他便知道同化关宁军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不知大帅何时入关,又何时恢复我大明国号?”陆清突然冒了句。

“我关宁军现有四大师团,战兵数万,本帅意欲数月之后便与清军决战,届时一扫关外,到那时再兵进山海关,直逼京师。至于大明国号之事...”赵强顿了一下,微笑道:“待京师城破之日再议吧。”

“是,大帅考虑得甚是,当务之急还是立足关外才是,国号之事待大事可定那日才议也不迟。”陈昂敏锐的查觉到赵强的言外之意,给了还要再言的陆清一个眼色,陆清见状会意过来,便不再追问下去。

郭璞和赵楚二人也知道赵强为何不提恢复故明国号之事,因为这关宁军乃吴军旧部,当年吴三桂可未迎立大明宗至后人为帝,而是自立国号,如果现在赵强要恢复故明国号,恐怕军中部将会有不满。当年老师在世之日便无数次提到南明为争夺正统之位而内战不休,致清廷渔翁得利逐一平定南明各王。每提及于此,顾炎武都是痛恨万分,怒骂那些只为一己之利而置国家利益不顾的大臣们。并屡屡告诫弟子们:前车之鉴,绝不能忘,所以无论是谁站出来反清,弟子们必要前往支持,或呼应或为奔走,断不能因门户之见而使义士心血付诸东流。

也正是因为顾炎武的告诫,所以陈昂等人才没有因为关宁军是吴三桂旧部组成而心生看不起之意,都心甘情愿为赵强所用。一来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二来则是骨子里早已经受到恩师的感染——毕生参与反清大业中,不论成败,无怨无悔!

屈材等人见赵强对陈昂等顾炎武弟子如此青睐,一个个都有些眼红,但却不是真的妒忌,因为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支蛮子军队,也看不上这个不像人主的粗汉,一个个都暗想,这四个脑后长反骨的是在自寻死路,大清是那么好灭的吗?

“请几位先下去休息,明早便与本帅回去,到时一切还有劳几位多费心了!”

“只要是为反清出力,学生等绝无二话!”

赵强看了一眼屈材他们,微微一笑,不与他们说什么,挥手便让护卫将他们统统带下去。人都下去后,赵强也有些困了,便将戴梓之事留到回去之时再解决。不过却是让护卫们将人从马车里放出来,让他们活动活动,此地已是自己地盘,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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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汉化领导小组

“夫君,这是什么地方?”马车上,戴妻不安的看着两边正在行进的关宁军。

戴梓的眼睛一直在望着那些红毛罗刹鬼,听到妻子的声音,只是淡淡的吐了两个字:“关外。”

“我当然知道是关外了,我问的是这里是关外什么地方!”戴妻见丈夫一点也不紧张,气得在后面锤了他一下。

“你打我做甚?”戴梓不满的看了妻子一眼,见她眼泪都要压眶而下了,不由心一软,叹口气道:“这里是极北之地。”

“啊…”戴妻听到“极北之地”四字,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失声道:“那我们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宝儿不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也没有大人的不安,与父亲一样,他也对那样长得很奇怪的红毛罗刹鬼很好奇,鼓溜溜的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的紧紧盯着那些罗刹兵。

“他们将我们带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戴妻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一家三口好端端的住在京城当中,这些个强人为什么要把他们绑到关外来!

“火器。”戴梓回答了妻子,他知道这些强人的目的,被绑的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

戴妻闻言一怔:“他们要你替他们造火器。”

戴梓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应该是。”

戴妻轻轻握住丈夫的手,颤声问道:“你愿意造么?”

“不愿意。”戴梓摇了摇头,却又说了一句:“可我必须要给他们造。”

“为什么?”戴妻糊涂了,既然丈夫不愿意给这些强人们造火器,为什么又要给他们造呢。

“为了你们。”戴梓缓缓的将手放在妻子的手上,慈爱的看着儿子,低声道:“为了你们,我愿意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夫君!…”

戴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鸣咽一声将头埋入戴梓怀内…

…………

“大帅果然料事如神,这些个家伙真的想跑!”

高坡上,望着远方几个拼命奔跑的黑点,吴四嘿嘿笑了起来。

马龙一勒战马,叫了声“一共六个,末将这就去将他们抓回来!”言毕,便如离弦之箭班冲了过去,数十骑也紧跟而下,直奔那些黑点驰去。

很快,六个衣衫不整,一身灰土的读书人便被如小鸡般挟着给扔到了赵强面前,当中赫然就有那能写“劝进表”的屈材。

“大帅饶命啊,大帅饶命啊!”

“小的不是想跑,小的们只是到处看看…”

“大帅帐下果然真猛士,学生等佩服不已...只不过学生等并非逃跑,只是结伴在这春光之中一游良景,怎料...”

六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替自己的行为解释起来,当然,他们不忘如小鸡啄米般的把脑袋磕得“咚咚”响,好像唯有如此,赵强便能信了他们的话。

“屈材,替本帅做事当真屈材了么?”赵强皮笑肉不笑的拿着马鞭走到屈材面前,一把托起他的下马,架势像极了一个恶霸在调戏一名良家女子。

屈材一脸诚恳的辩解道:“大帅误会了,大帅真的是误会了,唉,这话从何说起呢...我等只不过是见这群山环绕,春光绿色的一时起了兴,这才结伴一览良景,绝不是弃大帅而去,请大帅明鉴!”

“是,是,屈材说的不错,请大帅明鉴,学生等被鞑子发配关外,断了我等前程和活路,幸被大帅救下,感恩涕零还来不及,如何能有二心!那鞑子坏我功名,夺我家财,正是不共戴天之仇,学生等可是盼着大帅挥师入关,解我华夏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好一个解我华夏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了这些读书人的话,赵强脸上笑得更灿烂了,逐一扫视他们一眼,有些愧疚道:“看来本帅真的是误会你等了...”

闻听此言,屈材等人俱是松了口气,不料还没等他们安下心来,却听赵强又说道:“不过几位既然这么喜欢此地的良景,本帅就成全你们吧,不然未免有些小气了,这样吧,本帅现在就将这些地方永远赐于你们。”

“大帅的意思是?”屈材莫名其妙的望着赵强,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强轻笑一声,一指远处:“本帅决定就在这里为几位修建坟冢,这样的话,几位不就可以永远与这美景相伴了嘛。”

“啊!”

屈材的脸一下就绿了,如五雷轰顶般磕了下去:“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其他五人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的叫喊饶命,有一个湖北的读书人更是吓得裤裆都湿了,惹得旁边的士兵窃笑不已。

赵强看也不看他们,一收笑容,转身背手。吴四朝一名小旗一挥手,那小旗忙上前拉人,准备把他们带去活埋掉,然后按大帅的意思为他们堆个坟冢,好让他们永远与这山色美景相伴。

几人这会悔得就差把舌头给咬了,咬牙切齿的看着屈材:若不是这厮鼓动,大伙哪里就敢跑了,现在好了,人没跑掉,倒是搭上条小命,永远埋骨在这边野之地了。

屈材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脑袋耷拉着,任由士兵往坡下拖去,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完了。谁知刚拖几步,却见从他腰包里掉出一锭银子,却是赵强前天赏给他的。

士兵们没人贪这将死之人的银子,也都以为这马上就要死的读书人也不可能再要这身外之物了,哪想令人吃惊的一幕却突然出现了——只见屈材突然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哆嗦,用脚一夹那银子,然后就那么夹着被拖下坡,无论石头撞得自己有多疼,他都不肯松开双脚,眼睛也牢牢的盯着那银子看,唯恐银子会突然掉落下去。

“大帅,还是饶过他们这回吧。”

见到这般临死都不肯舍身外之物的屈材,陈昂等人无语了。但他们几个从小到大都不曾杀过只鸡,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大活人被拖下去处死,着实是于心不忍,何况几人还是与他们一同犯禁的读书人,一路相伴到此,也算是些情谊在,就么看着他们被处死而不帮一把,未免太过绝情。出于此念,陈昂遂壮着胆子请赵强不要处死他们。

“广水,你为何要本帅放了这几人?”

赵强转身看着陈昂,对这几个顾炎武的学生,他还是尊敬的,也愿意听他们的话,当然,前提得他们的话有道理,而不是一昧的妇人之仁,或者说是书呆子之见。

陈昂正色道:“眼下正是用人之时,杀一人便少一人,这几人固然该死,但却也都是读书人,不如让他们将功赎罪,在学生的“汉化领导小组”戴罪立功吧,一来可以物尽其用,二来也可以加快同化事谊,以尽快完成大帅所托重任。”

“嗯,好。”

赵强考虑了下陈昂的意见,觉得是可以留下屈材等人的性命。便朝葛飞虎吩咐了一句,后者忙派人去将那几个读书人带回来。

几人被带回来后,还都在后怕着,上下牙关抖个不停,站在那里都有些站不稳。屈材的银子已经揣进怀中,这会很是有种劫后余后的庆幸。

“你们都听好了,你们的命暂时寄存在本帅这里,倘若再有下次,本帅就将你们的腿打断,扔到荒郊野外喂狗!”

赵强冷冷的看着这几人,压住心头的厌恶与鄙视,一挥手:“你们的命是陈昂所救,往后你们便都在他的手下做事,若是还有心怀二念之人,本帅绝不容你们再存于世!”

“小的再也不敢犯了,谢大帅不杀之恩!”几人识趣的跪了下去。

让卫兵将他们押下去后,赵强一拍陈昂的肩膀,招来郭璞、赵楚等人,对他们道:“你们与本帅一起走,把你们商量好的办法好生与本帅说说。本帅啊可是对你们这个汉化领导小组寄予厚望呢,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可达成所愿...”

第十三章 突击强化

汉化领导小组是赵强对由陈昂等人负责的关宁军同化小组的专称,组长由陈昂担任,副组长为郭璞、赵楚,巡视专员为陆清,其余人全部为组员。编制为三百人,除了南下买来的这十三个读书人,其余人选由赵强身边的汉军护卫和关宁军内精通汉语的各族士兵充任。会说汉话,会写汉字是进入汉化领导小组的强制条件,二者缺一不行。

汉化领导小组分军民两个办事处,组长陈昂统筹安排整个工作,郭璞负责关宁军汉化工作,赵楚则负责自由民与贱民的汉化工作。汉化领导小组直接对赵强负责,关宁军总制府军民两曹及各师团均无权过问。

根据赵强的建议,为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关宁军的汉化工作,将在三天后开展为期一月的“突击强化教学”,即由汉化领导小组负责,各师团、民曹各司配合,用新购入的各式教材进行高强度培训。

高强度培训的具体措施即以中队为分包单位,每中队进驻三名汉化员,规定三月之内该中队内所有非汉族士兵必须每人掌握五百个汉字,即一天教会五个。时间到后,中队内部交流必须做到使用汉语,各项文字能够熟练使用汉字。军官的指标在相应翻倍,到期未达考核标准者,一律降级使用,士兵也亦如此。考核优秀者则晋级使用,并赐以“荣誉汉军”勋章。

同样,在各中队分包汉化培训工作的组员在到期后未能完成任务者,也一律降级处理,合格者则记大功一次,准予晋级。百姓方面也照此办理,不过合格优秀者的奖励就变成了油盐酱醋、粮食和肉类食物的供给,优秀者还可以得到布料等物品。

为了使如此高强度的汉化工作不引起军内异族军官与士兵们的反感,陈昂同时建议由民曹组织在关宁军治下各地开展类似汉人庙会一样的民俗活动,不仅仅是从语言和文字上来强制改变异族,更要让他们对汉族的文化产生认同。对此,赵强一一准予,并立即拟就公文责人送往雅克思,要求魏季马上着手,一旦自己回到雅克思,各项工作就要运转起来。

赵楚天才性的向赵强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为关宁军的兵民来一个统一户籍注册,即为他们制定名牌,但只有自由民与下士以上的士兵才可以持有,贱兵与辅兵之类的苦役则不能持有,这样就可以让名牌成为各族士兵与百姓的身份象征,让他们有优越感,如此时间一长,他们想不变成汉人也难。

赵强的这一建议让赵强立即想到了后世的“身份证”,于是马上行文民曹开始办理关宁军境内各族百姓的“身份证”,正式名为户卡,以竹牌制作,上面标名持牌人姓名、出生年月,所住地址,民族一项内一律标以“汉”。并责令汉化领导小组开始为各族士兵和百姓改汉名,以“赵钱孙李”等汉族大姓来为他们统一命名,今后,军内升迁,军功颁授,百姓的口粮供给及一应支配均以汉名为正式档案报备,凡无汉名者一律不得享受关宁军的任何福利供给。

现在就禁绝各族士兵与百姓说本民族的语言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必须鼓励诱导他们放弃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在这方面,陈昂等人与赵强想到一起去了,即以利益诱惑之。在人口基数不过数万的关宁军治内,此方案是绝对行得通的,因为附于关宁军的各族不是被强制收编就是因为恐吓而入,各族之间并没有共通点,单个民族的逆反化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只能接受汉化。当然,必要的惩罚是完全少不了的,在陈昂等人的设想中,如果遇到顽固不化的族群,则必须杀一儆百,用他们的脑袋来震摄那些对汉化不满的部族。

陈昂请示赵强,对那些罗刹兵是不是也要照此办理,赵强的回复是免了,这些罗刹兵不纳入汉化范围内。虽然汉俄混血儿体质可以,但赵强却出于一种强烈的民族自尊,不同意任何非父系的汉化工作。在他的计划当中,这些俄国士兵只是即将到来对清战事中的炮灰而已,从来就不是什么关宁军的一员。

对于从关内采购的那些儒家书籍,赵强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但时间来不及让他编一些更适合的教材,好在只是为了强化汉语汉字的认知,所以倒也不着急在思想上进行改观。赵强的意思是等关宁军的汉化工作完成后,再将汉化领导小组的职能进行调整,陈昂这些文人必须从现在的身份转变为自己在军中权威形象和思想的代言人,由他们进行关宁军的意识形态灌输任务。

在回到首义城后,汉化领导小组的大体工作都已确定,停留一天后,赵强便带着车队和亲卫在骑兵师团的护卫下返回雅克思。一到雅克思,魏季便向赵强汇报了过冬情况。整个冬天里,各地的情况都很稳定,从清军手中劫回来的粮食很大程度缓解了粮食不足的问题,但是仍有数百年老体弱者没有熬过冬天。

雅思克也已彻底建好,医院和学校都已入驻,总制府的军民两曹也已入城办公,赵强临走前交待的各项工作魏季都办得不错。夸赞了魏季几句后,赵强将陈昂等人介绍给他,告诉他“汉化领导小组”的重要意义,魏季在接到大帅来信后就意识到了汉化工作的必要性,因此对于陈昂等顾炎武的弟子表示了热烈欢迎。另外,他告诉赵强,去年前往澳门的邓肯和严钱等人已经回来,他们不仅带回来大量的西洋火器,还带来了几个佛郎机商人。

让魏季在城内收拾一处办公地点后,赵强便让陈昂他们立即开始工作,一应所需找魏季要,魏季那边办理不了的直接找自己就可以。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叫人把邓肯他们请过来,当然,他没有忘记自己费尽心思绑来的戴梓,让人将他连同那把连环铳一起带过来,另外把两个老工匠也请过来。

第十四章 法国人的燧发枪

从17世纪起,欧洲枪炮制造技术发展迅速,法国人发明了具有防风防雨性能的燧发枪,它的出现标志着纯机械式点火时代技术的结束。燧发枪的基本结构如同打火枪,即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以其射速快、重量轻、射程远等多种优越性,逐渐将火绳枪废弃;瑞典人则划时代地把弹丸和发射药装在同一个纸筒内,装填时将纸筒撕破,把发射药和弹丸一块装入枪膛中去,既简化了装填过程,又保证了发射药的定量装填,它预示了一种新型的定装枪弹的出现;后来英国人又将直线形膛线改成螺旋形,发射时火药气体使铅丸膨胀而嵌入膛线以发生旋转,发射的弹头出膛后高速旋转前进,增加了子弹的稳定性,提高了射击精度,增大了射程,到达了200米之多!

现在摆在赵强面前的就是六百杆法国人制造的燧发枪,他们的卖主是法国商人亨利??菲利浦??贝当,在赵强的眼里,这个浑身充满铜臭的法国人已经是个“最可爱的人”了。

“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想我的货物一定是让你非常满意的。”

见到这个东方将军正瞪大眼睛喜不自胜的看着自己的火铳,贝当的心里十分高兴。从来到这片土地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人生最大的主顾,这个主顾将帮助他成为欧洲人在东方最大的军火商人,也将帮他成为东方最有钱的军火商人。

负责采购这批火铳的邓肯也是十分开心,他知道得到这个土著将军的肯定将意味着什么。

“如此神器,当真让本帅大开眼界!”赵强捡起一把燧发枪,熟练的装好弹药,然后瞄向远方,扣动板机,“砰”的一声,只见不远处的小树顿时断成两截。

“大帅,这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贺满川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赞道:“只要一扣那玩意,火铳就能打响,这比点火绳要强多了!有了这批火铳,末将这近卫师团可是真正的关宁第一师团了!”

他这话让齐壮不以为然,“哧”道:“得了吧,少吹牛皮,咱的骑兵师团那可是实打实的关宁第一,你就少往脸上贴金了,也不怕把腰给闪了。”

“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溜溜不就行了,嘿,我倒不信了…”贺满川急了,以前不敢说近卫师团是关宁第一,现在有了这批神器助阵,他可是敢打包票的!

“好了,瞎嚷嚷什么!”

见两个爱将争起第一来,赵强没好气的打住他们:“是不是第一师团要看战绩说话,放心,本帅会让你们比出个高低的。现在,都给我闭嘴!”

“是,大帅!”

齐壮和贺满川一缩脖子,不敢再争下去。

惦了惦这燧发枪的重量后,赵强转头看向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戴梓:“你看过这等火器吗?”

“见过。”戴梓回答的很干脆,并且一点也没有赵强他们见了这燧发枪的惊喜。

赵强知道戴梓是见过燧发枪的,而且也造过,那好像琵琶一样的连环铳就是使用的燧发装置,所以他对法国人这燧发枪不以为意自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问他:“与清军用的那些火铳比,这东西是不是好东西?”

“当然。”戴梓仍然是只有两个字,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闪了舌头似的。

“你能否仿制出来?”赵强将火铳突然扔向戴梓,戴梓闪避不及只好伸手接过。

在手上看了几眼后,戴梓点了点头:“不难。”

“既不难,你就替我仿我仿制这火铳吧。”

“单制数把没有困难,批量生产办不到。”这次戴梓多说了些字。

“为何?”

“无工匠,无器械,仅凭戴梓一人,如何能满足你的要求。”戴梓说得并不客气,言语之中并不当赵强是什么关宁军大帅,看来他对一家三口被强行绑来仍有怨言。而且在知道对方是要造反的叛军后,戴梓潜意识的就不想替他们卖命,与周培公一样,他也是曾参与平定三藩的,自然就谈不上对这些吴三桂旧部有什么好感。怎奈,受制于之,为保妻儿性命,他也只能乖乖听命。但是办不到的事情他不会随口应下。

“人手器械本帅会为你调派,这一点你无须担心。”赵强正色看着戴梓:“本帅知你心中如何想,本帅也不与你多作解释,只希望你能识时务,不要心生他念。你若做得好,本帅自不会亏待于你,将来说不定还会让你一家三口回到关内,但你若是存心怠慢本帅的差事,那就休要怪本帅不仁了。”

“知道。”戴梓没有因为赵强的恐吓而有所害怕。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替本帅仿制这些燧发枪,至于连环铳的事情,可暂且放一放,待本帅需要之时会告诉你。”

与燧发枪比较起来,连环铳的工艺显然要复杂许多,并且军中现有的火铳利于改造成为燧发枪,这样可以在短时间内先武装个联队的燧发枪士兵应付对清战事。等到工匠和火器制作所需要的一切生产条件具备之后,才能着手进行燧发枪的批量生产,而不是改进现有火铳。那个时候,连环铳才可以提上日程。否则,光顾着追求射速和威力巨大的连环铳而置现实不顾,无疑就是舍本逐末了。

“邓肯,告诉贝当,他有多少燧发枪,本帅就买多少。另外,他带来的工人和技师全部留用,设备什么的也全部买下。”

和贝当一起来的除了他自己的随从外,还有几个葡萄牙和西班牙、荷兰的商人,但这些人却是没有卖给邓肯武器,而是抱着好奇之心来东方看看,等到确认邓肯嘴里的这个有钱将军的确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他们才会与之买卖。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商人的逐利天性所致。

邓肯原封不动的将赵强的话翻译给了贝当,喜得后者连连点头。等魏季奉命让民曹抬出这几个月定远银矿采出来的银子时,贝当的眼睛一下就红了,那些个欧洲商人们也都情不自禁的咽起了唾沫:上帝,这个东方将军真的是太富有了,我必须马上和他达成合作协议。嗯,绝对不能让这个法国佬独自吞下这块肥肉...

第十五章 火器司与制造局

让魏季领着贝当等欧洲军火商人去驿馆休息之后,赵强立即叫来那两个工部的老工匠,因为他想到可以将瑞典人搞的定装火药现在就引进过来,这件事情可以与改进火铳的事情一块进行,两者并不冲突。

其实当年明军中每名火枪手配备火药罐2个,一个装发射药,—个装引火药,携带铅弹300发。不过可惜的是,明军并没有将定装正规化,而瑞典人搞的定装火药无疑将大大缩短装药发射的时间,配合燧发的快速,将大大提高威力。

定装火药是将定量的火药与弹丸全包于一个长形的纸筒里面,装填时用嘴咬开纸筒,先倒一些火药到火门,余下的火药连弹丸全塞入铳口就算完成。这样不但保证了枪弹每次射击的威力,也可以大大减少火药的装填步骤。按照现在关宁军的训练程度和实战经验,一旦定装火药落实下去,那么普通士兵可以达到一分钟两发的速度,熟练的士兵,每分钟射击三次是没问题的。如此速度,在对阵八旗骑兵时,将大大有效的形成战场屏蔽,再配以三段射击,可以预见那些冲锋的八旗骑兵将会遭遇怎样的死亡打击。

想到这里,赵强很是兴奋,他招来了那两个老工匠,询问他们此法可是可行。这两个老工匠一个姓赵,一个姓秦,赵强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意图对他们说了,原以为二位老工匠会立马替自己补充不足点,不想二人的头一句话却是:“好汉还是放过老朽,让我们回去吧!”

“放你们回去?”赵强一听这话,脸就冷了下来,冷哼一声:“为什么?”

“好汉干的是杀官造反的事,小老儿却是世代良民,奉公守法,从不做违禁之事。先前好汉到工部雇小老儿,小老儿只道好汉真的是朝廷的官员,加上小老儿家中贫穷,孙儿娶亲还缺银子,这才硬着头上跟好汉到了这关外。不想好汉却是…小老儿京城之中还有一家老小,若是从了好汉,官府追究下来,我一家老小可就完了,所以还请好汉放过我俩,让我们回去吧...”赵老头说完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一旁的秦老头也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那,脸上既害怕无奈又带着几许期望。

“你二老也是汉人,既是汉人,为何就不愿助汉人推翻鞑子呢?”赵强没法像对待屈材等人一样对待这两个一把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赵老头苦笑一声道:“小老二一把年纪,这等大事是做不得的,好汉与一众英雄胸怀大志,小老儿自愧不如,但小老儿却是不敢与好汉们一起造朝廷反的。”

秦老头也道:“打甲申年清军入关,这关内就年年打仗,足足打了十六年天下才太平下来,可是没几年,南边的吴三桂、耿精忠他们又举旗造反,朝廷派大军出剿,这一剿又是个八年,这两年刚好过了些,不想好汉们又要在这关外闹事,说句不好听的,悬啊...这大清的江山怕是难推翻了...小老儿也没几年好活,好汉还是放我俩回去,让我们和儿孙在一起颐养天年得了...”

“本帅可是重金请你们过来的,现在你们拍拍屁股说要走,那本帅的损失谁来赔?”

放人是万万不行的,要是人走了,谁来替他教徒弟,谁又来替他打造军械呢,刚刚戴梓就说了,缺人缺物,好不容易雇来两个有经验的工匠,再加上邓肯从澳门买来的那些技工,勉强可以搭建个架子,但还是缺人缺多了。就指望这两老头带出一批学徒来接班,怎么可能放他们走呢!

“要走可以,把银子还来,本帅立马差人送你们回去!”赵强开始耍无赖了,因为他没别的手段好使,总不能拿刀架在两个老人家脖子上么。

“这…”果然一听赵强要他们先还银子,赵秦两老头立马不知所措了,因为那银子早就给家人花了,二人现在这会囊中可是一个大子都没有,拿什么还人家钱?

见二老这样,赵强开始劝起来:“没有银子,你们二位还是替本帅干满一年吧,期满本帅绝不再留二位。何况你们在这为我做事,又有哪个晓得,到时回到关内,哪个会疑心你们。二位还是别多想了,一年之后本帅再给你们一人一百两,派人好生伺候着送你们回去,如何?”

“我们...”俩老头你看我,我看你,半响才叹了口气:得,就这样吧,人家说得也明白在理,银子给了自己了,要走得把银子还上是不?现在还不上银子,就得替人家干活,这事放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罢了,罢了,但愿这一年之内这帮子叛军别败得太早吧...

“好吧,既然好汉执意要我们两个老骨头做事,那咱们也就豁出这条老命替好汉做了便是。”赵老头满心无奈的代表秦老头说了他们的决定,“但请好汉说话算数,一年期满放我二人回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老同意留下,赵强心中一喜,忙道:“本帅当着这么多人面发誓,到期若再为难二老,就让本帅不得好死!”

“有好汉这话就成!”

人家都这样说了,赵秦二人还能说什么。一旁的戴梓只冷眼看着赵强和二老说着这些话,但不时却拿眼去瞥那些佛郎机人的火器。

“现在二老可否告诉本帅,这定装火药一事是否可行?”

赵老头沉思良久,拱手道:“好汉高才,此法确是精妙,可以大大提高铳手们的发击速度。”随后又是脸有难色:“只是如此一来,分药装弹需要人手较多,怕是要不少人手,不知好汉手下有没有这么多闲散人手?”

只要能办成就行,人手多得的,那些个各族壮妇和老弱病残怎么也有两三千号人,拨个几百来专门分状弹药还不是小事一桩。赵强笑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本帅有大把大把的人手可以供二老差使。”顿了顿,索性道:“这样吧,本帅调派老弱男丁三百口与你们,每日你们便让他们分装弹药,嗯,往后你们就是总制府军曹制作局主事。”

“啥制作局?”赵秦二老一愣,不知道这什么局的是什么意思。

“反正这事以后就归你们管了。”赵强也不多做解释,叮嘱道:“定装火药之事事关我关宁军前途,所以二老务必要保证质量,切不可出差错。每一根定装纸筒的药量都必须过秤,这点上,你们一定要监督好。”

“大人放心吧,小老儿一定会管好的。”赵秦二人点了点头,这分装弹药没什么技术活,比起以往造的那些火器可是容易多了,就是个称量的问题。

“大帅,这定装弹药到底是个啥玩意啊,不如让他们先造一个看看?”贺满川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赵强所说的定装火药是个什么东西,用了这玩意火铳发射又有什么好处,所以便想来个眼见为实。

“嗯?”赵强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赵秦二人。

秦老头冲赵老头点了点头,赵老头当即道:“小老儿现在就为大帅做一个看看,也好叫小老儿定心,往后就按这个来做。”

赵强忙让护卫去取些火药和铅子来,又具体与赵秦二人说了说,两老人先是把那燧发枪仔细研究来研究去,查看药室的容积,然后才开始分药定铅子。军中有计量用的器具,在核对十几次后,他们终于做出几根定装纸筒弹药的样品出来,用的就是存放火药的牛皮油纸包裹。

见到几个样品成功诞生,赵强心里跟抹了蜂蜜一样甜,忙让贺满川当场试验。接到任务后,贺满川也是先熟悉下这个纸包弹,然后按赵强说的,将燧发枪药室打开,用嘴咬破药包,倒入室内,关上室门,然后将余下的塞进铳品,便举着朝远处扣起了板机。

“砰”的一声,黑烟一冒,听得赵强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乐坏了:成了!

赵秦二老也一扫先前的无奈,脸上也出现笑容,满意的看着拿着火铳的贺满川。戴梓则是心中一惊,继而眼睛一亮:原来药子可以如此装填,妙哉!怎么我从前没有想到的!

贺满川又试射了几发,起初还有些生疏,随后越打越熟练,依他估计的,这定装纸筒弹药确是可以大大节省装填时间,他一分钟可以打四发左右。近卫师团的火铳兵们,在熟练掌握装填程度后,每分钟也可以打三发,就算是上了战场,在各方面情况的影响下,一分钟打出两发是很轻松的。

“大帅,这玩意简直就神了!末将请求尽快列装下来,好让儿郎们好生熟练,上了场战之后叫鞑子们晓得厉害!”

贺满川兴奋坏了,迫切希望马上就在军中推行这种定装纸筒弹药。不过赵强却是笑着告诉他,全面列装还远着呢,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火器司和制造局建起来。

赵强吩咐就在大帅府东边腾出几间屋子做为火器司和制造局的所在地,一应所求必须如同对待“汉化领导小组”一般无条件支持。制造局的主事委任了赵秦二老,因他们有经验,对火器和火药生产都熟悉,算是现成的宝贝。火器司的主事人选自然落在了戴梓头上,不过戴梓显然对这个什么火器司司长不感冒,他现在只是对赵强为什么对火器如此有兴趣感到奇怪不解,也对他想出来的那个定装红包弹药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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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有较大进度,一些细枝末节直接略过,请读者们阅读时知道一下。

第十六章 春耕生产

眼下各地春耕在即,但千百年来,这片土地就从未进行过大规模的开发与利用,一来是北地严寒天气不适宜种植农作物,二来则是因为冻土层的关系。当然,散居在西伯利亚各地的少数民族没有农耕的习惯也是制约土地开垦的一大因素。

从成立总制府民曹始起,赵强就让魏季组建了农垦司,最大限度利用现有可耕种土地进行农作物的生产,以补贴军民粮食开销的巨大缺口。

据农垦司的统计,现在关宁军治下各地能够供开垦耕种的土地大多集中在河流附近,如古里河、额尔古纳河等地,除此以外,只有极少数地方有可以直接耕种的土地,但产量都甚少,所收获的小麦等粮食一般也被当为辅食食用,并不作为主要的口粮。这就如同关内汉人以大米白面为主粮,而以鱼肉之食为辅粮一样。一个族群所居住的环境决定了他是以游牧生活为主还是以农耕生活为主。

大规模开发荒田变农田肯定是不现实的,因为这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进行水利、土地的平整,而关宁军眼下是不可能将大量人力物力投放到土地上来的。所以只能由农垦司组织那些贱民和自由民对现有的土地进行耕种。

限于只有每年只有三四个月的气候可以供农作物生长,一旦入冻降温,南方可以生产的农作物必然要冻死,因此,农垦司组织各地种植的是从俄国人手里获得的土豆、洋芋。

土豆和洋芋都是一种外来作物,据说是欧洲殖民者在美洲发现后才引入欧洲的,其后流传到了东南亚,再然后在大明万历年间小规模的进入内地,但一直未被人重视。而俄国人来到东方后,当发现这里并不是太适合小麦等农作物生长后,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耐寒并且产量惊人的土豆。当然,他们的本意可不是要靠这些土豆、洋芋来为自己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奴役各族人民所需,因为他们也得让这些被奴役的民族吃饱肚子,不然这些人如何替他们开矿捕兽。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一想法使得赵强不必发愁种子来源,另外再加上从南方采购回来的农作物种子,一季作物种下来,至少也能解决军民一月口粮所需。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种植,赵强早就下令三军去种土豆了,以免再碰上饥荒和缺粮的情况。

农垦司的负责人最初是由魏季兼任的,在去年底赵强离开雅克思时,因为手头事务太多,牵扯精力太多,魏季实在是顾不了农垦司这边,便在齐壮等人的建议下,将农垦司的事务交给了在攻打额尔古纳城中伤了左臂的汉军百户孙四海。

孙四海早年投军之时世代就是耕农,往祖上推八代全都是农民,所以对农活自然也熟悉得很。他接手之后,很大程度上改观了农垦司自建立之日起便受限于现有条件而不能有所作为的局面。出于农民对土地天生俱来的敏锐观察,孙四海大胆的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将各地一部分散地及靠近水源地的肥沃荒地拿出来,然后分给那些贱民和自由民,由他们自己进行耕种,然后将产量的六成交与总制府,其余的则可以自己留下。在开荒耕种期间,农垦司向他们提供作物种子及农具,当然,这些也要折算一定的产量予以收回。

一直以来,赵强在治内实行的就是“计划经济”模式,即所有的土地都是关宁军的,所有的生产资料也是关宁军的,各族百姓无权自行开垦,而必须在关宁军的组织下才可以进行耕种。当然,那些被作为军功赏赐的土地除外,但这部分土地毕竟很少,基本上对计划生产模式没有影响。

所以,魏季在知道孙四海要大胆的否定大帅制定的政策,而搞什么“分田到户”后,大吃一惊,然后便责令孙四海立即停止这大胆的行为。但孙四海好像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在他面前力证以前的生产模式并不好,那些贱民和自由民大多是出力不出工,产量远不及“分田到户”这般来得大。最后二人将这争端捅到了赵强这里,听二人各自叙说后,赵强最终认可了孙四海的想法,但却做了一个折中决定。即各地可以直接耕种的土地不得分配,由总制府组织各族自由民进行耕种,而那些荒田却可以分给贱民们,但必须考虑承受能力,绝不能胡乱的进行开垦,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蛋糕画得很大,但却做不出来。人手不足与生产工具的缺少天然制约大规模开垦土地的可行性,至少现在没有精力进行所谓“根据地的建设”。

只有在全面占领关外后,才可以进行土地开发,将东北这个未来的大粮仓提前利用起来,在此之前,以战养战是不可避免也绝不能放弃的求存之道。不顾现实盲目追求自给自足只能空浪费关宁军的精力。

在得到大帅肯定后,孙四海立即开始落实下去,很快各地的春耕便热火朝天的开始了,但牵涉进去的人口却只有数千人,其余的人现在都已经在“战前总动员”的口号下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对清战事的备战当中。

“所有能动的男人都要上战场,所有能动的女人都必须投身到为大军服务当中!”

“战则为兵,不战为民,兵民合一,关宁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雅克萨之战关系关宁军的未来,所以赵强责令魏季不仅要将治内的各族百姓编户,还要以户为单位,设户长,十户为甲,设甲长,十甲为保,设保长。保长与甲长都由军中军官与士兵的家人充任,以保证向心力与政令的通畅。设保甲后,以联保连坐,一家有异,九家举发,若不举发,十家连带坐罪。这样可以有效清除在与满清开战后各族百姓出于对“大清”的恐惧而做一些不利于关宁军的事情。

第十七章 军工生产体系

交通司许平向赵强汇报了一个十分让他得意的成果,那就是他在定远城附近发现了油泥,并且已经建造了大小窑厂六座,并计划在十月底前再建三十座,预计抽调青壮劳力一千人左右专门进行砖块生产。届时配合其他各地的非油泥窑厂,交通司可以轻松完成民曹交待的各项建筑任务。

有了油泥,窑厂烧制出来的砖头就可以用于建筑物上,这样就可以减少石料的使用,无论是成本还是运输和实用上,都要比石料与木头要好得多。赵强欣喜之下赞了许平这个自己的老护卫几句,但是却告诉他,现在没这么多青壮丁给他,因为壮丁要为对清战事服务,不能随易抽调出去。

许平知道马上就要南下了,所以对大帅的为难自然理解,打仗嘛,肯定到处都是要人的。

“不过你放心,你的要求本帅一定会满足你的,但不是现在,明白吗?”赵强语重心长的看着许平:“我等能否再回关内,可全看这仗打得如何了,胜了,万事好商量,败了,就万事休提了。”

“属下明白!大帅放心就是,我交通司现在还掌着一些劳力,属下会尽力协调好现有人手。”许平毅然的点了点头:“但盼大帅全胜归来,我等也可再归故土!”

赵强又问了他道路的铺建情况,许平说道现在各地主要城池之间的道路基本上已经铺好,可通马车,但也只限于城对城,即点对点,如雅克思通首义城,首义城通杜吉根思克,而雅克思与杜吉根思克之间无法直通。

能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在现有条件下,点对点的通行顺畅可以保证关宁军的调派了,许平用了不到一年时间把本来破败难行的小路拓至现在可通马车,已是立了大功。赵强当下表扬了许平几句,让他用心做事。

许平退下去,从定远银矿赶回雅克思的陈伟进来汇报了银矿开采情况,待他讲完后,赵强便笑着告诉他:“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去银矿了。”

“属下做得不当吗?”陈伟闻言慌忙跪了下来,以为大帅定是认为自己办事不力这才撤了自己的职。

“你做得很好,快起来。”赵强忙示意陈伟起身:“银矿那边我已经交给佛郎机人邓肯他们负责了,这些个佛郎机人对如何开矿可胜咱们百分,有了他们,本帅想这银子的产量定会比现在高得多。”

陈伟闻言有些犹豫,用他那掺着粤语的官话对赵强道:“佛郎机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银矿交给他们,若是他们中饱私囊,暗自侵吞怎么办?”

赵强毫不担心的一挥手:“孙猴子再强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事本帅心中有数,给他们点甜头是答谢他们,若是他们太贪,嘿嘿,这甜头可就是苦头了。”

见大帅胸有成竹的样子,陈伟当即放下心来,问了一句:“不知属下到何处任职?”

赵强想了想,对他道:“你就到近卫师团任第二联队千户吧。”早在去年四大师团改编时,陈伟便是内定的第二联队千户,后因赵强南下,任职令便未暂时下发。

“谢大帅!”陈伟一点没有因为同期的贺满川任了师团长,而自己只是个千户感到不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带兵的料,比不上贺满川他们,现在大帅给他个千户已经是恩待了。再次磕谢之后,陈伟退了下去,去找贺满川报道。

随后赵强又去看新设立的几个作坊,根据戴梓和那两个老工匠还有邓肯从澳门买回来的那些技师的意见,要想使火器生产和火药开采达到规模,除了有铁矿和硝石矿之外,还必须有冶铁的作坊、制木的作坊、配火药的作坊,只有这些个作坊全部能够运转,且产量达到需要后,火器司和制造局的改进、仿制火铳、定装弹药的工作才能马上运转起来,不然只有空等,能做的也仅是小批量的改进和分装。

为此赵强即刻让军曹的郭飞调派人手,成立一应火铳生产所需的作坊,另外陈昂等人到来后,鉴于关宁军没有统一军服,便建议赵强为全军“明号服、定军令、肃军纪、严军法”,在权衡再三后,赵强下令民曹开办军服厂,军服的样式分步兵和骑兵两种。步兵的军服样式仿后世军队并结合现实条件,以黑色为主。其中除近卫师团一律不配甲外,后卫师团与前卫师团的军服内里镶棉甲及铁皮。而骑兵则以明军铠甲为标准。

不过,军服的生产与制作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为关宁军全部换装,所以赵强让军服厂现在优先生产近卫师团的黑色军服,其他各师团则暂缓,仍以现在五花八门的穿戴为主。赵强当然希望自己的军队穿得精神抖擞,号令严明,而不是现在的大杂烩,一些士兵甚至穿着清军的兵服,但条件如此,也只能缓图,一口吃不成胖子,没有这么多的原料,赵强想当胖子也不成。

各个作坊的工人都是选的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不仅仅是充当工人的角色,还要充当学生的角色,赵强的要求是在一年之后,这些个学徒工就能成长为熟悉合格的技工,然后再以他们为主,将关宁军的军工生产开枝散叶下去,形成完整的军工生产体系。

有人就有一切,只要有熟悉的技工,所有的梦想便不是奢望。

除了军服厂,其他几个作坊都设在雅斯克城外,因为这些个作坊毕竟存在危险性,不可能将他们和医院、学校、行政中心合在一起,不然要是来个大爆炸,那赵强可就要呆眼了。

硝石矿在雅斯克西南就有一处,所以火药不足的问题一下得以解决。当知道那几个澳门技师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发现这个硝石矿时,赵强不禁感慨:这西伯利亚真是个好地方啊,处处是黄金,处处是白银,处处是宝贝!

制造局的分装弹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了赵秦两个老工匠的指点和监督,三百名专门负责配药子的老弱男丁倒是做得蛮欢,不仅工作细心,而且热情度也很高,这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的差事是有补贴的。

所有进入军工生产体系的学徒和工人,不论是贱民还是自由民,都可以得到粮食补助,这是赵强给魏季下的死命令。对于优秀者,更要予以表扬与赏赐,以鼓励他们用心投入所从事的工作当中,用心的去学习那些他们以前从示接触的事务。

“关宁军的未来掌握在你们手中!”这是赵强视察火药作坊时对在场工人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第十八章 热情的东方将军

铁矿石的原料几乎不用刻意去找,定远银矿附近就有现成的铁矿,只不过俄国人只开采银矿,对于那些非银矿并不开采,这倒不是说他们不需要铁,而是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在赵强没有占领这些地盘时,俄国人可没有像他这样强征如此多的各族百姓,而且各地据点分散,往往几十个兵要看着几百人,如果再多掳些人口来,他们光要看管这些俘虏就得够呛。在这样的情况下,白银与黄金自然就成了他们开矿的首选,至于铁矿之类,则是可有可无,只在需要时才采上一点加以冶炼。

因为交通司许平的努力,定远城到雅斯克的道理通行无畅,所以冶铁作坊所需要的铁矿石能够被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除了邓肯用重金从澳门雇来的那几个汉人技师外,贝当带来的人当中也有几个精于矿石和火器制作的技师,在重金面前,贝当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赵强雇佣要求,签订了一张三年合同,便将这些技师转让给了关宁军。

有了戴梓,赵强便不需要燧发枪的研发技术,所以看到贝当每次在自己面前都藏着咽着不肯透露燧发枪的工艺时,他都觉得十分好笑。他知道贝当是想垄断自己与佛郎机人的军火买卖,尤其是当他与邓肯去过定远银矿及听到尼布楚等地还有更大的银矿时,便对此地留连不舍了。几次三番想让赵强允许他也参加探矿开矿的事谊,条件便是可以将燧发枪的制造技术让出来,并为他再向国内发回定单,为他争取量更大的火铳。

对此,赵强只是笑着摇摇头,告诉贝当,他当然需要更多的火铳,但是现在手头银子并不多,所以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至于探矿开矿之事,则需慎重考虑。如果贝当愿意,他可以长期停留雅斯克,等到赵强决定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听了赵强的话,贝当只能耸耸肩,一脸失望。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回绝他的同时,这个东方将军却与葡萄牙、西班牙的军火贩子相谈甚欢,并且已经下了数额巨大的军火定单,当中甚至还包括铁甲舰与火炮。

“你们回去对你们的国王说,我关宁军是一支致力于野蛮人战斗的军队,等我们将鞑子赶出中原后,便可以与贵国通商,到时中西互通有无,你们的商人可以任意在我国做买卖,我们的商人也可以远渡重洋到你们的国家做生意,总之,我关宁军对你们的国家充满善意,对你们的国王也非常尊敬。”

“火器、大炮、战舰、支付薪水的雇佣兵、军官,总之,只要你们愿意提供,我就愿意高价购买。”

“告诉那些贵族们,让他们把眼光放长远点,东方可不单单是白银,还有数不尽的宝贝等着他们运回去。”

赵强总是不厌其烦的向这些商人们重复自己热情而真诚的言语,以致于每次这些商人见到赵强时,总会抢先说话,以免这位“可爱得有些过头”的东方将军又开始他的抒情演说而耽误时间。

“是的,将军,你的确一位友善的将军,可是您别忘记,我们是商人,只要有钱赚,我们肯定会为你办妥一切,至于国王和贵族们,带去你的问候就可以了,其他的还是交给我们来办吧。”

..................

从澳门买回来的冶铸设备己经搬到作坊当中,赵秦两位老工匠又就地取材制作了一些土法设备,有了源源不断的铁矿来源,冶铁作坊里每日都是热闹非凡,风箱“呼呼”的声音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这里也成了其他作坊工人下工之后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十分暖和。

因事先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铁矿,拨给冶铁作坊的二百壮劳力一下子应付不过来,所以赵强又上魏季抽了二百壮丁投入到作坊当中,如此才使铁矿石的冶炼提高了速度与产量。

西洋技师们现在成了抢手货,虽然语言不通,但手下的技术却是共通的,所以他们成了戴梓火器司和赵秦二老制造局争相抢的宝贝,谁都想让自己的差事完成的更好。在这方面,戴梓和二老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想早点把事情做完,好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这些叛军越远越好。

制木作坊主要是为火铳的枪身作零件,需要的技术程度十分高,可不像冶铁作坊只要力气大,配药作坊只要心细,而是需要真正的熟练木工。搜遍整个关宁军和各族百姓,赵强也不过找到十来个以前有过木工活的军士和百姓,再配上二三十个小工,堪堪勉强能够供应改进火铳所需。为了安抚那些在军中干得好好的军官和士兵来做木匠,赵强可是好说歹说,许下重赏和封赐后,他们才不太情愿的重操旧业,当起木匠来。毕竟在这些已经成了职业军人的军士们看来,木匠这个工作实在是有点上不了台面。

看起来燧发火铳很简单,只是以火石代替火绳,主要击发机构便是扳机、击槌、一片弹性不错的钢片,机心、阻铁、击砧这六个部件,同时还有一个活动的火门装置,用来保护引火,遮荫风雨。但是真正做起来可就难了,区区几个部件,便难倒一大批人,不过戴梓真不愧是军火天才,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难倒他的事,在埋首研究了四天之后,他终于将一杆由火绳枪改进过来燧发枪交到了赵强手中。喜得赵强当场就下令给戴梓的妻儿送去半瓢野猪肉,并且诚恳的要请戴梓到民曹经营的那家酒楼里吃一顿,以示庆贺。不过却被戴梓拒绝了,赵强知他到现在对自己和关宁军都保持距离,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妻儿而已,实在是谈不上死心塌地卖命。但只要能做事,做好事就行,计较那么多做什么,终有一日,戴梓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赵强如此想道,吩咐护卫去酒楼定一桌酒菜送到戴梓在雅思克的家中。

酒菜送上家门,这个戴梓可没法拒绝了,但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便一点头,转身回到他的火器司去。第一杆改进的燧发枪成功做好,接下来便是要成批的改进了。

第十九章 兵变

骑兵师团与近卫师团一样,都是驻扎在雅斯克的两支劲旅之一,但与近卫师团兵员多为新附汉军(明卫所军后裔)不同,骑兵师团下辖三个联队共计4500名士兵中,只有不到六百名的汉军,其余则全是其他民族的士兵。所以当“汉化领导小组”执行赵强的同化令,在军中开展为期三月的“突击强化”及一系列汉化事谊时,骑兵师团内部立刻哗声一片,异议与不满的声音彼起此伏,演化到最后,竟然成了一股反对汉化的力量。而与之对应的近卫师团,却从上到下都彻底贯彻了赵强的命令,各族士兵也自觉的投入学汉语,识汉字、改汉姓的运动当中,一些士兵更是自发的向家人和族人宣传接受汉化的好处。一时之间,近卫师团成了汉化运动的典型,一些表现优秀的各族军士经常被以大红字报的形式布告到各地,如此一来,更让近卫师团非汉族士兵汉化的热情大涨。

就在所有人包括赵强自己都被汉化运动一片大好情势鼓舞时,骑兵师团的兵变如晴开霹雳一般让他难以相信,也更加坚定他必须加快汉化这些胡族的决心。

最初对汉化不满的只是骑兵师团第二联队第三大队第二中队的一百多名达斡尔族士兵,随后又有两个中队的索伦、锡伯、巴尔虎等族的士兵相继加入反抗队伍当中,他们相互串连,采取他们所能采取的一系列手段消极对抗汉化。在这些士兵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各族士兵开始动摇接受汉化的信念,他们或者持旁观态度,或者直接投入反对联盟当中。

一开始,齐壮对于这股反对汉化的力量不屑一顾,因为他调查过,并没有军官参与在内,只是些士兵不满而已,凭他们很难影响大局,因此他习惯性的用权威和命令勒令各部军官必须配合汉化领导小组,为部下非汉族士兵改汉姓,组织他们认汉字,听汉人先贤的故事,总之,必须无条件配合在师团开展工作的汉化领导小组成员,有不从者,军法处事。然后当反对汉化的力量突然暴发后,齐壮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的这一官僚化做法导致了兵变的最终发生。

三月十八日,约六百名骑兵师团的非汉族士兵突然将正在授课的汉化员三十二人全部绑起,并打伤数名制止的军官,然后冲出军营欲进城向大帅“请命”,要求关宁军尊重他们的习俗,准许他们保持部族的独立与传承。闹事骑兵当中可能有熟悉汉人典故的军士,竟然喊出了“清君侧”的口耳,他们所谓的“清君侧”指的是清除大帅身边的南蛮小人,因为正是这些南蛮小人在鼓动大帅疏远他善战的部下,剥夺他们的尊严,让他们感到寒心。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指的“南蛮小人”就是大帅从关内带来的那些个汉人读书人。

事情发生后,正在大帅府参加对清军事会议的齐壮大吃一惊,继而在一众军官面前,突然被大帅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限他们在酉时之前退回军营,否则杀无赫!”

“近卫师团第一联队整装待命,准备平叛!”

暴怒不已的赵强在狠狠给了齐壮一鞭子后,冷冷的下达两道命令。闻令,贺满川立即去调部平叛。

“大帅,末将无能才致此祸事,请大帅准许末将去处置此事!”齐壮又悔又怒,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告诉他,大帅非常生气。

赵强怒视了这个爱将一眼:“给你半柱香时间,如果事情不平息,你这万户就不要当了。”

“是,大帅!”

齐壮心中一凛,躬身行礼,头也不回便奔出了大帅府。

“传我军令,各联队未闹事的迅速集结,没有我的命令,各部不得出营门一部!”

现在只有几百名士兵闹事,完全可以镇压下来,但若是整天个骑兵师团都受到影响,那么凭借近卫师团的力量,很难说就能把事情镇压下来,所以齐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尚在营中的那些各族士兵也卷进来。

………….

“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我们要向大帅请命!”

“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要清君侧,请大帅接见我们!”

“.......”

雅斯克东城,城门已经关闭,六百多名操着各式兵器的骑兵在城门下狂燥的奔跑着,他们已经绕城跑了一周,却发现所有的城门都已紧闭,他们根本无法进城。

雅斯克城的守卫工作是由近卫师团第三联队负责的,本来四门是不可能这么快时间就关闭的,因为今天当值的百户根本不知道骑兵师团兵变,所以只要这些闹事的骑兵在冲出军营后第一时间就冲向城内,守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朋。只可惜,这些闹事的士兵当中最高的只是一个达斡尔小旗,而且来自各个不同的联队,彼此不相归属,只是出于一时的激愤群情喧嚣就冲动的干了起来,事先连个策划的人都没有。等到冲出军营后,又因为从哪个城门入城起了争执,等到统一意见来到城门时,守城的近卫师团早就从远处的火光和吵嚷声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当值的百户二话不说就传令四门紧闭,然后迅速派人向大帅通报。

闹事的士兵们只是不愿意接受汉化,倒并非是真的想造反,所以他们自始至终也只是在城门下叫门,并不曾四下破坏,也没有四处打劫,这就让齐壮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搞出大的事来,这事便能压下来。

“开门!”

听到齐壮下令开门,城门上百户忙叫道:“万户大人,外面都是叛军,不能开门啊,一旦开门他们就冲进来了!末将负守城之责,万不敢冒险开门,请大人见谅!”

“他们不是叛军,是我骑兵师团的人,你放心开门便是,有什么事本万户一力担当!”

“这...”百户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城门。正犹豫着,却听远方有人在叫:“大帅有令,打开城门!”

第二十章 镇压

“吱…吱…”

随着城门的缓缓拉开,六百多名各族骑兵全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动作,一个个紧张的看向城门。

“万户!”

当看到齐壮单人匹马从城门里走出来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叫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

齐壮一脸铁青的打马奔到那些闹事士兵面前,缓缓扫视着这些部下。视线在一个熟悉的面孔上停留了下来,马鞭直指对方:“你小子也想造反吗?!”被他指着的那个士兵曾是他的马夫,达斡尔人呼思尔。

呼思尔被万户大人这一马鞭指得是魂飞魄散,长久以来形成的服从使他根本不敢正视齐壮的眼神,脑袋垂得低低的,小声的为自己辩解:“师…师团长…我们不是造反…我们只是要向大帅请命!”

“请命?”齐壮闻言冷笑一声,对着那些正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吼道:“你们想请什么命?”

人群一阵沉默,没有人敢回答齐壮。他们不是造反,他们真的只是想请命,所以他们不可能无视统领他们的万户。这一刻,城门下一片寂静,静得让人都要窒息。

许久,一个索伦兵突然壮着胆子轻声说了句:“我们要请大帅驱逐那些南蛮小人,不要再让我们改汉姓学汉语。”然后他迅速的朝周围的几人使了个眼色,脸上满是不安和焦虑。

“对,我们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们学汉人的那一套!”

有了带头的,不敢吭声的士兵们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开始叫了起来:

“我们巴尔虎人的姓名是长生知所赐与的,怎么可以随便改成汉姓呢!”

“让我们改汉姓可以,可为什么连我们本族的话都不让我们说了呢!”

“那些个南蛮子太坏了,他们凭什么可以役使我们!”

“只要不再逼我们改姓易俗,我们就回营中,否则我们一定要求见大帅!”

“说完了没有?”

齐壮一直冷冷看着这些士兵们的反应,在他们的情绪再一次被煽动起来前,他果断的一声大吼打断了他们。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如果不能震摄住这些闹事的士兵,骑兵师团的声誉将要受到重大打击。这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一直以来,在他的心目中,自己一手组建的骑兵师团是当之无愧的关宁第一师团,也是对关宁军、对大帅最忠诚的军队。现在,这支他为之付无无尽心血的队伍竟然要反对大帅的命令,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必须在最坏的事情发生前把这些混蛋赶回去!贺满川已经去调近卫师团了,只要他们一来,事情就无法收拾了,那时候自己也将无能为力。

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些善战的士兵倒在自己人的铳口下!绝不能让贺满川看我的笑话!想到此处,齐壮忍不住再次举起马鞭,对着士兵们吼道:“本师团长只对你们说一句话,那就是立即回到军营中去,否则以叛乱罪,军法处置!”

这一声大吼让士兵们倒抽一口冷气,以军法处置不就是要杀了我们吗?

有些胆小和只是跟过来凑个热闹的士兵立刻开始后悔了,人群中也是嗡嗡一片,不用细听,也知这些士兵是在商量是不是服从师团长的命令。

数十秒之后,最边上的一些士兵开始打转马头,他们这一动,立马让人群乱了起来,有些被围在中间的士兵想回去,可是身前身后都是人,没办法出去,急得团团转。

见此情形,齐壮又松了口气,这些个部下只要知道怕就行。然而就在他要再次下令所有人立即回营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索伦兵突然凶光一闪,拔刀指向他:“大伙不要听他的,我们已经犯了军法,现在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只有大帅赫我等无罪,我等才能安心回营,不然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我们连大帅的面都没见着,就要放弃回营,那就是把自个的最后一条路给断了!”

与这索伦兵在一起的另外两人也拔刀对住齐壮,其中一人叫道:“万户大人,对不住了,今天我们必须要见到大帅,否则绝不回营!”他们这一动,立马又出来几个索伦骑兵围在了齐壮周围。

齐壮没想到这几个索伦兵敢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竟然拿刀指自己,怒极反笑,仰面大笑起来:“没想到我的部下竟然有如此悍勇之士,好,好得很啊...”

士兵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望着那几个抽刀围住师团长的索伦人,所有人都被震呆了:难道真的要造反?

“放下你们的刀,本帅可以留你们一命。”

在所有人惊呆的时候,城门上突然传来一声不高但极具威势的言语。

“大帅来了!”

士兵们抬头往城门上看去,只见大帅正在看着这边。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不知哪个士兵先发现了周围的异动,随之所有人都看到了从两边黑色中正有数不清的人头向这边缓缓压来。

“列队!”

“举铳!”

“预备!”

连着三个口令,奉命赶来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的士兵们举起了手中的火铳。最前面的是配备六百杆燧发枪的第一大队,他们自从换装新式火铳后,还没有实战发射过,这一次,将是他们的第一次射击。

“你们还不把刀放下,真的要找死吗!”

看到近卫师团出现,齐壮痛苦的叹了口气,然后咆哮的冲那些围住自己的索伦兵吼了起来。

“听师团长的,咱们快回营!”

早就心生退意想回营的骑兵们再也不敢呆在这里,纷纷打马往回跑。然而仍有两百多各族骑兵却一脸茫然的留在原地,他们不知道自己回营之后是否会受到处罚。

“大帅,我们只是来向你请命,绝不是造反,请大帅明鉴!”那个率先抽刀的索伦兵知道大事不好,天然的恐惧让他的腿有些发抖。

“把你们的师团长放了,本帅会留下你们的命。”城头上,赵强的声音仍是不高不低,但听在这些骑兵的耳中却是毛骨耸然。

“阿代,把师团长放了吧!”

“不能放!”听到同伴的叫喊,阿代也急了:“放了他,近卫师团的人会马上开火的!”

“你以为捉住我,大帅就可以放了你们吗?”齐壮可怜的望着阿代,叹道:“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要死也拉你一块陪葬!”阿代突然面目狰狞的冲齐壮吼道:“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愤怒的吼声还未落下,却听见“砰、砰、砰”的火铳声响起。

如炒豆般的铳声响彻雅斯克的上空,也回响在关宁军中每个异族士兵的心灵中。

此次兵变,共有六百五十七名士兵参与,当场打死六十四人,余者归营,全部沦为辅兵使用。

随同死者首级一起传递到各地的是关宁军大帅赵强的一道严令——不习汉语汉字者,一律处斩。

第二十一章 视察后卫师团

三月十八日发生的这场骑兵闹事事件,给赵强上了一个警钟,也给所有的高级军官上了一个警钟。在迅速处置骑兵师团,彻底消除隐患后,近卫师团与后卫师团被要求从上至下严查,对于那些有过怨言的士兵和军官进行考核,有问题的一律隔离起来,防止再出现军士大规模闹事事件。

民曹也同时排查各族百姓中对于汉化有不满者,甚至使用极端手段,即允许密告,一经查处属实即予以密告者被告者的一切财产,以资奖励。这个手段一经使用,立竿见影,仅三天时间,各地就有一百多异议者被逮捕,但同时也出现几例诬告案例。对于那些诬告者,赵强责令民曹治安司重刑对待,不可使此风滋长。

大量汉人先贤的故事被编成易于上口的童谣广为散布,陈昂等人又费尽心思制作了一些类似“小人书”的画书,将汉人的习俗简单易懂的告诉那些异族们。吴军旧部中的老弱妇孺也被紧急动员起来,在雅斯克办起了类似关内“庙会”一样的集市,用各种手段向那些异族百姓宣传汉人的好。

在屠刀和胡萝卜的双重作用下,人口最多,士兵最多的雅斯克汉化开始步入正轨,向好的方面驶去。一大批先进典型涌现出来,丰厚的赏赐成了这些异族士兵和百姓们谈得最多的话题。

远在东方的前卫师团暂时没有进行汉化,因为胡旺那里的情况比赵强这边要复杂得更多,他们不但有各族百姓,还有朝鲜人和掳来的倭人,所以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的汉化。对此,赵强给胡旺的信中是这样说“想尽一切办法把队伍扩大,不管是哪国哪族的人,只要被我们控制,就是我们的财富,我们要想尽办法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鉴于安抚各部异族士兵的目的,使他们紧绷的神经能够稍稍缓一点,赵强决定到后卫师团的各个驻地看一看,一来看看他们汉化的效果如何,二来则是看一下后卫师团的冬季作训情况,好在雅克萨之战爆发后合理安排后卫师团参战事谊。

计划中,赵强决定出征雅克萨的主力是骑兵师团和近卫师团,胡旺的前卫师团以偏军独出吉林,牵制吉林、盛京方向的清军北援黑龙江。而后卫师团与乌尔愣的预备役师团则充任非主力部队使用。但在仔细考虑过后,赵强决定还是得把后卫师团当做主力使用,否则兵员缺口太大。

骑兵师团满员是四千五百人,近卫师团满员七千二百人,两个师团加在一块也没过一万一千多人,而清军用于雅克萨之战的兵力总数达到了两万人,内中更有大半是京营来的精锐,在兵力对比情况上,关宁军不占优势。因此,后卫师团必须要参加雅克萨之战,这样即使在总兵力上仍压不过清军,但在以逸待劳,半渡而击,攻其不备的情况下,一举歼灭清廷的北征大军还是有八成胜算的。

乌尔愣的预备役师团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五千人,除了那些吉林运粮船上的水手、鄂伦春人外,还有从三道屯、江东二十四屯掳来的青壮丁,再加上紧急动员令下达之后,各地和民曹挤出来的两千青壮丁,保持了两个联队各两千五百人的兵员总数。其中的军官都是从吴四的教导大队拨付的。不过战斗力方面,预备役师团实在是拿不出手,赵强见过他们一次训练后,苦笑得直摇头,然后便将郭飞叫了过来,告诉他,从今往后预备役师团便属军曹直辖,用以后勤粮草和占领区治安维持,并补充主力师团战损。

乌尔愣对于当这个预备役师团的师团长纯属赶鸭子上架,不过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师团中的大部分事情直接上交给军曹,余下的也都叫给那些从教导大队转来的军官负责,本人很少过问。大部分时间他都和自己族内的老弱妇孺们在一起过着以前的生活,在赵强看来,乌尔愣的日子便是真正的“闲云野鹤”了。

预备役师团中有一个中队的汉军,大半都是明珠送给赵强的那些包衣奴才。这些人自从被押着来到雅斯克后,可一天笑脸都没看到过,一天到晚哀声叹气的,为此没少吃鞭子。赵强本意是要将这些包衣奴才送到银矿去当苦力,但念在他们也是汉人的份上,还是格外开恩让他们到预备役师团充任辅兵,也算顾了同胞之情了。那些被俘的镶黄旗清军可没这么幸运了,现在都在定远银矿里下死力的干活,但有一人却是过得很滋润,那就是佐领巴哥。他之所过过得很滋润的原因是赵强需要他定期向宁古塔、京城的明珠汇报动向。当然,所使用的名义是已经被做成人彘的伏尔哈。

后卫师团的驻地在图古尔思克,在得知大帅要来视察后,师团长左铭南召集了分驻在各地的大队百户们。当初编制时,后卫师团两个联队共八个大队编制。第一联队千户为钱林,第二联队千户则是李广材。

八个大队长分别为:麻勒吉、吴化成、瓜尔格达、赵德、陆大成、王三有、赵卫、彭四喜。他们是在三月二十八日赶到图古尔思克师团本部的。

赵强带往图古尔思克的除了吴四、贺满川、乌尔愣等高级将领外,还有几个联队长,另外还有一个一直坐在马车里不说话,却谁看了都厌恶的周培公。齐壮也在随行人员当中,三月十八日的那场兵变没有让他受到伤害,赵强也没有撤他职,但他自己却是自请挨了三十皮鞭。

对于大帅为什么把周培公给整到身边来,众将们都有意见,因为这个周培公当年在关内可是屠杀吴军的刽子手,不知道有多少吴军弟兄死在他的屠刀下。用一句“血海之仇”来形容吴军旧部和周培公之间的关系最是恰当不过了。

这样一个仇人被大帅给带了回来,而且看样子还有重用他的意思,不免让吴军旧部出身的将领们别扭。碍于大帅的面子,众将倒不怎么为难周培公,但是好脸色却是想都别想。

第二十二章 知耻而后勇

自从被带到雅斯克后,周培公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赵强,他没有想到这个吴逆手下竟然有数万之众。但是惊讶也仅于此了,更多的时候周培公想的只是如何把这些吴逆的情况传回朝廷,好让朝廷早点出兵征剿他们。

这关外极北之地,算得上是天高皇帝远,再加上官军畏罗刹如虎狼,将大片土地拱手让给罗刹人,使得对极北之地的情形一无所知,现在这些吴逆正是钻了这样一个空子,虽穷山恶水不是王霸之基,但日子久了,也难保这些吴逆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尤其是现在罗刹人正不断侵吞我大清土地,万一这些吴逆不顾国本为求存活而和那些罗刹红毛鬼勾结起来,其祸害可就不亚于前明大盗汪直了。正是因那汪直熟知东南沿海,那些倭寇才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荼毒百姓。这为虎作伥,引异族害本国之事,历来汉奸国贼数不胜数,朝廷须早有准备才是,否则一旦祸水南下,可就陷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了。唉,只是现如今我被囚于此地,根本无法脱身,如何才能将这一情况报于皇上知晓呢?

马车上,周培公一脸忧虑的望着和一干部将正在谈笑风声的赵强,眼神之中满是憎恶与鄙视。他已经对赵强说明自己的决心,表明绝不愿投效之意,但对方似乎并不恼,也不急于杀自己,只是好吃好喝的供养自己,这次更是将自己带出来,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就算你真有周公般谦待下士,也休想我周培公替你卖命!我与皇上的君臣之情岂是你这武夫所能想到的,你以为皇上不用我,心中就无我了吗?你们都想错了,皇上的心中有我周培公一席之地呢!

周培公如何想,赵强多少是知道的,他现在也在头疼如何处置这个人,杀了,太可惜,不杀,又不肯归顺自己,难道当真要白养他一辈子不成。

再看看吧,也让周培公看看我关宁军的强大之处,或许他会有所转变吧。赵强不经意的往后瞥了一眼,恰看见周培公正冷冷的盯着自己,不由冷笑一声:你最好是识趣一点,否则我就像吴三桂对待朱国治一样,拿你的脑袋来祭旗!

“末将等恭迎大帅!”

图古尔思克城下,后卫师团师团长左铭南率第一联队联队长钱林、第二联队联队长李广材并八个大队的百户出迎赵强。

“不必多礼!”

赵强在马上笑着让左铭南他们随之进城,连走边与左铭南他们说些沿路所见所想。一同而来的军官们也与后卫师团的人攀谈,说些离别之情。

进城之后,在后卫师团本部查问左铭南师团建设的一些情况后,赵强便让左铭南调一个中队过来,他要亲自看他们演武。此行最主要的事情便是看一看后卫师团的战斗力如何,而这战斗力从平时的训练就可以看出。是骡子是马拉到校场上一验便知,做不得假。

“大帅稍候,末将这就去传令!”

左铭南早就盼着大帅校阅他的人马,当下忙吩咐钱林从所部赵德大队抽了一个中队到校场集合,由大帅亲阅。

喝了半碗茶水之后,校场那边已经准备妥当,赵强便带着一众随从在左铭南的带领下往校场而去。

校场边上有一校台,是平时军官们操练军士发号施令所用,此时已经摆了几张椅子,赵强便当中坐了,齐壮和贺满川等高级将领也依次坐下,饶有趣味的打量起正立于校场中央的军士。

奉命演武的是百户赵德手下的一个中队,共计二百名士兵,现正列于校场之中列成四排,每排五十人,任凭寒风刺骨,人人只是挺枪肃立,纹丝不动。

“大帅,可否开始?”

在得到赵强首肯后,左铭南向赵德下达了演练命令。见到校台上号旗挥动后,场中央的总旗立即一声大喝:“预备!”

“哗!”的一声,二百名士兵一起抬枪,侧身起手,做出了攻击的姿势。无论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这二百人都是条条成线,笔笔直直,仅是架势便让赵强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校台上的一众军官也都露出了赞赏的眼光。

左铭南和后卫师团的一众军官都在侧眼看着大帅,见赵强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俱是精神一振,因为他们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自从在杜吉根思克吃了败战之后,左铭南和钱林这两个搭档一直想找机会证明自己,重拾因战败失去的光采和尊严,所以在组建后卫师团后,二人便将提高师团战斗力做为头等大事来进行。

在关宁军上下眼里,就是不明说,大家也都知道后卫师团已经不再是一支主力部队,而左铭南和钱林是不甘心自己的师团成为一支无足轻重的力量的,而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得到参加南下对清战事的资格,只有如此,才能从与清军的战斗中一洗耻辱,打出后卫师团的赫赫威名来。

在得知赵强和一众军官要来后卫师团检阅视察后,左钱二人当时就激动了,他们知道能不能让后卫师团重新成为主力就全看部下能不能入大帅的法眼了。不过他们也不慌,不去动什么歪点子,因为他们对自己的部下十分有信心,这信心来源于他们平时对士兵的训练。

大帅一定会对我后卫师团刮目相看的!左铭南信心十足的和钱林、李广材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一面三角小旗挥动后,统带这个长枪中队的总旗大喝一声“杀”!顿时最前排的五十名士兵一齐向前冲出,在令旗的挥动下,他们成列挺枪,冲到了八十步外扎好的稻草人前。

“剌!”

没有丝毫犹豫和停滞,五十名士兵手中长枪不约而同刺出,顿时稻草人身上响起“噗哧,噗哧!”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剌中的目标各或是稻草人的眼睛的位置,或是咽喉位置,或是心口位置,无一不是要害部位。

“杀!”

大喝过后,长枪挥出,五十个稻草人已全部被长枪挑在半空!

“好!”

乌尔愣再不知兵,见了这些士兵们的表演,也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

气势!要的就是这股气势!赵强也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五十个气不喘心不跳的士兵,暗赞一声:好一股杀气!好一群汉子!

这五十名士兵演练完毕后,随后那一百五十名士兵又依次上前操演一番,冲天的喊杀声中,中气十足,杀气十足,俱是精锐之士。

“嘿,好家伙!”

贺满川挠了挠头,一向不服别人的他也有些佩服起左铭南来,暗道没想到左铭南这家伙短短数月就将后卫师团操练成这等雄兵,若只是这二百人也就罢了,倘若整个后卫师团俱是这般,那咱近卫师团这关宁第一师团可就难说了。

齐壮也是知兵之人,面前这二百个士兵虽然不是统一军服,看起来有些凌乱,但他们的劲头和剌杀的速度却是实打实的精兵之气。

众将议论纷纷,吴四笑着对赵强道:“这些军士出枪之快,击剌之厉,鞑子真撞上,恐怕难挡一击啊!”然后朝一边的左铭南竖了竖大拇指:“左兄弟,我吴四真服了了你了,没想你偷偷摸摸就给咱关宁军练出这样一支强军来了!”

“呵呵。”左铭南只是谦虚的笑了笑,身后的钱林、李广材等人却是已经喜上眉间,一点也不掩饰他们的兴奋之色。

赵强笑着问左铭南:“说说看,你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部下练出这等威风的?”

左铭南忙拱手道:“末将这后卫师团只配长枪和弓箭,所以练得也就是这两样。比如这长枪,末将只是教他们每天练这击剌,一天练个千把次,这时间久了,气势有了,这厉害自然也就有了。除此之外,末将并不练他们什么。”

“嗯,他们皆配长枪,要的就是齐致和攻击速度,练其他的倒是多余。”

赵强点了点头,同意左铭南的练兵之道,专而精狠是王道。又感慨的说道:“这些军士们一枪刺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他们方才演练之时便已告诉本帅,他们练这长枪就是为了杀敌,而不是花花架子…铭南,你辛苦了。”

一句“铭南,你辛苦了”让左铭南顿时鼻子一酸,自认识大帅以来,这可是头次听他说某人辛苦,内中意味不言而喻。

“末将自杜吉根思克战后,便一直视为平生之辱,幸得大帅不弃,委末将后卫师团重任,自上任后,末将每夜所思皆为如何强我后卫师团,以为大帅臂助!今小有成就,却得大帅如此勉励,末将不胜感激!”

“知耻而后勇!”

赵强起身来到左铭南面前,将他扶起,握着他的双臂说道:“我等皆是九死一生之人,现在所图所报只不过为了扬我汉人之威,不使同胞被鞑子所凌而已。今我关宁军初有规模,正需大家协手同心,如此我关宁军才能不断的强大,最终挥师入关,复我华夏!铭南你能为本帅练此强军,本帅当真是要好生谢你才是!”说完就弯腰向着左铭南拜去,慌得左铭南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在那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受我一拜是你应得,不必如此惶恐。”赵强拜完笑着拉过左铭南对众将道:“现在,你们还有谁怀疑后卫师团上不得战场呢?”

“以前是有过这想法,现在却是没了。左兄弟,说实话,以前我老贺可真的不大看得上你们后卫师团,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们了。”贺满川实话实说,一点也不隐瞒。

齐壮也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大帅这会可是要点你们后卫师团上阵了。”

“要跟鞑子干了吗?”左铭南闻言激动的看向赵强。

赵强对他笑了笑,微微点头,他这一点头可将后卫师团一众军官乐坏了。南下,终于要南下了!

“将那总旗唤来,本帅要问他几句。”见校场上那中队长枪兵还持枪立着,丝毫不为这边所影响,赵强心中一动,便想看看那带兵的总旗官。钱林忙让赵德去叫人。

那总旗一听大帅要见自己,忙上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见没有错乱的,这才毕恭毕敬的跟着百户大人往校台走来,一到校台,便跪了下去,口称:“末将潘美见过大帅!”

“免礼!”

赵强听了对方名字,不禁笑了起来:“潘美这名字好,当年宋太祖帐下便有一员大将唤潘美,着实为宋太祖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不想本帅手下也有一员潘美,要是也能如那潘美一般,本帅可当真是要喜坏了。”

听大帅这么说,潘美忙道:“末将不敢比拟先贤,只为大帅效犬马之劳便是!”

“本帅见你部演武,确实不错,当是精兵一支,你与本帅说说,你是如何做到将这二百军士调度一致,进退有序的?”

“回大帅话,兵者,只需做到号令严明即可,而要让这些士兵服从号令,则需赏罚分明,末将第一日操训他们时,便当众发令,如有违令者,杖责三十,禁闭三天,一人违令,小队皆罚,小队违令,中队皆罚,中队违令,大队也要一同受罚。此令一下,这些兵们相互看着,就是有出错的也会马上被同队之人提醒改正,有未改正的,末将便对他们进行责罚,如此两天,再操练起来便是大帅现在看到的样子。末将一直认为练兵之术,与其上官严盯,不如让他们自己相互看着,效果也算不错,总算没辜负万户大人、千户大人们的期望。”潘美说得很是诚恳,脸上丝毫没有得意之色,这让赵强大为欣赏,也让左铭南等人脸上有光。

第二十三章 北征誓师

“大帅,恕末将斗胆说句不中听的。”

在赵强与众将正高兴时,潘美却突然露出几分忧色说了一句,众将听了他的话,全都奇怪的向他看去,不明白这“不中听”是什么意思。百户赵德是潘美的上司,见他突然不着调的冒出一句来,一下急坏了,担心这小子在大帅面前胡说八道。左铭南和钱林等后师团师的军官也都“咯噔”一下,心慢慢的提了起来。

赵强倒没有奇怪,和声对潘美道:“你说来听听听。”

“是,大帅!”得了赵强应允,潘美暗吸一口气,指着那些只是穿着棉军装的部下道:“军士们训练卖命,也都有成效,可是我后卫师团多为不披甲,一旦上了战场,两军交锋起来,伤亡势必巨大。就以末将这二百儿郎来说,进退攻杀都可算精兵,但一旦真的厮杀起来,仅一轮箭雨,估计就要死伤过半,如此,恐不及敌兵阵前,便告全军覆没,所以末将恳请大帅尽早为我后卫师团将士披甲!”

“此事本帅正在筹备,断不会让你们以血肉之躯冲锋陷阵的。”

赵强也有些无奈,潘美说的是实情,这身手再好也得有机会靠近敌阵才行,可是眼下整个后卫师团除了几百幅从清军手中缴获而来的皮甲和棉甲,便再也无甲可披了。也就是说,在清军弓箭的射击下,后卫师团只能是活生生的靶子,要冒着巨大伤亡才有可能接近清军,而到那时候,这战斗力估计也就剩不了多少了。这个问题在陈昂建议明号服时赵强便想到了,可是以关宁军现在的冶炼能力,只能勉强保证火铳的需求,而无力再承担铠甲的打造,何况也缺少这方面的工人。棉甲和皮甲倒是可行,但棉花从哪里来,皮毛又从哪里来,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批配装,简直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为后卫师团配甲是不可能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使用他们,赵强考虑再三,定下骑兵师团在前,后卫师团在后,近卫师团策阵的战略,即与清军对阵时,先以近卫师团的火铳吸引对方的骑兵来攻,然后再以骑兵师团冲击他们的步兵,待清军阵乱后,再将后卫师团压上。如此,便能最小程度的减轻后卫师团因为没有披甲造成的战斗力损失。

一战,一战定乾坤!只有一战而灭清军的北征大军,关宁军所缺少的一切战略物资才可能从清军手中获得。套用后世一句名言“委员长便是我们的后勤输送大队”,现在,赵强要让康熙为他的北征大军精心准备的兵器、铠甲、战马、粮草成为关宁军的颠覆他的利器!

“咱们关宁军眼下困难太多,很多事情本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嗯,不过你们放心,本帅会为你们先解决一批披甲的。”

既然潘美当着自己的面说了,赵强总要表示一下,挤也挤出一些铠甲出来,从骑兵师团手中匀一些,另外再想办法让制造局做一些皮甲先用,嗯,军曹手中还有从伏尔哈的五百镶黄旗兵身上剥下的铠甲,凑一凑总能解决一部分,断不能让后卫师团的上下寒心。

“多谢大帅!”

这回是左铭南带着一众部下跪拜了下来,有了大帅的承诺,定会有一批甲拨下来,这让急于在对清战事中证明自己的左铭南和一众部下都有了些底气。

夸赞几句潘美后,又叫来几个士兵“关怀”了一下,赵强便率众离开校场,返回后卫师团本部。

“各部可有对汉化不满者?”

“怨言是有,且学习难度较大,不过军士们还是愿意接受咱们汉人的东西的。”

“如此甚好。”

赵强赞许的看了一眼左铭南和一众部下,话锋一转,沉声道:“情报传过来了,清廷的北征大军已于上月二十四日从京师出发,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宁古塔,本月之内便可赶到黑龙江。咱们也准备得差不得多了,大战即将拉开,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就看此战了!”

.................

康熙二十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午门外广场上,红妆素裹,琼玉铺地。六千名顶盔带甲的军士,在广场的东、西、南三面,排成了三个方队,在阳光的照射下,如钢浇铜铸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奉命担任此次北征大军主将的彭春和副将郎坦已于六天前回到京城,现在他们在一帮八旗将校的簇拥下正站在右掖门前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闻听皇上要派大军去征剿罗刹红毛鬼的消息,京城百姓也沸腾了,人们纷纷拥上街头,提上花烛,等候着瞻仰八旗健儿出征的雄壮军威。

午时三刻,随着一阵悠扬的钟鼓乐声,午门下,响起震天动地的大炮声。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内侍从午门走了出来。随后,又有十八队宫城禁军列成方队,威风凛凛地走过午门。其后只见明珠和索额图两位当朝重臣骑着高头大马,戎装佩剑,率领一队御前侍卫走了出来。

站在广场中央的彭春和郎坦知道,皇上就要出来了,便向身旁的两位副将点头示意,二人接到主帅暗示,忙把皇上亲赐的宝剑高高举起。霎时间,号角震天响!闻听号声,待命的六部满汉尚书急忙率领百官俯伏在地,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扬尘舞拜,三呼万岁。六千铁甲军士,也同时发出了山呼海啸似的喊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康熙头顶金盔,豹尾饰甲,宽大的披风下,是一身明黄鲜亮的龙袍。腰间扎着一条镶金饰红、宝石闪光的玉带。只见他手按宝剑,迈着沉稳的步伐,登上午门前搭设的御台。漆黑的浓眉下一对明亮的眼睛,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精神。今天,康熙心中的激动,不亚于广场上的百官、军士,更不亚于街头几十万北京市民。看着下面这严整的军容,高昂的士气,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的心里,充满了豪情,充满了自信。他轻轻地举起手来,向三军致意。楼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北风吹过发出的“呼呼”声音。

“将士们!罗刹贼子野心勃勃,十余年来与蒙古诸部勾结,侵我国土,屠我城池,杀我子民,坏我祖宗龙兴之地,扰我百姓生业,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朕特命大军北上征剿罗刹贼子!”说着,从腰间箭中,抽出一支镶金的雕翎箭来,“啪”的一声,撅为两段:“大军出发之后,如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贻误军机者,犹如此箭!”

午门广场上,六千接受检阅的军士,全都是京营各营中训练有素的精兵,听皇上说出此话,俱随着主帅彭春一齐单膝跪下,大声答道:“不灭罗刹,誓不还朝!”

“升旗!”彭春豪迈的仰头吼了起来。

号角之声再次响起,一面明黄的龙旗,在广场中央冉冉升起,迎着北风直达竿顶。已经准备好的民夫们在户部官员的带领下,抬着五百多只大酒坛来到了广场,给每个出征的将士都斟满了一大碗酒。明珠和索额图也急忙捧着酒樽,来到御台上跪在康熙面前,将酒樽高举过头,大声说道:“奴才敬请皇上满饮此杯,愿我大军此去旗开得胜,早日传来佳音!”

“好,这酒,朕用了!”

康熙一接酒樽一钦而尽,继而大喝一声:“三军出发!”

听到圣命,彭春将手中的大碗“叭”的一声摔在地上,翻身上马,率领六千八旗健儿迎着呼啸的北风,浩浩荡荡地出京了。

三月十六日,彭春率火器营兵两千、护军营兵一千三百、骁骑营兵一千四百、前锋兵一千三抵宁古塔,至此,连同宁古塔兵一千五百人、山东、山西、福建三省八旗北调兵二千六百人、护军统领马喇所领前锋营兵二百,护军营兵四百、黑龙江将军萨布素领十八佐领四千九百兵,随军民夫差役等共计一万八千九百人的北征大军全部抽调完毕。

黑龙江上空,战云密布,山雨欲来。

第二十四章 扩建水师

“你是说这些个海盗看不上我们?”正厅里,赵强若有所失的看着严钱。

“嗯…这个…”站在下方的严钱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帅禀报,因为有些话实在是不好开口。

见他这样子,赵强轻笑一声:“你照实说就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莫不成本帅还分不出好坏来?”

“是,大帅。”

严钱忙道:“这些个海盗说咱王爷是引清军入关的罪人,大明第一汉奸…其后举事乃是为一己之利,绝非真心复我华夏,所以咱们吴军和他们不是一条道的,而且王爷当年不立大明朱室后人,而自立为帝,是…是狼子野心,如此德性更不配让他们投效,何况我们已不复当年风光,只是一群残兵而已,在他们看来,我们关宁军必不能成事…属下和他们接触半月,见了几个大头领,但都没有收效,只一些喽罗看在银子的份上这才随我北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惭愧的,因为他这趟南下只带了几十个海盗小喽罗回来,重量级的人物和海船一条也没有拉到,这跟大帅对他的期望相差悬殊,可以说这趟南下他是没办成事的。

赵强倒没有怪罪严钱的意思,只是“呵呵”一笑道:“有意思,没想到这帮海盗现在还在奉着南明永历正统,啧啧,倒是一帮大明孤民,真是盗亦有道啊。”

明朝最大的海盗当属汪直,其后则要属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了,但郑芝龙之后,这南海海面上混迹的海盗都是什么人,赵强就知之寥寥了。他知道南海指的是环北部湾地区处于中国与越南的边境交界地区,这片地区海境复杂,盛产珍珠、海产,为中越蛋家、渔民谋生的重要海区。历代官府统治力量比较薄弱,鞭长莫及,海盗经常出没。明朝中叶以后,倭寇、海盗从浙闽海域南移到粤海,广东西路海域便成了海盗活跃的中心。

崇祯帝吊死煤山后,明朝宗室大臣拥众往东南败退,其后在南京、浙江、福建、两广等地建立南明弘光、鲁王、隆武、永历和绍武政权;南明势力在东南沿海与清朝展开30余年的争战,台湾与粤西——北部湾海域便是南明维系联络的海上桥梁和抗清据点。

严家世代海商,这海商实际就是商人与海盗的结合体,能商则商,不能商则为盗。严钱的父亲在吴三桂起兵反清后,将宝押在了吴三桂身上,结果吴军兵败,家族败亡,独子严钱也被发配到关外为奴。但百年海盗世家的经验告诉严父“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在吴军败象显现的时候,严父便将家族内另两个分支遣到了南海之上,或在南洋各国,或直接驻于某岛,与纵横南洋的各大海盗继续合作,一方面是保存家族血脉,另一方面则是观望。

严钱与邓肯等人出海经日本转船到了澳门后,便四下联系严家旧人,几经周转,终于联系上堂哥严光,并在严光的引见下见到了南海四大盗——王之瀚、王之鉴、邓耀、杨二。

四人当中,王之瀚与王之鉴是亲兄弟,他们有大小海船三百多条,海盗水手一万六千多人,占据西海地区(琼州西南与越南之间的水域),兄弟二人早年都是李定国手下部将,李定国死后,他们流散到南海海域坚持抗清,联络旧部并整合当地海盗,经十数年发展终成南海之上最大的海盗,隐然便是南海一霸。顺治十年的时候,他们更是击败了清军总兵栗养志的船队,从此之后,王氏兄弟便成了南海群盗的首领,也成了地方官员最为头疼的大盗。清廷广东官员及尚可喜都曾派人招安过他们,但均被兄弟二人所拒。本来严钱以为这兄弟二人既然是抗清的义师(在他眼里,这些人可不是海盗),但不想刚说完来意,就被赶了出来。弟弟王之鉴扔给严钱一句话“想要我们帮你们什么狗屁关宁军,你就让先帝复生!”

严钱不知道王之鉴说得“先帝”是哪个,问了堂哥严光后才知道,原来王之鉴说的先帝指的是被吴三桂勒死的南明的“永历”皇帝。严光又告诉严钱王氏兄弟多年以来一直在岛上用永历年号,所以想让他们和吴军旧部组成的关宁军合作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不得已之下严钱只好打消拉拢王氏兄弟的心思,因为吴三桂当年可是活生生的勒死过永历,这帐没法算。严光见兄弟失望,口口声声说不能有负什么大帅所托,便又带他去找邓耀与杨二。但结果与王氏兄弟一样,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被冷言冷语给撵了出来。严光倒是想助兄弟一臂之力,但在家族里另几个长辈的劝阻下,只好婉据严钱相邀北上的请求。

严钱知道堂兄是为严家上下考虑,现在散落在各地的严家后人本就不多,如果冒险随自己北上参加什么关宁水师,一旦关宁军再次战败,那严家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最后严钱带着被重金吸引的数十个小喽罗失望的回到澳门,恰好邓肯他们已经办妥赵强交待的事情,便一起乘了一艘西班牙商船去了日本,然后在那里雇了当地渔民的船只偷渡到了库页岛,再然后便联系上驻据在当地的关宁军前卫师团,在他们的帮助下回到雅斯克。

“属下无能,请大帅降罪!”

说完经历的所有事后,严钱突然跪了下来向赵强请罪。

“你何罪之有?”赵强忙起身扶起严钱,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喜欢,并且准备重用他的,如何会怪罪他。他已经尽了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若是世人听了几句话便肯追随我们关宁军,那咱们何必拼死拼活的呢,找几个能说会道的人到关内跑一趟,这天下不就变色了嘛。”

赵强笑着安慰有些不好意思的严钱:“回来这么多天,本帅一直忙于其他的事情,一直没有召你过来,倒是有些冷落你了。”

严钱心下温暖,忙道:“属下心中从没有过什么怨言。”

“我这次找你来,除了问问你此行收获情况,另外便是要交给你一件大事,事关我关宁军南进战略的大事!”赵强突然正色看着严钱。

严钱一凛,拱手道:“请大帅吩咐便是,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强示意严钱随他来到自己的桌子上,指着桌上的地图说给他听:“此地为我关宁军控制区域,而隔海的就是倭国,此突出部则为朝鲜国,我关宁军南下的话,除了陆路可走之外,海路也可以走。但是恐怕你也知道,除了前卫师团抢来的那些朝鲜水师船只,我关宁军便再无一艘战船,所以从海路南下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严钱不解的看着赵强,不明白大帅和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现在本帅欲扩建我关宁水师,将来好水陆并进,你看,陆上我关宁军可以从山海关或者山西等地入关,而海上又可以用水师直插天津、山东,更可南下东南诸省,截断满清漕运,江南数省可是鞑子的粮仓,一旦东南有警,鞑子手中可用的钱粮就要紧了起来,如此康熙就要两面受敌了。当然,现在提水师南下还是水中镜月,以咱们那几条破船,去了也是让人家宰割的份,所以本帅决定马上扩建水师,这水师统带一职便由你严钱担任!”

第二十五章 水师就是海盗

“属下何等何能敢任水师统领一职!”

严钱听大帅要自己出任水师统领,吓得忙跪了下去磕头道:“属下几斤几两自个最清楚,当个马前卒尚可,为将则是万万不可的!请大帅另选大人担水师统领一职吧!”他绝非是谦虚,而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带兵的料,且是统领水师,这更是难为他了。要知道他严家虽是世代海商,但严钱自打出世后,除了随长辈们出过一两趟海外,于海上之事就知之甚少了。扩建关宁水师是何等大事,严钱思衬再三,自己是无法完成大帅所托的,与其到时羞愧难当,倒不如现在就拒了这任命。

“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定能办到,再说数遍我关宁军上下,除了你严钱外,哪个能下得了海,操得了舟?”

赵强也知让严钱出任水师统领一中是勉强他了,这能出得了海和指挥水师作战是两码事,二者绝不可混回一谈。但自己夹袋中除了这个严钱,却再是拿不出一个可以胜任水师统领的将领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好在他已为扩建水师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只要严钱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他这水师统领一职便能做得稳当与顺利,关宁水师也一定会在这几年内为关宁军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也一定会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海军”雏形。

“大帅厚爱属下着实心领,但水师关系甚大…”

严钱还要再拒,却被赵强打断了,叹一口气道:“难道你真不愿为本帅分忧吗?试问除你之外,你让本帅到哪找个水师统领来?”

“大帅,我…”

见大帅神情有些落寞,严钱低头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属下愿任水师统领,为大帅分忧!”

见严钱愿意出任水师统领,赵强放下来心,对他道:“你到水师后,本帅给你拟了个五年计划。”

“五年计划?”严钱一愣:什么五年计划?

“本帅经过慎重考虑,为我关宁军水师制定了五年规划,在这五年之内,每年水师要做些什么,本帅都已拟好章程。”赵强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于昨日拟好的“水师五年计划”递给了严钱。

严钱认得字,当下接过看了起来,待看完之后,才不可思议的说了句:“大帅要属下所行不就是海盗所为吗?”

“不错,在这五年之内,我关宁水师就是海盗,东北亚最大的海盗!”赵强哈哈大笑起来,向严钱解释道:“在这五年之内,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咱们关宁军从朝鲜、倭国还有东南沿海掳回人丁牲畜、金银粮食,本帅要那些从海上经过的船只,无论是商船还是渔船,哪怕是水师战船都要向我关宁水师缴纳保护费!”他说得有些激动了,却忘记“东北亚”这个名词严钱却是不懂的,但不要紧,只要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就行。

“从朝鲜和倭国沿海地区掳人或可行,但以我水师现在的条件,南下恐怕不行。”严钱犹豫的说道,他没有大帅这么乐观,他可是见过前卫师团管辖的那几条从朝鲜水师手中抢来的破船,说实话,还不及南海上那些海盗的船坚固和实用。有两条看起来更是“年老体迈”,好像风一吹就能散架一样,也不知是朝鲜人用了多少年的老船。现在大帅却给水师提了那么宏大的计划,严钱摸心自问,他绝不可能将水师带成大帅想要的那种地步。

“这就要看你的了。”赵强鼓励的朝严钱点点头:“没有战船,我们就自己造,这地方别的没有,参天大树有的是,有上等的巨木在,你还怕造不出船来吗?”说完又从桌上拿起一张图纸,对他道:“本帅给你画了个利器,你来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严钱顺着大帅的手势朝桌上看去,见一张白纸上画着一艘好像乌龟一样的船只,不伦不类的。他摇摇头老实道:“看起来好像乌龟一样,但属下却从未见过,不知这船有什么用处。”

“此船就叫龟船!”

赵强得意的用手指为严钱笔量着自己花费一晚心血凭记忆画出来的“龟船”,这东西的专利是来源于朝鲜李舜臣,当年他就是凭借四五艘龟船顶住了日本水师的攻击,最终配合大明水师于露梁海全歼日本水师。扩建水师当然必须大船,但赵强明白以关宁军现在的能力是造不出大船的,所以这种小而实用的“龟船”就成了水师初期舰只的首选。

“你看这船左右各有10个橹,桅杆可以竖起或倒下。龟船上有70多个空洞,可以放枪、炮或射箭,船舱有房舱、仓库等26个船舱,铁甲上有很密的刀子和锥子形铁签子。船头是乌龟状,从龟.头嘴上喷吐硫黄和焰硝可以让敌船惊慌,进而可以直接冲撞,将敌船撞沉入海。”

“撞沉入海?”严钱不太相信,这船看起来并不大,且是木质,如何能将敌船撞沉。

赵强笑道:“此船可不是单单的木船,而是上下皆用铁皮包裹,可以有效的抵御敌方战船的炮火攻击,就好像缩头乌龟一样,拿它我可奈何,另外这船高速冲撞时更是可以凭借己身的坚硬而撞沉敌船。”

“属下明白了。”严钱毕竟是海商世家出来的,虽然没出过几次海,但对船只性能构造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闻言点了点头,但又迟疑道:“不过此船太过复杂,工艺复杂,短期内很难造出几艘出来。”

赵强一敲桌子,说道:“不急,先造五艘出来做为主力舰只使用,另外本帅已经从佛郎机人手里购买两艘铁甲舰,等船到后,你就更有信心执行本帅的计划了。”

“铁甲舰?”严钱又是一头雾水的望着赵强。

“佛郎机人的铁甲舰与这龟船一样,也是木质结构,但外皮却是用铁皮包裹,与龟船一样,都是从防御方面考虑的,但船身上开有不少炮孔,所以火力极猛。本帅为了这两艘铁甲舰和那些小炮可是花费了巨金的,差点就要把裤子当给那些佛郎机商人了。”赵强笑着说了一句,定购这两艘铁甲舰时,荷兰和西班牙的商人起初不同意,因为以他们的能力是搞不到自己国家海军才配备的铁甲舰,但耐不住银矿和通商的吸引,最后才允诺回去重金游说贵族和官员们,但还是不能保证一定能供货。但却可以将设计图纸和船上配备的小型火炮出售给赵强。有了图纸和火炮,真的没有现成的战船,也可以自己造,所以赵强倒不担心铁甲舰没影的事情。

“但也不要太过乐观,在这两年之内,你们专门去朝鲜和倭国的沿海地区抢掠,切记不可与他们的水师正面交战,每抢一地便换个地,若是他们有防备,绝不可强行上岸,总之,保存自身实力,在不断的抢掠中壮大自身也震摄敌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关宁水师的存在,要让他们认为你们是海盗!”

造龟船需要人手和时间,短期内严钱可以依靠的还是从朝鲜咸镜道水师手中抢来的几条破船,另外还有一些由渔船改进的小型船只,所以绝不可能和朝鲜或者日本的水师硬碰硬,打一枪换个地方是水师在这两年内的战术指导思想。

“嗯,掳人时记得只要青壮男丁和女子,年老体弱的不要带回来。”赵强不忘交待严钱一句,因为他可不想严钱到时不管老少全抓回来,那样可是凭空又增加关宁军的负担。

严钱应道:“属下明白。”

又对严钱交待了一些水师建设的事情,赵强便让他即刻前往东方,从胡旺手中接手水师,另外他给胡旺下了一道命令,就是让他抽调两个大队给严钱,训练他们成为“水师陆战队”,以充当每次登陆作战和抢掠的任务。

第二十六章 兵进尼布楚(一)

本书点击今天过百万了,再此谢谢各位长期支持骨头的读者朋友们,谢谢!(ps:字数还有三万也将到一百万了,呵呵,成就感很强,作品是作者的心血,心血付出有回报是作者是开心的事情。当然,本书预计两百五十万字后才能结束,而现在情节也刚铺开,期待读者们继续坚定的支持!)

…………..

从图古尔思克回来之后,除了水师扩建这件事,赵强的精力便全都放在了对清作战的军事准备当中。现在手中掌握的清军动向除了军曹情报司派到南边的各族情报员侦察所知外,就是荣升为呼玛尔城守尉的安马尔所传来的情报。

安马尔便是原墨尔根的驻防八旗佐领,其被俘后赵强放他回去,挑选了三四百达斡尔人及飞牙喇人,让他们以墨尔根城幸存百姓的身份随安马尔南下。另外,从步兵联队长矛大队中选了忠诚度过关的一百下士交予安马尔,让他们充任安马尔原先所领的那佐领索伦兵,而被俘的原安马尔部下索伦兵却全被充入长矛大队,不放一人回去。为了有效控制安马尔,赵强还派了十名汉军士卒充作安马尔的包衣,随他一同回返,领队的便是云南老兵张德广。张德广的另一个使命就是要想办法搞清黑龙江境内有多少散落的吴军旧部,情况允许的话,不妨与他们建立秘密联系,择其中血性尚存之人以为骨干,以为他日关宁军南下内应。但张德广传来的情报却说,黑龙江各地并无王爷旧部发配,多是些各族百姓在此聚居。

用赵强送给他的三百两黄金和近三百颗罗刹人头,安马尔成功的由失城弃民的罪官摇身一变成为英勇善战的八旗勇士,很快,便被黑龙江将军衙门任命为呼玛尔城的城守尉官。那三百颗罗刹人首级也被萨布素当作“赫赫武功”进献到京城,兵部验过之后,便向康熙报了喜。也正是因为这三百颗罗刹首级,萨布素才得以从都统一跃而为将军,黑龙江的地位也一下子提到了与宁古塔、吉林并列的地位。所以,对于安马尔这个福将,黑龙江上下无不青睐有加,但凡有罗刹犯边而当地驻军不敌的情况发生,萨布素总是怒气冲天的训斥那些畏敌如虎的八度军官,然后便是将佐领安马尔率部死战,斩杀罗刹人近三百的英勇事迹拿出来好生说上一通,好让这些不敢与罗刹人一战的八旗将领们心中有愧,知耻而后勇。不过可惜的是,那些参领、佐领们嘴上是口口声称要向安马尔看齐,但行动上却是我行我素,根本不理会将军大人的训令和苦心。因此直到朝廷北征大军全部云集瑷珲时,萨布素的部下还不断的在传出失地陷民的消息,这让萨布素十分难堪,在彭春这个新晋红人面前也挺不起腰杆,只能赔着老脸乖乖听他调遣。

安马尔这边却是日子过得悠悠哉哉,在玛尔尔的一亩三分地内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主。但说来也怪,黑龙江上下官员对于这个曾和罗刹人拼死血战,取得斩杀三百罗刹人这一从未有过大功的八旗悍将从不在将军大人面前自请上阵杀敌极为不解,他们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八旗勇士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的窝在呼玛尔,不得令绝不来将军衙门,更不与那些同僚们多说与罗刹人大战的经历。偶尔萨布素将军露出前线无人,正需勇士前往驻守的口风时,安马尔总是及时的装聋作哑,压根不接将军大人这茬。逼得急了,就说自己上次与罗刹人交战时所受之伤还未痊愈,实在是有心杀敌,却无力上阵。

萨布素年纪大了,心眼也实诚,竟然也从不怀疑安马尔的话,而且自己这将军也是得益于人家的血战,现在人家再次上阵有困难,何苦难为他呢。帐下大小将校八九十人,难道当真没有敢与罗刹人一战的勇士吗!提过几次后,萨布素便不再提要安马尔北上防备罗刹人的话。

萨布素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安马尔是乐得关上门快活。他这城守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在呼玛尔,自己就是天。这城守尉是关外八旗驻防将领官名,正三品,负责重要府州防卫。关外共设城守尉衙门16个,城守尉所领兵一般为数百人,少者百余人,个别地方也有超过千人的。而呼玛尔因为黑龙江境内的军事重镇和第二大的各族聚居点,所以安马尔这个城守尉所领的兵丁有一千四百多人,但都是索伦、达斡尔的驻防八旗兵。与那些统统领精锐八旗的参领佐领比起来,安马尔的部下还是拿不上台面,但他一点“进取”之心也没有,更没有眼红别人的心思,因为他这会是骑虎难下,自家苦处自家知。

身边全是吴逆派来的人,连上趟茅房门外都能站着一个吴逆,你说他哪能有真正的自由。就算这些吴逆不监视他,他也得老实听他们的,为啥?把柄呗!要是那些吴逆把墨尔根的真相一捅,安马尔相信不用皇上下圣旨,萨布素那老东西就一刀砍了自己。

好在那些吴逆除了要自己定期提供一些八旗军动向外,倒也不怎么为难他,还不时送来一些金银供自己挥霍,身边那些监视的吴逆还时不时的买来几个索伦美女让自己享受一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罢了,只要不是让自己随他们一起造反,这日子就这样过吧。

刚刚把自己知道的朝廷北征大军情报告诉张德广后,安马尔便在一众“包衣奴才”的陪伴下耀武扬威的巡视全城了,每到一地,都要装得极是威严,一点无奈都不能流露出来。

而赵强这边则紧锣密鼓的根据安马尔的情报结合军曹情报司的一系列清军动向分析清军的具体动向,确定他们在什么时候才解决雅克萨周围的大小俄军据点,然后什么时候合围雅克萨。

清军具体包围雅克萨是几月,赵强并不知道,只知他们差不多围了一年时间才拿下雅克萨,这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年六月,清廷的北征大军一直盘踞在雅克萨周围,而关宁军所做的就是在他们最为疲惫、最为松懈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配合,需要俄军的配合。反复斟酌后,赵强写了一封信,让人立即交给还滞留在尼布楚的刘德。

刘德自从去年前往尼布楚后,曾回到杜吉根思克一次,因大雪封路没有办法返回雅斯克,便在杜吉根思克过了年,开春后,又因赵强的命令继续与尼布楚方面接触。但戈洛文的态度似乎越来越强硬,虽然俄军没有显现出任何反击关宁军的意图,但敏锐的刘德和赵强都从尼布楚的平静中嗅到了戈洛文蠢蠢欲动的迹象。

是该和戈洛文见上一面了。下定决心之后,赵强召来所有在雅斯克的中高级将领,向他们传达了三天后全军开向杜吉根思克的命令。

也许,是该使用武力迫使戈洛文就范了。

...........

光棍节快乐,千年一遇噢,嘿嘿

第二十七章 兵进尼布楚(二)

尼布楚,总督府。

昨天刚刚过完自己四十岁生日的御前大臣、东方特使,无比效忠于沙皇彼德一世的尼布楚总督戈洛文此时正愤怒的看着手中一封公文。公文是从莫斯科发过来,发函人是代沙皇行政国家权利的摄政索菲娅公主殿下。

“……尊敬的御前大臣阁下,你到达东方后,俄罗斯帝国的领土被异族占领,沙皇陛下的子民被东方土著野蛮惨杀,而你身为我国在东方的最高全权指挥者,却坐视不管,有鉴于此,身为代替年幼沙皇陛下行使国政的摄政,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没有尽到一个臣子的本份呢?”

索菲娅的语气十分和善,甚至难得的用了“尊敬”来称呼戈洛文,这是以往戈洛文从来没有享受到的词语,但她在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不满与讽刺却让戈洛文十分愤怒。他知道,这个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女人要对付自己了。

“这个女人眼中除了权力还是权力,她从来不会认真思考,她只会听那些歌功颂德的马屁,而不去设身处地去为大臣们着想!”

总督大人的心腹,忠诚的哥萨克军官德鲁夫对于总督大人的愤怒非常理解,也感同身受,但是他不能不尽一名忠心部下的职责——那就是必须提醒总督大人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总督大人,索菲娅公主一向对你不满,以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发兵将那些清国土著关宁军消灭掉吧,否则,公主殿下要是等不及将你撤回莫斯科,那时候总督大人势必难以洗清加在身上的罪名。”

戈洛文犹自不平的将那封公文扔到书案上,对德鲁夫摇了摇头:“不,那些清国土著闹腾得再凶,也不过是一帮土著,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总督大人的意思是?”德鲁夫糊涂了,现在那些自称为关宁军的清国土著差不差占领了他们东方领土的一半,也正是这些土著的所作所为让远在莫斯科的索菲娅公主感到不满,这才下了如此一封毫不留情的公文,但现在总督大人却说那些土著不是帝国真正的敌人,那除了他们,真正的敌人又是谁呢?

戈洛文没有马上回答德鲁夫的疑问,而是径直将视线投到桌上的地图,紧紧的盯着用红圈画出的雅克萨。在德鲁夫困惑的眼光中,他淡淡的开口说道:“托尔布津派人送回来了有为数众多的清军在黑龙江下游集结的情报,如果我没有猜错,清朝的皇帝已经等不及要向我们宣战了。”

“大人是说北京的清朝皇帝派出大军来攻打我们吗?”这个消息让德鲁夫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相信,因为俄国军人来到东方已经有四十几年了,在这几十年中,还从没有过清国军队大举用兵东方的事情。

“不错,托尔布津所面对的正是清国皇帝派往东方的大军。”戈洛文斩钉截铁的回转过身子,一脸正色对德鲁夫道:“所以我们真正的敌人已经来了,只有打败这些清国皇帝的禁军,我们才可以在东方安忱无忧。至于那些由土著组成的关宁军,不过就像是蚂蚁咬了我们一口,它咬得再凶,也不会伤到我们的皮毛。而清国皇帝的禁军却是一只猛虎,只要我们稍不留心,它就能狼狼的咬下我们一大块肉下来!”

一直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安德烈在听到总督大人的分析后,突然向这边走过来,然后有些担忧的说道:“总督阁下,如果出现在托尔布津面前的真是清国皇帝的禁军,那他们必定是清国皇帝能够派往东方最精锐的军队,而托尔布津只有几百人的火枪队,一旦清国军队成功拔掉雅克萨上游和下游我们那些小据点,然后再重兵围攻雅克萨,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前去增援,而以托尔布津的力量是绝对守不住雅克萨的。一旦雅克萨失守,清国军队就会乘势向尼布楚进攻,那个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可以阻挡清国军队的堡垒了。”

安德烈的话让德鲁夫也吓了一跳,是啊,如果托尔布津完蛋了,清国人只要不是傻子,下一个动手的目标肯定是尼布楚,一旦清国军队抵达尼布楚,我们能否成功守住这座帝国在东方最大的城池呢。如果守不住的话,后果又将是如何的可怕。想到索菲娅公主殿下刚刚给总督大人发来的那封充满威胁的公文,德鲁夫不禁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不,不,不!”谁知戈洛文一点也不担心安德烈所推算的情形,而是胸有成竹的对他们笑了起来:“清国人不会这么顺利拿下雅克萨的,我相信托尔布津,他一定会成功的拖住清国人的!”

“万一托尔布津挡不住清国军队呢?”安德烈没有总督大人这么乐观,托尔布津这个强盗虽然真的很能打仗,但这次他面对的可不是赤手空拳或是乌合之众的土著人马,而是一支来自于古老东方帝国最精锐的军队。在这样一支军队的攻击下,托尔布津拿什么去守住雅克萨?

“如果雅克萨真的失守,也无须害怕,因为我们还有一个强大的盟友正在虎视耽耽的盯着清国人呢。”戈洛文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他特有的迷人的贵族气质的笑容,据说他的这张笑脸在年轻的时候不知迷倒了多少莫斯科的年轻少女,噢,对,即使现在不再年轻,依然有不少贵妇被总督大人的迷人笑容吸引。难道不是吗,不然那些经常出入总督大人在莫斯科家中的贵妇们是来干什么的呢,德鲁夫的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强大的盟友?”安德烈不知道总督大人这强大的盟友是指何方,他们又凭什么让总督大人如此充满自信。

“这里!”戈洛文的右手食指指向地图,示意安德烈自己看。后者疑惑的探头去看,发出惊讶的呼声:“准葛尔人?!”

第二十八章 兵进尼布楚(三)

“准确的说,是蒙古人新兴的霸主,让清国皇帝食不安睡不眠的葛尔丹!”戈洛文重重的在戈尔丹三字上加长了语调,脸上亦是露出赞赏与钦佩的神情。

德鲁夫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东方人可以让总督如此神往,不禁看得愣了。葛尔丹的名字他听说过,知道那是蒙古人一个部落的首领,这个人在短短十几年内,就让本来默默无闻的准葛尔变成了漠西蒙古最强大的部落。但是无论这个蒙古首领有多么能干,也没理由让一向眼界甚高的总督大人如此佩服啊。要知道,那不过只是个愚昧没有开化的东方土著,与我们哥萨克人比起来,他们渺小得微不足道!

奇怪,真奇怪,犹如天上星星一般的总督大人何以对那个好像蝼蚁一般的葛尔庆如此敬佩呢?德鲁夫的心中满是疑问与不解,不过更多的却是一股酸意。

安德烈可没有德鲁夫这么多念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震惊与不可思议,激动的问道:“葛尔丹愿意与我们俄国结盟了吗?!”

戈洛文缓缓露出笑容:“当然,否则我怎么会如此有信心。”右手轻轻的从地图上一扫而过,意味深长的对安德烈道:“在蒙古人眼里,还有什么能比统一大漠更重要的?现在,我给了葛尔丹机会,如果他不知道把握,那他就不是葛尔丹了!...那些该死的喀尔喀人不识抬举,竟然不愿归顺沙皇陛下,现在正好,借葛尔丹的手消灭他们!”

总督大人劝降喀尔喀人的事情是由自己操办的,但可惜的是,那些喀尔喀人却对清国皇帝愚忠的很,他们宁可往南边逃去也不愿意归顺俄国。所以当听到准葛尔人将帮助他们消灭那些可恶的喀尔喀人,安德烈不由也很高兴,至少这样就不必死伤他手下的勇士了。不过,高兴劲还没过去,他却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皱着眉头对总督大人说道:

“远水救不了近火,清国皇帝的禁军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可是准葛尔人却离我们有几千里远,我担心他们来不及赶来帮助我们抵御清国军队的进攻。如果清国军队赶在准葛尔人到来之前占领尼布楚,那我们只能退回布里亚特人的地盘了,那个时候,索菲娅公主一样不会放过我们。”

戈洛文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焦虑不安的安德烈,反问道:“为什么准葛尔人要来帮我们呢?”

“这?...”总督大人的笑容让安德烈意识到也许自己想错了,但如果总督大人没有要求准葛尔人前来帮助他们,那总督大人怎么可以说有一个强大的盟友呢,又怎么可以如此有自信呢?

德鲁夫亦是一脸糊涂的望着总督大人,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戈洛文不打算卖关子了,他转过身子再次用手指指向地图,沉声告诉二位部下:“只要准葛尔人的军队出现在喀尔喀蒙古人的面前,清国皇帝就得乖乖的把他的大军调往喀尔喀,而不是继续与我们纠缠!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准葛尔人来帮助我们抵御清国军队,我们只需要准葛尔人出现在喀尔喀人的地盘上!”言毕,微微一笑,对安德烈道:“安德烈,你不懂清国人,你也不会理解他们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在清国皇帝的眼里,一百个尼布楚都及不上一个喀尔喀的。”

“难道清国的皇帝从来就不将我们俄国军队当成对手吗?”

安德烈突然有些愤怒,按总督大人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伟大的沙皇军队在那个遥远北京城里的清国皇帝眼中根本就不值得重视,这样也太让帝国军人蒙羞了!

“这样难道不好吗?难道清国人把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我们身上就可以证明我们俄国勇士的存在吗?”戈洛文走到安德烈面前,神情凝重的对他道:“不,我们不需要这样,我们不需要重视,我们甚至要期盼对手根本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因为这有这样,我们才可以继续我们的东方战略。安德烈,我知道你是沙皇陛下身边最勇敢的年轻人,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在东方只有很少的军队,我们没有办法与清国人打一场面对面的较量,也许当一个小偷是耻辱的行为,但是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一个小偷胜过一个勇士百倍!”

戈洛文的话是安德烈从未听过的,也让他在最初的时候忍不住要反驳,但很快,他就发现总督大人说的是对的,因为俄国在东方的军队真的少得可怜,就拿尼布楚来说,除了自己带来的几百火枪手和德鲁夫的一千五百名哥萨克骑兵,还有布里亚特蒙古人的两千协从骑兵,就再也没有一兵一卒了。这样的力量无论放在哪里,都绝不是一场战争的主角!

利益,只有切切实实到手的土地才是最真实的利益!想通之后,安德烈恍如换了一个人,重重的对着总督大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总督大人的良苦用心。

戈洛文满意的笑了,德鲁夫那个下贱的哥萨克人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炮灰,而安德烈,却是俄国真正的未来,也是这个国家走向强大的支撑。

“准葛尔人何时出兵喀尔喀?”安德烈开始关心葛尔丹的行动了,毕竟准葛尔人的动作关系到雅克萨和尼布楚的存亡,关系到总督大人和自己的前程,更关系到沙皇俄国的未来。

戈洛文的视线慢慢移向那幅地图,数秒之后轻声说道:“我想他们已经翻越那座杭爱山了。”

葛尔丹,如果你想当你的蒙古大汗,就多下一点血本吧,否则,你永远也只是一个部落的首领!...

“总督大人,既然准葛尔人可以帮助我们吸引清国皇帝的视线,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抽出力量去解决那些关宁土著呢?”德鲁夫不识趣的在戈洛文沉思的时候冒出一句话来。

“不,不需要,德鲁夫,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清国军队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那些土著至少在现在是不值得我们把有限的兵力投放到他们身上的。”戈洛文不满的瞪了一眼德鲁夫,难道刚才说了这么多,他竟然一点也没有领悟到吗?

“是,总督大人!”

德鲁夫被戈洛文的瞪得有些心虚,犹豫一下,还是说道:“不过那些土著的使团已经和我们接触了很多次,虽然我们并不怕他们,但是若是他们在清国军队进攻的时候也来进攻我们,那倒是有点麻烦。”

“嗯?”戈洛文闻言脸色一动,眉头皱了皱,考虑一会,吩咐德鲁夫:“你说得不错,这些个土著很有可能会干趁火打劫的事情,这样吧,去,告诉他们的使者,就说我七天后要与他们的首领见面,如果对方不来,那我们就视他们根本没有诚意对待这次谈判。”

“是,总督大人,我这就去通知他们的使者。”安德烈应了一声便要去驿馆通知关宁军留在城里的联络使者,刚走几步,却又听总督大人怒冲冲的说了句:“把那份该死的协议带给他们,告诉他们,想要我签订这样一份耻辱透顶的协约,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

弯刀银弓傲群雄,当年为父仇而问鼎蒙古的铁木真在斡难河畔举行的忽里勒台上被推戴为蒙古大汗,号成吉思汗,从此,蒙古各族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凡是这个国家统辖的漠南、漠北地区,概称为蒙古地区,此地区各个部落的居民,统称为蒙古人。铁木真及其后人三次西征,先后建立横跨欧亚的窝阔台、察合台、钦察、伊儿四大汗国。在西征的同时,又挥师南下。从成吉思汗到蒙哥再到忽必烈,历经70余年征战,攻灭金与南宋,在大都正式建立元朝。其疆域北至西伯利亚,南至南海,东北至今乌苏里江以东,西南包括云南,都纳入元朝国家的行省建置。

月满则盈而极则易亏,由于南下或西征,蒙古族民众被征调各地,因此,蒙古族的分布散及各地。元至正二十八年元朝灭亡后,残余力量退居蒙古草原。遂即分裂为为东西两部:东部蒙古游牧于漠北和漠南,其首领为元室后裔,被视为蒙古的正统;游牧于漠西的瓦剌部被称为西蒙古,与东蒙古有姻亲关系。明英宗时期,蒙古南北被达延汗重新统一,分东部蒙古为喀尔喀、兀良哈、鄂尔多斯、土默特、察哈尔、喀剌沁六部。明末清初。蒙古处于分裂割据状态,以大漠为界,分为漠南蒙古、漠北喀尔喀蒙古、漠西蒙古三部分。漠北蒙古以喀尔喀部为主,漠西则以厄鲁特部为主,而漠南蒙古则分多部,如科尔沁、察哈尔等部。

明崇祯九年,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个首领,推举皇太极为蒙古大汗的继承者,并奉上“博克达??彻辰汗”的尊号。同年,皇太极就皇帝位,改国号为清。不久,漠北蒙古喀尔喀各部也相继向清朝称臣纳贡。明崇祯十年,漠西蒙古的厄鲁特蒙古四部的首领和硕特部顾实汗向皇太极遣使通贡。清顺治二年,顾实汗又奉表进贡,清政府赐给甲胄弓矢,令其管辖厄鲁特诸部。这样,除漠南蒙古归属清朝版图以外,漠北蒙古和漠西蒙古也都臣服了清朝,而准葛尔部到此只不过是漠西蒙古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另外三个部落分别是和硕特、杜尔博特、土尔扈特。

葛尔丹是准葛尔部巴图尔珲台吉第六子,康熙九年其兄僧格在准噶尔贵族内讧中被杀。为了报兄仇,葛尔丹放弃了在西藏的潜心向学,在安答桑结嘉措和其兄旧将的扶持下,杀长兄车臣汗,自立为汗。康熙十五年,噶尔丹俘获其叔父楚琥布乌巴什,次年击败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汗。十八年,*喇嘛赠以博硕克图汗称号,同年,袭取哈密、吐鲁番,控制天山以南,所有维吾尔族皆为其奴隶。至此,他的声威已经威震漠西蒙古四大部落,实力也称雄漠西蒙古,帐下有披甲铁骑六万。

当遥远的东方尼布楚总督府内自己的名字被几个红毛罗刹鬼提起的时候,葛尔丹正英气勃发立马于杭爱山上,手中马鞭直指数万铁骑,发出豪迈的叫吼:“勇士们,让我们踏灭喀尔喀,再复大蒙古的辉煌!”

铁骑阵阵,旌旗飘飘,号角连绵!康熙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漠西蒙古准葛尔部大汗葛尔丹率铁骑三万越杭爱山,直扑喀尔喀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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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宝宝去公园玩,可能余下的更新在晚上,又可能不回来无法更新。嗯,自从开始写作后,天天呆在电脑旁,很少有时间带家人出去玩一趟,这两天天气不错,便去玩一趟吧。

第二十九章 兵进尼布楚(四)

“格里夫斯基,你要明白,尼布楚城内的哥萨克人是你的同胞,他们与你来自一样的故乡,所以为了你的那些同胞,你必须想办法与他们的首领取得联系。即使你不能说服他们归顺我们关宁军,也要竭力促使他们保持中立。”

看了一眼正在凝神听翻译的格里夫斯基,赵强笑咪咪的走到他面前,亲密的一拍他的左臂:“只要他们能够不参与我们与俄国人之间的事,那么我就视他们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尊敬的大帅阁下,我格里夫斯基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但是…”格里夫斯基有些为难的说道:“据我所说,尼布楚一带的哥萨克人是由一个叫德鲁夫的人统领,他们本是盘踞在贝加尔湖一带控制那些布里亚特蒙古人的,现在则是俄国人的东方特使率领下来到了尼布楚,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被俄国人拿来对付喀尔喀蒙古人的。所以我敢保证,这些哥萨克人绝不会和我们关宁军为敌,那么大帅所担心的事情就是不会发生的。”

见格里夫斯基还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赵强便强调道:“格里夫斯基千户,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现在不是俄国人与我为敌,而是我要和俄国人为敌,我必须让他们听从我的命令,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而要让俄国人听话,我就必须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实力明白吗?”

“大帅阁下要进攻尼布楚吗?”格里夫斯基终于明白赵强的意思了,震惊的同时却感到不可思议。“噢,天哪,这太匪夷所思了,尼布城可是俄国人在东方最大的城堡,要想攻克它,我们的伤亡将难以估量。”

格里夫斯基可是曾亲眼见过尼布楚的,那高大的城墙屹立在草原上就好像庞然大物般让人恐惧和膜拜。本能使他对攻打如庞然大物般的尼布楚感到害怕。

“要使敌人听话,并不一定要摧毁他才可以。”听完翻译后,赵强缓缓的摇了摇头,告诉格里夫斯基:“三天后,我将亲自统领军队西征尼布楚,而你及你的部下也将随本帅出征,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说服那些哥萨克人归顺我关宁军。”

“要使敌人听话,并不一定要摧毁他?”格里夫斯基半知半解的在那想了片刻,方点头道:“大帅阁下,我想我很难劝降他们。”

赵强大手一挥,笑道:“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要那些哥萨克人发现跟着俄国人已经没有前途的时候,他们就会聪明的选择与我合作。”

直到这会,格里夫斯基才明白赵强的意思,显然这位关宁军大帅打的主意是分化尼布楚的守军,听他的意思,显然俄国人才是他最需要解决的敌人,而哥萨克人和那些布里亚特人却不是主要敌人。如果俄国人顶不住关宁军的压力,哥萨克人的背叛似乎并不是难事。

“是,大帅阁下,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我将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很好!”赵强正色看向格里夫斯基,沉声道:“如果这些哥萨克人愿意归顺,格里夫斯基,你将成为我关宁军的万户,届时本帅将给你一个师团的编制,你及你的部下可以纵横蒙古草原!”

噢,上帝!师团!格里夫斯基的心猛的跳动一下,迅速跪拜下来,发誓道:“请尊贵的大帅阁下放心,我格里夫斯基与我的部下们将为你战斗到底!”

让格里夫斯基去劝降尼布楚城内的哥萨克人是赵强根据刘德传回来的情报做的决定。尼布楚城非常高大,俄国人已经经营了快半个世纪,哪怕城内的守军并不多,但缺乏火炮的关宁军也很难啃得动这样一座坚城。所以此次兵进尼布楚,赵强的目的不是要占领尼布楚,而是向戈洛文展示自己的力量,迫使对方与自己签订条约,然后共同对付康熙的北征大军。

但让戈洛文这样一个老牌殖民*者接受自己的条约,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武力的威胁必须能够达到让戈洛文害怕的程度,如此他才有可能考虑谈判的可行性。

刘德来信曾建议赵强派兵占领尼布楚,但是当赵强向他分析占领尼布楚后面临的形势时,刘德就明智的不再提占领尼布楚之事。

关宁军现在的力量相对而言只在局部比俄国人强,但一旦占领尼布楚,就将面临俄国在贝加尔湖一带的重兵威胁,而且还要面临忠于满清的喀尔喀各部的威胁,再加上清廷云集黑龙江的北征大军,三面受敌,以关宁军现在这点家底,根本耗不起,所以必须留下尼布楚,留下俄国人,让他们吸引康熙和喀尔喀的人的注意,关宁军才有可能从中获取最大的战机,最大的利益。

一句话,在没有控制关外之前,俄国人绝对不可以离开东方,否则,关宁军必独臂难支。双拳不敌四腿,还很弱小的关宁军是绝对禁不住庞大满清和蒙古诸部的轮番打击的。

格里夫斯基退下之后,护卫突然进来将一块由红布缝制好的荷包递给赵强。

“大帅,这是夫人派人送过来的。”护卫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冯云,现在赵强和冯云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秘密,关宁军上下人等都知道这个冯姑娘将会成为自己的大帅夫人。

赵强将这荷包反复看了一下,问护卫:“里面是什么?”

“头发!”护卫解释道:“是夫人剪下的一缕发丝,缝进这荷包之后托人从雅斯克快马加鞭送来的。”

“噢!”赵强心中一暖,这荷包所含意味不问也知,当是结发夫妻之意。从关内回来之后,赵强就将张逸少所写的退婚书送到了冯云手中,冯云见后再没有顾忌,在赵强的询问下,终是羞答答的应下婚事。因马上就要和清军开战,现在肯定没时间操办自己的婚事,所以赵强就对冯云定下“西征回来之后就合夫妻之好”的承诺。两天前率部离开雅斯克时,冯云就在城门口一直看着他离去,现在更是将自己的发丝缝进荷包托人送人,可见其牵挂赵强的心有多重。

“夫人还有什么话捎来的?”赵强轻轻捏着这个缝有冯云发丝的荷包,心中一片感动。

护卫道:“夫人说只盼大帅全军而还,其他的就没有说什么了。”

“嗯,好,我知道了。”

一句只盼全军而还就足够了,赵强将荷包轻轻的塞进怀中,吩咐护卫:“传令下去,骑兵师团与明日赶到杜吉根思克待命,近卫师团半个时辰后出发!”

第三十章 兵进尼布楚(五)

三月二十四日,关宁军骑兵师团三个联队奉命向杜吉根思克挺进,同日,赵强率领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及后卫师团第一联队赶往杜吉根思克。

近卫师团余下两个联队与后卫师团第二联队于四月二十号前抵达指定地点——距离雅克萨东南四十里处的泊扎渡口。

关宁军所有的战争潜力都被挖掘出来,军曹郭飞负责统一指挥预备役师团及由驿丁、青壮组成的后勤大军,将大军出征所需要的粮草全部向图古尔思克转送,以图古尔斯克为大军粮草屯积基地,以泊扎渡口为前线粮草屯积点。

在这场大动员中,不仅是关宁军的几个师团,治下所有自由民与贱民也一律加入进来,截止赵强离开图古尔斯克前往杜吉根思克时,民曹已经动员一万三千名各族百姓充当随军民夫,留在家中的只是些老弱妇孺和伤残士兵,可以说这是一次豪赌,赢了,则万事都有,败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关宁军,也没有赵强。

吴四则带着教导大队余下的三百名士官加上赵强抽调给他的一千两百士兵、六百名壮丁驻守首义城,防备宁古塔方面清军。从去年第一次接触开始,宁古塔方面的清军对关宁军似乎没有敌意,除了供应了一批不多的武器外,并没有再派人来干涉关宁军,也没有派人长驻首义城以监视关宁军的动向。

宁古塔不来干涉,赵强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也曾两次送给他们两百多颗俄国人首级。也许是这些俄国人的首级让宁古塔将军感到满意,或者是对方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总之,宁古塔清军与关宁军这种保持非友非敌的状态对于关宁军而言,无疑是最有利的。但眼下满清的北征大军云集关外,很难保证巴海没有什么动作,万一他不想让驻扎在黑龙江境内的北征大军“一花独秀”,自己也想从这次北征罗刹的战争中获得甜头,那就有可能派出一支人马从首义城这个豁口北上。

而吴四的任务就是不能让有可能出现的清军从首义城这个突出部北上,无论如何也要牢牢钉在首义城,不使宁古塔的一人一马得以北上。三百教导大队的士官加上一千两百名从近卫师团第三联队抽调的火铳兵,外加六百壮丁,赵强相信只要吴四没有老糊涂,巴海的人就休想从首义城北上。

镶黄旗佐领巴哥仍在继续他的使命——每隔三天以伏尔哈的名义将已经不存在的镶黄旗人马动向回禀到宁古塔、黑龙江,再到达明珠和康熙的案头。

根据赵强给镶黄旗设计的行军动向,巴哥明天要发回的军情就应该显示伏尔哈和丘禾部的人马现在应该正在精奇里江边上的西林姆宾斯克(即定远城)活动,并准备在半月内往西北挺进,切断雅克萨与东南方面罗刹据点的联系,确保北征大军可以放心无虑的围攻雅克萨。

赵强带往杜吉根思克的军队是骑兵师团全部和近卫师团第一联队,但他准备用以向戈洛文展示“肌肉”的却只是骑兵师团的一个联队加近卫师团第一联队,而不是所有的力量。因为物极必反这个道理赵强还是明白的,如果他带往尼布楚的力量太过于庞大,庞大到戈洛文难以入睡,那双方合作就会更难。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只有一支在戈洛文看来拥有一定实力,却不是大得难以消灭,他才会考虑和关宁军合作共同将最庞大的敌人——清国北征大军赶走。

战争打得可不单单是军事力量的对比,更多的时候是打得外交与政治利益牌,弱小的两方联合起来干掉最强大的共同敌人,然后再撕开脸面,古往今来再是平常不过。

戈洛文答应与自己见面的情报刘德已经差人送过来,算下时间,就是两天后,距离杜吉根思克也只有一天路程了,估摸明天傍晚就可以到达杜吉根思克休息。现在赵强考虑最多的是如何适当调整下自己曾给刘德拟的那份“狮子大开口”般的条约。

也许可以让点步,等到解决完清廷的北征大军再来威逼俄国人退到贝尔加湖以西去。嗯,只能先让一让,否则戈洛文不会同意合作的,赵强如此想道。

…………….

赵强指挥关宁军紧张忙碌的进行围逼尼布楚和对清战事调度时,远在北京城的康熙收到了一份由北征大军统帅都统彭春署名的捷报。捷报上说,“奴才自出京后,即行大军调度事谊,于三月十七日派前锋营兵四百、护军营兵三百拔除黑龙江中游罗刹据点两个,俘虏罗刹兵三十六人,击毙罗刹军官一名,另解救被罗刹人掳走的各族百姓二百四十人。现各营已到达指定位置,奴才准于四月下旬即发起对雅克萨的进攻。”

初战告捷,康熙心情大好,当即让大学士张英拟旨发往军前。康熙在这份旨意中令彭春派员与罗刹官谈判,“以雅库等地为居住界,朕即令征讨之大兵停止前进,如此则边界地方可得安宁,而无侵扰之忧,互相贸易遣使,和睦相处。”

此份旨意下发第二天,康熙又派快马加急往黑龙江送去自己的最新指示,即:“罗刹扰我黑龙江、松花江一带三十余年,其所窃据距我朝发祥之地甚近,不速加剪除,边远疆域何能宁辑?朕亲政之后,即留意于此,细访其土地形胜,道路远近及人物性情,以故酌定天时地利,运饷进兵进宜。今初战有所获,得遂朕心。至于抚绥罗刹,在使之心服,不在震以之威。”

两天后,又恐彭春和萨布素等人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再次发旨一道,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朕以仁治天下,素少杀,尔其严谕将士不得肆意杀害罗刹人,务令三军勿违朕旨。切记,破城之后,勿杀一人、俾还故土,宣朕柔远至意。”

第三十一章 兵进尼布楚(六)

昨天前天有事断更,今天已经急力补更,请大家多支持,继续日更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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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萨城上游江水喘急,两岸边上全是参天大树,仅有的滩涂地上也全长满了芦苇水草,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边。这样的急流,这样的地形,下游的罗刹人从来不认为清国人敢在上游出没,所以他们的巡逻队从不到上游地带搜寻清国人的踪迹,只紧密注视着下游的瑷珲城。但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清国军队不仅出现在了上游,而且还在那里开避了一处僻静的港湾,约有一千名士兵正在那里忙碌不停,不断的将伐下的大木抬到岸边,交给那些早已等待的工匠将这些大木拼凑成一条又一条简陋但却实用的船只。

鉴于截断雅克萨上游罗刹军来援的考虑,彭春会同副将郎坦与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共同制定了开辟雅克上游一处以藏兵于此,断雅克萨罗刹兵后援的计划。计划的执行人是护军营正蓝旗参领班达尔沙,执行这一计划的是四百护军营兵,三百前锋营兵、三百宁古塔兵。另外还有两百多早期奉皇帝密令在罗刹人地盘进行偷粮的汉蛮子老瓜贼。

从领命到寻找可以用于停船藏兵,班达尔沙只用了四天时间,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对主帅在雅克萨上游藏兵的命令质疑,因为那里都是原始森林,连各族猎人都不敢去那里,且江水甚急,船只行驶艰难,极为不易,靠简易木船和筏子将这么多*过去根本不可能。但当班达尔沙成功寻到藏身地,并靠两艘木船、三条木筏将一千士兵成功渡过江后,所有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人人转而开始为主帅的眼光叫好起来。要知道一旦在雅克萨上游取得藏兵处,那么从尼布楚方向过来的罗刹兵就再也不能开进雅克萨城,这对于大军围攻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其实早在去年奉皇上之命来到黑龙江后,彭春就和郎坦潜入过雅克萨的上游,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他们确认在雅克萨上游屯兵是绝对可行的,这才命令班尔达沙率部开到雅克萨上游。

不打无把握的仗,也不打无准备的仗。彭春相信自己几个月的辛苦定会得到回报,按计划,一旦班尔达沙那边稳定下来,这边就要开始包围雅克萨,一定要在九月底前拿下它,否则,大军就要回撤,一年心血就要白费。

班达尔沙是个老将了,再过一年就快五十岁了,他没有参加过平定三藩之乱的战争,但却随图海远征过察哈尔蒙古,是一员难得的骑兵将领。只可惜,雅克萨四周的地形注定此次北征,骑兵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的。但班尔达沙却不这么认为,他的眼光可不限于这雅克萨,而是远处的尼布楚。

打雅克萨骑兵派不上用场,打尼布楚总要用上了吧,那地方以前可是茂明安蒙古人的牧场,没有骑兵可是奈何不了罗刹人的。

身为八旗将领,班达尔沙骨子里就有先辈们渴望战斗的血液在,年纪虽然大了,但雄心壮志犹在,他始终坚定的认为,大清八旗的骑兵永远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军队。现在,虽然他被抽调过来统带这些步兵屯兵雅克萨上游,但他相信,一旦解决雅克萨的罗刹人,大帅一定会第一个派自己率领铁骑北上尼布楚的,到时候就是自己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望着部下们忙碌的身影,班尔达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这进度,再有两天就可以派人回去禀报了。正想着,却听左侧不远处却有两个人突然扭打起来,很多士兵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热闹般在那叫着。

“怎么回事!”

班尔达沙大怒,军期这么急,哪个混蛋在这当上还有闲心打架。军中打架是常事,士兵闲得没事发泄一下也是好事,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但现在却是担着重担,如何还能容忍这等混事!

这帮小王八蛋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还这么犯浑!班尔达沙铁青着脸一推挡在面前的戈什哈,便怒气冲冲的往那走去。

“别打了,快住手!”

见到参领大人一脸怒色的过来,早有士兵开始叫唤正在打架的二人,但那二人现在正在生死相搏,如何能松得了手。左边一个满脸泥水的倒是想松手,但对方却是好像疯了一样要分出死活方肯,自己要是一松,肯定立马被往死里打,这如何能使得。

“哪营的!”

班尔达沙从人群中走来,见那两人滚在泥水中也看不出模样,不由气的喝问了一句。

一名佐领忙上前道:“禀大人,汉人不满卑职的分派,竟然挑衅卑职,卑职手下一时冲动,便与他打了起来。卑职这就让他们住手!”说完对身边的手下示意,几个手下忙跳进泥浆中将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二个人分开。

被人分开后,二人才清醒过来,左边一个忙跪了下来,“大人,这个汉狗不愿干活,小的说他几句,他竟然还嘴,小的气不过便给了他一鞭子,哪知他竟然还起手来!小的这才...这才与他厮打在一块,绝不是有意误工,请大人明鉴!”

“汉人?”

班尔达沙的脸阴了下来,他的部下可没有汉人,只有主帅怕自己人手不够调过来的两百多汉人刑犯,一直以来这些汉犯都挺老实,自己交待的事情都老老实实的完成,没想今天却撒起泼来了,误我军期不说,竟然还敢与咱旗人动起手来,当真是活腻了!

班尔达沙也不问那一身泥水的汉人,一扫左右,冷冷问道:“主事的人呢?”

“大人,小的是主事的。”冯老九眉头皱得紧紧的,孙二和清兵动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惹来了班尔达沙,看他脸色,想来孙二这回是休想再有命活着回去了。

班尔达沙上下打量了一眼恭顺的冯老九,淡淡的问道:“是这么回事么?”

“呃...”

冯老九心中叫苦,事情起因是那佐领肆意辱人而起,孙二是个耿直汉子,早先被自己压着,知道按住性子以免惹来杀身之祸,但这次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起嘴来,最后还和人家动上手了,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唉!犹豫再三,他轻轻的低下头,低声说道:“是...”

“大哥,你怎么能!...”彭虎见大哥竟然不为自家兄弟辩白,不由急了,就想冲上来说个明白,不想人还没动,就被冯老九狠狠的瞪了一眼,怒道:“你给我住嘴!”

一旁的二哥林生济见状忙紧紧的抱住彭虎,唯恐他虎性发作,把自己也搭进去。

班尔达沙并不理会这些汉人老瓜贼,对这些人的反应看都不看,只对冯老九道:“犯我军纪,你知该怎么处置么?”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执行军法!”冯老九心下叹口气,缓缓起身,走到一身泥水,脖子却仍耿着,兀自不服气的孙二面前,在对方惊讶的眼光中,突然伸手掐住他脖子,“咯吱”一声,孙二连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狠狠的掐断了脖子。倒下之时,眼睛还紧紧盯着冯老九,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大哥,不能啊!”彭虎被大哥的举动震惊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一向最疼兄弟的大哥竟然会就这样亲手杀死一个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周围的那些老瓜贼们也全惊呆了,呆若木鸡的望着大当家。

林生济见彭虎挣个不停,生怕他又闯出什么祸事来,急得只好在他脑后重重敲了一下,然后慌忙示意周围的人将他抬到一边去。

“小的治下不严,请大人降罪!”

处死孙二后,冯老九一脸愧容的跪在班尔达沙面前。

“继续干活,天黑之前必须把木头给我凑齐。”班尔达沙微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这一走,那清军佐领和一众清兵轻藐的看了一眼冯老九和他部下这些老瓜贼,嘻嘻哈哈的便去忙着抬木头了。

人都走后,林生济走到气绝的孙二身边,不忍心的合上他的双眼,有些怨恨的对冯老九道:“大哥,你不该…”

冯老九闻言,扭过头来叹口气:“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孙二自己找死,难道还要我们跟着他陪葬吗?”

林生济闻言亦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见他这样,冯老九摇了摇头,扶着他的肩膀起身,道:“现在朝廷大军就快进攻雅克萨了,等雅克萨拿下,朝廷就会放我们回去了,到时我们带着老小安安乐乐的回到关内不很好吗?若是为了一时义气,得罪了这些八旗将领,到时朝廷不肯赦免我们,难不成当真要在这关外一辈子不成?”顿了一顿,和声对他道:“去看看老二,安抚住他,可别让他再惹出什么祸事了。”

听了大哥的话,林生济苦笑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无力的转过身子去看彭虎醒来没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冯老九也是神情复杂,半响才仰天长叹一声,然后叫来几个手下,让他们将孙二的尸体寻个地方埋了。

第三十二章 兵进尼布楚(七)

杜吉根思克城外,列队完毕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一千八百名军士清一色的黑色军服,就连旗手手中举着的也是一面纯黑大旗。这让在城头上陪同大帅校阅的刘德十分吃惊,迟疑数秒,问赵强道:“不知大帅何以用黑色来为近卫师团命旗?”

正在观看第一联队进行队列演练的赵强闻言说道:“近卫师团以黑旗为师团本色,是本帅从五行五德而来的灵感。”

“五行五德?”刘德一愣,这跟五行五德有什么关系?

赵强见状笑道:“五行为金、木、水、火、土,而五德为红、黄、蓝、白、黑,一直以来,我关宁军并无统一军服与军旗,号令也紊乱,所以本帅便决定以五行五德来为各师团统军服,明旗令。你看,这近卫师团为黑旗黑服,对应的是五行之中的土,而骑兵师团将来也要以红色为旗服,是为金;后卫师团则以黄色为旗服,是为木;前卫师团则以蓝色为旗服,是为水;而预备役师团则以白色为旗服,是为火。”说到这里,他有些得意的问刘德:“怎么样,本帅这五行五德旗服如何?”

“甚好,各师团皆有各自旗服,这样在战场上便可分得明白,不虞有混乱之忧。”刘德也说不出这五行旗服哪里好或者哪里坏,只是感觉怪怪的,但这话他哪敢说出来,没见大帅正得意着嘛。

“咱们五大师团有五旗,可比鞑子那八旗只有四个色要强上一色,大帅这是要明压鞑子一头啊。”伺立一边的贺满川突然冒出来一句,不过遂既就知趣的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大帅正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

娘的,我好不容易想到用五行旗服来为各师团统一旗令,你却拿我这五行旗和清军的八旗比,太掉价了,太掉价了,你难道不知道五行旗是明教的镇教之宝嘛...

不满的瞪了一眼贺满川后,赵强侧脸对身边诸将说道:“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现在是全部火铳,除了本帅从佛郎机商人手中买来的六百杆燧发快枪,戴梓的火器司又改进了三百杆,虽然数量少了点,但对付罗刹人却是足够了。嗯,戴梓那边,在四月底前能再改进一千杆燧发枪出来,到时咱们手中就有一千八百杆燧发快枪,配备一个联队正好。有了一个联队的燧发快枪,本帅相信,鞑子的北征大军一定会被我们打得跟狗一样到外跑!”

贺满川没有吸取方才的教训,听了赵强的话当下有些不以为然道:“大帅,甭说一个联队的燧发快枪,就是凭着这九百杆燧发快枪加上九百火绳鸟铳,末将也有信心把鞑子的北征大军给收拾了!”

“骄兵必败!”

赵强气不打一处来,脸一板又训起贺满川来:“仗都没打,你就口出狂言,要知道武器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关键在这里!”一指自己的大脑:“我们得要学会动脑子,你以为就咱们有火铳,清军就没有了?你以为咱们有了燧发快枪,清军就不会购买改进了?所以不要盲目的唯武器是论,千万不要一天到晚以为你的师团天下无敌!那是你们还没碰到真正的对手!”

一番话训得贺满川脸通红,不住的在那点头应是。既然说到这,赵强正好趁机敲打一下其他将领,正色对他们道:“清廷给他们的北征大军配备的可是豪华阵容,听说京营禁锐的护军营、步军营、前锋营都有兵调来,还有火器营,这些可是康熙的看家底子,你们切莫要小瞧了。以往咱们和罗刹人打,对方有个两三千人就顶天了,可是这回不同,清军可是有两万人马的,而且装备要比罗刹人要好得多,所以你们要是再如从前一般自大,咱们关宁军可就被人家吃得连渣都不剩!”

众将忙躬身齐道:“末将明白!”

此时城外第一联队已经演练完队列,正在百户、总旗的命令下进行一轮的火铳射击。配备燧发快枪的大队的射击速度可要比配备火绳鸟铳的大队快得多了,一分钟不到,六百名士兵便分三批射击完毕,而那些火绳铳手却才刚打出一轮。

现在近卫师团的火铳除主要是从原第三步兵联队两个火铳兵大队,首义城吴四手中的四百杆火铳,加上从杜吉根思克缴获的俄军一千三百杆火铳调配,共有火铳二千九百杆,再加上法国商人贝当出售的六百杆燧发枪,康熙从工部拨给赵强的三百杆火铳,计有燧发火铳(含改进)九百杆,火绳铳二千九百杆。而近卫师团的编制是四个联队三个大队编制,按每个大队六百兵算,一个联队就有一千八百人,整个近卫师团就有七千二百人,所以三千八百杆火铳只能够装配两个联队,余下两个联队则是没有火铳配备,现在还都是使用大刀长矛和弓箭。但赵强相信,戴梓很快就能结束火绳铳的改进工作,然后开工打造大批的燧发快枪供关宁军装备。

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第一大队是全部配发燧发火铳,第二大队配备一半,余下一半和第三大队则是使用火绳鸟铳。这点兵力对付清廷的北征大军是不可能,但用来威摄尼布楚的戈洛文却是绰绰有余了,何况还有骑兵师团助阵,所以赵强对此行兵进尼布楚迫戈洛文签订“城下之盟”充满信心。

近卫师团第一联队演练完火铳射击后,城外城内俱是一片兴奋,城外的军士被自己手中火铳的巨大威力兴奋得难以自言,城内的军士则被近卫师团这排山倒海般的射击惊到了,俱在想还好这支能够快速射击的火铳营是自家人马,否则要让自己去冲阵这些列队的火铳手,可真是闭着眼睛赌命了。

伏击伏尔哈镶黄旗骑兵时,第一联队以火绳鸟铳发挥出的巨大战力当时就让所有一直轻视他们的将领和士兵改观,现在配备了更为快速燧发快铳的第一联队就更让人刮目相看了。

第一联队演练完毕后,齐壮让马龙率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出城演练了冲阵、砍杀等项目,午时正刻,城头上的赵强下达了出发命令。

三月二十五日,赵强领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及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开往尼布楚,刘德亦随军一同前往。

第三十三章 兵进尼布楚(八)

尼布楚位于黑龙江源头石勒喀河与尼布潮河合流处,离雅克萨一百七十里,而距杜吉根思克只有九十里。但从尼布楚往雅克萨可走水路,而往杜吉根思克则要翻越山林,所以二者实际行程差不多。杜吉根思克是在清顺治二年即被俄国人占领,而雅克萨则是在康熙十七年才由托尔布津率众强占。但在地形上,雅克萨是俄军插入黑龙江的尖刀,在其控制区域内的意义与首义城对于关宁军是一样的,二者都是突出部,具有入侵前沿堡垒的作用。而杜吉根思克则是属于后方区域,方圆百里都是罕有人至的,并不具备军事重镇的意义。所以一直以来,俄军对于雅克萨的重视都是较控制区内其他据点为重的,别的不说,仅是派驻在雅克萨的兵力便是远东仅次于尼布楚的力量,有火铳手八百多人。而关宁军进行定远作战后,迫使俄国原尼布楚总督弗拉索夫进行杜吉根思克会战时,杜吉根思克城内不过三四百兵,其后才陆续达到千人以上兵力规模。

杜吉根思克几乎全歼弗拉索夫从各地拼凑的援军,在其后相当长的时间内,继任者戈洛文不得不从贝尔加湖地区抽调布里亚特蒙古协从军及哥萨克骑兵前来尼布楚驻防。冬季的严寒固然是戈洛文罢兵的因素,而兵力的不足也是让他不能马上进剿关宁军的重要原因。开春后,戈洛文曾考虑出兵将那些他眼中的“土著军队”消灭,但清廷的北征大军又使得他不得不放弃进攻关宁军的念头,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清国的北征大军身上。而此时便是赵强一直期待的时机——合作的时机。他迫切需要得到俄国人的帮助,以便可以集中全力解决康熙的北征大军。

路上,赵强和刘德就之前拟定的条款进行了分析,进行了一些修改,但他认为即使这样一份在自己看来已经是有很大退步的条款还是不会让戈洛文老实签字的,所以武力的威逼是再所难免的。

为了达到最大的恐吓效果,杜吉根思克城内原俄军的八门小炮也被拉了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架子都要摆足,至少要让戈洛文相信,只要自己不肯签字,那关宁军就必然会攻城!

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没有随同前往,大部留在了图古尔斯克集结待命,准备参加对清战事。而格里夫斯基却和一些军官在赵强之先秘密前往尼布楚,他们的任务便是劝说城内的哥萨克同胞们能够保持中立的态度,不要为俄国人卖命,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开城门迎关宁军入城。当然,这是下策,也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做的。赵强想得到尼布楚,但绝不是现在。如果戈洛文不能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他也只能强行拿下尼布楚再作他图。

在弱小的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随同一起前往尼布楚的还有两个人——原来首义城的俄军指挥官库柏和他的夫人林娜,他们是赵强向戈洛文表示善意的礼物。说实在的,赵强很舍不得将林娜这么个可人的俄国贵妇送走,但冯云已然答应嫁他为妻,身为一个传统的男人,赵强不希望自己是一个到处风流,身边满是美女的男人。他可不想当一个种马式的男人,他一直认为,专一的男人才可以让自己的家庭得到最大的幸福,而身居高位者,专一更可以避免日后子孙的争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也许是赵强对自己情爱观的最大写照吧,他渴望自己的家庭足够温馨。

可惜了,每当瞥到林娜那满是嗔怨的眼睛时,赵强总是会忍不住想将她拥在怀里放肆一番,然而每次他都只是想一想而已,很快便压制住下身的欲望。而库柏自从被从石头牢房里放出来后,就一直不说话,见谁都害怕,哪怕是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的哆嗦一下。对此,赵强的评价是这个人已经废了。

从杜吉根思克出发走了五十多里地后,山林便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蓝天白天映绿草,别有一番景象。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儿时学会的古诗赵强犹自记得,可惜放眼看去,偌大草原上并无一个牧人身影,也不见成群的牛羊,只有天上盘旋的大雕和望不到头的青草提醒着人们:这里是草原,绿草的世界。

此处草场原是蒙古茂明安部的牧场,但自从俄国人占领此地,修建尼布楚城后,茂明安人便大举南迁,或逃入漠北蒙古诸部,或内附漠南蒙古,从此,茂明安蒙古便成了一个名词,再也不存于世,这片草原上也再也见不到牛羊成片,骏马疾驶的景象。

赵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踏足草原,所以对于草原的新鲜感很强,特别是纵马疾驶在茫茫草原的快感尤让他豪情大发,深深体会到为何几千年来生活在草原上的部族可以以铁骑纵横中原,因为这大草原更可以让一个男人兴生征服的欲望!

兴至高处,不由想起郑少秋那首《天大地大》来,浑然不理会身后跟随的将领们的诧异眼光,放声欢歌起来:

“注定一生与天争,注定一生假假真真,成功的门谁是输赢。我逃不开名利缠身,情有几分爱有几分,情爱一生只不过是贪恋痴嗔。怨有几分恨有几分,恩怨一生只不过是互相矛盾。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江南北什么都不怕。天大地大留下什么话,好名照青史人走天涯…”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

“驾!”

蹄急马快,大旗飘扬,天地一体。

三月二十七日,前锋骑兵师团抵达石勒喀河,同日,轻装疾行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也抵达石勒喀河,当夜安营于此。次日,戈洛文遣使来会,议定明日于尼布楚城东北十里处会面。

第三十四章 城下之盟(上)

尼布潮河注定要和不远处的尼布楚城一样,成为历史永久的记忆。

当戈洛文带领五百人的火枪队、一千名哥萨克骑兵和一千名布里亚特蒙古协从军来到这条哺育了尼布楚的大河边时,就见对岸连营数里,一面面黑色大旗迎风矗立在军营前,黑旗下,是一队队秩序严明的火铳手,此刻,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着河的对岸,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卑微和恐惧,有的只是坚定与毅然,还有一丝藐视。

那些连绵数里的营帐和秩序严明的火铳手让戈洛文吃了一惊,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些东方土著竟然如俄国军队一样配备了火铳,而不是和那些自大的清国人一样使用弓箭长矛。但惊讶远不止于此,就在他凝神观察对方到底有多少火铳手时,身边的安德烈突然指着上游两三里地处的一团黑影低声惊呼道:“总督阁下,骑兵!”

戈洛文闻言扭头看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有一团黑影正快速向这边靠来,大地传来的震动让他确信那是一支为数众多的骑兵。

“不是冲我们来的!”

见那些骑兵突然折向淌过并不深的尼布潮河转向对面的营帐而去,安德烈松了口气,示意那些哥萨克人和布里亚特人解除警备。有些担忧的对总督大人说道:“这些土著的实力似乎不在我们之下,为了总督大人的安全,我建议阁下立即离开回城!”

“不。”

戈洛文摇了摇头:“如果这些土著们想要动手,方才的骑兵就是直接冲我们过来了。”顿了一顿,点头赞道:“从他们的扎营来看,这些土著的首领是个懂得治军的人物,看来我一直小瞧他了。”

安德烈可不这么想,军人的直觉让他意识到这里很危险,他没有想到土著的首领竟然带了骑兵过来,如果单纯是那些火铳手,凭借俄国军人的善战,他相信用不了几个排.射就可以将这些可能连射击都还没学会的土著打跨,但现在对方有不下于千人的骑兵,如此胜负就难说了。哥萨克人的战斗力他是相信的,但那些布里亚特人的士气实在是让人怀疑。安全起见,他认为还是劝总督大人先回去,将谈判地点移到城里,那时候可就不怕这些土著的威胁了。正要开口时,却见河对岸突然奔来六匹快马,为首的骑士手中举着一面红色大旗。

“来的可是俄罗斯国御前大臣戈洛文大人?”

奉命前来迎接罗刹人的葛飞虎一脸傲气的望着对面的罗刹人,身边另一骑是一名懂俄语的达斡尔兵,负责将他的话翻译给对方听。

听了对方的翻译后,戈洛文向旁边的一位尼布楚文官点了点头,对方立即打马朝前迈了几步,回答道:“是的,我们总督大人是沙皇陛下派驻东方尼布楚的全权总督,现在前来与你们的首领会面,解决双方的纷争,请你们回去通知你们的首领阁下出来与我们总督大人见面!否则我们将视你们没有诚意对待此次谈判!”

听了翻译后,葛飞虎上下打量了一眼对面正中的戈洛文,不屑的说道:“对不起,我们大帅只问你是不是俄罗斯国的御前大臣,并没有问你是不是尼布楚的总督。因为尼布楚可不是你们俄国人的地方,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属于我们,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你们不可以自称是什么尼布楚总督!如果你们坚持说自己是什么尼布楚总督,那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们,我们大帅是不会和你们会面的!”达斡尔翻译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转翻过去,听了这话,戈洛文的眼睛猛的一眯,安德烈等人更是怒气冲天:这些东方土著欺人太甚,他们竟敢藐视总督大人的存在!他们简直就是小丑!

“总督阁下,这些土著根本没有谈判诚意,我建议立即停止此次会面,等他们清醒过来再与他们谈判不迟!”替戈洛文回话的那名尼布楚文官憎恶的看了趾高气扬的葛飞虎,请求戈洛文停止此次会晤。虽然只是一名负责税收的文职官员,但他也有俄国人的高傲心性,面对一个东方土著的挑衅,他本能的认为这是对俄国,对沙皇,对总督,对自己的侮辱!

“回去!不跟他们谈判,让我们用刀剑替总督大人解决这些土著吧!”

“不要谈判,要战争!让土著们尝尝我们哥萨克人的勇敢,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血的教训吧!”

德鲁夫等哥萨克军官纷纷咒骂着请总督大人立即回去,因为这些可恶的土著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仅从对方这个传话的骑士身上就能看出对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和己方谈判,既然如此,那就真刀真枪见吧!哥萨克人从来不相信谈判,我们只相信手中的马刀!

“你们现在回去可以,但是在你们回头的那一刻,我们关宁军就将视你们为敌人,不再与你们谈判,而将直接进攻尼布楚,直到将你们永远逐出这片土地为止!”葛飞虎冷眼旁观着对面罗刹人的举动,突然又冒出来一句火上加油的话。

“总督大人,请允许我将这些愚蠢无知的土著消灭掉!”

安德烈和德鲁夫同时被对面的语激怒了,二人不约而同拔出佩剑,只待总督大人一声令下,就立即率部将这些傲慢嚣张的关宁土著消灭掉。安德烈这会也顾不得总督大人安危了,只想立即把眼前这个下贱的东方土著的脑袋割下来,以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著们!

“不!”

谁知戈洛文却阻止了部下们的冲动,在脸上闪过几番复杂的表情后,他轻轻一勒马缰,朝前走了几步,扬声道:“告诉你们的大帅,俄罗斯帝国沙皇陛下的御前大臣戈洛文等候与他的会面。”

听完翻译后,葛飞虎怔了一下,暗道这个罗刹总督还真是好心性,难怪大帅说他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对方退步,他也不再咄咄逼人,微一点头,沉声道:“请稍候,我这就去通传!”大旗一挥,一转马头便渡河而回,另外五骑也紧跟退去。

不到片刻功夫,对面军营中便响起号角的声音,紧接着一队队黑色军服的火铳手依次从军营中跑出直奔到河边,以百人为一单位迅速列队完毕,在军官的命令下一齐调头。

“杀!”

一千八百名士兵同时发出充满杀意的叫喊,惊得对岸罗刹兵的战马一阵骚动。

在这声震天的杀声中,赵强在一百多骑兵的护卫下缓缓打马向河边走,与戈洛文隔河相望。

“戈洛文阁下,我想我们可以进行谈判了。”

第三十五章 城下之盟(中)

应俄方要求,谈判地点设在关宁军营下游两里的一处空地上,由关宁军负责搭建两座供谈判人员使用的营帐,双方各带三百兵,不得携带火铳与弓箭,只允许携带刀剑等自卫武器。

戈洛文的这个要求让赵强想起历史上记载的清俄尼布楚谈判时的情形,当时“清国钦差大臣索额图身穿礼服,骑着骏马,撑着华盖,带着四十名随员和二百六十名卫兵,向谈判地点徐徐而来。俄国的首席代表戈洛文,由奏着战斗进行曲的军乐队引导,带着同样数目的随员和卫兵,按约定好的时间与中国代表同时到达。谈判地点是在距双方驻地各五里的地方,这里搭起了两座紧连在一起的大帐篷。在远处,双方还各自安排了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负责警戒。双方代表进入帐篷以后,同时就座。

清国代表这边只有一张普通的桌子,一条宽板凳,板凳上铺着一个坐垫,布置得很简单。俄国代表那边地上铺着贵重的土耳其地毯,桌上蒙着波斯台毯,上面摆着各种时钟和黄金的墨水瓶,显得既豪华又有点虚张声势。双方经过寒暄之后,就开始讨论如何划分国界。”

出于对历史的“尊重”与反讽,赵强让刘德布置会场时,只给俄方代表布置一张桌子,一条宽板凳,上面同样铺一个坐垫。而关宁军这边则将从俄国人手中缴获的土耳其地毯铺在地上,上面再摆上各式各样从俄军各据点缴获的黄金器物。

而戈洛文这边的入场式一如与清国使团谈判一样,竟然真的在五十人的军乐队的吹奏下耀武扬威的进入了作为正会场的大帐中,但刚进入会场,戈洛文脸上就不由尴尬一片,讪讪不已。

“请坐!”赵强轻笑一声,示意戈洛文与他的随从坐到那张宽板凳上,然后干咳一声,给了刘德一个眼色。

“鉴于俄国无故侵占我关宁军土地,所以鄙军与贵国在此进行土地分界谈判,以期和平解决双方争端,还双方以安定局面,条约若成,互为盟友,永不侵扰!”

“不,不,请等一下!”

翻译还没完全转译完,戈洛文就迫不急待的打断刘断,不满的说道:“鄙国再次声明,这片土地历来由我俄国占有,与你们关宁军并无任何关系。”

“是吗?”赵强一点也不恼,让翻译告诉戈洛文:“可是这里好像是蒙古茂明安人的旧地,怎么就成了你们俄国人的?”

戈洛文无所谓的道:“就算这样,这片土地的归属问题我们也只能与清国进行谈判,你们没有权利对这片土地提出任何要求。”

“阁下能被贵国派来东方做全权特使,想必对东方一定很了解。据我所知,清国的人大军正云集在黑龙江,他们的目标明显是你们在黑龙江上的雅克萨,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贵国在东方的兵力似乎难以抵抗清国的北征大军。而我们关宁军一直以来都是反对清国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清国对于我们和贵国而言,是一个共同的敌人。所以,我希望阁下不要纠缠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而应该考虑如何与我们合作,共同对付清国人的大军。这样,才是最符合你我双方的利益的。”赵强不想和戈洛文纠缠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他必须要让戈洛文明白这次会谈对于他们面临的困境有多么重用。

戈洛文听完翻译的话后,疑惑的盯着赵强:“你们是清国人的叛军?”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赵强轻轻的拿起桌上一个精美的金器,一边把玩一边道:“阁下只需知道清国人是我们的敌人就可,其他的就不必多问了。”

“既然如此,我很乐意与你们谈判,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拿出诚意来。”戈洛文在脑海中快速权衡了一番,很快就做出了明智的决定,那就是如果这些土著真的和清国是敌人,那对于俄国来说就再好不过了。要知道,借力打力,分化拉拢是他最拿手的好戏,当年对付贝尔加湖一带的蒙古人就是用的这些手段,实际效果表明,利用敌人的敌人对于俄国来说是最有利的办法。

“不过,要知道你们先前送来的那份条款对我们俄国而言,是绝对办不到的。”戈洛文不动声色的看着赵强,他想知道面前这个粗壮的东方土著到底想要什么。他一直站在属于俄方的那张桌子旁,并不坐下,看得出他对于赵强的安排是十分不满的。

“当然,谈判嘛,有来有往,讨价还价而已。我们当然不会死抱住那份条款,现在,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的进行这些条款的议定。”赵强笑着示意一边的刘德将新拟定的条款摆到戈洛文的面前,然后说道:“只要我们相信合作对双方的利处大于弊处,我相信,我们双方是完全可以做到友好相处的。”

戈洛文并不去看那份条款,因为他根本不识东方人的文字。从对方屡次要求谈判的急迫心情戈洛文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想稳固现在被他们控制的俄国土地,而且还想从自己手中获得更多的土地。不过,这些土著似乎太高估了自己。

“敝国建议以黑龙江为界,河北岸划归俄罗斯帝国,南岸属于关宁军。”戈洛文毫不犹豫的抢先提出了他的分界要求。

“阁下真是会说笑,黑龙江的南岸可是清国人的地盘,你嘴巴一张就要我们关宁军放弃现在的土地去跟清国人抢,这个算盘打得未免太过了吧。”

赵强真的佩服戈洛文了,这家伙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竟然不提被自己占领的西伯利亚各地,而是大嘴一张,搞个以黑龙江为界的条款来。看来不给这家伙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摆的搁置是什么。

冷冷的扫了一眼戈洛文,淡淡说道:“与阁下的划界要求不同的是,我认为贵国应该将尼布楚让出来,退回到贝尔加湖以西的地方去,而贝尔加湖以东的土地则全归我关宁军所有,当然,贵国在黑龙江流域的土地我们予以尊重,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以赎金的形式赎回这些土地,至于清国人那边,阁下则不必担心什么,我们会自己与他们打交道。”

“这不可能!”戈洛文闻言愤怒的指着赵强怒道:“你们根本没有诚意进行此次谈判!”

赵强针锋相对的反问一句:“阁下又有诚意了吗?”他知道戈洛文这个所谓“东方杀手”根本不可能同意退回到贝尔加湖以西的要求,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让俄军退走,把尼布楚、雅克萨都放弃掉,那样一来,赵强也消化不了,他手头没这么多兵去实施有效占领,他也应付不了清军的重拳出击。如此说只是针对戈洛文的厚脸皮进行还击而已。至少得让他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他戈洛文脸皮厚…

“噢...”

赵强的话让戈洛文怔了怔,遂既失声笑了起来:“你们东方人可真幽默。”话锋一转,冷冷说道:“既然我们双方能够坐在这里,那么表明我们的诚意是相同的,现在就请你们将你们认为的最合理的分界要求提出来吧。”

“刘德!”

赵强也不迟疑,叫了一声刘德,刘德忙将自己手中这份条款的第一条念了出来:“我们要求贵国承认我们关宁军对于精奇里江、额尔古纳河流域的占领,并要求贵国放弃尼布楚,退回到色愣河以西地区。”色愣河在尼布楚西北一百多里处,下游流入贝尔加湖,此地以前是漠北喀尔喀部落的牧场,但现在已经被俄国人占领。以色愣河为界,显然俄国人是肯定要退出尼布楚的。

戈洛文不怒反笑,用感激的口吻对赵强道:“敝国真应该为此感谢你们关宁军,把大俄罗斯帝国这一无可争辩的地方让给敝国。我还将衷心地感谢您允许我今天晚上在尼布楚过夜。”

戈洛文这种口气使关宁军众将十分厌恶。赵强面色严峻地说:"除尼布楚外,我关宁军决不肯接受别的边界。”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戈洛文冷哼一声,转身出帐时不忘以东方人的礼节对赵强拱手道:“告辞!”一众俄方随从也紧随他怒气冲冲的出了营帐。

“大帅,真的要逼罗刹人退出尼布楚吗?”俄国人走后,刘德困惑的问了一句,因为大帅跟他说的可是要留下尼布楚给俄国人的。

“你说他们肯吗?”

“肯定不肯。”

“那就得了。”赵强微微一笑,吩咐一边的德丘:“去,传令马龙,让他带部下们沿尼布楚城外十里范围扫荡一下,把那些罗刹人的商队全拦下来。命令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开到尼布楚城下晃一圈,记得把那几门小炮拉过去,本帅要让他戈洛文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大帅就不怕罗刹人狗急跳墙真的和我们打起来吗?”

“如果罗刹人真的和我们打起来,他戈洛文就不配被叫为什么东方杀手了。”赵强自信的说道:“谈判这种事情,能逼就逼,能让就让,现在我把架势摆出来,罗刹人肯定要急,他们一急,势必要回过头来要求重新谈判,那时,我们再让步,罗刹人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是,卑职明白了。”

第三十六章 城下之盟(下)

“主人,我们到了,我们到了,前面那座城就是尼尔琴斯克了!”

长达半年的长途跋涉,终于看到终点了,年轻的波卡夫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的在马上向后面的主人招手。同伴们也兴奋的吹起口哨来,纵声欢笑起来。

“噢,感谢上帝!终于让我们到达东方这座白银之城了!”

听到波卡夫的叫喊,拉夫斯基忙掀起马车的挡帘,翘首向前方望去,果然远处有一座城池屹立在天边,瞬间,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东方,我们终于来到东方了!

“波卡夫,让他们速度再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下尼尔琴斯克城内的东方风光了。”

拉夫斯基一扫旅途的疲惫,扶着马车的挡杆再也坐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有关这座白银之城的传闻。据说在尼尔琴斯克,光着脚都能踩到巨大的银块。除了银子外,还有数不清牛羊牲畜和廉价的东方奴隶,那里的土地更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只需要几块金币就可以成为一个大地主。无论你在家乡多么贫穷,来到了这里都可以成为大富翁!

噢,天哪,那该是多么富有的宝地啊!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成为富翁,拥有无数的牛羊和仆人,拉夫斯基的眼神顿时一片炽热,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值了。

听到主人的声音,波卡夫忙雀跃的应了一声“是的,主人!”然后打马向后面奔去,大声的催促那些哥萨克奴隶们快点赶马车。那些从乌克兰低价买来的哥萨克奴隶们也被俄国人的兴奋感染,一个个都是精神一振,大声吆喝马儿快点跑。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车队才刚刚提速不到几分钟,左前方却突然出现一百多名骑士,风驰电疾的向这边奔来。

“是我们的人吗?”波卡夫不知道那些骑士是什么人,询问身边的同伴,他们也都摇头说不知道。

“波卡夫,不用担心,应该是我们的巡逻队。”拉夫斯基一点也不担忧的倚着拦杆,从系在腰上的钱袋里摸出几枚金币,自言自语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见主人并不担心,波卡夫等人便挥手示意车队停止前进,礼貌的从马上跃下,准备等候帝国巡逻队的盘问。这样的情形他们一路上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都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巡逻队的盘问。

但是等那些骑士的面孔依稀可见时,波卡夫却是没来由的在心里升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东方人!

拉夫斯基也看到了那些涌过来的骑士并非是俄国的巡逻队,而是清一色的东方面孔,但他仅是愣了一下,便没有多想,因为他听说过在东方的俄国军队征用了不少当地土著,比如蒙古人充当维持秩序的帮手,所以,他以为这些东方骑士就是总督大人手下的蒙古兵。但很快,他就意识以自己也许想错了,因为那些东方骑士看起来好像十分凶狠,他们什么也不说就将车队团团的围了起来。

“从马车上下来,把手放在头上!”

骑士中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俄语勒令车队所有人离开车队,团到一块不得乱动。

“主人,他们想干什么?”波卡夫有些害怕,因为这些东方骑士的马刀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挥动着,好像随时都要劈砍下来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俄国人!”

拉夫斯基的心也跳得厉害,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带有几分疑惑与不解,他硬着头皮质问起这些东方骑士来。

为首的骑士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罗刹老头,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毫不留情的将马鞭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喝道:“不许再说话,否则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老老实实的跟在马车后面跟我们走!”

“什么?”拉夫斯基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张大嘴巴糊涂的看着对方。另一个骑士打马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扔给他一句硬生生的话:“我们总旗让你们跟我们走,不然就杀了你们!”

拉夫斯基吓得脸色苍白,失声问道:“你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可惜那骑士已经打马冲到前面去,他的疑问根本没有人回答他。

在闪着寒光的马刀胁迫下,拉夫斯基与他的随从还有那些低价买来的哥萨克奴隶,胆战心惊的跟随着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骑士身后,缓缓向远处行去,拉夫斯基清楚的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可是离尼尔琴斯克有很远。

“上帝,这些东方土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的军队呢?”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有着这样的疑问,他们基本上可以确认,这些凶神恶煞的东方骑士可不是什么帝国的雇佣军,从他们并不友善的态度来看,这些人似乎是俄国的敌人。

他们会杀了我们吗?绝望和沮丧的心情在整个车队蔓延开,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命运忐忑不安,他们有些后悔来到东方了。

跟随那些东方骑士往尼尔琴斯克东南方向行去的路上,拉夫斯基看到了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商队,被一群又一群的东方骑兵赶着往同一方向而去,而远处的尼尔琴斯克却是一点动静没有,城里的俄国军队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帝,我们的军队在干什么!他们的眼睛瞎了么!难道他们看不到沙皇陛下的子民正在被蛮族威胁生命吗!

.................

“总督大人,这已经是第六个商队了!”

“总督阁下,城里的商人在向我们抗议!”

“总督大人,关宁军的骑兵驱逐了我们的巡逻队!”

“总督大人,他们把火炮拉到了城门下!”

“.......”

“够了,不要再报了!”

戈洛文一脚踢翻身边的椅子,咆哮如雷吼道:“这些该死的东方土著,他们太卑鄙了!”

“总督阁下,请允许我率部出城将他们赶走!”安德烈的脸涨得通红,他还没有如今天这样窝囊过,竟然被一群土著堵在城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对沙皇陛下的子民进行袭扰。

德鲁夫却是吞吞吐吐道:“总督阁下,我建议还是和关宁军恢复谈判吧,对方的实力我们已经领教过了,仅是那些火铳兵就是我们的数倍,真的打起来,我们并没有胜算。”

“德鲁夫,你昨天还叫嚷着让那些土著见识哥萨克人的厉害,怎么今天就害怕了呢!”安德烈不满的看向德鲁夫,将怒火全发泄在这个哥萨克人身上:“你就是个胆小鬼,难道因为敌人的力量比我们强大,就害怕的要去抱着他们的大腿乞和吗!不!我们俄国军人从来不惧怕任何对手!...”

德鲁夫并不理会安德烈的怒火,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膀:“我想总督大人应该能做出最准确的决定,如果总督大人下命令,我德鲁夫绝不会临阵退缩的,我手下的哥萨克勇士们也将一如继住的为总督大人扫平一切冒犯沙皇陛下的敌人!”

“哼!”安德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德鲁夫,这个下贱的哥萨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总督大人,请下命令吧!”安德烈躬身再次请求出战的命令。

“不。”戈洛文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安德烈,又瞄了一眼德鲁夫,摇了摇头:“马上去告诉那些土著,我们要求立即开始谈判,并抗议他们在谈判期间做出的一系列针对我国的敌对行动!”

第三十七章 关俄尼布楚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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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督大人决定让安德烈的情绪一下点燃了,不甘心的叫道:“总督大人,在这种情形下与那些土著进行谈判只会损害俄国的利益!我仅以俄国军官的名义要求总督大人立即停止与他们的任何接触!请总督大人下令即刻出战!”

“安德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我们必须做个决断了,如果这些土著不能退走,我们就要腹背受敌。”

戈洛文无奈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部下,沉声说道:“对付清国军队的希望在准葛尔人身上,但是如果我们坚持不到准葛尔人动手的那一天,那我们就什么都完了。所以,我们绝不能同这些土著开战,否则我们就没有力量支援雅克萨的托尔布津,也没有力量撑到清国大军被调走的那一天!”

“可是!...”

安德烈还想再说,却被戈洛文打断了:“没有什么可是!...你应该知道,在我奉沙皇陛下命令前来东方的时候,我们的军队正在与土耳其人交战!”

“是的,我曾请求沙皇陛下派我到西方前线去教训土耳其人,但是没有如愿。”

提起这件事,安德烈就有些遗憾,在他看来,能够加入与土耳其人作战的俄国大军,才是一个军官最值得自豪的事情,而不是来到遥远的东方和那些土著打交道。

戈洛文闻言叹口气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沙皇陛下派到西方前线去。”

安德烈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军队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戈洛文有些痛苦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战败的消息是我出发来东方的前一天晚上才得知的,因此对于我来到东方后的使命,沙皇陛下和索菲娅公主有过交待,他们给了我三个分界方案,命令我相机行事,因为我们已经无力在东方与清国人进行一场大规模战争。”

“三个分界方案?”安德烈吃了一惊,为什么之前总督大人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沙皇陛下有过议界的交待。

德鲁夫听了也是心中一动,仔细留神倾听起来,可惜总督大人却不打算透露这三个分界方案。

戈洛文说得是实情,在他来东方之前,小彼德沙皇在姐姐索菲娅公主的陪伴下,给了他此次东行使命的底限,即与清国人交涉国界划分的三种备选方案。第一种方案是以黑龙江为界,第二种方案是以尼布楚为界,第三种方案是如果前两个方案都行不通,就共同商定日后派代表团再协商解决。而戈洛文则是自始至终都坚持以黑龙江为界,因为他想趁机多蚕食中国领土,好向沙皇请赏。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预料中的清国谈判使团没有出现,倒是冒出个关宁军来,他们不仅用武力威胁自己,还强占了俄国在东方的一大半领土,简直就是一群无赖和强盗的组合体。

但根据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不能尽早与关宁军签定划界方案,拟定共同对抗清国军队的条文,对于俄国来说无疑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戈洛文不担心那些土著有能力攻破尼布楚坚城,但是被如铁桶一般困在城内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计划中,准葛尔人大概还有几个月时间才能成功吸引清国皇帝的注意力,而在此之前,只有凭借雅克萨迟滞清国军队北上的脚步。因此,尼布楚必须能够向雅克萨派出援军,并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否则托尔布津不可能凭借几百人的兵力守那么长时间的。而一旦那些该死的土著死死缠住自己的精力,就必然导致自己无法及时增援托尔布津,而且他们掐断尼布楚城同各地的联系,阻断商队,这等于掐住了城内俄国人的脖子,令他们呼吸不得。

一个如死城般的尼布楚将不会再即将到来战争中起到一点作用,如果雅克萨在准葛尔人动手之前失守,清国军队逼近尼布楚,自己就不得不放弃尼布楚。届时,自己如何跟沙皇陛下交待,又如何面对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索菲娅公主呢...

谈判,必须马上谈判,既然这些土著希望与俄国结盟,那就让他们去和清国军队去拼吧!

打定主意后,戈洛文再也不与安德烈解释什么,以总督和御前大臣的名义下令立即重启与关宁军的谈判。

在戈洛文的强压下,安德烈与一些主战的官员只好无奈的服从,德鲁夫和那些布里亚特人却是偷偷的松了口气。

三月二十九日,关俄议界谈判在中断一天后重启。经过六天的无休止争吵和老套的武力威胁后,戈洛文代表俄国与赵强签订《关俄尼布楚条约》,条约共分七款,每款下设数条,全文内容如下:

关宁军总制府大帅、五军大都督赵强、总制府参谋刘德、万户齐壮、贺满川;俄罗斯国统治大俄、小俄、白俄暨东、西、北各方疆土世袭独裁天佑君主约翰?阿列克歇耶维赤及彼得?阿列克歇耶维赤钦差勃良斯克总督御前大臣戈洛文,尼布楚卫队长安德烈于四月四日会于尼布楚城附近,为约束双方猎者越境纵猎、互杀、劫夺,滋生事端,并明定关俄两方边界,以期永久和好起见,特协议条款如下:

一、双方以杜吉根思克为界,杜吉根思克以东额尔古纳河、精奇里江、雅斯克及多伦禅等地属关宁军;杜吉根思克以西及尼布楚、黑龙江流域属俄国所有。双方以杜吉根思克为联络中心,不设任何军事武装。在条约签字日起,关宁军必须从杜吉根思克退后,并拆除一切工事。

二、俄方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向关宁军赔偿白银十万两、黄金一千两,以要求关宁军妥善安葬战死俄国士兵尸体。并本着共同对抗清国的需要,俄方向关宁军无偿提供火铳八百杆,战马四百匹,粮食一千六百石,另提供铠甲、马鞍若干。

三、关宁军俘虏俄国军官与士兵应在一月内向俄方转交,俄方同意军官的赎回金为三百两银子一名、士兵的赎回金为三十两银子、平民及妇女的赎回金则为十两银子一名。俘虏转交应根据俘虏本人意愿,俄方不得强行索要。

四、俄方同意开放所有与关宁军交界据点和城池的商业往来,双方各以百分之五的税收比例向对方商人征收商业税。关宁军必须保证治下各项所产在价格相等的情况下优先卖与俄国商人,同样俄方亦要照此办理。

五、关宁军可向俄国采购己方所需军火、战马、粮食等物资,俄方必须遵行此条约提供关宁军所需物资,且价格必须在附款议定,一旦议定,不得以任何理由提高所售物资价格。

六、条约议定起,俄方不得强行索要生活在关宁军治下的各族居民,关宁军也不得向俄方控制区域里进行掳掠活动。

七、军事互助条款。此条款约定自条约生效日起,关宁军与俄国将是盟友关系在,双方承诺永不侵犯对方土地,杀害对方人员,并互派军事人员建立永久性军事联络点,双方一应有关军事方面事项皆通过军事联络点协商处理。同时该条规定,双方无论哪方受到何种敌人进攻,另一方都要无偿提供战争援助,共同打击来犯敌人。在这一条的最后为表示关宁军与俄罗斯帝国的友谊,关宁军可向俄罗斯帝国派出外交代表团进驻莫斯科。

八、第八条也就是最后一条,如俄罗斯国有需要,关宁军可向俄国派出远征军,帮助俄国消灭邻近的敌对国家。

此条在赵强看来,也就是图个乐乎,俄国的欧洲领土离这十万八千里,关宁军哪有这个实力和闲心去帮他们打欧州国家。本来这条就是为了凑个“八数”吉利用的,在前面七条被双方扯来扯去时,这第八条俄国人连问都不问就同意了,看得出来,他们也不认为这样一条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条款有什么作用。

四月五号,赵强与戈洛文分别签字,正式确认条约主款生效。但事情还没有完,接下来有关双方共同对抗清国军队的互助条款仍需议定,还有主约的附款还需完善,因此,赵强还要在尼布楚停留几天。

第三十八章 屯兵图古尔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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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俄尼布楚条约》的签订是以关宁军的极大让步换来的约成,拱手将已经收入囊中的杜吉根思克让出,就让赵强大大的肉疼。但为了条约能够顺利签定,不使俄国人有如针剌背的威胁感,从杜吉根思克退军就显得十分重要。在条约的议定中,杜吉根思克将成为双方的军事联络站,双方都不驻扎武装士兵,从而使得以杜吉根思克为中心的一百多平方公里土地成为了一个缓冲区,双方都不必直接面对对方的武力威胁,这对于并不牢靠的军事结盟来说,无疑就等于披上了一层保护膜。在双方共同敌人没有被打败之前,这层保护膜将有效的保护双方不受到对方的攻击。

条约附款的议定事谊赵强全交给了刘德去做,俄方负责的也换成了尼布楚总督府里的两个文职官员。也许是戈洛文也意识到没有必要再将精力放在这些条约附款的议定当中,所以附款的议定工作进行得很快。两天之后,双方各自的负责人员便签字交换文书。

主约和附款都是以汉字与俄文书写,并没有如索额图和戈洛文签订的那份条约一样使用第三方文字——拉丁文。因为关宁军只是一个军事组织,并没有国号和正式的政府组织形式,所以一切都是以最简单的方式落款——签上各自的名字,按上手印即可,并没有正式协约中应该加印的章印等。

从法律角度看,这份条约实际上并不具备法律效应,但是戈洛文不在乎,赵强也不在乎,这份条约在双方的眼里实际上都是可以随时撕毁的遮羞布,等到双方的力量稳固之后,只不过是看先谁先撕毁而已。所以他们才不会计较这份条约的法律效果有多大。戈洛文甚至都不准备告诉莫斯科,自己与一个叫关宁军的东方土著的军事武装缔结了一份“割让”俄国土地换来的军事结盟条约,因为现在进行的这场谈判实在是对他及俄国的侮辱。要知道,那个叫赵强的蛮子首领口口声称自己做了多大的让步,实际上他们现在所占领的土地全是俄国人的!如果让沙皇陛下和索菲娅公主知道自己竟然承认土著对俄国土地的合法占有,那该会让他们多么吃惊和失望!

“在战争没有彻底结束之前,谁都不可以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传回莫斯科去!我们不能让沙皇陛下为东方的事情焦虑不安!”这是在主约签完字后回到尼布楚总督府内戈洛文对一众官员说的唯一一句话,之后他便将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没有人知道总督大人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库柏和林娜做为表达关宁军友善的“礼物”被送还给俄国人,对于他们的赎金赵强也是一个子也没有要。人被送走的时候,赵强心痒痒的躲在帐内不敢出去,因为他很怕看到林娜,他总觉得林娜似乎对自己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从刘德的口中赵强得知,林娜在和丈夫库柏踏出关宁军营到消失在远方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情况让赵强心下释怀,心道也许是自己太自做多情了吧,天知道,一次强暴的肉体结合会给这个俄国贵妇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滋味。库柏的脑袋一直耷拉着,在关宁军这边时如此,在俄国人那边也是如此,当认得他的俄国军官与他打招呼,安慰他时,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应,只是茫然的看着对方。那些俄国人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吃了不少苦头,被那些野蛮的土著折磨成这个样子,所以他们没有嘲笑他成为俘虏,而是不住的安慰着他。

十万两白银和一千两黄金是以“妥善埋葬俄国战死士兵尸体”的名义进行赔付的,戈洛文可不认可赵强的所谓“战争赔款”,而且一开始赵强索要的这笔赔款可是现在的十倍。在争来争去和相互的蛮横指责后,迫于形式的严峻,戈洛文最终同意只肯以人道的名义支付关宁军十万两白银和一千两黄金,但仍不是一次性支付,而是要分三批,年限则为三年。也就是说赵强现在只能得到三万两白银和三百两黄金。这点金银听上去很多,摊到每个关宁军士兵身上就少得可怜了。在得知戈洛文只能先给这么多时,赵强暴怒了,当即又要下令骑兵师团到尼布楚城外去展示“力量”,可是当他接到从图古尔斯克送来的加急军情时,却是马上改口同意了戈洛文的支付方案,因为清廷的北征大军已经在四月四号那天从瑷珲出发,沿江直抵雅克萨城十五里的地方。无论是军曹情报司的情报还是呼玛尔城安马尔的情报,双方都验证了同样一件事情,那就是清军最迟在四月底就要发起进攻雅克萨的战斗。

时间已经不允许赵强再停留在尼布楚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接受戈洛文的一切支付条件。但有一点,他却是坚持不松口的,那就是俄国人应该向关宁军提供的火铳和战马、粮食。戈洛文在看到赵强转交给他的雅克萨战报时,也明智的答应了武器粮食的一次性.交付。一个时辰之内,尼布楚总督府里俄国在东方最大的军火仓库里,八百杆火铳和药子被装车送到关宁军大营,从布里亚特人手中调拨出来的四百匹战马还有一千六百石粮食与两百多具铠甲、马鞍也一同送到。同时送到赵强手中的还有戈洛文的一封亲笔信,在译成汉语之后,上面的意思是希望关宁军尽快向雅克萨挺进,以帮助雅克萨的俄军守城,并最大可能的消灭清国军队的力量,而尼布楚方面的俄军也将派出一支火枪队赶往雅克萨。信中戈洛文希望赵强能够履行双方的约定,实现真正的军事同盟。

我当然会去雅克萨,但我可不是帮你们守城!

四月十一日,确定共同对抗清国北征大军后,赵强即率骑兵使团和近卫师团回返图古尔斯克。留下六十人的军事联络队与俄方人员一同前往杜吉根思克,进行撤兵和联络及俘虏赎买、贸易等的落实工作。

四月十五日,骑兵师团全部,近卫师团第一、第二联队、后卫师团第一联队会师图古尔斯克。四天后,近卫师团第三、第四联队、后卫师团第二联队及预备役师团大部赶到图古尔斯克。至此,关宁军用于对清战事的军事力量全部抽调完毕。计骑兵师团四千五百人、近卫师团七千二百人、后卫师团四千八百人、预备役师团五千人,哥萨克大队一千一百人,计战兵一万六千人,辅兵五千九百人,余随军民夫青壮四千人。一时之间,小小的图古尔斯克人满为患,城内容纳不了这么多军队,只好在城外密密麻麻的安营,一眼望去,连绵不绝。

第三十九章 南征祭旗

四月十八日,黄道吉日,利动刀兵。

天刚亮,鼓角齐鸣,各师团将士整队从军营开至城外开辟好的校场之上,军容肃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城门口,等待着大帅的到来。

今天,将是关宁军正式南下征清的誓师之日,也将是祭旗之时!

辰时三刻,赵强全身披甲,携一众部将自图古尔思克南门而出,卫队于前旌旗高举,三百名全身盔甲,身披红色披风的骑兵紧随其后。

三声炮响掠空而过,号手将长长的号角高高仰起,“呜呜”一阵鸣叫,空寂的峰峦回音袅袅。耀眼的阳光下,一面明黄龙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舞动,上面绣着“驱逐鞑虏、复我华夏”八个大字。之所以用这明黄龙旗,倒不是赵强想自立为帝,而是此番南下征清所用名义除了“驱逐鞑虏、复我华夏”外,还要替“先帝”复仇。

刘德与奉命赶来的陈昂等人不同意赵强在南下檄文中用替吴三桂复仇的字言,因为吴三桂的名声已经在汉人心中不值一提,若关宁军仍然奉吴三桂的大周为正统,恐不会被关内汉人士绅百姓接受。对此,赵强也很无奈,帐下众将之中,一多半是吴军旧部出身,在他们的心目中,吴三桂可不是什么“三姓家奴”,而是带着他们从北打到南,又从南打到北的平西王、昭武皇帝!而且此番南征最大的兵源补充便是宁古塔和尚阳堡的六万吴军旧部和三万多忠于吴三桂的滇民,若是不打出吴三桂的大周旗号,一不能让众将心服,二不能收吴军旧部与滇民之心,如此,则无法迅速扩充兵力。

六万多吴军旧部一旦重新焕发生机与斗志,可是随时都能投入战场的庞大力量。如果为了一时名号而不能尽收这些吴军旧部,对于关宁军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损失。

成者王,败者寇!奉谁的名号,打谁的旗帜有何值得斤斤计较的!

赵强果断拒绝刘德和陈昂等人的规劝,令他们连夜起草讨清檄文,以示四方!

跟随大旗来到校场之后,赵强抬手示意三军,突然勒马扬鞭,手发三矢,皆中目标,三军将士顿时为之欢呼雷动。演习完射箭,再演练各种武器。校场正面两侧摆列着大剑、画戟、雕戈等长短格斗兵器。赵强每驰马一回,即驰至武器处,由侍卫飞递一兵器,他在马上稳稳接住,然后策马疾驰,挥动兵器,如搏战进击,运用自如,风驰雨骤,英武绝人!

“大帅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三军将士的欢呼声中,赵强登上将台,缓缓扫视三军,脸上满是毅然与自信。稍后即命将周培公绑在旗下,向行刑手点头示意。

昨日与周培公谈到深夜,仍不能规劝其为自己效力,让他练兵不上阵也不同意,且口口直指自己为叛逆、国贼,这让赵强怒不可遏,心中再不存怜才之意,决定次日出师之时便将其拉出来祭旗,以显自己征清之决心,又可让吴军旧部出身的众将心安,亲眼看到这个双手沾满吴军将士鲜血的汉奸是如何个断头法!

周培公知自己难逃一死,也不挣扎,也不求饶,更不害怕,昂着头丝毫不畏的走到旗下,任由行刑手按住自己。初不跪,强按之,仍不跪,行刑手无奈,以刀背击其后腿关节处。重击疼痛之下,方双膝落地,头仍高抬,尽显蔑视之色。见他这样,赵强痛恨之下又极是不舍,暗道此人果然为豪杰,虽为满清走狗,却不失英雄本色。然现在已骑虎难下,总不能将周培公再拉走吧。当下,示意行刑。他不担心周培公这会能开口怒骂自己,因为此人的舌头已经被割去。

葛飞虎神色庄重地大踏步升阶登台,对行刑的刽子手大声道:“开——刀——祭——旗!”

接着又是三声巨响,周培公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潮湿的草地上,虎目圆睁,犹显不甘。葛飞虎又高喊一声:“诸位将士,肃立静听大帅的讨清檄文!”

顿时,赵强以下,各师团将士全部跪立于地,俯首静听讨清檄文。

“盖闻唐虞揖让,固称上古之圣人。而汤武征诛,亦系中天之景运。汉鼎已迁于新莽,刘文。亦复中兴。徽钦既虏于金人,宋康王依然反国。是故日一旋坤转,乃历代之常情。革故鼎新,本累朝之故事。惟我大明之太祖,曾开国之南京。传至季世怀宗,遂亡身于北厥。奈天心已去,闯王大乱于中华,痛帝位之难留,皇之逃奔于吴越。呈卿失计,当为驱虎逐狼。摄政不良,恰似长蛇封豕。纵然成功者退以身,殉国何难。有德者居以位,让贤何恨。独是外夷僭窃华夏,腥风燥羯称尊,夜郎自大,旷野之珠玉皆空,纵贪吏以害民。闾里之脂膏已尽。钞粮重敛,荼毒生灵。

兹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泣,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卖爵,仕怨于朝;苟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频兴,工怨于肆。

先帝大周昭武,仰观俯察,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率文武臣工,共襄义举,甲寅年正月元旦寅刻,推奉三太子,郊天祭地,恭登大宝,建元周启,檄示布闻,告庙兴师,调集水陆官兵三百六十万员,直捣燕山。长驱潞水,出铜驼于荆棘,奠玉灼于金汤,然先帝出师未捷身先死,致使神洲陆沉,重复蛮夷之手。今我等奉先帝遗命,再举大旗,誓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氛,宏启中兴之略;踊跃风雷,建划万全之策,啸歌雨露;倘能洞悉时宜,望风归顺,则草木不损,鸡犬无惊;敢有背顺从逆,恋目前之私恩,忘中原之故主,据险扼隘,抗我关宁,即督铁骑,亲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诛;若有生儒,精谙兵法,奋拔谷,不妨献策军前,以佐股肱,自当星材优擢,无靳高爵厚封,其各省官员,果有洁己爱民、清廉素著者,仍单仕;所催征粮谷,封贮仓库,印信册籍,赉解军前。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本帅幸甚,天下幸甚!”

檄文读完,赵强又转过身来,向点将台正中供奉的“大周昭武皇帝”吴三桂的牌位,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端起一杯酒来,朝天一擎,轻酹地上,这才又回身向众将发布军令:

“关宁军总制府五军大都督、元帅赵,谨告三军将士:清廷北征大军云集黑龙江,今我等共讨之,望我三军将士,奋勇杀敌,一举荡平清廷大军,挥师入关,光复汉室江山!”

三军将士闻言齐声高呼:“关宁军万岁,大帅千岁”

这震天动地的山呼声,使得赵强的心情十分激动。多年来,他想的、盼的就是这一天!今天,终于可以率领自己一力打造的关宁大军南下征清,若能一举全歼康熙的北征大军,关外可定,中原可定!到那时,汉室江山恢复有望,百年耻辱将永成回忆!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个时代!

“众军听令!即刻出发!”

第四十章 尼布楚援军的覆没

沿尼布楚往雅克萨全是山岭,三十年前第一支俄国探险队抵达黑龙江时,在沿途构建了两个前哨据点,三十年后,俄国人建立了雅克萨城堡,当年的密林也被他们踏出了一条羊肠小道,沿着江边弯弯曲曲一直往下游而去。虽然路况并不好,但这样一条羊肠小道对于雅克萨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生命补给线。没有这条路,雅克萨将失去和外界的所有联系,里面的守军也将无路可退。但托尔布津不知道,戈洛文也不知道,清国军队已经秘密潜往上游,渡江成功开辟了一处藏兵地,并一直在焦急等待着从尼布楚方向开来的罗刹援军。

当奉命增援雅克萨,走了三天满脸疲惫的俄军终于翻过一座并不算很高的山岭后,他们才惊讶的发现前面的路一些伐倒的大树给堵上了,而在那些大树的后面,是一群张着弓箭、举着刀剑、脑后扎根辫子的清国士兵。

走在最前面的火枪小队长瓦涅奇卡在第一时间向后面的指挥官——火枪队长鲍里斯报告了他发现的敌情。

“队长阁下,清国人堵住了我们的路!”

“清国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鲍里斯难以相信的跟着瓦涅奇卡冲到了队伍的前面,当证实自己看到的的确是清国军队后,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托尔布津完蛋了吗?”

“我们怎么办?”瓦涅奇卡粗略的估算,对面的清国军队人数并不是很多,大概在三百人左右,而己方有二百六十名训练有素的火枪手,如果进攻的话,那些清国人一定会跟从前一样望风而逃的,因为他们根本不敢与勇敢的俄国军人进行正面交锋。

“是将这些清国人赶走,继续增援雅克萨还是退回去向总督大人报告?”

鲍里斯队长的沉默让瓦涅奇卡有些着急,对方很明显也发现了自己,现在应该快速投入战斗去解决他们,如果不去战斗,那鲍里斯就应该迅速做出退兵的决定,而不是这种沉默的反应。

“继续前进!”

鲍里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做出了进攻命令,因为他不能单凭眼前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清国军队就武断的判定雅克萨已经失陷,总督大人的命令是不容许自己擅自更改的,在没有确定托尔布津已经完蛋的情况下,援军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向雅克萨进发。而一切阻挡自己前进的敌人都是要被消灭的!

得到进攻命令后,瓦涅奇卡迅速朝着自己的部下一挥手,叫了一句:“火枪手预备,让我们把清国人当猪一样撵吧!”他很自信,十分的自信,那些俄军火枪手们也很自信,丝毫不认为这些仅仅装备了弓箭和长矛的清国军队能够抵达得了己方的进攻,最乐观的估计,这些清国人也只能坚持到火铳响起的时候,接下来他们就会真的和猪一样,拖着条尾巴发出凄惨的叫唤声然后一窝锋的向着山林深处躲去。

担任进攻的是瓦涅奇卡和他部下的一百三十名火枪手,而鲍里斯则领着另一队火枪手严密的监视着前方的动静,随时准备做为最后一击彻底打跨横在面前的清国军队。但是望着瓦涅奇卡他们冲锋的背影,鲍里斯总有种莫名的担忧,觉得对面的清国军队不会这么简单,似乎这里有什么陷井在等着他们,否则为何那些胆小如鼠的清国兵在俄国军队的进攻下还能保持队形的整齐而不是开始松动逃散呢。

事出反常即为妖,当听到道路两旁的密林突然发同草木乱动的声音后,鲍里斯知道不好了:清国人真的有埋伏!

“射!”

参领班尔达沙已经等了很久,从他率部渡江之后,就一直在等待罗刹人从尼布楚开来的援兵。可是十多天过去,竟然没有一个罗刹兵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尼布楚的小路上,这让他有些担心和怀疑。在发给大营的军报中,他请求主帅可以不必考虑罗刹援军的威胁,现在就进行进攻雅克萨的战斗,否则有可能贻误战机,因为他认为尼布楚的罗刹援兵根本不会来增援雅克萨,这么多天过去了,该来得早来了!

但是主帅彭春发给他的命令却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告诉他:等,必须等!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他必须带着他的部下牢牢钉死在那里,不得乱动一步!

彭春和郎坦、萨布素等人对于尼布楚的罗刹援军迟迟不来也很不安,战前虽然进行过严密的战场侦察,但清军对于尼布楚方面的罗刹军情况还是一无所知。仅能从那些传教士口中知道尼布楚是罗刹人在东方的最大城池,城中的总督大人全权指挥着罗刹国在东方的所有军队。因此出于慎重考虑,彭春认为只有解决了尼布楚方面的罗刹援军,才可以放开手脚进攻雅克萨,否则在围城的战斗中一旦出现罗刹援军,那对于战局就十分不利。

造成彭春这样判断的原因便是他直觉的以为罗刹人在尼布楚必然有重兵,但实际上他却是不知道尼布楚城里的罗刹兵少得可怜,而且正被另一支军队胁迫着。直到他们双方签订了一份所谓“合作”条约后,尼布楚方面再向雅克萨发出了姗姗来迟的援军,而援军的数目为260人。

不管多少人,只要来了就行!班尔达沙的血液沸腾了,望着那些红毛绿眼的罗刹吃人鬼,他的眼中满是复仇的火焰!

一声令下,隐藏在密林中的前锋营与护军营的兵立刻从藏身地冒了出来,并向着俄军射出了早已搭在弦上的箭枝。做为大清最精锐的军队,前锋营和护军营的八旗勇士对于弓箭的纯熟运用可以让任何一支军队感到胆寒。

突然出现为数众多的清军,让正在排成队列向前挺进准备驱赶那些大树后面清军的瓦涅奇卡与他的部下们吃惊万分,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箭枝掺杂着“呼啸”的声音向他们射来。

“噗!噗!噗!”

近距离的射击加上人群的密集度,使得那一百三十名俄军火枪手叫苦不已,没有铠甲保护的火枪手只能以血肉之躯承受着箭枝的穿剌。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瓦涅奇卡的部下就损失了近一百人,地上满是中箭倒下的哀叫的士兵。

“队长阁下,清国人太多了,他们不止这么点人!”

直觉告诉瓦涅奇卡必须马上退回去,否则自己将被那些清国兵射成刺猬。残存的火枪手们盲目的向着两边密林发射火铳,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到底是在哪个位置,只看到无数的人头冒起又落下,伴随这一起一落的则是夺命的箭枝。

“射击!射击!”

“压制住他们!”

鲍里斯慌忙的命令第二小队投入战斗,一阵排.射打向路的左侧,黑烟过后,从那里发射的箭枝明显少了起来,还听到一些清国兵的哀号声。

“八旗勇士们!冲啊!”

班尔达沙看出面前的罗刹兵就这么点人,而且已经伤亡过半,果断下令全军冲锋,他要将这些罗刹人的脑袋全留下来!

听到参领大人的命令,前锋营和护军营的清兵们扔掉手中的弓箭,举着大刀长矛叫吼着冲向那些缩在小路上的罗刹兵...

四月二十二日,由尼布楚方向开往雅克萨增援的俄国援兵260人被全歼于雅克萨上游十里处。同日,接到战报后,清军北征主帅、都统彭春下令全军即刻进逼至雅克萨城下。

第四十一章 进攻雅克萨(一)

四月二十五日,清军大举进逼至雅克萨城下,水陆两师齐会,吉林将军新柱拨战船三十一艘至松花江北上入黑龙江,以封锁雅克萨附近江面,不使俄人片舟行于江上。

彭春亲设中军大帐于雅克萨城东南三里处,设左军于城东北二里处,设右军于城正南二里处,三军遥相呼应。营帐相连数里之地,声势显赫。

宁古塔兵一千二百人并山东、山西、福建三省北调八旗兵二千六百人为左军,计战兵三千八百人。左军统帅为护军统领马喇。

黑龙江江军萨布素领十八佐领四千九百兵为右军,另有达斡尔、索伦各一佐领兵,计战兵五千二百人。萨布素为右军统帅。

彭春亲率火器营兵两千、护军营兵一千、骁骑营兵一千四百、前锋营兵一千为中军,计战兵五千四百人。另关外各地随军青壮民夫六千四百人各编二十佐领。粮草屯于瑷珲,由吉林水师负责运送。

班达尔沙所率宁古塔兵、前锋营兵、护军营兵按兵不动,仍驻上游十里处,以期截断雅克萨城内俄军退路。

四月二十七日,彭春接康熙圣旨,责其于五月底前拿下雅克萨,六月中旬须兵进尼布楚。

彭春领旨后,召众将议于中军大帐。

山雨欲来,大战在即。

………..

雅克萨城西是一座高山,东部是一望无垠的农田和牧场,南边则是奔腾不息的黑龙江,北面则是一片密林。俄军在几年前抢占此地后就开始四处烧杀抢掠,掠夺生活在这片区域里的各族百姓,并把雅克萨城作为跳板和军事前沿点,不断向黑龙江中下游扩展,企图将整个黑龙江流域并入俄国领土。因此,作为军事重镇的雅克萨城的墙修得又高又坚固,四周每隔一段又用圆木修起高高的了望塔,塔上派士兵昼夜站岗。并且其城堡的构建与东方的城池四方不同,是采用棱堡模式。

棱堡的实质就是把城塞从一个凸多边形变成一个凹多边形,这样就使得无论进攻城堡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攻击方暴露给超过一个的棱堡面,防守方可以使用交叉火力进行多重打击。也就是说,进攻方攻击雅克萨的任何一面城墙时,都要受到另外两个方向的火向打击,因此,虽然堡内只有不到八百名的士兵驻守,但托尔布津对于清国大军的到来,并未慌了手脚,他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守住雅克萨,坚持到冬季严寒的到来。到那里,清国军队将不战自退。

在清国大军逼进时,托尔布津即命令将城外的俄军哨点撤回堡内以固守待援,不与清军正面交战。为防清军夜间攻城,特意加强警戒,增派巡逻队,在城外的清军可以清楚看到雅克萨城墙上,一拨接一拨的罗刹兵在互相交接换岗,夜晚的时候甚至能够听见俄军叽里哇啦说话声。

同时,托尔布津处死堡内两名忠于前总督弗拉索夫的军官,夺其火枪兵自领,并开军火库,武装堡内一百多俄国平民,杀害一百三十名所掳各族青壮,陈尸于雅克萨城南,以示挑衅。

俄军野蛮杀害各族百姓的惨暴激怒清军,彭春下令将先前俘虏的俄军士兵六人推于营前斩首示众,以示抗议。见此,托尔布津不再杀害所掳各族百姓。

………….

贵禄是满洲正黄旗人,官拜正黄旗副参领,也是此次北征大军主帅彭春的副将。班尔达沙全歼尼布楚方向开来罗刹援兵的战报一传回来,大营顿时沸腾起来。主帅彭春当即召开作战会议,制定总攻雅克萨的战斗事谊。京营诸将及黑龙江诸将这会都是摩拳擦掌,纷纷请战。在他们看来,既然罗刹援兵被歼灭了,那眼前这座小小的雅克萨失陷便是迟早之事,这会不请战立功更待何时!

贵禄因奉命从瑷珲押运军粮,故未参与军前会议。回来之后,却立即被叫至中军大帐。来到中军大帐后,彭春正和几个将领在研究什么,见贵禄进来,吩咐侍卫看座,并表情凝重的看着对方。

贵禄见主帅如此郑重模样,知道定有重要事情,屁股一挨坐,便赶紧站起问:“都统,你叫末将来?…”

“唉!”

彭春却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显得很难开口,犹豫再三,方道:“贵禄,本将军现有为难之事,但却不知如何与你说起。”

“都统大人有何吩咐,尽快开口便是!”

贵禄见彭春那为难的样子,便主动开口:“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末将一定为大人分忧解难!”

听了贵禄这话,彭春左右看了一眼郎坦与萨布素等人,这才对贵禄道:“我与诸位将军在这合计半天,为了更准确摸清罗刹人在城内的兵力部署,大伙商量着想派个人去夜里潜入城中侦察一下,而大军之中擅于攀城除了你贵禄,本将军再也想不出他人,所以…”说到这里,彭春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看着贵禄。他之所以不好意思,因为现在雅克萨城内罗刹人防守严密,趁夜攀城而入难度太大,恐九死一生,而贵禄是正黄旗副参领,自己的副将,却要让他行这等威险之事,彭春心中自是愧疚万分。但除贵禄之外,他也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都统,这事就交给末将吧。”

贵禄听后,并不迟疑,郑重地跪地磕头,起身后边往外走边说:“诸位将军,末将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天黑就潜入城内!”

望着贵禄离去的背影,彭春与萨布素等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彭春更是暗道倘若贵禄能全身而还,待班师回朝之日,定要在圣上面前为他请功!

但愿贵禄不要失手。彭春负手回到帅桌,凝神看着面前这幅由随军画工绘制的雅克萨城堡图,越看越是有些头疼,这等古怪之堡较我中国之城太过奇怪,攻一点而要受多点反击,伤亡必然极大。看来,还是需由火炮助阵才是。想到此处,不由抬头问萨布素:“萨老将军,火炮何日可运到?”

萨布素道:“回大帅话,下月中旬可抵。”

“唉,可惜我们等不及了。”彭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皇上要我们尽快收复雅克萨,若是等大炮运来,也不知要耽误多少天。现在只能强攻了。”言毕下令道:“明日便由萨老将军打头阵,探一探罗刹人的底细。”

“遵命!”萨布素合手领命。

“对了,伏尔哈那边有什么动静?”彭春回头问一边的笔贴式。

笔贴式忙道:“据伏尔哈派人送来的战报所说,他现在在额尔古纳河一带活动,一旦雅克萨打响,他便可阻击那些的罗刹兵,不使他们南下增援。”

“好!”

班尔达沙已经全歼尼布楚方面的罗刹援兵,现在伏尔哈更截断了雅克萨以北的罗刹兵,如此进攻雅克萨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替本帅送封信给伏尔哈,让他不可强攻坚城,只需截断罗刹各地联系就可。嗯,此人是明相看中,皇上亲赏巴图鲁封号的勇士,咱们可不能怠慢他。”

“卑职这就去办。”笔贴式应了一声,便去替彭春拟回给伏尔哈的书信。

第四十二章 进攻雅克萨(二)

夜色中,江边的芦苇中闪过几条黑影。不远处雅克萨城头上的火把被江上吹来的轻风吹得忽隐忽现。

“大人,太危险了,让奴才们去吧!”

“你们不行,这事只能本官上。”

反复查看城墙上的守军巡逻情况后,贵禄暗自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几个戈什哈吩咐道:“把东西拿给我,你们在这呆着,千万不要跟来,罗刹人的火铳可是不长眼的。”

“大人,还是让奴才们去吧!要不让奴才们跟着大人一起去也行,也有个照应。大人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连个照应人手都没有…”

“是啊,大人,奴才们也不是没爬过城,你就让奴才们去吧!”

戈什哈们怎能让主子一个人去,纷纷请求随贵禄一起攀墙入城。他们都是跟随贵禄多年的部下,忠心不二,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要身陷险地,自己却要留在这里干等,怎能不急。

贵禄扫视他们一眼,奴才们的心意他是知道的,但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出岔子,因此只能自己一个人去。

“行了,你们不要说了,这种事情还是我亲自去吧,去的人多了反而会坏事。快把东西给我!”

“喳!”

见参领大人执意要亲自去,几个戈什哈只好无奈的将装有攀墙用的“壁虎爪”递给他。

贵禄试了试绳子的坚硬度,一勒腰带,便要趁着夜色和芦苇荡的掩护潜到雅克萨城下,然后再趁城头上的罗刹巡逻队过岗的时候攀上城头。

“大人,小心!”

几个戈什哈在贵禄拔脚而去时不约而同的叫了声,但贵禄的身子只是微怔,便毅无反顾的猫腰向前潜去。

今晚老天爷也帮忙,月亮星星都隐于云丛深处,天地间漆黑一片,除了城头上的那些火光,视线所及之处俱是一片黑暗。贵禄艺高人胆大,再加上老天爷帮忙,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的潜进城,再成功的潜出来。他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十分自信的,当年就因为自己敢于孤身潜入衡阳城,这才从马甲提到了佐领,尔后官运亨通,成了正黄旗的副参领。现在朝廷用兵罗刹,正是八旗男儿报国之时,主帅有需要,自己岂能不全力以赴!哪怕是死了,也对得起历祖历宗和皇上!

耐心的等耐了约有小半柱香时间,终于等到了罗刹巡逻队的离去,贵禄忙三步并做两步急步奔向墙角。竖耳凝神倾听片刻,将“壁虎爪”在手中轻轻的甩动,突然猛吸一口气,闷哼一声将壁虎爪往城头上扔去。壁虎爪是用粗布包裹着,所以扔向城头上勾住城砖之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并不响亮的声音。

仔细又倾听片刻后,贵禄这才松了口气,用力拉扯绳子,确定不会脱落之后,忙手脚并用踩着城墙往城头上攀去。

一尺、两尺…攀到离地一丈多高后,始终没有人发现自己,再爬几步就可以上到城头了!贵禄心中一阵兴奋,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能再往上爬了,因为就在刚才这一停留的空当,城头上突然冒出几杆黑乎乎的火铳指向了自己,伴随那几杆火铳的是一片火光。火光的照射下,贵禄清晰的看到几个红毛绿眼的罗刹鬼正指着自己一脸坏笑。

“清国鞑子,你完蛋了。”

听到城头上传来这声生硬的汉话后,贵禄的心一沉,本能的就要往下落,但是一切都迟了,很快,芦苇荡中的戈什哈和远处的清军大营都听到了一声豪壮的吼声和几声响彻夜空的火铳声。

“皇上,奴才为国尽忠了!...”

“唉!”

中军大营中,彭春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眼中满是泪水。郎坦与马喇等将领也是咬牙切齿,拳头捏得紧紧的。

“卯时三刻,大军攻城!本将军要为贵禄报仇!”

...............

卯时三刻,战鼓三通,彭春亲率中军押阵,令萨布素的右军攻城。城头上,托尔布津及一众俄军军官不屑的望着正在调兵列阵的清国军队。

清国人,来吧!就让雅克萨成为你们永远的噩梦吧!

“赫尔晓夫,这里交给你了,我想我得先去休息一下。”

让一众部下惊讶的是,作为最高指挥官的托尔布津竟然要到城下去,这让他们有些不可思议。

赫尔晓夫失声道:“城守大人,清国军队即将进攻,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不在这里呢?”

“放心吧,清国人没有大炮的帮助是打不进来的。他们的这次进攻肯定是会失败的。”托尔布津鼓励的拍了拍赫尔晓夫的肩膀:“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指挥好这场战斗的!”

受到托尔布津的肯定与鼓励,赫尔晓夫忙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是的,城守大人!”

托尔布津刚下城头不到片刻,清军的阵营中便再次响起战鼓的敲击声。

“清国军队进攻了!”

“进入战斗岗位,检查你们的火铳!”

“让我们看看清国人是如何成为肉串的吧!”

“哈哈!”

城头上响起俄军火枪手们狂妄自大的笑声。

佐领乌尔兔带着三百八旗兵为前锋,向主攻方向雅克萨南城冲去。未近城门,便遇到了俄军炮火的阻击,未近城下便死伤一半。

俄军居高临下,清军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一面受敌,三面还击,火铳的射击声自开始时就停不下来,见一个打一个。城内八百守兵都是追随托尔布津数年的老兵,多半是流放到东方的强盗,他们的枪打得都非常准,一阵排子枪,清军就倒下了几十个。

可怜乌尔兔带的三百八旗兵就这样连城门都没摸到,便死了一大半,只剩他和三十多已经吓破胆的清兵蜷缩在城墙下,一面躲避罗刹人的火铳,一面拼命的向后方摇旗,请求援兵。

见乌尔兔进攻不利,部下死伤大半难以攻破城门,萨布素赶紧让一个佐领的弓箭手一起朝城头放箭,另派一佐领兵佯攻,借此吸引城头罗刹人的目光,好让乌尔兔他们能够撤下来。

“告诉萨老将军,战斗不能停,再派三个佐领押上去,用弓箭压制住罗刹人的火铳!”

“传令火器营,即刻支援黑龙江军!”

观战的彭春见萨布素有退兵迹象,忙派亲兵前去传令不得退兵,同时令火器营全营压上,不使罗刹火铳逞威。

此攻雅克萨第一仗,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个惨败而归!彭春并未寄希望只此一战就可拿下雅克萨,而是希望尽可能的打击罗刹人的兵力,摸透他们的底细,以确定总攻的兵力部署。

第四十三章 进攻雅克萨(三)

接到彭春帅令后,萨布素立即调了三佐领九百兵猛攻南门,另又调了一佐领弓箭手与已在城下的另一佐领弓箭手不间断向城头反击。

但两佐领的弓箭手根本无法压制俄军的火铳,城头上的俄军极其狡猾,他们每发射一铳便立即蹲下,使得清军的箭枝根本无法直射他们,只一些箭枝坠射下来伤了一些火枪手。又因雅克萨的棱堡构造,担任攻城与夺制的清军攻击一面,却要面临三面城墙上的俄军打击,所以萨布素新调上去的五个佐领兵根本无法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而且城头上俄军的火炮同样造成了清军的重大伤亡。

安放在雅克萨城头上共有八门火炮,五门铜炮、三门铁炮,是康熙十九年时托尔布津从原尼布楚总督弗拉索夫手中讨要过来的,一直以来,这几门火炮都被当做摆设置在雅克萨城头,从未发挥过作用。今天,在城头上静静放了六年后,这几门火炮终于第一次从它们的炮膛中喷射出夺命的炮弹。这些个火炮都是只有四磅的小型炮,威力并不大,射程也不远,有效距离只有三百到四百米,但用于对付正在蜂涌攻城的清国军队却足够了。

“开炮!”

每响起一声,城头下及远处正在冲锋而来的清军都要倒下十数人。

城内的八百俄军中,有350名人使用的是前装火绳枪,但另外四百多人却武装了欧洲最先进的燧发快枪。因此,任凭清军的兵力如何增多,城头上的俄军都能够快速的进行反击。

“开火!”

奉命增援右军的火器营终于开到城下火铳射击距离里,一千三百名火器营兵在协领大人的指挥下,迅速朝城头打响手中的火铳。这些火器营的八旗兵并不是真正的满洲人,而是汉军旗的人。在他们当中甚至还有二百名是朝鲜人。京营火器营是当年投降后金的“三顺王”和朝鲜“助师”的后代,也是大清朝唯一入编京营精锐的汉军旗人马。整个火器营的编制是三千五百人,此次北征康熙亲自下旨调了一千三百名火器兵北上,因为康熙知道罗刹人的火器凌厉,派火器营出征能更增胜算。

火器营的上阵没有让彭春失望,只见千余杆火铳同时打响,光是射击的声音就压过了战场上的一切,但是黑烟过后,城头上的俄军却只是短暂的停止射击,很快就再次反击起来。见此情形,观战的彭春不由脸色一暗。

“巴克夫,带着你的人把清国人的火枪手压下去!”

在城头指挥的赫尔晓夫迅速判断了局势,看出城下的清国兵是不可能攻破城门的,他们竖得到处都是的梯子也不可能让他们成功登上城头,而现在对己方最具威胁的则是那些几十步外正在忙碌装药的火铳兵。从他们那装药的手式,赫尔晓夫一眼就看出不过是些火绳枪,因此他果断命令手下有一百二十名燧发枪手的巴克夫进到左面城堡上的岗楼上,在那里居高临下组织对清国军队火铳兵的压制。

“预备!射击!”

一百二十名燧发枪手在清国军队的火铳兵还没有装完药的时候一阵排枪射了过去,顿时打倒七八十人。领队的清国军官忙大声发令组织部下向岗楼还击。

“砰!砰!砰!”

一阵密集而散乱的火铳声过后,城头上却看不到一个罗刹人的人头。火器营的清兵一阵兴奋,以为那些罗刹人已经被打下去,可是还没等他们的笑容裉去,城头上突然伸出百十个人头。

“射击!”

俄军利用燧发枪开火装药的快速优势,很快打出了第二轮,在这轮射击下,火器营的兵顿时又倒下七八十人。

“开火,开火!”

统领火器营兵的协领是汉军镶黄旗协领孙克强,见罗刹人的火铳又逞威,忙急令火器兵对那处岗楼下开火。可是,命令下去之后,却没有听到火铳射击的声音。

“怎么回事!”孙克强大怒,都他妈的聋了吗?没听见本官在下令开火吗!

“大人,小的们药子还没装好!”一个离得最近的火器营兵一脸哭丧的告诉协领大人,他们的火药和火绳还没安好呢!

“妈的!”孙克强急得一跺脚,见前面城下的黑龙江军正被罗刹人压着死死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急得大吼起来:“伏安!伏安!”

伏安是孙克强手下的汉军旗佐领,听到协领大人叫自己,忙从后面快步跑了过来:“卑职在!”

孙克强一指南门那里,急道:“你马上带你的人冲到城下去,一定要把城头上的罗刹人给压下去!”

伏安闻令忙指着左侧城头上那岗楼处叫道:“大人,这边怎么办?”

“这里有本官,你快去!”孙克强顾不得再和伏安说什么,示意他赶紧带人突到南门那里,至于岗楼处的那些罗刹人就让他来对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保证黑龙江军能够破城,只要城一破,大军尽数涌入,罗刹人的火器再厉害,也无济于事了。

“是,大人!”伏安忙应了一声,挥手朝自己的佐领挥手叫道:“都跟我来!”

没等伏安和他那队佐领的火器兵跑出十几步,城头上就传来罗刹火炮的声音。

“轰!轰!轰!”

连续数声炮击声,弹点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伏安那队佐领兵的正中,顿时尸首横飞,残脚断臂撒落一地,五六十名火器兵当场便中炮而亡。

“弟兄们,和罗刹狗拼了!”

伏安险些被炮弹击中,四周一看,那些朝夕相伴的部下竟然死了这么多,顿时热血上涌,拔刀吼叫着向前冲去。余下那些火器兵忙举着火铳跟随在佐领身后向城下冲去。冒着罗刹人的枪林弹雨冲到城下后,那些火铳兵也不用吩咐,举铳便往城头上射去,“砰砰”一阵铳声,就见城头上坠下十数具罗刹人尸体。

攻城的黑龙江军如置地狱之中,前方左方右方全是躲在城头上的罗刹人,他们的铳子不断的击中身边的同伴。负责压制的两个佐领弓箭手已经被火铳打得散成一片,再也不能如先前一样密集发射,只能东一堆,西一堆的,看到城头上有罗刹人露面就搭弓一射,效果却是可怜得很。

孙克强指挥的火器营主力被罗刹人牵制在城头岗楼那里,无法全营压上来支援黑龙江军,且自身伤亡也大。

彭春一直在焦急的看着,他不是傻子,知道再这样打法,只会白白死人。看来看去,终于咬牙挥手传令:“收兵!”

一旁的郎坦闻言忙劝道:“大帅,儿郎们攻得正急!不能收兵啊!”

从左军赶来的统领马喇也不服气的叫道:“罗刹人在城内并没有多少兵力,我看他们也就能撑片刻,以我看,还是全军总攻,看他们能守得了哪里!”

彭春没有理会二人,而是铁着脸命令亲兵去传令。郎坦和马喇见状,心中多有不服,但奈何对方是主帅,却是不能抗命的。

“收兵!”

听到中军传来的收兵命令后,萨布素吐了口气,忙命摇旗传令正在攻城的五个佐领全部退下来,这仗他算是见识了,罗刹人还真他娘的难打,要是再这样强攻,只怕他这黑龙江将军就要成了光杆将军了。

城下的清军听到收兵令后,也顾不得哪个佐领留下来掩护了,一窝蜂的往后退去,这一退苦了火器营兵,顿时被冲得稀八散,结果被城头上的罗刹兵一阵排.射又给打倒几十人。

“妈的,没这样打仗的!”

“我们的大炮在哪,怎么还没调过来的!”

“罗刹人的火器太厉害了,我们才打一铳,他们就能打两铳,这仗没法子打!”

“咱们黑龙江军这次损失太大了,大帅必须马上为我们补充!”

“罗刹人居高临下,打得铳又准,是不能这么强攻,我看还是等咱们的炮过来再作计较吧。”

听了众将和萨布素的话,彭春缓缓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本帅看过了,城内的罗刹兵不会太多,至多千人而已,他们的火器是比咱们厉害,强攻未必不能拿下雅克萨,但势必伤亡极大,影响我们北进尼布楚...本帅决定暂停进攻,将这雅克萨围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

四月二十九日,清军初攻雅克萨不顺,死伤七百六十八兵。战后,彭春暂停进攻,以围城为主,不使城内罗刹兵突围而去,等候从盛京调运的六门“大将军炮”到来。

..............

清军攻雅克萨之战基本取于史实。

第四十四章 渡江

泊扎渡口位于雅克萨东北十里处,两侧俱是密林,沿渡口乘舟往南不到三里便是黑龙江。赵强选定此处为大军屯结点,便是因其足够隐蔽,就在清军的眼皮底下,而不必担心会被清军发现。

五月初二,各师团全部到达泊扎渡口集结完毕,只待赵强一声令下便翻越西南那座海拔数百米的土固里山向雅克萨进军。

派往雅克萨查探的士兵已经回来,据他们侦察所知,清军已于六天前包围了雅克萨,并且还进行了一次攻城战斗,但没有攻下,现在将雅克萨死死的围住,并没有再进攻。

早在三月份就得到命令的左铭南已经让人平整了泊扎渡口一带,以方便大军扎营,并赶制可用于渡江的木筏,至赵强率军到来时,已经制好一百六十余架,每架可载兵十,马二。一次性可渡一个联队过江。

赵强到后,即令后卫师团挑些熟些水性的赫哲人,令他们乘木筏渡江为大军选择一个登陆点。后卫师团接到命令后,当即从第二联队选了二十多个赫哲兵,分乘两架木筏渡江。因白天江面上有清军水师巡逻,所以渡江选在了一个有月光的晚上。

赫哲兵们世代捕渔为生,对江水的熟悉不亚于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原以为他们会安全渡过江并安全回来,但谁知意外却发生了。他们是成功的渡过了黑龙江,可是在回来的时候却发生意外,一架木筏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急流吞噬,虽经百般营救,该木筏上的十一名军士却仍是全部落江,无一人生还。次日天亮,在下游发现六具尸体,其余五具却是再也找不到。

事情发生后,赵强决定对这十一名赫哲兵进行祭拜,以慰他们在天之灵,并以此激励三军士气。

很快,赶制好的十一具木棺被依次抬到渡口上,六具木棺里躺着溺死士兵的尸体,另五具里却只是放了些他们在营中的贴身衣物。关宁军上下肃立在前,赵强浑身披甲戎装,站在木棺一边,全军有万余人,却很是安静。

“大军出征,此小队士兵为大军探测黑龙江航道,不幸溺水身亡,在此本帅特令追赠他们为总旗,家人授田百亩,由关宁军供养一生,田地代代相传!”

一名亲兵在那里大声的喊道,每一句话在场的将士都是听的清清楚楚,每个人情绪各有不同。与那队士兵同在一个中队的官兵们更是哭得泪水哗啦。

赵强上前一步,边上亲兵端着个木盘跟上,木盘上放着三杯酒。赵强拿起酒杯,在十具木棺的前面把酒洒在地上,缓缓说道:“关宁军上下将士,本帅都是待若子侄,每死一人,就如同在本帅心中割肉,但今你等十一人为我关宁军南征大计而死,本帅虽心痛却也为你们感到荣光。他日本帅定建英灵祠,以使你们配享万众香火供养!本帅现亲率大军与鞑子死战,不能送你们回乡,这三杯酒,就算是为你们饯行了。”

说完,他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深深的揖首下去,渡口前已经是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几名与死者相熟的军士放声嚎哭地声音。

突然间,整个关宁军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不分官兵,不分大将小校,每个人都是在大喊:“愿为大帅效死,愿为大帅效死!!”

每个人都是发自真心的在那里呐喊,每个人都是喊得声嘶力竭,每个人都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是要沸腾一般,士气高涨,如火如荼。

关宁军中为有功将士授田是一直都进行的军功赏赐,但经顾炎武弟子赵楚提议,此趟南下征讨满清,可大规模提高授田的亩数,并将所授土地划在盛京、黑龙江等地,而不是在关宁军现有地盘里进行分授,以此来提高这些汉化异族士兵保卫胜利果实和捍卫关宁军的决心与积极性。

汉化和思想灌输教育固然是个手段,可是用实际土地利益来激励和圈住关宁军中那些汉化的异族士兵,效果肯定会得到大大的加强。尤其是今后所授土地在现在清军控制区里,那么对士兵们无疑是种鞭策。

授田就是把田地的使用权交给士兵的家属,只是收取一成或者是半成的收获,其余的都归这被授田的人所有。这相当于,每个在赵强这边获得田地的士兵和军官都是二地主,他们的土地所有权是和赵强息息相关,只有赵强不倒,愈发的荣华富贵,他们的土地所有权才会愈发的有保障,才会一代代的丰衣足食下去,甚至可以会因为军功的积累变得富贵,但是赵强和关宁军这个集体若是倒掉,他们获得的土地和丰裕生活也都是烟消云散。

士兵们的心中都是有这个觉悟,为关宁军去拼死作战,换得自己和家人的富裕生活,拼死去作战,让自己的富裕生活变得更好,拼死作战,捍卫这个团体,捍卫赵强,让自己已经改善的生活长久的存在下去,而不是昙花一现。

赵强在营前的训词激励士气的效果大佳,不过也没有人注意到,赵强处处只提关宁军,只是说本帅,却丝毫不提大周,不提先帝。

十一具木棺被小心的放在马车上送至首义城的汉墓埋葬,赵强委托刘德送了十里方回。

虽然死了十一人,但另外一架木筏上的赫哲兵们却是带回了航道的安全性与可登陆的地点。听取汇报后,赵强召集各师团联队以上军官开会。

“大帅,咱们先把鞑子的北征大军收拾掉,然后挥师南下拿下瑷珲、呼玛尔,以这二城为跳板,大举进攻宁古塔和尚阳堡!那里可有咱们吴军几万老弟兄,还有忠于王爷的三万滇民,只要我们大旗一至,这两地就唾手可得!”

“末将近卫师团请命即刻攻打雅克萨!”

“不!”

齐壮说得是赵强之前就定好的作战计划,即先解决康熙的北征大军,然后趁关外清军空虚,横扫黑龙江和宁古塔,胡旺的前卫师团则偏师进吉林,牵制盛京方向的清军,如此,不需数月,关外大部便可落于关宁军手。但现在,赵强觉得可以稍微改下,既然渡江是可行的,那不妨先拿下清军的屯粮重地瑷珲,截断清军的粮草供应,到时他们进拿不下雅克萨,退则无路可退,只能尽数跳江喂王八!

康熙能抽调出来的力量全在北征大军里,赵强不怀疑解决掉这支由彭春统帅的北征大军后,康熙最少在半年时间内只能看着关外糜烂的局势发呆,而无法再组织大规模的八旗军来攻,除非他敢把绿营放出关!

拿定主意后,赵强猛的看向贺满川:“本帅命令!近卫师团今夜渡江,两天之内给我拿下瑷珲城!本帅要鞑子的北征大军活活饿死在雅克萨城下!”

当夜,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奉令渡黑龙江。

第四十五章 夺取瑷珲城(上)

宝宝早上摔了一跤,把才出没多久的上门牙给倒剌了进去,去了市里三家医院,又急又怕,晚上七点半才跟车到家,更新迟了,读者见谅。

………..

瑷珲,元时为斡赤斤分地,后属开元路;明时在此设置考郎兀、忽里吉山、巴忽鲁等卫。康熙二十二年,萨布素于黑龙江左岸筑城驻兵,为都统府所在。晋为黑龙江将军后,萨布素将新将军府移驻江右岸的托尔加城,称此地为瑷珲城,又名黑龙江城,将军及副都统均移驻瑷珲城。而江左岸的旧城改名爱珲,设城守尉镇守。瑷珲与爱瑷城隔江相望,严格来说仍属一个城池,只不过被黑龙江一分为二而已。因此赵强并不知道瑷珲城分新旧二城,他只知清廷北征大军的粮草屯于江左瑷珲城,大军所需粮草皆是吉林水师船队负责运送。关宁军只需占领江左瑷珲城,雅克萨城下的清军就要陷入无粮可食,进退失据的困境。

历史告诉赵强,雅克萨之战虽然打了两次,但不管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清军都不是短期内得以破城,第一次用了四个月时间方迫使城内守军投降,第二次则是用了一年。所以,时间是完全足够的,不必担心清军会赶在关宁军拿下瑷珲城之前便攻破雅克萨。

虽然和戈洛文签订了军事合作的条约,但戈洛文并没有将俄军动向通报给赵强,赵强也没有将他的作战计划透露给戈洛文,双方只是表面上保持合作关系,实际上却是各打各的,各怀心思。赵强不知道戈洛文有没有向雅克萨派出援兵,也无须知道,因为不管俄国人的援兵是否及时增援了雅克萨,对这战场争的最后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观。赵强要的是瑷珲城与清廷北征大军,雅克萨的归属暂时还不是他所考虑的问题。俄军在雅克萨城的力量减弱与增强与否,也不会影响到关宁军。

瑷珲城是黑龙江将军府所在,爱瑷城则只驻了一个城守尉,但因爱瑷是大军粮草屯积点,所以城中除了原有的两个佐领达斡尔兵驻守外,另有从瑷珲城调来的一个佐领镶黄旗兵,另外还有负责粮草运输与看管的镶蓝旗兵一个佐领。加上大军留在后方的一些民夫杂役及辅兵人员,城内计有战兵一千六百人,辅兵民役一千三百人,另有各族百姓六百余人。

爱珲城守卫森严,军曹情报人员无法进入侦察守军具体兵力,赵强仅有的一份情报是呼玛尔城安马尔发回来的,但他也没有具体说到城内有多少守军,只是告诉赵强,大军粮草屯于此地。看得出来,安马尔虽然怕死,怕被揭发,但心里还是对关宁军保持警惕的,能够隐瞒的他还是会有所隐瞒。

黑龙江以前一直是都统衙门所治,直到去年才因为对俄战事的需要晋为将军衙门,关外数省之中,以黑龙江地面积最小,人口也最少,因此,赵强断定其境内的驻防八旗与精锐八旗兵的配属肯定不会太多。而现在又要被征入北征大军里,在没有其他外敌的威胁下,黑龙江军势必会大部参与雅克萨之战,从而留在后方的兵力就不会太多。所以赵强对拿下瑷珲城充满信心,他相信也许只需一个联队的兵力就可以轻松拿下瑷珲城。

不过自信归自信,赵强给率领第一联队首批渡江的贺满川仍是再三交待,黑龙江军正黄旗协领何保与其部下五百精锐八旗兵在兔儿岭之战中所表现的战斗力让赵强一直印象深刻。

兔儿岭之战固然有多方面的因素,但绝不能否认的是,关外八旗中的纯满洲八旗兵还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比起他们那些关内的同胞而言,强得不是一丁半点。因为不确认瑷城里的守兵到底是精锐八旗还是驻防八旗,所以必须要重视对手,绝不能出任何麻痹。

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做为首批渡江的部队,趁着夜色避开吉林水师舟队成功渡过黑龙江后,便立即向下游的瑷珲(爱瑷)城扑去。本来第二联队也是准备渡江和第一联队一同行动的,但因木筏有限,需要渡江的兵力实在太多,耗时太久,而且天即将大亮,所以无法再堂而皇之的用木筏渡江,不然被清军水师船队发现后,根本不需开炮,只要拿船来撞,关宁军就要损失惨重,而且还会暴露己方的存在,从而将一直处于后台不为人知的关宁军暴露在阳光之下,这对于赵强想要在解决掉清廷北征大军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关外的战略意图十分不利。

在对方还未查觉到己方存在的情况下尽可能消灭亡敌人的有生力量,占领更多的地盘,以获取更多的战略缓冲和人口,积蓄力量从容以待康熙的大规模反击,对于相对力量处于弱势的关宁军而言是十分重要的。除非关宁军现在就有把握进行大规模的攻城战,否则赵强的战术只能是一个快字——快速抢占瑷珲城,封锁消息全歼断粮的北征大军,然后再兵分多路,或骗或哄或拉或劝,总之,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进行强攻城池的战斗。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绝不能将有限的兵力用于攻城作战这种严重损耗兵力的战斗当中。

现在,第一联队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扑向瑷珲(爱瑷)城,在对方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举拿下它!

赵强很想自己亲自指挥夺取瑷珲城的战斗,但权衡利弊,雅克萨城下的清廷北征大军才是他需要解决的对手,所以他只能将拿下瑷城的重任交给第一联队,王牌的第一联队,清一色燧发快枪的第一联队!

五月四日夜,关宁军前锋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在师团长万户贺满川的指挥下,渡过黑龙江后便急行军向爱珲城扑去。卯时三刻(后世凌晨七点四十五分),联队先头部队第一大队第一中队在总旗徐大志的带领下最先赶到爱珲城北的一处高坡上,此时爱珲城四门洞开,各式满载粮草的马车正络绎不绝的从城中驶向江边。

第四十六章 夺取瑷珲城(中)

“都听好了,前面就是瑷珲城,这个瑷珲城里屯积是鞑子北征大军的粮草,只要拿下它,雅克萨城下的鞑子们就要断粮!”

“拿下这座瑷珲城,是咱关宁军南下打鞑子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弟兄们,大帅在看着咱们,万户、千户大人也在看着咱们!跟我上!让鞑子们领教我们第一联队的厉害!冲啊!”

瑷珲城的洞开让总旗徐大志迅速做出了攻城决定,他的中队是联队的开路先锋,也是第一批渡江的部队,与联队主力拉开了四五里距离。若是现在等待联队主力的到来,徐大志不敢保证瑷珲城的清军不会发现己方的存在,因为随着太阳的升起,出城砍柴的各族百姓也多了起来。只要他们中的一个发现了关宁军的存在,瑷珲城的大门必然立即关闭。而只要大门一关,缺少攻城器械的第一联队就将受阻于城下。

时不待我,虽然自己手中只有两百人,但凭借手中的燧发快枪,徐大志相信只要抢占城门坚守半柱香时间,万户大人率领的联队主力就将赶到,到时他及他的第一中队必将成为此战的功勋!为此他果断下令立即攻城!

听到总旗大人的命令后,一身黑色军服的第一中队士兵们迅速检视手中的燧发枪,然后毫不犹豫的跟在总旗大人的身后向瑷珲城扑去。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年明卫所军的后代,百年间远离故土,在这严寒之地苦苦求存,今日,将是大明军后人为了先祖荣耀,为了游子能够回归故土的第一战!

只进不退!誓死如归!

“什么人?”

城门下正在监督押运粮草到江边的佐领旁格很快就看到了一队身着黑衣士兵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扑来。从对方的穿戴来看,并不像是罗刹人,但肯定的是也不是大清的兵。不过对方的人数并不多,看上去只有一两百人,所以旁格并没有想到是敌军攻城,因为那太可笑了。区区一两百人就要进攻有数千守军的爱瑷城,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愚蠢行为。

“拦下他们!”

旁格一拔腰刀,喝令城门下的十几个达斡尔兵上前拦下对方,想问问这些黑衣服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此时恰好有正从城内驶出来的运粮车,见状也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把粮草运到江边。清军们因为注意力都被那些黑衣人吸引住,所以未能及时驱赶粮车驶出城门。

“站住!你们是哪个营的兵马?”

十几个达斡尔兵一边往那些黑衣人跑去,一边大声呼喝着让对方停下来。但对方却是一点也不理会他们,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城门这边跑来。

“不好!”

一个达斡尔兵下意识的叫了一下,他想回头告诉佐领大人这些黑衣人并不是大清的兵马,但还没等他回头,耳边就响起火铳的声音。

“砰、砰、砰!”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小队在徐大志的命令下,果断的开枪击毙拦在面前的十几个清兵。然后从他们的尸体上一跃而过,笔直的向着城门口冲去。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打破清晨宁静的火铳声震惊了城内城外所有人,也震醒了还在疑惑当中的佐领旁格,他拼命的叫吼着让手下的达斡尔兵赶快关闭城门,绝不能让那些黑衣人冲进城去。

距离城门口还有五十步不到的距离,徐大志见城门口的清军要关闭城门,忙下令朝城门下开铳,阻止那些清兵把城门关上。

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是九十步到一百一十步,五十步的距离丝毫不影响燧发枪的射程,而且处于威力最大的有效射程内。跑在前面的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依次打响了手中的火铳。顿时城门口混成一团的清兵倒下了一多半。

“快把马车赶走!”

旁格心急如焚,眼看那些黑衣人就要冲过来,可是城门还没有被关上。他急得就要去拉那辆横在城门口的运粮车,可是上面装得满满都是粮食,车夫也被对方的火铳打死,一时半会,他如何能把马车赶走。

“退回城中,退回城中!”

在黑衣人的火铳再次指向城门要开火时,旁格一个兔跃从马车的另一侧逃进了城。

随着城门口值守的达斡尔兵退回城内,第一中队在未付出一人伤亡情况下成功抢占爱瑷城的北门。

“装药,预备!”

北门内到处是急于逃命的达斡尔兵和那些运送大军粮草的民夫,狭窄的街道上混乱不堪。见此情形,徐大志松了口气,越乱越好,他能用的兵力只有两百人,要是城内所有的清军全向北门开来绝对够他喝一壶。现在混乱的局面对于他拖延时间等待联队主力的到来十分有利。制止第一小队要攻入城内的行动后,徐大志果断命令几个小队利用那些停靠在一边的运粮车构筑简单防御工事,等待清军的反扑。

混乱持续了约有半刻钟,街道上的民夫和逃兵逐渐消失,闻讯而来的爱瑷城城守尉满洲正红旗阿尔巴齐惊慌失措的带着另一个保持建制的达斡尔佐领赶了过来,另外从江右瑷珲城调过来的镶黄旗佐领也尽数赶到了北门。

“敌人是什么人?”

“他们有多少兵力?”

愤怒抽打了逃入城内的旁格后,阿尔巴齐和镶黄旗佐领拜都焦虑的询问那些退入城里的达斡尔兵,在得知对方并不是罗刹人,且只有一两百兵力后,阿尔巴齐和拜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罗刹人就好办!这是二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马上带着你的人把敌人赶出去,否则本官砍了你的脑袋!”阿尔巴齐一脚踹在旁格身上,挥舞着手中长刀在对方的眼前晃来晃去。

“喳,卑职这就带兵上去!”

旁格有苦说不出,那些黑衣人虽然兵力不多,可他们全都是火铳,又是突然出现,自己事先根本没有准备,否则也不会败得这么惨。再说城门的失守也不能全怪他,若不是运粮车卡在了城门口,城门早就关闭了。但是这些苦处他可不敢和城守尉大人说,要知道这个正红旗城守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要是这会惹怒了他,给自己来个当场军法从事都不是没有可能。

“都随本官回去!谁要是敢临阵不前,本官砍了他脑袋!”

有这么多援兵压阵,旁格心里多少有些底气,尤其是拜都大人的精锐八旗在,就算自己不能把那些黑衣人赶出城,他们也休想立住脚!

方才城外的数轮火铳让旁格手下的达斡尔兵们吓掉了魂,他们被黑衣人的火铳打得摸不着头脑,眼看一阵巨响,同伴就纷纷倒地,简直就是吃人的魔鬼。好不容易逃离那些魔鬼,佐领大人又要押着自己往前冲,老天保佑,可别让那些铳子打着自己才好。在旁格的严令和神佛保佑的侥幸心理中,约一百四十名达斡尔兵操着长矛和十多杆火铳向北门那里小心的摸去。

“总旗,鞑子们又上来了!”

第四十七章 夺取瑷珲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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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吧!让他们尝尝我们手中火枪的厉害!”

徐大志目露凶光,紧紧盯住那些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的清军们,嘴角露出不屑与狰狞的笑容。

旁格的心也跳得厉害,城门口那些躲在运粮车后面的黑衣人身影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伸出来的黑洞洞铳口也叫人碜得慌。出于本能他下意识的朝后面看了一眼,却发现阿尔巴齐和拜都两位大人都远远的站着,身后空了一块好大的空地。

妈的!旁格扭过脸去“呸”了一口。然后步子一停,腰刀一指,对那些手中有火铳的兵们叫道:“快开火啊,你们手中的火铳可不是烧火棍!”

“是,大人!”

十来个火铳手忙停了下来,把铳口抬起,对着前方的城门口开始点燃了火绳。

徐大志也看到了清军当中有火铳手,但他奇怪的是,现在对方离城门这边的距离最少有一百五十步,在这个距离里发射火铳是根本打不到己方的。

难道鞑子的火铳能打这么远?!徐大志的心“扑通”跳了一下,想也不想就喝令士兵们把头缩下去,别被清军的铳子打到。

“砰、砰、砰…”

十来声火铳发射的声音依次传来,听到火铳声后,徐大志忍不住朝四周看了一眼,他想看自己的士兵有没有人被打中,但是,他扫了一圈后却是发现,士兵们和他一样也在扫视身边的同伴,他们困惑的眼神告诉徐大志:他们也在看有没有人被清军铳子打到。

一个也没有!在眼睛的观察和喝问声中,城门口.爆发出一片笑声,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每个人都笑得很大声,有些人更是笑得肚子疼。这可是他们看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竟然在火铳根本打不到的距离就射击,这也太儿戏了!

娘的,会不会打铳的!徐大志也乐了,对方的指挥官也是蠢到家了,竟然在一百五十步开外就命令手下发射,除了吓唬人之外能起到作用吗?

旁格却不这么想,他很满意这次发射效果,因为他看到对面的黑衣人全胆小的缩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好,就是现在了!他猛的腰刀一挥,对着那些正在观察战果的手下叫了起来:“杀啊!”

顿时,一百多名达斡尔兵不管是情愿于否都举着长矛向着北门冲了过去。不过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家佐领大人嘴里喊着冲,但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比谁都小,这会已经是落在后面十多步了。

“第一小队,预备!”

清军进入火铳射击距离后,徐大志下令开火。

严阵以待的第一小队迅速探出头去,五十杆火铳整齐的排在粮车一侧,同一时间扣发板机喷出夺命的弹子。

“啊!”

正在冲锋的达斡尔兵们猝不及防,冲在最前面的三十多人当场就痛苦的倒了下去。

余下的达斡尔兵们相互怔在那里,竟然吓得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直到耳畔传来佐领大人的喝骂“都愣着干什么,他们的火铳打完了,还不赶紧冲上去!”

“弟兄们,杀啊!”

在一个胆大的达斡尔兵的带领下,愣着的百十名清兵顿时又开始朝前冲了过去。与城门的距离还不足六十步了,但是他们注定是无法接近城门了。

“第二小队,开火!”

又是一轮五十发的齐射,黑烟过后,血性与勇敢再也不复在这些达斡尔兵身上,同伴的哀叫和死亡的威胁让他们集体掉头鬼哭狼嚎的向后跑去。

旁格也吓到了,再也顾不得城守尉大人会怎么责罚自己,在残余手下还没跑到自己这边时,他已是先回头跑了。

“废物!一帮废物!”

拜都被那些达斡尔兵逃跑的惨样气得暴跳如雷,那伙不明来历的黑衣兵充其量不过两百号人,不过是仗着手中火器厉害而已,己方却是有这么多兵在,那些驻防八旗的战斗力即使提不上台面,可自己手下这些精锐八旗难道也提不上台面?

此次大军出征罗刹,自己却被安排在爱瑷城看管军粮,杀敌立功的事情注定是没自己份了。但天不绝人之路,老天爷竟然凭空送个富贵来,也不知从哪冒出的这些黑衣蛮子兵来,看他们的样子,八成就是罗刹人的协从兵,否则哪来这么多火器的。

收拾不了正主子,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们这些小喽罗吗!

拜都一扯袍服,顿时露出黑乎乎的胸毛,将辫子往脖子上一绕,就要率部上去。不想,却被阿尔巴齐给拦了下来:“拜都大人莫急,容本官再去调些兵来,然后全力一攻,包那些黑衣蛮子可破!”言毕吩咐身后的亲兵道:“你马上派人调粮草大营那队佐领来,另外赶快派人过江,请瑷珲城派兵来!”

阿尔巴齐看得明白,那些黑衣兵的火器很优良,如果现在拜都率人上去,和添油战术没什么区别,对方只需几轮射击,就可以把他们的士气打下去。于其这样,倒不如再调些兵来,然后全部压上去,那些黑衣兵的火器再厉害,也不过这么点人,看他们能打倒几个!

阿尔巴齐的策略是相当正确的,但拜都听在耳里却不是那回事了,脸一冷,怒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镶黄旗的勇士和你手下这些达斡尔人一样不堪一击吗!”

听了这话,阿尔巴齐忙道:“拜都大人,本官不是这个意思。”论官职,阿尔巴齐是城守尉,而拜都不过是个佐领,但无奈人家是精镶八旗的佐领,还是上三旗的,又是客军不归自己指挥,所以阿尔巴齐只能好言相劝,希望拜都能够听从自己的意见。

“这些蛮子兵的火器厉害,方才只两轮射击,旁格的部下就死了有百十号人,拜都大人手下可都是精锐八旗兵,是我满洲真正的勇士,要是就这样上去,势必颇多伤亡。于其这样,倒不如让本官再调些驻防八旗来,他们人少,咱们人多,那火铳打完之后就是烧火棍,届时咱们拼着多死点驻防八旗,等他们火铳打不响时再冲上去,这仗便是稳稳的赢了。”

“你不必多说了,本官当年可是带着儿郎们和汉军的火器营交过手的,知道如何对付他们!”拜都压根不理会阿尔巴齐的话,出于统领上三旗兵马的高傲和尊严,他容不得自己和一帮驻防八旗兵在这窝囊的等待援兵,而且他知道怎么对付那些火铳,这场功劳注定是我拜都的,可不能让人给分了!他认为阿尔巴齐是想分自己的功劳。

在阿尔巴齐还要再劝的情况下,拜都突然拔刀上前,对着自己的部下叫道:“八旗勇士们,现在该轮到我们出手了!都给爷上啊!”

“杀啊!”

三四百人同时叫吼着提刀向城门冲去。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百六十名弓箭手,他们不必佐领大人吩咐,就已经搭弓在手,只待冲到射程内便开弓射箭。

见拜都不听自己的已经率部冲上去,阿尔巴齐气得一跺脚,只能挥手示意带来的另一个达斡尔佐领和旁格退下来的残兵也一齐冲上去。

有了镶黄旗精锐八旗在前,达斡尔兵们的勇气再次升上心头,哇哇怪叫着跟在后面冲去。

火铳永远不是我们八旗弓箭的对手!

见前面的箭手快到射程了,拜都咆哮一声,便要下令开弓,可是没等他的命令叫出口,就见城门口的黑衣兵的火铳打响了。

“怎么回事?!”

看到面前中铳倒地的几十名箭手,拜都心如刀绞,这些可都是真正的八旗勇士啊!同时他也感到震惊,怎么对手的火铳可以打得这么远的,关内吴三桂的叛军也有火器营,可是他们也不过能打八十步啊!而自己部下这些能拉几石弓的箭手是能射九十步的!原以为对方的火铳和吴军的那些火器一样打不了这么远,而自己的箭手完全在可以抢先压制住他们,没想对方一轮射击就打死了自己这么多人。

混蛋!拜都的眼一下红了,顾不得心疼部下的伤亡,命令箭手们快点开弓。

但是让他难以相信的对方却又抢先一步打出一轮齐射,这次己方箭手的伤亡少了点,但仍有二十多人中铳倒地。箭手的队形也被轰散。

“拜都,不要停下来,快冲上去,快!不能让他们换好药子!”

就在拜都还要下令射箭时,后面却响起阿尔巴齐的叫喊声,听了这话,拜都心下一动,忙喝令:“全军冲锋!”

拜都手下的镶黄旗兵都是参与过南下平定三藩的,战场经验十分丰富,见弓箭无法压制对方,佐领大人又喝令冲锋,当下全想到对方火器不能连发的特性,丝毫没有迟疑,全部冲了上去。后面那些达斡尔兵们有镶黄旗的人当人体盾牌,乐得在后面摇旗呐喊。

“三四小队,射击!”

徐大志可不管对面的清军将领想什么,他只知道必须把眼前这些明显比刚才那些清军要凶悍不少的鞑子给打回去,绝不能让他们冲过来。第一第二小队已经射击完毕,清军仍不停留冲过来,他忙令第三第四小队开火。

北门前方是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与宁古塔、盛京等地的大城完全不能比,近千名清军蜂涌在这街道上,队形根本无法展开。在关宁军的燧发枪射击下,冲在最前面的镶黄旗兵已是死伤大半。但一个危险的情况也出现了,那就是拜都拼着部下惨重伤亡冒死前冲已经快要冲到城门下。纵使镶黄旗已经打残,但那些达斡尔兵们却完全可以用大刀长矛解决掉那些近在直尺的黑衣兵们。

徐大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估算已经打死他们四五百人,可是余下来的几百人却还是可以将自己赶出城门。一旦被赶出城门,再想攻下瑷珲城可就难了。

“弟兄们,跟鞑子拼了!”

第一小队已经被清军突破,领队小旗拔出自己的佩刀,吼叫一声便向那些冲来的清兵扑去。余下士兵们见状,或用火铳去砸,或用匕首等物,哪怕是用牙用拳头,也要拼死阻拦清兵。

第四小队的药子装填完毕后,迅速对着冲向第一小队的清兵开火,但无奈对方人数太多,根本无法击退他们。

清军知道这些黑衣兵们已经快没有反抗能力,所以就连最懦弱最胆小的达斡尔兵也表现得十分凶悍,他们的长矛不断剌进反抗黑衣兵的身体里,他们的大刀锋利的砍向那些黑衣蛮子的脖子上。

“宁战死,不后退!”

徐大志也杀红了眼,提着自己的佩刀与几名冲向自己的清兵肉搏。整个中队已经完全混乱,除了零星的火铳声,再也听不到整齐的射击声,这表明他们已经失去火铳的优势,若是再没有援兵,只有火铳和一些匕首的第一中队将全军覆没。

“杀,杀,杀光这些黑衣蛮子!”

拜都满脸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被杀黑衣兵的,部下的巨大伤亡让他怒不可遏,只想把这些黑衣蛮子全剁碎!

阿尔巴齐却是舒了口气,看情形,这些黑衣兵的覆没只是时间问题了。

“总旗大人,你快撤,这里有属下挡着!”

第三小旗林二刚一把抱住杀红眼的徐大志,示意自己身后两名士兵把总旗拉下去。

“放开我!”

徐大志奋力甩开抱着自己的林二刚,怒吼道:“撤到哪里去!拿不下瑷珲城,我就死在这里!”

“徐总旗!唉!”

见徐大志已抱定死志,林二刚把心一横,提刀随着他往前冲去。才冲几步,就听后面的士兵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师团长到了,师团长到了!”

巳时一刻,贺满川率第一联队主力赶到,并迅速击退正在进攻第一中队余部的清军,随后全军开向城中进剿城中守军。至午时二刻,除城南清军粮草大营内尚有清军抵抗,爱瑷城已完全落入关宁军之手。

第四十八章 粮草大营

城南,粮草大营,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阿尔巴齐、拜都等人领着残余的三百多兵和数百名民夫青壮死守在内,任凭外面的关宁军如何叫喊都坚持不降。

“大人,咱们冲不出去了!”

一路溃逃到粮草大营的旁格见无法突围,吓得魂飞魄散,神经质的在阿尔巴齐面前走来走去。城门之战已经让他胆气全无,这会再也没有平时佐领的威风劲,蔫得比那些同样吓得魂不守舍的达斡尔兵还要失神。来来回回的在阿尔巴齐面前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大人,咱们冲不出去了”。

阿尔巴齐本就不安,旁格这来来去去的晃动和那揪心的话让他心烦不已,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骂道:“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

耳朵在刚才的肉搏中被一名黑衣兵咬掉半边的拜都也是眼珠鼓得老圆,右手紧紧握住长刀,不住的为残兵们鼓气:“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守住,一定要给我守住!瑷珲城一定会派援兵来的!只要援兵一来,咱们就死不了!”

阿尔巴齐也跟着叫道:“谁再敢乱我军心,我就砍了他脑袋!”说完恶狠狠的斜瞪一眼正捂着半边脸垂头丧气的旁格。

旁格被瞪得心中一凛,但还是没有他们那样乐观,隔着条黑龙江,鬼知道江右瑷珲的援兵能不能及时赶过来。而且江面上的吉林水师大部分战船可是已经驶到上游雅克萨江面上去了,这会江边上只有二十多条运粮船,瑷珲城的兵拿什么渡江过来增援。但他一向惧怕阿尔巴齐,再加上看着就要杀人的拜都,如何敢再说半句。

粮草大营内的残兵除了几十个镶黄旗兵外,就是阿尔巴齐手下这两个达斡尔佐领兵了,另外还有一百多大营里的索伦兵,加上那些民夫青壮,也不到千人。但他们都是被黑衣兵们一路赶着逃到大营的,手中还拿着兵器的不到半数,这些个败兵加民夫青壮,守住大营等待援兵过来只能是个安慰。阿尔巴齐和拜都知道这大营怕是守不住了,但就这样投降黑衣蛮子们却是万万不肯的,二人皆已抱定死志,决心与这爱瑷城共存亡了。

贺满川没有立即下令攻进粮草大营里去,是因为他怕这些清兵狗急跳墙,一把火把大营里的粮草给烧个精光,那对于关宁军接下来的战事可是大大不妙了,因为在大帅的作战计划中,屯积于瑷珲城的粮草就是关宁军后续作战的粮草供给。一旦这些粮草被烧毁,那关宁军就是成功解决雅克萨城下的清军,也无法再迅速投入南下战事。

军曹和民曹为了此次大军南下,已是搜刮了所有家当,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支撑大军作战一月之需,现在已经过了半月,余下的粮草也只能再支持半月。如果没有了爱瑷城中的这些康熙为北征罗刹而从关外各地调集的粮草,关宁军就是取得全歼北征清军的重大战果,也将因为缺粮而导致整个南下战略的破产。所以贺满川不敢逼营中那些清兵太急,他不断的派人隔着营门向内喊话,希望里面的守兵能够出来投降。

“我们优待俘虏,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绝对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

大个时辰过去,劝降的士兵嗓子都快喊干了,里面的清兵却是仍没有任何回应。有一个小队的关宁兵试图接近营门,也被里面的箭手逼退。

“不能再等了!”

贺满川看了看天色,下令立即进攻。第三大队追剿那些跑到江边的清兵时,从停靠在江边的运粮船上得知,隔江还有一座瑷珲城,也就是真正的黑龙江将军府所在,而这座城却已改名叫爱瑷,并非瑷珲。这个新的情况让贺满川吃惊不已,一直以来他得到的情报都显示清军只在江左有一瑷珲城,没想现在江右还有一座。据被俘的清兵交待,江右那座瑷珲是前年才修筑,去年萨布素才将将军府移治过去。但现在萨布素正随北征统帅都统彭春攻打雅克萨,所以江右瑷珲城中并没有多少守军。不过再具体些的情况这些俘虏就不清楚了。

将江右还有一座瑷珲城的情况立即传回给大帅后,贺满川反复思虑,决定不再等待直接攻进去,以免江右瑷珲城的清军真的过江来增援,增添此战变数。

担任进攻的是第二大队,大队百户便是还不到二十岁的魏小江。接到命令后,魏小江立即下令所部分三列从营门口以排.射攻击的方式突进去。第三大队则紧随其后,他们的任务是阻止万一清军烧粮引起的火势蔓延。

魏小江的第二大队以密集的火力驱散守在营门口的清军后,立即向内突破,在强大火器的压制下,清军的反扑根本没有效果,在几轮铳声后,所有的清兵不管是那些镶黄旗的精锐八旗兵还是达斡尔兵或者索伦兵,都失去抵抗的意志,纷纷向营内窜去。

“大人,蛮子们杀进来了!”

“顶住,都给我顶住,谁也不许后退!”

阿尔巴齐好像受伤的狮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叫吼着让那些败下来的清兵杀回去,可是那些败兵根本没有人听他的,最前面的几个更是理都不理城守尉大人,兔子一般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余者见样学样,很快,阿尔巴齐的眼前再也见不到一个清兵,只听到不远处黑衣蛮子们的喊杀声。

拜都的心在滴血,驰骋杀场二十年,没想到竟然在北地被一帮蛮子给打败了。手下的镶黄旗兵丁已经逃散大半,只余几个戈什哈,怔怔的看着阿尔巴齐数秒之后,他突然拔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在阿尔巴齐和戈什哈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鲜血就如喷泉般溅射出来,喷得阿尔巴齐满脸都是,然后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缓缓的倒了下去。

“大人,大人!”

拜都的戈什哈拼命的叫喊着主子,可是拜都再也答应不了一声了。主死仆哀,戈什哈们围在拜都的身边呆若木鸡。

拜都的死让阿尔巴齐长长叹了口气,遂既凶光一闪,一把抓住自己的亲兵队长,喝令他:“马上给我带人去把蛮子们赶出去!”

亲兵队长被大人抓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涨红着脸道:“大...大人...蛮子们火器太厉害,我们...我们实在是顶不住啊!小的愿保着大人杀出条血路...冲出去...”

“放屁!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阿尔巴齐一把将亲兵队长甩到一边,对那几个还傻站着的亲兵吼道:“快,快给我放火!”

“放火?!”几个亲兵都愣住了,这时候放什么火?

阿尔巴齐见他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急道:“快把所有的粮草都给我烧了,绝不能留给那些蛮子们!”

一听他这话,亲兵们脸色一变,一齐叫了起来:“使不得啊,大人!”

亲兵队长也吓得赶紧爬到阿尔巴齐身边,慌张说道:“要是点着粮草,小的们也会被烧死的!”

“滚开,你这胆小鬼!”

阿尔巴齐一脚踢开亲兵队长,指着那几个亲兵命令道:“马上去给我点火!”

“这…”

几个亲兵彼此看了一眼,脸上既害怕又为难,脚下迟迟不肯动。

“你们想造反吗!”

见自己的奴才都不听话了,阿尔巴齐暴跳如雷,那些黑衣兵已经越来越近了,再不点火可就一切都完了!把心一横,便要往粮草堆那跑,自己来点火,可是刚跑一步,后背却是钻心一痛。

“呃!”

阿尔巴齐痛苦不堪的扭过头去,却见旁格正一脸狰狞的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腰刀还在滴血。

“旁格,你这混蛋想干什么…”

不等阿尔巴齐把话说完,旁格恶狠狠的又是一刀砍在他的左肩,然后怪叫着又连砍了他几刀,直到确认阿尔巴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他才跌跌撞撞的往后快速退了几步,喘了几口大气后,才对着那几个看傻了眼的亲兵道:“阿尔巴齐死了,现在我最大,你们要是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几个亲兵看了看阿尔巴齐的尸体,又看了看面目狰狞,一脸凶色的旁格,终是咽了咽喉咙,齐声道:“小的们愿听佐领大人吩咐!”

“好!”

旁格心下一喜,忙叫道:“咱们大势已去,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把粮草烧了,咱们自己也会被活活烧死,大伙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一家老小怎么办!所以,现在你们都随本官去投降!”

言毕,也不去理会那几个阿尔巴齐的亲兵,急步就向外跑去,边跑边叫:“降了,我们降了!”

是役,近卫师团第一联队成功占领爱瑷,尽收城内北征大军粮草计一万一千二百石,毙镶黄旗佐领一名,达斡尔佐领一名,俘索伦佐领一名,打死打伤城内守兵七百六十人,余者在达斡尔佐领旁格带领下向关宁军投降,计兵丁七百余人,民夫青壮一千四百人。

“报捷!向大帅报捷!我近卫师团首战大胜,已攻占爱瑷!清廷北征大军粮草已尽落我关宁军之手!大帅威武!关宁军威武!”

第四十九章 火烧吉林水师

贺满川拿下爱瑷城后,赵强立即命令所部第一联队封锁爱瑷通住外地的所有道路,在没有解决彭春所领北征大军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爱瑷城。方圆三十里之内,所有的人丁牲畜也要全部掳回来,只能进不能出。一句话,在五月底前,爱瑷失守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去!

江右还有一座瑷珲城让赵强也吃了一惊,令贺满川反复询问投降的达斡尔佐领旁格后,赵强命令贺满川只要严守爱瑷就行,瑷珲城的守军如果渡江来攻就将他们消灭,如不来则由他们,第一联队不要渡江作战。

地图显示,泊扎渡口距雅克萨不到十里,距下游江右瑷珲城的距离则在三十里,中间都有山岭隔断,从陆路往雅克萨需要翻越数百米高的土固里山,而往江右瑷珲则需翻越两座山岭,且都是那种近乎原始森林,因此可以断定,江右瑷珲城与外界的联系只能依靠水路。

鉴于雅克萨城下的清军是依靠吉林水师船队负责粮草和兵力的运输,所以必须要消灭吉林水师船队才可以彻底切断江右瑷珲与雅克萨城下的北征清军逃跑的退路。因此做出消灭吉林水师的判断后,赵强立即下令调兵。

负责解决吉林水师的任务由近卫师团第三联队负责,联队千户是吴军旧部出身的季锋,广西陆平人。所部一千八百兵力,未配发燧发快枪,使用的都是从清军与俄军手中缴获的火绳枪。接到命令后,当夜季锋便率部渡江,因命令过急,渡江过程当中发生了意外,三艘木筏不慎撞在一起,导致三个小队的军士落江溺毙。

为便于从爱瑷向雅克萨运输大军所需粮草及封锁江面的需要,吉林水师船队的营地安在江左瑷珲上游二十里处,其对岸往下游两里便是通往泊扎渡口的支流——屈尔河。因此季锋的第三联队渡江之后,往上游两里处便可发现吉林水师营地。渡江之后,已是亥时时分,一片漆黑,为了不被吉林水师发现,季锋命令联队不打火把,摸黑前进。

沿江皆是断涯与尖石与森林,又是摸黑前进,所以第三联队的行动十分迟缓,仅仅两里路程,却足足行了两个时辰,当中又有四名士兵不幸从断涯之上跌落江中,连声叫喊都没有便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对着江面沉默了片刻后,季锋下令继续前进。子时时分,第三联队终于看到了前方江边上有火光在闪,再往前近些,隐约便见数十条大船依次停在江边的一处渡口上。

“到了!终于到了!”

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看到了那些战船,第三联队上至千户,下至普通士兵,全是一脸兴奋,但所有的人都只是在心头默默呐喊,却是谁也不出声,射向江边的眼神之中充满杀意。

吉林水师,今天将是我第三联队的囊中之物!季锋按下心头的激动,平静的打了个手势,顿时几百条黑影无声无息的向着江边摸去。

................

江左爱瑷被近卫师团第一联队进攻时,江右瑷珲城的守军即听到那密集的火铳声,并且派往江左查探的船只也被岸上关宁军扣下,所以江右瑷珲城的清军知道对岸一定是被敌军攻陷,但是不是罗刹人所为因为无法上岸而探查不到。城内兵力大部已被将军萨布素带到雅克萨城下,又新调一队镶黄旗佐领过江驻于爱瑷城,所以瑷珲城里的守军不足千人,由副都统布尼统领。

布尼是满州镶白旗出身,其家族并不显赫,于康熙十四年从原江宁将军衙门协领调至关外宁古塔为参领,其后北调黑龙江归于萨布素帐下。朝廷晋黑龙江都统衙门为将军衙门时,布尼水涨船高,由参领晋为副都统。因萨布素与都统博和罗率部进攻雅克萨,所以布尼便成了瑷珲城的最高官员,统领江右瑷珲与江左爱瑷的所有八旗兵力。

与江左爱瑷相比,江右瑷珲城里的守军更少,所以布尼果断的阻止部下佐领要求渡江收复爱瑷的请求,命亲信戈什哈将爱瑷城发生的情况通报立刻吉林水师与北征大军。

布尼的戈什哈是乘一艘渔船往吉林水师营地而去的,得知爱瑷城已失守的消息后,统领水师的吉林衙门副都统巴颜大惊失色,忙让人将情报连夜渡江送到北征主帅彭春手里。

巴颜所领的吉林水师是吉林将军新柱于康熙二十一年奉旨组建的,所部战船与海船不同,都是平头大舱,用于内陆河流足堪使用。水师正式成军于去年八月,连同水手战兵在内有七百余人,奉命北上后,吉林水师更多的任务是承担运输大军所需粮草,基本未有战斗发生,因为罗刹人没有水师,所以只需派出几艘战船沿上游与下流巡视一遍,巴颜就可以圆满完成自己的任务。

爱瑷城的失守意味着什么,对于雅克萨城下的两万大军又代表着什么,巴颜心中有数,所以愁得一夜未睡,一边等待彭春的命令,一边命令部下大小军官到自己的帐中议事。

水师军官听到爱瑷城失守的消息后,全都惊呆了。眼下这个局面,谁都没有想到,雅克萨已经被围得跟铁桶一般,战前多次侦察也没有发现除了雅克萨及沿江几个小据点,罗刹人还有什么大的据点,现在却突然冒出一支不低于千人的军队出现在后方,还拿下了大军粮草屯积点,这无疑就是勒住了大军的脖子。断粮之后的大军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不用说,所有人都明白。虽说吉林水师是客军,并不直接隶属于北征大军,但兔死狐悲,要是北征大军惨败,关外局势必将更加糜烂,罗刹人更会肆无忌惮的侵占大清领土,到时不止是黑龙江,与罗刹人接壤的吉林肯定也要成为罗刹入侵的重灾区。

恐惧、疑惑、悲观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营帐中。水师的军官都不敢说话,他们只是水师,无法独力承担收复爱瑷城的任务,所以只能等待北征大军统帅的命令,现在还是深夜,五步之内便看不见人影,这种夜色之下水师的战船也只能干等天亮而无所作为。

快点天亮吧,快点!

军官们焦急的不时向帐外看去,巴颜的心也是沉得厉害。他不知道彭春知道爱瑷失守的情报后会是什么反应,但他知道自己的水师是每隔三天向北征大军送一次军粮,算起来,明天便就是送军粮的日子了,如果军粮无法送到,两万将士就要饿着肚子和罗刹人战斗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巴颜越想越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敌军突然出现在后方占领了爱瑷城!

“失火了,失火了!”

黑夜中,突然传来士兵惊慌失措的叫声,慌张的声音在黑夜当中尤为剌耳,也让帐内众人的心随之一沉。

“哪里失火?!”

巴颜一个激灵,忙冲出帐外,眼前所见却让他“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只见江边一片火光,大小战船俱已失火,火红的火光将整个渡口照射得通亮。

“烧!烧!烧!”

冲天的火光让季锋的脸格外扭曲,船上跳江清兵的凄惨叫声让他如打了鸡血般兴奋,挥舞着大刀疯狂的在那大叫大吼....

五月初六夜,吉林水师覆没,统领巴颜死于乱铳之中,毙死毙伤水师战兵二百五十余人,余者被俘。

第五十章 雅克萨大屠杀(一)

五月初六,成功火烧吉林水师营地的第三联队奉命开向爱瑷城,城内第一联队在贺满川指挥下再次回渡黑龙江,与师团第二、第四联队会合,翻越土固里山。后卫师团二个联队在师团长左铭南的指挥下,亦与初六日翻越土固里山。骑兵师团所属三个联队则全部渡江往爱瑷城结集。预备役师团及民夫青壮于泊扎渡口集结待命。

雅克萨城下的清军并无建制骑兵,据探,只五百骑左右兵力。雅克萨南面临江,东西两面则为密林,北侧为山岭,不适宜骑兵攻击,所以在取得爱瑷与消灭吉林水师后,赵强率领近卫师团三个联队与后卫师团两个联队向雅克萨挺进,而令骑兵师团渡江待命,一旦解决雅克萨城下清军后,骑兵师团则立即向呼玛尔、达呼尔等黑龙江境内大小城池进军。

赵强的战术是困住清军,至其粮绝后再予以致命一击。近卫师团和后卫师团翻越土固里山后,即在山坡下构建防御阵地。孤立、无援、断粮、水陆退路皆无,北征清军已成困兽。所以只要将他们困在雅克萨城下,不需几日,这支康熙费尽心思拼凑的北征大军就将烟消云散。

五月初八日,赵强遣使出使彭春大营,将讨清檄文公之与众并劝降,至此,彭春与萨布清等人才知道袭击爱瑷城,火烧吉林水师的是吴三桂叛军旧部。然大军已粮粮一日,雅克萨又久攻不下,兵疲马惫,四面楚歌,人心惶惶。

“大帅,事已至此,还请早下决断!”

“营中已无粮草,是去是留,大帅要赶紧拿个主意!”

“吴逆复叛,其心不小,此番围我北征大军,所图甚大,若不能将其扼杀,恐我大清龙兴之地要受其荼毒!”

“末将认为应即刻总攻雅克萨,城内罗刹人有屯粮,拿下它,我军至少一月之内无须担心缺粮。有一月功夫,援军应该能来了,到时两面出击,必然将这些吴逆消灭掉!”

“若吴逆趁我们全力攻打雅克萨时进攻我们,我们拿什么去抵挡?”

“我北征大军俱是精锐,难道还怕了那些吴逆不成?一群手下败将而已,有何可惧!爱瑷失守只是他们打了我们个不防,真要正面交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土鸡瓦狗而已!”

“说得轻巧,一群乌合之众能拿下防守严密的爱瑷城?”

“不错,这帮吴逆太过狡猾,他们先夺爱瑷,断我大军粮草,尔后再火烧吉林水师,断我退路,摆明了是要将咱们一锅端。对方出招步步在前,现在更是光明正大的来要我们投降,我看他们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也怕,那也怕,还打个什么仗!军士们可是已经断粮一天了,没吃的,一天两天还行,这要是过上个五六天,到时不用那些吴逆来打,咱们就自己先饿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

“雅克萨城难下,依我看,不如先去收拾这些吴逆,回头再来对付罗刹人。你们可别忘了,城内的罗刹人可没多少人,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城袭击咱们。若是担心,留两个佐领下来看着他们就行。”

众将的争吵让彭春也有些难以取舍,见萨布素低着头在想什么,便征询道:“萨老将军认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当务之急,是粮食。”萨布素缓缓抬起头:“我同意先对付那些吴逆,雅克萨城坚难攻,要是无法一举攻克,咱们可就真正的陷入绝境了。与其担心那些吴逆背后捅咱们一刀,倒不如先把他们收拾掉。”

彭春微一斟酌,点头同意萨布素的意见,一扫帐内众将,开口道:“诸将速回营准备,半个时辰后左军为前锋,右军辅阵,中军留下三个佐领监视城内罗刹人。马喇!”

“末将在!”左军统领马喇听大帅点自己名忙出列应了一声。

“此战,许胜不许败,若是败了…”说到这里,彭春停了下来,冷冷说道:“你就不必来见本帅了!”

马喇心中一凛,跪下领命:“喳!”

五月初九,彭春命左军统领马喇指挥所部宁古塔及山东、山西、福建三省北调八旗兵向土固里山关宁军阵地发进进攻,以求打通东南陆路出口,在军士彻底没有力气前能够翻越土固里山向江右瑷珲城逃去。

北征清军中唯一仅有的五百骑隶属宁古塔正白旗精锐八旗,战斗开始后,马喇即令正白旗骑兵不遗余力向关宁军阵地进攻,三省北调兵与余下一千宁古塔兵紧随其后,务求突破关宁军阵地。

“开火!”

依山而建的环形阵地前,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个不停,近卫师团第一联队依然战斗在第一线,只不过这次不是由师团长贺满壮亲自指挥,而是由联队千户江四指挥。

从杜吉根思克拖来的八门火炮不断的向冲锋的清军骑兵轰击,虽然威力不大,但成功将清军骑兵冲击威势减弱下来,阵前不断倒毙的人马,阻碍了后面的骑兵们冲得更近。加上燧发快枪的射击威力,百步以内范围,第一联队成功地组建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火力网。

正白旗的骑兵们悍不畏死,不顾死伤惨重冲上来,很多骑兵见无法冲向关宁军的阵地,不得不在百步外或是七十八步外就开始放箭,如此骑射的威力自然大大减弱,毕竟马弓射程不远,就算借着马力,箭矢在百步之外射出,到关宁军阵前己是强弩之末。

“放!”

魏小江手下的总旗葛武大声的下令部下开火,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些冲锋的清军骑兵。他所部二百火铳兵分为三列向阵前拼命轰击,每一轮排铳打出,就是一片的人叫马嘶,不断有清兵落于马下,或是战马痛苦地扑倒在地,很多马匹中弹后,巨大的痛苦让它们狂跳着横冲直撞,激起阵前更大的混乱。

葛武松了口气,清军己经谈不上什么骑射,他们的骑兵就这么点,能够冲上来的机会很渺茫。就算己方火铳兵有些人因紧张没有装填好定装纸筒弹药,或是火铳出现什么状况暂时轰击不出,但每次至少九成的火铳齐射,还是打得那些鞑子兵苦不堪言,根本冲不到阵前的五十步之内。

一排又一排的火铳兵交换射击,最前边的火铳兵借着壕沟的掩护迅速放完手中火铳后,急急退后装填弹药,第二排接着上前轰击。紧张的战斗下,他们己经听不到军官们的喝令,只是凭借着本能,还有平时严格的训练,不断的射击,退下,然后又再次上前。

排铳声响起就没断过,火铳兵射击的时候,也不断有一些侥幸突过来的清军射出了手中的箭枝,这使得没有盔甲防护的火铳手们受到了威胁,还好,突过来的清兵并不多,很快就被密集的火铳打死在阵前。

近卫师团战斗的时候,操.弄火炮的炮手们也不闲着,将为数不多的炮弹全打了出去,砸得那些尾随骑兵冲锋的清兵鬼哭狼嚎。

看着近卫师团打个不亦乐乎,在山坡上观战的后卫师团有些无聊,羡慕地看着山坡下。

第五十一章 雅克萨大屠杀(二)

“城守大人,清国人在搞什么?他们是在和谁交战?”

雅克萨城头,赫尔晓夫一脸疑惑的望着远处清国军队,土固里山那里传来的火铳声让他有些欣喜和惊讶。喜的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既然清国人在他们交手,那就一定不是俄国的敌人;惊的却是看清国人的架势,好像那支军队比雅克萨城更值得他们重视,在这片土上,赫尔晓夫从不认为还有哪支军队可以跟俄国人媲美。

托尔布津也很奇怪,清国军队围城围得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全部拔营往后方而去,似是在和一支军队交手。但这个地方除了自己的雅克萨城堡,帝国再没有别的据点,清国人这是在和谁开战呢?

“不要管他们,守住我们的雅克萨就行!”托尔布津想不到在东南方向出现的军队会是哪里来的人马,索性不去想,吩咐赫尔晓夫他们加强戒备。

赫尔晓夫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放心的道:“会不会是新来的总督大人派援兵过来了?”

“怎么会呢?”站在托尔布津身后的另一名军官闻言摇头说道:“尼布楚的援兵怎么会从东南方向出现,那里可都是人迹罕至的山岭,援兵不会蠢得绕个大弯跑到那里再来支援我们的。”

“这倒也是。”赫尔晓夫自言自语了一句,雅克萨和尼布楚是有道路连通,但却是在西北方向,而不是东南,清国人这是在玩什么花招呢?

“别想那么多了,注意警戒,清国人可能在玩什么花样。”托尔布津伸了了懒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对部下们说了句:“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如果清国人是在玩花招,你们过来通知我一下。”

“是,城守大人!”

在部下们的注视中,托尔布津一点也不担心的走下城头。

...............

赵强一直站在山坡上密切关注战情发展,身后那杆绣着“驱逐鞑虏、复我华夏”的明黄大旗迎风飘荡,在满是青绿之色的山坡上格外显眼。不过赵强丝毫不担心身后这面明黄大旗会吸引清军注意力,因为他相信近卫师团完全有能力在土固里山下给清军修建一座大大的坟墓!如果清军能够冲到自己身后这杆明黄大旗,那就说明自己费尽心血打造的关宁军根本没有能力完成光复华夏的重任,如果是这样,自己还不如被清军一刀砍死。

几百名骑兵的冲锋对于配备一千八百杆燧发快枪的第一联队来说,根本就具备任何威胁力。当最后一名叫吼着毫不畏死打马冲向关宁军的正白旗骑兵被一声清脆铳声结束生命后,指挥左军冲锋的马喇和中军观战的彭春都知道,这仗怕是打不赢了。这些个吴逆不知从哪学来的火铳战术,可以不停的持续射击,这使得八旗勇士根本无法接近他们。而且他们的火铳射速极快,射程又远,比己方的弓箭还要射得远,照现在这个情形看,要想消灭这些配备火器的吴逆,唯一的办法就是全军进攻,不留余力的进攻!用满洲勇士的血肉之躯铺就胜利的血路!

很快,马喇就接到了彭春的命令,让他将剩余的宁古塔兵和山东、山西、福建三省北调八旗兵撤下来,正面让给彭春亲自指挥的中军,他们转而攻击那些吴逆的左翼,而萨布素率领他的黑龙江兵马攻击吴逆的右翼。

这是一场全面的进攻,不遗余力的进攻,三军八旗勇士将如虎狼一般撕碎那些吴逆的防线,然后慢慢的将他们一一杀死!

激昂的战鼓声响彻在战场上空,八旗的旗帜飞舞,刀出鞘、弓上弦,一万五千名八旗勇士在战旗的引导下呼吼着冲向土固里山,雅克萨城头上的俄军所看到的是无数条三角尖头向土固里山剌去。

防守左翼的是陈伟的第二联队,他们虽然装备的不是燧发快枪,但一千八百杆火绳枪配以壕沟掩护和三段射击的优势,让转向左翼进攻的马喇痛苦不堪。一般一支军队的正面是最强的兵马在防守,而在两翼的通常都是一些次一级的兵马,所以接到彭春命令让左军转攻吴逆右翼后,马喇还是有些窃喜的。正白旗五百骑兵连对方阵地都没踏上就被杀得片甲不留,让他对当面的吴逆军队的战斗力十分震惊和害怕。现在既然彭春把攻击正面的任务交给了京营人马,他马喇自是求之不得,但没想到对方左翼的人马同样能够打出密集而持续不断的火铳,看着不断倒在冲锋路上的八旗兵,马喇的脸比筛子还要难看。

在关内和三藩的叛军打了那么多年仗,三省北调八旗兵们都是九死一生的百战老兵,他们从不畏惧任何敌人,但这次,他们却是从心里感觉到窝囊。因为他们的弓箭在这些吴逆的火铳面前丝毫没有发挥的余地,对方密集的火力使他们根本冲不近阵前六十步之内,火铳之猛让他们个个心寒涑栗。

身上虽然披着甲,有的更是披着几重,但却也是吃不消火铳以密集形式打在身上的感觉。不要命的冲锋固然可以拼死突破对方的火力网,但自己无疑也是一个大大的靶子,对面每一次的排铳声响起,身边的勇士们就是一个个翻滚惨叫着倒地。看着身前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任谁都会心寒害怕,更不要说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后,却连对手的阵地都摸不到,种种无力的感觉,涌在这些北调八旗兵的心头。

打吴三桂的时候,他们没有害怕过,哪怕是不断的被对方打败,不停的被对方撵来撵去,他们也没有害怕过,因为他们坚信八旗勇士最终将会取得胜利,一时败不算什么,喘口气回来再杀就是。但现在,这些北调八旗兵们却是再也没有当初在关内作战的那种坚韧和勇敢,直觉告诉他们,他们没有再重来的机会了。每死一个人,都让他们越发害怕对面吴逆的火铳,每次听到对面响起的火铳声时,却无处可躲,只能祈盼老天爷保佑自己不要被打中,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真是欲死不得。

不知不觉,第二联队的阵前几十步,或是百步之内,己经积满了战死清兵的尸体,到处是挣扎哀嚎的伤员,甚至还有几个被死亡吓破胆,吓得失去理智的八旗兵在阵前惨叫着盲目的狂奔着。

山西北调八旗兵是隶属正红旗的,现在也是被打得残了,领兵协领身上也满是鲜血,他摇摇晃晃,忽然眼前一黑,从马上摔落下来,他身旁的一些亲兵戈什哈,连忙去搀扶他。协领挣扎起来,却是双目中涌出热泪,他正红旗从冲阵战到现在,旗中军士己经伤亡一大半,可以说是彻底废了,他这协领连个佐领都不如了!

绝望的扫视身边的一众残兵,他挣扎的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扶住自己的一个佐领,吃力地低声道:“快把人带下去,不能再战了,让他们京营黑龙江的人马上,咱们快退…”说完这话,他就晕死过去,留下身旁一大片嚎哭的正红旗兵们。

“放!”

又是一排密集的齐射,提心吊胆冲到六十步内的福建八旗兵们尽数血肉模糊的飞摔出去,外线被波及的山东兵们,也滚落了一大片,地上满是打滚惨叫的伤兵。残余的三省八旗兵们,终于放弃了往前冲的念头,他们开始慌不择路的向后狂奔出去,一直奔到几百步外才停了下来。他们相互而视,欲哭无泪,三省两千六百名北调八旗兵,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己经少了一半,余下的人,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火铳弹丸造成的伤势,以清兵落后的医术,他们回去后,很多人也活不成,望着伤口不断喷涌的鲜血,伤兵们只能呆呆的看着,或者是闭上眼睛无力的坐倒在地,慢慢的等待死神将自己带走。

人群中,一个脸上、身上鲜血淋漓的骁骑校放声大哭起来,哭声让所有的八旗兵们为之沮丧和悲哀。这个骁骑校是宁古塔的兵,他们的佐领在方才明的冲锋中被打成肉筛,骁骑校想去把佐领抢回来,可是没等他过去,就见佐领的脑袋突然一下爆为两半,脑浆混合着鲜血让人呕吐不止...他亲眼看到佐领大人的小辫子混合着一块头皮抛到了一个同伴的脸上,吓得那个同伴哇哇怪叫着手舞足蹈跳个不停...

完了,一切都完了!佐领大人完了,整个佐领二百三十个兵就剩下二三十个了,完了,真正的完了!想到这里,骁骑校高声嚎哭起来,他的哭声很快就好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在片刻之后,还在全力进攻关宁军正面与右翼的清兵们就听到左翼方向传来的集体嚎哭声。

刹那间,天地一片安静,三省北调八旗兵和宁古塔兵惨烈的下场,让所有的清兵心下畏怯,他们个个脸色苍白,不知所措。中军大阵那边也是一片无声,激昂的鼓点早停下来了,显然观战的彭春也是心下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强远远地眺望着那边,脸上露出笑容,他初步估计,这短短的时间内,清军至少折损两千人,经此一战,清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恐怕再也不敢拼死突围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乖乖退回去,然后在雅克萨城下等死。

“彭春,你还有胆量再战吗?”

闻着浓浓的硝烟味与血腥味,赵强眺望着对面清军中军的动静,心下满是期待。环顾左右,将士们脸上都落出骄傲欣喜的神情,鞑子兵不过如此嘛!要不是顾念军纪,怕是很多人就要欢呼雀跃起来了。

中翼攻击的前锋营、护军营、火器营始终不能突破关宁军的防线,右翼黑龙江的兵马明显出工不出力,不甘心的又等了片刻后,彭春终于承认,眼前的这些吴逆是一个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但他不能放弃,他没有选择!如果不能突破这些吴逆的防线,他就将是大清国的千古罪人!

犹豫再三后,他终是咬牙下令:“骁骑营上!”

第五十二章 雅克萨大屠杀(三)

“大帅有令,骁骑营出阵!大帅有令,骁骑营出阵!”

一骑飞奔,手中令旗挥舞,中气十足,所到之处,煞是引人注目,但让人侧目的却不是骑士本身,而是他所叫喊的“骁骑营出阵!”

骁骑营,大清第一强军!源于太宗所设阿礼哈超哈营,兵员俱是马甲,是谓禁军之最。其马甲由满、蒙各旗每佐领中选拔二十人,汉旗中每佐领中选拔四十二人组成。满汉蒙三旗共有骁骑马甲兵七千六百人。汉军八旗骁骑营另设有炮甲、藤牌兵和鹿角兵。骁骑营顾名思义便是铁骑的意思,自前身皇太极时阿礼哈超哈营起,便能步骑二用,既可马上骑射,又可马下重甲进攻,每于征战,必为大军先锋,为大清入关树赫赫战功。世祖定鼎北京,即冠阿礼哈超哈营为骁骑,列禁军第一,择满八旗骁骑驻于丰台大营,拱卫京畿。

此一千四百骁骑营马甲兵隶属满洲镶白旗与正蓝旗,二旗各出七百马甲兵,由四佐领分领,骁骑营镶白旗副都统博尔济拉统领。自二月出关,四月抵瑷珲随大军开至雅克萨城,博尔济拉所部骁骑营未参与任何战斗。一则是其毕竟是骑兵,虽可用于步战,但徒然是牛刀小用,非不得已还是不折损的好。二则是北征大军兵力充足,雅克萨城内仅有罗刹守军不足千人之数,无必要动用骁骑做攻坚之战。出京之前,康熙明谕彭春骁骑营当用于尼布楚之战,故这一千四百骁骑马甲战马皆留于瑷珲城,只为一壮军威而带至雅克萨。

彭春原定拿下雅克萨后,便令吉林水师船队将骁骑营战马运至雅克萨,然后以其为先锋直驱尼布楚,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雅克萨坚城难下,背后又冒出吴逆叛军夺大军粮草,断大军退路。三军攻阵,左军打残,中右二军胆寒,已是无力突破吴逆封锁,若再无建树,大军只有束手待毙等着被饿死。

是死是活,就全看博尔济拉的了!彭春忧心重重的向左后方严阵以待的骁骑营看去,忐忑不安的同时又充满希望,他已经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博尔济拉和他手下这一千四百名骁骑马甲身上了,若他们再败下来,那真的大势去也!

郎坦也知成败全系骁骑营了,他放心不下,打马飞奔至骁骑营前,拱手对正在披甲的博尔济拉道:“望将军能展我大清骁骑威风!”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忙着披甲的马甲们,语气沉重的对博尔济拉低声道:“大军死活就看将军的了!若是将军再不能突破那些吴逆,恐怕我们就难以活着去见皇上了.”

“郎大人放心!”博尔济拉拱手还礼,在戈什哈的帮助下收紧铠甲,然后一拍胸前护心镜,自信道:“我骁骑营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冲阵,皇上养兵千日,今正是我骁骑营一试身手之时,请大人转告大帅,我博尔济拉以脑袋担保,此战有进无退,必胜无疑!若是败了,不用大帅吩咐,我博尔济拉自己就抹脖子去!”

郎坦听了这话,心中好过许多,他是了解博尔济拉的,知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不知天高地厚乱吹嘘的人,既然他如此胸有成竹,那定是多半有些底气的。当下凝声道:“好,那我就在此等候将军佳音!”

博尔济拉重重一点头,往前一步,返身对已披甲完毕的骁骑马甲们叫道:“儿郎们,可敢随本将冲阵!”

“敢!敢!敢!”

一千四百名骁骑马甲一齐拍着胸口的铁甲豪迈的吼道。

“随我来!”

博尔济拉猛一吸气,扬手一挥,带头向关宁军的阵地走去。

.............

赵强正在猜测彭春会不会再继续派兵进攻,按说方才的进攻他已投入手头所有兵力,却是死伤惨重,这会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暂停进攻,收拢败兵,然后再战。不想正猜着,就听对面传来号角声,接着激昂的战鼓声又是响起。然后他便看到清军阵后突然有一队兵马缓缓向阵前移动,并且听到阵阵吼叫声。已经退下的清军也开始往第一联队正前方靠拢。

“大帅,好像是鞑子的骁骑营!”

贺满川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对面缓缓压上来的是清军的精锐骁骑营。当年在吴军之中时,他曾见识过这些铁甲重兵冲阵的厉害,知道他们身上所披的重甲等闲箭枝根本就难以伤害包裹在里面的清兵。当下有些担心自己的部下能否挡住这些重甲步兵。

“骁骑营?”

赵强喃声自语一下,心道看来这些大清铁骑要发扬自己弃马步战的老把戏了,见贺满川脸色有变,不由冷笑一声对他道:“这些鞑子当真是不知死活,既然他们执意要下血本进攻,今天本帅就要让这些自诩勇士的骁骑马甲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军!你不必担心,你别忘了,本帅给你的第一联队配备的可都是佛郎机人的燧发快枪,威力可比咱们早前用的火绳铳要大得多。这些个骁骑马甲以为全身披铁甲就能挡住铳子,那他们就太想当然了,等着看好戏吧!”遂既下达命令,立时身旁的旗手将他的号令传达到山坡下的第一联队,江四也看到了正缓缓压过来浑身上下好像包裹在铁皮中的骁骑营马甲,与赵强一样,他也是一声冷笑,命令各大队进入射击岗位,准备迎敌。

为怕意外,赵强命令左铭南调一个联队在江四阵后集结,随时准备支援近卫第一联队。

一千四百名骁骑营马甲一色的铁甲,个个拥有护心铜镜,手中持刀,背上负弓。他们的脸上满是凶恶表情,眼神中透露着自大与狂妄,看向沿途那些退下来的前锋营、护军营和黑龙江兵时,十分的不屑。也让这些败军看了相形惭愧,均在想果是大清第一强军,端的是厉害,没披甲时看不出什么,这一旦上阵披甲,仅是这架势也是我等所不如的。

一千四百名骁骑营马甲是北征大军中最精锐的兵马,如果他们都对对面的吴逆无可奈何,大军定会军心动摇,士气低落,再也不能组织进攻了。望着缓缓压上去的骁骑营,彭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于马上坐立不安,身下的座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宁,也不停的撅蹄发出低鸣声。

怀着骁骑营与生俱来的自豪,马甲们个个咬牙切齿,身上的铠甲虽然重,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勇士体力最好的证明。随着对面吴逆士兵的面目清晰可见,他们开始大声喊叫,最后汇成一片狂呼嚎叫:

“杀敌!杀敌!杀敌!”

在这震天的呐喊声中,博尔济格向前挥出了自己的长刀,顿时身后的马甲们如潮水一般向第一联队的阵地冲去。

“预备……”

看着对面那些鞑子兵拼命冲来,位于第一线的第一大队士兵们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燧发快枪。经过先前的战斗后,他们心中己经没有丝毫紧张,随着百户大人的命令,他们将身体趴在壕沟上,右手停放在炎铳的板机上,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好像铁皮人一般的清兵们。

“放!”

眨眼中,数百骁骑营马甲己经冲过百步,随着百户段天德的一声喝令,他身旁的旗手猛地一扬,早就等待开火命令的铳手们立即扣响了板机,顿时阵地上浓烟腾起,密集的铳声中,一道道凌厉的火光从各门火铳急射而出,向着那些清兵射出致命铳子。

“呃...啊!...”

在这轮射击中,冲在最前面的马甲们至少倒下去三四十人,他们身上厚重的铠甲并不能阻挡住关宁军的铳子,很多人身上的铁甲被打出了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铁坑。不过骁骑营马甲果然骁勇无比,前面同伴血肉模糊的样子,丝毫不能动摇他们的战心。在佐领的喝令下,他们一步也不停的踏着同伴的尸首向对面的阵地扑去。

一轮、两轮、三轮,在清军进入五十步距离里,第一大队已经打出三轮齐射,仅肉眼可以观测到的战果,就有约三百名铁甲兵重铳倒地。不过相对于先前进攻的清兵,这些披着铁甲的清兵伤亡率明显降低不少。

审时度势,江四果断命令第二大队和第三大队进入战斗,他要用密集火力将这些不怕死的铁甲清兵打回去。

在付出两三百人的伤亡后,骁骑营终于冲到五十步内,他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从背后取出大弓利箭在手,可惜很多马甲还没摆好架式就己经倒在了火铳的轰鸣之下。不过仍然有很多马甲己经张弓撘箭,顿时,一片箭雨射向对面的关宁军阵地。十几个铳手闪避不及中箭,惨叫着向后摔倒出去。另有十多个铳手被利箭射中身体,或是肩头,或是后背,虽没中要害,但再也不能发射火铳。随着骁骑马甲们的不断涌来,位于第一线段天德的第一大队开始出现大规模伤亡。

“开火!打死这些狗.娘养的鞑子!”

江四大声吼叫着,随着他的吼叫,山坡下的火铳一轮又一轮的响个不停。这种密集的射击方式让冲锋的骁骑营叫苦不已,也让博尔济格恼怒不已:这些该杀的吴逆,怎么打得这么急的!

第五十三章 雅克萨大屠杀(四)

镶白旗佐领鲍都理身上比马甲们还多披了层铁甲,但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身手,只见他灵敏的在阵前跃来跃去,不时挥刀喝令所部马甲们随他冲上去。听到对面有铳声响起,也是第一时间趴下或者干脆随手拉过一个马甲挡住,就这样竟然被他领着二十多个骁骑马甲给冲进经第一大队的防线,而其身上除了一个不致命的凹坑外再无它伤。不能不说老天爷在保佑他,因为先前跟随在他周围那些马甲们可都已经倒在地上了。

“冲上去,冲上去!”

鲍都里的成功突破让博尔济拉大喜过望,扯着嗓子尖吼着,马甲们也看到了前方的成功突破,就好像胜利在望一样,纷纷呼吼着随着镶白旗佐领向壕沟中杀去。

冲锋的路上,一片又一片的马甲们中铳倒下,然而在这些悍不畏死的骁骑兵眼中,同伴的死亡只会更加激发他们的血性。

杀!杀光这些吴逆!杀,为了大清,为了骁骑营不败的战绩!冲!

死伤近一半后,残余的七百骁骑马甲们终于冲到了关宁军的阵地,那一刻,清军大营一片沸腾,败退下去的前锋、护军、火器诸营及萨布素的黑龙江军都自发的再次组织进攻起来。不过他们好像还对关宁军的火器心有余悸,只敢远远跟在骁骑营的后面,却不敢加快速度自己也冲在第一线。

“果然是我大清第一强军!若能一举荡平这些吴逆,本帅定为博尔济拉向皇上请封巴图鲁勇士!”

战局的扭转让彭春大松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一旁的郎坦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不失时机的拍了个马屁:“此战若胜,固然是骁骑将士奋勇所致,但也全赖大帅指挥得当!”

郎坦虽是宫内侍卫出身,但现在蒙皇上恩典派在北征大军之中,正是借此立功之时,战后报捷和请功折子是要由彭春上的,现在看来,骁骑营突破吴逆阵线已无悬念,只待大军压上,这股复叛的吴逆就要被一举消灭,因此,他得讨好住彭春,好让他这有名无实的副帅也能从这等大捷中分一杯羹。

彭春何等明白人,如何听不出郎坦的未言之意,当下爽朗笑道:“你是皇上亲点的北征副帅,若能大捷,岂能少了你的功劳!”

郎坦闻言忙喜道:“多谢大帅!”再也不多说一句,这些话点到为止即可,现在还是看博尔济拉如何将那些吴逆扫平吧!

...........

“退,快退!”

方才的箭雨再加上被清兵突破,第一大队顿时乱成一片,士兵们手中只有火铳,仅有一些军官配备了长刀,余下的人连人手一把匕首都做不到。眼见已经无法阻止清兵攻入,段天德当即下令后撤,退到第二防线去,那里由第二大队防守。

鲍都里率部突破关宁军防线后,一阵砍杀,将当面的铳手逼得直往后退,见后续人马已经跟上,吴逆铳手们正在慌张的向后退去,不由大吼一声提刀尾随而去。

往哪里跑!

鲍都里杀兴正浓,想趁势跟在这些后退吴逆的后面把他们另外的铳手也给冲散,如此,大势便定。驱败兵冲敌阵,这可是八旗军几十年传下来的压厢底手段,今日正好拿来一用。

随着那些败兵撵了几十步,鲍都里却发现这些败兵太过狡猾,竟然一齐从两侧绕了开去。

汉蛮子当真可恶!

鲍都里想驱败兵冲乱山坡上关宁军另一队铳手的意图落空,失望之下索性一鼓作气径直向上面冲去。

能冲你第一阵,便可破你第二阵!

“开火!”

第一大队阵地的失守并未影响第二大队的军心,百户魏小江虽然年轻,但在赵强的刻意栽培下,已初显锋茫。在第一大队铳手从阵地两侧退回之后,即下令三个中队一齐射击。瞬间,六百杆燧发快枪打出的密集火力将尾随而来的清兵打得抬不起头来,当场就死了两百多。鲍都里这次可没好运气了,左臂被火铳击中,顿时血肉模糊。没想他一咬牙,竟不去包扎伤口,右手紧握大刀豁出性命般继续往上面冲去。在他的鼓舞下,那些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骁骑马甲立即反应过来,喊叫着跟着冲上了山坡。

魏小江到底年轻,方才只见清兵追击凶猛,漫山遍野的,便想将他们打下去,所以下令三个中队一齐射击,没想下面这些清兵实在是太过悍勇,死了这么多人连个后退的念头都没有,瞪着血红的双眼就又向山坡上冲来。

齐射的黑烟使得阵前难以视人,只听见清军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糟糕!魏小江知道坏了,大帅虽然改进纸包弹装填火药,但也要一点时间,听烟雾那边动静,清军好像已经冲上来了。若是让清军冲上来,第二大队也只能像第一大队那样后退,不然只有任清兵宰割的份。正在他犹豫是不是立即下令后退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弟兄们,冲啊,杀鞑子啊!”

山破上突然冲下数不清的举着长矛和大刀的黄衣兵,他们借着从坡上冲下来的威势居高临下的冲进正在往上攻的清军骁骑营。这股黄衣兵便是后卫师团第二联队,联队千户赵广材。赵强见清军骁骑营果然强悍,已经冲破第一道防线,而后面的清军主力又再次扑了上来,如果不能将他们打下去,很可能第一联队的防线就要被突破,那时就要有些麻烦了。当即立断,命令左铭南立即调一个联队的兵力进行反冲锋,务求要将清军打下去,彻底打垮他们的斗志!

后卫师团第二联队有四个大队,兵员两千四百人,有三个大队是清一色的长矛兵。他们从近卫师团第一联队身后的密林中突然冲出后,顿时将快要冲上第二火铳大队的清兵给压了下去。

“去死吧!”

刀光闪过,鲍都里的右手被斜肘砍落,千户李广材还没有奉命进攻时,便注意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鲍都里,见这清将如此悍勇,不禁想要与其一较高低,所以率部冲下山坡后,他便将视线锁在了鲍都里身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鲍都里面前后,他一声大喝,长刀带着风声,破开鲍都里的左侧重甲,深深劈进他的胸腰之内。然后又是几刀往他身上乱劈,嘶吼中,鲍都里不甘心地被劈倒在地,自始自终,他竟然都未能向对方还击一刀。

“不许退,不许退!”

关宁军的反冲锋让博尔济拉如遭当头一棍,见前面竟然有几个马甲鬼哭似的往下面退,气得龇牙咧嘴便冲上去给了最前面的那个马甲一刀,将他的脑袋砍飞数尺远。正要喝令正白旗冲上去挡住那些黄衣兵,却见十几个举着长矛的黄衣兵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几个长矛兵冲到那博尔济拉身边后,博尔济拉瞪起眼睛一声大吼,手中大刀重重劈向正面一个长矛兵。他的大刀带着威势,一下就劈断那长矛兵的长矛。但那长矛兵却是一点也不害怕,竟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找死!

博尔济拉狰狞的向这傻站的长矛兵胸口砍去,但刀锋还未及对方胸口时,左右两腰侧却传来巨痛。

“呃!”

博尔济拉好像要窒息一般,低头一看,只见六杆长矛直直的剌在自己的身上,他虽着身着重甲,但那几个长矛兵却是用尽全力向他腰侧剌来,而腰侧是前后甲的交结处,最薄弱之处,在对方的全力一剌下,矛头已是连根剌了进去。

“该死!…”

博尔济拉再也支持不住,松开手跪了下来。他满脸血污,有如利鬼,口中不断吼叫着,恨恨瞪着周边围着的那几个长矛兵。

几个长矛兵一击得手,看也不看这跪下的清将,用力将长矛又抽了回来,然后再次向他的腹部用力剌去,可以明显看到,一堆肠子从博尔济拉的肚子里流了出来,但他的头扔昂得高高的,眼睛怒睁…

收拾掉那个最悍勇的清将后,赵广材瞥见跪在那里的博尔济拉,从对方的铠甲中他看出这是一个统领,不由冷哼一声大步向他走去,然后手中长刀猛地挥落,博乐济拉的头颅顿时滚落在地,鲜血从脖中喷射出来,无头尸身不甘心扭了扭,重重扑倒在地。

“他妈的!”

赵广材随手一擦喷在自己脸上的鲜血,舔了舔嘴唇,见清兵们都向山坡下跑去,不由骂道:“娘的,都跑什么!”

他看向那个长矛被劈断的士兵:“怎么,吓傻了?”

那士兵是个飞牙喇兵,在营中学了不少汉话,闻言忙一挺脖子:“千户大人太小瞧小的了,小的打出娘胎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好样的!”

赵广材哈哈一笑,不再去管他们,带着亲兵向山坡下冲去。他走后,那飞牙喇兵摸了摸自己胸口,心有余悸,要不是同伴们及时出手,这鞑子将领的大刀就要把自己开膛了。想到这里,不由恨恨地看了博乐济拉的尸身一眼。

兵败如山倒,统领的阵亡让残余的骁骑马甲们彻底丧失了进攻的勇气,他们一边往下飞奔,一边扔掉手中的兵器去解身上的铁甲,因为沉重的铁甲严重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

紧随而下的后卫师团痛打落水狗,在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的配合下,将所有攻入防线的清兵尽数赶了回去。残余的清军骁骑马甲不到两百人,后面那些尾随而来准备攻上来的前锋、护军、黑龙江等兵也全都自发的掉头后退。只片刻时间,土固里山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赵强看了看山坡下的情形,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一些没死的清军伤兵在地上乱爬,余下的清军己经跑了。远处清军大营那边也不见增兵,心道看来这场战事结束了,剩下的就是看清军如何饿死了。

一千四百名最悍勇的骁骑营兵,阵亡了只剩不到两百人,统领战死,四个佐领也死了三个,算是彻底废了。清军此刻再无丝毫战心,彭春也是心如死灰,他甚至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要不是郎坦死死抱住他,怕现在已是绝气了。

郎坦不能不阻止彭春自杀,因为他是主帅,他要是死了,所有的罪名和黑锅都将由自己这个副帅来扛。此等大败,固然自己再也不能活着回京,一家老小乃至整个家族却也要受到牵累。想到皇上对那些败军之将的严厉处置,郎坦心乱如麻。他不能让彭春死,要死也得自己先死,反正这个黑锅他扛不起。

第五十四章 雅克萨大屠杀(五)

中军营前,彭春看着垂头丧气退回来的各旗军士,惨烈的战斗与巨大的伤亡,让他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他已无生意,只想一死了之,仗打成这样,纵然能侥幸突围,他又有何面目回京,有何脸面见皇上!落寞的瞥了一眼也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郎坦,彭春苦笑一声:为什么他非要拦住自己,现在这幅烂摊子叫本帅如何收拾...

退下来的各营将官默默的看着主帅,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蔓延。那些部下伤亡极重的更是一脸哭丧,好像死了阿玛一样。有两个佐领只余几个戈什哈亲兵的就差当场大哭起来。惨败啊,真正的惨败啊,试问我大清八旗何时像今日输得这般惨重!

马喇的左军损失最惨,现在只剩四百宁古塔兵和五百多北调八旗兵,他这左军统领已经有名无实。中军前锋、护军等京营损失倒不大,基本主力尚在,但这会各营统领却是一点庆幸也没有,均在寻思怎么办?雅克萨攻不下来,又打不破吴逆叛军的包围,军中断粮两日了,军士们现在都是勒紧肚子,搜刮一切能下肚子的食物充饥,方才这一仗已是耗尽体力,再也不能发起进攻了。现在仗败成这样,当真是进退无门,只能坐以待毙了。萨布素也好像老了十岁般,本就沧桑的面颊凭添许多皱纹,前些日还有些黑色的辫子也彻底白了下去,整个人也无精打采,不时在那轻声咳嗽,每咳一声就好像牵动肺叶一般吃力与痛苦。

安静,还有近万人马与数千民夫青壮的清军大营一片安静,静得连细风轻吹大旗的声音都能听得到。诡异的安静也让雅克萨城内的俄军疑惑万分。

半柱香过后,还是没有人说话,彭春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坐在那,一干将领颓丧的看着他,退来的各营兵们也全都看着中军大帐这边。

忽然关宁军那边纵马奔来一个骑士,直往大营这边驰来,有清兵想出去拦截,却见彭春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阻拦,让那骑士奔到大帐这边来。

快马直闯清军大营,径直往中军大帐而来,虽沿途尽是用吃人目光看着他的清兵,那关宁军骑士却是丝毫不惧。在离中军大帐还有五十步时,他一勒马缰,“吁”的一声喝停座骑,翻身下马,昂头挺胸丝毫不惧的走到一众清将面前,扫视一眼才朝坐于正中的彭春略施一礼,用满语说道:“我乃关宁军无名小卒葛飞虎,奉我家大帅命令,前来向尔等传话!”顿了一顿,不待清将发话,葛飞虎一脸傲然的扫视了一干清将一眼,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对正当面的彭春厉声喝道:“我家大帅问,尔等可敢再战!若是不敢再战,就即刻投降!”

葛飞虎是前明卫所军后裔,祖上自在这极寒之地扎根之后,便与周遭各族相融,故而能说得满语,因此被赵强派来传话。他的声音远远传扬开去,说的又是满语,清兵中几乎人人听到他的话语,各人闻听之下,无不变色。彭春更是脸色铁青极为难看,葛飞虎斜眼瞧他,根本不惧他的表情,嘴角一翘,冷笑一声。

“汉狗休得猖狂!”

彭春还没发话,就见萨布素身侧一个将领怒吼一声向葛飞虎扑去,其势凶猛,出招甚急,是要取葛飞虎性命。

“找死!”

葛飞虎虽然一直盯着彭春,但从小就随父亲打猎练就了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机敏,见那清将想要取自己性命,不由怒喝一声,旋风般的右腿重重扫在那清将的侧肩上,紧随又是一记重拳,顿时打那清将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一个翻滚,重重摔倒在地,落地后直滚了四五圈方才停在几个清兵脚下。那清将挣扎着想要爬起,刚撑起左手却“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然后嘴中又是狂吐出一口血。

清军被葛飞虎的身手惊呆了,这个清将可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手下的精锐八旗佐领,平时作战最是勇猛,身手也相当了得,没想竟被眼前这个汉军一拳给打飞出去。

这得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人打飞出去!一众清兵们都骇得咽了咽唾沫,彼此惊慌的看了起来。

彭春和郎坦等人都是脸上无光,对方一个自称小卒的军士竟然一拳就收拾掉己方精锐八旗将官,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放肆!”

马喇怒不可遏,立时十几个清兵举着长矛将葛飞虎围了起来。葛飞虎夷然不惧,他生性胆大,否则也不会单身来清军大营劝降了。他斜眼只是看着彭春冷笑不停,脸上满是鄙视之色。那清将倒在地上好久,方才平抑住胸口心血潮动,抬头见那汉狗被拿住了,顿时狂吼一声,猛地一跃而起又要向葛飞虎扑来。他要将这个侮辱他的汉狗撕裂,不如此,不能泄他心头之恨,也不能洗他血耻!

没想到,只听“啪”的一声,一根马鞭重重抽在他的脸上,立时皮开肉绽,他的脸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却是彭春给了他重重一鞭。

彭春脸色铁青,对这清将吼道:“你这奴才找死吗!本帅让你动手了吗!还给我滚下去!”

“大帅息怒,大帅息怒...”那佐领无地自容,大帅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辱骂自己,当真让他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萨布素,却见对方朝自己摇了摇头,忙惊慌失措地退了下去。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大军之中如此放肆!你就不怕本帅将你擒下乱刀分尸吗!”彭春恨恨地瞪着葛飞虎,咬牙切齿,双目中闪动惨人的寒光,就像是要活生生的吞掉眼前这个吴军小卒一般。

葛飞虎闻言,仰头大笑起来:“我姓葛的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只服我关宁大帅一人而已,其他人在我眼中屁都不是,更何况你们这些鞑子胡狗呢!”猛的收敛笑容,冷冷地看着彭春,淡淡道:“你大可以杀了我,反正我一人也挡不住你们,现在在你营中,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不过,我关宁军今日可是俘虏了你们不少军士,嘿嘿,要是我死了,至少有五百个鞑子兵替我陪葬,这帐怎么算都值了!”说完缓缓扫视身边的清兵清将,扬声喝道:“尔等鞑子听着,你们最好求老天爷保佑不要落入我关宁军手中,否则我家大帅定要将你们生祭于我!”

葛飞虎的语气极为森然,充满杀意,被他双目扫到的清兵,个个都是心生寒意,很多人都自觉的避开他的目光,不敢与其直视,就连彭春身边的一些将领都不由的感到头皮发麻。

“我八旗将士最敬勇士,你放心好了,本帅不会杀你!”

彭春屏气说了一句,但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却是寒光闪动,表情也似有扭曲,看得出,他内心的怒火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才不信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一套,更何况对方只是大清的叛逆,对付他们杀戮远比归化更切实际。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狂妄嚣张的吴逆杀不得,因为他担心会激怒对方的首领杀害那些被他们俘虏的士兵。而且,现在的局面再明显不过,自己与这万余将士只能是苟延以喘,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一旦真的撑不下去,难道当真要这万余人陪自己葬身在黑龙江边的极北之地不成。彭春不相信在场的将领们没有人会死撑到最后不降,一旦到了最后时候,肯定会有人向吴逆投降,如果自己现在杀了这个吴逆使者,对方定会将那些投降的士兵尽数屠戮。这又何必呢,自己是抱定死志了,但却不必强求他人,给人条活路总是善事。

“你们下去。”

命令那些围住葛飞虎的清兵退下后,彭春上下打量了一眼葛飞虎,冷笑道:“汉人自古以来就说杀俘不降,你却说本帅杀了你,你们就要杀害那些被俘官兵,如此岂不是不仁不义,要遭天遣?”

“你们也好意思与我们说仁义,当真是可笑之极!试问你们杀害了多少我汉军俘虏?你们杀他们的时候与他们讲过仁义吗?”葛飞虎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跟在赵强身边这么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当年清军入关时对汉人做的孽,平三藩时又是将杀俘当成常事。听得多了,葛飞虎自然有种家仇国恨的切肤之感,这会听了这清将不要脸的话,自然就要讥他一讥。

听了这话,彭春冷哼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家大帅要我投降简直是痴人说梦,且不说我麾下乃我大清精锐所在,虽有折损但大部仍在,你们若是想一口吃掉本帅兵马,小心撑死你们!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帅,就说本帅说了,让他不要空口夸言,有本事我们战场再决胜负!”

“那好!”

见对方不愿投降,葛飞虎也不与他再罗嗦,抬手一拱:“我会一字不动的将你所言告于我家大帅,告辞!”说完扭头便走,看也不看两侧那些表情复杂的清兵们,在他们恐惧和愤怒的眼神中扬鞭而去。

看着葛飞虎远去的身影,彭春心下长叹:“窥一斑可见全豹,那关宁军中连区区一个小卒都有如此勇气,当真是小瞧不得,难怪连博尔济拉的骁骑营都败在他们手下,唉!”旋即又想“话是说了,但拿什么再去反击呢,观众将神色,哪个还有胆气出阵!军士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又拿什么去卖力冲锋!”想到愁处,竟然失声叹了口气,暗道:“皇上啊,你倒是告诉奴才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奴才真的要将这数万将士葬送在此吗!这些吴逆竟然有如此战力,他日必为我大清祸害,今奴才为他们所败,将来不知他们又要害我多少勇士...”

第五十五章 雅克萨大屠杀(六)

正在彭春发愁感慨的时候,宁古塔兵统领布尔察哭丧着脸突然跪在他面前道:“大帅还要再战?万万不可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宁古塔兵可就折损光了!”

布尔察带到雅克萨的可是一千五百兵,没想到经此一阵,只剩不到四百人。听彭春对那吴逆使者所说似是还要再战,他心下可就慌了,这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他宁古塔兵就全得死光!但是投降的话他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跪在那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但两眼却不断的朝彭春偷偷瞥去。

布尔察的话让马喇火了,一个箭步上前喝问道:“不打?难道要等将士们饿得拿不动刀枪,走不动路等着那些汉狗来替我们收尸吗!”

马喇虽是左军统领,换在战前,布尔察要让他几分,但现在败得这么惨,自己部下都快死光了,哪还理会什么左军统领不统领的,“豁”一下跳了起来,嚷道:“要打你们打,我宁古塔兵不打!”

马喇气得直发抖,指着布尔察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宁古塔的兵不是我大清的兵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布尔察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理会马喇,只看着彭春。

见他这样,马喇气不打一处来,这布尔察仗着是宁古塔将军巴海的亲信,自调派到北征大军中后,就屡屡不听自己调令,对自己的命令阴奉阳违,现在更是公然说出不打的话,不是扰乱军心是什么!

“大帅,布尔察大逆不道,动摇军心,末将请大帅将他正.法以明军纪!”

“放你娘的狗屁!”

听马喇竟然要杀自己,布尔察也一下暴跳如雷,针锋相对的朝彭春道:“若不是马喇胡乱指挥,我左军也不会伤亡这么大,现我宁古塔兵折了大半,山东、山西、福建三省兵也折损大半全打残了,若要明军纪,末将请先斩马喇,如此末将等心头才安!”

听布尔察将自己卷了进来,三省北调八旗兵剩余的一名协领和两名佐领苦笑一声,却不敢出言附和布尔察,更不赞成马喇的意思,他们心中现在对马喇可都恨着呢。这仗他们也不想再打下去,但到底怎么办却也是没有主意。

萨布素和郎坦还有前锋营、护军营那些大小将官们这会也都是怔怔无语,各有各的心思,懒得理会左军这两个将领的争吵。火器营协领孙克强是汉军旗出身,帐中都是满人,更是没有他说话的份,小心翼翼的站在人群中谁也不得罪。

“够了,都吵什么!”

彭春心头正烦着,布尔察和马喇竟然还窝里斗,不由怒上心头,一拍桌子喝道:“你们还嫌不够乱吗!是不是要本帅死了你们才能够安静下来!”

“哼!”

见主帅发怒,马喇和布尔察互相怒视一眼,好像杀父仇人一般看着对方,但却都没有再开口。

帐中又陷入片刻宁静,突然萨布素往外迈了两步,朝彭春拱手施礼道:“怎么打,还请大帅拿个章程出来。我黑龙江兵马未有过多折损,若大帅有了主意,下面的仗就让我萨布素当先锋吧。”说完之后一声不吭的又退了回去。

“萨老将军...唉!”彭春能有什么章程,刚才对那吴逆使者所言纯属气话,真要再整兵进攻,只有徒然送死的份。萨布素有心打前锋,但他部下那些个大小参领、佐领们却一个个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哪里肯再战啊!

“各营加强戒备,防止吴逆袭营。”沉默半响之后,彭春终是开口吩咐了句,却是没有提再战的事。听了他这话,帐内一多半的将领都是松了口气,尤其萨布素身后那些黑龙江将领更是如蒙大赦般。只有萨布素和马喇二人一脸失望,无奈的摇了摇头。布尔察则是示威般的瞪了一眼马喇,气得对方牙关咬得紧紧的,恨不得给他一顿老拳才好。

彭春发话了,众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各自回营安排守营的事,他们还没出大帐,却听郎坦忧心重重的对彭春道:“大帅,粮食怎么办?将士们可是已经饿了两天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全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一齐扭头望向彭春。

彭春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心中苦笑:难道自己能变出粮食来不成?

“把剩余的战马全都杀了,暂时以马肉充饥吧,各营再把家底子搜搜,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将就先顶起来吧,总不能让将士们再饿下去,否则真的不用那些吴逆动手,咱们自个就先饿死了。”彭春的脸上满是落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杀战马充饥的境地。众人心中也是一片难过,但凡到了杀马充饥地步,这下一步可就更悲惨了。

马喇却是精神一振:“对,方才正白旗死了那么多战马,赶紧让人把死马拖回来,好歹也能撑上几日。说不得这会爱瑷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宁古塔了,我想巴海将军不会见死不救吧。”

听马喇说到宁古塔巴海,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彭春也是心中一动,若是消息传出去,离黑龙江最近的就是宁古塔了,而他宁古塔将军巴海手下有精兵数千,真要全力救援,大军未必真的就陷入死地。

彭春枯死的心也一下有了些许生机,巴海若是来救,未必没有转机,但遂既又想到巴海和索额图的关系,不由黯然失色,心道但愿巴海能以大局为重,尽快派援兵过来吧。

“都下去吧,本帅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喳!”

不管怎么说,巴海总是个救命稻草,包括彭春在内的众将心中都稍燃起几分信心来。众人出帐时与先前毫无生机,绝望的表情不同,多少都缓了下来,有几个佐领更是小声攀谈起宁古塔援兵最快什么时候能赶来。

“大帅...”

郎坦却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彭春,临走之时关切的看了一眼彭春,他真的怕彭春还是想不开一刀抹了脖子,那自己可就真的是受大罪了。

彭春知道他想什么,苦笑一声道:“你放心好了,本帅既然死不成,这会也不想死了。你赶紧去安排各营之事吧,在宁古塔援兵来到之前,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守住,否则,就是死了也对不住皇上!”

第五十六章 雅克萨大屠杀(七)

“回来了!回来了!”

“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葛飞虎人还没下马,就听漫山遍野都是士兵们狂热的叫喊声,他们崇拜的望着他,兴奋的将手中的火铳和长矛高高举起。往山坡上去时,更是受到英雄般的夹道欢迎,那架势就好像是状元郎在夸街一般。此情此景,让葛飞虎也是高兴万分,直道这趟冒死劝降果然是值。大丈夫在世,能受人如此崇敬,还有何所求!又心道:幸好大帅没让别人去,不然这等荣耀如何能落在我头上。

“好你个葛飞虎,名符其实的我关宁第一勇士矣!”

山坡上,近卫师团和后卫师团的大小将领们一个个面带笑容的望着上来的葛飞虎,一些军官晚是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他们的眼神和那些狂热叫喊的士兵们一样,皆是敬佩之色。他们不能不敬佩,单枪匹马去清营劝降,还在对方新败之时,一个怒火之下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不想葛飞虎不但去了,还全身而回,不能不让他们佩服。

德丘更是一脸热泪的冲上来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队长,好样的!”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紧紧的抱住葛飞虎,尽显男儿本色。他那神情没有丝毫做作,实是出自心底的关心与高兴,葛飞虎心下感动,也用力抱了抱这个索伦汉子。

“走吧,大帅要见你这个英雄呢!”

在众人的簇拥下,葛飞虎到了赵强前面,将自己去清营后的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一句不差的禀报给了赵强。当听到他一拳将袭击他的清将打飞出去时,边上众人忍不住叫好起来:“好,打得痛快!你葛飞虎不愧是大帅亲自挑选的卫队长,哈哈,身手可比常山赵子龙啊!”

“那个鞑子佐领也是自己找丑出,竟敢偷袭我们的赵子龙,嘿,真是自讨苦吃!”

“葛飞虎名中带个虎字,未投军前就力杀过老虎,遇上这等打虎好汉,那佐领就是景阳冈上的大虫了,哈哈!”

“......”

听着众人的赞誉,葛飞虎脸上放光,赵强也是不住点头赞赏,满意的对着他笑。贺满川在旁边听到现在,这会突然咧嘴露出他的一嘴黄牙,嘿嘿直乐:“啧啧,听这小子一说,倒是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嗯?”赵强闻言朝贺满川瞄了一眼:这厮脸皮好厚!

“大帅,那清军主帅不肯归降,扬言要重整兵马与我们再战,说什么主力未损,只皮毛受伤而已。我看他们的架势,好像真的还要再战。”

“他这是嘴犟的鸭子,不争馒头争口气。清军是不可能再重新进攻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他们自己完蛋。”

赵强笑着拍了拍葛飞虎的肩膀,让他先下去休息,葛飞虎受宠若惊,当下在德丘的陪伴下去休息。

“大帅,初步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葛飞虎刚下去,千户江四就来向赵强禀报此战的战果,一共打死清兵二千七百人左右,另有四百多清军伤兵因为没来得撤下去被丢了下来,方才后卫师团已经给他们补了刀,这会都已是死尸了。如此算来,加上那些及时退下去的伤兵还有被火炮打得不成人形的,清军的伤亡当在四千人左右。

这个数字大抵应该是最接近清军战损的数字,方才赵强在山坡上观战时看到清军撤退时,根本是无序的狂奔,慌里慌张的,压根顾不上那些被关宁军射伤躺在地上哀嚎的伤员,完全是一场溃不成军的败退。不禁对康熙的京营精锐和关外八旗兵的战力有了些许改观。

缴获的盔甲兵器也很多,尤其是盔甲方面让赵强喜出望外。因为大部分清兵都披了甲,像前锋营、护军营那样的京营都是披得重甲,而骁骑营则是清一色的铁甲。那些黑龙江兵、宁古塔兵们也有一层镶嵌铁叶的棉甲,现在一下子遗尸数千具,不算那些被打得稀巴烂已不能用的,至少可以得到一千幅完整的铁甲,一千多幅皮甲与棉甲。这对于严重缺少盔甲的关宁军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左铭南等后卫师团的军官们这会都已经全跑到近卫师团去了,看样子是现在就要把那些盔甲运到后卫师团去。多一份防护对将士的生命就多一份保证,有甲总比没甲好!

战马方面所得不多,因为清军来攻的不过数百骑兵,被打死了一大半,只有不到一百匹的无主之马在阵地前两侧奔来奔去,最后被打扫战场的后卫师团给拉回了六十多匹。爱瑷城里倒是有清军的一千多匹战马,这会恐怕已经被齐壮尽数接受了。

嗯,骑兵师团需要扩兵了,接下来的战事可不会再像雅克萨这般以步兵为主了,面对的不但但是满八旗,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蒙八旗。对付他们,还是要用骑兵彻底打断他们的骨头才行!

如果从各师团抽调一些兵力的话,应该可以再扩充一个骑兵联队,不过短时间内,恐怕发挥不出什么战力。看来有必要和巴根谈一谈了,蒙古人的大元之梦可以醒一醒了,赵强如此想道。

“江四,让你的人把那些死马都给我拖回来,一匹都不能留给清军!传令下去今晚所有人都吃马肉,吃不掉的全给我埋了!”

几百匹死马是绝对不能留给已经断粮的清军的,纵使关宁军吃不下,天热无法储存,也要全拉回来,大不了变质时全埋了。但要是放手让清军抢回去,那可是能让他们撑上好几天的,这对于急着抽身向南方进军的赵强而言可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事。

结合安马尔和军曹的情报,初步估计彭春手中残余兵力仍有一万人,只能说是打残,却不能说是彻底打垮。逼得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何况这一万多拿着武器的清兵,所以关宁军只需牢牢把守住土固里山,等着清军饿死就行。主动攻击是很不明智的,徒然增加己方伤亡。方才一仗虽然取得歼敌数千的大胜,但关宁军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近卫师团第一联队死伤三百七十人,第二联队死伤三百四十人,第三联队死伤一百多人,而后卫师团又有二百多伤亡,加在一起也达到了千人。用于南下的兵力本就不多,能够避免大的伤亡是再好不过。于其拼着再损失一两个联队兵力一鼓作气解决清军,倒不如不损一兵一卒坐看清军自己崩溃。

“看来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拿定主意后,赵强环顾四周,见军官们都是一脸喜色,士兵们也同样个个欢声笑语,正热火朝天的说着刚才自己打死了几个清兵。山坡下阵地前方,一具具马尸都被拉了回来,死去的关宁兵也被调来的一千名民夫小心的抬往后方。伤员们也都被用担架抬着往泊扎渡口而去,那里有雅斯科医院派出的随军医疗队,伤员们在那里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

“大帅,清兵又上来了!”

赵强正要转身去休息时,一名亲卫指着远处叫了一声。

彭春还敢再战?赵强一惊,回首望去,发现大约一队不足千人的清军正缓缓的向第一联队阵地过来,在距离火铳射击范围外,他们却都停了下来,畏头畏脑的朝对面关宁军阵地看来看去。片刻之后,才有百十名清兵大着胆子突然朝前面冲去,目标却不是关宁军阵地,而是那些地上还没有被拖走的马尸。

早有所备的近卫第一联队迅速一排齐射,扔下二三十具尸体后,清兵们迅速退了下去,再也不敢去抢马尸。

彭春也知道马肉是好东西,嘿嘿,不过可惜你迟了一步。赵强轻笑一声,吩咐亲卫去命令山坡下的江四,一匹马尸都不能让清军抢回去,否则军法从事!

我要看着你们活活饿死,在雅克萨城下上演人吃人的惨剧!我要看看你们这些通古斯野猪残食自己同胞尸体时会是什么样的德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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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人竞相食 大势已去(上)

“大帅,吴逆们把死马全拖回去了,我们一匹都抢不到!”

中军帐中,马喇憋红了脸在那生着闷火,一旁的两个佐领也是垂头丧气:一匹死马没拖回来,还折了二三十个兵,实在是他娘的太让人窝火了。

郎坦与萨布素等人闻言也是愕然万分,能否撑到宁古塔援兵前来,可就全指望那些死马充饥了,现在却被吴逆们抢个干净,这要营中万余将士和数千民夫青壮如何是好。

“一匹都没有抢到?”

彭春愣了足有数分钟,才无力的冲马喇他们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把营中尚存的战马尽数宰杀,先让将士们填饱肚子再说。”

“营中尚存战马不到百匹,就算尽数杀了也不过撑得两三日,后面怎么办?”马喇身后那个佐领忧心重重的说了句。

“后面怎么办?”

彭春喃喃自语一声,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只是挥手示意马喇他们出去。见状,马喇等人只好无奈的退出帅营。

五月初十,清军宰杀营中尚存百匹战马充饥,撑不到三日便又告断粮。营中所存皆耗,再无片粒粮食可充饥。接下数天内,饿声载道,清兵以草根树皮为食,大营地下皆挖掘一空,取田鼠、蚯蚓等物裹肚。此时已是活人难顾,数百伤兵无粮可食,缺医少药,在苦苦挣扎数日后,尽数断气。尸体被随意丢弃于左军大营东侧一处林中,已是无力掩埋。

…………

“大帅,鞑子已饿了几天了,这会恐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现在进攻他们,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不急,再等两天。”

赵强摇了摇头,因为他看到清军左营方向上空竟然出现了几日未见的炊烟,略一思虑,心中有数,冷笑一声吩咐一众将官:“各部加强戒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众将齐声应命:“是,大帅!”

...........

“城守大人,清国人的军营中怎么如此安静的?”雅克萨城头,赫尔晓夫等俄军军官诧异的望着有些诡异的清军大营,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他们不明白清国人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安静,连往常的出操都停止了,偌大的军营中甚至看不到多少士兵在走动。

托尔布津凝目远视,似有所悟道:“清国人好像正陷于某种困境之中。”

赫尔晓夫不解的看着托尔布津:“困境之中?”

托尔布津有些肯定道:“也许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上我们了,这会最值得担忧的是他们自己的存亡。”

另一名军官官插嘴问道:“城守大人何以这么说?”

“难道你没有看见那些清国人在挖老鼠吃吗?”托尔布津双手一合,十分自信的说道:“他们已经断粮了!”

听城守大人这么说,赫尔晓夫终于明白清国人为什么这么安静了,喜道:“这么说,土固里山上的军队是我们的援兵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托尔布津微笑一声耸了耸双肩:“不管是不是我们的援兵,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看着这些清国军队如何饿死在我们眼前。诸位,你们将欣赏到此生永远不会见到的悲壮一幕,你们将亲眼看到几万清国士兵饿成皮包骨头,然后让人可怜的堕倒在地。”

………..

饥饿使原本一百六七十斤的马喇一下瘦掉二三十斤,本来饱满的前庭这会也是尖骨凌削,他已经尽最大努力为自己手下的宁古塔兵和三省北调兵们搜集食物,可是现在连田里的老鼠和蚯蚓都被刨光了,哪里还有吃的。可恶的关宁军将大军死死的围住,想逃进密林中都没有可能。

一天两天,马喇还坚信援兵肯定会到,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却连援兵的影子也看不到一个,空荡荡的黑龙江面上,连根木头都看不到。

马喇的信心在逐步的消失,他开始怀疑了,伴随着怀疑的是绝望。再一次失望的从中军大帅中出来后,他像丢掉魂似的吃力的在左军营中漫无目的走着。军营里的巡逻队早已经撤了,因为士兵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每日来来回回的巡视了,他们现在更多的是缩在帐篷里,凄惨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唉!难道上天真的不佑我大清吗!真要让我北征大军尽数覆没在此吗!

一片死寂让马喇的鼻子一酸,他有种想哭的欲望,但是眼睛却是一点泪水也滴不下来了。他累了,倦了,终于他也走不动了,后面紧随的亲兵们想上去扶住他,但脚下却如铁铸一般迈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统领大人腿一轮,半跪在一个帐篷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人,我们到里面歇一会吧。”

亲兵们艰难的过来将马喇扶起,掀起那帐篷的帘门,准备将统领大人扶进去,可是当他们的眼睛看向里面时,却全部惊呆了。只见十几名士兵正在割一具死尸身上的肉,然后放到火上烤着吃,营房一角,七八个人头被抛在那里。

马喇看得心惊肉跳,愤怒让他的额头青筋突起,他想喝骂,他想咆哮,可是嗓子里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怎么也开不了口。半响,在那些食尸兵士惊惶的眼神中,他失魂落魄的向前跑去,可是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伙士兵在吃人肉,望着地上那些被削得只瘦骨头的死人尸体,马喇浑身发抖,已经空无一物的胃子突然有了反应,竟然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但吐出来的只有酸水,没有一点污秽。

就这样干吐了好大一阵,马喇才觉得再也吐不出什么了,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那些正在咀嚼死人肉的士兵,无力的说道:“我堂堂八旗勇士怎么能够以尸体为食!你们告诉我,告诉我,这些尸体是哪来的?”话音刚落,他的脸却是突然一变,他不需要士兵们告诉他了,因为他看到地上有两具明显快要变质发烂的尸体上套着显眼的八旗号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啊,做孽啊!

那一瞬间,马喇只觉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呜”的低嚎着。

那些吃同伴尸体的清兵们这会也是泪流满,他们也不想这样!可是不这样只能活活被饿死!

看着统领大人如此伤心欲绝,一个士兵既难过又悲愤,小声的说了句:“大人,不是小的们畜生,实在是这会不吃人肉实在是没法活下去...我看大人也别往前走了,各营现在都这样。”

“......”

听了那兵的话,马喇半响没有坑声,在他们又害怕又无畏的眼神中,挣扎的站起,沉声问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我!”

马喇扭头看去,却见这几日一直都没有露面的布尔察正带着十来个军士朝自己走来,看布尔察和那些军士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挨饿的样子,红光满面的就好像刚山珍海味过一般。

这帮畜生!马喇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再也忍耐不住,挥拳便要向布尔察打去,但拳头还未近他身前,却被布尔察轻飘飘的用手挡了下来,然后毫不费力的往前一推,顿时,马喇朝后重重摔倒。

“还是留着你这有用之躯为朝廷、为皇上尽忠吧!”

布尔察看也不看一脸怒色的马喇,走到那些犹豫着的马喇亲兵面前,打个手势,顿时那些正在烤人肉的清兵就将几块已经烤熟的人肉小心的捧了过来。

“想活命就吃!”布尔察凶光一闪,抓起一块好像是小腿的人肉一口咬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在嘴里嚼来嚼去,然后将那块肉往面前的马喇亲兵手中一塞,喝道:“给我吃下去!”

“我...我...”

那亲兵虽然害怕,但却不知为什么,见了这烤熟的人腿,竟然没有作呕,他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呆呆看着自己的统领大人,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看着自己的布尔察,脑里闪过无数想法...终于,他一把抓住那人退,不顾烫人和上面散发出的有些臭臭的味道,张大嘴巴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其余的几个马喇亲兵见了,个个眼睛泛红,不吃就等着饿死!他们疯狂的去争抢那些人肉,抢到之后就窜到一边蹲在那在贪婪的啃了起来。

“唉!”见到自己亲兵们这个样子,马喇的心中连愤怒都没有了,只呆若木鸡的望着他们。

“你不想死的话就吃,告诉你,这肉现在可抢手得很,我手中也没多少了,前锋营的布赛抢得比我还多!”布尔察冷哼一声,拿过一只人手丢到马喇面前,然后头也不回领着他的人往前面走去。

“布尔察,你这个禽兽!”

望着地上的这只人手,马喇心如死灰,呆呆的看着,呆呆的看着,突然,他的喉咙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右手的五指也轻轻的动了一下。

布尔察说得对,我得留着这条命为皇上尽忠!就这样饿死太不值了!

经过无数的思想斗争后,马喇的右手好像闪电般突然抓住了那只人手,然后迅速放到了鼻子下面,贪婪的吸了一口,迟疑数秒之后,张开了他的嘴巴,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五月十三日,清军数营偷食死去伤兵尸体,并迅速传遍全军,已经饿疯的清军闻香而来,尸体被分割一空。

第五十八章 人竞相食 大势已去(中)

“想肉天下兵甲方殷,而淮右之军嗜食人,以小儿为上,妇女次之,男子又次之。或使坐两缸间,外逼以火,或於铁架上生炙。或其手足,先用沸汤浇泼,却以竹帚刷去苦皮。或乘夹袋中,入巨锅活煮。或作事件而淹之。或男子则止断其双腿,妇女则特剜其两乳,酷毒万状,不可具言。总名曰“想肉”,以为食之而使人想之也。”

..........

阿瓜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所以他必须将面前这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吃下肚子。哪怕是尸毒发作而死,也总比活活饿死强。

吃还是不吃呢?

阿瓜在犹豫,他很困惑,吃人肉是禽兽所为,死了也会下地狱的,可是如果不吃,真的就会得到汉人说的那种极乐吗?

军营中所有人都在吃,那些当兵的在吃,身边充当夫役的同伴们也在吃,没有人指责,好像这是一件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阿瓜总是觉得这不好,虽然族长刚刚还教训了自己一通,跟自己说了一大堆道理,但阿瓜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知道族长疼他,特意将这已经腐烂的半具尸体留给他一人独自享用,但他本能的却想远离这具腐尸,离得越远越好。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却安静得和空无一人一样,微风轻轻指过帐篷,发出的细微动静让阿瓜的脑袋一个激灵。白天看到的一幕幕不断的回想在眼前:一具具被割去皮肉的尸体,一块块被烤熟的残肢,一个个流着口水,双眼泛红的八旗兵们,一口口的吞食……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他们一样!

恐怖和厌恶让阿瓜幼小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他疯了一般将头撞在地上,一声、两声、三声…无数次撞击后,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不住的往下流,地上的泥土满是鲜血。

阿瓜想一头撞死自己,但撞了这么多下自己的脑袋好像还很清醒,除了有些痛之外。

他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那半具族长不知从哪找到的尸体,从残破的衣服上看,这应该是个宁古塔来的八旗老爷。阿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因为什么伤势死的,他只看到这个死去的八旗老爷嘴唇几乎被老鼠啃光了,露出里面黄黄的牙齿,依稀还可以看到他的牙齿并不完整,好像掉了几颗。他的眼珠已经不在眼眶里,眼眶里只有血肉模糊的一团,看上去好像生前双眼受到了什么硬物穿过。

可能是被叛军的火铳打烂的吧。阿瓜见尸体的眼睛空洞的好像漆黑的地狱一般,明知他已经死了,但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往后挪了挪。

“咕咕!”

突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叫,那种空无一物的折磨让阿瓜的胃一阵难受,已经四天了,他没有吃到过一丁点食物,就这样呆呆的躺在帐篷里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不让去。族长说外面都是疯掉了的八旗老爷们,他们现在活脱脱的就像是吃人魔鬼,看人的眼神可以让人从心底升出寒气。如果被他们发现阿瓜,很可能会把阿瓜捉过去杀掉吃了。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些八旗老爷们分食掉,阿瓜的心一下就紧紧的揪了起来!

但是怎么办呢?

饥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如果再不吃东西,我可能就真的要被饿死了,到时那些八旗老爷一样会吃掉我的啊。阿瓜不想成为老爷们的食物,所以他费力的往旁边挪了几步,那里有一只装了半碗水的破碗。捧过破碗,阿瓜一口喝个干净,一点也没有嫌弃里面是很浑浊的泥水。

“呃…”

有些满足的长舒了口气,但很快,更大的痛苦向阿瓜袭来。水不能让他的肚子得到满足,只会加快他对饥饿的感受。

难受,真的好难受啊,谁能给我点东西吃啊!

胃子的一阵巨痛让阿瓜情不自禁的向后仰去,触地的瞬间,他感觉手上好像多了个东西。

是手指,五根发黑的手指!

阿瓜倒地的时候他的手是向着那半具腐烂尸体的。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呢?”

奇怪的是,阿瓜这回看到那八旗老爷的手指,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东西能不能吃,而不是跟刚才一样害怕厌恶想远离它。

“也许真的能吃吧...”

阿瓜的眼前一片模糊,饥饿已经让他的意识发生幻觉。那具腐烂的宁古塔兵的半具尸体好像突然焕发出巨大光芒一般深深的吸引住了阿瓜。他用力的将身子往尸体旁靠了靠,缓缓的低下头去,将那五根已经发黑枯萎的手指突然含在嘴里,用力的吸了一下。

没有味道,一点味道也没有。这是什么东西?

阿瓜吐出这几根手指,好奇的打量着它们。手指不是很粗肉也不多,而且枯萎得好像就剩皮了,看上去比鸡爪子还要难看。

“咬上去会是什么味道?”

阿瓜的脑袋中突然闪现这样一个疑问。

“也许会很好吧?”

阿瓜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突然用力一口咬住那几根手指,狠狠的将上面的皮撕扯了下来。皮被撕下来后,仅有一点肉嵌在骨头缝里,阿瓜本能的将这些带肉的骨头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一口,两口,三口...几口之后,尸体的左臂上赫然失去了手指。

手指太小了,根本没有肉,吃下肚子后阿瓜好像没有吃进去什么东西,他仍然感到无穷的饥饿,食物的渴望让他再次张开了嘴巴,这次他的目标是那张已经失去嘴唇的脸,因为他看到这个八旗老爷的下巴和脸颊好像有不少肉,看上去好像烤猪肉一般香甜诱人。

尸体的脸已经开始腐烂,苍蝇不断的盘旋在上面,脖子和嘴腔里面甚至能够看到蠕动的蛆虫。但已经失去意志的阿瓜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也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的眼里只有食物——好大的一块肉。

吃,把肉吃下去我才能有力气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我才可以活着回去见到我的额娘!

“扑哧”

阿瓜重重的咬了上去,“哗嗞”一声,半个手掌大的肉被他咬在了嘴里。咀嚼,不停的咀嚼,一口咽了下去,嘴角边满是鲜血和尸液。

第一口下肚,阿瓜就再也没有犹豫了,他开始象个老饕一样生吞活剥起来,片刻功夫,尸体的脑袋就变成了一具骷髅...

“啊,好饱,好饱!”

阿瓜笑了起来,大声的笑着,他真的好饱,饱得让他有些反胃,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笑声中,他的嘴里不断的往外掉出一些白色米粒状的东西。是蛆虫,尸体上面的蛆虫,但阿瓜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因为他的笑容已经停滞了,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阿瓜死了,死得时候是那么的心满意足,那么的无忧无虑,他那突然焕发容光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别人,我死的很安祥。

“大人,这里有一个!”

阿瓜死后还不到半柱香功夫,帐篷外突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随后就听到一声哈哈大笑声:“是个娃,刚死的!奶奶的,这回弟兄们有口福了!”

被唤作大人是一个佐领,他将脑袋伸进来瞄了一眼后,嘿嘿笑道:“这小子是撑死的!”然后吩咐道:“快,赶紧把他扛回去,弟兄们都饿急了!”

边上的清兵有些为难道:“大人,就一个,这么多弟兄没法分啊!”

“这还要我教你吗?你他娘的自己不会动手啊!”佐脸劈头盖脸的骂了那清兵几句,猛的拔出自己的长刀,指着周围叫道:“杀,给我把这些夫役们都杀了,杀了他们,弟兄们就有活肉吃了!”

五月二十三日夜,黑龙江佐领宝济率兵冲进大军夫役营,杀一百六十各族夫役,取其肉而食。

............

求收藏与红票支持。这节写得残酷了些,但断粮人食人,是如此悲惨的。

第五十九章 人竞相食 大势已去(下)

中军大帐中,彭春与郎坦对面而坐,心思重重。

“他们杀了多少人?”

“大约一千五百多。”

“都被吃掉了吗?”

“大多数被吃掉了。”

“你为何不早说?”

“如此惨状,还是不告诉大帅的好。”

“能撑多久?”

“援兵至。”

“吃完这些夫役,援兵未至,怎么办?”

“择弱者食之。”郎坦的心中一痛,咬牙补道:“逼不得已,只有如此。”

“你们自为吧。”

彭春默默的起身,一言不发,形神枯萎的往隔幔后走去。郎坦见状,嘴角一动,欲言双止,轻叹一声,退出了大帐。那盘摆在大帅桌上的熟肉已经放了三天了,但至此至终都未见大帅吃上一口。

........

“将军,该用饭了。”

右军大营,亲兵将一盘烤得乌黑的肉端进了萨布素的帐中。

“噢…”

盯着地图发了半天呆的萨布素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见今天竟然有肉吃,不禁疑惑道:“哪来的肉?”

“将军让宰杀飞羽时,小的特意多留了些肉下来。”亲兵一边说着,一边将盘子小心的放到萨布素面前。飞羽是萨布素心爱座骑,已于数日前让人宰杀将肉分与军士食用。听说这是飞羽身上剩下的肉,萨布素不禁鼻子一酸,险些要流泪。这马跟了自己十年了,本想养它到老,没想最后却是落到个这等下场,当真是世事难料。

“唉…”

长长的叹了口气,萨布素夹起一块肉片在眼前看了看,难过的放进嘴中嚼了起来。他真的是有些饿了,毕竟上了年纪,体力和精神都不能和年轻时相比,这才饿了半天,就有些吃消了。

“你也吃些吧。”见亲兵盯着自己看,想到他怕也是饿得急了,萨布素忙将盘子推到他面前。

亲兵忙摇了摇头:“小的已经吃过了,将军自己吃吧。”说完有些慌张的道:“小的还有事要办,先退下了。”

“去吧。”萨布素没有多想,闻言点了点头。

亲兵有些哆嗦的退下去,眼睛突然下意识的扫了眼那盘肉片,然后迅速的退出帐外,再也不敢在里面多呆一下。

..........

“大人,他们吃光民夫之后,肯定就要轮到我们了!”

“他们是旗人,咱们是汉人,不吃咱们吃谁!”

“大人,为了这千把弟兄性命,请大人早做决断!”

火器营,协领军帐中,七八个汉军军官焦虑不安的望着犹豫不决的孙克强,不时还有人提心吊胆的掀起帐帘朝外小心的看上一眼。

“大人,弟兄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少年了,你就给弟兄们条活路吧!”

“八旗兵已经全疯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根本就不会有援兵来了!要来早来了,哪里会这么多天过去连个影子都见不到的!”

“关宁军封锁了爱瑷方圆三十里,消息根本传不出去,这会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咱们的情况!大人,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等到弟兄们被人家绑在火上烤的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

“难道大人忍心看弟兄们成为八旗兵的果腹之食吗!”

“关宁军是汉人,咱们也是汉人,大家本是同胞,投降他们有何不可的?”

“罢了,罢了!”

彷徨许久仍下不了决心的孙克强在部下的劝说下终于拿定主意,他缓缓扫视一眼众人,沉声道:“可和关宁军联系过?”

佐领伏安“嗯”了一声:“他们保证过,只要大人带我们过去,就给大人一个千户,弟兄们也都官升一级!”

“当不当官的是小事,重要的是弟兄们能活下来!”

孙克强再不犹豫,既然关宁军已经承诺了,也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当真要为大清死忠到底不成。当下沉声道:“通知各营做好准备,亥时一过,以三声猫叫为号,大伙一起往关宁军那边跑,要是清兵敢拦,就开铳打退他们!”

“喳!”

伏安等人精神一振,俱是一脸喜色。摩拳擦掌便各自兴冲冲的下去准备了。帐中孙克强突然面朝南方跪了下去,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喃喃说道:“皇上,不是我孙克强不忠,实是山穷水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奴才这个大活人呢...皇上,对不住了!...”

……..

五月二十五日,汉军火器营在协领孙克强、佐领伏安的带领下于午夜突然冲出军营,向关宁军投诚。

“大帅,孙克强那杀千刀的领着汉兵跑了!”

彭春在自己的营帐中还没有睡下,统领马喇和布尔察气急败坏的从外面进来禀报。郎坦也是衣冠不整的跟在旁边,显然是睡觉的时候被惊醒跑了过来。

东南方向也传来了火铳的射击声,稀稀落落的。

护军营参领那木图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见马喇他们都来了,顾不得打个招呼,冲到彭春面前叫道:“火器营的人全跑光了,他们还开铳打死了阻拦的佐领尼理!”

一听火器营的人还打死了佐领尼理,布尔察气得须发皆张,顿足大骂:“我就说这些汉狗靠不住,留着就是个祸害!抬他们入旗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妈的,早知道就先吃了他们!”

布尔察的话没人敢接口,吃人的事情毕竟不光彩,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说。马喇和郎坦等人面色有些尴尬,彭春也是一脸愕然。

“大帅,必须马上派兵把火器营的人给抓回来!”那木图一脸凶狠样,眼中满是血丝。

听了他的话,布尔察连连点头,彭春却是摇摇头,缓声开口道:“怎么抓?你们谁敢带兵去?”

听彭春这话,那木图和布尔察等人彼此对视一眼,齐齐的叹了口气,是啊,要是能和吴逆再战,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地步。这些汉狗既然敢跑到对面,吴逆定然是有准备的,这会又是黑灯瞎火的,真要派兵去,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挺着胸膛说敢去。彭春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也不去和这些将领计较什么,这会都是各顾各的,能保住大营不垮就算不错了。

郎坦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迟疑着开口道:“大帅,火器营一跑,咱们的力量就又少了一分,又是兵无斗志,吴逆却是人多势众,火器厉害,又新得大胜,孙克强他们这一跑,吴逆对我们的底细就更加清楚,说不定明天就要对咱们动手了。末将担心...”说到这里,郎坦停了下来,一脸忧虑的看着彭春。

听他这么一说,马喇和布尔察他们也开始担心起来。

彭春却是毫不在意,开口淡淡的对他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真到要以死报国之时,唯一死而已,有什么好担心。”

第六十章 最后的疯狂(上)

“热腾腾的猪肉包子,刚出锅的,香着呢,八旗弟兄们,只要放下你们手中的刀枪,就能立马吃上这香喷喷的猪肉包了!别犹豫了,快过来吧!”

“你们都已经杀人而食了,还能撑得多久?根本就没有援兵会过来,你们已是四面楚歌,身陷死地,这会只是苦苦挣扎而已!早死晚死而已,于其等死,不如降了吧!我们关宁军优待俘虏,只要你们肯过来,我们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白面大肉管饱!”

“达斡尔兄弟、索伦兄弟、飞牙喇兄弟、鄂伦春兄弟...你们再不跑过来就要被八旗兵吃光了!难道你们忍心让一家老小失去你这个顶梁柱吗?鞑子根本不是人,他们已经成了吃人魔鬼,比罗刹人还可怕,你们再跟着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最后连自己的尸首都保不住,何苦呢!我们关宁军只杀鞑子,你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绝不会将你们当作敌人的。快过来吧,大胆的过来吧,只要过来了,你们就可以活下去!”

“我们是刚刚归顺关宁军的火器营,我们可以向你们保证,关宁军真的优待投诚的人,不论是不是八旗,当兵的还是运粮的,只要肯过来,关宁军就会善待。对面的弟兄们,你们或是朝不保夕、或是以人肉渡日,难道你们晚上睡觉时不会做恶梦吗?”

“我们亲眼看到好几百个达斡尔人被八旗兵杀死投进大锅,你们不要再心存侥幸了,清军已经被彻底困死了,他们不可能有援兵来救的,所以多等一天,你们被杀掉的危险就更多一分!”

“……”

一连四天,关宁军不分白天黑夜不间断的向着对面的清军营地喊话,投诚的火器营兵也百人一组,拿着发给他们的“大铁皮筒”向着对面高声喊叫着,喊得累了便下去换另一组人上来。

几十口大锅烹煮着香喷喷的牛羊肉,香气不停的飘荡在清军营地中间,让那些靠人肉而活的清军士兵们心痒难耐,更让那些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八旗老爷们挑中一刀杀了的各族夫役们心动不已。

最先开始趁夜跑向关宁军的队伍并不是赵强所意料的各族夫役,而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手下的一队八旗兵。真正的满八旗,一共二十六人,全部都是满洲正红旗的兵丁。领头是一个叫阿拉边的骁骑校,相当于关宁军的小旗。

阿拉边等人的最先投降让赵强十分意外,闻讯后立即让人将这队八旗兵给带到了自己的帐中,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还有些害怕的旗人,和声问道:“你们是旗人,怎么肯投降的?”

“小的虽是旗人,但同样也是人,小的实在是受不了那些禽兽,他们太可怕了…”阿拉边的身子颤抖起来,眼神中露出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他们割得只剩一具骨架,小的心肠再狠也受不了如此血腥场面。周遭各营都已疯魔,小的也读过些汉人的书籍,晓得些道理,知道历代以来,这食人之事都是要遭天遣,万世唾骂的,小的虽是旗人,但心地尚在,绝不愿与他们一同堕于十八层地狱,今见将军部下招降,小的就率部来投了。”说完跪了下去,恳求道:“请将军接纳我等!”

赵强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阿拉边:“你们可是真心归降?”

闻言,阿拉边与身后清兵皆毅然道:“我等真心归降,天地可鉴!”

“那好!都起来吧!”

待他们都起身后,赵强忽然又道:“既已归降,本帅自不会食言害你们性命,但你等今后却就不是什么八旗兵了,而是我关宁军一员,所以,你们须从我军令,本帅要是让你们攻打清军大营,与尔等昔日期同袍作战,你们可愿?”

阿拉边等人闻言一怔,但很快就脱口而道:“小的谨遵将军之命!”既已决定投降,这之后的事情阿拉边如何能不知道,也本应如此,否则关宁军凭什么白养活你呢。

“你们且下去用些饭食,休养体力,本帅会有用着你们之时。”

当下,赵强让亲卫领着阿拉边等人下去,责左铭南于后卫师团设投诚兵营,再有来投清兵与夫役,一律充于此营。

………

阿拉边等人的投诚对清军的震动极大,虽彭春严令各营将领严守所部,不使再有一兵一卒逃向对面,但两天之内,还是有约三百八旗兵向关宁军投诚,他们或是良心不安,或是自知是死路一条只为求活而已。这些来投清兵一律被后卫师团投诚兵营接收,另外四百多各族夫役也来投。

五月二十八日,当布尔察等人率兵再次前往夫役营挑人宰杀时,如羊羔一样任由屠戮的夫役们终于集体*起来,三千多名夫役向清军发起自杀式攻击,很快被闻讯而来的前锋营与护军营镇压。夫役们见状,在一些族长首领的带领下,往关宁军阵地冲来。当日,清军夫役营崩溃,约一千三百名各族青壮成功逃往关宁军营地。

...........

六月初三日,天刚亮的时候,沉寂的清军大营被鼓声惊醒起来,彭春急忙披甲带着亲兵走出营帐,却发现大营中的八旗兵差不多都走了出来,而鼓声却不是自家大营之中响起,而是来自于对面的吴逆阵地。

马喇在鼓声一响起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带了几个亲兵跑到营前观察了一会,才慌忙返回大营禀报:“大帅,吴逆要进攻了!”

彭春点点头,看看那些站在周围的八旗兵,虽然他们不再有饥饿的样子,但看上去却比饥饿更加不如,一个个有气无力,脸上满是恐惧和紧张。尤其是听到关宁军要进攻了,他们的脸上露出的不是死战到底的坚定,而是茫然和绝望……

见此情形,彭春绝望的仰天长叹一声:这下真是完了!

萨布素等将领都是派亲兵来询问,该如何应对关宁军进攻,马喇虽然是有心死战,但主帅却是一脸绝望,不由心再次沉了下去。但很快,他就把心一横,跳出来冲周围八旗兵们叫道:“事已至此,于其被敌兵攻击,不如拼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护军营那木图亦是一脸凶恶的附和马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今天便是你死我活之时,若想活命,就拼死一战,或有转机,否则,我等就死无葬身之地!”

布尔察却是悄悄的往后退了退,有意识的避开马喇和那木图的眼神,他是第一个下令部下食人的,但却是打骨子里不敢和那些吴逆再战,他已经被吴逆们的火器打怕了。之所以撑到现在,全因为他相信将军巴海一定会带人来救。但现在,恐怕真的等不来援兵了,但就这样让他带着残余的三四百宁古塔兵和吴逆作最后一战,必死的一战,他却还是不愿意的。

或许,我也可以投降?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布尔察的脑海中,他迅速的瞥了一眼一脸绝望的主帅彭春和满脸杀气的马喇他们,悄悄的往后又退了退,然后撒腿就向自己的军营跑去。

第六十一章 最后的疯狂(下)

“八旗勇士们,随我来!”

马喇见彭春跟个死人一样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再去理他,抽刀在手,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往营外冲去。见状,那木图毫不迟疑的带着自己所部紧跟而去。

“是咱满洲人的男人,就跟本官上!”

长久以来形成的服从与对死亡的恐惧让中军帐外的千余八旗兵血性涌上心头,战亦死,不战亦死,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随统领大人杀叛军去!”

“杀啊!”

吼叫声迅速从中军大帐向两边延伸,各营八旗兵纷纷拿起武器在大小军官的带领下往营外冲去。

“快,传令,各营出战,与吴逆叛军拼死一战!”

彭春的样子让郎坦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没想到这个皇上眼中的猛将竟然废成这般模样,真是懦夫!现在这个情形正如彭春自己所说,大不了一死而已,没想到真来了,他彭春倒第一个没了反应。

急着传令之后,郎坦头也不回便也要去上阵杀敌,彭春已经没了胆气骨,这会再请示他已经毫无必要了。但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盔甲的声音,闻声一顿,扭头向后看去,却见彭春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握着大刀快步走到了自己前头。

死志!

郎坦从彭春的脸上看到了求死之心!

杀,唯一死以报国!

“全军出阵,有敌无我!杀啊!”

彭春吼叫着,带头向营外冲去。在他的激励下,数千八旗兵挥舞着兵器,嘴里发出各式壮胆的喊杀声,潮水一般向正列队而来的关宁军杀去。

六月初三日,关宁军在赵强的指挥下对清军发动总攻,清军余部在主帅彭春的指挥下出营迎战。双方短刀相接,展开殊死决战。

清军统领马喇领左军残余数百兵在左,前锋营布赛在右,萨布素在中路,齐齐地朝着正在缓缓压过来的关宁军发动了攻击。彭春自领护军营千余兵压阵,八千多名清军向着关宁军猛烈反扑。

大战拉开,铁幕拉开,雅克萨城头上目怔口呆的俄军见证了满清北征大军最后的覆没。

………….

清军疯狂的向关宁军冲去,而关宁军的最前头却是由那些投诚过来的各族夫役组成的敢死队,所以尽管他们先动手,可双方开战之后,这些夫役们如何顶得住那些拼死一战犹如虎狼附体一般的清军,很快就被杀得掉头溃逃。但这样的战场形势,持续的非常短暂,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很快,近卫师团熟悉的铳声响起。铳声响起来的时候,反扑清军好不容易鼓上来的血性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丢下几百具尸体后,他们下意识的又开始往后退去。近卫师团稳住阵脚后,后卫师团也迅速的围了上来,他们的任务是用肉搏彻底消灭这些还在苦苦反抗的清军。

“射击!”

近卫师团三个联队组成三个方阵,相互紧连着,好像铁锁连舟般踏步向前开去,三个密集的燧发快枪方队,犹如三面铁墙,将清军慢慢的逼回到营中。

退回大营的清军凭借工事负隅顽抗,将领们想稳住阵脚,保住大营不被突破,可是八旗兵们已经不堪再战,兵无斗志,仅仅坚守了不到半柱香功夫,黑龙江兵便纷纷向后退去。后卫师团趁势从缺口涌进清军大营,近卫师团则不断的用火铳将四奔而逃的清军赶往一个方向——中军大营。

“撤,撤到中军大营!快!”

见实在是顶不住了,马喇、那木图等人见状,只好带着残兵会合彭春指挥的护军营退向中军,希望在那里组建防线阻止关宁军的深入。

萨布素年纪虽大,但平日间训练和锻炼身体的时候,都是用一百多斤的大刀,并且是虎虎生风。他今年五十八岁,按说也是在家中抱孙子了,但他从来不服老,他一直认为自己还可以为朝廷再干十年!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因为那把大刀他已经提不动了。

用尽全力最后一次挥舞大刀逼退数名冲上来要剌自己的关宁兵后,萨布素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还没等他抬头呼喝亲兵时,数根长矛就剌向了自己。

“太祖太宗啊,奴才萨布素来见你们了!”

辰时二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战死。萨布素死后,其麾下黑龙江兵更是再无反抗之意,自副都统多兴以下,大小将官二十一人、兵丁一千九百人向关宁军投降,放弃抵抗。

彭春不知道萨布素已经战死,对于战况他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在不断后退。放眼望去,营中到处是冲杀进来的吴逆叛军,耳畔听到的也都是火铳和士兵的哀叫声。混乱,一片的混乱,各营军士有的在自发抵抗,有的却跟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鬼哭狼嚎。

“杀,给我杀!”

彭春是三军统帅,可此时他却是手持刀盾与一帮关宁军的长矛手浴*杀,彭春的武艺极高,虽然饥饿让他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但勉强还是能站住不倒。仗着自己的好身手和亲兵们的帮助,他竟然已经连砍三个关宁军,但这看起来好像是威风凛凛,但这位大清北征大军的统帅,却要自己拿着刀盾去和敌军兵卒拼杀,却实在是可悲可叹。

大势已去,彭春真的要唯一死而已。

苦苦支撑的彭春和他身上那套将军铠甲吸引了无数关宁兵的注意,他们知道这是个大官,杀了这人,可就是天大的军功!

“那个就是彭春,清军的统帅!”

投诚过来的阿拉边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几天前还是自己上司的彭春,他兴奋的嚎叫着,不住的打着手势向不远处的百户、总旗大人示意。

很快,一个百户带着一个中队的士兵将彭春包围了。

打到这个时候,彭春的亲兵戈什哈都已经是被杀散了,全靠彭春自己在那里苦苦支撑,不过那些关宁兵都是有意无意的躲开他,所以彭春身上已经是有几处轻伤,不过还不影响行动。

“抓活的!抓活的!”

百户大声叫着,提醒士兵们千万别把人给打死了。这家伙可是鞑子的统帅,要是被关宁军活捉了,对鞑子皇帝可是天大的打击。

“跪下!”

两名彭春对面的关宁兵拿着手中的长枪恶狠狠的刺过来,彭春盾牌朝着一根长枪斜碰,手中的刀一摆,一下子冲进了两个人的近身处,刀用力的劈下,左侧的那名敌兵立刻是鲜血喷涌,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阿塔穆!”

另一名关宁兵撕心裂肺的大喊,却是字正腔圆的满语,彭春本来反手准备一刀劈下,却被对方这句话惊住了,迟疑之下,动作就慢了拍,这名敌军急忙的跳开,被彭春的盾牌扫到,一个踉跄。

彭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却厉声的怒喝道:“你是旗人,为何要帮这些叛军来对付我们!”

“老子是旗人,可你们却不是人!”那关宁兵咆哮着喊了一句,再次持矛向彭春的右腿剌了过去。

战场之上容不得迟疑和慌张,彭春格挡开对方的攻击,一刀刺进了对方的腹部,可背后却完全暴露了出来,三根长矛一齐剌向了他的左右腿,彭春浑身一僵,想要转身,身上的力气却一点点的消失。长矛一抽,鲜血喷涌,彭春轰然倒地,他嘴里在念叨着几句话,不过没有人能听见。

“为什么!为什么!……”

“抓住他!”

那百户见彭春嘴里不住的念叨,也不知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可管不了,挥手命令部下将这鞑子主帅擒下好去向大帅请功。不料,几个士兵刚要上前,却见那鞑子主帅好像疯了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突然反手一刀,“噗哧”一声,锋利的长刀顿时没入体内,滴血的刀尖一下剌透胸腔,从后背肋骨处伸了出来。

“他妈的!”

那百户见鞑子主帅竟然自杀了,气得大骂一句,上去一刀便砍下对方的脑袋,提在手里向四周吼道:“彭春已死!彭春已死!彭春已死!”

未至巳时,清军中军大营被攻破,彭春陷于重围,独力难支,身中数创,自杀身亡。

第六十二章 南下!南下!

彭春死,清军群龙无首,被关宁军分隔成三部围困在中军大营中。半柱香后,宁古塔兵统领布尔察突然袭杀正在拼命抵抗的左军统领马喇,率麾下四百七十名八旗兵向关宁军投降。见状,残余二百多三省北调八旗兵也在一名佐领的命令下扔掉手中刀剑。

护军营参领那木图,前锋营参领布赛二人率所部前锋营兵、护军营兵八百余人被困在中间,见布尔察弃械投降,二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但很快,二人就骂不出声了。

近卫师团第一联队三个大队三轮齐射,那木图与布赛倒于血泊之中,余部四百多在佐领赛因的命令下扔下武器投降。

那木图身中数铳才倒地,临死仍高呼“杀敌”,挣扎小半柱香时间才因失血过多而死,死时十分痛苦,惨状令人唏嘘。布赛的死相对轻松一点,只一铳便崩落了他半个脑袋,毫无痛苦的死去,比起那木图来,当真是幸福许多。

被包围在另一个圈中的郎坦率部左冲右突,却不是被长矛逼回,就是被火铳击退,兀自又坚持一会后,才发现大营之中只有自己身边这数百兵仍在战斗,其余方向已是不闻一点动静。

“罢了,都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郎坦痛苦的举刀欲要自刎,却被身边两个亲兵突然抱住,二人抱住郎坦后,却不是劝他不要自杀,而是冲着对面的关宁军喊道:“我们抓住郎坦了,我们抓住郎坦了!”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请不要杀我们!”

………..

最后一股清军投降之后,战场重又归于寂静,触鼻所闻皆是血腥味,着实让人呕吐。

赵强在刘德、陈昂、赵楚等文职官员的陪同下视察起清军的大营,在营中走了不到半里,就见陈昴和赵楚二人突然停了下来,不住的大声呕吐着。见状,刘德笑道:“你二人跟着大帅久了,再见这等血腥场面就不会有今日之反应了。想当初,我初见那遍地死尸,鲜血淋地时,也与你们一样,现在,却是早已习惯了。呵呵。”

“属下第一次见这场面,难免有所不适,倒叫大帅和刘大人见笑了。”陈昂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

赵楚又吐了几口,却是直腰晃了晃脑袋,毅然道:“吐干净了倒舒服许多,嗯,现在再闻这血腥味,却是比方才要好过得多。”

赵强笑着朝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继续走。行到一处军帐外,见有士兵捂着鼻子从里出来,赵强不禁问他:“帐中有何物让你如此厌恶?”

那兵见是大帅,忙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帐内,有些呕心道:“回大帅话,里面都是死人骨头。”

“噢?”赵强闻言走到军帐边,掀起帐帘朝里看去,果然里面横七竖八的倒着不下一百具的人骨,每具人骨上面的肉都是被剔得干干净净,连内脏都见不到,只脑袋是完整的,一根根小辫子零散的挂着骨头上。

作孽。赵强轻声叹了口气,冲那士兵吩咐道:“把所有的帐篷都掀开,让投诚的清兵和夫役们都来看看。另外将那些刚降的清兵也押过来,让他们自己看看他们做了什么禽兽之事!”

“是,大帅!”那兵重一答应,忙去传令去了。

赵强正要往前再看,却见魏小江正带着一队兵押着一个清将过来,当下叫住他,指着那低着头的清将问道:“这人是谁?”

魏小江回道:“此人是郎坦,据清兵交待,这人是彭春的副帅,以前是鞑子皇帝的侍卫。”

“郎坦?”赵强闻言饶有意味的走到郎坦身边,押着郎坦的士兵忙将郎坦的头给硬抬了起来,并准备要将郎坦按跪下。但赵强却是制止了士兵的行为,只是从郎坦愤怒的脸上一扫而去,然后便不看他一眼,直问魏小江:“他可愿降我?”

魏小江摇头道:“这家伙嘴硬得很,说什么都不肯降。”

“那就不要和他罗嗦了,斩掉手脚,和伏尔哈一样做成人彘。”

赵强一边往前走,一边又道:“一个个的问,愿意归降投我关宁军的一律由后卫师团接手,不愿降的,都杀了吧,本帅没有多余的粮食养这些满洲猪狗。”

……….

大营右侧,一个中队的士兵举铳瞄向前面两百多被绑着的清军俘虏。.

“预备!”

带队总旗刚要挥手下令射击,却听旁边有人叫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总旗扭头看去,见是师团长贺万户带人过来,忙行礼道:“回万户话,大帅有令,不肯归降清兵一律处死!末将正奉命将这些清兵处死!”

大帅下令处死不愿归降清兵的事贺满川知道,所以听了总旗的话点了点头,但却是有些不快的道:“处死他们何须用火铳,你们这些败家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药子来得容易吗?岂能随便浪费在他们身上!”

“是,是,万户!”总旗听了万户的话,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一声问道:“那末将请后卫师团调人过来行刑?”

“多此一举。”贺满川笑骂道:“杀些俘虏还要后卫师团来动手,不是让他们笑话咱们近卫师团没人嘛。”嘴一撅:“把他们衣服都脱光,五人一捆,赶到江边去。是死是活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总旗闻言一拍脑袋,嘿嘿笑道:“是,万户,末将这就去办!”

…………

“彭春、萨布素、那木图、布赛等清将都已战死,左军统领马喇被宁古塔兵统领布尔察所杀。”

“归降的各族夫役共计两千一百人,八旗兵两千五百人,汉军火器兵一千零四十人。”

“铠甲兵器因为太多,暂时没法统计出来,要等明日才能报给大帅知晓。”

刘德将大致战果说了下后,赵强满意的起身,吩咐道:“后卫师团新设第三联队,即为满洲联队,那些归降的清兵全部由满洲联队接手,联队军官的任命后卫师团自拟,嗯,那些最先归降的清军可以担任一些军官职务,噢,对了,那个杀了马喇的布尔察我看可以当个百户。另外那些夫役青壮由预备役师团接手,近卫与后卫两个师团的战损则从预备役师团补充,以后都这样办。归降的清兵调入满洲联队,各族青壮入预备役师团,让乌尔愣统一训练他们,然后再逐次补入各个联队中。”

“是,大帅,属下这就去办。”刘德答应一声便要下去把这些事情落实一下,刚要走,又听赵强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在此地休整一日,后天便行渡江,我们关宁军是时候南下了,齐壮那边怕是等得不耐烦了。”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你派人进城一趟,告诉城内的罗刹守军,将他们总督大人与我们结盟之事说下,省得他们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以为我们收拾完清军就会对付他们。留着这些罗刹人,对我们用处还很多,这会就让他们多占些时间,等咱们巩固下来,就得让他们滚回老家去了。”

..............

第五卷《鏖战雅克萨》结束,第六卷《南下!南下!》

第一章 彭虎反正

“我们关宁军根据与贵国总督大人所签订的军事合作条约来解你们雅克萨之围,现我军已成功替你们解围,履行了条约所赋予的职责。所以现在就请贵军根据协约,向我军提供一批军械与粮食,我军休整一日后便渡江南下,此地由贵军继续镇守。”

雅克萨城守府,刘德面带笑容的望着托尔布津,一旁的翻译准确的将他的意思翻译给了托尔布津。

听完翻译后,托尔布津和一众军官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总督大人与这些东方土著签订了军事合作条约呢?

“阁下所说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我们有些难以接受。”

托尔布津尽量让语气显得十分客气,因为这些土著的军队实在是太过于强大,现在他们消灭了清国军队陈兵城下,对于雅克萨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在没有彻底搞清对方意图之前,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免得再招惹到一个比清国军队更可怕的对手。

“贵军击败清国军队,对此,我及我的部下都深表感谢,但是,对于你们所说的合作,我们并不能仅仅根据阁下的片面之辞就向贵军提供帮助,否则我们无法向总督大人交待。”这是他与赫尔晓夫等军官商议后的共同看法,鉴于无法确认对方所说的一切是真的,所以只能委婉拒绝对方的要求。

听了托尔布津的话,刘德笑着让随从拿出一份公交递到他的面前,微笑道:“这是由贵国御前大臣,尼布楚总督戈洛文大人与我家大帅亲笔签署的《关俄军事合作条约》,上面由我们双方文字记录,我想这足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并非是谎言。请阁下确认一下。”

“噢?”

托尔布津怔了一怔,伸手接过那份公文,果然,上面除了东方人的文字外,还有用俄文书写的条款。吃惊的看了几条后,他将公文递给了身边的几位军官。军官们忙围了上来,一齐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

“是的,我们确认这是一份由我国东方特使戈洛文大人与贵军签订的军事条约。”

托尔布津确认了这份公文的可信度,同时也确信城外这支刚刚消灭了清国大军的土著军队是俄国的军事盟友,所以他的担忧就不存在了,因此很大方的说道:“既然贵军是我们俄国人的朋友,那对于朋友,我们自然尽可能的帮助。我马上为贵军提供五十杆火铳,五十石粮食,以感谢贵军的帮助。”

“城守大人,你的慷慨大方让我受宠如惊…”

刘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但很快笑容就迅速转变成不满:“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有精兵强将数万之众,区区五十杆火铳和五十石粮食对于我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少了,用我们汉人的话说叫“杯水车薪”,也就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因此,我想阁下能否尽最大可能的帮助我们呢?你要知道,为了帮助贵国消灭清国军队,我们付出的伤亡很大,伤员也很多,所以于情于理,贵军都要对我军尽最大程度的慰劳!”

托尔布津的脸皮一动:“阁下想要多少?”

刘德竖起三根手指:“火铳三百杆,粮食三百石,黄金三百两、白银三万两。”

“一百杆火铳,一百石粮食、一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托尔布津的语气不容置疑。

“二百杆,二百石、二百两、二万两。”刘德的语气也是斩钉截铁,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一百五十杆火铳,一百五十石粮食、一百五十两黄金,三千两白银,这是我们能拿出的极限了。”托尔布津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成交!”

刘德的脸上也同样无比狡黠,出乎托尔布津的意料,这次他不再讲价了,而是同意了这个条件。上前用了一个罗刹人的礼节深情的抱住托尔布津,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噢,该死,为什么我要报这么多呢,这个狡猾的东方人。托尔布津无奈的耸了耸肩,伸出大手同样抱住了眼前这个长相猥琐的东方男人,别扭的说道:“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

“大帅,我们抓到一队汉人!”

赵强带着几个随从在黑龙江边吹吹江风时,德丘过来禀报说后卫师团在清剿江边看有没有露网的清兵时,却意外抓住了一队汉人。

“汉人?”赵强莫名奇妙的看了一眼德丘:“怎么回事?”

德丘道:“领头的叫彭虎,他说他们是被鞑子发配到关外的流犯,以前是天地会的人马。鞑子抽调大军进攻雅克萨时,他和他的一帮兄弟被鞑子征调随军听用,因受不了鞑子的欺压,他带着一部分弟兄跑了出来,本是想找船过江,哪知却被我们给抓住了。”

赵强点了点头,吩咐德丘:“把他们带过来,本帅要问话。”

“是,大帅!”

当下德丘便去将那队汉人给带了过来,人押过来后,领头的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远远见到被簇拥在中间的赵强,知其是首领人物,走近后,便作辑行礼道:“在下彭虎见过诸位反清义士!”从那一堆堆被抬面江边的清军尸首和那杆插在清军大营中明黄大旗“驱逐鞑虏、复我中华”八个大字上,彭虎便知道眼前这支有不少汉人的军队已经打败了清廷北征大军。他隐约觉得这些人应该和去年潜入罗刹后方发现的吴逆有关,但不是太肯定。但既然对方是反清的军队,那这声“义士”便是不白叫。

德丘喝道:“这是我关宁军大帅!”言毕便想再喝令他跪下磕头,却被赵强挥手制止了。

“彭兄弟从何而来?”赵强打量起面前这个一脸胡须的大汉,心里暗赞是条好汉!

彭虎并没有直接回答赵强的话,而是眼睛朝上游看去:“上游十里处有一支清军,有一千兵力,领兵的参领是班尔达沙!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此处的情况,只要你派一支精兵过去就可以将他们一举擒获!”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赵强不置可否的说了句。

彭虎却是将头一昂,好像受到侮辱似的,十分不满的叫道:“你若不信我,一刀杀了我便是!我姓彭的这辈子可从不诳人,更别提帮鞑子害人!我乃堂堂汉人,顶天立地的汉子,焉能做那无耻小人之事!”

“嗯。”赵强轻笑一声,并不着恼,而是突然问道:“你们和天地会是什么关系?”

“在下乃天地会后五房黄土堂会众,康熙十三年吴三桂起兵时,我黄土堂在总舵主陈永华的指示下,在山东、直隶一带拉起绿林人马,表面上做那劫富济贫的勾当,暗地里却是准备待三藩大军北上之时趁机起事,不想吴三桂到了长江边便止步不前,这北地并不受战乱半点影响。我与大哥冯老九,二哥陈生济三人领着千余弟兄苦苦撑了两年,终是被鞑子调重兵围困,突围不得,连同家眷妇孺被鞑子给发配到了关外来。”

听他这么说,赵强心中一动,尤其是听到彭虎说了“冯老九”三字,忙问道:“你们可曾在松山堡驻过?”

“你怎知我们在松山堡驻过?”彭虎一脸愕然,当被冯老九是带着大部分弟兄在宁古塔境内的松山堡呆过几月,但此事这人怎么知道,疑惑之时,心中却是一亮:是了,这些人就是吴三桂的旧部,冯老九说过,当初松山堡有数百吴军旧部复叛往北地而去,现在看来,眼前这支大军就是这些吴军旧部了。

赵强却是哈哈一笑,朗声道:“原来是故人,不知冯老九现在可好?”

听赵强问冯老九,彭虎有些愤怒与不屑,咬牙道:“他已被我杀了!”

“这是为何?你不是与冯老九是结拜兄弟吗?”赵强有些惊讶,彭虎既然与冯老九是结拜弟兄,又是天地会出身,这义字想必看得极重,怎么会杀了冯老九呢?

“冯老九一心巴结鞑子,不顾我会中兄弟死活,我一时气愤,失手杀了他,事后便带着这些弟兄逃跑,沿江逃至此处便撞见了你们的人。”

回想了一番初见冯老九时的场景,赵强相信彭虎所说不虚,那冯老九一看就是阴险之人,而眼前这浓髯大汉却是难得响当当的汉子,在心中计较一番,沉声道:“好,本帅信你,这就派兵去将那班达尔沙所部击溃,本帅问你,你可愿替我军领路?”

“有何不肯!”彭虎掷地有声,扬声道:“如你不弃,给我兵器,我愿为你去取那班达尔沙人头来!”

“好!”赵强大喝一声:“你若能取来班达尔沙人头来,本帅便委你百户军职,不知你可愿与本帅一起挥师南下,将鞑子赶出中原!”

“反清复明乃我彭虎毕生所愿,也是我天地会数万之众所愿,你若不嫌,我彭虎愿为你做马前卒!”

彭虎也不客套,杀了冯老九,清军便不能再容他,这关外之地,也无他立足之地,于其带着这些弟兄东奔西躲,不如随这些吴军旧部再举义旗,成败不论,总是响当当的大干一场。

彭虎所带来的那八十多个老瓜贼也齐声愿投关宁军,当下,赵强即令从近卫师团与后卫师团各调一个大队,由江四率领,在彭虎等人的带领下直往上游扑去。雅克萨城的俄军也识趣的派了一百名火枪手一同出发,托尔布津对此的解释是为了更好的履行双方军事合作条约,实际上却是想早点把盘踞在那的清国军队消灭,好赶紧派人将消息传回尼布楚去。

关宁军杀到时,班尔达沙正在暴怒的指挥部下鞭打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老瓜贼,发现有敌军杀来时,以为是罗刹人来了,忙指挥前锋营和护军营的兵去阻截,但在燧发快枪的排.射下,清兵顿时倒下一百多人,抵挡不住向后退去。这次不是伏击没有准备的罗刹援兵,而是被关宁军有备而来的进攻,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宣告结束。清军死伤六百多,有数十人逃向密林,余者皆弃械投降。

六月初五日,赵强命令全军渡江,一时间,雅克萨的江面上,泊扎渡口的江面上,满是装载士兵的木筏,爱瑷那边也搜刮了十几条小船赶来帮助运兵。

第二章 诈取瑷珲城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瑷珲城下,一千多清军焦虑的望着城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城头上的守军疑惑的望着城下的队伍,值守佐领富尔康从垛口中探出脑袋,也是一头雾水,因为他没听副都统大人提起有兵马要进城,现在江左爱瑷已被罗刹兵占领,城内已戒备多日,然迟迟不见大军有消息传来,江面上也不见吉林水师船队,派出打探消息的哨探也都被罗刹兵拦阻,满城上下都恐慌异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副都统大人也是严令各营每日戒备,不可断以轻心,防止罗刹人夺城。现在却突然冒出一支从大营开来的兵马,他不能不有所警觉,因此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哪营的人马?奉谁人的军令来此?”

“你他娘的眼瞎了么?爷是宁古塔统领布尔察,奉大帅之命回调瑷珲,快开门!要是再不开门,误了军机,爷就将你军法从事!”

布尔察的样子很是凶狠,手中的马鞭一直举着,官威十足。他怕城头上的清军不相信,还将一纸公文亮在手中,嚷道:“这是大帅给爷的调令,看清楚了!爷拼死打散罗刹人的阻截,为的就是帮你们这帮混蛋守这瑷珲城,怎的?你们还不相信爷了是吧!爷可是咱大清的红带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爷堂堂的红带子难道还能是罗刹人的兵不成!”说完一把扯出系在腰间的红带子,炫耀般的朝城头上晃了晃。

富尔良见了,暗自“呸”了一声:不过就是个红带子,又不是黄带子,你得意什么!心中这般不屑,却是没有半分怀疑了。再看城下队伍中打出的八旗旗号,的确是宁古塔来的正蓝旗兵,再听那红带子布尔察气鼓鼓的在那叫骂,不敢再耽搁下去,忙叫了一声“统领大人稍安,奴才这就给大人开门!”后便快步带人跑下城头,很快,“吱”的一声,城门被缓缓的拉开。

“干得不错,回头给你请功!”

城门打开的瞬间,钱林嘿嘿一笑,在后拍了拍布尔察的肩膀,然后挥手大喝一声:“冲进去!”

瞬间,由后卫师团第一联队两个大队伪装的关宁军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城门。城门后的清军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宰杀干净。夺取城门后,伍枫秋立即亲率一个大队的兵力直扑将军府与都统衙门,半个时辰后,城内易帜,瑷珲城的城头上飘起后卫师团黄色大旗。

六月初七日,关宁军以降将布尔察诈开瑷珲城门,瑷珲守将满洲镶白旗副都统布尼战死,守军四百七十人向关宁军投降。城内各族百姓连带旗人在内共有一千四百余人,除一百多死于乱刀之中,皆被俘虏。

肃清最后一股清兵后,钱林立即下令封刀,因为赵强有过命令,除城内守军拒死不降或者军民齐心抗拒大军外,所获之城皆不得屠戮,留待总制府委任的官员接手。如有违抗军令擅杀者,强奸*者,依军律处置。

屠戮可以逞一时之威,但终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每破一城都要来个大屠杀,那占领再多的地盘也是无用,人才是最关键的,有人才有粮食,有粮食就有军队,有军队才能和满清决一高低。所以,赵强严令各师团,今后破城,非必要,不可妄行杀戮,尤其是非旗人的各族,一定要善待,以使他们能够成为关宁军的兵源和支持者。

六月初八日,赵强即颁布总制府令,着顾炎武弟子陈昂出任瑷珲留守府知事,迁爱瑷城百姓与瑷珲城统一管辖。

陈昂出任瑷珲知事后,即安抚城内各族百姓之心,恢复市面,安定秩序,一应事务照旧。如此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城内各族百姓的恐怕和对关宁军的排斥感。对于赵强的这一任命,陈昂心地感激,他知关宁军各城并无知事一职,大部是由后卫师团的百户们兼任各城城守,但现在大军南下作战,这后方的城池治理便都空了下来,好在人口不多,民曹魏大人从各司调派,勉强维持了起来。但随着大军南下的脚步越来越快,所取得的城池也将越来越多,因此,注定需要一大批文职官员出任各地治理,而他陈昂第一个被大帅任命为瑷珲知事,意义非同一般。

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对方是反清英雄,虽杀戮过重,有些暴虐,但不失为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能为此英雄效劳,即为读圣贤书之道。

陈昂调任瑷珲知事后,汉化领导小组由同为顾炎武弟子的陆清接手,赵楚与郭璞二人则在军前听用,另外赵强又从汉化领导小组中抽调了三名从关内带回来的读书人到军中,随时准备以他们接管关宁军攻下的城池,建立关宁军的行政体系,巩固占领区,强化关宁军对于辖区内的领导。他手下多是武将,且基本上都是不怎么识字的粗汉,上阵杀敌,冲锋陷阵都是好手,但是要让他们治理百姓,管理辖区却就抓瞎了,因此赵强只能物尽其用,不管那些曾经想要逃跑的读书人有多么不堪,也要把他们用起来。

刘德再次向赵强提议开衙治事,仿关内政权体系,设知府知县管治各城,由总制府派巡抚官员治若干城,以此吸引汉人士子来投。但赵强没有答应,只说开衙治事之事留待以后再说,此时正是大军南下之事,精力有限,实难顾及。对此,刘德很是失望,但赵强的一句话却让他眼睛一亮,精神振奋起来。

“先生以为若以盛京建国,则关内我汉族同胞会作何感想?”

..............

瑷珲城内百姓清空后,军曹与预备役师团立即从泊扎渡口迁于此处,除担负粮草转运之责,还要担负与雅斯克军火运输的重任。除老弱妇孺外,瑷珲、爱瑷二城共有男丁青壮一千三百余人,皆充入乌尔愣预备役师团,至此,预备役师团成为关宁军兵员最多的师团,除已经补充到近卫与后卫师团的六百人外,现有兵员八千四百人。在各级军官的督促下,那些原本只是平民的青壮们开始拿起武器训练,每日练习杀敌本领。

归降汉军火器兵一千零四十人被打散补充近卫师团,同时近卫师团新增第五联队,格里夫斯基的哥萨克大队充入其中,以格里夫斯基为联队千户,孙克强为副千户,原火器器军官俱都留任。

孙克强所领的汉军火器营的归降并非出于本意,实是被逼无奈,但他们在总攻清军大营之战中立了一些功劳,所以虽然忠诚度仍值得怀疑,但赵强还是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放手委予他们一些军官重任。

纵使孙克强和那些火器营的军官有二心,但现在这一千零四十名火器兵都被打散投入近卫师团各联队,他们就是想跑恐怕也拉不走几人。

鉴于汉军火器营这种成建制来投的原清军,赵强给各师团万户面授的原则是一律打散,不使其原先官长与士兵有任何接触。但是,这个原则却没有运用在后卫师团新成立的满洲联队上,该联队做为后卫师团新设的第三联队,除了一部分军官是从其他两个联队调入外,其余则全是由投降清军将领出任。而千户之职便是由诈开瑷珲城的布尔察接任,余下四个大队百户分别为达斡尔佐领旁格,黑龙江佐领达络克、都勒,前锋营佐领额尔图。

这四个百户和布尔察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先杀死自己的上司后率部投降的。换种话说,就是他们已经自绝后路,再难容于清军之内。

以满制满,以夷制夷。当年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用了不少汉奸为将,以他们为先锋进攻明朝,赵强现在所做的便是用这些满奸来对付满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利用归降清军对付清军,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打击清军的自信,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阵营也不是铁板一块,所谓的八旗勇士也是有贪生怕死的;另一个则是可以利用清军之手消灭清军,让满人自相残杀,使他们种族的人数不断削弱。同时,还可以大张旗鼓的告诉关外的各族百姓:你们看,连旗人都投降关宁军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满洲联队建立后,赵强让布尔察带领一个大队在瑷珲城武装游行了一圈,实践证明,效果非常好,据反馈回来的情况显示,瑷珲城内的那些各族百姓包括预备役师团里的各族青壮看到身着关宁军服,打着关宁旗号的八旗兵时,人人脸上都震惊非常,然后就是沉默。沉默之后,那些百姓看向关宁军的眼神当中便开始出现服从和认同。

六月初八日,骑兵师团接到命令,立即向呼玛尔,达呼尔,班德塞等黑龙江境内大小城池进发,务必在六月十五日前彻底拿下黑龙江全境。赵强则率领近卫师团、后卫师团向宁古塔出发。同日,远在东方的前卫师团在师团长胡旺的带领下向吉林进发。

第三章 龙颜大怒

六月的北京城闷热难当,和个大火炉子一样,叫人从心里耐不住这热,定不下心来。这还没到暑气,就如此酷热,不知大暑来了后,又要遭得哪般子罪。

刚刚天空有了几片乌去,也响了几声闷雷,但迟迟不见有雨点落下,等了片刻,那乌去竟然散了,又露出炙人的太阳来,再加上御花园里老是叫来叫去的知了,连带着南书房里的康熙也是一阵心燥。他是天子,大清的皇上,亿万臣民的主子,自然屋中有避暑的冰块,身上也只穿了件薄薄的丝衣,桌上还有冰镇的梅子汤。论理外面太阳再毒,空气再闷热,他这南书房内也是凉快的,这从侍立在一边的索额图和明珠二人一点汗珠也没有就能看出。但不知怎的,康熙就是心神难宁,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烦躁不已,那透心凉的梅子汤都不能让他的心绪安定下来。见皇上这样,索额图和明珠二人也不敢说话,小心的站在那不敢吭声。

“台湾的事办得还不错,姚启圣虽然死了,好在还有陆之远,有他在,台湾的事情朕总是能宽下心的。不过若是姚启圣还在,朕岂是仅能宽心而已,唉…”

随手将手中的一份折子放到桌上,康熙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起身有些烦燥的走了几步。

姚启圣是去年十一月去世的,死时才六十岁,可以说他的死是因为操劳过度而致,所以听皇上说到姚启圣,索额图和明珠二人的脸上都有些遗憾之色。不过明珠是真遗憾,因为姚启圣是他推荐的,一直也是他的人。索额图的遗憾却不是真心的,因为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个有些疯颠的姚矮子,而且皇上拟提拔接任福建总督的陆之远也不是他的人,而是明珠一党。插手不了福建的事,多少让他有些遗憾,当着皇上的面,这脸上的功夫还是要下足的,看起来痛心的样子一点也不比明珠差。

康熙虽然心绪不宁,有些烦燥,但他脑袋还是清醒的,冷眼旁观这二位“相爷”,正要借机敲打敲打二人,却有内侍过来通报说高士奇来了。

“奴才高士奇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士奇一进来就跪了下去,冲康熙磕了三个响头。

“你来的正好。”

见到高士奇,康熙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方才的烦燥去了不少,笑着指了指放在明珠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然后开口说道:“去年冬天事情多,开春又要安排博学鸿儒恩科和北征大军的事,一直不得清闲。朕原想这个月出巡盛京,如今也只好往后推推。你那些折子朕不看也罢了,连篇累犊,说的都是靳辅的事,朕这会子没精神。你先讲讲,下头都说些什么?”

高士奇知道,皇上虽然现在不看,但晚上肯定还是要带着黄匣子回宫一字不漏地细阅,所以他不敢在这上头弄什么玄虚。迟疑了一下,笑道:“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该罢去靳辅总督职衔,流放黑龙江;有的说应抄家折产赔补;有的说罚俸调任;有的说应锁拿进京严审问罪。刑部议得最重,应赐靳辅自尽……”

“噢?议得这么热闹的?”

康熙看了看明珠:“靳辅是你荐的,你怎么看?”

“皇上,靳辅办砸差使,罪过不小。奴才举荐不明,也有误国之罪,求皇上一并处置。不过...”明珠话锋一转:“皇上明鉴,河督一职历来是个不讨好的差使。罢了靳辅着谁替补?这件事颇费筹思。”

高士奇听了明珠说的话,笑着说道:“咱们远在京师,没有实地察看。据江北地方官来京说,靳辅从河淤之处,夺回田地一万多顷。所以奴才的意思,靳辅虽然这次误了事,但还是功大于过。皇上想必记得,水塘铺大堤,原打算用六十万两银子,工部的人还笑话靳辅,说他是花小钱邀大功,可如今只花几万两就完工了。以此看来,似乎也不可说靳辅全然无能。”

靳辅到底有功还是有过,康熙心里可是有一面镜子的,听了明珠和高士奇的话,知他二人这是在替靳辅开脱,自己也是不打算治靳辅的,所以他看了看前方窗格子,过了好大一会,才叹息一声,说:“功是功,过是过,有功要赏,有过也不能免罚。你们说京师离河工太远,这倒是实情——出事的那段河道是个什么样子,朕总该实地瞧瞧才好,若是就这么听了下面的议论把靳辅给治了罪,对他未免不公!”说着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外头一晴如洗,骄阳当空的天空,喃喃说道:“朕急于要去盛京,祭陵当然是件要紧事,更要紧的是要见漠南蒙古的各旗王公,商议一下如何对付罗刹国的事。如今,罗刹国在黑龙江一带搅得厉害,彭春他们虽然胜了几仗,但都是小打小闹,没伤得了罗刹人的筋骨。现在虽然围住了雅克萨,但胜负未决,又好些日子没个音信过来,朕这眼皮老是跳得厉害。另外喀尔喀王公送来军情,说是准葛尔的葛尔丹越过了杭爱山,已在流沙河安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唉!想不到平了三藩,收了台湾,朕还是有一大堆棘手的事要办,朕这江山老是有人惦记着!”

明珠闻言忙笑道:“罗刹和葛尔丹不过是撮跳梁小丑,何劳圣虑如此?奴才想着,不如等彭春那边把罗刹解决了,再调他们去对付葛尔丹,依奴才看,以彭春的本事,对付葛尔丹绰绰有余。他准葛尔部不过近些年才崛起,家底其实倒也不厚,只不过朝廷暂长鞭长莫及顾不上他而已,若朝廷真的要对他动手,他准葛尔部的覆灭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因此皇上不要太过忧虑,这会还是等彭春的捷报吧。”

听了明珠的话,康熙却是摇了摇头,有些不快的道:“你明珠掌兵部多年,也算是知兵的人,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要知道葛尔丹剽悍难制,比起罗刹人来,他对咱大清的威胁更大!现在他领了几万铁骑越过杭爱山,想干什么?你看不出来?葛尔丹这是想把喀尔喀给吞下去啊!你给朕说说,一个只占了咱们几处边荒之地的罗刹和一个吞并了漠北蒙古的葛尔丹,哪个才是要先对付的?”

“奴才愚钝!”

明珠有些汗颜,听皇上语气有些重,吓得慌忙跪了下去。其实罗刹和葛尔丹谁轻谁重,他如何能不知,但眼下筹措北征大军已经让国库空虚,如果皇上现在再要调集大军远征准葛尔,且不说这兵从哪调,单是这开拨粮饷可就是天大的难题。他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想让皇上不要着急,等一等,等彭春那边把罗刹人赶走,再调北征大军去对付葛尔丹,如此既可避免两线作战,又可省下一大笔钱粮,何乐而不为呢?葛尔丹虽强,但漠北诸部也不见得他一口就能吞下去,总是要有几场恶仗才能见分晓的,这会葛尔丹正骄横,冒然出兵胜负难说,还是等他和漠北诸部交过手再说也不迟。现在听皇上的口气,怕是动了出兵葛尔丹的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明珠心下焦虑,嘴里说着奴才愚钝,眼睛却求救似的瞄向高士奇,他知道,能说动皇上的怕只有他高士奇了。

索额图在旁冷眼相看,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户部是他掌着的,国库有多少家底他最清楚,当然知道眼下不是打葛尔丹的时候,但难得见明珠这个主战派为难,也乐得见他怎么和皇上解释,有些幸灾乐祸的在那看好戏。

高士奇见明珠向自己求救,却是不知怎么和皇上说这事,正斟酌时,就听皇上叫了自己:“高士奇,你发什么呆?怎么不说话?”

“哦,回皇上!奴才在想两句话。先驱罗刹,再定西北乃是皇上既定的国策,还是不要轻易改动的好。”高士奇就是高士奇,很快就想到康熙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八个字“先驱罗刹,再定西北”,当下就拿出来应对了。

“先驱罗刹,再定西北”的确是自己前年就定好的国策,高士奇这会把八个字提出来,康熙听了只能点了点头:“是啊,无甲兵之盛,无盈库之禄,断难用兵西北。眼下各地方定不过两三年,一时还难以恢复,若是现在就对西北用兵,国库是难以承受。先帝有遗嘱,让朕不要加百姓们的税,朕一直记着呢,看来,也只有等北边罗刹平定才能考虑对西北用兵的事。”返身走了两步,又有些焦虑的问明珠:“彭春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过一个月了,还没个折子过来的?他想干什么?难道一个小小雅克萨当真就那么难以啃下来吗?不管拿没拿得下来,他总得给朕个音信啊,现在一个折子都不递的,他是怕朕责罚他还是怕什么!”

康熙越说越气:“伏尔哈那边也是的,上个月还有消息传回来,现在却也是连个动静也没有!朕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哼,难道彭春胆子大到把所有的军情都封锁了吗!要真是这样,他眼里还有朕这皇上吗!”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康熙这一动怒,吓得高士奇和索额图忙也跪了下去,明珠惶恐不安,不住磕头:“奴才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去探,看彭春到底在干什么!”

“派人,马上派人去!朕一天都等不急!”

“高士奇,给朕拟旨,问问他彭春究竟想干什么!”

“带了这么多兵,拿了这么多饷银,却连个雅克萨都拿不下,他彭春无能!”

“你明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就不晓得派人去问问,去催催的,什么事都要朕急了,你们才去办吗!”

“......”

南书房里传来的都是康熙愤怒的咆哮声,声音远远传去,吓得书房外的大小太监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热天却好像如置冰窖当中一般:龙颜大怒,龙颜大怒,咱皇上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这大臣们倒底是怎么办得差把皇上气成这样呢!

.............

本书被投诉有种族歧视,要求封书,郁闷。

第四章 心性大变的伍枫秋(上)

“杀!”

望着前方城门洞开,毫无戒备的达呼尔城,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千户伍枫秋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起来,大喝一声后,当先打马朝城门冲了过去,身后的骑兵见千户大人身先士卒,俱是一振,也跟着呐喊一声“杀啊!”争先恐后的朝城中冲了过去。35zww.com

清晨的达呼尔城一片安静,城内的居民有的刚起床梳洗,有的正在收拾农具准备出城收割麦子,城门处的守兵却大都在打盹,这会离换岗还有半个时辰,百无聊赖的守了一夜,屁事也没有,除了打盹睡觉就是吹牛打屁,没一点正经事,城门就这样大喇喇的开着却是一点警觉都没有。这也难怪他们,自打太祖皇帝龙兴关外,这达呼尔城就几十年没受过兵灾,虽说北边朝廷的大军正在和罗刹人交手,但离得远了,又不是眼前头的事,鬼知道那罗刹人长什么样子,打得再惊天动地跟咱达呼尔也扯不上关系,该干吗还得干吗。

斜着眼睛瞥见几个相识的旗丁正带着十来个阿哈要去城外收麦子,懒洋洋的打个招呼后,几个清兵又眯糊着埋了下去,天热,人容易发困缺觉,多睡一会总是好的。见他们这样,旗丁阿哈们见怪不怪,笑骂着赶着马车出城了。

然而当马车刚出城门的那刻,最前头的旗丁们却全部愣在了那里,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前方,他们清楚的看到一大群骑兵正黑压压的快速往这边冲来,挥舞着的马刀和狰狞的面孔看得是再清楚不过。

“敌袭!敌袭!”

阵天的喊杀声和剌耳的“敌袭”声打破了城中的安静,那些才起床的旗人、各族百姓们被东城传来的动静搞得莫名奇妙,一个个走出屋子朝东边看,都纳闷着这光天化日,朗郎乾坤的哪来的敌袭?。

等看到东城的街道上突然出现无数骑着战马,挥舞着马刀喊杀过来见人就砍的的骑兵时,他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叫喊着要回屋拿兵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转眼就被冲上来的关宁骑兵一刀劈倒在地上。35zww.com

“杀!”

伍枫秋一刀劈掉一个清兵的胳膊,看着眼前那些惊慌失措四散而逃的清军和旗人后,他凶性大发,一种强烈的报复感让他难以抑止的兴奋,高声叫道:“反抗者格杀勿论!”

“反抗者格杀勿论!

骑兵们高声重复着千户大人的命令,在控制住城门后,他们开始下马冲进旗人的屋子,看到有拿刀箭的立即乱刀砍死,有些旗人少年拿着木剑“啊啊啊”的叫着想冲上来替他们的父亲报仇,也被骑兵们毫不留情的杀死。目睹丈夫和儿子被杀的旗人妇女崩溃般的冲上去抱住他们的尸体嚎啕大哭,有的抓着剪刀和陶碗就要上去和杀害他们亲人的凶手拼命,却被骑兵们随手一刀砍得脑浆飞溅出来。

城中只有一个佐领的达斡尔兵和两百多镶红旗的旗丁,还有一百多阿哈,如果城门没有被破,凭借城墙的保护他们还可以守上一守,但现在城门被破,对方的骑兵风一般的冲进城中见人就砍,还没有清醒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清军们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各顾各的想法逃命了。

整个达呼尔城已经乱了套,哭叫声和惊恐的尖叫声彼此起伏,被惊飞的母鸡更是从这间屋顶飞到那间屋顶,还未来得及歇上一脚,又被吓得飞到另一处屋顶。到处都是逃跑的人群和追赶的关宁军,不时有落后的清兵、旗丁还有那些阿哈们被撵上来的关宁兵砍翻在地。偶有几个悍勇的持刀迎上去,却被人数多于他们几倍的关宁兵团团围住,转眼就被打死。

“把额尔格给我搜出来!”

见局面被己方控制,那些清军和旗丁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后,伍枫秋心中大定,一把拽过挥着斧头要冲进一间屋里的亲卫黄四海,拉着他便往百米外的佐领府冲去。直觉告诉他,达呼尔城的佐领额尔格肯定就在他的老窝里!

“他们冲过来了!”

守在佐领府外的十几名清兵和二十多个旗丁见叛军朝他们冲了过来,吓得对视一眼,随即大叫一声“跑吧!”,丢下手中刀剑就四散跑了开去。

“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佐领府内,额尔格的老婆连哭带叫不断推着酒还未醒的额尔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见屋外的清兵和旗丁都已经跑了,吓得再也顾不得额尔格,疯了一般朝后院跑去。嘴里失魂的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伍枫秋带着黄四海等亲卫冲进佐领府后,便见到烂醉如泥的额尔格跟个死猪一样躺在床上,冷冷的看了一眼还在梦中的额尔格后,伍枫秋二话不说就从黄四海手中抢过斧头,毫不留情的剁在了额尔格的脖子上,“噗哧”一声,鲜血如泉般喷射,溅得伍枫秋和亲卫们满脸都是。伍枫秋却是眨也不眨一眼,一脚将额尔格的人头踢飞到屋外,然后将斧头重重扔到黄四海脚下,喝道:“传我命令,凡持械者,一律斩杀!命令第一大队守住城门,第二大队肃清抵抗者,第三大队全城大索,不使一人漏网,绝对不能让一个鞑子跑出去!”

“是!”

黄四海和亲兵们被千户大人的凶残震了一下,慌忙应了一声便冲了出去传令。伍枫秋却留在了屋内,盯着桌子上额尔格的酒壶望了几秒后,便伸手拿过来朝嘴里灌了几大口,然后猛的将酒壶摔在地上,一把抓起额尔格的佩刀大踏步的便往屋外走去。

杀!杀光这些鞑子!杀,替那些死在鞑子手中的弟兄报仇!

此时的伍枫秋整个人都被复仇的狂热所占据,脑海中只有报仇,只有杀戮,竟将赵强不得随意屠城的命令给扔在了脑后。

小半个时辰后,城内的一个佐领清军和两百多旗丁阿哈基本上都被杀光,一些没有抵抗的也在混乱中被杀掉了。

第三大队一条条街,一个个巷子挨家挨户搜查,不论旗人还是各族百姓,全部都给撵到了佐领府前的空地上。在搜到西城时,却发现一个意外情况——在西城靠近城墙的一溜木屋中,竟然住着四五百个汉人,盘问得知,他们都是被清廷发到关外来的流犯。当中有以文犯禁的读书人,有犯事的官员,但也有很多是杀人、抢劫、偷盗等罪有余辜的犯人。

关宁军攻破达呼尔城,在城中到处捕杀清兵和旗人时,这些犯官罪民就如看客一样,团团围在自己的屋子前望着这场屠杀,没有人敢过去帮旗人,也没有人过来帮关宁军,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好像这一切不关他们事一样。

“派人看着他们,等会再处理他们!”

伍枫秋让手下第二大队的百户鄂伦春人毕拉尔派一个中队看管住那些汉人罪犯,便不去理会这些人,吩咐亲兵速去向万户大人回报呼玛尔城已被拿下。

“千户,那些靼子妇孺怎么办?”

第二大队的百户麻勒吉也是鄂伦春人,与毕拉尔、洛尔等人一样,都是最先投附关宁军的异族军官。不过他现在的汉语说得很流利,从口音上听没有人会认为他是才学不到一年。麻勒吉的左脸被一个反抗的清兵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淌得满脸都是,他却擦也不擦一下,就这样血容满面的走到伍枫秋面前。

“走,去看看。”

第五章 凶性大发的伍枫秋(下)

伍枫秋看了麻勒吉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便朝那些旗人妇孺走去。路上见自己的亲兵郝林正举着一根木棍傻傻的盯着地上一具阿哈尸体发呆,他觉得奇怪,问了周围的士兵才知道这个阿哈是郝林杀的。

赫林严格说来还是个孩子,因为他的实际年龄还不到十五岁,当他的父母家人听闻雅斯克来了汉人的队伍后,便带着他举家去投关宁军。虽然打大明万历年后,赫家的祖上就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再也不能回归故国,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心中都有个故国的梦,他们永远也忘记不了自己身体里所流淌的血液是汉人的血,忘不了自己是大明的子孙。所以故土虽然已经被鞑子占领,他们成了亡国奴,成了有家无法归的游子,但无数和赫家一样的明军后人却能在梦中看到祖上相传的故乡情景,可惜,每次梦到的都是那么的模糊,那么的陌生。梦醒之后,只剩满肠愁绪和失落...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与生活在这片极北之地上的众多部落一样,明军卫所后裔也受到了罗刹入侵的威胁,他们经常要不断的变更自己的栖息地,才能躲避罗刹人的侵扰。其实他们可以往南边迁移,但南边却是鞑子的地盘,这些明军卫所的后裔是打死也不肯寄鞑子篱下的,所以他们只能独自承受罗刹人对他们的伤害,苦苦挣扎,艰难的在这片苦寒之地求存。因此当听说有一支汉人的军队来到了这片土地,而且专门打罗刹人后,赫林的父母和家族的长辈们不约而同的决定举族相投,他们相信那个传闻中的关宁军一定可以保护他们。

一个在迁移时病死的老者如此告诉他的后人:“我们是汉人,世世代代都是汉人,无论我们身在何方,我们都不能忘记我们是炎黄子孙!大明虽然亡了,但我们汉人没有亡,我们的种族还在,我们的同胞还在...我这辈子是再也听不到老家榆林的秦腔了,但你们却可以...去吧,去投奔关宁军,我相信一支敢打罗刹人的汉军一定可以让你们回到故乡的...”

经过图古尔斯克时,赫家和一同来投的十几户家庭被关宁军收容,在询问他们中的青壮男子是否愿投军时,赫林第一个举起了自己的手。当时他还只有十四岁,看上去身单力薄,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一般,稚嫩的脸上甚至还是红扑扑的一片。

伍枫秋看到赫林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在征得赫林父母的同意后,他将赫林收作了自己的亲兵,将他带在身边,他想亲自培养他,将这个孩子锻炼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将来随着自己一起杀回故乡去。很多时候,人已中年的伍枫秋总是将赫林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有时候甚至他自己都这么想:也许这个孩子将来真的可以替我送终。

空闲的时候,伍枫秋总是悉心教导赫林杀敌的本领,还和他讲些关内的故事,每次与这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伍枫秋都很开心,发自心底的开心。

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缜密,刚才打马率部冲进城中时,脑子里突然涌现出无比强烈的复仇之心,竟只光顾着杀清兵将赫林给抛到脑后去了。

赫林虽然也跟着伍枫秋打过罗刹人,但每次都只是在后面看,因为伍枫秋并不让他上阵杀敌。教导归教导,但赫林毕竟才十五岁,身子骨还没长成,力气有限,现在让他去拿刀杀敌和让他送死没什么两样。

以前伍枫秋很少亲自率部冲锋,这次却破了例,他这一破例可就苦了赫林了。跟着冲进城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跟丢了千户大人,而眼前所见的却是一片残酷的厮杀,无数的尸体倒在他的面前,无数的残肢抛落在他的马下。

赫林毕竟还是个孩子,见到这血淋淋活生生的杀戮,心中不由害怕起来,一个不慎竟从马上摔了下来。起身之后他就想跑,跑到城门的安全地带,没想到才跑几步却迎面撞上这个阿哈。两人都想跑,却都以为对方要杀自己,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这个阿哈倒霉,还是郝林幸运,竟然就被郝林用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打死了。

杀了人后的郝林浑身酥软,吓得七魂走了六魄,就这样傻傻的盯着阿哈的尸体看,一直没回过神来,直到伍枫秋发现他。

听完士兵的讲述,伍枫秋顿了几秒后,上前一把拉过郝林,喝道:“杀个人而已,你如此害怕做什么,又不是杀你!走,既然你已经杀了一人,我就让你多杀两人!”

“啊!”

郝林一听伍枫秋还要自己杀人,惶恐不安的便要摇头,却被伍枫秋不容分说的一把拉着直往前走。

放下武器的清兵、旗丁连同他们家属还有阿哈们的老婆孩子大概有六七百人,另外还有四五百各族百姓,现在都被围在佐领府外的空地上。额尔格的老婆也没有跑掉,面无人色的蹲在那里浑身发着抖,不时还把身上的首饰揣到别人怀里,往常费尽心思搞来的这些首饰此时就好像是毒蛇般扎手。

见到伍枫秋,第三大队百户吴军旧部出身的万松忙迎了过来:“千户,这些人是不是留待总制府派来的人接手?”

伍枫秋冷冷扫了一眼那些蹲在地上的清军家属和各族百姓,却是将头扭了过去,淡淡道:“我们人手不够,要赶快收拾城内,赶往呼玛尔,没法分兵来监管他们。”

万松闻言一愣:“千户的意思是?”

“怎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伍枫秋瞄了一眼万松,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万松一凛,知道千户大人想要什么了,迟疑数秒,犹豫道:“可是大帅有令,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伍枫秋给打断了。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执行本千户的命令吧。”

见千户语气不容置疑,万松忙应道:“是,千户!”转身挥手招来几名小旗,对着他们吩咐了几句。那几名小旗听了之后,都是怔了一下,抬头去看伍枫秋,却见他正背着手望着城西。

万松见状,不快的催道:“还不快去!”

“是,属下这就动手!”

几名小旗点点头,分头跑了开去将命令传到各部士兵耳中。那些士兵听到这个命令也一样都呆了一下,直到同伴催促,才有些不情愿的朝空地中间走了过去。被围着的这些人当中虽然有清兵和旗丁,但大多数却是老弱妇孺,这些出身于各部的关宁兵们对于杀掉他们的命令有些难以接受,但服从的天性和对上官的绝对服从还是让他们提起手中的刀剑向空地中间走去。

那些旗人妇女见关宁军拿刀朝自己走过来,吓得尖叫着把自己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浑身直哆嗦,有的想开口求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妇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一声不吭的蹲在那里,脸上毫无害怕的神情。不过这些士兵们虽然拿着刀剑走到了她们身边,却没有马上举刀,而是还有些犹豫的互相望着,神情中都有些不忍。

清兵和旗丁阿哈们从这些拿着刀剑,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敌兵身上看出了不妙,他们开始低声说着什么,很快就有十来个人跳了起来想夺刀,但很快就被当场斩杀。屠刀伴着鲜血镇慑住了那些想反抗的清兵旗丁,他们不住的后退着,眼神之中惶恐不安。

伍枫秋虽然背着手望着城西,但耳朵却一直听着身后,见迟迟没有听到惨叫声,眉头皱了一皱,转身朝空地中走去,然后环顾四周,突然朝那些士兵咆哮道:“怎么?你们下不了手吗!是不是觉得杀掉这些老弱妇孺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士后们都被伍枫秋的咆哮震住了,没有人敢说话,站在伍枫秋身后的麻勒吉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半响,万松才硬着头皮走到伍枫秋身边,小声说道:“千户,她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孩子,弟兄们实在是有点下不了手…”

话还没说完,就听伍枫秋吼道:“下不了手?!你怎么不想想当初她们的父辈是如何对我们的老人孩子下手的!你难道忘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吗!难道你忘记了四川千万大明子民被靼子屠得一干二净吗!难道你忘记有多少我们的姐妹被那些畜生奸污吗!…你难道忘记死在鞑子刀下的吴军弟兄了吗!你难道忘记被鞑子诛灭一尽的王爷后人了吗!咱们数十万弟兄随着王爷起兵,到了剩了几人?他们哪去了!你说啊!...”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伍枫秋突然冲到一个旗人妇女面前将她拉了起来,拎着她的衣角朝四周的士兵叫道:“这些人平时怎么对你们的,难道你们也忘记了吗!她们当我们是什么?是奴才!…这些人平时根本不将我们当人看,你们现在倒可怜她们起来了啊!…也许你们是看她们可怜,想给她们一条生路,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们男人活着的时候是不是给你们活路了!你们告诉我,你们当中有哪个没有被鞑子欺压过!”

重重的将那旗人妇女摔倒在地上,伍枫秋悲愤的吼道:“你们以为我想当刽子手,想当屠夫吗!...我告诉你们,要么不反,既然反了,就要做到底!鞑子与我们只能有一个存活,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没有同情与可怜之说,如果我们不杀他们,等到哪一天我们落在他们手中时,他们却是不会给我们活路!”说到这里,伍枫秋停了下来,环视四周一圈后有些痛苦的叫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想,大帅说过不得屠城,但本千户现在告诉你们的却是,对待这些鞑子,不论老弱妇孺,统统要杀了,斩草除根!如果大帅要惩罚,本千户一人来扛!现在,你们马上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千户!”

听了伍枫秋的这番咆哮,万松一抹脸上的鲜血,大声吼道:“如果大帅真的要惩罚,就先处罚属下吧!”说完一把抓过额尔格的老婆,手中的尖刀毫不犹豫便捅进她的身体,面目狰狞将她往后推了几步,然后“扑哧”一声拔出长刀,一脚将她踢在人群中,吓得那些女人孩子尖叫着往两边躲去。

千户大人说得对,那些鞑子狗官来收我们税时可不曾半分同情过我们,只知道让我们一年交得比一年多!

麻勒吉一看万松动手了,眼睛通红的也将手中长刀往那些老弱妇孺一指,朝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叫道:“别愣着了,执行千户大人的命令,给我杀啊!”

“杀!”

士兵们朝伍枫秋看了看,又朝麻勒吉、万松他们看了看,同时举刀朝人群中砍去……

“杀!”

赫林也闭着眼睛举着长刀跌跌撞撞的冲进人群中....

六月十一日,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千户伍枫秋率部尽屠达呼尔城内居民,连同守城清军包括老弱妇孺在内,满城两千一百四十口人无一存活。

第六章 大清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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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杀的时候,有二三十个阿哈哭叫着说他们也是汉人,但经盘问后,才知道他们是汉军旗的人。万松问过伍枫秋是不是留下这些人,可是都被伍枫秋下令杀了,因为他说这些人连祖宗都不要了,还留着干什么。他们这会害怕了,说自己是汉人,可之前恐怕是以旗人为荣吧,这等不仁不义,无廉无耻之人,留在世上就是一群败类,不如一刀杀了眼前干净!

郝林也用伍枫秋给他的佩刀杀了两名旗人老妇,等到杀第三个时,却是已经不用伍枫秋的强迫,而是自己大吼一声便砍了下去,之后更是主动去人群中拉人。见他这样,伍枫秋的脸上露出慈爱之色,因为他从郝林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当年那个与母亲离别哭得死去活来的少年,现在已然成了一个为了活下去双手沾满鲜血的中年人……

变成这样,伍枫秋也不想,但也不后悔,更不难过,因为每当想起那些死在鞑子刀下的吴军同袍,他的心里总是如刀绞般痛。当年被俘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八旗兵把一千多吴军家属赶到了一个山凹里,然后纵马践踏人群,那些妇女和婴儿的哭叫声比现在所听到的更让人心碎,更让人疯狂,更让人绝望。

对鞑子们就得足够心狠,足够残忍,仁义对于造反者而言,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时才能偶尔施舍出来,否则别人不会说他仁义,而会说他傻,不识时务!

伍枫秋想不通为什么大帅要收降那些清军组建什么满洲联队,在他看来,就不应该留着那些吃过人肉的鞑子,应该把他们统统杀了,一了百了!可是大帅既然决定了,说什么要以满制满,他身为属下只能服从,没有办法去改变大帅的决定。但改变不了大帅的决定,他却可以改变自己,他可以要求自己做一件事,那就是将所俘虏的鞑子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斩杀!

如果大帅要治我的罪,就治好了。在没有解除我的联队千户之职前,我要让关外的鞑子对我伍枫秋的大名刻骨铭心!我要让我的骑兵第一联队成为鞑子做梦都害怕的恶魔!

望着那些苦苦求饶和凄惨哀叫的老弱妇孺们,伍枫秋的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感与满足。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杀!杀!杀!把他们统统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

“千户,城西的汉民当中有几个老头请求见你一面。”

伍枫秋和万松、麻勒吉他们正望着士兵们将那些尸体往城外抬时,毕拉尔从城西跑了过来,告诉伍枫秋有人想见他。

“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他们。走,咱们去会会这帮汉民,看他们都是何方庙里的土地公。”

伍枫秋笑着朝万松吩咐了几句后,便和麻勒吉带着黄四海等亲卫往堡西走去。到了之后,就见有四个老者站在那里紧张的朝自己这边看着,在他们身后几十米的距离处则是那几百个发配过来的犯官罪民。有几十个人手里还握着木棒、菜刀等物,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关宁兵。不时还低头窃窃私语,脸上满是疑虑和不安。

“哼。”

伍枫秋扫了一眼那些拿着棍棒菜刀的汉子,心中冷笑一声,视线从那些人身上移开,径直走到那四个老者面前扬声问道:“你们找本官有什么事?”

“原来阁下就是伍义士,果然一表人材,英雄了得!”

一个辫子油亮的老者往前走了一步,朝伍枫秋作了一辑,先是不着调的拍了个马屁,然后才小心的说道:“伍义士领众位英雄杀官造反,真是大快人心,我等由衷敬佩!”

他嘴中只叫伍枫秋为“义士”,却不是遵照毕拉尔的交待称呼伍枫秋为“伍千户”或者“伍大人”,显然他们已经商量好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些一定程度上算是“解救者”的关宁军。

见这老者保养极好,快六十岁的人了,皮肤还白嫩如孩童,再见他那辫尾还用布包着,伍枫秋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有些厌恶的瞅了他一眼:“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老者见伍枫秋问自己是什么人,忙有些自豪道:“老朽李济白,顺治十一年殿试忝居二榜十三名,曾任济南知府!为官数载,造福百姓甚多!”

“你们几个呢?”

伍枫秋待他说完,连声幸会也不道一声,便侧脸问另外三个老者,李济白左侧的一人忙恭敬的回道:“老朽原礼部主事曹文,康熙元年同进士出身。”他身边一个较之要年轻几岁的也跟着回道:“我是原苏州府吴江县同知张少德,与李大人一样,也是顺治十一年二榜进士!”

“你呢?也是进士老爷出身吗?”

伍枫秋的视线转到最后一人身上,那人倒没有前面三人脸上的自豪,脸红道:“老朽原通州府同知王运丰,惭愧得很,我不敢与李曹张三位进士大人相比,只是个举人出身而已。”

“噢,原来四位都是清廷的官老爷。”伍枫秋略带讥笑问道:“可不知为何四位放着好好的官老爷不做,却沦落到这关外苦寒之地与罪犯呆在一起被鞑子奴役呢?”

“这个…”

四人好像被噎着一样,你看我,我看你,却说不出话来,脑袋也不由自主的往下低了低。

见状,伍枫秋大手一挥:“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除了循脏枉法、收受贿银、欺男霸女这类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四位能犯什么事被清廷给发配到这里来。”

见四人脸色尴尬,伍枫秋话锋一转:“说吧,你们找本千户有什么事?”

“呃…是这样的。”

见伍枫秋问这个,李济白忙抬头道:“我等见众位好汉把旗人都杀了,拍手叫好之余却想问问伍义士,你们何时离开这里,我等也好在你们走后收拾残局,好在官府派人来时能据实回奏,以免被误会我等也…”说到这里,李济白却住口不语,有些害怕的望着伍枫秋。

“你等也什么?”

伍枫秋实在是厌恶这人,见他说话还留个尾巴,不由怒道:“你们是怕被官府误会跟我们一起造反是吧?!”

“是,是…噢…不是,不是…”

李济白见伍枫秋动怒,吓得在那不停的用袖子擦拭额头,话也说不全了,唯唯喏喏道:“老朽是想说…不是,老朽不是想说…唉,老朽的意思是…”

伍枫秋被他这样搞得有些不耐烦了,喝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罗里罗嗦什么!”侧过脸去不再问他,朝张少德、王运丰三人看去:“我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何而来,除了想让我赶紧带人走之外,也是怕我像对待那些靼子一样把你们也杀光是吧?”

“……”

伍枫秋说得太过直白,张少德三人不知说什么好,怔怔的望着他不说话。

伍枫秋不去理会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放心好了,我们造反杀官是为求活路,断不会连你们这些同胞也杀的。只不过几位也看到了,我部下人马不多,马上又要去再攻靼子其他的堡垒,所以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愿意与我们一起干的,还请几位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现在就出来随我们一起走。至于其余的人嘛,是继续留在这里等靼子派人来还是自寻出路,本官可管不着。”

“啊?好、好,我等这就去将伍义士的话对他们说,伍义士放心好了,若是他们中有人愿意追随义士,我等绝不阻挠!”

见伍枫秋不与他们为难,李济白和张少德四人高兴的看了一眼,便要回去将伍枫秋的话告诉那些正在等候的人,却是不敢立即就走,在那一齐看着伍枫秋,等着他发话。

“嗯,去吧。”

伍枫秋大方的冲他们一点头:“请几位动作快些,我们还要赶着出发呢。”四人刚要转身时,耳边又传来伍枫秋的声音:“四位不是进士出身,就是举人出身,这胸中的学问肯定是大得很,我这正缺几名师爷,不知几位可有…”

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济白像是听到什么可怕之事一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张嘴就道:“我等大清子民,熟读圣贤之书,纵使不能再食皇俸,也不能与尔等这些反贼…”说到这里,李济白脸一下白了,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惶恐不安道:“老朽失言,老朽失言,伍义士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李大人不用如此害怕,你说得又没错,我怎会往心里去。”

伍枫秋缓缓的扫了张少德三人一眼:“想必几位也是要当大清子民,而不愿与我们这些反贼同流合污的喽?”

“这个…”

三人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明确的告诉伍枫秋,他们这大清顺民是要子子孙孙当下去的了,哪怕现在是被革了职,罢了官,发配到关外来给旗人当奴才,这顺民还是要当下去的。

伍枫秋也不动怒,似笑非笑道:“几位既然不愿,本千户也不会强求,你们回去吧。”

四人一听,如蒙大赫,忙跟伍枫秋告个辞,转身便回到人群中。

“千户大人,真的要放过他们?”

待四人走后,麻勒吉走近伍枫秋身边,指着那些人说道:“留着这些人对我们可是个大患。”

伍枫秋吸了口气,缓缓道:“你也看到这四个老头对清廷的死忠了,若是放了他们,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肯定就要派人去通风报信,所以这些人是断然留不得的!”

见伍枫秋没有放过那些人的意思,麻勒吉有些不解了:“那为何千户大人要对他们说这些话呢?”

伍枫秋微微一笑,道:“对方虽然有几百人,但人心各异,我想总会有一部分人不甘心在这关外再受苦的,眼下我们正缺人手,多一些力量总归是好的,所以我让这四个老头去传话。”

“原来如此!”

麻勒吉恍然大悟,点头道:“一旦那些愿意跟我们干的人出来后,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不用了。”

伍枫秋扭头指了指正领着人过来的万松:“我已让万百户准备了,等会你让人给过来的汉民们造个册,暂且编入你的麾下,记住,可得把他们控制好,绝不能让他们溜了。”

麻勒吉闻言一拍胸脯:“千户大人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第七章 言而无信

李济白、张少德四人回去将伍枫秋的意思一说,这些个罪民立时分成了两派,有当即就要投关宁军的,也有任凭同伴怎么劝,死活也不去投这“叛军”的。

“我彭家世代没有出过一个刁民,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咱现在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能和他们这些叛匪混在一块,这刀口上舔饭吃的活计可不是咱老彭家能干的。爷几个要去尽管去,我老彭不拦着,但你们也别硬拉我,咱关内还有老婆孩子,还想着回去热炕头呢。这要真是随了这些叛匪杀官造反,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跳吗!”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拼命的推开要拉自己去投关宁军的同伴,脸都急得白了。

见他这个样子,好心拉他一起投军的几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一个只剩半边眉毛的黑汉忍不住哼了声:“得了吧,你彭家还世代奉公守法呢,亏你好意思说这话的,要真是这样,你彭余财怎么就到了这关外的?”

彭余财当初做得是拦路打劫的无本买卖,这会被人家当面揭老底,老脸一红,遂既把腰一叉,伸手往那无眉黑汉脸上一指:“嘿,你小子跟爷抬杠是吧!要不是当初爷把窝头分你一半,你小子能活到今天?”

一听这话,无眉黑汉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他刚来这达呼尔城时,因为冒犯了一个旗人,结果被打得半死晕了过去,这彭余财倒好,以为他死了,竟然把属于他的窝头给拿了去,后来见他醒来这才退了半个回来。这事他一直窝在心里,若不是彭余财讨旗人的好,当了个小工头,他早就揍他了。现在见他大言不惭的把话反过来说,黑汉恼了,城里旗人都死光了,谁还管得了谁,拳头一握便要去揍彭余财,却被身边另一个汉子给拉住了。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汉子拉住黑汉,看了一眼有些害怕的彭余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周围的人群叫道:“我记得当年听说书先生讲楚汉时,那先生曾说过有个叫啥陈…陈胜的家伙说过句什么…什么来着?…我想想…噢,对!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咱大伙现在的情况就和那陈胜一样,不如跟着关宁军一块反了,好歹也能搏个富贵!难不成真傻乎乎的留在这等官府派人来把咱再当牛马使吗?”

“王将将相宁有种乎?”人群有人不解的问道:“吴大哥,这话啥意思啊?”

吴庸挠挠头,他书读得少,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反正当年说书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可是真激动。当下半知不解的解释道:“就是说天下这当官的难道天生就是当官的命吗?还不是拼出来的!咱现在有家不能回,在这关外累死累活的给鞑子当牛当马,就不是他娘的人该过的日子!现如今人家关宁军杀官造反,要反鞑子的江山,咱们这帮人好歹也是汉人,往常没机会拼一下,这会有了机会,可千万得抓住!大伙别犹豫了,裤裆里还有卵子的就跟我吴庸一起拼一回,赖活不如好死,像个爷们一回!”

“吴庸,你去投他们归你去,在这煽动什么!”

陈济白和张少德他们在远处听了吴庸的话,忍不住过来喝道:“杀官造反是儿戏吗?那可是要杀头的!朝廷待咱们不薄,咱能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吗!”

“你别在这煽动大伙了,要走赶紧自己走!”张少德胡子一翘,一脸的鄙视。这吴庸在关内本来就是一强盗,手上有几条命的恶人,也不知当地官府收了多少好处,竟没将他叛个斩立决,反而是流放到关外来。平日里与这强盗相处,本就斯文扫地,现在哪能容他再妖言惑众,还陈胜吴广,王候将相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那德性吗!

“我不跟你们说那么多了,反正这关宁军我吴庸算是投定了,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去的由你们。哥几个,咱后会有期!”

吴庸知道陈老爷、张老爷他们不待见自己,但敬他们都是进士老爷,天下文曲星下凡的大人物,虽然犯了事落了难,但也不是咱一粗人能比的。当下也不还嘴,朝他们一拱手,毅然掉头往那边的关宁军走去,无眉黑汉见了忙也跟了上去。他们这一带头,立时又有数十人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其余的人相互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又跟出去数十人。余下人的却都打定了主意,哪怕是当一辈子牛马也不去当这叛匪,让祖上蒙羞。

人群中每走出去一个人,陈济白的胡子都要翘一下,心里疼啊,但不是疼这些人走上叛逆之道,将来丢了自家性命不说还要连累家人,而是担心等官府的人过来,一查发现有这么多人跟了叛军走,他这管事的不好交待。

“陈老爷,你放心,我彭余财唯您老马首是瞻,你老不发话,小的就跟你老一辈子!吴庸他们这是自己找死,怪不了别人,老爷们也别替他们瞎操心了。”彭余财一脸谄笑的跑到陈济白身边。对这几个犯了事的老家伙,他可是真心奉承,可不敢当他们就真的是犯了事的,因为每年都有好些老家伙被朝廷给赫回去的,而且不少还官复原职,所以难保这几个进士老爷哪天一觉醒来就被招了回去,这会讨好讨好他们,将来大赫回关时,也好有个去处不是。

“嗯,还是你懂事。”

陈济白微笑的看了一眼彭余财,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与张少德他们商量余下的人应该怎么办,待会等这些叛军走了,该怎么派人去报信。

..............

“一个个来,挨个把名字,老家哪的,犯的什么事都给报一下,我们好给你们造册,这一旦上了册,你等往后就是我关宁军的人了!”

吴庸等人来投后,麻勒吉命令手下一个汉军总旗负责给他们造册。都登记好后,他带着名册找到了伍枫秋。

“有多少人愿投我军?”

伍枫秋随手翻起名册,见上面的不是*就是杀人放火,要么就是坑蒙拐骗的,看起来都不是一群善人,而且一个以文犯禁的读书人也没有。他刚才可是看了,对面的罪民当中至少有十多个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原以为这些人中会投几个过来,没想到一个也没有。

“一百六十四人!”

人数统计过,所以麻勒吉立时准确的报出了数字,顿了一顿民,斜眼朝留在对面的罪民们看了一眼,征询道:“千户,余下的这些人?...”

伍枫秋没有回答头,而是扭头叫道上:“万松!”

“属下在!”正指挥兵士清点战利品的万松闻声跑了过来。

伍枫秋将头转了过去,淡淡的说了句:“做事吧。”

“属下遵命!”

万松接令之后,挥手叫来一个总旗,对他小声交待几句,那总旗连忙集合自己的部下,冲向对面人群要将他们往城外赶。

“哎!好汉这是要让我们到哪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济白等人脸一下吓白了,惶恐不安的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贼兵”们。

奉命行事的总旗答也不答他一句,只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快走!”

“伍义士!伍义士!...”

陈济白他们不安的对着远处正看着这边的伍枫秋叫了几句,却是不见对方有一点回应。

“陈大人,这些贼兵莫不是要杀我们?”

“不会吧,刚才那伍义士可是说了,不会伤害我们的,怎么现在就变卦了呢?”

“都说了是贼兵,这贼兵的话能信吗!”

“那怎么办才好!我的妈呀,我可不想死啊!”

“张大人也别怎么怕,说不得这些贼兵只是想撵我们出城,要杀咱们现在动手不就成了,何必要赶咱们出城呢?”

“那倒也是。”

“大伙都别说话了,听他们的,咱们出城,千万不要和这些贼兵发生冲突,都晓得不?”

“晓得了,晓得了...”

三百多不肯归降关宁军的犯官罪民乖乖的被赶出城后,很快被带到了城西两里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到了山坡后,带兵的总旗突然停了下来,从马上跳下,对着他们叫道:“到了!”

“到了?”

张少德心一哆嗦,这到哪了?贼兵们这是想干什么?

陈济白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这小山坡,这才出城两里地,对方却喊到了,到底什么意思?有些紧张的硬着头皮问那带队的首领:“老朽斗胆问一句,不知好汉们到底要咱们到哪?”

“到安全的地方。”总旗皮笑肉不笑的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你们可以走了。”

“好汉们放我们走?”陈济白一怔。

总旗嘿嘿一笑:“怎么,你们不自己走,难道还要我们送你们不成?”

“不敢,不敢!”

听了这话,陈济白放下心来,面有喜色的和张少德、王运丰他们一点头,人群也是一片骚动,也不等几个进士老爷发话了,全都一窝峰往山下跑去。彭余财跑得最是积极,第一个跑的就是他,不过跑了没几步,却想起一事,又快速的掉头回来,小心的扶住陈济白:“陈老爷,小的扶你走!”

“好,好!”陈济白年纪毕竟大了,这才走两里路就累得不行,有个人扶自己走再好不过。

“告辞!告辞!”

陈济白他们走的时候还不忘和“贼兵”们作个辑,恭恭敬敬的十分有礼。

等这三百多犯官罪民走了足有一里多路时,一直立于马上冷眼看着他们的三个小旗才打马走到那总旗身边,齐声叫道:“百户!”

总旗抽了抽鼻子,冲他们摆了摆手。

见状,三个小旗突然抽出佩刀,大喝一声“驾”,打马便向山坡下驰而去,三人所部骑兵也呼的一声抽出马刀呼喝着冲下了山坡。

第八章 尚阳堡暴动(一)

立哥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粗汉,镶蓝旗的人,担任尚阳堡西门的守门官,一个没有品级的芝麻小官。***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但脾气却很暴躁,且十分爱赌,而通常是十赌九输,靠祖上战功才荫了这个守门的小官,与他婆娘冬珠住在西城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院子不大也不小,比起同城的旗人家庭而言却是十分寒碜了。两人没有子女,所以家中除了他们夫妇便是三个被分到他家当奴隶的吴逆。三个吴逆奴才分别是一男二女,男的叫肖正华,两个女的是一对母女,母亲陈氏,女儿阿云。

肖正华今年三十出头,当年吴三桂起兵后,四川提督郑蛟麟与川北总兵官谭弘起兵响应。谭弘是四川万县人,原为明朝总兵官,顺治三年,谭弘与其弟谭诣、谭文都投靠了南明永历,谭弘被封为“新津侯”,他的两个弟弟也晋封公爵。谭氏三兄弟长期割据四川一方,与南明诸将争衡,直到顺治十六年,谭弘、谭诣才降清,封谭弘为“慕义侯”,授予川北总兵官之职。郑蛟麟原明朝都司,还在清入关前,从松山来降清,官至四川提督。谭、郑二人起兵响应吴三桂后,吴封谭为“川北将军”,蛟麟为“总督将军”。而其时肖正华为总督将军郑蛟麟的总督标营中任把总,他本没有叛乱之心,但上官举兵响应了平西王造反,他也只能跟着,最后一条道走到黑,成了被发配在关外的吴逆一员。

肖正华出身四川绿营,不是吴军嫡系,照吴军老营的划分,他属于后附绿营人马,但因四川兵马响应起兵最早,所以在尚阳堡的吴军旧部一般多视肖正华等四川兵马为自家人,关系要比那些湖广出身的要亲近些。

这日肖正华被旗内佐领抽丁调去押送一批贡物到宁古塔,回来后,立哥不在家,便去见过他的老婆冬珠,向她禀报了一下差事完成后,便被冬珠差到后院干杂活。一进后院,他就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云儿,云儿!”

“肖叔,你回来了!”

厨房的门被“扑通”打开,一个梳着长辫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端着一盆白菜走了出来,连跑带跳的扑到肖正华面前,笑着说:“我娘说肖叔这两天就该回来了,昨天还说道你呢,不想肖叔今天真的回来了!”

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梳着两条辫子让人一见就十分欢喜,她的父亲是夏国柱帐下的游击,战死后留下妻子陈氏和这个女儿阿云,后来母女俩与肖正华等吴军降兵一同被发配辽东,又一起被分到立哥家。肖正华因为快三十岁的人了,一直以来都没成家,这些年孤单单的,便将阿云当作自己女儿看待,尽管自己受尽欺负不敢反抗,但若是有人要欺负陈氏母女,他却会马上站出来为他们出头。因为这个,曾被立哥毒打过一顿,后背上的那块伤疤便是当时毒打后留下来的。

肖正华对陈氏可能是产生了爱慕之意,但是这个粗壮的汉子却从来没有在陈氏面前表白过,甚至在陈氏面前说不上三句话,脸就会红得跟什么似的。更多的时候,他是将对陈氏的爱转换为对云儿的疼爱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对陈氏的爱意。***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想肖叔吗?”

肖正华一边从云儿手中的盆子里拿了一片白菜叶放进嘴里嚼起来,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粗布包着的物什对云儿轻声道:“看肖叔给你带回什么了。”

“什么?”

云儿好奇的盯着肖正华手中的粗布。肖正华本想让她猜一猜的,可是想到云儿上次在自己面前说到这红绸时的艳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笑着将粗布一层层掀开,露出一段红色的布绸。

“啊!是红绸!”

云儿从肖正华手中快速的接过红绸,开心的作势在头上两边摆弄了一下,带着些许孩子气问肖正华:“肖叔,我好看么?”

“好看,这朵红绸就是天生为我们云儿配的。”

肖正华目光柔和的望着云儿在头上摆弄那段红绸,这红绸可是他冒着杀头的危险私自溜出去为云儿买的,现在看到云儿如此开心,他也打心底感到开心,觉得再苦再累再危险也都值了。

“你娘呢?”

探头朝厨房里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陈氏,肖正华有点奇怪的问云儿,因为陈氏除了被冬珠差到外面买菜,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天到晚就呆在这个小厨房里。

云儿将红绸仔细的叠起,小心的收在怀中才道:“我娘一早被老爷带着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

“一早就出去了?”

立哥带陈氏一早出去做什么?肖正华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便对云儿道:“去,给肖叔整点热食,肖叔肚子饿了。”

“嗯。”

云儿警惕的朝前院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对肖正华说道:“老爷上次带回来一块鹿肉,我娘煮熟后便偷偷切了一小块藏在灶台下,说是等你回来后给你吃,我现在就去热给肖叔吃。”

“好,替我谢谢你娘。”

肖正华一听有鹿肉吃,咽了咽喉咙,叮嘱云儿小心点,别被冬珠发现,便在后院做些杂活。云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手脚却也麻利,很快就偷偷的把那块鹿肉热了,肖正华也不好意思独吃,分了一半给云儿,云儿说不要,却被肖正华硬逼着给吃了下去。吃完这小块鹿肉后,肖正华的肚子踏实多了,便一边干着杂活一边等陈氏回来。

然而直到天黑,却是不见陈氏回来,也不见立哥回来,肖正华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有些慌了,心也定不不下来,便一脚踢开堆在面前的几根木柴,准备去前院问问冬珠怎么回事。刚要过去,却被云儿给拽住了:“肖叔,你要做什么?”

肖正华拉住她的手道:“我去问问太太,你娘怎么还不回来。”

云儿指了指前院轻声道:“太太好像上炕了,肖叔,你带我一起去吧。”

只是找冬珠问问人怎么还不回来,肖正华也没想其它什么,云儿跟去也没关系,便点点头答应了:“那好,你跟在我后面。”说完便往前院走去。

冬珠和立哥的屋子在前院正房,肖正华带着云儿走到屋门前停了下来,恭顺的在外小声叫了声:“太太,小的想问问老爷和云儿她娘去哪了,怎么这么晚都没回来的。”

“活都干完了?”

屋内冬珠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的确是已经上了炕。

肖正华将云儿拉到身后,朝屋内回道:“回太太话,后院的活都干完了。”

“干完就回你的屋子呆着去,主子的事要你一个奴才问甚么,你管得着吗。”

冬珠摞下这句话后,便不再答理肖正华,这让肖正华十分窝火。身后的云儿听冬珠这样说,眼泪一下流了出来,肖正华见了,忙用袖子擦去云儿眼角的泪水,对屋内说道:“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内冬珠蛮横的打断了:“有什么好可是的,我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吗!嘿,真奇怪了,主子怎么处置自家奴才难道也要跟你这奴才请示不成?再站在外面,等老爷回来我让他把你也卖了!”

一听冬珠这话,肖正华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想到立哥以前经常拿家里东西出去变卖,他的心一下紧张了起来。

如果立哥真的把陈氏卖了怎么办?云儿怎么办?我怎么办?...

肖正华的脑袋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想到陈氏真的有可能被立哥卖给他人,他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不行,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回头朝院门望了一眼,见并无人过来,他把心一横,伸手便把门推了开来。

见到门被突然推开,正懒洋洋的穿着个薄衣在数铜子的冬珠吓得尖叫起来:“谁!”待看到是自家奴才时,脸色陡的一冷,骂道:“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

“小的只是想问问云儿她娘怎么还不回来的,还请太太能告诉小的。”肖正华知道冬珠的德性,心中有火,却是不敢发作,不卑不亢的回了句。

“主子的事情要你这奴才问什么!”

冬珠将盒子往被窝里一放,一脸怒气的指着肖正华和他身后的云儿叫道:“快给我滚下去,我看你是骨头痒了,怎么,上次被老爷打得轻了是吧!”

云儿被冬珠的模样吓到了,害怕的躲在肖正华身后不敢看她。

“请太太告诉小的陈氏到底哪去了,太太一说,小的马上就下去。”

已然进屋了,这一顿打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但问不出陈氏下落,肖正华如何肯下去。

冬珠根本不理会肖正华的请求,胖乎乎的身体费力的往炕边挪了挪,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奴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主子的话你敢不听了是吧!你再不给我滚下去,等老爷回来,就把你和这死丫头一起卖了,省得留在眼前恼人!”

闻听此言,肖正华怒火中烧,心道陈氏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冬珠也不会迟迟不告诉他陈氏下落,而且冬珠的口气越来越明显,立哥说不定真是把陈氏卖了!

望着冬珠在那指着自己大骂,肖正华的脖子青筋突起,两手不自觉得握成了拳头,上下牙关也开始抖动起来。云儿从冬珠的话中也听出了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又急又怕,眼泪不住的落下来,却是害怕冬珠,硬憋着声不敢哭出来。

“死丫头,还不给我滚!”冬珠看到云儿委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竹篮砸了过去,吓得云儿慌忙往旁边躲去,

“住手!”

见冬珠还要再拿东西来打云儿,肖正华的怒火一下被点燃,忍不住大喝一声。既然已经进屋了,索性就逼她说出陈氏下落。念及于此,不等冬珠再有所动作,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盯着她便喝道:“云儿她娘到底哪里去了,你快说!”

“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我说话!”

冬珠没想到肖正华竟然敢这样对自己,怒不可遏的拿起一个铜壶就朝他砸了过去:“你个杀才,等老爷回来打断你的腿!”

“你快说啊!”

肖正华挥手将铜壶打落到一边,上前一把揪起冬珠,厉声吼道:“快说,云儿她娘哪里去了,你若再不说,我现在就掐死你!”

第九章 尚阳堡暴动(二)

“啊!”

冬珠被肖正华的举动吓坏了,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还算老实的奴才竟然会如此凶狠,见他眼中满是凶光,家里又没有其他人,真怕他会就此掐死自己,吓得声音都哆嗦了,急急巴巴道:“我…我说…她被老爷给卖了…”

“卖了!”

肖正华的心猛的一沉,整个人如石像般凝住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痛苦万分。www.65txt.com云儿呆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这“卖了”是什么意思,哭叫着冲到冬珠面前,不断的拍打她:“你把娘还我!你把娘还我!…”

冬珠被肖正华死死揪着,见对方处于暴怒之中,担心他会杀了自己,所以任凭云儿怎么拍打她,她都不吱一声,好在身上的肉够肥,云儿力气又小,拍在身上跟蚊子咬一口似的,不疼不痒。

肖正华胸口如被大石压住一般窒息,半响才透出一口气,怒道:“她被卖到哪里去了!你们为什么要卖她!”

冬珠心中害怕,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喃喃道:“是老爷要卖…要卖她的…我怎知…怎知为何要卖她…你松…你松开我好不?”

“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

冬珠话音刚落,肖正华身后却传来一人的怒吼声。肖正华一惊,回头一看,却是立哥正满脸怒容的站在屋子门口,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人,因外面光线黑暗,肖正华无法看清他们的脸面,只知道这些都是男人,里面绝对没有冯氏。***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一见当家的回来了,冬珠胆气一壮,便要去抽云儿一巴掌,可是手刚扬起,就被肖正华一把扯了下来。这一扯,直叫冬珠痛不欲生,好像胳膊断了一般,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想叫也不敢叫。

“立哥!”

想到云儿再也见不到她娘,自己也永远看不到陈氏,肖正华再也忍不住,也不管对方后面有那么多帮手,一指立哥就喝道:“你来得正好!快说,你把云儿她娘卖哪里去了!”

“反了你了!”

立哥见肖正华还敢这样对他说话,再见自己老婆跟个兔子似的被他揪着,尽疼得要死,气得脸色铁青,冲到肖正华面前挥手就打,喝道:“我打死你这个奴才!”

屋外的人群见立哥进屋打起肖正华来,也都涌到了屋门口,却是没有人上前帮手。因为门口被几个壮汉给堵住了,后面的人想进去也没法进,再者立哥如何处罚自己的奴才却不是他们能过问的,于是都翘起脚尖朝里看,一个个将屋里的事当热闹看起来了。云儿因为对立哥一向惧怕,本能让她吓得不敢再拍打冬珠,怔怔的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肖正华没顾得上去看门口那些人是谁,在立哥冲上来的时候,他就一个巴掌将冬珠给甩到炕上,然后一个膝顶就将立哥顶在了膝盖上,对着他胸口就是几拳,一脚将他踹到了后面的墙上,右脚跟着上去顶在他脖子上怒喝道:“说,你把人卖哪去了!不然今天我就打死你!”

立哥没想到自己家的这个奴才身手竟然这么好,瘁不及防被他制住,脖子痛得要命,呼吸都有些不顺,只好摊开两手求饶道:“呃…我说…我说,那女人被我…被我卖给了阿勒楚喀佐领都善了!”

“为什么要卖给都善!”

立哥原以为自己说了,肖正华会把脚松开,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放下脚的意思,拿眼去望门口,希望外面的人能进来救自己,可是那些人却都干站在那里,好像看戏般望着自己,不由气得牙痒痒,暗道这些汉人奴才果然靠不住,只好道:“因为…因为…”

肖正华脚下用力:“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呃…”

立哥脸憋得通红,痛苦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说话困难,肖正华这才将脚松了松,立哥脖子稍得轻松,立即大口吸了几口气,然后说道:“听说都善喜欢汉人的小脚女人,我就把那女人带去与他换了几个吴逆回来…”

“娘的,你个混蛋!”

原来立哥将冯氏与都善换人了,肖正华气得脚下一用力,反脚就将立哥踹到了一边的墙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猛的跺了一下脚,一拳头锤在墙上。床上的冬珠见自家男人被肖正华打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吓得抓住被角不敢叫人也不敢动。

肖正华根本不知道阿勒楚喀在哪,也不知道如何从那都善手中将冯氏讨回来,站在那里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知道自己今天闯了大祸,立哥绝对不会饶了自己。但他不怕立哥报复自己,他现在只想着陈氏没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三年来在关外吃尽苦头,全因为有陈氏这个念想自己才能苦苦支撑,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落个这般结局。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肖正华的心中满是痛楚和愤怒。

云儿已经十一岁了,自然知道母亲被卖了意味着什么,见肖正华站在那里发呆,扑过来便抱住他,大声哭道:“肖叔,肖叔,我要娘,我要娘!你快帮我把娘找回来啊!…”

肖正华被云儿哭得有些心烦,又不知如何去救她娘,头疼万分,回头便想找立哥,却见屋门口那些人正望着这边。仔细一看,最前边的竟然是熟人潘常清和吴氏几兄弟,而后面那些人都是堡内的年轻人,有几个却是眼生得很,想必就是立哥从阿楚喀勒带来的人吧。

待看到吴氏几兄弟堵着大门,肖正华立即明白他们这是替自己挡着外面那些人,防止他们冲进来帮立哥。心中感激,却知道不能说出来,便要回头找立哥,却听炕上的冬珠“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肖正华一愣,回头一看,傻眼了。原来他这一推正好将立哥撞在了墙上的木板上,而木板上的一颗大钉子不偏不倚的恰好就剌进了立哥的后脑勺!

坏了!见地上已经滴了一片鲜血,肖正华一拍大腿,抢了一步冲到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着自己的立哥面前,一探他的鼻息,有出无进,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从头凉到尾。

第十章 尚阳堡暴动(三)

糟糕!这可怎么办!望着已经翻白眼的立哥,肖正华急得冷汗直冒,自己杀了人,门口又有那么多人,只要他们大声叫喊,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逃了。www.65txt.com

不过门口那些人却没有失声叫喊什么,包括冬珠也只是刚才“啊”的叫了一声,现在却都张大嘴巴目瞪口呆望着肖正华和立哥的尸体,一时之间倒也没人想起喊道什么“杀人了”之类的话。许是他们被眼前一幕吓怕了,脑袋里没转过弯来吧。

怎么办?怎么办!肖正华没注意到那些人的反应,他现在真的急了,怎么就会这么巧呢!他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不知现在该如何办才好。

“若想活命,你就得先下手为强!”

就在肖正华跟丢了魂似的迷茫不知时,耳边却传来这样一句话,他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却是潘常清,正惊讶之时,却见潘常清对他眨了一眼。

“…”

肖正华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的朝他皱了皱眉头,潘常清见状,埋下身子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门口这些人都是尚阳堡犯事官员的子弟,与我们这些人不同,你若不马上动手杀了他们,他们一旦反应过来必然高声叫喊,那时你就是死路一条!”

“杀人灭口?”

肖正华没想到潘常清会让自己把那些人都杀了,怔了一下后才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门口那些人,微微摇头,小声说道:“我一人如何能杀得了他们?”

潘常清轻轻抬起身子,低声道:“吴家兄弟会帮你。”

“我…我想想…”

“你好好想想,若是不早做决断,一旦他们叫起来惊动周围巡夜的兵丁,那你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潘常清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后,恍若无事人般走回到吴氏兄弟身边,示意吴氏几兄弟将门口让出来,任由那些人进屋,然后冷眼看着这些人对着肖正华和立哥的尸体指指戳戳。www.65txt.com

杀还是不杀?肖正华犹豫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在商量去报官的事,但他下不了狠心将他们杀死。杀立哥只是自己失手,无心之过;可若是再杀那些人,那可就是故意而为了。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若是为了自己一人而使他们死于非命,肖正华自问自己做不到。他的内心深处不断纠结着杀与不杀这两个念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只好朝潘常清那里看去,却见他给自己的手势是一个——杀!

迟疑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缩在桌子底下抱着手臂在发抖的云儿,见她正一脸茫然和害怕的看着自己,肖正华的心一痛,一旦这些人报官,自己肯定难逃一死,陈氏又被卖到阿楚喀勒,自己若再死了,云儿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疼他的人了。

不杀他们,我自己就会被杀,当断则断,妇人什么!娘的,杀一个是死,杀两个同样是死!我不能让云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许久,肖正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呼”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转身面朝那些人看去,一边往前小步走着,一边朗声说道:“我肖正华是奴才,却失手错杀主子,罪不容赦,还请诸位绑了我,押我去见官吧!”

“那是自然,你犯了杀人之罪,本又是戴罪之身,按大清律,罪当论斩!不过你是错手杀人,也有自首之意,我们自当为你作证,如此怕也不至于就会被老爷们定了死罪。”

肖正华刚说完那话,对方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男子拿了一根伐木时所用的大绳,走到他身边便要将他绑起来。可就在他将绳子朝肖正华身上甩去的时候,却被肖正华猛的朝后一摔,双手死死抱住他脑袋,用力往旁边一扭,旋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杀人了!”

“快跑!”

那些人见肖正华转眼之际又杀了这中年男子,吓得终于大叫起来往四处躲散。那几个年轻的更是害怕得面无人色,一窝蜂的朝门口跑去,却被吴氏兄弟给拦住去路。

“动手!一个都莫要放过!”

随着潘常清的一声大叫,吴家兄弟就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冲到门口的年轻人挟在腋下,用力往地上摔去,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几个年轻人如同被抽断脊梁骨般瘫在地上,身子不住抽搐着,转眼便没了动静。

决定杀人以自保的肖正华更是凶性大发,从床上拖下立哥的老婆冬珠,拽着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连撞几下见冬珠还在动,索性直接摔在地上,提脚便朝她的脑袋踹去。“扑哧”一声,鲜血四溅,冬珠两腿一伸,当场便不活了。云儿在一边见了,吓得“哇呀”一声大叫。

“饶命啊!”

“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啊!”

“求求你不要杀我啊,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啊!”

余下的那些人早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给吓得腿脚发软,动也不敢动一下,更有两个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不住的朝地上磕着头。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啊!”

“你们放了我吧,今天的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发誓我绝没有害诸位之心啊!”

然而他们的哀号乞求却一点也没有让吴氏兄弟心软,手起脚落,瞬间就被结果。肖正华见几人如此勇猛,心中一凛,见一个青年要翻窗逃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拽着他的脚就将他拉了回来,然后往边上一扔,重重的摔在地上。

眼见肖正华的脚就要踹向自己脑袋,那青年突然大声叫道:“好汉饶命!你杀了我比留着我更有用啊!”

“嗯?”

听了这话,肖正华鬼使神差的将脚停在了半空中,问道:“留着你我有什么好处?”见那青年吓得脸色惨白,额头汗珠直渗,肖正华“哧”了一下,事情已然做到这个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能听了你一句话就放了你!目露凶光,冷冷道:“说!”

“好,好,好!”

那青年像捡到救命稻草般,颤声说道:“我爹是陈梦雷…”见肖正华脸色丝毫不变,青年吓得忙又叫道:“我叫陈昭…我对关外地形了如指掌,你若逃跑必用得上我!”

肖正华听完一愣,他可不管这小子的爹是哪个,却对他最后一句话产生了兴趣,心道如果此人真的对关外地形了如指掌,现在自己杀了这么多人,肯定要设法逃避官府的追捕,有了这个活地图,岂不是如获至宝!一想到此,他抬起的腿不由自主的便收了回去。

“算你走运,我不杀你!”

第十一章 尚阳堡暴动(四)

陈昭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性命,忐忑不安的望着肖正华,不断的表着忠心,生怕肖正华一个不高兴,转念又要杀自己。***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肖老弟身手不减当年啊!”

潘常清待吴氏兄弟解决掉余下的人之后,见肖正华还留着一个,不由一愣,疑惑不解的望着肖正华。

肖正华将陈昭推到潘常清面前:“这人说他对关外地形了如指掌,我们若是要跑,便用得着他,暂且留他一命吧。”

潘常清闻言心中一动,陈昭的底细他如何不知,一个跟着老爹到关外服刑的纨绔子弟而已,何时对关外地形摸得熟了?心中疑惑,朝陈昭看了一眼,却是没有吱声,只是点头道:“若是真如此,倒是大善。”

立哥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偏僻,以致于周围巡夜的兵丁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周围有邻居听到的,以为是立哥在教训自家的奴才,也没放在心上跑过来查问什么。肖正华小心的在院子门口朝外张望了小半柱香时间,确认没有人被惊动,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回屋内。

见尸体东一具西一具的倒在屋内,肖正华便对吴大说道:“多谢吴家兄弟出手相助,这会还请吴大哥同几位兄弟将他们的尸体堆到一块去,这东一具西一具的叫人看着怪碜的。”说完指了指陈昭,喝道:“你也去帮忙,手脚利索点,不然让你和他们一样!”

“是,是,小的这就去!”

陈昭吓得身子一抖,疾步就跑到一个同伴的尸体旁,使出吃奶的力气费力将他往另一个角落搬。那边吴大等人也跟着搬起了地上的尸体。将那些尸体堆到一块后,吴大与潘常清走到肖正华身边叫了一声:“肖兄弟。”

肖正华忙应了一声:“潘师爷,吴大哥!”

潘常清指着堆在一起的十一二具尸体道:“肖兄弟可知老朽为何要让你将他们都杀了?”

“还请潘师爷告知。三五中文网”

肖正华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潘常清为什么要让自己杀人灭口,又为何要帮自己,正想问他,见他自己提到此事,自是求之不得。

潘常清道:“这些人大多是犯官子弟,余者也多是家中有钱,作奸犯科后,家人买通了官府,改死刑为流放,发配到这关外来的。平日里这些人就不待见我们这些王爷旧属,因为若是碰上靼子皇帝大赦天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就能回到关内,而我们却是永生永世不能入关内一步,所以那些旗人官员便利用这些犯官子弟监视我们。现在他们目睹了你杀立哥的全过程,也知道我们堵住大门不让他们进去帮立哥,如果不杀他们,我们前脚刚跑,他们后脚就会报官,所以必须杀了他们。”说到这里潘常清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来也真是巧,我们上月刚从宁古塔被移到阿楚喀勒,没想却叫这个立哥给带到尚阳堡来。起先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听你和立哥所说,这才知道原来是立哥拿了一个女人与都善换我们。”

一旁的吴大也道:“我们这些人反正在哪都是当奴隶,都善既然将我们换给立哥,我们也无法拒绝,便跟着立哥到了尚阳堡,哪知一进来就看到你揪着立哥老婆…”下面的话吴大没有再说,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潘常清朝地上的那些尸体看了一眼,然后斜眼瞄了一眼站在那不敢乱动的陈昭,对肖正华道:“这小子和地上这些人都是佐领阿思哈派来跟立哥催要赌债的,半路撞上立哥,立哥便让他们跟着回府,原是想要取银子给他们,嘿,结果一个个倒去见了阎王。肖兄弟,真没看出来,你这性子经这两年磨难,还是没改过来啊。”

肖正华听潘常清这样说,以为他在怪自己,忙道:“我也是无心之失,谁知会这么巧,这立哥竟然就这样死了呢,要是我知道他这么不经推,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杀了他。”

“哎!”

潘常清朝肖正华一摇手:“肖兄弟莫要误会,老夫不是怪你杀立哥,这人该杀,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死了旗人,这事情便闹大了,我们这些人和你一样都是王爷旧部,且都在现场,肯定会被官府一块治罪,因此我才劝兄弟你先下手为强,把这些人都杀了,不然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跑到哪里去?”

肖正华问了句,他现在也没了主意,杀了这么多人,立哥家肯定是不能再呆了,但是往哪里逃,又如何逃却是个大问题。他知道潘常清当年做过军中幕僚,主意多,因此下意识的便想听他的看法。

“嗯…”

潘常清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步子为难的摇摇头:“一时半会老夫也不知道往哪逃,大家想想吧。”

吴三过来说道:“不如我们一把火把立哥家烧了,然后重新回到阿楚喀勒去,就说立哥醉酒失火烧死了自己,我们无处可去,只有重新回到阿楚喀勒,你们看这样行吧?”

“这个怕不行…”

肖正华不同意吴三这个办法,因为显得太过儿戏,而且破绽重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定有内情。只要都善派人到尚阳堡来查下,事情马上就会败露。不过他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办,见陈昭在一边盯着自己看,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看?怎么?你想说去阿楚喀勒就能留你一命了是吧?告诉你,老子就算去阿楚喀勒,去之前也一定先杀你灭口!”

“不不不,小的可没这个胆!”

陈昭吓得跟个什么似的,不住的作辑道:“小的是想说你们千万不能再回阿楚喀勒,还有这几位好汉!”一指潘常清和吴大等人:“小的来之前,曾听佐领阿思哈说过,宁古塔的将军要从阿楚喀勒和尚阳堡的吴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道:“宁古塔将军要从平西王爷旧属中抽出身强力壮的,让他们去找海东青!”

“什么!”

吴大和几个兄弟听了勃然变色,齐声骂道:“这不是摆明要让我们的人去送死吗!”

“你说得是真的?!”

潘常清更是一把抓住陈昭,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打结了。

“当然是真的,我哪有胆子骗你们啊!”陈昭被潘常清抓得有些疼,又不敢推开他,只好带着哭腔道:“此事的确是阿思哈亲口所说,今天我和几个人在他家后院砍柴时无意中听到的。”

海东青是一种极其凶猛的鹰类,被满人视为自己的民族之鸟,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金元时期曾有过规定,凡触犯刑律而被放逐到辽东的罪犯,谁能捕捉到海东青呈献上来,即可赎罪,传驿而释,由此可见海东青的稀少和珍贵。不过海东青的捕捉和驯服很不容易,民间有"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说法,并且捕捉之人要攀悬崖陡峭,所冒的风险与将脑袋拴在裤腰上没什么两样,往往百人出发捕鹰,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数人。现在宁古塔将军要松山堡的吴军青壮在这个时候去捕海东青,无疑是借捕捉海东青的名义让他们去送死。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潘师爷要赶紧想办法阻止才行。”

见潘常清他们都呆在那里,肖正华心也慌了,忍不住道:“说到底,我们总归是王爷旧部,清廷虽然将我们发配在这苦寒之地,让我们无法再回关内,但却无时不提防着我们,以我看,这宁古塔将军就是想将我们这些王爷旧部青壮全部除掉,只留老弱妇孺,好一劳永逸的解决我们这些清廷眼中的乱党逆军!”

第十二章 尚阳堡暴动(五)

“师爷,你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大伙去送死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我们知道又能怎样?宁古塔将军巴海统领宁古塔、尚阳堡、三姓等地的八旗兵,在这里他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我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唉!”想到尚阳堡和阿勒楚喀的青壮又要白白死去一批,潘常青痛苦的一锤大腿,抱头蹲在了地上。三五中文网

吴大等人也不知所措,面若死灰的望着潘常清,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们悍勇杀人的模样,知道他们从前都是平西王标下忠勇营的军官,肖正华甚至以为这些人都是没有血性的男人。陈昭则很识趣的在那一声不吭,不时用眼角余光朝肖正华身上瞥着,一见肖正华有所动作,就吓得立即把头埋了下去。

“事已至此,也不是没有办法!”

沉静了小半柱香时间,吴大突然上前扶起潘常清,缓缓扫视几个兄弟和肖正华,沉声道:“既然知道无法阻止,倒不如奋勇一击,与靼子拼个你死我活,唯有如此,方能死中求生!”

“你的意思是?”潘常清被吴大的话惊呆了:“现在就动手造反?”

“对,造反!”

吴大猛的一挥右臂,向天一指:“我们当年能随王爷起兵反鞑子,今日为什么就不可以在这关外再次起事!潘师爷你老是要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可是咱们在关外快三年了,死了多少兄弟还是这样窝囊的活着,什么作为都没有,不知道哪天就要落个死于非命!说实在的,我吴大心里不好受,每天脑子都疼得厉害,为啥?还不是因为我不甘心!做梦都想替王爷世孙报仇吗!师爷,是时候了,这会再不动手,难道当真非要等靼子将我们杀个干干净净时,您老才肯带着大伙反了吗!”

“真到那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反的,人都死光了,难道要弟兄做鬼和鞑子拼命不成!”不太爱说话的吴六突然有些怨气的说了句,吴大他们听了,知道六弟是在埋怨潘师爷这两年压着他们不让造反的事。

其实潘常清对清廷的痛恨不下于吴大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可是吴大公然提议造反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他一直压着吴家兄弟,就是因为他觉得起事把握不大。关外是旗人的天下,根本没办法立足,以一帮败兵残卒在旗人的老窝里造反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与其白白送死,不如等待时机,可是这时机到底是什么,潘常清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鞑子的江山越来越稳固,关内汉人的心也越来越冷,反清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一种谁也不敢提的奢望。所以他虽对清廷恨之入骨,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冒冒然带着吴家兄弟他们起事,他知道吴家兄弟都是好汉子,对王爷忠心耿耿,可正因为他们是好汉子,响当当的汉子,他就更不能带着他们去送死!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思虑再三,潘常清还是不敢就这样造反,叹了口气,看向一脸期盼的吴大,劝道:“我们手无寸铁,肚子都吃不饱,如何与关外清军对抗?这起事造反不是儿戏,怎么能说干就干呢,从长计议吧…”

“手中没有兵器,我们可以想办法去夺!”

听了潘师爷的话,吴大有些失望,他知道潘师爷肯定会劝自己,但这回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动手了!毅然扭头看向自己的几个结拜弟兄,斩钉截铁道:“既然肚子都吃不饱,那我们就更要反了!”一指堆在那里的尸体:“况且我们杀了这么多人,就算回到阿勒楚喀,都善也不定会相信的,就算他相信了也会把我们送给宁古塔将军去捕海东青,到时仍是个死。www.65txt.com左右是个死,倒不如与他们拼了!”

“对,左右是个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七兄弟中的吴五第一个站了出来响应大哥,举着拳头大声叫了起来:“靼子跟咱们一样,都是爹妈养的,凭什么他们就能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而我们却好死不活的!潘师爷,带我们动手吧,别再犹豫了!妈了个巴子,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人样!”

听了吴五的话,吴二和吴三等人对视一眼,重重一点头,也跟着站了出来,对潘常清道:“潘师爷,事已至此,大哥说的没错,当初在云南我们就应该死了,这些年与蝼蚁一样苟且偷生,受尽靼子欺凌,逆来顺受,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他们连这等活法都不让我们过,不如反了吧!”

“对,反了!”

“关外有数万王爷旧部,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条绳和清军干,就算败了,也能拉几千靼子给咱们陪葬,更何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生意划得来,师爷,反了吧!”

“万一咱们真的打不过清军,就在这关外做老瓜贼,总比做人家的奴隶强吧!”

“潘师爷,别犹豫了,这两年若不是你一直压着不让我们动手,我们就早跟靼子拼了!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了,再不反更待何时!”

“杀靼子,为王爷报仇!”

吴氏兄弟的齐声高呼让潘常清也有些热血上涌,再听那“为王爷报仇”,想到被清兵杀害的一家老小和自己这两年受的苦,眼睛一下红了,知他们说得不错,眼下已是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否则光是眼前的这些个尸体就让他们无法安身,再左顾右盼,下不了决心实是害了大伙,现在动手造反还能趁鞑子不知道的情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否则几个人只能真的去钻山窝躲避鞑子的搜捕了。当下再也不犹豫,猛的将头抬起,直视肖正华道:“肖兄弟,我等欲起事造反,你可愿意随我们一起和鞑子拼了!”

肖正华哈哈一笑:“难得众兄弟敢豁出去和鞑子拼了,我姓肖的哪会缩起卵子当孬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我先提刀!潘师爷,我听您的,您老就放心大胆的带着我们干吧!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好,跟靼子拼了!”见潘师爷同意了,吴五有些兴奋的叫了一句。

“从今往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成功便成仁!”

肖正华和吴家几兄弟情绪激动在那连叫了几声,一边的陈昭见状,虽然满心不愿,但也只能跟着干巴巴的叫了几声。倒是云儿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底爬了出来,站在肖正华身后也挥着小拳头叫了起来,虽然她也许还不明白造反意味着什么,但她相信只要是肖叔做的,就一定没有错。

待吴家几兄弟情绪平静下来后,潘常清正色道:“如今我们只有九个人,若想成事,便要商定好步骤,否则必难成事。”

“不错,必须有个计划才行。”吴大点了点头:“师爷,你说吧,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肖正华也道:“潘师爷,你拿个主意吧,咱是粗人,只知道拿刀杀人,这军师还得由您老来当!”

“那好!”

潘常清也不推辞,神情一振,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反方才的颓丧绝望,拿了根木棒就了点血迹在地上划了几个圈,然后抬头中气十足的说道:“尚阳堡附近的清军有十八个佐领,战兵二千一百人,另有披甲人和旗丁一千多人,这些人构成了尚阳堡驻军的主力。因为这关外是他们满人所谓龙兴之地,不许我们汉人出关生活,所以关外便没有绿营,只有盛京将军、宁古塔将军、吉林将军所属的满洲八旗各部。不过…”

肖正华问道:“不过什么?”

潘常清皱了皱眉头道:“关外的清军比关内的要强得多,因他们保持着八旗骑射的老底子,所以战力怕不低于绿营,故而我们起事之后,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一个不慎,仅凭尚阳堡的清军就能轻而易举击败我们,别提宁古塔和盛京两地的清军了。

“清军战力强,我们也不弱!”

吴五见潘常清对清军战力有所顾忌,当即将拳头重重一挥,嚷道:“尚阳堡有忠勇营数百兄弟在,当年王爷起兵之时,这先锋便一直是由我们忠勇营来做的!虽然现在大部分忠勇兄弟都被清军杀了,但留下来的这数百人也个顶个的是好汉,只要联系他们一同起事,堡内还有近万各营兄弟,再加上阿勒楚喀、宁古塔、威远堡的王爷旧部和滇民,靼子这几千兵力怕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听了他的话,潘常清点点头,指着地上的几上个圆圈说道:“能不能起事成功,关键就得先取了这尚阳堡,只有取了尚阳堡,我们才有立足之地,那时才有本钱再与宁古塔的清军一较高低!”

吴大想了下,插口道:“我们现在就去联系忠勇营的老弟兄,然后再让他们去联系其他各营兄弟,这事宜早不宜迟,一旦联系上弟兄们,今晚就动手!”

肖正华也道:“我去联系我川军各部,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至少能拉到百十号弟兄。”

潘常清道:“一旦我们动手,堡内肯定就会大乱,那时咱们高呼王爷名号,堡内的老弟兄和滇民们肯定会加入我们,现在你们就分头去联系弟兄,一个时辰后就在这里会面。”说完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头道:“人会齐后,咱们直扑都统衙门,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常寿,堡内的清兵群龙无首,再加上黑夜难分敌我,清军定然会乱不成军,届时我们就可以一举拿下尚阳堡,待天亮后再派人去联系阿勒楚喀、威远堡等地的弟兄!”

“好,就这么办!”吴大扭头吩咐吴二和吴三:“二弟、三弟,你们陪师爷留在此处,我与五弟还有肖兄弟即刻去联系老弟兄们。”

吴二和吴三点了点头,有些关切的叮嘱吴大:“大哥,小心点!”

吴大“嗯!”了一声,当先出了屋子,吴五他们忙跟了出去。肖正华看了一眼云儿,轻声对她道:“肖叔出去办点事,你留在这里等叔叔回来,别乱跑,知道吗?”

云儿懂事的点了点头:“嗯,云儿不乱跑,云儿等叔叔回来带我找娘亲。”

听云儿提到陈氏,肖正华心中一痛,遂既起身朝潘常清一拱手,二话不说便冲出了屋子,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十三章 尚阳堡暴动(六)

“铛!铛!铛!”

天色早黑了下来,街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行走,偶有一些还拿着扇子坐在屋檐下纳凉的旗人,但很快就因为蚊虫的叮咬而钻进了屋内帐子中。35zww.com打更人敲更的锣声,只是在提醒已经睡下或者未睡的人们,现在已是戌时时分了。

尚阳堡虽然听上去只是个堡,但却与关内府城规模差不多大小,除了都统衙门外,还有大小衙门六个,军营、百姓住的房屋都各在一处,规划得紧紧有条。尚阳堡原先可不是这个名字,而是叫靖安堡,当年前明开原总兵便是在此会合叶赫女真3000兵而集4万人马,在经略杨镐的指挥下成明朝四路大军之一,奉命攻打后金都城赫图阿拉,可惜随后的萨尔浒之战明军全军覆没,只侥幸逃回了南路李如柏一路。从此靖安堡便成了后金的土地,也易名为尚阳堡。

打顺治三年往辽东发配关内刑犯始,尚阳堡就成了关外仅次于宁古塔的第二大发配地,连兵带民有两万多人口。不过堡内的旗人百姓大多都是一个旗的——正白旗,除此之外只有少数其它旗的旗丁在此生活。而这些正白旗的旗人在顺治元年时可都是跟着从龙入关的,可惜多尔衮一死,原为“上三旗”的正白旗一下就成了各旗的公敌,被削弱得只剩原先一半的佐领,还被撵了大半到关外来。这尚阳堡中的正白旗便是这被赶出京城的一部。城内的八旗兵加上正白旗的旗丁披甲人大约有三千多人,家眷则有四千多人,另有犯官罪民三千多,余下则是近万吴军旧部和两千多滇民,还有些各族百姓和做生意的商人,总数在一千人左右。

从实力对比上来看,在尚阳堡起事的成功性极低,因为虽有近万吴军旧部和两千多滇民,但毕竟都是败兵残卒,难以鼓起勇气再拼死一战。但潘常清和吴大却都相信他们可以夺取尚阳堡,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要起事,清军不知道,吴军旧部们更不知道。35zww.com只要下手突然,先杀了都统常寿,占领都统衙门,吴大深信,明天天亮时,尚阳堡的城头上将重新插满大周的旗帜。

快三年了,在关外所过的每一天,吴大都深深的记得,这种生不如死,窝囊透顶的日子他再也不愿意过下去了!既然现在鞑子连这种日子都不让他过,再不动手反他娘的还等什么时候!

从立哥家出来后,吴大便和肖正华分头联系,一边负责联系吴军忠勇营旧部,一边则联系城内的川军旧部。

沿着城西的一条小巷摸黑走了小半柱香后,吴大等人越过两排木屋,四处张望了一会,这才小心的向一个院子里摸了过去,最后在一间外边有个石磨的木屋门口停了下来。不等吴大吩咐,吴三和吴五他们几个就警戒的四散开来,在四周看了一眼后朝大哥点了点头。

吴大见状,便轻轻的敲起了屋门,很快,里面传来一声男人粗厚的嗓音:“谁啊?”

吴大压低声音轻声道:“是我,快开门!”

“你是?”

门被打开后,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汉子揉着有些迷糊的双眼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后,脸色就为之一变,迅速让到一边,急道:“快进来!”

众人快速进屋后,那汉子在门口又望了几眼,这才小心的把门带上,然后一脸紧张的问吴大:“吴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鬼头刀,你想不想为夏国相将军报仇!”吴大没有任何废话和寒暄,一语道破来意。鬼头刀是这断臂汉子的绰号,他真名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生下来就成了孤儿,爹娘被清兵给杀害了,由一个僧人抚养长大。因他在僧人处学得一身武艺,擅用一把大刀,上阵杀敌时如厉鬼一般吓人,所以军中便叫他为“鬼头刀”。

“咣当!”

鬼头刀一听吴大这话,失手将拿在手中准备给吴家兄弟倒茶的茶料子掉在地上,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他猛的上前一把抓住吴大,激动的问道:“吴大哥,你不要诳我,是不是要反了?!”

吴大肯定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来找你就是要联系老营弟兄们动手的!”

见吴大肯定,鬼头刀兴奋的直搓手:“你终于肯带我们干了,格老子的,这几年我们活得太窝囊了,早盼着这天了,要不是你屡次托人让我不要冲动,我早就和靼子拼了!”

“我知道你盼着这天!兄弟,难为你了!”

吴大握住鬼头刀的右膀,感慨的望了他一眼,视线在他那和空荡荡的左袖管里停数数秒后,便将宁古塔将军要青壮去捕海东青的事情对他说了。

鬼头刀听完之后怒道:“靼子不给我们活路,老子现在就跟他们拼了!”话音未落,就冲到木屋北角处,从一堆干草下面摸出一把斧头,二话不说就要往门外冲。虽只一只胳膊,但动作之快,行动之便却不亚于两手健全之人。

“你急什么!”

吴三和吴七忙将他拦住,吴三一拍他的脑袋便道:“你昨还跟当年一样冲动的,难怪在夏国相将军身边当了十几年侍卫都没放出去带兵,换作是我,也不会让你这莽汉带兵的。”

“咱们既然决定反了,就一定会动手,你着什么急的,还是听我大哥说吧。”吴七“呵呵”笑了起来,说起来,这鬼头刀的命当年还是他给救的。

“嘿嘿!”

鬼头刀被吴三和吴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摸脑袋道:“俺天生就是个粗人,哪里能带兵。”说完扭头问吴大:“吴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吴大吩咐道:“你马上带吴三他们去分头去联系王爷旧属,将宁古塔将军要选青壮捕海东青一事告诉他们,再告诉他们,若是想活命就必须跟靼子拼了,若是他们同意便把他们召集到这里,若是不同意,也不要强求。对了,人来时凡是能杀人的工具都带上,另外注意别被靼子和那些罪民看到。”

“是,我这就去!”

鬼头刀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就拉着吴三他们朝屋外走去。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有七八汉子进了屋,进屋之后见了吴大也只略微点头,便站在一边不说话。吴大认识这些汉子,知道他们都是忠勇营的老弟兄,虽然看上去都有些面黄体瘦,但依然保持了当年军中风采,这让吴大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

不多时,鬼头刀和吴三他们领着各自联系的人三五成群的也聚了过来,随着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屋子已经站不下,好多人只能站在屋外,任由蚊虫叮咬,却是一动也不动,也没人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屋里,沉默得让人可怕。

木屋前后是吴军旧部居住的草棚,吴大踏出门口时,注意到几间草棚门口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和老妇望着这里,从她们脸上吴大看不到担忧的神情,也看不到眼角的泪水,她们只是静静的看着这里…

第十四章 尚阳堡暴动(七)

望着那些静静看着这边的妇女孩子们,吴大的心肠不由软了一下,不禁想道:天亮之后,她们中会有多少人失去儿子或者失去丈夫呢,又有多少孩子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爹呢。三五中文网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眼前的这些弟兄毅无反顾的愿追随起事,他们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让老婆孩子不用再受鞑子奴役,为了自己的后代永远不再是奴才么!

战争就会有死亡,孤儿寡母,骨肉分离,这种人间惨事再多不过,马上就要动手了,我怎么会突然如此心软了呢?

“呼!”

长长的吐了口气,将视线从那些老人孩子身上拉回,对着那些正看着自己的旧部们,吴大重重的点了点头。

鬼头刀走过来告诉吴大堡里的忠勇营老兄弟差不多全来了,一共三百七十八人,除了两个因为受伤不能下地外,其余的弟兄并无一人退缩。还有其他各营的王爷旧部正在联系,因为夜深人静,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所以可能要慢些,但大凡联系上的弟兄全都没有二话,愿意追随吴家兄弟起事。

听完之后,吴大点了点头,旧部们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如果是早前,恐怕大伙心中还有顾虑,但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了,恐怕没有人再会迟疑,拼是死,不拼是死,两头是个死,倒不如拼一回,或许死不了呢。

又等了片刻之后,见人越来越多,吴大担心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走漏风声,果断对鬼头刀道:“不等了,咱们先动手,等会以火起为号,告诉那些弟兄们,一旦看到火起,就抄家伙直奔都统衙门!”说完顺手抄了木屋门口的一根木棍,什么话也没说,从人群中穿了过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在他身后吴五等人和那三百七十八名吴军忠勇营旧部也都一声不吭的默默追随着。他们走得都很坚决,没有人向后看过一眼他们的老婆孩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可复返?

.............

吴六刚才去立哥府将大哥这边的情况告诉了潘常清,潘常清叮嘱了动手之后需要注意的事情后,托他带句话给吴大。

“我这身子骨是老了,不能上阵杀敌了,去了也是给大伙拖累,一切就看你大哥的了。动手之后,别的地方都不要管,直往都统衙门去,动作要越快越好,一定要先捉住常寿!”

肖正华那边也派人过来送了信,说已经联系上六七十个愿意跟着干的川军弟兄,只待吴大动手,他们便从城东那边呼应,沿街纵火,叫清军顾此失彼,无法及时赶往都统衙门。

除忠勇营外,悄悄摸过来的吴军旧部越来越多,黑压压的围在了木屋这里,好在此处是堡内专门安置吴逆居住的居域,所以远处的旗人和各族百姓们对这里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有一个旗人汉子额卓起床想让厨下做些甜食时,才发现分给自家的两个奴才不见了。不过他也未多想,只道这两个奴才半夜出去偷鸡摸狗去了。因为这事在尚阳堡内也是常事,好些个肚子里老没油水的吴逆和那些罪民,经常在三更半夜主人家睡下之后偷跑出去偷东西吃。对这些偷鸡摸狗的行为,旗人们一般不大理会,但一旦逮着了可就要打他们个半死。

“等这两奴才回来,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额卓懒洋洋的伸了个腰,点上蜡烛摸到井边,打了一桶凉水上来,拿块毛巾湿了在身上擦拭起来,天太热,睡得一身汗的怪粘人的。

痛快的擦了几把后,随手将桶往井里一扔,便要回去接着睡,却听见外面的院墙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并且越来越多,最后就听到无数人在院墙边急奔。

半夜三更的,谁他娘的吃饱了没事干瞎调兵的,捉贼么?

一想到捉贼,额卓心下一动,乖乖,可别是把我家那两奴才给捉住了!心有些慌了,这要是偷东西被官府的兵给拿了,那多半就是要死人的,自家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分到两个壮奴才,就指着他们下地干活呢,这要是给官府拿了,这地里的麦子谁给爷收?

放心不下,一眼望到墙边架着个梯子,额卓忙慌忙爬了上云,探头朝墙外一看,却是吓得舌头吐出老长来,只见几百个吴逆拿着棍棒、柴刀、锄头、镰刀正快步往都统衙门方向而去。

“造!...”

一个“造”字还没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就给活生生的咽了回去,四下张望了一眼,额卓知趣的将头缩了下去,慢慢的爬下梯子,然后飞一般的冲回屋里,把门关得紧紧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好险,好险!幸好方才没有叫出来,不然这些个吴逆还不冲进来先把自己给宰了!嘿嘿,这些个汉狗胆子倒大,却他娘的瞎了眼,敢在尚阳堡里闹事,也不看看这堡里有多少咱八旗的兵在!

...............

一路急奔,已经顾不得再掩藏踪迹了,沿途所过之处,吴大听到不少屋内的旗人都惊讶的叫了起来,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抢在清军察觉之前冲到都统衙门擒住常寿,否则就是灭顶之灾。又穿过一条街道,眼看着离都统衙门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前面的拐脚处突然冒出一队巡夜的清兵,见到一大堆人正急匆匆往这边而来,带队清兵骁骑校不禁叫了一声:“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吴大发一声喊,操起木棍就冲了上去。身后几百名吴军旧部也纷叫吼着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向了前面。那队清兵不过十来个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乱棍打死。

一棍砸死一个清兵后,吴大停都不停便往都统衙门冲了过去。

“杀啊,杀鞑子啊!”

“杀鞑子,杀鞑子!”

东城的火光也冲天而起,瞬间,整个尚阳堡内响起无数的叫喊声,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堡内的旗人和清兵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吴逆造反。都统衙门内也混做一团,因为那一阵比一阵响的喊杀声已经到了衙门口。

“快,快去守住大门,不能让他们冲进来!”

尚阳堡都统常寿在睡梦中被惊醒,披着件薄衣就冲了出来,待看到满城的火光时,急得直跺脚:“吴逆反了天,吴逆反了天了!”

第十五章 尚阳堡暴动(八)

“杀鞑子,再复大周!”

“杀鞑子,杀回关内去!”

“老营弟兄们,出来杀鞑子啊!”

东南西北,无数人在喊着同一个口号,在这个口号的激励下,一个又一个的吴军旧部从屋内走了出来,拿起身边可以用来杀人的武器冲出了屋门。35zww.com

未到亥时时分,尚阳堡内便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拿着火把纵火的吴军旧部,这些个以前乖顺的奴才现在好像吃了疯药般,见人就杀。

长久的欺压与忍受终于在这漫天火光中绷发出复仇的火焰。初时领头的还能压制住众人,让他们按计划行事,要么负责放火,要么负责拦截赶去增援都统衙门的清兵,但随时混乱的蔓延,越来越多的吴军旧部和滇民们自发的拿起武器参与进这场深夜的厮杀当中,就边堡内服刑的一些汉民罪犯也叫嚷着冲上了街道。他们的加入毫无章程,完全是破坏性质,三五成群的冲进旗人家中,抢劫杀人放火,甚至还有强奸。

人死的哀叫声,屋门被踢开的惊叫声,女人被拖出去的尖叫声,翻厢倒柜的求饶声、婴儿的哇哇啼叫声...

尚阳堡,成了人间炼狱。

人太多了,也太乱了,局势已经远远超出吴大所能掌控的范围内,但这会他也顾不上了,只能拼命的带人猛攻都统衙门,现在吴军是乱成一锅粥,堡内的清军何尝不是如此,能不能控制住堡内,关键就在于他们能不能捉住都统常寿了。

“快,弟兄们,快杀进去!”

“千万不能跑了常寿那老贼!”

吴大的手中已经换了一把清军的长刀,不断的大声呼喝,在他的带领下,三百多忠勇营旧部和数百隶属其他营头的吴军拼命的猛攻都统衙门。www.65txt.com在众人的合力之下,都统衙门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撞开,大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人群响起了欢呼声,继而叫吼着杀了进去。

“干你老子的,敢挡我的路!”

鬼头刀一斧头将一个举着长矛要剌自己的清兵劈得脑浆四溢,发一声吼往门后的那些都统衙门卫队冲去。虽然使的不是自己擅长的大刀,又缺了一条胳膊,但却丝毫不影响鬼头刀杀人。他犹如猛兽般率先冲进都统衙门,挥着斧头将那些试图靠上来的清兵逼退。脸上、身上、脑后那根辫子上无不溅满了鲜血,浑身上下如从血水中爬起一般,在人群当中格外显眼。

“顶不住了,快,快去保护都统大人离开!”

常寿的亲兵队长多克达见大门被破,对方蜂涌而至,而自己手下的兵只剩二三十人,情急之下一把拉过身边的一个手下,让他赶紧去带都统大人逃。

“快去,这里我顶着,绝不能让他们捉了都统大人!”

焦急万分的急吼一句后,多克达一扯号衣,捏住辫尾塞进嘴里,闷吼一声提刀向着冲进来的吴军杀了过去。

忠勇营不愧是吴军老营的最精锐人马,在最初的陌生与不习惯之后,再次拿起武器与清兵交手后,他们的骁勇善战立即呈现出来。很快就将阻挡他们冲进去的衙门卫队斩杀一光。

多克达做到了自己的本份——尽最大能力保护都统大人的安危,但他个人的武勇在这人海之中全无用处,徒劳挣扎片刻后,即身中数刀颓然倒地,倒下后头仍朝后疾呼:“都统快走,都统快走!”凄厉的叫声传至后院,只吓得府内的女眷哇哇大叫。

堵在窝里了,你还走得掉吗!

解决掉这些守兵后,吴大松了口气,快步上前一脚踢断还有余气的多克达,喝令吴五和吴六他们:“快把常寿给我搜出来!”

“是,大哥!”

吴五、吴六二人忙带着一帮人直冲府后,他们也不废话,分出一半人手挨屋搜查常寿,另一半人则将那些急于逃命的常寿家人抓住,逼问常寿下落,答一个不知便立即迎头一刀,再拉一个,再答不知,同样手起刀落,由不得半点含糊。

“吴七,带人去会合肖正华兄弟,让他们招集人手堵住城东清军兵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拦在城东!”

“赵孙二位兄弟,你二人各带五十忠勇营弟兄,沿路召集老营兄弟,控制住四门,不能让一个鞑子跑出去!”

“鬼头七,你马上去找潘师爷,请他到都统衙门来坐镇!”

一条条命令下去后,吴大才喘了口气,却是还不见五弟六弟他们来报,心不由揪了起来。有些不安的又等了片刻后,还不见常寿被押来,他意识到不好,刚要带人去后院,却见吴五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大哥,不好了,常寿跑了!”

“什么?常寿跑了!”

吴大一怔,冲到吴五面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吼道:“他怎么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大哥!”吴大一脸无奈:“常寿在我们还没有攻进来时,就从后院爬墙跑了!”

“唉!”吴大气得一把推开吴五,长刀一提对还留在院内的吴军旧部们叫道:“要想活命,就随我去攻打清军兵营!”

众人闻听跑了常寿,也都是吃了一惊,遂既意识到事情要糟,听了吴大的话,忙冲出都统衙门随他往东城杀去。

常寿手下有清军十八个佐领,战兵两千一百人,其中有七个佐领驻于阿勒楚喀,威远堡等地,堡内只十一个佐领一千多兵,全部驻于东城的军营。余下的旗丁和披甲人则散于全城,这会怕是已经难以被组织起来,不足为虑,唯一的威胁就是这十一个佐领的八旗兵了。吴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常寿一定是逃往东城军营了,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保护并组织兵力镇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清军堵在营里不让他们出来,不然以现在城里的混乱局势,加上直接听令于自己的弟兄实在太少,一旦清军在常寿的指挥下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吴大虽然对忠勇营旧部有信心,但对其余的老营兵马和那些后附绿营和滇民实在是不抱指望,毕竟事过仓促,没有统一号令,手中又没有兵器,全凭着一腔血勇和混乱才将事情闹动,一旦清军反应过来,这些个可以说是临时纠合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难以抵达,这漫天的火光早就告诉远处,尚阳堡出事了,一旦天亮后驻于附近的清兵赶来,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快,快!”

吴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率着忠勇营往东城急奔而去,路上正在纵火和抢劫的吴军旧部们见了,也自发的加入了进来,还没到东城兵营,就听到前方传来厮杀声,冲过去一看,却是肖正华领着几百人正苦苦抵挡清军的进攻。

火光中,吴大清楚的看到常寿衣衫不整的坐在一匹战马上,指着肖正华他们不断的对身边的佐领下着命令。

第十六章 大逃亡(一)

常寿严格来说不能称之为“老贼“,因为他实际上才四十六岁,不过可能是少年白的原因,正值壮年的他显得格外苍老,好像快六十的人一样,因此背地里被堡内的吴军旧部和汉民罪犯们呼为“老贼”。

现在这个老贼很是焦头烂额,匆忙从都统衙门逃出来的时候,他连鞋子都丢了一只,身上也只套了件单衣,穿着个大裤衩,就这样仪态全无的在几个戈什哈的保护下从乱民当中小心的穿过,一路跌跌撞撞的逃到了东城兵营。惊魂未定,没等他喘口气,兵营外面就传来了喊杀声,却是那些造反的吴逆冲大营来了。

毕竟是当了十年的都统,常寿迅速定下心神,一面派兵去拦截那些进攻军营的吴逆,一面派人火速出城调兵。

吴军旧部起事时,城中火光四起,到处都是打砸抢杀,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闹事,统领营中十一个佐领的是常寿的亲信,正白旗参领赖密特,此人是常寿麾下第一勇将,南下入关平叛和北上清剿察哈尔蒙古叛军都有他的身影,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火起时,他迅速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吴逆们是在进攻都统衙门,想“擒贼先擒王”。所以他当即下令所部三个佐领立即赶往都统衙门护卫都统大人周全,没想三个佐领出营之后,便陷在了东城,根本不得前进一步。因为满大街全是群情激昂,叫打叫杀的吴逆和那些罪民们,再加之吴逆纵火,将东城数百间房屋建筑连成一片,今夜刮的又是西南风,火借风势,越来越大,清军们要迎着浓烟增援都统衙门,眼睛都呛得难以睁开,在杀退数批拦截的吴逆后,他们还是无法及时赶到都统衙门。

赖密特闻讯之后急得暴跳如雷,让亲兵传下严令,三佐领如果再不能有所突破,各部佐领就全部军法从事。好在亲兵刚要去传令时,常寿就在几个戈什哈的保护下逃到了营中,否则那几个苦苦冒着浓烟呛人的佐领们可真是有冤没处喊了。

“快,快出兵,把这些该死的汉狗全杀了!”

常寿顾不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狼狈,翻身一跃而上被亲兵牵到营前的赖密特座骑,打马就往营外冲去。赖密特见状忙跟了上去,到了营门后,就见方才的三个佐领被一大群拿着棍棒的吴逆给逼了回来,一些士兵逃跑的时候还把手中的兵器给扔掉了。见此情形,赖密特勃然大怒,扭头喝道:“多泰、多尔塔喇!”

“末将在!”

两个全身已着盔甲的佐领闻言忙跑了过来,跑动的时候身上的盔甲“哐吱哐吱”的响个不停。

赖密特一指那些正追着败兵往大营迫来的吴逆:“带你们的人把这些造反的吴逆都给我杀光!”

“喳!”

多泰、多尔塔喇二佐领拱手应命,当即领着两佐领兵冲出了营外,瞬间就和那些追赶而来的吴逆厮杀在了一块。

将清军逼回军营的是肖正华联系的川军,他以不到百人的川军弟兄为骨干,四处拉了不下千人的吴军旧部和汉民罪犯在东城及时堵住了欲往都统衙门增援的清军,利用顺风的优势,借着浓烟的帮助,竟然凭着这帮草草组成,拿着原始兵器的乱军成功的将数百清兵给打得掉头而逃。

见己方士气高昂,弟兄们人人都有斗志,肖正华便想趁着这些清军退回大营的时候趁势冲杀进去,他不知道吴大那边没有捉住都统常寿,吴大也只是让人交待他将清军堵在东门即可。但性子杀上来了,哪里收得住手,再说己方现在有一千多人,对方又是被逼得毫无招架之力,不趁势破了清兵军营更待何时!

“弟兄们,杀进鞑子的兵营,喝酒吃肉!”

“幺儿个狗日的鞑子,老子要你们血债血偿!”

几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吴军奋勇当先,后面的人也是精神百倍,仿佛面前的这座清军大营唾手可得似的。

肖正华也很乐观,他亲眼看到那些清军的败兵逃得丢盔弃甲,毫无斗志,只要大伙一鼓作气冲进去,胜利肯定属于他们!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稳操胜券时,清军的营中突然开出数百全幅武装的清兵,迎头就冲他们杀了过来。

“杀,不要怕,鞑子一触即溃!”

一个吴军刚信心十足的叫了一句,脖子上就一疼,低头一看,咽喉部位多出了一根箭枝。

“呃...”

气管的漏气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痛苦的仰倒在地。

“小心!”

箭枝“嗖嗖”的从人群中穿过,密集的人群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冲在最前头的川军旧部一下就死了三十多人。

一轮弓箭过后,吴军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有些惊慌的看着身边中箭倒地的同伴们,等他们还没有意识过来时,又是一轮箭雨侵袭而来,伴随着中箭的惨叫声,这次倒下的人更多,足有一百多人。

“快逃命啊!”

一个汉民罪犯剌耳的叫喊声让还没有到崩溃地步的吴军旧部们一下炸了窝,听到那罪民的喊叫声,肖正华知道大事不好,两军交战,哪里能容得了这一嗓子。果然,几十个汉民罪犯们率先开始掉头跑,后面的吴军旧部和滇民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待看到前面的人掉头往后跑,全都愣了一下,然后就本能的也跟着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炸嗓子的喊着“败了,败了,败了...”

崩溃发生在千分之一秒,瞬间,所有的人都开始掉头跑,只余下不到三百的吴军围在肖正华身边,他们没有跑,也不想跑,因为当真败了,天大地大,又能跑到哪里去。不说这关外是鞑子的天下,就说这尚阳堡内,自己又能跑哪去呢。

“拼了,跟他们拼了!”

“弟兄们,跟鞑子拼了!”

“人死鸟朝天,王爷在天上看着呢,咱们给他老丢了一回人,这回说什么再也不能丢这个人了!有种的跟我来!”

三百吴军汉子们喝骂着无所畏惧的再次冲了上去,这回,肖正华冲在最前面。对面的清军见这些吴逆还有种敢再来,佐领多泰扬手就要下令射箭,却被多尔塔喇给止住了,哈哈笑道:“让我来!”大刀一抽,冲自己部下的兵喝道:“杀,让都统大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杀!”

两百三十名正白旗的八旗兵闻令大踏步的跟随佐领大人冲向了对面,多泰嘿嘿一笑,一扬手,也带着所部佐领冲了上去。在这些清兵看来,对面那些可以说是赤手空拳的吴逆不过是可以任由宰割的羔羊而已。

见营外的这些吴逆已经撑不住了,常寿的心大定,吩咐赖密特道:“收拾掉这些汉狗后,你马上领兵给我从东城开始,一处一处的清,本官要把这些汉狗全杀光!”

“末将遵命!”赖密特大声领命,招来另外几个佐领,指定他们各自负责区域,准备开出军营平叛。

..............

方一交手,就有三十多名吴军汉子中刀倒地,他们手中只有极少数人拿着从清兵手中缴获而来的刀剑长矛,其他人手中更多的是棍棒和农具,并且对方人人披甲,他们却是单衣薄体,方才仗着人多和浓烟帮助,可以万众一心的将清军打得无还手之力,现在却是只剩这么点人,再无兵力优势,所以正面堂堂交锋,优劣顿显,饶是这些吴军汉子多么悍勇,以死相搏,终不是这些有着利器的清军对手。很快,肖正华还能看到的同伴们不到一百多人,余者全部倒在地上或抽搐,或哀叫,或闭上眼睛咬牙一声不哼慢慢等死。

“肖兄弟,怎么办,咱们顶不住啊!”一个川军汉子逼退一名清兵后,焦急的叫了起来。

“顶不住也得顶!”

肖正华两眼通红,咬牙对周围的吴军汉子们叫道:“老营兄弟们正在攻打都统衙门,一旦拿住常寿,这仗咱们便算是赢了!”

“好,跟鞑子拼了,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

现在的情形再明白不过,不管老营兄弟能不能攻下都统衙门,他们这些人肯定是要尽数战死的,但这些汉子不怕,他们敢起事,就已经是豁出去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战死总比被鞑子捉了砍头的好!

“杀!”

一阵喊杀后,肖正华的身边只余五六十人了,但他也看到了赶过来的吴大。看到吴大和他身边的老营兄弟时,肖正华有种想哭的冲动。援兵的到来让还活着的这些汉子精神一振,人人好像又新添气力一般,嘶吼着和身边的清军又搏杀了在一起。

“快,快去帮川军弟兄们!”

吴大见肖正华他们危在旦夕,忙发一声喝,带头冲了过去,身后的近千吴军旧部也跟着杀了上去。他们的加入很快就将战局扭转了过来,多泰和多塔尔喇有些吃消不住,只好放弃绞杀那些吴逆,集结在一起应付吴逆的进攻,等待都统大人再派兵来。

看到吴逆又有大股乱兵过来,常寿冷哼一声,朝赖密特一示意,赖密特立即让已集结好准备开到东城平叛的几个佐领尽数派了上去。

清军新的几个佐领再次出营后,吴大也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因为他们虽然悍勇,却终是难以压制住对方,渐渐的被清军逼得不住后退。随吴在一起来的除了忠勇营的吴军旧部外,大部都是老营兄弟,也有一些后附绿营兵和罪民们,这次罪民们倒是没有吓破胆子叫喊四逃,但很明显,他们在这里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被清兵看出虚弱撵得到处跑。

军营外十分混乱,混乱的却是吴军旧部们,清军却是步步就班的以佐领为单位,缓缓的将吴军分割成几块,妄图将他们合围全歼。

天眼看就要亮了,没想到却是一无所获,被清军死死的牵制在这里,常寿也安然无恙的坐在马上看着这边指指点点,吴大有种莫名的悲愤,难道当真要功亏一筹吗!一旦天亮,尚阳堡附近的驻军会马上赶过来,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等到他们赶过来,一切可就真的完了!

“常寿,老子要取你的命!”

突然,吴大好像发狂一般挥着大刀直往清军营中冲去,他准备豁出这条命拼着杀了常寿!但他终归不是常山赵子龙,可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只冲了十几步,就被清兵给拦了下来,左杀右突,却是再也不能冲破清军的防线了,见此情形,吴大急得不住大声咆哮,好像受伤的狮子一般。吴五和吴六他们见大哥这样,忙过来拉住他,一边抵挡清兵的攻击,一边将大哥往后面拉,他们很怕大哥会想不开,自我了断。

吴大被两个兄弟拉了回来,又急又气,吼道:“你们拽我做什么,杀鞑子啊!”

“大哥!”吴五刚叫了声,就听后面响起七弟的声音。

“大哥,潘师爷让你带人顶住鞑子,他正带着二哥、三哥在组织咱们的人撤!”

“撤?”吴在和吴五、吴六都愣了一下,吴六脱口问道:“撤到哪去?”

“北边,阿勒楚喀!”

...................

低调求收藏,收藏关系本书成绩,指标相当重要,请大伙能够收藏一下本书,支持骨头的创作。(本周精华散光了,下周一将书评发言未加精的补加)

第十七章 大逃亡(二)

天亮后的尚阳堡内一片残垣断壁,除了南城外,昨夜的大火基本将尚阳堡烧成了废墟,空气中飘荡的不是呛人的烟味就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触眼所见,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还有那尚未断气仍在挣扎哀号的伤者。

大街上再也看不到暴民,只有一队队的清兵和集结起来的旗丁执着刀剑匆匆忙忙的跑来跑去。失去家园和亲人的旗人和各族百姓们在经历昨夜的狂风暴雨后,开始了他们的复仇,目标是那些还没有逃出去的吴逆和汉民们。

“打死他,打死他!”

十多个在粮铺中当伙计的达斡尔年轻人拿着大棍将一个没处可逃,慌不择路潜到被烧毁一半的粮铺中的汉民乱棍打了出来,然后就在大街上活活的打死。

在他们的不远处,两个旗丁残忍的拖着一个汉人女子走到一块方石边,然后将她的两只脚放上去,一人死力按住那汉人女子的身子,另一个则淫笑的举起手中的大刀用力朝那女人的小脚上砍去。

“啊!”

巨痛让那汉人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睁大双眼惊恐的望着自己的两只脚被那旗丁拿在手中当作宝贝似的把玩着...

“都统大人有令,将未逃走的吴逆罪民尽数屠了!”

遍布城中各处的清军大小军官都接到了都统大人的命令,很快,清军与旗丁们有组织的开始了屠杀,而阿哈披甲人和那些失去亲人或者损失严重的各族百姓们则自发的在城中搜查那些躲藏起来的吴逆汉民们。

血债血偿!汉狗杀我族人,我亦要杀光汉狗!

仇恨使得原本从未杀过人的旗人与各族百姓们变成了地狱的来使,他们狰狞的面孔与那些苦苦哀求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

西城,数百清兵包围了吴逆们居住的最大的一片棚屋区,那里尚有一千多未来得及出城的吴军和他们的家属们。当清军包围这里时,这些吴军和妇孺们就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有的人已经不畏死了,有的人麻木了,有的人却是害怕得直哆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参与昨夜的造反,他们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留在屋里不出去,官府就一定不会追究自己,毕竟他们虽然只是奴隶,可也是大清的子民。皇上说过,我们是他的子民,我们是他的子民,一些胆小的吴军汉子嘴里反复着念叨着同一句话,不安的望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清兵们。

可是大清的皇上已经抛弃了他们,或许,他们从来就不是大清的子民。

“黄小六、齐有光、秦好古、文大柱!”

几十个汉人模样的文书拿着名册一个个的念着名字,每念一个,人群中就有一个汉子被拖了出来,伴随着的总是他的妻子或亲人凄厉的求饶声。而那些汉人文书则在名册上打个勾,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中看不到一丝同情与不忍。

这一幕再熟悉不过,当初兵败被俘时,清军也是这样一个个将他们的青壮挑出来,然后就是杀害。

“不要啊,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放了他吧,放了他吧,他没有造反,没有杀人啊…”

“我是忠于皇上,忠于大清的,我没有和那些反贼同流合污,你们不能杀害好人啊,不能啊...”

哀求只会让清兵们更加残暴,他们毫不理会妇孺和当事人的哀叫,像拖猪般将点到名的汉人拖走。有听得耳烦的甚至当场就挥刀将哭嚷得凶的砍死。

看到有几十个被拖出来了,负责西城的佐领阿思哈冷冷的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他被那些造反的吴逆吓得不轻,这会定要好好出出心中的郁气。

“砍了!”

一声令下,几十颗人头应声而落,等待在一边的一百多个汉人罪民忙抢了上去,拖尸体的拖尸体,拎脑袋的拎脑袋。

尸体还没有拖走的时候,耳边就又传来了那些文书的声音:

“郭铁、万大成、张陆、王天林!…”

半个时辰不到,男人就被杀光了,剩下的全是老人妇孺。

“杀!”

阿思哈毫无怜悯之心,甚至都没有让留下那些才几岁的孩童性命。

大刀、长矛,挥舞着在手无寸铁的妇孺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嘤嘤学语的孩子再也无法叫一声“娘”,垂死的母亲也永远再也无法抱过自己的宝宝,喂他吃一口奶.水...

“佐领大人,在下能否将这些人的尸体收埋了。”

“先生请便。”

大热天的,不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埋了,可是会有瘟疫的。阿思哈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看到现在的陈梦雷可以带人收尸了。

望着那些横七紧八倒在地上的吴逆老弱尸体,陈梦雷轻轻的叹了口气,便让自己带来的那些没有参与造反的汉民把尸体都拖到城外。

陈梦雷的心也痛,因为他的独生子陈昭下落不明,不知道是死是活。强撑着将这些吴逆的尸体拖到城外后,他才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望着乌去盖顶的天空呆呆不语。

................

大雨滂沱而下,雷电交加,狂风肆虐大地。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几千名老弱妇孺挤做一堆,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呻吟着,抱怨着,叹息着。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自家男人的名子,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

“潘师爷,吴大哥,雨太大了,咱们能撑得住,那些女人孩子可撑不住啊!”

“撑不住也得撑,常寿的人离咱们不到十里地,雨一停,他们肯定会追过来,到时别说是女人孩子,男人也得死!”

好好的起事,落到现在这般下场,变成带着几千老弱妇孺逃亡,潘常清没有想到,吴大更没有想到,但他们没的选择,只能往北逃,不然只有被清军杀光。

得知吴大没有捉住常寿,正带人攻打东城兵营时,潘常清就知道大势已去了,而鬼头刀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做出了马上组织妇孺逃出城的决定,因为尚阳堡的四个城门除了西门被拿下,其余三座城门都控制在清军手中,鬼头刀清楚的看到清军的快马不断向城外飞奔而去。

如果吴大能攻下东城兵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但随着吴大那边进攻不利的消息传来,潘常清只能下定决心马上就撤,一刻也不耽搁,不然天一亮,这上万旧部、滇民妇孺们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南边肯定是没法去了,唯一的活路是北边,从阿勒楚喀往北走上几天,就是罗刹人的地盘。潘常清没有见过罗刹人,只知道他们都是吃人心的恶魔,但也是鞑子的敌人,或许自己可以带人去投奔他们。

第十八章 大逃亡(三)

往北,投奔罗刹人!

潘常清的决定没有遭到吴大和肖正华等人的反对,他们知道,现在除了逃到北边投奔罗刹人,再也没有一处可以容纳他们的土地了。

投奔罗刹人是件不光彩的事,是件让人觉得耻辱的事,可是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男人们可以去拼,去躲,去当老瓜贼,女人孩子们呢?她们怎么办?难道能抛弃她们,让她们自生自灭吗?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老弱妇孺们靠在一齐,单薄并且早已湿透的衣服让她们不住发抖着。唯一的几处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早已挤满了孩子,大人的痛苦和忧心孩子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肚子饿了,而且冷得很。懂事的知道咬牙熬着,不懂事的只能哇哇哭着叫喊母亲。但那哭声只会让母亲更加悲伤,更加的揪心。

短暂的讨论后,吴家几兄弟与自愿留下阻击的肖正华,召集了手中有武器的一千多名旧部顶着风雨集结到了坡下。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想活下去,可是现在,我们必须留下!我们要将鞑子死死的钉在这里,保护我们的老人孩子逃到阿勒楚喀去!”

呼啸的风声中,吴大从这一千多汉子的眼神当中知道,知道他们不想死,他们想活下去!

“当年,我们随着王爷起兵反清,虽然败了,但我们败得不可耻!我们大周军的每一个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我们尽力了,我们拼过,我们没有遗憾!但现在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替鞑子做牛做马,还要时刻小心被鞑子砍掉脑袋,一样是人,凭什么鞑子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凭什么!”

“我们起事败了!死了很多人,我不说,大伙也知道,那些没有跑出来的弟兄们会是个什么下场!现在,鞑子步步紧逼,他们要把咱们也一网打尽!咱是大老爷们,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怕,可是我们的身后,有这么多的老人孩子和女人,难道我们忍心让他们也被鞑子屠戮一尽吗!”

“你们告诉我,你们忍心吗!你们怕死吗!”吴大突然厉声喝问,眼睛紧紧的看着这些立于风雨下的汉子们,任凭雨点打在他的眼睛上。

“不!”

“我们不怕死!”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千多吴军汉子涨红着脸叫了起来,他们高声吼叫着,他们激动,他们难以控制自己,他们竭尽全力的在风雨中大声咆哮着。

吴大一直在望着这些情绪激动的汉子们,待他们稍稍平静后,才扬声吼道:“可是鞑子要我们死,我问你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和鞑子拼了!”一个辫子在昨夜大火中被烧光的吴军汉子想都不想,冲到前面振臂吼道。

吴大目光森然,也同样振臂喝道:“对,和鞑子拼了!”

“拼他娘的!”

“只要能让咱们的女人和孩子活下去,老子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

“我陈三光棍一条,没牵没挂,窝囊了一辈子,能死得像个男人,我他妈的就不枉活这辈子了!”

“爷昨晚扒了一个旗人娘们,他妈的,搞了她一晚,现在让爷去死,爷他娘的值了!”

“……”

听着山坡下传来的豪言壮语,潘常清的眼中满是泪水,他知道,留下来垫后的这一千多汉子,自己将很难再看到他们了,甚至连他们的尸首都看不到。

“潘师爷,我们走吧!”

鬼头刀的鼻子一酸,他也很想留下来,但吴大给他的任务是去抢占阿勒楚喀,保护老人孩子们安全抵达,所以他必须抑制住心头的血气上涌和留下来与弟兄们一起死的冲动。

“但愿他们能活着赶上来。”潘常清叹了口气,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在鬼头刀的搀扶下,向着高坡那边走去。

老人孩子们已经得到通知,要起来赶路了,在前头开路的男人们的带领下,他们再次踏上往北去的路。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走到何时才是尽头,他们只知道,如果不走的话,自己肯定活不了。

……….

“我们要保证女人孩子能逃到阿勒楚喀,就得把那些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鞑子打跑,谁敢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杀谁,天皇老子来了也照样一刀给他个痛快!”

不知什么时候,风雨突然停了下来,吴大下意识的朝坡上看了一眼,见潘师爷和鬼头刀已经不在,坡那边也传来了动静声,知道潘师爷他们出发了。当下便吩咐众人先休息,等清军的追兵来与他们决一死战。

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放哨警戒,留下来的吴军大多数围坐在一起,等待即将到来的恶战。这个时候,多一点休息就多恢复一分体力,挡住清军就多一份希望。吴大不时在人群中安慰大家,鼓励大家,虽然说的轻松,可他知道,真要挡住追兵恐怕不那么乐观。即使能挡住后面这股追兵,他们也得保持体力快速北进才可能摆脱清军的继续追击。

雨停后,天上很快出现一道彩虹,太阳也从乌云中露出头来。

鞑子快来了!

吴大呼了口气,带着吴二和肖正华爬上高坡,向着南边看去,眼神中莫名的露出一丝担忧。

.............

此时多泰的心中也有几分犹豫,雨停了,按理是可以继续追击了,但他和多尔塔喇两部加起来也只四百多兵,而那些往北面逃的吴逆有近万人,虽然当中有很多老弱妇孺,但可战的青壮也不会低于三千人,以这么点兵力追上去可能讨不了好。

雨一停,多尔塔喇就过来了,见到多泰就问:“派人去报信了吗?”

多泰点头道:“派去了,这会怕是参领大人正带兵过来吧。”

闻言,多尔塔喇急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跟上去啊,可不能让这些汉狗给跑了!”

多泰有些迟疑道:“等参领大人带兵赶来吧,我们就这么点人,追上去恐怕拦不下他们。”

多尔塔喇毫不在意道:“怕什么,我料这些汉狗已成惊弓之鸟,现在是落荒而逃,队伍中又带了一大群老弱妇孺,这会只顾着逃命,哪里有胆敢和我们死扛。别犹豫了,你不上,我可上了。”

第十九章 兵进宁古塔

官道上,旌旗飘扬,近卫师团在前,后卫师团在后,万余大军浩浩荡荡奔向南方。

官道边的山坡上,从下而上每隔十步就立着一名大帅亲卫,坡顶上,明黄大旗屹立风中,大小将领齐集在此,人人脸上笑容洋溢,磨拳擦掌,激动不已。

最激动的还属贺满川了,只见他跳到一块大石上,兴奋的指着远处的黑影叫道:“大帅,前面就是阿勒楚喀了,此处是宁古塔的北面门户,也是宁古塔与黑龙江的交界,拿下此地,宁古塔便就是没穿衣的娘们,任我们宰割了!”

“我等盼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兵临宁古塔城下了!”

左铭南也有些激动,想道马上就要解救出几万被清军奴役的吴军旧部弟兄,他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刘德轻笑一声,摸着自己的山羊须,举手投足之间很是潇洒,洋洋洒洒道:“拿下宁古塔,我关宁军便可直逼盛京、辽阳等地,进可攻盛京城,退可截断辽西与关内联系,将盛京与吉林清军牢牢围住,假以时日,我大帅必可立于盛京城头!我关宁军之名也必将传遍神州大地!”

“宁古塔将军巴海老将一名,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其人不足为虑,不过他部下的那些精锐八旗兵倒是轻视不得,我军还须稳打稳扎方行,几位将军还是小心些才好。”赵楚不懂兵事,但他却是听过宁古塔将军麾下有数千精锐的八旗骑兵,所以有些担心,好心的提醒贺满川等将领不要太轻敌。

贺满川听了这赵楚的话,不以为然的笑道:“他宁古塔的骑兵再强,也不过数千人,怎禁得住我大军全力一攻,赵秀才,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吧,这仗可是咱大帅亲自指挥,你若是晓得大帅的本事,恐怕就不会有任何担心了。”赵秀材是贺满川对赵楚的别称,对郭璞、陆清他们,他也是一口一个“秀才”。

听贺满川这么说,赵楚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关宁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所经历的大小战斗他已是清楚,由此倒也不怀疑贺满川所言,自己跟随的这个关宁大帅实是有过人之处的。

“世上无常胜将军,文远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宁古塔的八旗骑兵是个硬茬子,你们不要太轻视。”赵强正色说了几句,扭头叫了一声:“把安马尔叫来。”

“大帅,奴才在这!”

闻听赵强叫自己,已举城投降的安马尔满脸堆笑,一脸殷勤的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噢,对,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呼玛尔城守尉大人,而是关宁军后卫师团的一名副千户。

赵强笑着看了这个满人的“败类”,说道:“宁古塔城坚墙厚,我军强攻难免伤亡极大,本帅问你,你可愿替本帅走一遭这宁古塔?”

“这…”

赵强说得是到宁古塔走一遭,但这走一遭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安马尔却是透亮,无非是让他带人进城然后充为内应,打开城门放关宁军进城。但宁古塔却不是呼玛尔城,自己从未去过那里,不知道城内到底什么情况,这冒然进去充内应,要是失了手自己小命可就不保了。当下心中有些犹豫,不敢冒然答应。

“怎么?”见安马尔低头犹豫,赵强不快的哼了一声:“你不愿为本帅分忧吗?”

这一哼可不得了,吓得安马尔马上跪了下来表忠心:“大帅明鉴,奴才对大帅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大帅有命,奴才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后信誓旦旦又道:“无功不受禄,奴才献了小小呼玛尔城就被大帅赏了副千户,实在是惶恐难安,这次奴才便豁出去将这宁古塔城赚来再献与大帅!如此奴才这副千户当得才安心,大帅给他的赏赐奴才拿着也踏实!”

“好奴才!”

赵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上前轻轻的踢了安马尔一脚:“拿下宁古塔,本帅就以你为宁古塔知事!”

“多谢大帅!”

一听这话,安马尔一下激动起来,我的个乖乖,宁古塔内可是有好几万人口的,商旅又多,这要是自己当了宁古塔的知事,还不等于坐在了金山上!娘的,就冲这,怎么也得拼一次!

“大帅放心便是,奴才明日就领人往宁古塔去,只待我大军一到,奴才便率部冲将夺门,誓保大军入得城来!”安马尔再一磕头,欣然应命而去。

安马尔下去后,众将相互对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赵强也在笑,他很满意这个安马尔,还有满州联队的布尔察等“满奸”,尤其是满州联队,自成立起便随后卫师团四处进攻,大半黑龙江境内清军城池和据点都是由满州联队所取,当真是忠心耿耿的一只部队。

当年努尔哈赤用了明将做内应,骗夺无数大明城池,今日赵强便是要效仿这老奴,用安马尔、布尔察等满奸去诈取关外各城,已达不损一兵一卒就收赫赫战果的目的。

“大帅,拿下宁古塔,咱们立马收拢王爷旧部,短期之内便可再建两个师团,到时,咱们的实力可就更大了!”

左铭南一直在想拿下宁古塔后如何收拢吴军旧部的事,越想越是高兴,几万王爷旧部和两万多滇民只要稍加训练,一经武装,关宁军立马就能再得至少两个师团,如此之兵力,放眼关外,鞑子如何能对付得了!

赵强也很激动,发配在关外的几万吴军旧部正是他攻打宁古塔的目标之一,也是关宁军在走向前台后可以短期内迅速补充得到的庞大兵源,有了这些吴军旧部,赵强毫不怀疑自己完全有能力进攻盛京,挖了皇太极的陵墓,刨了他康熙的祖坟,断了他满清的“龙脉”!但他尽量不在部下面前流露这种激动,只平静的吩咐亲卫:“传令下去,命令骑兵师团第二联队在日落之前拿下阿勒楚喀,今晚本帅要在阿勒楚喀安营!”

“另传令骑兵师团齐万户,让他领所辖第一联队与第三联队于明日拂晓前赶到阿勒楚喀与本帅会师。”

“是,大帅!”

亲卫应声而下,很快,坡下的官道上就有几骑快马飞奔而出,向着几个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十章 屠杀是会传染的

平原上,数百个清兵俘虏被凶神恶煞的骑兵们押着往南方而去,不时有走得慢的俘虏被那些骑兵用马鞭劈头抽下。

惊慌、害怕让这些俘虏们惶恐不安。他们低着脑袋,步履蹒跚的迈着双腿,很多人的身上还有血迹,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破得不成样子。

烈日当空,焦阳似火,空气好像凝固一般,没有一点凉风,额头上的汗水如豆粒般滴下,脚下如灌铅般沉重。

俘虏们大多来自班德塞,其余也多是附近一些据点的驻兵,当这些汉蛮子骑兵突然出现在眼皮底下时,他们有的人甚至连抽刀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对方的俘虏。

押着这几百号俘虏赶路,马龙的心里也很不爽。出其不意拿下班德塞后,他留下一个中队的人马留在城中看管那些旗人妇女和各族百姓,而将扔下武器投降的清兵统统赶出城,带着向大军方向行去。

天这么热,纵马狂奔还能享受下凉爽的滋味,可这样慢吞吞的押着俘虏赶路,却是遭了大罪。无数次目光扫向队伍后面那些清军俘虏时,马龙总会吐口骂几句脏话。

远方,突然有两骑飞奔而来。待到近了,为首一骑士高声叫道:“马千户,大帅有命,命你部于日落之前攻占阿勒楚喀,大军今夜要在阿勒楚喀扎营!”

“知道了!”

马龙摆手朝传令兵挥手示意,扭头喝道:“全军听令,随本千户火速转向阿勒楚喀!”

百户江恩闻言插口道:“千户,那咱们抓的这些俘虏怎么办?”

马龙眉头一皱,这事还真有些为难。大帅的命令是日落之前拿下阿勒楚喀,而此地距阿勒楚喀有三十多里,若是火速进军当能在日落前到达阿勒楚喀,不过要是带着这些个俘虏,那行军速度可就要被大大拖慢了。

娘的,真是帮累赘!马龙唾了口唾沫,不耐烦的问江恩:“总制府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江恩估算了一下,回道:“最快也要明天。”

“明天?”马龙有些燥了,总制府怎么办起事来尽是慢吞吞的!不行,不能等了,军令如山,要是日落前赶不到阿勒楚喀,等着自己的肯定没有好果子。想了一下,果断命令江恩:“你马上把这些俘虏都处理掉!”

“都杀了?”

江恩一愣,有些迟疑:“千户,大帅可是有过严令的,各军所抓俘虏都要移送总制府…”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现在不是有军令在身嘛,拿下阿勒楚喀可比带着这些俘虏更重要!要是日落之前拿不下阿勒楚喀,老子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江恩还想说什么,不禁骂道:“娘的,你他奶奶的什么时候心肠为得这么软了,咱了,还想当普济渡世的大和尚不成!还不赶紧执行命令!”

“江恩,你不动手,这美差我们第二大队可就抢过来了!”

闻讯赶到前头来的第二大队百户吴国昭见江恩不太愿意的样子,忍不住便叫了一声,他早就想把这些鞑子屠了,带着尽他妈的堵心。

第三大队百户是索伦人归济,不太爱说话,但这会嘴角却不是不停的抽动,摩拳擦掌的想把这美差抢到手。

“第一联队的伍千户可是把整个达呼尔城给屠了,咱们现在只不过杀几百号鞑子,跟他们第一联队比起来,咱们第二联队可是差劲得多。千户,江恩这小子想当活佛,咱老吴可没这个好心肠,大人等着,我这就去动手,管保杀得干干净净!说什么也不能让第一联队压过咱们,不然弟兄们脸上没光!”

吴国昭说着一拉马头就要去带人动手。

马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还在迟疑的江恩,怒道:“法不责众!大帅怪罪下来是我马龙顶着,你怕个球!马上给我带人去杀!动作快点,老子还要急着赶路呢!”

“是,千户!”

江恩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部下将队伍后面的俘虏围起来。吴国昭和归济二人见这差事轮不到自己,只好无趣的带人守住四面,防止那些俘虏四下逃跑。

屠杀很简单,纵马冲进人群猛劈猛砍,驱俘虏们四散而奔,然后在后面顺手一刀。没到半柱香时间,六百多俘虏便被屠个干净。鲜血将方圆一里的泥土染成了红泥。

处决完这些俘虏后,马龙立即带领所部向阿勒楚喀快速挺进。

.................

阿勒楚喀,一个小镇,宁古塔与黑龙江的交界地,也是宁古塔的北面门户,不过镇上除了一个佐领的驻防八旗兵外就再也没有守军了。在宁古塔将军衙门看来,这里甚至不需要派兵把守,若非因为有些吴逆被发配在那里,不得已才派了个佐领驻在那,否则阿勒楚喀将会许许多多的村落集镇一样,只有几个收税的税丁而已。

一个地方一个天,尤其是这六月头,隔个几十里地就是不同样的天气。远处太阳如火,这边阿勒楚喀的上空却是积了不少乌云,雷声不时响起,不过却是不见有雨点落下。这让驻扎在阿勒楚喀的佐领都善很是窝火。

“光打雷不下雨,真他娘的邪门了。”

“西边雨东边日,这情形再正常不过,主子怎么这么大火气的。”一旁的戈什哈端旺谄笑的说道:“那个汉人小娘子可否让主子满意?”

一听端旺提起那个汉人小脚女人,都善气不打一处来:“满意个屁,妈的,被爷一刀剁了!”

“啊?”端旺大吃一惊,失声道:“主子杀了她?”

“不安心伺候爷,留着她做什么。”一想到那汉女想拿剪刀剌自己,都善就气得牙痒痒,“去,让人把她拖野地里喂狼去!”

“喳,奴才这就去。”

端旺小心的吐了吐舌头,这汉人小脚女人可是拿几个青壮跟尚阳堡立哥换来的,没想到却被主子就这么给杀了,当真是可惜可惜了。

闲着无事,又热得难受,都善便赤着上衣在镇上晃了起来,不时还喝骂那些正在将地里麦子收好往镇上运的奴才们。

“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你们这帮懒得要死的汉狗,是不是要爷砍几个脑袋下来,你们才晓得干活要出力啊!”

第二十一章 我们是关宁军!

被发配到阿勒楚喀的那些吴军旧部们好像麻木一般,任凭都善在那怒骂喝斥,也不去看一眼,甚至脸上的表情都不动一下,只知道机械的将一袋袋麦子搬上马车或者抬下马车。镇上总共有一千多吴军旧部,都是青壮,在这里主要是替旗人种植庄稼,农闲时则到附近的山林上伐木运到宁古塔去。从被俘到送到这里,他们已经度过了三个年头。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日子,却让这些原先的士兵们变成了没有生机,没有希望,甚至没有抱怨的木头人,他们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敢想,只知一日复一日的着同样的事。

都善骂了一通,可能是口干,也可能是觉得这样骂没意思,便想回去再睡个回笼觉,晚上好再挑一个汉人的小脚女人快活一下。正要转身,却听“咻!”的尖啸声由远至及。

锐利的破空声中,冰冷的杀机自左侧霎息袭至,都善大吃一惊急闪身躲避,堪堪避过咽喉要害,却再避不过肩膀。

“笃!”一声闷响,锋利的箭矢狠狠地剌进了他的右肩。

“哎哟!”

都善一声惨叫,顾不得肩上的巨痛,“扑通”一下就趴了下去,张口就喊了起来:“敌袭!…”

拖长的尾音还在四方回荡时,一骑快马却从对面的矮墙上一跃而至,“嘶”的一声长鸣,战马的双蹄重重的踩在了都善的背上。

“呃…”

撕心裂肺的巨痛,都善感到自己的胸腔好像裂开一般,本能的伸出手去挡那马蹄,可是没等自己的手抬起,马上的骑士又纵马踏了下来,这一回却是重重的踩在了都善的手上。

“咯吱”一声,都善的右手被踩得血肉模糊,指关节白森森的露了出来,上面粘满了碎肉。

眼珠子瞪得鼓鼓的都善已经发不出什么惨叫了,背上的巨痛和右手的碎烂让他意识到自己完了,这会他只想求个痛快,可是偏偏对方不想他这么快死。

马上的骑士可能觉得地上的旗人还可以再折磨一下,所以他不想让这个鞑子死得太快。哈哈笑着一拉马缰,战马又是一声长啸,双蹄立起再次重重的踩了下去。这回却是结结实实的踩在了都善的后脑勺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骑士确信地上那具眼珠子都被挤爆出来的旗人真的没有气后,他才狞笑着挥刀冲向前方。

驻防在阿勒楚喀的只是一个佐领的驻防八旗,在一千多骑兵的砍杀下,再加上佐领大人第一个就挂了,所以他们的抵抗好像扔在大海中的石子一样,瞬间就无声无息。

镇上的那些吴军旧部和各族百姓们被这突然杀过来的骑兵吓呆了,他们不知道这些骑兵是什么人,从哪来的。很多人以为他们是叛乱的蒙古人,但仔细一瞧,却发现又不像,因为那些骑兵当中有很多人嘴里喝骂的好像是汉人的语言。

“我们是关宁军!大周昭武皇帝的关宁军!”

“老营弟兄们,我们来救你们了!”

在解决掉守兵后,马龙让部下吴军旧部出身的军官纵马在镇上一遍又一遍的叫喊。

在喊了有小半柱香时间后,惊呆了的吴军旧部才爆发出欢呼声,在欢呼声中,很多人泣不成声,他们的欢呼声充满心酸,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有王爷的军队来救他们!

在一千多吴军旧部的帮助下,马龙的骑兵联队肃清了镇里所有的清兵和旗人,并且封锁了通向宁古塔方向的道路,将两百多各族百姓牢牢的围在一起,等待大帅率大军赶到。

.........

“臭小子,再他娘的哀声叹气的,信不信老子一斧头砍了你!”

望着那沾满血迹的斧头在自己的脖子上架着,陈昭吓得直哆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信你一次,再让我听到一声,我就把你头砍下来当夜壶使!”

鬼头刀气乎乎的将斧头从陈昭的脖子拿开,看了一眼潘常清:“师爷,你带大伙就在这歇息,我带人先摸过去看看!”

“好!”

走了几个时辰,潘常清累了,老人孩子们也累了,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能坚持逃到这里已经难得了,哪还有力气再往前跑。好在阿勒楚喀快到了,估摸再走小半柱香时辰就能动了。到了阿勒楚喀,就能暂时喘口气了。

心疼的望了一眼那些已经累得连站都站不稳,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老弱妇孺们,潘常清难过的扭过头去,叮嘱鬼头刀:“阿勒楚喀的鞑子不多,你们要快点拿下来,让大伙补充一下食物,不然队伍就要垮了。”

“哎,我晓得,师爷放心!”鬼头刀重重一点头,一把扯过陈昭,踢了他一脚:“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走前面去!”

“啊?!”

陈昭叫苦不已,却是不敢反抗,也不敢再哀声叹气,只好苦丧着脸硬着头皮朝前面走去。

鬼头刀带着几百青壮出发之时,潘常清算了算,如果一切顺利,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应该派人回来通知了。心稍稍定了定,却又担心起留在后面阻击清军追兵的吴大他们,暗道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赶上来。

正担心吴大他们,却见前面的岔口处急匆匆的跑来几个人,潘常清吓了一跳:这才去没多久就拿下阿勒楚喀了?

那几个人远远见到潘师爷他们,就叫了起来:“阿勒楚喀打起来了!阿勒楚喀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潘常清耳朵没听得清,不知道他们在叫什么,等来人跑过来后,见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忙道:“你们慢点说,别急,别急,什么打起来了?”

一个汉子大口吸了一口气后,咽了咽喉咙,说道:“阿…阿勒楚喀被好多骑兵攻下来了,镇上的鞑子都被杀光了!”

潘师爷闻言一惊,失声道:“那些骑兵是哪来的,蒙古人?罗刹人?”

“不...不是...我们远远听到,那些骑兵在镇上不断的来回叫喊,说他们是什么关宁军,咱们离得远,不敢靠得近,具体是哪方人马一时探不清。鬼头刀怕师爷担心,所以就让我们几个先回来通知一声,他已经带人溜进镇子打探了,一有准信就派人过来告诉您老。”

“关宁军...关宁军...”

听了他们的话,潘常清嘴里喃喃念着关宁军三个字,念着念着却是愣在了那里:关宁军不是咱王爷当年在辽东的兵马旧称吗?

第二十二章 杀尔如杀鸡!

操蛋,又被投诉了。请严查某些历史小说,在一些历史小说中,充斥着歧视少数民族的语言,如五胡、夷狄、鞑子之类,看了这些作为少数民族很是难受,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尤其以《恶奴》为甚,借写书为幌子,行皇汉之事,鼓吹民族主义,影响民族团结。

滚你娘的蛋投诉!你们可以美化,难道我们就不可以正视吗!

不要给我扣什么大帽子!你可以有你的看法,我也可以有我的思想!我没有强迫你们来看我的书!

美化你们的小说和电视剧满天飞,你怎么不去叫嚣封杀的!

............

在满腹的疑惑与不安中,潘常清没有等太久,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攻占阿勒楚喀的的确是一支叫关宁军的人马,而且还是打着王爷旧部的旗号。鬼头刀已经和他们联系上,现在正在派人来接潘师爷他们过去。

震惊、疑惑、不可思议,在种种揣测之中,潘常清见到了马龙。

马龙看到潘常清的第一眼,就脱口叫道:“潘师爷!”

“你是?”

潘常清怔怔的望着面前这个立于马上看起来十分威武的大汉,不知道他怎么认识自己的。从大汉身后那些骑兵身上,潘常清看到了一支强军的影子,一支充满战意与自信的强军。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因为他做梦都不敢想像在鞑子控制的关外竟然会有王爷旧部能有如此规模。

那些已经累得实在是走不动的老弱妇孺们突然看到有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保护他们,顿时感到无比安全,在镇上的吴军青壮们的帮助下,他们被有序的安置在镇上的房屋里。吃的和热水都有人在烧,到处都是炊烟和食物的香味,乐得那些孩子们高兴的在街上跑来跑去。

“我是马龙啊!怎么,您老不记得我了?”

马龙笑着从马上一跃而下,快步冲到潘常清面前,提醒他:“当初在永陵时,我可是为师爷挨过鞑子一顿打,师爷想起来没?”

在脑海中回忆一番,潘常清恍然大悟,可不是,这汉子不就是在永陵替自己挨打的马龙马兄弟嘛!

“原来是马兄弟,太好,真是太好了!”

潘常清激动不已,不住点头,突然一把握住马龙的手,恳求道:“请马兄弟赶紧带人去救吴家兄弟和咱们的人!”

“怎么回事?”

马龙不解的看着潘常清,他不知道为了保护这些老弱妇孺北逃,有一千多吴军汉子正誓死阻击清军的追兵。见潘常清太过激动,都有些站立不住,忙小心的扶住他,免得他摔倒。

潘常清定了定神,忙将尚阳堡起事的事简要的和马龙说了说,闻知吴大带着他的几个结拜弟兄和一千多老营弟兄留在后面阻击追兵,马龙一拍胸脯:“潘师爷放心,我这就带人去救吴家兄弟,你且留在此地,我家大帅马上就率大军赶到。”

“你家大帅?”潘常清一头雾水,什么大帅?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多耽搁一分就多死一个人,马龙急着去救人,顾不得和潘师爷解释,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去救人,等会你见到大帅就知道了。”言毕扬手喝令:“第一大队、第二大队随我来!”翻身上马,扬鞭一喝:“驾!”当先纵马朝南面疾奔而去。两个大队一千骑也迅速跟随千户南下,从潘常清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有救了,吴大他们有救了!

望着那些远去的骑兵,潘常清不禁老泪纵横,同时心里也疑惑不已,不明白马龙说的这个大帅是何许人?难道王爷还有后人活着?一想到这,潘常清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有些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

...............

围绕这座并不高的土坡,清军与吴军从正午一直厮杀到了日落,但除了丢下百多具尸体后,清军一无所获,土坡仍然被那些拼死拦截的吴军占领着。

眼见天色快要黑了,却迟迟解决不掉这些拼死阻拦的吴逆,赖密特怒火朝天,他知道这些吴逆跟个钉子一样钉在这土坡为的是什么,他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些不要命的蠢货杀光,然后将那些汉人的老弱妇孺统统抓回来。但是,攻了一次又一次,那些吴逆们还是控制着土坡,将自己牢牢的挡在了土坡这边。

追击不利的多泰和多尔塔喇已经被他下令狠狠抽了一顿鞭子,但现在这仗是自己亲自指挥,进攻无果却是不知道要责罚谁了。

可恶!这帮吴逆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还不垮的!

赖密特的脸皮一抽,眼睛冷冷的看向那坡上的吴逆,他在判断对方到底还有没有一战的能力。

“参领大人,让下官再带人冲一次,我就不信这些汉狗真的这么难啃!”

“对,再冲一次!咱们都撵到了这里,难道就这样看着这些汉狗把路给堵了吗!”

佐领阿思哈领人冲了两次,折了二十几个兵后被赶了下来,这会也是暴跳如雷。和他一起过来的是佐领葛安,他的部下损失最重,前后攻了三次折了六十多号人,所以一众佐领就属他最急于再攻,不然他这口气就没地方发泄。要知道这各佐领的兵虽然是八旗的兵,大清的兵,皇上的兵,可那也是有战事的时候。这没战事的时候,这兵可就是私兵,可以用来干活的,他这佐领本就兵少,才一百七十人,现在一下折了六十多,如何能不叫他心疼!

多泰的屁股还疼得很,心里把多尔塔喇给骂了无数遍,要不是这蠢货不等参领大人带兵过来,非要急着去立功,至于被这些困兽犹斗的汉狗给打得差点全军覆没吗!现在他手下就一百二十个兵了,见阿思哈和葛安嚷着要再攻,他怕参领大人又要自己带兵上去,嘴里不敢直说,却是轻声说了句:“我看这些吴逆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咱们死耗,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念头,现在他们怕还有几百人,这要是咱们再硬攻,怕是还要死不少人。各位,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些以前就是叛军的汉狗呢,依我看,不如停止进攻,放他们走,然后咱们再在后面跟着,慢慢的耗死他们。反正这条路是通向阿勒楚喀的,那里有都善守着,他们也飞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你个蠢货,都善手下尽是一帮废物,指望那些驻防兵能守得住阿勒楚喀,他娘的母猪都能上树了!”阿思哈毫不客气的冲了多泰一句。

葛安倒是没有说得这么冲,但是却提醒好像有些意动的参领大人:“大人,阿勒楚喀可是有一千多吴逆青壮的,要是这些人也和这股叛军合在一起,可就不妙了。”

“嗯!”

葛安的话提醒了赖密特,现在这股吴逆已是精疲力尽,又是携带了一大批老弱妇孺,只要解决这些拦截的青壮,余者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但若是让他们和阿勒楚喀的吴逆青壮会合,这再要剿灭他们可就又添几分困难了,说不得还得折损不少兵丁。

当下不再犹豫,果断命令道:“七个佐领全部出战,敢有退后者,定斩不饶!”

“喳!”

阿思哈、葛安、多泰等人忙应声领命,准备再次进攻。

...........

“大哥,你受伤了!”

清军又一次被打退后,吴二见大哥的腿上有鲜血渗出,忙抢上前一看,却是大哥的腿上被砍了一道大口子,这会正往外渗着血。见状,吴二忙从身上撕下一块长布替大哥裹了起来。关心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

见兄弟这么关心自己,吴大笑着摇了摇头:“皮外伤而已,死不了人!”四处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听大哥问伤亡情况,吴二脸色一暗,低声道:“死了五百多,负伤的也有百十多,现在能动的就四百多人了,不过鞑子也没讨得了好,他们也留了二百多具尸体下来!这仗咱们不亏!”见大哥脸色有些难看,吴二安慰道:“大哥放心,咱们还有四百多弟兄,鞑子就是再来,还是一样能被咱们打退!”

吴大苦笑一声,他没有二弟这么乐观,能动的只有四百多人了,大伙又是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从白天杀到现在,这会哪还能再撑得下去。

“天黑之后,咱们马上走!”

吴大咬牙撑着站起,腿上的伤痛让他的腿有些不由自主的晃动,正要让吴二去通知弟兄们做好撤退的准备,却听坡上传来肖正华的声音。

“弟兄们抄家伙,鞑子又上来了!”

吴军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朝坡下看去,果然,清军正在向土坡这边开来,但这次和先前几次不同,清军是全部出战,再也不留余力了。

“娘的,来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今天就让老子轰轰烈烈一回!”

“弟兄们,咱们黄泉路上结个伴,过奈何桥时谁都别跟我抢啊!”

“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投胎还造鞑子的反,我他妈就不信了,这狗鞑子就这样占了咱汉人的江山!”

听着坡上坡下吴军汉子们的豪言壮语,吴大的心痛的厉害,从这些汉子的话当中,任谁都听得出撑不下去的意思了,否则这些汉子们不会说出如此绝望的话来,虽然豪迈,但更让人悲愤。

“抄家伙,上啊!”

云儿已经跟潘师爷他们走了,肖正华没有什么好担心了,只要云儿能活下去,他就没什么好遗憾的。大吼一声,拿了根长矛便向坡下冲去。还没等他冲出十步,却听后面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众人被这马蹄声吸引住,不约而同的朝后看了过去,却见一条火龙正快速的向这边飞来。

“骑兵!”

众人的心一下沉到谷底,那火龙是由无数火把组成的骑兵队伍。

完了!老人孩子们完了!

没有人怀疑那些北逃的老弱妇孺们遭遇不测了,因为那些骑兵肯定不是他们的人。

“为什么!”

肖正华绝望的将手中的长矛扔出好远,他放弃了,彻底的放弃了,他的眼睛满是泪水,仰天痛哭起来。但是他的哭声突然止了下来,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叫:“老营弟兄们闪到一边去,这鞑子交给我们收拾!”

“狗鞑子,杀尔如杀鸡!看老子怎么砍你们的脑袋!弟兄们,杀啊!”

马龙第一个冲上土坡,在坡上那些吴军汉子惊讶的目光当中,挥着马刀就冲了下去。

“吴家兄弟,你们到一边歇着去,这些鞑子让我们来收拾!”

第二十三章 尽屠 不封刀(上)

“大人,骑兵,是骑兵!”

山坡后突然出现的骑兵让清军也骚动了,但是当看到那些骑兵并没有对坡上的吴逆屠杀时,而是冲着他们来的时候,清军顶不住了,多泰第一个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大呼小叫的掉头就跑。

多泰部的掉头逃跑瞬间带动了其余六个佐领,阿思哈和葛安他们也被突然出现的骑兵吓得不知所措,在部下们纷纷后退时,二人手中的刀还直直的朝着坡上举着。

“混蛋!”

望见多泰大呼小叫的往自己这边跑来,赖密特勃然大怒,两腿一夹纵马冲了上去,在多泰惊愕的目光中,手中的长刀硬生生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擅退者斩!”

“擅退者斩!”

赖密特的戈什哈打马在队伍中喝来喝去,不时斩杀几个跑在最前面的清兵。

几颗人头的落下让险些要崩溃的清兵们止住了脚步,胆战心惊的看着参领大人带着十几个亲兵向那些冲下坡来的骑兵杀去。

“都给我回去!”

葛安见参领大人一马当先,血气一涌,吼叫着连踢了几个还愣着的兵丁,连拉带拽下终于逼着这些要跑的兵跟自己随参领大人杀了回去。

赖密特身边只有十几骑,而坡下正络绎冲杀过来的敌兵却数不胜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冲锋而来的敌兵。

赖密特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些骑兵是从什么地方来,是哪方的人马,他只知道如果不遏制住他们的冲锋之势,自己所带来的这七个佐领兵就只能被这些骑兵当羊羔一样宰了。

“杀!”大吼一声,长刀一挥,朝着正快速逼近自己的一名敌将冲去。

那敌将也是一声大喝,毫不所惧的平举长刀,铮铮的与赖密特对撞过去。

“铛!”

两刀交错,虎口俱是一震。

好家伙,这鞑子官本事不小!马龙深吸一口,一拉马缰,便要回头再和那清将交手。没等马头掉回,却见那清将却是弃了自己,带着几个戈什哈突然往坡下冲去。

嗯?马龙一愣:怎么跑了!

回头一看,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第一大队已经将坡下的清军冲得稀零八散,现在正在把那些正慌不择路只顾逃命的清兵一个个的宰杀。跟宰牲畜一样,手起刀落,连惨叫声都未发出,脑袋连着辫子就滚落在地。

夜色之中,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骑兵,清兵们心里都怯得很,硬着头皮跟在佐领大人勉强挡了片刻之后,他们终于撑不住了。这也不能怪他们,那些骑兵从坡上冲下来,他们居高临下,即使不出刀,凭着战马的速度也可以轻松的将自己撞倒在地。

毫无还手之力,赖密特的个人勇武改变不了清军惨败的现实。

“撤,快撤!”

赖密特见大势已去,当即立断,立即逃!死点兵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能够逃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定要活着回去,待都统大人调来骑兵再与这些吴逆决一死战!

本就已经崩溃急于逃命的清兵听到参领大人的命令后,呼的一下跑得更快了,没人再敢恋战,不等那些骑兵冲自己来,就撒开两腿朝后方狂奔。

“弟兄们,鞑子败了,鞑子败了!”

坡上,吴军汉子们望着那些逃跑的清军,兴奋的欢呼起来。

“千户,鞑子跑了,追不追!”

江恩在战场上可不手软,正杀得性起,见清军开始逃跑,忙请示马龙追不追。

“天色已晚…”

马龙正想说天色太黑,这黑灯瞎火的不利追击,才说了几字,却听坡上又有几骑快马飞奔而来,当先一人大声传令道:“大帅有令,马龙速率所部奔袭尚阳堡,大军随后便到!”

“好!”

马龙一拉马头,便要下令去追击那些清军溃兵,却又听传令兵远远叫道:“大帅还有令,破尚阳堡,尽屠,不封刀,鸡犬不留!”

……….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天空就像是洗过一样纯净,纯得不带一丝的杂质。蓝蓝的天空下,尚阳堡孤独的屹立在烈日之下,没有一丝生气,城中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

北城外有一片荒野,几百个扎着辫子,穿得烂烂破破的汉人正挖着一个又一个大坑,坑里已经埋了不少尸体,但大多数尸体上并不见脑袋。

远处的城门上,从东到西挂着一个个木笼,笼子里,摆放着一颗颗脑袋,凝固的鲜血将那些浸着人头的石灰染得通红。

“大伙再加把劲,把这些埋了,这活就算结了。”

陈梦雷一边督促着这些罪民们快点把坑埋上,一边不时咳嗽两声。等到最后一车的尸体被扔进坑中后,他默默的抓了一把泥土洒进了坑中,无力的起身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他的目光却停在了远处那道低矮地山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骑穿红衣的骑士从山梁后面冒了出来。

紧随那骑之后,从山梁后面又冒出了第二骑、第三骑、第四骑……

数百骑身着盔甲,肩披红色披风的骑兵依次出现,并且在山梁上一字排开时,没有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没有声嘶力竭的喝斥声,也没有跃马扬刀的狰狞。这群骑兵就那样安静地守在山梁上。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陈梦雷定定地望着山梁上的骑兵,罪民们也停止了手中的活计,纷纷转身望向这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不远处的城门口的清兵们也看到那些红色骑士。

“是朝廷的兵!”一个罪民十分肯定的说道:“正红旗的!”

“正红旗的骑兵来这做什么?”另一个罪民疑惑地问道,“宁古塔来的?”

“不对。”

陈梦雷摇了摇头道:“如果是宁古塔来的,这会应该北上追赶那些吴逆才是,怎么会到尚阳堡来,这不是绕了好大一段路吗?”

就在这帮罪民们迷惑不解时,从左右两翼和身后同时传来了隐隐地马蹄声,他们急忙环顾左右及身后时,才震惊地发现另外三个方向也出现了好多红衣骑兵,并且正向着尚阳堡冲去。

……..

对不起大家,更新迟了。

第二十四章 尽屠 不封刀

铁骑铮铮,天地间的宁静被蹄声瞬间粉碎。

看押罪民们三十几个清军,此时脸色已是白得不能再白,他们已经看得明明白白,那些个红衣骑士可不是正红旗的骑兵,再看他们正冲剌的方向,傻子也知道这些骑兵想干什么了。惊慌中,他们纷纷上马往堡内打马狂奔,留下这些罪民们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些红衣骑兵。有胆小的已经吓得钻进拉运尸体的马车下面,更有甚者,一个四十多岁的罪民竟然奋不顾身的跳进死人坑里,随手在一具尸体的断脖处使劲的抹了起来,然后拼命的涂抹在脸上,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就这样直直的“死”了过去。

陈梦雷也惊呆了,但他没有和那些胆小鬼一样吓得魂不附体,而是强撑着吆喝那些罪民们:“大伙不要乱,不要乱,快,快逃进堡里面!”

罪民们平日大多都是听陈老爷话的,这会听了他叫喊,立马有几十人跟着陈梦雷往尚阳堡跑去。一边跑,一边恐惧的望着那些就要冲过来的骑兵。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惊讶的发现后面的骑兵当中赫然有十几骑大清兵,而在这些大清兵的后面才是那些红衣骑兵。如果他们的眼睛没有看错的话,他们可以确认官兵的战马嘴巴正不住的往外翻着白沫,同样,紧追在后的那些红衣骑兵的战马也在吐着白沫。

眼看着官兵和红衣兵就要撵上自己,罪民们吓得哇哇苦喊起来,只恨爹娘少生自己两条腿。落在后面的则已经是不敢再朝后看去,而是闭上眼睛只知疯了般朝前跑去。

娘啊,爹啊,儿不想死啊!…

不过那些骑兵对前面的罪民们根本不理会,前面的赖密特等人这会叫苦不已,这些天杀的汉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跑到前面挡路,真是一帮欠杀的货!

顾不得再去喝骂那些汉人罪民了,赖密特一拉马头,然后偏个方向继续朝堡内冲去。

快到了,快到了!

赖密特的心提到嗓子眼,焦虑不安,他已经看到城门口的那些守兵正在忙着关闭城门,这城门要是一关,自己可就是插翅难逃了!

身后的那些戈什哈可没参领大人这么好马术,慌忙转向中,摔倒了六七骑,呼啦一声就被后面冲上来的关宁骑兵给踩成肉泥。

见这些骑兵呼啸着从身边而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罪民们心里安定不少,只要不是来杀他们的,管这些红衣骑兵是干什么的。但陈梦雷却是一下紧张了起来,望着那些不知哪来的骑兵,眼神中满是担忧:不知官兵们能不能守住?

……..

“驾!”

第二大队百户吴国昭大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坐骑昂首发出一声悲嘶,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加速,以极速向着前方的尚阳堡城门疾驰而去,数百骑在他身后一字排开。最前面六十多箭术高超的鄂伦春兵已经开始张弓搭箭,准备射死城门口那些乱糟糟叫嚷想关上城门的清兵。

风从耳畔呼呼刮过,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迅速倒退,眨眼之间,吴国昭已经策马冲过了小河,飞腾的铁蹄溅起漫天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出绚丽的色彩,然后飘飞,消散,直至不见…

“呜哈!”

突然,左前方响起一阵呼喝声,急促的马蹄声中,一百多骑清兵不知从哪冒出来,正一字排开向着吴国昭率领的第二大队迎了上来。

“来得正好!”

吴国昭的脸上霎时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手中的马刀清晰的印着他的脸庞,双眼眯着一条细缝,握着马刀的手更紧了。几乎是同时,鄂伦春骑兵们挽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疾驰而来的清军骑兵。

“射!”

蹄声如雷,双方的距离迅速接近,很快就进入了彼此弓箭的射程之内。吴国昭与清军的将领几乎是同时下令射箭。

“嗖嗖嗖!”

剌耳的尖啸声中,锋利的箭枝从弓弦上飞速而去。清兵迅速趴下试图躲过射向自己的箭矢,却仍有十几骑中箭,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关宁军这边也有十几骑中箭倒地,双方堪堪打成了平手。

射向吴国昭的两枝利箭并没有剌中他,倒是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鄂伦春兵。

“他娘的!”

电光火石之间,清兵已经近在眼前,其中一骑向着吴国昭径直冲杀过来。吴国昭并没有理会杀向自己的清兵,而是斜眼朝右侧看了过去,待见到第三大队已经朝城门飞奔而去,这才狂喝一声“哈!”,亮出锋利的马刀朝那清骑冲去。

两骑相交,吴国昭左手牵住马缰,整个人几乎从马背上横着探了出来,握紧马刀的右手顺势撩出,只听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响过,迎向吴国昭的清兵已经被拦腰斩成了两截,半截尸体重重地坠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霎时梁红了地上的青草。

“杀!”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直,剩下的清军骑兵誓死与蜂涌而至的关宁骑兵砍杀在一起。他们虽然骁勇,但关宁军来得太突然,兵力又是他们的数倍,勉强撑了片刻之后,渐渐的他们顶不住了。

“协领大人,敌兵太多了,快撤吧!”

厮杀中,一个清兵冲着不远处正浴血与敌兵砍杀的协领大人叫了一声。

那协领充耳不闻,只不断的大喝奋力的砍杀那些围住他的敌兵。

“杀!”

吴国昭一刀砍断一个龇牙裂嘴吼个不停的清兵,大吼大叫的纵马直扑那清将。

“拿命来!”

………

尚阳堡的北门已经近在眼前,充入耳畔的尽是堡内女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还有孩子惊恐的啼哭声,间中夹杂着清兵的大呼小叫声。

归济像野兽般大笑起来,眸子里流露出冷森森的杀机,马刀高举在手,炸雷般吼道:“大帅有令,杀进尚阳堡,鸡犬不留!”

“杀进尚阳堡,鸡犬不留!”

被屠城令鼓舞的士兵们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马刀。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城门下,十几个清兵七手八脚的用力推着大门,在两扇城门就要合上的那一刹那。

“嗖!”

一枝锋利的箭枝从虚空突然射出,准确地射穿了一名正在使尽吃奶力气推城门的清兵咽喉,中箭的瞬间,那清兵的身形猛的一抖,然后缓缓举起双手想把自己咽喉上地那枝箭拔出来,可惜,他的双手才举到一半就颓然落了下来,只有嗓子眼说不出来的咽呃声微弱的飘荡在他自己的耳中。

第二十五章 尽屠 不封刀(下)

山坡上,赵强一身明亮盔甲,凝视前方不语,他的身后是整装待命的万余将士,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旗帜的声音和远处尚阳堡内传来的厮杀声。

士兵们眼眸中满是野兽的兽焰,他们渴望而又期待。他们的心在跳动,在欢跃,屠城!大帅终于下令屠城了!

一向对屠城最兴奋的俄兵们这会奇怪的发现,那些才刚刚投降不久,脑袋后的辫子还没有被割去的清国人好像对屠城的兴奋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大帅,我关宁军是正义之师,堂堂正正驱逐鞑虏的王师,若是行这屠城之事,未免有损正义之名,也有损大帅威名,学生恳请大帅能收回成命!”

“大帅,不能屠城啊,这一旦屠了,关外各城如何再有肯降的,为大帅计,为关宁军计,为恢复华夏大业计,学生也恳请大帅收回成命!”

“一旦屠城,传出去世人必视我关宁军为洪水猛兽!求大帅能够网开一面,收回成命,树我关宁仁义之师之名!”

马下,赵楚、陆清、郭璞三人跪在一排,苦苦的求着。他们实在是不能接受关宁军马上要去做屠城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命令已出,焉能收回。”马上,赵强淡淡的说了句,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尚阳堡,并不理会这三个顾炎武弟子的恳求。

刘德见了,只在心中叹口气,跟了赵强这么久,他知道赵楚他们是劝不动他的,与其浪费口舌,倒不如想如何善后。

贺满川、左铭南、齐壮等将领听得都是不耐烦,恨不得上前把这三个书呆子拖到一边去,省得误了他们的好事。

见赵强并不理会自己的请求,郭璞突然咬牙说了句:“我等之所以反鞑子,只为这鞑子残暴,视我汉人为猪狗,但若大帅今日行了这屠城之事,与那鞑子有何区别?”

此言一出,赵楚和陆清二人一愣,刘德微一摇头,一众将领也变了脸色,阴侧侧的望着郭璞。

“本帅说话向来算数,从无食言之处,命令也传至全军,若是收回,寒得可不是你们三个,而是我数万将士了。”扭头扫了一眼郭璞,赵强没有动怒。

“不要跟我说什么仁义,说什么正义,我关宁军与鞑子之间只有生与死,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与他们讲仁义,对牛谈琴而已。你们以为本帅就这么喜欢屠城么,为什么之前那些城池我没有下令屠,为什么这些投降的清兵我没有将他们杀掉,偏偏要把这尚阳堡给屠了呢?”

赵强意味深长的反问郭璞他们一句:“你们知道这关外有多少我们王爷的旧部?”

“学生不知。”郭璞和赵楚他们摇了摇头,吴三桂有多少旧部被发配关外他们的确不知道,但是这个和屠城有什么关系?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赵强的眼视看向刘德:“你告诉他们,本帅为什么要屠了这尚阳堡。”

“是,大帅。”刘德答应一声,往前迈了两步,一一扶起三人,对他们道:“你们啊,看事情光看表面,却不想想大帅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刘大人的意思是?”赵楚不解的看着刘德。

“看到那些人没?”刘德伸手朝跟随大军一齐来的三千多吴军青壮指了指,低声道:“大帅下令屠城是为了他们。”

“为了他们?”三人一怔,有些糊涂,不知道刘德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这些人只是王爷旧部的一小部分,在这宁古塔境内还有很多王爷旧部,现在大帅要想将这些人收入麾下,还要让他们能够振作起来,就得使些手段,这屠城便是其一。”

刘德正要再说,却见有一骑飞奔而至。

“报!”

“禀大帅,尚阳堡北门已破!”

闻言,赵强身子一动,厉声喝道:“贺满川、左铭南!”

贺左二人忙策马上前,大声道:“末将在!”

赵强冷冷道:“速率所部开进尚阳堡,不使一人走脱!”

“是!”

贺左二人轰然应诺,立即传令近卫师团、后卫师团开向尚阳堡。

“尽屠,鸡犬不留!”

“尽屠,鸡犬不留!”

一万多情绪激昂的士兵兴奋的吼叫着,声音远远传去,惊得四周树林中的走兽飞鸟远远循去。

“出发!”

赵强手中长刀往前轻轻挥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近卫师团与后卫师团霎时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前,向着尚阳堡席卷而去。从阿勒楚喀跟过来的三千多吴军青壮也呐吼着随着大军冲向尚阳堡。

…………

尚阳堡内。

因为都统衙门已经被吴逆纵火烧毁,所以都统常寿和十多名衙门官员搬到了南城一个官员府上,正商议着如何向宁古塔将军禀报此间发生的事,却猛的听见北城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旋即有隆隆的蹄声震地而来。常寿和大小官员顿时变了脸色,听这声势分明是有成千上万的骑兵正向尚阳堡杀来!

“怎么回事,哪来的骑兵?”

常寿霍地站起身来,大小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常寿大怒道:“快去前面看看,究竟出什么事了?”

“喳!”

两个亲兵忙冲了出去,还没等他们出大门,就见满街都是惊慌四逃的旗人。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亲兵拉住一个正往南门跑的旗丁。

“叛军杀过来了,你们快跑吧!”那旗丁说完一把挣脱拉住自己的亲兵,慌忙跟着人群朝南门跑去。

两个亲兵吓得目瞪口呆,怔了数秒,飞一般跑回府内。

“哪里来的叛军!”

听了亲兵的禀报,常寿的脸都白了,难以相信,一把抓住亲兵,喝道:“是吴逆还是蒙古人?”

“小的不知,街上到处都是人,小的们没法去探个清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失手松开亲兵,常寿“扑通”一声坐在椅上。前夜吴逆造反,已经折了两个佐领兵,昨日又被赖密特带了七个佐领去追击北逃吴逆,城内只有两个佐领和昨日调来的三个佐领兵,总共不到千人,塔格士手下四个佐领骑兵又被宁古塔将军调去,现堡内根本没有多少骑兵,如何能挡得住这突然杀进城中的骑兵。

一个官员见都统大人发愣,忙提醒他:“都统大人,快走吧,敌兵已经杀进城了!”

常寿闻言一惊,遂既暴怒道:“守城的是哪个,是哪个!本官要砍了他脑袋,砍了他脑袋!”连叫了几声“砍了他脑袋”后,他突然冷静下来,急向亲兵队长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召集人手,挡住这些该死的敌兵,不能让他们冲过来,绝不能让他们冲过来!”

“喳!”亲兵队长答应一声,忙带着几十个临时充做亲兵的兵丁冲到了府外。

大小官员们都乱成了一团,昨夜发生的吴逆造反已经让他们如惊弓之鸟,没想这才刚刚平定了下来,这尚阳堡又被敌兵攻破了,来得还全是骑兵,这可怎么好噢!

常寿见这些手下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忍不住喝道:“敌兵已经破城,此地不能再留,你们速随本官冲出城去!”

“大人赶紧带我们走吧!”

官员们听了这话,忙催促常寿赶紧带他们出城。

..............

从东门突进城来的关宁军骑兵已经杀到了尚阳堡的城中,许多旗人还有在尚阳堡做生意的各族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各自的屋中和棚户中乱哄哄地拥了出来想看个究竟,结果全部遭到关宁骑兵的无情屠戮!

大帅有令,破了尚阳堡,鸡犬不留!

到处都是奔走哀嚎的清兵旗丁,到处都是纵骑驰骋的关宁铁骑,到处都是血腥的杀戮!

不论老弱,但凡见到的活人,统统被关宁兵一刀杀了。

“杀!”

一名旗丁手持一根长矛脸色发白的守在一间屋子前,嚎叫着冲向正一脸狞笑缓缓逼近他的一名关宁军小旗,可没等他手中的长矛整到对方身上,一骑从他身后纵骑突过,寒光一闪,那旗丁的胸口就被整个剖了开来,肠子瞬间和着鲜血粘液撒了下来。

“啊!”

旗丁本能的用手去捧自己的肠子,想把它们塞回肚子里,可是那粘滑的肠子却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刚塞进这段,那段又漏了出来。最后,他怔怔的朝前一个啷呛,抱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在旗丁的哀号声中,小旗狂笑着一脚踹开了那屋子的门,眼前突然一亮,只见一名年轻的八旗妇女正护着个小孩缩在墙角,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

“嘿嘿…真他娘的走运,这娘们长得不赖!”

小旗的嘴巴都要滴出口水了,狠狠的一咽喉咙,把嘴里的口水吞回肚子里,然后回头对正要冲进来的部下们吼道:“去,去,到其他地方去,这里归老子了!”

听了小旗的话,那些关宁兵探头朝屋里一看,随即淫笑起来,然后“嗷嗷”叫唤着冲到附近的屋子搜了起来。

“抢到的金银财宝不能私吞,必须交上来,不然扒了你们的皮!”

小旗不忘提醒手下们一声,然后把木门从里面重重关上,很快屋里就响了那旗人女子惊恐的叫喊声,还有那旗人小孩的哭闹和“啊啊”的大闹声,片刻之后,屋里的孩子声音消失了,只听那旗人女子哭天抢地的哀号声,还有那小旗的淫笑声。

大帅有令,尽屠尚阳堡,鸡犬不留,但在此之前,可不能糟蹋了这鞑子娘们!

第二十六章 幸存者回忆录

康熙二十四年七月初二,关宁叛匪以数百骑兵夺我尚阳堡北门,叛匪主力随后而至,未及半个时辰,堡内即被叛匪所占。

我隶满洲正白旗,城破之时,一片混乱,街道之上满是逃跑人群,无人知发生何事。有数十骑自北而南奔驰,狼狈逃窜而去,其势如波涌,人群纷纷躲避。正在此时,又有一骑由北而南,撤缰慢步,缓缓而来。马上之人仰面哀号不止,马前二士兵依依拉着马缰绳不舍离去,我远远看去,识得马上之上是参领赖密特大人。参领大人远逃后,有百多兵丁抛弃兵器和盔甲军服,纷纷逃命,城头上有兵数十,因无从下城,只能从城头上跳下以求逃命,奈何城墙太高,如此跳下只有摔碎脑袋而死。

贼军进城,即行杀戮,致人群互相拥挤践踏,道路很快被人流堵塞,于是人们跳上所置木板,匍匐攀援,企图逃上民屋。但此木板并不坚固,人数一多,随即倾覆,人如落叶般坠下,摔死的有十之八九;到达了民屋顶上的人,在屋顶上奔走,脚踩瓦裂,铿然有声,其声如同剑戟相击,又象雨雹挟弹,四应不绝。屋中之旗人骇然不已,惊惶万状而出。

我见街上忽开来无数贼兵,衣甲鲜明,手持火器,黑黄大旗,由北向南行进,步武严整,丝毫不乱。我私下合计,认为这是军纪严明且有节制的军队,不会对堡内平民如何,心里稍微安定。

突然听到叩门声急,原来是相邻葛佳氏因害怕贼兵,相约一起设案焚香迎接贼军到来,以示臣服和不敢抗拒。我虽然知道这样做不会有什么作用,也对朝廷不忠,然此形势下姑且唯唯相应。与葛佳氏等邻人排好队列站立,等待贼军到来,但等待良久也未见贼军。

我于是又到屋内后厅窗上窥视城门,见到贼军队伍比刚才有些稀疏,停停走走。突见贼军士兵中间拥有妇女杂行,看其服色,都是本旗女子。我才开始大为恐惧,回头对老婆说:“敌兵入城,若有什么不测,你就当自裁以免受辱。”妻悲泣着说:好吧!随即又涕泣交下,对我说:我以前积攒了好多私房钱,交给你处置吧,若我死了,永无复生人世之可能,留此财物何用?于是把所有钱财尽数拿出交给我。

正在此时,有人进来大声喊叫:来了!来了!我急忙跑出。远远的望见从北来了数骑,都紧拉马缰缓缓前行,遇到了迎接的队列,俯首对下边等待的人好像在说什么。这时候,堡内全城人人人自危,各自为守,所以虽然相隔不远但往来消息不通。

人们焦急地等待他们靠近,才知道他们正在逐户要钱。然而也并不十分苛求,稍有所得,就不再多问,即使有不服从的,虽操刀相向恐吓,尚未伤人。堡内有若干汉民罪犯充贼军向导,引他们挨城搜刮。

贼兵逐次地到了我家门前,一骑马贼兵独指着我对后面的骑兵说:“让他把银子拿出来!”后面的贼兵刚下马,而我已飞快地逃远了。贼兵也就弃我不顾上马而去。

贼兵杀人声已响彻堡内,众多旗人都不敢呆在屋里,心惊胆战地躲在房顶上。外面哀痛之声撕心裂肺,慑人魂魄。这时,城中到处起火,近的就有十多处,隐隐听到被击伤未死者痛苦呻吟的声音,哀顾断续,其惨不可形容。

再次爬高上到屋顶躲避,发现已有十多人伏在房顶与房顶之间的天沟内躲藏。忽然,东厢有一人爬墙上房逃跑,一贼兵持刀紧追,也速度如飞般地上了房,一下就看到了我们这些人,随即舍弃所追之人向我们而来。我当时吓得惶恐失措,立即跳下房顶。我快跑了百余步才逃脱追逐。但与其它家人失散了,不知他们的生死。

这时,几个狡猾的贼兵怕藏匿的人太多不好找,就诡称绐众人以安民符节,不再杀人。于是藏匿的人争相出来跟随他们,共有三百多人,但此后未再见这些人。

我乱了方寸,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一看是佐领阿思哈的两个小妾,我急忙制止她们。此二人都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狼狈不堪。一妾还抱着一个女婴,贼兵发觉了,就挥舞鞭子抽打婴儿,一下抢过来扔到泥中,旋即把她赶走。

一贼兵提刀在前引导,一贼兵横槊在后驱逐,一贼兵居中在队伍的左右看管以防逃逸。三贼兵驱赶数十人如驱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立即杀掉。妇女们还被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绳索拖挂,累累如贯珠,女人们由于惊慌过度,不断跌倒,遍身泥土,一步一蹶。此时街上但见满地都是被弃的婴儿,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路过一沟一池,只见里面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池塘都被尸体填平了。

贼兵令我旗人妇女从外到里,自头到脚,全部脱光衣服。这些妇人由于贼兵威逼不已,只好裸体相向,隐私尽露,其羞涩万状,痛不欲生,难以言喻。贼兵挑妇女左拥右抱,哗笑不已,行禽兽之事,有不从者,即当街砍杀。

有一红毛绿眼贼兵挟持一个女子直入屋中,欲在床上奸.淫此女。女子一开始坚决反抗不从,后来在贼兵的暴力胁迫下只好屈从。完事后,女子说:“此地靠近大街太不方便,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不可在此处久留。”红毛贼兵听不懂,在手势比划下于是又把她带走离去,其间我几乎被发现。

至夜间,趁贼兵休怠之时,我悄悄摸至西门,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鱼鳞般密密麻麻,我几次被尸体绊倒,跌在尸堆上与尸体相触。由于到处是尸体,无放脚之处,我只好趴下以手代步,一有风吹草动即趴在地上装作僵尸,这样才侥幸逃出城去。

...........

本节由扬州十日史实改编。

第二十七章 军魂

尽屠,不封刀,顾名思义是全部杀光的意思,但是在执行的时候,那些发配过来的汉官罪民却成了幸运儿,除了几十个混在旗人当中一起逃跑的被乱铳打死外,大多数汉官罪民们没有受到池鱼之殃。就连那些杀红了眼的俄兵们也知趣的不去打那些汉民女子的主意,他们将目标放在了那些旗人身上。当然,他们是分不出这些旗人和汉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的,但不要紧,有那些吴军青壮在,分辨哪个是要杀的人,哪个是不能杀的人,还是十分轻松的事。

赵强已经习惯了每次下达屠城令时都待在城外等待事情结束,这次也不例外,不过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前不久刚刚违反了他的军令,把达呼尔城变成了一座空城。

就这么坐在马上看着城内,赵强没有和伍枫秋说一句话,因为他觉得,有些话用不着说出来。

赵强可以理解伍枫秋等吴军旧部出身将领对于清军的痛恨,所以他不打算处置伍枫秋,因为他不想因此让部下们寒心。赵强不能苛求他们完全领会自己的政策,也不能强求他们把对满清的仇恨压制下来。或许,让他们适当的发泄也是好事。

“大帅!”

葛飞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赵强面前,大声禀道,“尚阳堡已在我军掌控之中!”

刘德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赵强,问他道:“有没有找到常寿?”

“属下不知。”葛飞虎应道,“城内现在都在执行大帅的军令,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常寿的下落。”

刘德点头道:“那你去传令各部,一定要搜出常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必了。”赵强摆了摆手道:“常寿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若是捉了更好,若是跑了也不打紧。”

“是,大帅。”刘德挥手示意葛飞虎下去,继续陪着赵强干坐在这。在他们的身后,是满脸痛苦的赵楚、陆清、郭璞三人,望着城中的火光,听着那凄惨的哀叫声,他们心如刀割般痛,为自己不能制止这场屠杀感到难过和无奈。

..............

常寿很倒霉,他没跑的出去。当他带着那些官员在十多个亲兵护卫下仓惶逃往南门准备出城时,却发现一时半会根本出不了城。因为随着关宁军的大部进城,东西北三面的旗人和各族百姓都逃难般奔到了这边,全都想从这还没有被贼兵堵住的南门逃生。

人人都想活命,人人都想快点出城,人人都想第一个过去。南门口,兵不是兵,民不是民,乱成一锅粥。挤来挤去都挤不过去后,常寿一咬牙,挥手让亲兵们砍人,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亲兵们听了都统大人的命令,当即就冲着那些同胞挥起了屠刀,砍了十几个旗人后,人群才开始下意识的后退,让出道路让都统大人他们先过。

路一通,常寿就迫不及待的当先往城外跑去,可是刚出城门口,就听“砰砰砰”的一阵铳声,那些先前出城的旗人们一下倒下了一大片。还没等常寿他们反应过来,就看见几百名手持火器的贼兵冲他们压了过来。

又一轮铳声,常寿倒了下去,身边的官员们也大多中铳倒地,身后的那十几个亲兵倒没有中铳,不过也被吓得掉头就跑,没想城内更可怕,一大群挥舞着马刀的骑兵已经追了过来,在城门口肆无忌惮的砍来砍去。不一会,这些亲兵连同那些旗丁,逃命的兵丁被杀个精光,只余下几百个旗人妇女在那尖叫连连。

.........

屠杀结束了,狂欢还在持续,天黑之后,根本不需要任何照明的火把,因为大火已经将堡内照映得如同白昼。

赵强依然没有进城,他的帅营就安在北门外,他在考虑如何打造真正属于自己的铁血之师。

关宁军从最初的几百北上求活的吴逆壮大到现在五个师团,三万之众,大小百十仗,打罗刹,打清廷北征大军,打黑龙江,打尚阳堡,一仗仗的胜利都显示了关宁军已经具有一定的实力抗衡满清。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突然的基础上。南下以来,关宁军并不是真正的在打仗,而是在打时间差。

至少到现在,赵强不否认关宁军的胜利是建立在清军的无知上。这个无知不是说清军愚蠢,而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对手存在。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个天时将远离关宁军了,横扫黑龙江,突袭尚阳堡,关宁军的踪迹已经真正的进入明处,赵强相信,宁古塔的巴海最迟也就在这两天知道他的境内来了这样一支军队,而这支军队消灭了朝廷为北征罗刹拼凑的大军。

随着消息的传散,盛京、北京将很快得到各地的军情,康熙的御桌上将摆满来自他祖宗龙兴之地的坏消息,伴随这些坏消息的必将是康熙的暴怒与反击。

即将到来的战争才是真正的战争,靠得不再是运气,而是实力!

关宁军强大,满清更强大,所以,赵强必须将关宁军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铁血无敌之师,将散落在关外的几万吴军旧部快速武装起来。这一切,只能靠军魂来依托。要成为一支可以对抗清军的力量,关宁军需要的不仅仅是血性和野蛮,也不仅仅是先进的火器,而是军魂!

军魂浇铸要靠主将的人格魅力,有什么样的主将就会有什么样的军队,如果主将是个逃跑将军,那么他带出来的军队就是一支逃跑军队,如果主将是个跋扈将军,那么他手下的兵就是一群骄兵悍将,如果主将是个妇人之仁的将军,那他手下的兵也必将是一群不敢正视敌人的兵。

现在的关宁军,军魂已经慢慢的有了影子,不断的胜利让关宁军从上至下形成了一股好战,敢战,战则必胜的信念,但这还不够,因为这样的军队很容易就走向极端,成为一支野兽般专以残杀为乐的军队,这不是赵强要的结果,他不能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南下入关。所以他必须现在就开始整肃军纪,让关宁军走上正规化的道路。

祸害关外的满人可以,但绝不能让自己的军队成为祸害自己同胞的军队!

拿定主意后,赵强抬头看向帐外,传令道:“命各部明日天亮即退出城内,于东南西北各处扎营,一应所获皆由军曹接收,营中不得留一女子,违令者斩!”

第二十八章 清缴战利品

天亮之后,各师团都已从尚阳堡内开出,堡内只有一千多汉官罪民在清扫尸体和扑灭还在燃烧的火焰。那股带有尸焦味的呛人味道让人在堡内多呆一分钟都受不了,若不是被关宁军押着,这些个汉官罪民如何肯做这善后的事。

悬挂在四面城墙上的汉人首级已经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一颗颗旗人首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字排开,让尚阳堡增添几分恐怖和诡异。

归制后,各师团战果很快统计出来,计斩杀清军一千三百六十人,自身不过折了一百八十人。根据首级点算,大约有三千多堡内旗人和各族百姓被杀。

都统常寿及一众官员的尸体都被发现,经吴军青壮们指认,确认了常寿的死讯。他的首级被割下后用石灰防腐,悬挂在东城正门楼上,与此同时,他的都统官服也用一根竹竿架着,高挂在他脑袋上方的城头上。

约七百名八旗妇女在凌晨时分被驱赶至城西空地尽数杀死,执行屠杀的是近卫师团第五联队,联队千户格里夫斯基,副千户原清军汉军旗火器营协领孙克强。尸体被就地掩埋,一个中队的骑兵驱马将埋尸地踏得结结实实。

昨天的屠城洗劫中,尚阳堡可以说是被洗劫一空,所以各师团开出城后,即开始进行缴获战利品的上缴工作,军曹官郭飞率领手下四百多吏员一大早就等候在城外,待各师团开出后,便分头开始计册清点工作。

不过参与屠城洗劫的不单单是关宁军,还有三千多吴军青壮与一千多堡内汉人罪民。当鲜血与复仇蒙蔽人的双眼时,这些带着仇恨而来的吴军青壮与那些趁火打劫的罪民们不仅双手沾满鲜血,更一个个抢得腰包鼓鼓,他们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一个个抱团围在一起述说着昨天自己的辉煌“战绩”。说到高兴处,口中的唾沫星子好像喷泉般往外直冒。

因还没有接到整编命令,所以这四千多吴军青壮与罪民被关宁军全部赶出城集中在一起,等候赵强命令。另有一千多犯事汉官汉民和随他们一起发配关外的家眷们也被赶出了城。他们当中,以犯事官员和因“文字狱”被发配关外的读书人特别多,所以赵强准备等忙完善后工作后,便开始对他们进行招纳。

陈梦雷是赵强第一个想到要招入麾下的读书人,因为他是个大儒,虽然现在是个被发配关外的犯官,但他在关内汉人读书人心中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这个影响力当然赶不上死去的顾炎武,但是要将他立为一个典范,对关内汉人士子的吸引力无疑是有的,哪怕不能吸引关内汉人主动来投,也可以稍稍减弱他们对关宁军的敌视与排斥。

虽然对儒家不怎么感冒,但在这个时代,尊孔和重儒却是收揽人心的不二法则,所以赵强不能不做一些表面工作,等到可以真正决定国策的那一天,他才能将一些不合时谊的东西抛弃掉,在此之前,只能将他不屑的已经被阉割的儒家当成形象工程来做。

潘常清与吴大等人在阿勒楚喀与赵强见面之后,才知道赵强就是关宁军的大帅,但不知为何,潘常清似是对赵强有几分敌意,或者准确的说是不满——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满与猜忌。吴大等人在他的影响下,对赵强也不是特别亲热,哪怕赵强告诉他们,他们的四弟吴四已经正快马加鞭赶来,并且还是关宁军教导大队的万户,与自己是同生共死打下这片基业的好兄弟。但这些似乎不能影响吴大他们,赵强不知道潘常清到底和吴家兄弟说了什么,才让他们连自己的救命大恩也不领情,言辞冷淡,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和要并肩战斗的意思。

赵强本有心拉拢潘常清和吴大他们,让他们为己效力,言语试探一番,却被潘常清委婉回绝,露出不愿奉赵强之命的语气,见此,赵强也不强求,不过却是果断拒绝潘常清提出的,由他和吴家兄弟收拢阿勒楚喀吴军青壮、尚阳堡、宁古塔附近吴军旧部及滇民自建一支反清军队的要求。

熟透了的果子,岂能让你这老东西顺手而摘!

潘常清的要求让赵强对他以前的好感荡然无存,越看这老东西越觉得他心里有鬼。关外的几万吴军旧部和滇民可是关系关宁军能否在关外立住脚的最大兵源,如何能让他人得了去!

赵强不是权力欲薰天,而是他不能将有限的兵力被人为的分散,姑且不论潘常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从这关外大局来看,也是不能任由他们自主行动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冷淡客套几句后,赵强便让人送潘常清他们下去休息,然后吩咐德丘带人看管他们,不准他们与任何人有接触,关宁军中的吴军旧部也好,尚未投入关宁军的吴军也好,总之,不能让他们与任何人有接触,变相的囚禁他们,哪怕是吴四来了,都不准他和潘常清他们见面。

骑兵、近卫、后卫三大师团的战利品上缴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老兵们都知道怎么做,新兵们在老兵们的监视下,也不敢私藏,老老实实的把东西全部交了出来,然后等候军官们按自己的功劳再行分配。新建的满洲联队的旗兵们也都听话的很,联队千户布尔察、额尔图等军官十分配合军曹的清缴工作,见到有藏私的兵都是二话不说拉出来打一顿鞭子的。昨天的屠城当中,满洲联队可谓是一支急先锋,杀起同胞来一点也不手软,许是这些旗兵和旗官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回头,若是想保住命,只能跟着关宁军一头走到黑。

清剿出来的战利品中光金银首饰就堆了满满两大车,初步估算价值白银五万两左右,其余武器铠甲、粮食油盐、布料药材等物资数不胜数,堡内本来就有几家大的店铺,而且商人很多,除在大火中被焚毁的外,全部都被清了出来,仅粮食一项就可支撑大军一月所需。

截止到中午,关宁军内的战利品上缴工作宣告结束,剩余的分配和补充就是军曹的事情了。骑兵师团是第一个结束战利品清剿的,一结束后,就接到赵强军令,包围聚集在东城的吴军青壮和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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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遵军令者杀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把咱们围起来了!”

“关宁军想干什么,咱们可都是王爷的旧部,他们为什么要包围咱们?!”

见自己被那么多的关宁骑兵围起来,三千多吴军青壮和罪民们顿时骚动起来,阴影涌上心头,他们开始不安起来,不远处城头上悬挂的一排排首级让他们的眼皮直跳。

齐壮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帅要派骑兵把这些老营弟兄围起来,但这是军令,他不敢违抗,带着一肚子疑惑领着两个千户立马在边,等候大帅的到来。

半柱香后,赵强在几十骑亲卫的簇拥下驰马奔到了包围圈外,跟在后面是后卫师团的一个中队长矛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一路小跑紧随卫队之后。

“吁!”

一勒马缰,座骑应声而停,赵强缓缓扫视了这些明显在害怕的吴军旧部和那些罪民,慢慢的将手挥了起来。瞬间,人群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一些人的眼孔中甚至露出极致的恐惧。但让他们放心的是,对方并不是下令屠杀他们,而是中气十足的冲他们扬声叫了起来。

“本帅问你们,你们可愿追随本帅的麾下,与本帅一起共襄反清大业,杀进关内,夺回我汉家江山!”

直奔主题,没有任何开场白,赵强直接就问这些吴军旧部和罪民们愿不愿意投入关宁军。

“愿意!愿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片震天的吼声,没有人犹豫。吴军旧部们大多参与了前夜的起事,已经没有退路,若不是关宁军,怕现在大多见了阎王。以前是冒险起事,无依无靠,现在却可以加入这样一支强军,无论是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前途,投关宁军都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罪民们多是犯事被发配关外的,大多品性不正,很多人都是趁火打劫的能手,手上多多少少沾了旗人的血,现在能得到关宁军接纳,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他们也不知该往哪去,身上抢来的这些金银珠宝又有没有命拿去花。至于是不是真的要吃这造反的饭,他们还没仔细想过,反正先把眼前头这关过去再说,不然官府的大军一到,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吴军旧部和罪民们的反应在赵强意料之中,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人会拒绝加入关宁军,因为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那好,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关宁军的一员了!但是…”赵强话锋一转,“既为关宁军一员,就当遵我关宁军纪,本帅问你们,你们愿从军纪否!”

“愿意!愿意!”人群又爆发出一片吼声,当兵守军纪,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不然就乱套了嘛。

吴军旧部们以前就是大周军,多是有几年军龄的老兵,罪民们就是再不知道,也晓得吃兵饭吃官话。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就齐声响应赵强起来。罪民们却纯属起哄,除了极少数真心要跟着关宁军反清外,大多数只是凑个热闹,不然别人叫了,自己不叫,不也太不给这什么关宁大帅面子了吗。

“那好!”

赵强大手一挥,止住群情激昂的人群,突然喝道:“我关宁军第一条军纪便是服从军令,现在你们听好了,本帅要向你们下达第一条军令!”

此言一出,吴军旧部和罪民们一愣,一个个把耳朵竖得老高,想听听这加入关宁军的第一条军令是什么。

“交出所藏金银,充作军需!”

“什么?让咱们把东西交出去?”

突然听到这个军令,人群一下炸了窝,纷纷叫嚷起来。齐壮见状,忙要喝命部下去弹压住他们,却被赵强制止了。等了片刻之后,吴军旧部和罪民们才突然意识到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没有说话。最前面的人一下安静下来,与身边的人不断交换着眼神,后面的人也感受到了前面的不对劲,也跟着一个个不再吱声,屏气呼吸等着听那将军想说什么。

赵强不想和这些人说什么大道理,待他们静下来后,摞下一句话来,“本帅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能主动把私藏的金银珠宝交出来,就可以即刻成为我关宁军光荣的一员!否则,休怪本帅无情,不念昔日同袍之谊!我关宁军的军法可不是摆设!”

话音刚落,三千多吴军青壮和罪民们就又窃窃私语起来,但很快就有两千多人乖乖出列,把偷偷藏在衣袍内的金银细软交了出来,老老实实地搁在人群前的空地上,不到片刻功夫就堆起了大堆金银珠宝,还有名贵的貂皮和狐皮,当中甚至还有东珠和人参。

人要识相,既然关宁军不让他们保留这些金银细软,那就乖乖交出来,胳膊拧不过大腿,没见两边都是虎视眈眈拿着马刀的骑兵大汉吗。

等到再也没有人走出来后,赵强厉声又喝问一句:“还有没有藏私的?”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至少有五百人站在人群当中压根就没有动,只是冷眼看着别人出来交。他很希望这些人能够把东西交出来,但是等来等去,人群却是寂静一片,这让他大失所望。

这些个混蛋,你道被你们抢了就是你们的吗!我要让你们知道,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永远不属于你们!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不要怪本帅心狠!”赵强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那些有些心虚正左顾右盼的人。

那些身上还藏有金银细软的吴军旧部和罪民们面面相觑,仍是没有人再上前将东西交出来。

“好!”

赵强点了点头,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冷冽的杀机,回头喝道:“潘美何在,拿人!”

“是!”

奉令带着所部前来的总旗潘美轰然应诺,回头把手一招厉声喝道:“都给我拿下!”

早就严阵以待的二百名士兵迅速冲进了人群,很快就拖出了一百多吴军旧部和罪民,他们站在人群的外围,一举一动都看潘美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鼓鼓的腰包根本不需搜察就知道那里有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

“这些都是俺们拿命换来的,凭什么交给你们!”

“我不入你们关宁军还不成吗!你们放开我!”

“东西是老子自己抢来的,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凭什么要我们交出去!”

被拖出来的人大声抗议着,他们不服!不知为何,他们对旗人本能的害怕,但却对些屠光尚阳堡满人的关宁军却是不怎么害怕。

“你们的命是本帅给的!本帅要你们活你们就活,本帅要你们死你们就死!”

那些人的叫嚷让赵强有些来气,这些人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的,要知道如果不是关宁军,他们不知已经死去多时了;如果没有关宁军,他们身上的东西还属于他们吗?

有心杀人立威,毫不犹豫大喝一声:“统统给我砍了!”

赵强已经决定杀鸡给猴看,让这些吴军旧部和罪民们知道自己的军令不容违抗,关宁军的军纪也不得违抗!

一阵救命与哀号声,一百多被拖出来的吴军旧部和罪民转眼就被当场宰杀,血淋淋的一幕震呆了人群。

“最后一次,还有没有人私藏的!如果有,赶紧交出来,否则,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不交了,很快,几百身子直发抖的吴军汉子和罪民们从人群中胆战心惊的跑了出来,烫手一般将藏起的金银细软扔在了堆上,然后兔子一般溜了回去。

第三十章 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

“我家大帅敬先生乃熟读圣贤之大儒,胸中有万千学问,当知华夷大防,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满人以少民而占我汉家江山,奴役荼毒我千万汉民,使我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流离失所。历代不以言杀人,而满清动辄因言杀人,防民之口,起无数文字大狱,意欲断我汉人脊梁,放眼朝堂,竟是那奴性深重,但知唯唯是诺,阿谀奉承的无耻之徒!试问这等朝廷,怎能让我汉人心服?”

“自明亡以来,我汉家有志之士多少豪杰慷慨赴死,只为驱逐鞑虏,复我华夏,前赴后继者络绎不绝。今我大帅振臂一呼,以数百配军起于白山黑水,誓挥师入关,复我清天明月!实乃近十年间少有之大英雄!”

“先生本为汉人,难道就甘愿做那满人之奴才吗?我家大帅敬先生,识先生,知先生流落在这关外乃不得已苦衷,故而特请先生能够入我大军,参赞军务,他日一同彪炳史册,让后人共记之!”

“你不用说了,我陈梦雷虽一介文弱,老迈之身,但也知礼仪廉耻,叫我做不忠不孝之人,恕难从命!”

刘德费了好大口舌头,只盼能说动陈梦雷,哪知一番话后,对方却是怒不可遏,根本不为所动,一幅铁骨铮铮的忠臣义士之样,叫他好不着恼。

若不是大帅想招纳此人,刘德才懒得跟他费口舌,按下心头不快,仍好言相劝,陈梦雷却自始自终再不开一口,刘德见状,知自己说不动他,只好悻悻而去。

.......

“陈梦雷想当康熙的忠臣吗?哼,他老糊涂了!”

听完刘德回报,赵强冷笑一声,吩咐他:“去,叫布尔察他们这帮旗官去劝,本帅让他看看,连鞑子都降了我,他这汉人凭什么不肯助我!难道他当真要以死报他的皇上吗!”

“是,大帅,属下这就去让布尔察他们去劝!”

刘德忙又让归降的的旗人布尔察、额尔图等人去劝降陈梦雷。哪知布尔察等人见到陈梦雷后,还没开口说话,却见陈梦雷指着他们脑后的辫子讥笑道:“不知我如今当呼你们为国人还是叛逆?若是国人,如何从贼叛了祖宗?若不是国人,为何这脑后有我国人之辫?”

“你!…”

布尔察等人老脸一红,无话可说,本想好的种种劝降之语再也说不出口,只好怏怏而去。

............

“这老匹夫脑袋里装得是浆糊吗!”

闻知布尔察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就被陈梦雷讥笑而去,赵强大怒,拾起一只茶碗随手砸向帐外,喝道:“让他的儿子去劝!骨肉亲情难道抵不过他脑中的愚昧吗!”

刘德见大帅暴怒,忙去提了陈梦雷之子陈昭来,要他立即去劝说其父投顺大帅。

陈昭一听自己老爹还没死,而且关宁军大帅想重用他,忙点头哈腰应了下来。在刘德的带领下,满怀希望的去劝老爹不要死脑筋了。

“爹!爹!”远远望到人群中的陈梦雷,陈昭忍不住激动的叫了起来。

“昭儿?昭儿!”听见儿子的叫声,陈梦雷还以为在做梦,待看到狂奔而来的陈昭,不由惊喜若狂,也迎了上去,一把抱住儿子,老泪纵横,呜咽起来。

陈昭见一旁的刘德朝自己打眼色,忙安慰了一下泣不成声的老爹,说道:“爹,我是奉大帅之命来…”

话还没说完,陈梦雷就一个激灵,松开儿子,眼神之中尽是疑惑:“大帅之命?…”

陈昭点了点头。

“你已降了这些贼军?”陈梦雷的手开始抖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

“爹,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见老父这样,陈昭心中也有苦,谁他娘的吃饱了撑的要跟叛匪走一道去,这不人被扣在这,你不答应能行吗?

拿眼角余光斜瞥了下不远处的刘德,陈昭故作不经意的朝前迈了两步,以极低的声音劝爹道:“儿子这也是为了保住性命,不得已之为。爹不是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现在贼军势大,好汉不吃眼前亏,儿子这是忍辱偷生,他日再寻个机会离开便是。现在贼军要爹出力,爹不如假意答应下来,日后再与儿子一起逃走便是。爹当年在福建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叭”的一声,陈昭的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陈梦雷气得身子直抖,指着陈昭骂道:“滚,你马上给我滚!”

“爹,你这是何苦来着?”陈昭捂着半边脸,不明白老爹这是发哪门子神经。

“孽畜,你给我滚!”

陈梦雷咆哮的声音传得老远,吓得周围那些汉民们目瞪口呆。

.............

“老匹夫六亲不认吗!去,把他给我带过来,本帅要亲自问他!”

一连三拨去劝的人都被挡了回来,赵强不能不亲自出马了。刘德已经统计过,尚阳堡内的犯事官员的读书人有好几百人,这些人可都是关宁军用得着的,现在打下的地盘急需要这些文人去治理,如果陈梦雷坚持不肯归附自己,对于这帮人的影响肯定很大。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说动陈梦雷归顺自己,对这些汉官读书人也好,对关内的汉人士子也好,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陈梦雷被带过来时,只对赵强行一拱手礼,然后便将头扭到一边去,看也不看赵强。

“跪下!”

葛飞虎喝令左右强制陈梦雷下跪,陈梦雷竭力挣扎,就是不肯跪,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不跪,神情似在说:我就是不跪你这贼子,你能拿我奈何!

赵强有些敬佩陈梦雷的骨气,也有些为他感到悲哀,知道陈梦雷是定然不肯归顺自己了。叹口气示意亲卫们不要再强迫陈梦雷跪了,开口道:“先生真不肯助本帅一臂之力,共复我汉人江山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梦雷冷冰冰的摞下七个字。

“先生为汉人,满人为胡人,现胡人占我江山,杀我百姓,却不知先生何以说这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难道先生认为本帅反清是错的么?”

“天下已定,国运已定,百姓已安居乐业,当今圣上千古明君,对我汉人如满人一般,何曾来屠戮之说。满汉一家,不分彼体,国人也好,汉人也好,只要天下太平,不受刀剑之祸,不受流离之苦,这日子便是知足。现你等罔顾朝廷不杀之恩,再次造反,实为不仁不义之贼,你要知这刀兵一起,除了荼毒生灵,能让百姓得到什么!”

“先生这话可就错了,我就问先生,旗人不足百万之数,而我汉人有千万之众,若你是旗人之主,你会放心善待我汉人吗?”

“妄自揣测,不值一说。天下事有兴有衰,国亡受戮,历代皆有。我为大清尽忠,只愿早死!你不必与我多说,我是不会归顺于你的,你若真是英雄,就让我一死,以全我名节吧。”

“你当真不怕死?”

“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我为全心中之节而死,死有所值,死有所安!”

“那好吧。”赵强摇头苦笑一声:“来人,把陈梦雷拉出去,砍了!”

“不必你们拉,我自会走!”

陈梦雷径直从地上起身,一拍屁股上的灰尘,冷冷朝赵强看了一眼,毅然扭头坦然而出。

............

刘德奉命监刑,待行刑手架好陈梦雷准备下刀时,他有些惋惜的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轻声对陈梦雷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现在若说,还不迟!”

陈梦雷一脸无畏道:“死就死,还有甚么可说的?”顿了一顿,却又问道:“哪边是南方?”

刘德伸手朝南边一指,不明白陈梦雷问这个做什么。

“多谢!”

陈梦雷拱手答谢刘德指向,正了正身子,神情凝重的面朝南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冠,突然弯腰趴了下去,重重的朝南方磕了三个响头。

见陈梦雷如此忠于将他发配关外的清廷,刘德撇了撇嘴,对行刑手吩咐行刑,便转身离开,不再去看陈梦雷人头落地的惨状。

“行刑!”

一声大喝,大刀挥下。

“噗哧!”

鲜血四溅,人头落地,只听得陈昭哭天抢地的哀号声“爹,爹,爹啊!...”

第三十一章 临时扩建

陈梦雷的尸体用草席裹着抬到了东城外的一处山坡上,赵强恩准陈昭亲手埋葬其父,并允其为父立碑。

随后,赵强召犯官罪民当中有影响的三十六人入帐,当中有原吏部侍郎董国祥、礼部给事季开生、河南学政丁澎、兵部左侍郎张天植、山东巡抚吴达、山西巡抚刘嗣美等原清廷的高官。

半柱香后,礼部给事中季开生、山西巡抚刘嗣美等十一人被押出军帐处死,余者皆下跪表示愿投关宁军,为赵强,为反清大业出力。

董国祥等人将关宁军招纳的消息告诉那些犯官与读书人后,除数十人欢呼外,大部保持沉默,有湖南学政程学敏、工部主事周正光、江苏士子陆之文等四十九人誓死不投。稍后,即被驱致北城河边,皆溺毙。死后首级皆被割下,与尚阳堡城头上的旗人首级一同悬挂。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陈梦雷及季开山、刘嗣美等人对于清廷的死忠让赵强不再妇人之仁,也不再对这些读书人抱以多大希望,他决定从今天起,对待这些汉人士子一律采用铁碗手段——不归顺,即杀之。

他一直对如何处理关内关外汉人读书人困惑,但经周培公和陈梦雷这一深刻教训后,他意识到,现在关内的大多数读书人已经认同满清的统治,并积极融入旗人统治之中,这从每年参加科举人数的不断提高就可以看出一二。既然如此,就不能对他们抱有幻想,甚至要和满清一样,用屠刀让他们感到害怕,进而屈服。

满清占领中国的过程十分血腥,尤其是对待那些不肯归降的读书人,可以说是一律杀之,虽然这听上去十分的残酷,但恰恰却是最有效的手段。在权衡再三后,赵强决定可以借鉴满清这一做法,以最大程度减少汉人地主阶级与士子阶层对关宁军的排斥与敌视。

做出这种决定是很无奈和很痛心的,对自己同胞下杀手是相当为人诟病的,但是赵强发现自己除了这样做之外,他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难不成要一个一个苦口婆心的劝他们想起自己是汉人,不应该替满人卖命,更不应该死忠于满人吗?

清末民风思想已经相当开化,还有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力保满人皇帝,而忘记自己应该推翻他,因为这个皇帝从来就不是中国的皇帝,也不是汉人的皇帝,他们是异族,真真实实的异族,在他们的统治中,汉人只是奴才,汉人的一切都是可以随时剥夺的,甚至可以“宁予友邦也不予家奴”!所以,赵强绝不能幻想那些已经被阉割血性的奴才们会想起自己是汉人,会明白自己应该帮助关宁军而不是与他做对。

赵强何尝不想成为一个众望所为,各方士子争相竞投的英主,可是现实及这个时代特征告诉他,不行!你再仁义,再如何打造自己,那些汉人士子也不会认同你,在他们眼里,关宁军永远是贼军叛匪,赵强也永远是个杀人不眨眼,祸害江山社稷的贼首!在他们的眼里,他们是生活在大清国,而不是中国,他们是大清的子民,而不是中国人。

而且关宁军脱胎于吴三桂的旧部,其身上吴氏烙印不可能短时间就消磨掉,而对于那些已经被满清洗脑的汉人士子而言,吴三桂是三姓家奴,此人不值得投奔,他的残部更是不值一提。而赵强的尴尬就在于,他的身份是一名昔日的吴军,他的核心部下也都是吴军旧部,所以他不可能在满清还没有推翻之前搞什么“去吴化“,这不现实,而且必然会使军心发生动摇。

一支连自己军队的渊源都搞不清楚的军队,如何才能让上下一心,齐力断金呢?

赵强不能允许自己的部下思想产生混乱,他必须让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反清,反清,反清!除了考虑如何打好仗之外,不能让他们有其他的想法,不能,绝不能有!

在没有取和决定性的优势前先否定自己军队的传承,这无疑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所以赵强必须要扼杀军中出现的一切不利反清大业的想法与念头。

赵强在关宁军的讨清檄文中已经明确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也从正面肯定了吴三桂,“先帝昭武”不单单是写在檄文上的几个字而已。所以,赵强现在所做的是继承吴三桂的“遗志”,以他的继承人身份带领关宁军高扛反清大旗,从而能使得数万吴军旧民和忠于吴三桂而被满清迁到关外来的那两万滇民效忠。

鉴于吴三桂及其后人都被清廷杀光,所以赵强不必担心会有人推出一个“楚义帝”或者“朱三太子”来,因此他必须打造好自己吴三桂继承人这一大旗,好让关宁军中的吴军旧部们能够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己干。

实质的利益,现实的考虑才是赵强要做的,而不是如刘德他们所言,将大明朝的旗子举出来,或者打出自己的旗号,这些至少在目前而言,都不现实。

其实关宁军打出吴三桂旧部这面大旗,最大的不利不是那些关内百姓和读书人的不认同,而是那些绿营将领。

参与平定三藩的绿营汉将的地位和财富都是来自于他们血腥镇压吴军,所以关宁军要是在关外站住脚,下一步必然是挥师入关,而那时,关宁军的敌人将不再是八旗兵,因为关内的八旗兵已经烂透,难打的不过数万之众。因此可以预料,一旦关宁军入关,康熙必然将绿营做为平乱的主力,甚至有可能在盛京危急时,就将绿营调出关。

而绿营和那些汉将双手是沾满吴军鲜血的,所以他们必然要与关宁军死磕,否则,他们谁敢保证关宁军得了天下不会报当年的仇?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清军反扑,赵强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整编吴军旧部,招纳人材,尚阳堡内的这些犯官和读书人是文治的一方面,对吴军旧部和现有师团改编就是另一方面。

愿投顺的犯官与士子一共有三百七十多人,赵强将他们统一交由刘德负责,分别安于总制府军民两曹及各师团听用。

军队方面的整编也在进行当中,整编的目的是将关宁军各个师团兵员配署更加合力,以应付大规模的战事,尤其是骑兵。据线报,宁古塔将军巴海手中是有四千八旗骑兵的,所以骑兵师团肯定要扩建。

骑兵师团原有三个联队,四千五百兵,赵强下令立即新增三个骑兵联队,兵力扩为九千人。

战马不缺,彭春统带的北征大军在爱瑷留有战马两千多匹,加上尚阳堡内搜刮的,可以凑齐三个联队所需。兵员从预备役师团及以前曾经当过骑兵的吴军旧部中抽调。

新建的三个联队组成后,赵强将骑兵分为重装联队与轻装联队,所谓“重装”与“轻装”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披甲。

近卫师团原有四个联队,七千二百兵,于爱瑷新增第五联队,计有兵九千人,现又再建两个联队,共七个联队12600人。

后卫师团原有两个联队,四千八百兵,新增第三联队(满洲联队),兵力增为七千四百人。现再增两个联队,每联队一千八百兵,共9000兵。

预备役师团则缩为五千人,以五百人为一大队,分别驻守各地,不再随大军行动,转为治安维持军性质。

骑兵师团三个重装联队千户为伍枫秋、马龙、巴根,三个轻装联队军爵则为百户,分别为江恩、孔国华、归济。

近卫师团原有四个千户为江四、陈伟、季锋、唐二广,新建三个联队千户为格里夫斯基、葛飞虎、魏小江。

后卫师团三个千户钱林、李广材、布尔察,新增两个联队千户则为赵卫、吴化城。

如此调整后,堪堪将现有兵力和吴军旧部及罪民们整合起来,虽然这样的调整并不是太好,但赵强也只能先这样整编了,待拿下盛京后再行关宁军的彻底改革。

各师团用三天时间整合了新补充的吴军旧部和青壮罪民,依然是老规矩,老兵带新兵。军官分配倒不麻烦,南下战事有一大批军士小旗积军功可以晋升,正好调至新建联队,另外吴四已经奉命带着教导大队从首义城赶到尚阳堡,教导大队的四百多学员尽数分配了下去。

算时间,安马尔应该已经到了宁古塔,赵强也相信巴海肯定知道北征大军覆没和尚阳堡失守的消息,所以他决定明日就全军转进宁古塔,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这件事若办成了,满清就要四面受敌,拆东墙补西墙了。此事也是他当初在首义城时答应巴根的条件,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可以运作了。

第三十二章 大元梦

巴根当初在首义城曾对赵强说过,他是喀尔喀蒙古人,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喀尔喀人,而是察哈尔蒙古人,而且他也不叫巴根,而叫布达里,准确的说,他是原察尔哈亲王布尔尼的亲信,曾经是一名统领一旗的札萨克(旗主),最强盛时,手下的控弦之士有二千之众。三五中文网

崇德元年,皇太极派内宏文院大学士希福、蒙古衙门承政尼堪往察哈尔、喀尔喀、科尔沁诸部稽户口,编牛录,将漠南各部共编为六盟、二十四部、四十九旗。于每一旗设计札萨克,由清廷从蒙古王公中简派,札萨克一职世袭罔替,如铁帽子王一般永远继承。

而察哈尔部原大汗便是黄金家族的直系继承人林丹汗,可惜他于天陪八年死于痘症,后其妻苏泰太后、子额哲率部众归降满清。由此标志满清彻底击溃蒙古诸部的反抗,并完成了对他们的最后统编。

额哲投降后,清廷将其部众编为六旗,授其为亲王统率部众。后额哲因病去世,其弟阿布奈袭为亲王。但是,与哥哥对满清的顺从不同,阿布奈却始终对先人的耻辱耿耿于怀,心中始终怀有复兴大蒙古之愿,不愿意被女真人统治,所以他接替哥哥成为察哈尔亲王后,多年不朝见北京的顺治皇帝,所以清廷便将其革职下狱,囚禁在盛京。

阿布奈有二子,长子布尔尼,次子罗不藏。阿布奈被囚禁在盛京后,清廷以他长子布尔尼为亲王,但是布尔尼的态度与其父相同,同样不愿臣服满清。由于父亲阿布奈被囚,布尔尼对清朝的仇恨更为加深,一直在图谋反清营救父亲,并带领族人重振大蒙古的光辉。

康熙十二年,关内南方突然爆发三藩之乱,三藩起义的军队严重威胁到清朝统治。而康熙为了平叛,将京师大军尽数南调,一时京城空虚,无任何可战之兵。

布尔尼得知消息后,认为脱离清朝的时机已到,遂于康熙十四年毅然举兵反清。弟弟罗卜藏同阿杂里喇嘛、僧格浑津、噶尔马色冷、薄托和等人都支持布尔尼反清,身为一旗札萨克的巴根作为布尔尼最宠信的亲信,自然毫不犹豫率众追随布尔尼。

三月,布尔尼与弟弟罗卜藏筹备兵器、整顿和训练察哈尔右翼四旗兵马。***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察哈尔都统晋津,附牧察哈尔的喀尔喀公垂扎布也积极支持布尔尼和罗卜藏的反清计划。布尔尼派人联系调驻宣府的察哈尔左翼官兵的同时,又派人策动各旗蒙古王公参加反清起义。原察哈尔所属奈曼旗郡王札木禅积极响应了布尔尼的号召。

不料,他的计划被从嫁的长史辛柱公主所发觉,她暗中派她的弟弟阿济根入京告密。满清觉得事态发展严重,不能不采取对策。于是康熙与太皇太后商量后,派侍卫塞棱赴义州,以议事为名,召布尔尼、罗卜藏入京。布尔尼知道是计策,没有进京,监禁了侍卫塞棱。

三月二十五日,布尔尼、罗卜藏、阿杂里喇嘛、僧额浑津喇嘛、喀尔喀公垂扎布、都统晋津、副都统布达里举事反清,率领数千人的队伍直奔张家口,准备与调驻宣府的察哈尔左翼四旗的散秩大臣禅尔济、一等侍卫阿达、参领舒什兰会师。但是,这三人不敢与满清朝廷对抗。而察哈尔左翼四旗官兵,不顾散秩大臣禅尔济的阻拦,在宣府哗变,毁长城边墙去投布尔尼的队伍。

三月二十七日,布尔尼的起义队伍到达张家口以北的鄂西奚,夺取御马厂和清朝大臣马厂的马群挺进张家口。此时由于京师八旗官兵尽数南征,无力讨伐布尔尼。康熙深忧之时,太皇太后向康熙推荐大学士图海。于是康熙命多罗信郡王鄂札为抚远大将军,图海为副将军,率兵讨伐布尔尼。

图海领命后,与副手周培公一起召集了京师满洲蒙古八旗所有家奴,共数万人,挥师讨伐布尔尼。因为听到布尔尼要进攻盛京救阿布奈的风声,清廷命奉天将军与宁古塔将军严守盛京。与此同时,派理藩院郎中马喇等到漠南东部诸旗征调兵马,科尔沁、阿禄科尔沁,翁牛特、巴林、敖汉、喀喇沁、土默特、扎鲁特诸旗王公纷纷请求出兵。

四月,鄂札率兵出征,在开往张家口的途中,周培公让图海以金银珠宝诱惑士兵,每到州县村堡,即令家奴抢掠一番,快到察哈尔境内时,又以察哈尔数百年基业,珠宝不可胜数,若能获取终身富贵来鼓舞士气,清军人人士气高涨。

四月二十一日,图海队伍到达禄时,布尔尼埋伏于山间,列阵等待。图海指挥队伍猛烈攻击,布尔尼亲率大队摆列火器抗击。清军最终冲破了布尔尼的阵地,布尔尼大怒,两次组织人马进行英勇抗击,但仍不能抵挡图海队伍的连续进攻。喀尔喀公垂札布逃跑,都统晋津率部投降。布尔尼兄弟无法再战,遂在巴根等人的保护下领三十余骑突围,逃往扎鲁特境内。此时,科尔沁亲王沙津奉命率领王旗兵马到达扎鲁特旗的贵勒苏特,包围了布尔尼。

罗卜藏是沙津的妹夫,于是罗卜藏面见沙津称兄布尔尼已经逃走,自己前来乞命追踪。沙津命他先招来布尔尼方可饶命。于是遣兵三十人与罗卜藏同往。

布尔尼与罗卜藏相见后,两人一同逃走。沙津亲率骑兵追上,巴根等人誓死保护布尔南北逃,但可惜寡不敌众,布尔尼、罗不藏二人终被沙津兵射死在草原上。巴根侥幸捡回条命,带着三骑逃回察哈尔。

布尔尼死后,清廷立即将阿布奈处以死刑,同时对伙同布尔尼发动事变的察哈尔首脑,除已故死者外,都逮捕处死,另外对追随布尔尼的察哈尔左翼四旗兵丁,将其拆散后令分驻于河南府,以赎其罪。随后,再次调查各部户口,重编旗佐,改换游牧。

巴根身为布尔尼亲信,又是一旗札萨克,清廷的清算必然落到他身上,于是便在清军抵达之前率先北逃,想前往茂明安部寻求保护,因为他的亲姑姑便嫁给了茂明安首领果塞因。谁知,当他千里迢迢赶到茂明安部牧草之地时,却发现茂明安部已经不存在,在他们的草场上却新建了一座大城尼布楚,城里满是红毛绿眼吃人心的罗刹人。

不得已之下,巴根只好逃离尼布楚,寻思现在只有往漠西蒙古准葛尔部逃或者是投奔自己嫁到喀尔喀去的妹妹,怎知却在半路被罗刹人抓获,被带到了首义城从事苦力。若不是赵强带人破了首义城,巴根恐怕这辈子都只能给罗刹人当牛当马。

看到赵强他们的第一眼,巴根就知道这些汉人肯定是北逃的流犯,因为大家都是清廷追捕的人,所以巴根本能的就对这支汉人队伍产生了亲切感,看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罗刹人,夺下首义城,而且还要继续和罗刹人战斗。他心思活动开了,想到自己虽然逃到这里,但自己仍有数百旧部正在大漠上逃命,因此趁赵强提出拉人头的事情时,他果断的领下命令,与贺满川足足找了数月,才发现逃在大漠深处一片绿洲上的旧部们,并在清军的眼皮底下将他们成功的带到了首义城,成为关宁军骑兵的最初重要组成力量。

随着关宁军的逐步壮大,巴根的心思也在不断的活跃,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告诉了赵强自己的身份,并告诉赵强,他可以为关宁军找到一个更强大的盟友,有了这个盟友,关宁军一定可以成功挥师南下,抢回属于你们汉人自己的江山。

密谈了一夜,赵强与巴根相视而笑,他们谈妥了合作的条件,只待时机一到,便立即付诸实现。

现在,时机到了!赵强认为可以让巴根履行与自己的约定了,这个约定就是巴根马上去联络准葛尔人,让他们与关宁军结盟,共同对付清军,一同南下入关。而赵强要为巴根做的就是替布尔尼复仇,将察哈尔部众从清军手中抢回交还给巴根。

赵强许诺给葛尔丹的条件是帮助他统一蒙古各部,让其成为新一代的“黄金大汗“,恢复大元朝的光荣!

葛尔丹的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赵强现在更多的是乞求对方的帮助,而不是威胁对方与自己合作,他还没有这个资格。而要让葛尔丹愿意结盟,共同对付康熙,“大元梦”这个葛尔丹一生为之努力的梦便是最好的诱饵!而且葛尔丹是一个聪明人,他连罗刹人都可以合作,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比罗刹更强大的盟友呢?

赵强毫不怀疑巴根在见到葛尔丹后,会立即出兵,因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一个枭雄,是不可能看不到关宁军在关外崛起对满清意味着什么的,如果这个时候不出手捅康熙一刀,葛尔丹就不是葛尔丹了。

“告诉葛尔丹,我会替他牵制住关外的清军,但他必须马上出兵进攻科尔沁!”

“告诉他,北京城的大门在向我们敞开!”

第三十三章 巴海闻讯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大正午的,宁古塔将军衙门大门内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一个人,不顾腿上的伤势,直往里面冲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叫喊着,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恨不得一下就飞到将军巴海面前。

正窝在门房里睡觉的几个卫兵被这叫声惊醒,愣了一下赶紧冲了出来,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将军衙门内如此喧哗。

冲出来一看,却都是一怔,原来冲进衙门的是一个参领打扮的将领,但不知为何,身上满是血污,而且腿上还有鲜血渗出,看样子是受了伤。见这情形,几个卫兵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要上前拦人。

被叫嚷声惊过来的一个笔贴式也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将军大人正在午休,这哪个混蛋王八羔子敢这样鬼喊鬼叫的,这要是惊了将军大人还了得!

“你嚷嚷什么,将军正在午睡呢,什么天大的事要你这么咋呼的!罗刹人打到眼前头了!”

赖密特一脸血污,笔贴式一眼没看出来,但是管他是谁,将军衙门里也是不容他这么喧哗的,当下上前就把人给拦下来了。

赖密特好不容易从贼兵手中捡回一条命,这会哪顾得上衙门里的规矩,只想赶紧见到将军大人,将贼兵夺了尚阳堡之事禀报,请将军大人火速调兵平叛。没想这笔贴式却不问急缓将自己拦下来,急得直嚷嚷:“快,快带我去将军大人!”

“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我自会替你去禀报将军大人!”

笔贴式可不理会赖密特,甭管什么事,就是天塌下来也得按规矩来,不然人人都要这般冲进衙门里来大喊大叫的,还要不要体统了!你要真是有大事另说,要是为芝麻狗屁大的事惊动将军,这黑锅谁来背?今儿个当值的可是自己,这要是将军大人一个不高兴,受罚的可不是别人。

“快给我闪开!”

赖密特急了,一把推开笔贴式就要往里冲,笔贴式也急了,嘿,这还来个愣的!喝骂那几个正看热闹的卫兵:“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拿下!”

“哎!”

卫兵们闻令忙上前要抓住赖密特,赖密特腿上有伤,又筋疲力尽,换在平时,这几个卫兵如何放在他眼里,但这会却是禁不住他们几个,被硬生生的拖住就往外抱。

“将军,我是赖密特,我有重要军情要报!…”

赖密特情急之下只好扯开嗓子对着后面大吼起来,吓得那笔贴式赶紧叫卫兵把他嘴巴给捂上。

“谁在外面?”

正在府后午休的巴海被前院传来的动醒惊醒了,有些微怒,朝外问了句:“谁在前面大呼小叫的。”

一直伺候在外的下人忙回道:“回主子,是尚阳堡的赖密特,说是有什么重要军情要向主子汇报,现正被额尔格图拦着。”

听了下人的回话,巴海眉头一皱,赖密特不在尚阳堡呆着,跑宁古塔来做什么?尚阳堡能有什么重要军情?

摇了摇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巴海吩咐道:“把他带过来。”走到茶桌上端起凉茶喝了一口,顿觉心中一片舒坦。瞥眼看见桌上还放着的索额图来信,不禁微微一笑,坐到凳上轻叩起手指来,寻思该如何给索额图回信。

听到将军大人要见人,那笔贴式忙让卫兵将已经拖到大门口的赖密特又给拖了进去。

一见到巴海,赖密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泣不成声:“报将军,吴三桂…吴三桂的旧部们造反了,他们已经夺了…夺了我尚阳堡,堡内旗人都被他们杀光了!末将冒死逃出,请将军大人火速调兵平乱!”

“什么?!”

闻听这话,巴海霍的一声一跃而起,怒道:“什么时候的事?”

赖密特道:“四天前的事!”

四天前的事?现在才来报!巴海只觉一阵头晕,气得将茶桌一把掀翻在地,指着赖密特骂道:“都四天了,你们为何不早来报!”

“大人,末将领兵与贼兵死战,力不能支,侥幸逃得性命,一点也不敢耽搁就快马赶来向将军报信了!”赖密特心中委屈,自己一脱险就拼命赶来宁古塔了,可是一点也没有耽搁。

赖密特身上的伤和血已经告诉巴海,他的确是奋不顾身赶来的,不然也不会连腿上的伤也不包扎一下。又急又气,喝问道:“常寿呢?”

赖密特一脸悲怆:“都统大人已经遇难!”

常寿死了?巴海的脑袋一片空白,险些站立不住,半响才开口问道:“有多少吴逆造反?”

赖密特迟疑道:“具体人数末将不知,但怕不低于万人,而且…而且…”

巴海急道:“而且什么?你快说啊!”

赖密特忙道:“而且这些吴逆还有数千骑兵,内中更有罗刹人!”

“罗刹人!”

巴海猛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彭春不是带着大军正在围攻罗刹人吗?他们怎么会和吴逆勾结在一起,夺了我尚阳堡呢?!”

“这个…末将不知。”赖密特也不知道他所看到的那些罗刹人是从哪来的,如果说是从北面过来的,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因为朝廷的北征大军正在攻打罗刹人在黑龙江的据点,这些罗刹人没有可能还有多余的兵力南下深入到远隔数百里的尚阳堡来的,而且一路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城池据点,除非这些罗刹人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否则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的。

巴海也疑惑万分,罗刹人竟然和吴逆勾结夺了尚阳堡,而各地之前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恐惧,如果罗刹人真是大摇大摆从北边过来,而各地却没有任何军情传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地方都已经失守,而罗刹人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南下,又说明什么呢?难道?...

巴海越想越怕,忍不住一个激灵,忙喝令道:“马上派人北上去探!”

第三十四章 追击

威远堡位于尚阳堡东南一百里处,堡内有一铁矿,矿内有四千从关内发配来的吴逆,由正白旗副参领达尔哈率四佐领兵驻防,计有战兵旗丁一千六百人,另有数百旗人家眷。

堡北有一山峰,高不过数百米,因开矿所需,山上树木已被砍伐一空,光秃秃一片。每逢夏季暴雨,山上必有泥石流而下,所以山坡之下是严禁住人的。

自四天前接到都统大人调令,将手下的一佐领骑兵调与尚阳堡平叛复反吴逆后,达尔哈就老是心事难宁,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他已经往尚阳堡派出两队人马打探了,可是都没有音信传回来,这让他更是有些不安。

“阿八,你带人再去探一次,我总觉得事不对。”

“喳!”

阿八是达尔哈的戈什哈,听到主子吩咐,忙招来十几个人出了威远堡,打马向尚阳堡狂奔而去。

但愿都统大人那没事。达尔哈仍放心不下,尽管知道尚阳堡的吴逆翻不了天,可这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的悬着,就是踏实不了。

达尔哈不知道,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有几个人静静的趴在北面的山坡上。

白汉是鄂伦春人果思尔格给自己取得汉名,查探威远堡守军情况是他从上士升为小旗后的第一次任务,所以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漂亮的完成任务。此时他一动不动叭在坡上,脖子也不缩一下,静静往堡内眺望,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可以回去通报千户大人了。”

一个趴在他后面的中士闻言没劲的说道:“咱们就这么回去?”

中士旁边另一个军士附和道:“第二大队的兄弟哨探,听说砍了六个鞑子的脑袋,回去立马全部晋了一级。咱们这两手空空的回去,不好见人啊。”

白汉笑道:“我们当然不能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看到刚才过去那十几个鞑子兵了吗?我们偷偷跟上去,找个机会砍了他们!这军功不就到手了吗?”

“对啊,砍了他们!”

听了白汉的话,军士们都兴奋起来,虽说刚才那批清兵哨骑有十几人,他们只有八人,却是丝毫不惧。

“走,都小心些,别叫鞑子发现咱们!”

白汉挥挥手,示意手下们随自己往山后走去。

山后,有两个军士正守着十匹战马等候,见小旗带人下来了,二人忙从地上起身。

“马都喂好了吗?”

“都喂好了。

“刚才威远堡的鞑子又派人往尚阳堡去了,这次可不能便宜别人,咱们追上去把他们全部干掉,也好给大伙捞个军功。”

闻言,留守的一个军士有些担心的问了句:“白小旗,那些鞑子兵去得久了,能追上吗?”

“追得上!”

白汉肯定道:“那些鞑子兵目标是往尚阳堡查探,咱们抄近路肯定能截上他们。”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追吧,不然要是让其他联队的人给抢了先,咱们这回可真是无功而返了。”

“就算没有这些鞑子人头,咱们探了这威远堡虚实,回去也是一件功劳,怕什么?”

“这功劳谁会嫌少?多多益善嘛,嘿嘿,咱也想赶快升个小旗,和白小旗一样威风。”

“呵呵,想和我一样,大伙就得为拼命了,走,跟我去追这些鞑子去!”

“弟兄们,上马!”

白汉喝了一句,众人忙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出山几里便是平坦的原野,十人沿着旷野奔跑,四野无人,因为骑兵师团奉大帅的命令已经清光了尚阳堡附近的大小清军据点,除了尸体和早就跑了的,这几天里这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可就没有活着的鞑子了。

白汉带着几个部下一路奔驰,很快便追上那十几个从威远堡出来的清兵,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落下的距离大概有三四里。

“吁!”

追出几十里后,白汉突然勒马停住,身后众人也是同时停下马来,唏律律的一阵马叫嘶鸣,一口气跑了几十里,马匹不住打着响鼻,都已跑得累了。

“鞑子停下来了,就在那河边不远处。”

白汉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们的马也累了,弟兄们抄家伙,咱们把他们全宰了!”

“好!”

军士们难掩心中兴奋,纷纷下马取出弓箭,随着白汉摸了过去。

阿八带着手下停下来休息的地方是一条河边,现在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让马匹饮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嗖嗖!”

突然,不知从哪射出来的四枝利箭一下射在了人群当中,顿时响起几声清兵的惨叫声。阿八和余下的那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懵了,抓起身旁兵器,恐怕的向四周看去。

白汉几人都是鄂伦春的箭手,他们的箭术奇准,每一箭过去,便是一个清兵被射翻在地。

“射!”

白汉一声令下,又是几箭射出,这次却只射中了三个。

阿八和手下不知道周边来了多少人马,慌乱起来,见对方弓箭厉害,忙躲到战马身后去。

“宰了他们!”

见余下那几个清兵躲马后面去了,白汉大吼一声,提着长刀就冲了上去。

“杀啊!”

士兵们将长弓扔掉,抽出大刀跟着杀了上去。

“快,快上马!”

阿八的胆都快被吓破了,急忙要上马逃命,哪知腿还没跨上去,就猛的一痛,整个人摔倒在地,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右腿已被砍成两段。

“啊!”

阿八痛苦的翻滚着,凄惨的吼叫着。

另外四个清兵拼命的靠在一起抵达,但很快就被尽数砍翻。白汉这边一个伤亡也没有。

“把脑袋全割下来,咱们向千户大人请功去!”

“哈哈,一共十三颗脑袋,比第二大队的人要多了七颗,啧啧,这回大队长肯定要夸咱们!”

...............

外婆胆结石开刀,在医院,今天和明天的更新可能不及时和少,下周一恢复正常吧,大家体谅一下,虽是小手术,但七十多岁的人了,做晚辈的总是要担心受怕的。勉强更一节,也不尽甚满意。

第三十五章 土地换出兵

“进关之后,你要想办法联系上天地会会众,如果有可能,一定要见到你们的总舵主陈永华。”

“郑家已经向满清投降,但本帅想郑家的行为只能是代表他们郑家,绝不能代表天地会,更不能代表那些一心反清,心念前明的郑军将士们!”

“我关宁军现在虽势大,但与满清比起来,还是很弱小,所以我们关宁军需要更多的朋友,本帅思来思去,关内能够与我关宁军南北呼应的恐怕也就是你们总舵主陈永华了。”

“本帅当年在关内之时,便曾听闻陈总舵主的英雄事迹,若能与他老人家携手反清,本帅这心中着实高兴得很,也欺盼的很。彭虎,本帅对你此行南下可是寄予厚望的,能不能减轻我关宁军的压力,可全靠你了,希望你能不负本帅所望!”

军帐内,赵强神情凝重的看着已为后卫师团百户的彭虎,为了应对康熙即将到来的反扑,他一方面派巴根以“重复大元”的许诺联络葛尔丹,另一方面则要派彭虎等人南下入关,资助天地会在各地举事。

只要南方各省天地会和反清力量再次点燃烽烟,哪怕规模不大,对于牵制驻守在南方各省的绿营也是大有好处,至少也能牵制住一部分绿营兵,使他们不能被全部抽调北上,以减轻关宁军所受的正面压力。

从史料上分析,陈永华与郑经不同,他没有门户之见,也就是说只要是对反清有利的,他一定会支持,而且他的反清信念十分执着,这从郑克爽投降后,他仍然率领天地会众在南方各省从事秘密反清就可以看出。而且天地会的数万会众大多都是毕生投于反清事业的,从顺治到乾隆年间,大大小小爆发了数百起由天地会牵头或者联系的武装起义,后来在清廷的重压下,武装起义才逐渐平息,其后才弱化为洪门。从一支以反清为目标的组织沦于真正的地下秘密社团,这个过程长达百年。

没有赵强的时空,天地会或许对清王朝永远也构不成大的威胁,但现在不同,关宁军在满清的“龙兴之地”老窝起事,康熙的注意力就要全部被关外吸引,对于关内尤其是南方的残余反清力量就肯定顾不上,一旦战事紧急,关宁军有条件迫使康熙从关内调兵北上,那么关内各省的清军就会空虚,这就将给天地会以更大的发挥空间。

这种形势好比两百年后的武昌起义,如果不是四川爆发保路运动,清廷将驻于湖北的军队抽到四川,从而使得革命党能够依靠湖北为数不多的新军打响辛亥革命第一枪,从而一举葬送清王朝。

赵强和关宁军现在的形势和两百年后虽不尽相同,但对于南方的影响却是相同的,赵强相信,只要能够兵临盛京甚至一举拿下它,康熙一定会暴跳如雷,慌忙从关内各省调兵。到那时,天地会哪怕一次小的举事都可以让南方各省为之震动。

合所有反清力量,不论对方是哪方面人马,只要能够达到共抗满清,赵强都不介意与他们合作。至于对方是汉人,还是满人又或是蒙古人、西藏人甚至是俄国人,欧洲人,赵强可就管不着。他相信只要清廷垮台,拥有超前历史知识和时代知道的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大帅放心,我彭虎一定不负所托!”

彭虎的心情很激动,他没有想到赵强竟然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而且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天地会出身。想到回到关内见到总舵主后,天地会可以在各地相继起事以呼应关宁军,从而形成南北共击满清的景象,彭虎的心就跳得厉害。

“除了天地会,台湾的郑军余部,你们还要想办法和南方各地的秘密反清势力联系,本帅会遣人到澳门,联系所需费用你只管派人到澳门去取,不管花多少银子,只要能有效果,本帅就绝不心疼!”

赵强说着将一封亲笔信交到彭虎手上,道:“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到陈总舵主手中,他看了这封信,就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的。”

这封信中,赵强除了向陈永华叙述关宁军的发迹,还向他描绘了与关宁军合作的美好蓝图,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赵强在这封信中透露了有定鼎北京后,拥朱明后人为帝的意思。赵强相信,陈永华虽然没有门户之见,不会对关宁军的吴三桂烙迹有过多排斥和抗拒,但如果能给他一点小小的诱惑,可能会让他更甘心为关宁军所用,为自己所用。

有时候,投人所好也是必要的一个手段,虽然有欺瞒的成份在内,但不要紧,事后兑现的事情总不比眼前的事情来得急。

至于将来若是真的打进了北京城,是不是真的要拥朱家后人为帝,这个赵强可以拍着胸脯说“绝不可能”。

彭虎带着他那帮天地会众出身的老瓜贼是从水路南下,赵强派人将他们送回首义城,然后经雅斯克向东,通过严钱正在筹建的水师送他们到日本,然后乘坐西班牙人的商船到澳门,再然后就是彭虎自己的事情了。与天地会联络和资助他们的事情赵强交给了陆清负责,并将陆清调到军曹,由郭飞统领。

彭虎等人走后,刘德进帐通报,说戈洛文的使者来了,赵强让他们进来。

戈洛文接到赵强的通传后,派了火枪军官安德烈前来,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两百紧急从雅克萨赶过来的俄军。

“不行,回去告诉你们的总督大人,我需要他的帮助!”

得知戈洛文就派了两百火枪手前来助战,赵强没好气的对安德烈嚷道:“三千,他必须派出三千人马,否则,俄国将失去对黑龙江的支配权!”

听完翻译后,安德烈有些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道:“将军阁下,你的意思的是说,只要我们答应你的出兵要求,清国人的黑龙江就永远属于我们俄罗斯帝国了吗?”

“是的,没有错。”

看着安德烈那吃惊的面孔,赵强一下笑了,在对方满脸疑惑中,突然瞪住他,喝道:“有付出才有回报,如果你们总督大人不想为贵国在东方新收获一块巨大的土地,那他当然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不过,这就意味着,黑龙江的所有土地你们俄国人再也别想插手了!”

“你也看到了,清国人在我的军队面前是不堪一击的,他们不断的打着败仗,不断的将城池土地丢弃给我,现在我就将率领我的军队去攻打他们的都城,如果一切顺利,关外的主人将会是我,而不会再是清国人的皇帝,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你们俄国人想要染指的土地都是我的,如果你们胆敢向我的领土伸出手,就意味着你们撕毁了条约,意味着挑衅与战争,你明白吗!”

“当然,如果你们付出了,比如你们派出军队与我们一起战斗,那出于盟友互助条约,我将慷慨的将黑龙江送给贵国,做为我们关俄双方和平友谊的永远见证。”

“将军阁下,请容许我立即赶回尼布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我的总督大人,我想总督大人一定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的。”安德烈的眼睛满是狂热的火焰,清国人的军队真的是不堪一击的,他们那号称十万的大军竟然在雅克萨城下被关宁军轻而易举的击败,现在又丢掉了大片的土地,这样一个软柿子实在是不应该放过。既然关宁军的土著将军向总督大人伸出橄榄枝,出于帝国的利益,总督大人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拼凑这支三千人的远征军,而不是在想着如何跟沙皇陛下交待条约的事,有了黑龙江这大片土地的入帐,什么样的条约都是可以解释的了。

“很好,识时务者是为俊杰。我相信下次再见到阁下时,我一定可以看到贵国的远征军。”

第三十六章 出兵平乱

七月初八,后卫师团第三联队在骑兵师团第一联队的协助下,攻占威远堡,杀守将达尔哈以下七百六十人,俘虏清兵八百多人,解救吴军旧部青壮四千一百二十人。

七月初九,后卫师团第一、第二、第四、第五三个联队奉命挺进打牲乌拉。沿途解救及归投吴军旧部及滇民一万余人。

七月初十,赵强率近卫师团七个联队、骑兵师团全部及后卫第三联队共23400兵开赴宁古塔。一路攻占清军大小据点城镇三十余处,毙死毙伤清军六百多人,解救吴军旧部及滇民一万四千人,另抓获各族百姓三千二百余人。

七月十一日,预备役师团发现一支由盛京方向开来的清军,有兵一佐领,民夫四百多人,队伍中拖运了六门“大将军炮”。乌尔愣立即命令三个大队包围该部清军,经激战,以死伤二百多人的代价全歼此部清军,将六门“大将军”拖回尚阳堡,并派人飞马通传大军。赵强闻听讯息后,当即传令乌尔愣,让他速派人将大炮运到大军,以备攻占宁古塔所用。

……………

关宁军四出,已毫不掩饰踪迹,前哨骑兵常与清军侦骑撞见,自初十日关宁军主力直接开向宁古塔后,宁古塔附近百里范围的大小城镇及据点人员都已得到通知撤向宁古塔。

凡人员撤出后,城镇据点都被大火付之一炬,不留一屋供贼歇,不留粒米于贼食,所有水井也被粪便污染或彻底封死。

宁古塔内清军已经人人披甲,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即出城平乱。然三日内,未有将军令出,只严命都统衙门尽出所部兵马于城头日夜守备,并严查出入城内百姓旗人,以防奸细混入。

尽出城内吴逆及犯官罪民万余人至城外农田,加紧收割庄稼,城内商旅也不得再行出城。

自首批北探的哨骑回来后,宁古塔城内便人心惶惶,惶恐不可安日。流言四起,有说是北方的红毛罗刹鬼打过来了,有说是吴三桂的旧部们又造反了,也有的说是蒙古人在闹事,真相如何,没人能说得清,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现在那些贼军已经占了不少地方,杀了不少旗人,这会正向宁古塔杀来,最迟明天,这些贼军就要兵临城下了。

城里有的官宦大户已经让奴才们收拾好东西准备逃往盛京了,他们到处托人到将军衙门和都统衙门活动,以求能让他们出城逃命。

将军衙门内,也是人人焦虑,不时有将领匆匆出入,脸上神情极度不安。衙门外的两边站满了各地退下来的大小佐领和旗丁们,一看到有人出来,都要上去拉着问东问西,把个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直到衙门里派兵出来驱赶他们,才把人群赶到两百米外的地方。

将军府内的议事厅,这会已是坐满了人,走廊上的笔贴式们不时将收到的最新军情送进去。

“关宁军前锋一千五百兵已挺至我格尔格萨河!”

“定化、开岭、辽平三镇俱失!”

“贼兵分兵四出,有数千人脱离大队往打牲乌拉而去,因贼兵隔断,无法派人前往打牲乌拉示警。”

“贼兵骑兵甚多,且火器优良,每交战,贼必以火器扰我军,再以骑兵突杀,步骑合用,屡屡获胜...”

“黑龙江方面无任何音信,初步判明,已全境沦于贼兵之手...”

听着一处处的消息,宁古塔将军巴海的额头已是皱得不能再皱。戎马一生,还未有今天这般提心过,案上的地图已被他一次又一次翻看,每闻一地失,必让人圈起,现在那图上已是密密麻麻的黑圈,让人看了好不揪心。

“北征大军肯定已经完了,咱们不能再指望他们了,将军,请即刻下令出战,末将愿为前锋!”这已经是郭泰第四次请战了,但之前三次请战却都被巴海压了下来。

“这关宁贼军以吴逆为主,间中又有罗刹兵,可以想见,必是罗刹人与吴逆相互勾结,共同侵我大清。”副将塔世克见郭泰请战,也起身说道:“不过我宁古塔有八旗劲旅数千,贼军虽然有数万之众,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先前突然起事,才接连得手,现我军已有防备,只要尽起精锐,必可击溃他们!将军,事不宜迟,现贼军主力正向我宁古塔而来,不如尽起精锐与敌决战,一战而定之,否则,任贼军侵扰各地,我们无法跟朝廷交待。”

“卑职以为郭泰和塔世克所言极是,贼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我八旗精锐一出,必可大破之。”

宁古塔都统傅锡里也赞成即刻出兵平叛,不然他那些旗田可全被贼军给毁了。

巴海沉思片刻,突然向外叫了声:“富罗罗来了没有?”

“卑职在!”

一直候在门外的参领富罗罗闻听将军叫自己,忙进屋跪下行礼。

“富罗罗,这关宁军和那北地的吴逆关系可探清了?”

“回将军,负责与北地吴逆联系的是佐领巴克桑,卑职让他先后派了三拨人去,可是没有一拨能够回来,依卑职看,怕这北地的吴逆与这关宁叛军当为同一人马。”

听完富罗罗所说,巴海不禁仰天长叹一声:“养贼自大,养贼自大啊!”

副都统郭尔络特见状,忙道:“大人,是不是马上向朝廷报急!”

“不必!”巴海果断的一挥手:“等本将军带人平定他们再向朝廷上报也不迟!”

一听这话,郭尔络特急道:“将军,不妥!”

“有何不妥?”巴海不快的看了郭尔络特一眼。

“如果这些吴逆当真是北地那一拨人,那事情就麻烦了。”郭尔络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要是不马上向朝廷上报,即使将军率军平定这些吴逆,但事后恐怕一个资敌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资敌?”巴海一愣,遂既一个激灵,是啊,当初自己为了驱使这些吴逆去打罗刹人,可是资助了他们一批军械,现在这些吴逆公然造反,自己不是资敌是什么。

上回自己压下吴逆北逃杀官造反一事已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要是这回再让人告发有资敌一事,不但晚节不保,恐怕这项上人头也要难保了。一想到此,巴海忙对郭尔络特道:“你马上派人进京向朝廷奏报吴逆造反之事!说我宁古塔已经出兵平叛,请朝廷和皇上放心,我巴海定能将吴逆贼军一举荡平!”

“喳!”

郭尔络特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巴海沉吟一下,却又叫住他,叹口气道:“另外向朝廷奏报,北征大军败了,主帅彭春下落不明。”

“众将听令,即刻尽起所部精锐八旗,随本将军出战平贼!本将军要让贼逆的鲜血染红格尔格萨河!”

“喳!”

厅中众人正为北征大军的覆没感到不可思议和震惊难过,一听将军要出战,俱是一振,纷纷起身,哄然应诺。

第三十七章 木兰围场(上)

巴海让人快马进京将吴逆勾结罗刹人造反一事上报皇上,却不知康熙已于七月初四带了一众文武前往木兰围场打猎去了。

本来这“木兰秋狝”通常都是秋天进行,但不知为何康熙却心血来潮,要赶在这初夏去打猎,不说这夏季天气多变,就说那野兽们也是不多见,如此大张旗鼓的去围猎,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班朝臣们猜测皇上此举用意可能是向准葛尔人示警,告诫他们不要太过猖狂,毕竟从五月起,漠北各部就不断向朝廷告急,言道葛尔丹咄咄逼人,不断侵占他们的草场土地,大有一举吞并漠北诸部的迹象。

虽说皇上早已定下“先驱罗刹,再定西北”的八字国策,现北征大军尚未有音信传来,是胜是败还不知晓,但眼看着葛尔丹如此嚣张,若不敲打一下未免让漠北各部寒心,以为朝廷就真怕了葛尔丹,所以明珠和高士奇他们在得知皇上要前往木兰围猎,脑子一转就知道圣心的真正用意,自然不会傻得去劝谏什么。

明珠现在也苦着呢,兵部派到关外的人已经去了几天,现在还没有准信过来,也不知道彭春那到底什么情形,每天一上朝,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就担心皇上查问。现在皇上既然想到木兰去散散心,不管此举是否是在向准葛尔示警,明珠也乐见其成,因为至少不用在每日里提心吊胆了,因为宫里有旨意下来了,让他和索额图留在京中护侍太子。

木兰围场位于直隶省东北部,与科尔沁蒙古草原接壤,自古以来就是一处水草丰美、禽兽繁衍的草原,在本朝前就曾有辽帝在此建有皇家猎场。康熙十七年始,皇帝每年都要率王公大臣、八旗精兵来这里举行大规模射猎,以锻炼八旗将士操习祖宗骑射。因今年皇帝突然提前,改在这初夏时分前往木兰围猎,而且事先一点口风都没有露,所以圣旨一下时,着实把各旗和八旗衙门累个不轻,紧赶慢赶才算在皇上出发那日把随行人员和器物给准备好。

御驾是由东直门出的京,出京之后便一路向北进发。因为事先有旨意,不许礼部兴师动众大肆铺排,所以康熙只坐了一辆曲柄黄盖的马车。重臣之中除索额图和明珠要留在京师护侍太子外,余人如南书房行走的大学士高士奇、阿兰泰、张英、张玉书、新晋学士汤斌等人皆随驾左右,朝臣们有户部满尚书佛伦、刑部满尚书葛思泰、吏部满尚书科尔坤、侍郎傅腊塔、步军统领席珠、大学士勒德洪、李之芳、刑部侍郎都克简,吏部侍郎候文道等大小臣工六十余人。除此之外,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安亲王岳乐、康亲王杰书四个王爷连同十六个贝勒、九个入八分宗室国公们也一同随驾前往,余者那些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的有近百人。

护驾出行的有前锋营兵两千人,护军营兵一千四百人、骁骑营兵一千八百人、连同侍卫、王公大臣随从,太监宫女和各部听命的人员,整个围猎队伍有万余人之多,浩浩荡荡的连绵了十几里。从东直门出发时,京里的百姓们就围观了一路,御驾出来时,康熙还特间从车里露面向着两边的百姓们挥手示意,惹得这些百姓们一个个惶恐不安的跪下直呼万岁。

听着百姓们发自肺腑的“万岁”声,康熙的心情顿时大好,他这心情一好,两边随侍的嫔妃、太监宫女们也都有说有笑起来,如此一来,更为此行出猎增添许多暖意。

临出宫前,康熙和往常一样先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问好,其后又到皇太后那里请安告别,此后才领着随驾嫔妃在太监宫女侍卫们的簇拥下出宫上了御车。新任乾清宫首领太监陈双喜领着一帮内监骑马跟着,跟在轿车后听招呼。张英和高士奇二人尾随断后,这两个人都是康熙的心腹,一个好学谦逊、和蔼沉稳,一个滑稽多智、博学广才。他们俩一边扬鞭行路,一边相互交谈,倒也相谈甚欢。

两天之后,车驾出了古北口,来到了木兰围场。康熙是在宫里出生,在紫禁城里长大的,平日看惯了栉比鳞次的房舍,曲径幽深的巷道,虽然也曾在京畿、关外、山东一带巡视过,但那关内山河,总不免给人一种狭窄、闭塞的感觉。等出了长城,放眼一望,草树连绵、狐兔竞奔,只见茫茫草原,天高地广。一阵清风吹过,云动树摇,百草伏波,真让人耳目一新!康熙在车里坐不住了,兴致勃勃地跳出来,在草地上蹦跳了几下,哈哈笑道:“好!真是一派好景象!”

阿兰泰见皇上这么高兴,跟个大小孩似的,不由笑呵呵地说道:“主子,奴才说起来也有十多年没到这草原上来了,瞧着也真是身心舒坦。”

康熙接过一个侍卫手中弓箭,一跃跳上了专为他预备的白马,牵上缓绳一抖,轻加一鞭。那马本来出自蒙古,此时见了草原,真是如鱼得水,就地撒欢儿兜了个圈子,长嘶一声狂奔而去。领侍卫内大臣,将军费扬古见状,忙双腿一夹马肚,风驰电掣般赶过去护驾。骏马飞奔之处,几只黄羊,两只狍子被惊得“唿”的一下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康熙一见,忙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雕花狼牙箭搭在弓上,扯得满月一般,“嗖”的一声射出去了,一只黄羊应声翻倒在草窝里,打个滚儿不动了。

见一箭就射中,康熙在马上扬弓大笑,喝令后面的陈双喜:“快放出朕的海东青!费扬古,你和侍卫们从北边绕过去。前锋营到西边堵住,护军营往南边去,骁骑营从正面赶过去,不可叫猎物跑了!”言毕又朝后面纵马奔来的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安亲王岳乐等人叫道:“你们都跟着朕来捡猎物,咱们今日把祖宗的骑射好好演练一番!”

第三十八章 木兰围场(下)

“难得皇上今儿高兴,咱们兄弟几个也露一露身手吧!”

裕亲王福全见康熙神采勃发,不禁也是兴致盎然,摩拳擦掌叫了一声,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一夹马肚便纵马跟了上去。

恭亲王常宁和安亲王岳乐、康亲王杰书等相视一笑,也纷纷驾马跟了上去,不一会便各领着侍卫散开围捕被撵得落荒而逃,疲于逃命的野兽们。

此时被包围起来的野兽们大多不大,很多都是才生长不过数月的小兽,从未见过今天这般阵仗,吓得蹦着小腿跟在父母身后东蹦西蹦,有的更是吓得连跑都不敢跑,趴在地上不住的哆嗦。好在这些小兽并不是围猎的目标,所以尽管马蹄直踏,箭枝飞啸,这些小兽们却是无人理会,与它们那中箭丧命的父母比起来,却是庆幸得多。

“主子,奴才放雕了!”

随驾木兰的乾清宫首领太监陈双喜眉笑颜开的解开缚在臂上的海东青,顿时那猎禽尖啸一声,双翅展开,直冲云霄而去。在天上盘旋一个大圈后,察觉到猎物,立即俯冲下来,按倒一只黄羊,伸出大爪抓住羊头皮,扑几下翅,竟把它提起十几丈高!

“好,好,好!”

见海东青如此威猛,侍卫们欢呼雀跃,陈双喜更得乐得合不拢嘴,这畜生可是他亲手养的,现在如此威猛,皇上见了肯定高兴得很!也不枉他每日大块大块的肉供着!

在侍卫们的欢呼声中,海东青将那黄羊直摔下来,盘旋一圈又去寻捉其它猎物。

高士奇和汤斌等人都是白面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只顾张着嘴呵呵大笑,一边跟着康熙手忙脚乱地瞎张罗,不过张罗来张罗去,却是尽帮倒忙,几人最后索性也不瞎张罗了,使劲的拍着马跟在皇上后面只管大声叫好起来。可怜汤斌本是不会骑马之人,得知要随驾木兰之后,才现学了几天,属于临阵磨刀,这会所有人都在纵马狂奔,皇上又兴高采烈着,他可不敢落后面,只好咬着牙冒着被摔下马的危险小心翼翼的跟着。打出京起,他这腿上已经磨破了皮,这会汗水一湿,腌得他钻心痛。

猎了一个多时辰后,康熙带着一帮臣子将剩余的十几只黄羊赶到了一个小山沟里,回头对赶上来的费扬古、席珠等人和侍卫命令道:“不要追了,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就网开一面饶了它们去吧!今日收获甚丰,比朕之前想得可要多多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忍多杀生,今儿就让它们活命去吧,待明日再来捕一场!”

听了康熙的话,众人忙要应是,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就见那些黄羊突然又从沟里跑了出来,也不顾沟外的人群,夺路而走。

“咦?”

康熙有些诧异,怎么回事?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费扬古大吼一声“皇上小心,沟里有猛兽!”冲上前来立马横在康熙面前,拔刀在手,一脸警惕的望着沟内。

正和阿兰泰、张英他们谈笑的高士奇被费扬古这一声吓得不轻:猛兽?!

“费扬古,哪来的猛兽啊?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了?如此胆小岂能做朕的内大臣?”

康熙也是心里一突,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什么猛兽出来,笑骂了费扬古一句,话音刚落,却是脸色一变,因为他感到座下的白马有些不安的撅蹄了。

真有猛兽?!

众人的座骑都不安起来,侍卫们知道不妙,忙呼拉一下涌到康熙前面,紧张的望着沟里。

未有片刻,就见沟里一处乱石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突然一只斑烂猛虎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虎头高昂,发出粗重而低沉的一声长啸。

虎啸之时,有几匹马竟吓得一下子软瘫在地,康熙跨下的白马也是踉跄一步直往后退。

高士奇和张英他们哪曾见过猛虎,吓得脸色苍白,汤斌更是差点失口喊上一句“我的娘哎!”

前面一个汉军侍卫赵国奎被猛虎的出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被费扬古一把提起,抬手就是一耳光:“狗奴才,一头畜生吓掉你的魂了!”

康熙这时己镇定下来,瞥一眼赵国奎,冷冰冰吩咐道:“拔掉他的花翎!”

顿时有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把赵国奎的顶戴给摘了,赵国奎木如呆鸡,彻底的瘫坐在地,动也不敢动一下,这会却不是害怕老虎,而是害怕皇上了。

那虎全身足有六尺多长!见到众人后,它懒洋洋伸了一下前爪,将一根三尺多长的尾巴直竖起来,龇起牙猛吼了声,顿时又有几匹马吓倒在地,不住的打着喷嚏。

“保护皇上!”

费扬古大吼一声,慢慢向老虎走了两步。老虎好像知他来意不善,将两条前腿一伏,后臀高耸起来,便扑了费扬古,粗大的双爪没头没脸地猛抓费扬古。

费扬古为身为领侍卫内大臣,有一身练就的硬功夫,再加上他体魄如熊,心肠狠毒,竟赤手空拳与猛虎干上了。几掌打过,他便红了眼,怪叫一声扑上去,竟和虎紧紧抱成一团。他一手死死搂着老虎脖子,另一只手向老虎颏下、肋间猛击。那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却因费扬古与它紧贴着身子却咬不着,情急之下,老虎便用前爪后爪连扒带抓。费扬古身上牛皮铠甲的后背被它撕得一条一条,腿部也被抓得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就在这时,一等侍卫德尔塞等人赶到,见侍卫都在呆呆地看,便厉声喝道:“你们这帮蠢货,还不赶紧上前帮忙!”见费扬古已和老虎滚在一起,德尔塞略一思虑,从绑腿中抽了一把匕首冲向老虎。又想到,这虎浑身毛皮鲜亮可爱,说不定皇上要这张虎皮呢?所以不敢乱下手,只在一个翻滚时看准了,便向虎头上猛扎一刀,再翻过来便住手,如此往返三四次。虎血、人血狼藉满地,那老虎渐渐没了气力,被费扬古一翻身压在身下,卡住了脖子。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有的扯腿,有的用脚猛踢,那老虎已毫无反抗能力,一任众侍卫痛殴。

成功杀了这猛虎后,康熙龙颜大悦,连赞费扬古英雄了得,方才老虎出现时,他也吓得出了一身汗,这会只觉身上黏得很,便让侍卫们将老虎抬上,往营地而去。

夜色降临后,前锋营已经搭建好帐篷,王公大臣们陆续带着自己的猎物回到营地,听闻皇上遇上老虎,都是吓了一跳,忙赶来问安。康熙见了几个王爷后,便让太监传话,“臣工们不必再见,朕无事。”

营地中,侍卫们烤着黄羊肉、虎肉,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阿兰泰、高士奇与侍卫们兴高采烈地说笑着大吃大嚼。康熙也十分开心,在帐内与嫔妃们吃了些烤虎肉后,一时兴起,出到帐外,望着远处草原出神。

正要进帐的阿兰泰见康熙在帐外看着远方沉吟不语,忙道:“皇上在想什么?”

“噢,是你啊。”

见是阿兰泰,康熙笑道:“朕在想今日这场虚惊,若不是费扬古,怕那老虎真要伤了朕。由此再想朝中,似费扬古这般英雄了得的臣子实在太少了,现在国家多事,朕思盼良将啊!”

“我大清别的不缺,这可用将材却是甚多,以奴才看,皇上可用的人材可是多不胜数。诸如费扬古、图海…”阿兰泰正想举些旗人将领宽慰康熙,却听远处正南方向有急迫之马蹄声传来。

何人敢在御营之中纵马狂奔?

阿兰泰心中一突,不知是哪家王爷府上的贝勒这么胆大。康熙也是眉头一皱,略有不快,正要派人去看,却听那马蹄声是直奔御营大帐而来。如此一来,康熙脸上更是难看,已隐现黑青之色,阿兰泰也是心下不安,忙要让侍卫去将人拿下。却听那马蹄声在数十米之外嘎然而止,伴之却是急报声:

“宁古塔急报,宁古塔急报!…”

第三十九章 暴跳如雷(求红票)

听到那“宁古塔急报”声,康熙与阿兰泰心中俱是一动,不约而同想道:莫非是北征大军有消息过来了?

早有侍卫将那报信之人带了上来,来人是个骁骑校,风尘仆仆的,一见身穿龙袍的康熙,便迫不及待跪了下去,从怀中取出两封奏报高高举起,急道:“宁古塔加急军情,请皇上过目!”

“快,拿过来!”

一听是紧急军情,康熙忙让侍卫将奏报拿过来,随手甩给阿兰泰一份,自己拿起一份,打开一看,扫了数眼却是神色大变,捧着奏报的双手竟然抖了起来,越往后看脸色越是难看,至到后面,竟是失声念了出来:“……贼兵于数日前夺我尚阳堡,都统常寿以下大小官员四十余人遇难,贼兵又尽屠城内旗人与各族百姓,其后贼军四出,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至奴才急奏时,贼军主力数万正向我宁古塔开来,奴才已整军备战,誓与贼军血战到底!”

看完手中的奏报后,康熙气得将这奏报甩出老远,怒喝一声“吴三桂阴魂不散!他这是死了都要跟朕作对!”

边上的阿兰泰却是脸色比康熙还要苍白,康熙的震惊与大怒丝毫没有吓着他,反而是整个人呆在了那里,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手上那份奏报。

“巴海还有什么坏消息吗?!”瞥见阿兰泰在那发呆,康熙不由怒道:“上面说了什么,念,给朕念!”

“皇上…”

阿兰泰的声音都打结了,欲言又止,在康熙逼视的目光下,终是结结巴巴的低声念了起来:“奴才巴海闻听尚阳堡沦于贼军之手,即向黑龙江派遣探马,然贼军已封锁关卡,探马不得北入,奴才又遣舟船从松花江逆流北上,至爱瑷、瑷珲下游数里处,但见二城之城头上飘扬….飘扬贼军“关宁”…关宁之旗,沿江下游又…又发现千具我北征将士…尸首,经多方查探,奴才特此向皇上…皇上急报,我北征大军恐…恐已覆没…”念到最后,阿兰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两万多八旗将士竟然全军覆没,这是大清从未有过的惨败啊!

“什么!北征大军全军覆没?!”

康熙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看着阿兰泰,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奏报,连扫几眼,突然一个站立不住瘫软在地,侍卫们忙上前要搀扶他,却被他甩手推开,只见他脖子青筋突现,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挣扎起身仰天大吼:“吴逆该死!彭春误我!…”

“皇上!”

早已被惊动赶来的费扬古、高士奇、张英、张玉书、李之芳、席珠等人见康熙如此暴怒,吓得全跪倒在地,不知何事让皇帝如此发怒。帐中的嫔妃、侍卫、太监宫女们也被康熙的怒吼声吓到了,黑压压的在帐内帐外跪了一片。

“饭桶,废物!…朕为何不杀了他们,为何不杀了他们…朕的八旗将士啊!…祖宗龙兴之地竟然被贼兵如此荼毒,叫朕如何有面目见列祖列宗啊!…朕要杀了他们,朕要要了他们!…”

康熙好像疯了一般在那大吼大叫,忽说一句这,忽又说一句那,让人不知他究竟在说什么。甚至从一名侍卫的腰间抽出佩刀拿在手中四处挥舞,咆哮万分,众人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唯恐被盛怒中的皇帝一刀杀了。

“皇上息怒!”

闻讯赶来的裕亲王福全是世祖之子,康熙的哥哥,听到大帐这边动静后,他忙带人赶了过来,一到大帐就看见弟弟在那挥刀咆哮,不禁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把抢过康熙手中的刀,然后示意太监们赶紧将皇上拖进帐中。

有裕亲王出面,太监们忙依令将有些失常的康熙拖进帐中,福全又不放心,担心弟弟气火攻心,有个什么好歹,吩咐侍卫们赶紧叫御医来。

帐内康熙被太监们拖进去后,突然就晕了过去,如此一来更是吓坏众人,御医赶到后把脉一瞧,说是皇上只是一时被气火攻了心,以致血脉不宁,这才晕厥过去,只需服些清神回血的药方就可清醒过来,当下开了药方让太监赶紧煎药。

外边,恭亲王常宁、安亲王岳乐、康亲王杰书和户部满尚书佛伦、刑部满尚书葛思泰、吏部满尚书科尔坤等官员们相继赶到,纷纷打听着到底发生什么事。

福全从帐内出来后,径直走到还有些魂不守舍的阿兰泰身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皇上如何了?”阿兰泰没有马上回答福全,而是有些关切的朝帐内看去。

“皇上只是一时气血不宁晕了过去,无大碍,你快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皇上没什么大碍,阿兰泰才松了口气,旋又悲愤难耐,动容说道:“回王爷话,宁古塔急报,北征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尚阳堡又有吴三桂旧部复叛,已经占领尚阳堡,贼兵有数万之众,内中更有罗刹人,巴海奏报上说,现贼军主力正进攻宁古塔…”说到这,阿兰泰不禁再次失声痛哭,他这一哭把那些王公大臣们都吓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当朝大学士。

福全心中也是震惊万分,见那报信的骁骑信正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忙上前拉过他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宁古塔现在什么情形?快说!”

那骁骑校见皇上晕厥过去,正担心受怕着,现在又被福全这么一拉,心下更慌,张大嘴巴吱唔半天才说道:“奴才快马加鞭从宁古塔赶来,一进关就进了京城,知道皇上到了围场后又马不停蹄的往这赶,算来已有六天了,贼兵闹事之时是七月初二,现在已过了大半月,奴才来时巴海将军正率军平乱,现在什么情形奴才也不知。”

“废物!”

福全也是心急,但这奴才确实不知,再逼他也无用,松手将他推开,眉头紧锁,北征大军覆没和尚阳堡沦于贼军之手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现在贼军有数万之众,内中更有罗刹匪军,而宁古塔巴海手下只有数千骑兵,若是巴海再败,宁古塔便要沦于贼军之手,届时贼军就可长驱直入杀向盛京了。

贼军若是得了盛京,我大清列祖列宗之陵寝可就要陷于贼兵之手了,咱们这些爱新觉罗子孙可就成了不肖子孙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几位王爷,皇上醒了,请几位王爷入帐议事!”

福全正不知怎生是好时,陈双喜从帐内出来,告诉他康熙醒了,要见他和常宁、岳乐等王爷。当下福全顾不得多想,忙和常宁他们急步入帐,进帐之后就见康熙正躺在塌上失神落魄的看着头上的帐顶。太监宫女们都被斥了出去,只有随驾的怡贵妃瓜尔佳氏一脸泪水的跪在那。

第四十章 罪己诏 御驾亲征

“皇上…”

福全和常宁二人缓步走到御塌之侧,轻声叫唤了一句,塌上康熙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是呆呆的望着帐顶。二人一个是康熙的哥哥,一个是康熙的弟弟,是众多王爷之中与皇帝血缘最近之人。二人中又以福全才能最著,幼年之时,顺治曾问其志,福全答曰“愿为贤王”。康熙六年,福全十七岁时即入议政王大臣会议,是宗室之中品性与才能俱佳的王爷之一,深得康熙尊重与宠信。

常宁于康熙十年被封为和硕恭亲王,今年不过二十九岁,是亲王之中最年轻的一位。与其兄福全稳重不同,常宁许是年轻的缘故,有些年轻气盛,常自诩有大将军之材,可领兵百万,平时挂在嘴边最多的便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过时至今日,其却未曾挂帅出征过,三藩之乱时,常宁便请缨出征,却被康熙驳回,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弟只是嘴上功夫,浮夸而已,真正要用却是不能的。他宁可这个弟弟当个太平王爷,也不想让他成为纸上谈兵的赵括。

同时入帐的安亲王岳乐和康亲王杰书却都是有赫赫战功的,二人都参与过平定三藩之乱,是宗室之中领军的翘楚人物。岳乐是太祖努尔哈赤七子阿巴泰之子,论辈份是康熙的叔叔辈。他年轻时曾跟随肃亲王豪格征讨盘踞四川的张献忠,作战十分英勇,且颇具谋略,率部击斩了大西王张献忠,由此被晋升为贝勒。之后由于他在工部及宗人府的政绩,被擢升为安郡王。虽说五十多岁的人了,但身子骨却不亚于年轻的时候,老当益壮得很,平日里也很喜欢和小辈们在一起,是个既让人尊重又令人讨喜的一个老王爷。康熙此番木兰围猎将他带上的的目的便是想待罗刹平定之后,以他为帅出征准葛尔。

康亲王杰书是礼亲王代善的孙子,与康熙平辈,是其堂兄。顺治六年杰书袭爵封为郡王。顺治十六年,因其伯父巽亲王满达海被追论前罪,最终被追夺谥法及碑文,降爵为贝勒。满达海之子常阿岱亦因父罪而被降爵为贝勒,礼亲王一系的爵位由杰书承袭为康亲王,同时任正白旗旗主,三藩之乱时出任奉命大将军,成功平定耿精忠叛乱,并率部击溃台湾郑经部,战功卓著。且现在正值壮年,也是康熙夹袋中可以用之为帅的宗室。

岳乐和杰书进帐之后,见康熙躺在那看着头顶发呆,都有些担心,岳乐心急之下便轻声问怡妃:“皇上他?”

怡妃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岳乐见状,也点了点头,不再去问怡妃,而是走到福全身边,示意他将皇上叫醒。

福全正要叫康熙时,却见康熙突然一跃而起,对外叫道:“传高士奇、张英。”

“奴才高士奇(张英)磕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士奇和张英进帐之后跪拜行礼,俱是心切的看着皇上,方才皇上失态之时的样子可是将他们都吓到了,比起今日所见那猛虎都要吓人得很。

康熙看也不看他们二人一眼,只急着吩咐道:“笔墨,拟旨。”

拟旨?高士奇和张英二人一怔:“不知皇上要拟何旨意?”

康熙神色一动,有些沉重道:“朕要拟罪己诏。”

“罪己诏?!”

帐中众人一惊,这罪己诏历朝皆有,是皇帝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安危时,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生的一种口谕或文书。但它通常是在三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造成灾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用意都是自责,只是情节轻重有别。现在虽说北征大军没了,关外又有吴三桂旧部叛乱,但无论如何也不够让皇上下罪己诏的程度,即使当年吴三桂起兵反叛之时,皇帝都不曾下过罪己诏,何以今日为这一场败仗就要下罪怀诏呢?这未免有些轻重不分了,所以高士奇和张英二人不假思索便劝道:“胜败乃兵家常有之事,皇上只需再遣良将率精锐出关即可,无须罪己诏,此举于制不妥。”

“记。”康熙并不理会二位学士的劝阻,扫视一眼众人,便朗声说道:

“朕以冲龄之位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罗刹国本宵小野蛮,若统领有方,何敢侵我国土,杀我官兵。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所用非人,实功罕觏,竟使我大军全军覆没。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今年正月,复致上干皇陵。祖恫民仇,责实在朕。于是张兵措饷,勒限责成,伫望执讯歼渠,庶几上慰下对。又不期诸臣失算,再令溃决猖狂。甚至大军辱于小丑,兵民敢于无上。地方复遭蹂躏,生灵又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若不大加剿除,宇内何时休息!...”

高士奇和和英二人无奈,只好将康熙的旨意迅速拟就圣旨。福全和常宁他们虽不知康熙为何要颁罪己诏,但祖宗之地惨遭兵灾荼毒,俱是感同身受,都有些沉重。

“惟是行间文武,主客士卒,劳苦饥寒,深切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宫;念其饮冰食粗,朕不忍独享甘旨;念其披坚冒险,朕不忍独衣文绣。兹择减膳撤乐,除典礼外,余以青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为止。文武官也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遍告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密约联络,合围大举,直捣中坚,力歼劲寇。

朕嗣守鸿绪十有六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今祖宗龙兴之地受刀兵之祸,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

一口气宣完自己的罪己诏后,康熙又大声喝道:“陈双喜。”

“奴才在!”

“用印!”

“奴才遵旨!”

陈双喜忙取出康熙的玉玺,在高张二人拟下的“罪己诏”上用了印。

吹干之后,张英将罪己诏呈给康熙御览,康熙从头又看了一次,见无问题之后,吩咐他道:“即刻颁布全国,务使臣民知晓朕之痛心。”

“喳!”

张英应了一声,与高士奇退下办理颁诏之事。待他们下去后,康熙挥手示意陈双喜:“给几位王爷看座。”

陈双喜忙喝来两个小太监搬了四只锦凳递到帐中,请裕亲王、恭亲王他们坐了。

“怡妃你也下去吧。”康熙摆手示意怡妃退下。

“是,皇上。”

怡妃退下之后,陈双喜也知趣的退出帐中,只留康熙和四个王爷在内。

待众人都退下后,康熙当即走到哥哥福全面前,沉声道:“北征大军既没,吴三桂旧部又复叛,朕以为这些贼子定是勾结罗刹,所图不小,故朕决定御驾亲征,将这些宵小贼寇一举荡平,以洗我北征之耻,保我祖宗基业!”

第四十一章 康亲王出关(求红票)

“皇上不可!”

福全、岳乐四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御驾亲征这四个字着实是吓到他们了。

福全断然不同意,斩钉截铁道:“皇上乃万金之躯,天下之主,岂能轻易涉险!”

常宁有些激动的嚷道:“王兄说得是,我大清难道没人了吗,要皇上亲自领兵出征么!”

岳乐的脑袋也是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巴海不是说了嘛,他已领军平乱,皇上何须要御驾亲征,只需调兵拨些钱粮支援就是。以臣看来,吴三桂的这些旧部就算和罗刹人勾结上,也掀不起大浪来,残兵败将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吴三桂活着的时候都没能闹出天来,现在死了,就凭他那些旧部难不成还真能打到北京城来吗!”康亲王杰书心中一动,当即请缨道:“皇上,区区贼寇不值为道,臣请领兵平乱,不出三月,定当将这些吴逆贼匪荡平!”

“臣弟不材,也愿为皇兄分忧!”

常宁一听杰书请战,忙也上前一步,要自请领军平乱。

“这…”

御驾亲征的念头是康熙刚刚脑子一热想到的,现在见王爷们都反对自己御驾亲征,不由有些踌躇。

福全见状说道:“皇上,臣记得康熙十年吴三桂从云南起兵之时,皇上都未曾有过御驾亲征之念。以那时吴三桂之势,皇上都全然不放在眼里,只调兵遣将予以各个击破,今日关外之局面,比之当年差之甚远,皇上何以有这御驾亲征之念的。再说,皇上若是御驾亲征,朝廷必为之震动,别的不论,且这兵马粮草就是庞然大数,臣听闻朝廷为了筹措北征大军,已然是费尽心力,若皇上再要御驾亲征,这准备自不能与他人出征相同,粮草车马所费甚多,于国于民都不适合。臣建议不若由康亲王为抚命大将军,由其领京营精锐出关赴,坐镇盛京,统吉林、盛京、宁古塔兵马,居中筹谋,调精兵以平叛,此方为良策!”

听王兄竟然提议杰书统兵出关,常宁不乐意了,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一脸的不快。他这神态动作康熙和福全他们都看在眼里,却是谁也不理会他,康亲王杰书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想到这是为了祖宗基业,心中也释然了。毕竟关外乃爱新觉罗家龙兴之地,又有高祖、显祖、太祖太宗陵寝在,万万疏忽不得,要是常宁去了,说不得会出什么大乱子。

“安王你的意思呢?”

康熙不置可否,想征询一下岳乐的意思,毕竟岳乐历经三朝,军阵之事经验丰富,听听他的不会有错。

岳乐微一沉吟,点头说道:“臣以为裕亲王说得在理,皇上万不可御驾出征,现在宁古塔情形未明,不妨先派人去探明情况,若是巴海已然平了这些贼兵,那朝廷自不必再派大军出关,若巴海无力平贼,则由康亲王统兵出关,如裕亲王所言,坐镇盛京,统筹各部兵马,合力平贼。”

“既然安王也这么说,那朕就再等等?”康熙想了想,好像岳乐说得不错,自己就是太急燥了,刚才一听北征大军覆没和吴逆占了尚阳堡,就气得一时失了方寸,现在想来,倒是大可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堂堂大清国难道还能被罗刹和吴三桂的那些残兵败将给翻了天不成。

“那好,朕这就派人去宁古塔探明情形,另外也让明珠做好准备,万一巴海平不了这些贼军,康亲王即刻出关,切不可使贼军惊了太祖太宗陵寝,否则朕如何能进太庙见列祖列宗。”

“皇上圣明!”

福全和岳乐同时赞了声,常宁一脸失望,闷闷不乐。

康熙顿了一下,又怒道:“彭春无能,致我大军覆没,传朕旨意,着索额图即刻查抄彭春府邸,将其家人尽数充为旗下之奴!另传旨巴海,让他将北征大军覆没详细急回报于朕,查访有无生还将士,战死者朝廷皆要抚恤,该赏的要赏,该罚的要罚,总不能因为吃了败仗就不去管这些阵亡家士。朕总不能寒了他们家属的心…”

正说着,却见阿兰泰又慌里慌张的闯进了御帐,没等康熙问他,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道:“皇上,吉林将军新柱遣人来报,有万余关宁贼军自罗刹境内突然侵入吉林,现已占双城子、瑷春、延吉、白都讷、越图们江、哲陈、苏完、鸭喇古等地!新柱领军奋战,终因贼兵势大,难以抵挡,只能退缩乌拉以待援军,请皇上火速派兵援救!”

“你说什么?”

阿兰泰的话让康熙整个人懵了:吉林怎么也会有贼军的!

“快取地图来!”

岳乐一个激灵,知道不妙,忙让人取地图来。待地图取来之后,岳乐急着将地图摊开,目光落处正是吉林,右手食指轻轻划过,越看越是心惊,失声叫道:“不好,贼军这是兵分两路,一路取吉林向盛京,一路取黑龙江、宁古塔攻盛京,若是吉林与宁古塔有一不守,盛京危矣!”

“贼军哪来这么多兵力的!”

福全万分震惊,若是岳乐说得没错,何以如此数量之多的贼军竟不为人知晓的,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皇上,事不宜迟,请马上传旨让康亲王火速出关!绝不能让贼军合兵于盛京城下!”

岳乐这时也慌了,贼军只一路还好,可集重兵迎头痛击,宁古塔城又城高墙高,贼军若想南下盛京,必要阻于宁古塔城下,时日一久,必定兵疲力竭,那时康亲王再统大兵出击,定可一战而定。但现在贼军兵分两路,阻了宁古塔一路,还有吉林一路,这二路只要有一路阻不住,贼军就可长驱直入盛京,那时真的危矣!

康熙也清醒过来,很快恢复镇定,在地图上反复查看之后,果断下令:“传朕旨意,康亲王杰书为抚命大将军,即刻率大营前锋、骁骑官兵出关!”

“责盛京将军安珠瑚派兵援救乌拉!”

“传旨回京,让明珠赶紧调集京营各部出关,由康亲王统领!”

“传朕旨意给巴海,宁古塔若失守,朕就砍了他脑袋!”

“传旨,明日天亮,御驾返京,朕与护军营先行回京,余者随大队一起走!”

第四十二章 巴海之死(上)

七月十七,格尔格萨河,鲜血将河水染得通红,浸泡在水中的尸体已经发白发涨,豆粒大的绿头苍蝇“嗡嗡嗡”的在露出水面的尸体上不断盘旋着,让人呕心的蛆虫不断的在腐烂的伤口里拱动。

因为人马的尸体太多,以致于这一段河水竟然不再流淌,成了一条死河,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在腥臭难闻的血水中,赫然飘浮着百十条鱼,不知是它们受不了血水还是因为闷热缺氧而死。

岸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武器盔甲,撕烂了的旗帜东倒西歪的插在地上,偶有无主的战马发出几声嘶鸣声,提醒着人们,这里还是战场,战斗也还没有结束。

身受重伤的巴海已经将手头上最后的力量,由都统傅锡里统领的一千六百名镶白旗精锐骑兵全部押了上去,他已经孤注一掷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因为他不能输。

“将军,不能再打了,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副将塔世克满脸是血,皮铠都被划破,勉强挂在身上,左胳膊处的伤口还在涔涔的渗血,不顾伤口还在流血,他哭叫着跪在巴海的面前,苦苦哀求巴海把这最后的一点人马撤下去,赶紧逃回宁古塔,不然就全完了。

仗打的实在是是太惨,塔世克手下三个佐领满员六百骑兵只一轮冲锋,就死了一大半,一想到那些八旗儿郎不甘心的眼神,塔世克就心如刀绞。战前的豪情壮志早已荡然无存,这会只想离那些贼军远远的,越远越好。

塔世克的哀求让巴海勃然大怒,因为受伤的缘故,他已经提不起鞭子去抽打这个想要逃跑的部下,只能怒目瞪着这个胆小鬼,吼叫着:“谁再敢言撤,本将军砍了他脑袋!”

仗打到这个份上,对于巴海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毫无半分赢的希望,但明知是输,明知再冲的话就会全军覆没,巴海还是毅无反顾的决定冲锋,因为他是个不认输的满州勇士,哪怕他老了,他仍然不肯认输。他不相信自己的八旗精兵真的奈何不了那些躲在火铳后面的贼兵,他不相信那些由乌合之众组成的骑兵,真的能够与骑射天下第一的八旗兵打成平手!

巴海已经杀红了眼珠子,身后的郭泰也负了伤,但和将军大人一样,他的表情很坚定,对于塔世克这个胆小鬼他同样看不起,望着远处正在列队向这边缓缓压过来的贼军,郭泰的牙关咬得紧紧的,眼神中满是复仇的火焰。

“杀,杀,杀!”

巴海面色狰狞的对着一众已经胆寒的将领们叫道:“都统死了参领上,参领死了协领上,协领死了佐领上,全死光了本将军上!有敢言退者,一律阵斩之!”

富罗罗、塔格士等将领被巴寒的寒光射得犹如掉进冰窖,他们没有疯,但他们必须服从军令。

罢了,要死就死在这,死得像个满洲勇士吧!

从宁古塔一共带来了五千八百名骑兵,现在就剩下不到两千,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望着格尔格萨河里的尸体,巴海其实也是痛彻心肺。但他不能让部下们察觉到自己的痛心,他不能让部下们有一丝撤退的希望,他要前进,他要冲锋,他要亲手砍下贼军首领的脑袋,他要亲手向皇上发回报捷的奏报!

“傅锡里!”巴海精光一闪,陡然大喝一声,因为喝得太用力,胸口的伤势为之一动,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末将在。”

都统傅锡里全身披甲,打马从阵前跃出。

巴海重重的朝他点了点头,“冲锋吧!”

“将军!...”

傅锡里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却被巴海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执行军令!”

傅锡里露出痛苦的表情,盯着巴海看了片刻,终是应道:“喳!”一拉马头,对着麾下一千六百名骑兵挥手吼道:“进攻!”

“杀啊!”

一千六百名镶白旗的骑兵沿着死去战友的进攻方向,再次吼叫着向对面的贼军冲去。

…………..

前方喊杀之声震天,赵强却心若止水,立于马上冷冷的望着清军的最后一击,身形不动,心无他念。身后,“驱逐鞑虏,复我华夏”的明黄大旗迎风飘扬,身前,近卫师团的几千杆火铳已经举起,骑兵师团的战马在不断骚动,马上的骑士跃跃欲试。

胜利的归属已经毫无悬念,现在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民族敢战有血性的男人在做垂死挣扎而已。

“冲啊!”

加速完成的清军已经疯狂,他们如野兽一般凶猛,似厉鬼一样吼叫,潮水一般冲向关宁军近卫师团。

残阳如血,血胜残阳,到处都是断刃残枪,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预备!放!”

听到军官的喝令,近卫师团的军士们战士们本能的做出扣发板机的动作。

“砰砰”连绵的火铳声响起,最前面的清兵立刻倒下一片。

“再放。”

千户江四声调沉稳的再次下达开火命令,顿时六百杆火铙又一次向着清军齐射。

“第一大队后退,第二大队前进,第三大队预备!”

三个大队在千户的口令声中交替前进,如一部精密准确的战争机器一般,中规中矩的以缓慢但却整齐的步伐不断前进。

“砰砰”火铳再次发射,成扇形的打击面取得重大战果,每一次发射都能杀伤几十个甚至上百的清兵。

近卫师团第六、第七两个联队是在尚阳堡新建的,兵员多是吴军旧部和预备役师团抽调过来的各族壮丁,根本没有受到什么训练,而且使用的也是火绳枪,完全不能和第一、第二等配发燧发枪的联队相比,但此时,他们也发挥出了一定战力。虽然他们的火力还不够密集,装填和击发的速度也远远谈不上迅捷,射击的效果更是差得多,但是那勉强还算整齐的步伐和完全按照口令进退的举动,已经表现出老联队才具备的纪律和秩序的雏形。

再打上几仗,新建的几个联队就可以当主力使用了。赵强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不断的胜利注定会让关宁军的每一名士兵,不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会心生一股自豪与无敌感,只要这种自信在,赵强相信,关宁军离他想要的铁血之师就会越来越近。

“大帅有令,活捉巴海者,连升三级,赏银千两!”

第四十三章 巴海之死(下)

“活捉巴海者,连升三级,赏银千两!”

“活捉巴海者,连升三级,赏银千两!”

空矿的格尔格萨河两岸,响起震天般的吼叫声。在又一轮铳声过后,骑兵师团出动了,他们风驰电擎般挥舞着马刀冲向了残存的几百清军,如汹涌潮水般吞没了他们。

“将军,完了,镶白旗完了…”

郭泰痛苦的闭上双目,忽然猛的睁开双目,抱住巴海要将他拽上马。

“将军快走,将军快走!”

郭泰拼命的想将巴海拽到马上逃命,可是巴海却是纹丝不动,任他怎么拽都不动一下。

“将军,走吧!”

戈什哈们焦虑万分,镶白旗的人眼看就全完了,贼军解决掉他们转眼可就冲这边来了!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不走…”

巴海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着,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纵横天下的八旗劲旅竟然连帮乌合之众都收拾不了,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那些烧火棍一样的火铳怎么就能让他的骑兵耗尽最后一滴血。

“将军!”

郭泰还想保着巴海撤回宁古塔,但是巴海却根本没有要逃命的念头,他无力的冲郭泰和戈什哈们挥了挥手:“你们快去逃命吧,不要管我。”

“将军!…唉!…”

几个戈什哈一跺脚,再也顾不上主子了,翻身上马就向后方逃去。不远处的富罗罗和塔世克等人早已带人跑了,仍留在巴海身边的只有二三十个兵丁,多半还是受了伤的。

郭泰没有走,他决定陪将军一起死。将军视他为己出,悉心教诲,现今正是他报答将军的时候,怎能独自逃生。他翻身下马扶住有些撑不住的巴海,慢慢的将他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

“我的烟袋呢?”

巴海突然伸手在四周摸来摸去,摸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苦笑一声:“我真是老糊涂了,那烟袋先前不是掉到格尔格萨河里了么,我还找呢,却是到哪里找呢…”

见将军这样,郭泰心里难受,哽咽道:“将军…将军….”再是忍不住,放声痛苦起来。

郭泰这一哭,倒让巴海不快了,怒道:“哭什么,咱们满洲男人天生就是战士,能够死在沙场上是我们的宿命,有什么好哭的!”

“将军,咱们败得冤啊!”郭泰不服,输在这帮贼兵手下,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败就是败了,有什么冤不冤的!要怪就怪咱们太轻敌了,唉!...”

巴海长叹一口气,再也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那些黑压压涌过来的贼兵,那一刻,他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从前,他想到了顺治九年,满洲榜与汉人榜同年科考,先帝殿赐自己为满洲榜探花时的荣耀。

他又想到顺治十六年,先帝曾谕吏部:“沙尔虎达驻防年久,甚得人心,今已病故,他的儿子巴海平素以勤慎著称,堪代他的父亲生前的职务,授为宁古塔总管”。先帝说的话到今天他仍深深的记在心里,他一生以父亲为荣,能得先帝看重,得以承继父亲的事业,是他这生最开心也最自豪的事。

他想到自己出任宁古塔总管后,为了证明自己,亲自率军在石勒喀河地区古法坛村与罗刹国的帕什科夫所率罗刹兵作战,大获全胜。这场胜仗可是大清和罗刹人的第一次胜战,凭此一战,他成功奠定了自己在关外的地位,也成功的向先帝和满朝文武证明了自己,证明了先帝没有看错人!

他想到顺治十七年时,罗刹再犯边境,自己同副都统尼哈里等率兵到黑龙江松花江交汇处,侦察到罗刹兵在飞牙喀西境,立即趋使所属部军队沿界分布,又调动船只将军队潜伏江湾处,果然罗刹兵船接踵而至,自己带人将他们合围,罗刹兵大败只好放弃船只登岸落荒逃窜,自己亲督部下尾随追剿,大获全胜。他甚至还记起当时捷报传到京城时,朝堂之上是如何的轰动。

转念间,他又想到康熙十年时,皇上曾传谕自己:“朕一向听闻你贤能,现在更加知道,飞牙喀赫哲部虽然服了,然而他们生性暴戾,应当广布教化、多方训导、启迪。俄罗斯虽说投诚,应当加意防御,训练军士、战马、整备器械,不要陷入他们的狡诈诡计。你荣膺守边重任,还要知道时时自勉,以报朕知遇之恩。”

他想到康熙十三年时,皇上命自己出任宁古塔将军,率新满洲佐领四十余人入觐行礼。皇上特赐自己黑狐貂裘、朝衣各一袭,皇恩甚隆。

他又想到康熙十七年时,皇上又传谕嘉奖自己,说他实心实意任职办事,抚辑新满洲户口,全都让他们各得其所。特赐自己一等轻车都尉,兼云骑尉世职。

脑海中一幕幕的景象浮现着,往事如昨日之事般印象深刻。曾几何时,他以“国之重柱”为豪,可又曾几何时,自己的雄心却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流失,想到今日罗刹之祸事,这中间难道没有自己的责任吗?若不是听了那索额图的话,罗刹人真的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嚣张吗?又若不是自己存了利用之心,未及时派兵将这些叛逃吴逆绞杀,至于有今天这般大祸吗!

先帝啊,皇上,老臣对不住你们啊!

老臣唯有一死才能赎罪啊!

先帝啊,老臣给您磕头了!

巴海突然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刀抹向了脖子。

“不要啊,将军!”

郭泰急忙去拦,却是迟了一步,只见刀锋过后,血如喷泉般射出,巴海的身子已是缓缓倒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没有人知道,巴海临死前竟然想起了汉人一个名臣留下的绝笔诗。

“将军,末将随你同赴黄泉!”

郭泰痛不欲生,合上巴海双目后,亦是拔刀自尽,让已经冲过来的关宁兵们大失所望。

西边已经看不到日头,只有一抹红云绚烂如血。天色渐渐昏暗,一直在耳边回响的呐喊厮杀之声已经逐渐远去。微风拂过,在带来一丝清凉爽意的同时,也让浓重的血腥弥漫开来。

格尔格萨河两岸,尸横遍野,硝烟弥漫。许多尸体至死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一些清兵的手里还抠着敌人的眼珠,嘴里还有撕咬下来的耳朵...

七月十七日,宁古塔将军巴海死于格尔格萨河,其所部五千八百名八旗骑兵只四百六十人逃回宁古塔,余者皆战死。关宁军近卫师团死伤一千一百人,骑兵师团死伤五百四十人。

关宁军大帅赵强令将巴海尸体妥善安葬,允立其碑文,一应战死清军尸体皆统一埋葬,不使有白骨露于荒野。

七月十八,关宁军挺进宁古塔,午时正刻围城,遣使劝降,未果。当日未行攻城,只将六门大将军摆于城下,言明日即行炮击。至夜间,城内突有火起,亥时,潜于城内安马尔等人打开城门迎关宁军入城。

至天亮,副都统郭尔络图率副将塔世克、协领富罗罗、佐领巴克桑以下一千四百兵丁投降。关宁军入城后,未行杀戮,只令男丁青壮出城编入军中,共得人口四万三千余,当中吴军旧部及滇民约两万人。

第四十四章 暗流涌动

七月十日,康熙御驾在护军营的护卫下紧急回返京城,临行前传谕科尔沁亲王沙津,让他即刻赶往盛京,听候抚命大将军、康亲王杰书调用,一应所需由盛京将军统备。

京中明珠和索额图等人已知北征大军覆没和吴三桂旧部复叛之事,宁古塔使者赶往木兰围场之时,明珠已经在兵部忙翻了天。清册、点兵、调将、备粮,忙得是晕头转向。派往关外的快马一拨又一拨的出了山海关,山海关外连通盛京的驿站是灯火通明。这一拨又一拨的快马让驿丁们也看傻了眼,不知道关外发生了何等大事,以致于朝廷如此重视。

明珠为关外战局忙翻天,索额图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虽然彭春全军覆没大出他的意外,也不是他的本意,但只要能借此扳倒明珠这个眼中钉,死再多的人也值得了。

亲信都克简和候文道随驾去了木兰,这时还未回来,所以索额图第一个就想到了袁世杰,并让人叫来吏部尚书郝惟讷、山东道御史赵祥星、已被降了三级听用的李光地、理藩院尚书阿喇坦等亲信来府密议。

将彭春兵败和吴三桂旧部复叛之事简短说了下后,索额图便向袁世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开口将索相的意思说了出来:“彭春兵败,吴逆复叛,此概明珠之罪,若不是他执意要皇上出征罗刹,何以有此惨败,若不是他当初要皇上宽赦这些吴逆,又何以有今日复叛之事。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治明珠的罪,如此才能明朝纲正人心,使天下咸服。”

若不是明珠和高士奇,李光地何以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所以袁世杰话音刚落,他就咬牙附和道:“不错,得上折子,奏他明珠误国!”

郝惟讷犹豫说道:“不过明珠党羽众多,在皇上心中地位甚重,恐怕单就这兵败之事还倒不了他,这一棍子不能打死他,难保他不反咬我们一口。”

山东道御史赵祥星不以为然的道:“尚书大人多虑了,以咱皇上的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明珠这会恐怕也经难保了,咱们只要顺手一推,皇上必定要治他的罪。”

“上折子是肯定要上的,但怎么个上法却还是要好好斟酌一下,既要皇上准了折子,又不能太过痕迹,免得皇上以为我们这是借此挑事,依我看,这事急不得。”

理藩院尚书马喇尼不大同意现在就上折子弹劾明珠,当今皇上圣明得很,眼下关外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皇上就算怪罪明珠,也得等关外平定之后才行,否则,这诺大的摊子让谁来收拾?

马喇尼的话让索额图有些不快,但细想也对,消息刚传来,自己就急着要对明珠下手,这也太着相了。

郝惟讷不置可否,袁世杰的脑袋在飞转,想寻思个好手段来,但想来想去却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索相置于身外。

一时厅内众人都有些沉寂,索额图也很是失落。

这时,却听赵祥星起身说道:“尚书大人这么说,下官倒是想起一人来,依下官看,真要想扳倒明珠,恐怕还要落在这人身上。也只有此人出手,皇上才不会疑心咱们。”

“谁?”众人不约而同齐声问道。

赵祥星微微一笑,吐出二字:“郭琇!”

郝惟讷一怔,问道:“你说的可是监察御史郭琇?”

袁世杰也道:“人称铁面御史的那位?”

赵祥星轻拍手掌,“不错,正是此人。”

阿喇尼知道郭琇这人,有些索性道:“郭琇和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肯帮咱们上折子?”

“问题不在郭琇这人身上,而在另一人。”

赵祥星有意卖弄,留了个尾巴。

索额图正听得意动,见他这样,不快道:“赵大人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脚的,在座的没有外人。”

听索相这么说,赵祥星忙道:“是,相爷。”

不敢再卖关子,老实道:“皇上车驾明天就能到京,以下官看,皇上这么着急回来一来固然是为了关外战局,二来也是为了京察之事。而这京察之事必定要接见各省官员,吏部的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可是于成龙,所以咱们只要借于成龙之口,便能扳倒明珠。”

“于成龙?”众人又是一怔。

郝惟讷摸摸脑袋,一脸糊涂道:“他不是死了吗?”

索额图和阿喇尼也一头雾水的看着赵祥星,不明白他提个死人做什么。

赵祥星解释道:“下官说的不是那“于青菜”,而是说的小于成龙。”

一听是小于成龙,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不错,不错,咱大清朝是有两个于成龙,一老一小。

袁世杰也想起这小于成龙来了,笑道:“小于成龙曾在老于成龙手下做过知州,得到过老于成龙的保举,后因政绩升任江宁知府。皇上南巡至江宁时,可曾金口点拨他,要他好好向老于成龙学习,将来也要做封疆大吏。”

赵祥星跟道:“小于成龙,字振甲,汉军镶黄旗人,现任江宁知府,不过任期已满,据吏部考核,此人排在京察首位,也是皇上回京之后要见的第一人。”

郝唯讷是吏部尚书,京察的事情自然清楚,闻言点头道:“不错,这小于成龙是排在名单首位。”顿了一顿又迟疑道:“不过这小于成龙和那老于成龙一样,都是油盐不进的主,他能帮咱们对付明珠?”

赵祥星见索额图也是一脸疑惑,遂又说道:“这就是下官为什么说咱们的事情要落在郭琇身上的原因,因为这郭琇和这小于成龙乃是世交好友,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且难得是二人都是嫉恶如仇,最是痛恨贪污官员,而下官凑巧和这郭琇又有些交情,所以只要下官在这郭琇面前将明珠结党营私,贪污国库,损公肥私之事抖一些出来,下官敢肯定郭琇肯定要弹劾明珠,下官再点拨几句,郭琇必然会想到明天就要见皇上的小于成龙,然后嘛,嘿嘿...”

“妙,甚妙!”

阿喇尼击掌赞道:“赵大人这法子好,世人皆知这铁面御史和小于成龙清廉,与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由他们二人出面,皇上定是怀疑不到咱们头上的,如此便可抽身事外,瞧明珠的好了。”

袁世杰和郝惟讷也都是兴奋不已,觉这法子甚妙。

“哈哈,述之好手段!”

索额图也是喜笑颜开,越想越是高兴,越看赵祥星也越是高兴。

得了索相和尚书大人的赞,赵祥星也是洋洋得意。

“事不宜迟,述之你马上去找郭琇,本相已经等不及要看这小于成龙如何弹劾明珠的了!”

“是,相爷,下官这就去!”

赵祥星忙恭声而下去找郭琇去了。

明珠这边对索额图他们的算计一无知晓,他只知道如果不尽快调兵遣将,筹备好军粮,皇上回来之后定然轻饶不了自己。

第四十五章 弹劾明珠

赵祥星从索额图府出来之后便去找了御史郭琇,见面之后也不说其他,只闲聊一些风花雪月,并提到关外战局有糜烂之势,现在皇上正往京城赶,康亲王杰书已出任抚命大将军,奉旨前往盛京剿灭叛军。京里各部衙门也忙个不停,来往公文快马不绝于道,就等着皇上回京呢。

“听说那些叛军皆是吴三桂的旧部,不知何时和罗刹人有了勾结,突然伏兵于雅克萨,致我北征大军全军覆没,现在更是占了尚阳堡,据消息说,贼军主力正在进攻宁古塔,也不知这会宁古塔情形如何。皇上在木兰围场得了消息后,当场就让随驾的上书房学士们拟了罪己诏,这可是我大清开国以来头一遭,由此可见皇上这心痛得很哪,唉!真不晓我大清何以如此多灾,刚平定了三藩,降了台湾郑家,还没消停两年,这关外又闹出这么一遭祸事来,也不知康亲王到了盛京后能不能稳住局面,想着就让人担心...咱做臣子的眼瞅着皇上为这些闹心事不安,却不能出上力,真是枉为人臣了…”

郭琇为监察御史,于这军国之事不甚了解,虽知关外起了兵灾于大清甚为不利,但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他一介书生,难不成还要请缨出关平乱不成。当下也不知和赵祥星说什么,只好就这样与赵祥星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见时候差不多了,赵祥星才故作随意的说道:“这北征之事是由明珠一手操办的,听说为操办大军所需军粮,他明珠可是克扣了不少军饷。现在大军覆没,数万将士丧命黄泉,明珠却大发国难财,当真是叫人心寒啊!”

“明珠宵小,我屡闻他结党营私,贪污公款,平日里变着名目收银子,这等败类身居朝堂之上,而皇上却被他蒙骗不知,实是我等做臣子的耻辱!”

说到明珠,郭琇兴致来了,将所闻有关明珠*之事摘了几件说与赵祥星听,义振辞言,恨不得能替国家除此巨贪。

赵祥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忙捡了几件与索额图无关,却与明珠有关的案子告诉郭琇听。他是索额图的亲信,知道明珠的事情自然要比郭琇知道得多,而且严重得多。所以郭琇是越听越气,越气越急,早已是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去告他明珠的御状。

“瑞甫稍安勿造,明珠位高权重,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你我不过一介御史,哪里能奈他何如,也只能私下说些牢骚而已,当真要弹劾他,试问谁又有这个胆量?”

“述之这话错了,我等身为御史,这纠查不法之事责无旁贷,先前我或许是有顾虑,但现今却是不怕了!”郭琇激动说道,“如不惩治明珠,试问葬于关外的数万将士作何想!为国,为民,我明日便上折子弹劾他!好叫他晓得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他贪了这么多银子,以为就可以长安此生了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定要让他尽数吐出来!”

“瑞甫不要急燥,弹劾明珠非同小可,还是要慎重起见,你还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天色也不晚了,我就先告辞了。”

目的已经达到,赵祥星便知趣的告辞,郭琇忙起身送他,待到门口时,赵祥星左右看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敬佩瑞甫的胆色,但却不愿瑞甫行凶险之事,依我看,如果你真要弹劾明珠,不妨去找于成龙。”

“于成龙?”郭琇一愣,不知赵祥星提他做什么。

赵祥星微一点头,道:“明日皇上回京,两件大事,一是部署关外平叛之事,二是京察。这于成龙可是吏部推叙名单上的第一人,皇上必然是要见的,如果由他将明珠*之事面呈天颜,要比你我上多少折子都有效。”

“这...”

郭琇有些犹豫,要弹劾明珠是自己的意思,而且十分凶险,一个不慎可能就前程尽毁,平白拉上于成龙,也不知是否会害了他,心中迟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听赵祥星所言。

“瑞甫好生想想,此事是否可为还是得你自个拿主意。”

赵祥星说着便出了郭府,待出了郭家之后,他让车夫将马车停于一隐蔽巷中,未几,就见郭琇家驶出一辆马车直奔东门而去,见状,赵祥星不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知郭琇必然会听自己的,因为这也是唯一能够扳倒明珠的法子,至少可以让皇上知道,明珠不是好东西,治不了他罪也要让他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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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龙现任江宁知府,在吏部新的任命没有出来前,他仍是以江宁知府的身份住在江苏会馆,郭琇找到他时,他正在伏案书写明日见到皇上后所交的自省折子,也就是将自己这几年在江宁知府任上所做的事情,不管好的还是坏的,统统写下来,作为自己为官的一个侧证。

见到郭琇,于成龙很是吃惊,因为外面天色早黑了,不知他如此神色匆匆的找来是为了何事。

郭琇也不与他多废话,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与赵祥星告诉他的有关明珠*之事说了出来,之后更是提及北征大军覆没之事,痛骂明珠误国,以使关外陷于刀兵之灾,百姓生灵涂炭。最后,郭琇直接将自己的来意道了出来,请于成龙于明日觐见皇上时,能当廷揭发明珠所行不法之事,告他结党营私,误国误民。

于成龙也是越听越惊,他一向以清廉自居,痛恨那些国之蛀虫,现在听了明珠这么多不法之事,不由恨得牙痒痒,不明白这等小人如何能位居朝堂之上的。

“明珠和高士奇结党营私,二人未发迹前家底穷薄,可如今,你到他们家看看,简直是富可敌国,银子花得像流水似的。凭他俩一年几百多两的俸禄,他从哪来的那么多钱?”

“你看那些南书房行走的大学士们,皇上对他们是何等的恩宠,可是明珠和高士奇两个简直是败类,张英和张玉书他们又是迂腐至极,什么事都是明珠和高士奇说了算,他们二人哄骗皇上,简直是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依我看,这上书房里的全是蒙蔽皇上的小人,就是因为有这帮人在,朝堂上才乌烟瘴气!”

郭琇越说越恨,咬牙切齿的,一把抓住于成龙的肩膀:“振甲,能否将这大贪官扳倒可全看你了,成了,你便是我大清的功臣!”

于成龙却比郭琇见地深远:“郭兄,你这话虽然有理,可是,如果皇上身边一个好人都没有了,那皇上还称得起是明君吗?这件事,不可莽撞行事啊!”

郭琇听了,猛然一惊:“成龙兄,你说得对。上书房的人若全是好人,皇上何明之有?但,这事实也确是如此啊,现在上书房就是被明珠和高士奇他们把着,皇上根本不知道下面的实情,这二人误国误民,实在是该杀!”稍顿一下,沉声又道:“俗话说,投鼠忌器。咱们不能蛮干,可也不能不干。依我之见,一个人一个人地来,咱们先把明珠参倒了。他心地最坏,做的坏事也最多,拿他开刀,一打一个准。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得看准了时机。现在时机到了,北征大军覆没,吴三桂旧部复叛,这两桩事都与明珠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也不会有今日之惨败,所以我们一定要借此机会将明珠拉下马来,否则,恐怕再难有机会了!”

于成龙沉吟半响,欣然同意道:“那好,我明日见皇上时,便弹劾明珠贪脏枉法,瑞甫,你马上将你所知道的明珠罪状写成折子,待我明日带进宫去当面交给皇上!”

“好!”郭琇袖子一捞,走到桌前,便提笔疾书起来,于成龙在边上一边替他磨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每看一条,都是心中痛上一分。

不一会,郭琇将折子写好,吹干之后小心的合上交给于成龙,二人双目对射,俱是点头,说不出的豪迈与壮志。

第四十六章 御门听政

七月十五日夜,康熙御驾回京,次日清晨即于御门听政。

御门即乾清宫正门,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天在太和殿举行常朝外,余日皆在乾清门听政。常朝隆重,一般是臣下参拜,升转各官谢恩,进贡使臣行礼等例行礼仪,并不研讨政务。宫内管御门听政为视朝。

朝会时,百官以为皇帝会就关外战事问事,殊料康熙并未与百官提起北征大军覆没及吴三桂旧部复叛之事,只向百官痛心表明自己所发罪己诏的由衷,希望百官能“体朕之心”。

明珠连续两个通宵守候在兵部衙门,上朝之前更是做好准备,只待皇上盘问即上对,哪知皇上却根本不提关外战事,这让明珠的心里七上八下,一颗心悬在那好不难受。

索额图却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冷眼站在那,想看看明珠是如何挨皇上的训。他已从赵祥星处得知郭琇去找了于成龙,所以这会心思不在这朝会上,而在呆会的南书房,因此没什么心思奏报什么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内侍高声叫了句,百官窃窃私语,未几,吏部尚书郝惟讷出列奏道:“皇上,奴才有事要奏!”

康熙一抬手:“说。”

郝惟讷轻咳一声,奏道:“浙江巡抚赵常齐请复设推官(各州府佐官,掌刑狱之事),臣察核推官一职,已于康熙六年经议政王大臣会议决定裁撤,后有山东巡抚刘芳躅、御史万泰、孙锡龄等先后复请恢复推官一职,然朝廷都没有批准,今赵常齐又请设推官一职,臣不敢擅断,请皇上定夺。”说完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小太监呈给了康熙。

康熙粗略看了一眼便将折子合上,说道:“凡各省刑名、府、州、县官俱有专责,推官原属冗员,不必复设。告诉赵常齐,官员裁撤添设之事,朝廷自有主张,设何官,撤何官,都有定制,叫他好生办差,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些无用功上面。”

“是,皇上!”

郝惟讷记下,又奏道:“今福建按察使出缺,吏部所拟候缺二人,分别是山西参议张所志、福建参议王国泰,臣请皇上示夺,这二人哪个可补福建按察使的缺?”

康熙问道:“这二人分别为何人所举?”

郝惟讷回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象枢、太仆寺卿田六善、礼部左侍郎李宗孔、工部主事徐诰武四人推举张所志;吏部侍郎宋德宜、御史余国柱二人推荐王国泰。”

康熙点了点头,问郝惟讷:“王国泰为人如何?”

吏部侍郎宋德宜忙出列回奏:“臣在户部,王国泰做司官,那时臣便知道他有才能,办事能力强,所以臣就荐了他补福建按察使的缺。”

康熙不置可否,又问道:“那张所志呢?”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象枢也出列回奏:“臣做御史的时候和张所志为同僚,后来他调到地方任职,与臣并无多少来往。但臣敢保证其操守廉洁,绝对可堪大用。”

“吏部认为这二人哪个可出缺?”

“臣以为王国泰可用。”吏部满尚书科尔坤出班奏道。

郝惟讷也附和道:“王国泰素有干才,且资历已到,臣也以为可用。”

康熙听后,点头示意,扬声对百官说道:“从来君臣一心图治,天下不患不台,治人难,用人不易。有治人始有治法,行实政必有实心,政在得人,不在官多。”寻思片刻,吩咐郝惟讷:“朕看,就让王国泰补了福建按察使的缺,他省再有出缺,则由张所志补上,不必再奏。”

“是,皇上!”

郝惟讷和科尔坤同时答应一声,退回班中。

康熙扫视一眼百官,问道:“还有事要奏的吗?都一并奏了吧,朕出京多日,各部积欠的事情想必也多,今儿视朝,你们就都奏了吧,省得朕回到南书房还要一本本的批你们的折子。”

听康熙这么说,河南道御史崔太元当即出列奏道:“臣崔太元有本要奏!”

“说吧,朕听着呢。”

“京城之内时有恶棍匪徒,招摇撞骗,恫吓欺诈,臣巡视后深知其害,请皇上下旨责成司坊官挨门逐户稽查,设立循环薄,初一、十五由五城御史及步军统领衙门查验。如此才能杜绝恶棍欺民,使京城治安得到改善。”

康熙听后,眉头微皱,厌恶道:“恶棍欺诈官民,扰乱京城治安,实在可恶,查实后,若系光棍,一律定罪。”

崔太元知道皇上说的这光棍不是单身未成家男子,而是指横行霸道于城乡之间的地痞无赖,当下领旨退到班列中,寻思如何落实这事。

刑部汉尚书葛文方也出列奏道:“原来京城附近,直隶各省,民有冤屈,允许到原属衙门及各部院处控告,如果各部不受理,民可叩阍(告御状)。但现在有恶棍不经原属衙门就告御状,或已经告状不经审理复告,还有觅人代告者,贻害于民。奸狡棍徒,并无冤枉,谎捏事端,诬告者多,实情者少,以使无辜之人受害。另有无赖之徒,以告御状为名,在各地方肆无忌惮,大胆妄为,进行讹诈,拢害良民。此举与朝廷恤民初衷大相径停,徒使奸恶匪徒得利。臣奏请今后禁止告御状一事,以杜绝此祸。”

康熙听后,没有马上答复,沉思片刻才道:“今后不许叩阍之事发生,内外官民,如果真有冤屈事情,可到通政使司登闻鼓衙门告理,非此不受。有仍从前告枉告者,按律治罪。”

“臣领旨!”

葛文方退下之后,又有几个各部官员奏了些小事,之后便没有官员再奏,康熙见状,便对内侍挥手示意。内侍忙一吊嗓子,清喊一声:“退朝!”

百官正要退朝时,又听康熙叫住吏部满尚书科尔坤和郝惟讷,对他们道:“让于成龙到南书房见朕,余人按单,朕会一一召见。”

“喳,奴才这就去传于成龙!”

科尔坤和郝惟讷二人应声而下,退下时,郝惟讷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索额图,露出会心的笑容。

明珠没有下去,他要留下来向皇上奏报关外最新情况,并请示兵部该如何调兵,一应钱粮所需又要从何处调拨。

康熙心中其实十分牵挂关外的战事,但回京的路上,他已于福全、岳乐他们详细谋划过,只待回京便要着手关外战事,故而没有在朝会与百官提及,一来和他们说只会七嘴八舌,没个准见,就和当年撤藩时一样,最后还得自己拿主意。二来,百官们大多是文臣,与他们说战事,有些对牛谈琴,不如不提。

见明珠站在那等自己发话,康熙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出了这么大篓子,兵部竟然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让康熙不能不恼火。

第四十七章 朕只要粮食

南书房内,于成龙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说来,这也不是他头次面见天颜,算起来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出任江宁知府时按例觐见皇上,第二次便是皇上南巡驻跸在江宁的时候。但不知为何,他这心里就是激动不已,就好像当年在中举榜上见到自己名字时一样激动。

皇恩浩荡,皇皇浩荡…

于成龙低头趴在那,心里所想的只有“皇恩浩荡”四字,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于成龙进来的时候,康熙正在看兵部送过来的一份最新战报,是巴海昨天刚派人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巴海在奏报上说他已经亲率五千八百名八旗劲旅出击贼军主力,欲将贼兵尽数全歼于格尔格萨河。

巴海虽然有过,但若是能替朕平了这吴逆贼军,也算将功补过了,但愿他莫让朕失望。康熙盘算了一下,巴海所带的是镶白旗、镶蓝旗、镶红旗三旗的精锐八旗兵,单这兵力,可顶昔年吴三桂数万大军,现在巴海一股脑带了去痛击贼军主力,虽兵力处于劣势,但料想应该能予敌重创,至不济也可以将贼兵阻于格尔格萨河。康亲王杰书带了两千多前锋、骁骑的精锐出关,盛京也有数千兵力,派一军援救乌拉,解吉林之围是绰绰有余的,待巴海出战战报过来,再决定是否从盛京抽军调往宁古塔。

高士奇在回京路上曾向康熙提议让朝鲜国派兵相助吉林将军新柱剿灭贼军,但却被康熙否了,朝鲜虽是属国,有出兵相助主国的义务,但康熙认为让朝鲜国派兵帮助平叛,有些丢大清的颜面,三藩闹得那么凶时,都未曾让朝鲜出兵平叛,现在不过是些吴三桂的残部勾结罗刹人造反,更无须让属国出兵了。传了出去,倒让人以为堂堂大清无兵可战了呢。再说不是已经传谕给科尔沁亲王沙津让他率部赶赴盛京了嘛,有科尔沁蒙古兵在,更无须属国之兵出战了。

最初的慌乱之后,康熙现在对平乱信心很大,也不似在木兰时那么失态。抬头见于成龙还跪在那,不由笑道:“于成龙,你怎么还在跪着,快起来,来人啊,给于大人赐座、赐茶。”

“臣磕谢圣恩!”

一听皇上给自己赐座赐茶,于成龙心里翻江倒海,感慨不已。有些兴奋的叩头谢恩后,欠身坐下,屁股只挨了半边那锦凳,不敢全落在上面。

“于成龙,朕知道你,也信得过你。你在江宁知府任上做得不错,吏部把你列为京察首名,这是在替朕夸你呢。”康熙的脸上笑容灿烂,语气也是十分和睦,听得于成龙是感恩涕零。

“臣只知忠于王事,兢兢业业,不敢居功。”

“今天朕见你,一是想看看你,说来也有三年没见到你了,朕心里也是挂念着你的。二来是想让你做江苏巡抚,这个差事你看如何呀?”

于成龙连忙起身跪下:“臣谢恩,但皇上这样抬举臣,臣亦喜亦优,恐怕办砸了,有负圣上重托。”

“哈哈…你说得不错,正是要有重托,朕才想到了你。”康熙话锋一转,正色说道:“你到任之后,即要为朕筹措三百万石粮食,并且明年、后年还要多,朕问你,你能办到吗?”

三百万石军粮?!于成龙一惊,连忙说道:“皇上明鉴,全国税收,江浙占了三分之二,百姓们苦于赋税过重,已是怨声载道。如今三藩平定,台湾收复,内忧外患俱已消除,正该减税轻赋,与民休养。圣上却让臣加税加赋,臣万万不敢奉诏!”

康熙没有不快,看了于成龙一眼说:“你着什么急呢,朕不是和你商量嘛。要不是这件事难办,朕还不叫你去?朕明白告诉你吧,朕的北征大军惨败,尚阳堡重地失陷,关外现在是贼军四起,西北葛尔丹又起铁骑侵犯漠北诸部,罗刹人也大举南下了,所以朕现在不仅要在关外用兵,还要在西北用兵,没有几千万石粮食,这个仗叫朕怎么去打呀?”

同时用兵于关外和西北?于成龙一怔,失声问道:“臣斗胆敢问圣上,西北用兵是圣躬独断呢,还是听了明珠的主意?”

一听这话,康熙的脸色“刷”的变了:“于成龙,你应该知道,在这些大事上,朕从来不听别人的话,臣子岂能左右了朕。”

于成龙并没有被吓住,沉声说道:“圣上,臣以为,关外用兵乃不得已,吴逆贼军与罗刹勾结,若不早剿,必有大祸,所以臣无话可说。然西北用兵准葛尔却是断然不可,皇上要知道,我大清这几年连年用兵,国库空虚,现在用兵关外已经吃力,再用兵西北,国库如何承担得起。皇上要打仗,做臣子的自然要想法子为皇上筹备军粮,然而这最后还不是要摊到百姓头上,民徭一旦加重,让百姓怎么活下去?如果因此而引起全国不宁,又将何以善后?”

“哼,你以为朕没想到这一点吗?”

于成龙的话让康熙有些怒意,不快道:“如今吴三桂旧部在关外造朕的反,罗刹国又大举南下,西北葛尔丹又虎视眈眈。你知道吗?当朕听说贼军尽屠尚阳堡内我旗人子民时,朕的心有多痛吗?现在他们更是肆虐关外,杀我官民,朕贵为天子,难道能视而不见吗?若拖延下去,有朝一日,闹到朕的御辇、令旨都出不了山海关,那后世将如何看朕这个皇帝?又怎样评价你们这班‘清官’呢?”

这话问得突然,也问得很有分量,于成龙正不知如何回答,康熙又说话了:“为了不让关外旗人和各族百姓再受煎熬,朕才破格提升你,要你去担此重任。因为你是清官,加赋加税,百姓虽有怨言,还不致于造反,换个贪官去,就不行。当然,朕也知道,你一上任就增加赋税,百姓们也会骂你的。可是,你身为朝廷大臣,不能只看到自己治下的百姓,还要考虑到朕的难处!考虑到大清的难处!”

听到这里,干成龙出了一身冷汗:“皇上教训得对。臣目光短浅,不识大体,求圣上宽恕。臣勉受圣命,尽力而为之。”

“不,不能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办好。告诉你,忠臣、清官,朝里能选出不少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古之明训嘛,能做到这点并不难。但朕需要的是‘明’臣,懂吗?‘明’臣,识大体、顾大局,为国分忧,为君父分忧,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不怕自己吃亏这才是明臣!”

说到这里,康熙迈步走到于成龙面前,将他扶起:“朕重用你,你就得回报朕,朕现在需要粮食,没有粮食,难道叫朕的将士们空着肚子和贼兵厮杀吗?朕告诉你,你办得成也得办,办不成也要办,总之,朕要你在三个月之内将三百万石粮食运到关外去,不然,朕吃不安睡不宁,你于成龙的日子也不好过,知道吗!”

“臣明白!”

康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于成龙还能说什么,神情凝重的重一点头:“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负所托,这三百万石军粮臣一定如期运到关外去!”

“好,这才是朕的好臣工!”

康熙知道于成龙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当下轻松不少,前番为筹措北征大军粮食,关外各地已被搜刮一空,现在又要平乱,关外已无粮食可用,只能从关内调粮。直隶、山东、河南等地去年刚遭了天灾,粮食欠收,不要朝廷救济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得上,所以眼下只能从富庶的江苏调粮了。而军粮所需甚大,有相当一部分是康熙替日后出征葛尔丹的大军所备,因此由江苏一省摊派,百姓必然负担沉重,这也是为什么康熙要将于成龙提为江苏巡抚的缘故。他官声好,素有“清官”美名,由他去做这“恶事”,百姓纵有不满,也断然不会闹事。

叮嘱于成龙一番征粮的事情后,康熙便准备让他退下,却见于成龙突然又跪了下去:“皇上,臣还有事要奏!”

“噢?”康熙见他神色肃然,不由问道:“何事?”

于成龙将头抬起,朗声说道:“臣要弹劾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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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事到临头 明哲保身

于成龙突然要弹劾明珠,让康熙有些吃惊,遂既却摆手道:“你现在是江苏巡抚,也是封疆大吏了,弹劾朝官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这事自有御史会办,你退下吧,回去好生想想怎么才能尽快把粮食给朕筹下来。”

“皇上!明珠贪财纳贿,*鬻爵,结党营私,打击异己!今又葬我数万北征将士性命,臣身为大清臣子,岂能视闻不见,臣请皇上下旨查办明珠,以正朝纲!”

于成龙咚咚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将自己所知道有关明珠贪赃枉法的事情说了出来。

康熙听后只是轻叹一声,并未动怒,而是面无表情的问于成龙:“于成龙,朕问你,你来京城几日了?”

于成龙不知皇上问自己这个做什么,老实回道:“回皇上,臣来京城已有十多日了。”

康熙听后轻点一下,盯着于成龙看了一眼,淡淡道:“为何你在江宁的时候不向朕上折子弹劾明珠,这会却要弹劾他呢?为什么又要非捡在今天而不是昨天或者明天呢?”

“这…”

于成龙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若非郭琇昨夜找到自己,自己何尝想到要在今日在皇上面前揭发明珠呢。

康熙见状,微一摇头,开口说道:“于成龙,你是忠臣、净臣,这一点,朕从不怀疑你。但你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心地偏狭、好名、好胜,总想保自己的名声,总想胜过别人,这就不好。做大臣的,心地宽一点,看得远一点,多存仁恕之心,多讲点慎独之道,还是很要紧的。明珠是当朝重臣,替臣做了多少事,办了多少差,省了朕多少心,你知道吗?北征之事,也不能全怪在他头上,朕也有错,这事情不能把鞭子打在一人身上。至于你说的那些贪污之事,不过道听途说,可有真凭实据?如果没有,你就先跪安吧,回去好生当你的江苏巡抚,你要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替朕筹措军粮,别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须管,朕心中是有数的。”

“皇上!...”

于成龙见康熙并未下旨查办明珠,言语甚至有替他掩饰遮盖之意,不禁性子来了,决定要一谏到底。正要开口时,却见高士奇和张玉书进了书房内。

康熙对明珠是有不满,也知道他和索额图二人都在结党营私,平日里收了不少贿银,六部衙门,各省官员中不知插了他多少亲信,甚至连宫里的事情都要通过内务府横加干涉,真要查起来,砍他十个脑袋都不够。但眼下关外战事还要明珠去办,哪里能将他办了,放眼朝堂,也就明珠一向合自己的心意,换成别人来接这烂摊子,天知道会让自己添多少堵。而且朝廷里还需要明珠去制衡索额图,否则索额图一党独大,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成龙所说的这些,康熙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现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查办明珠的,所以他便想打发于成龙回去,办好自己差就行。但看到高士奇他还是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声:“高士奇,明珠结党营私,嫉功害贤,贪赃枉法,欺骗朕的事儿,你知道吗?”

高士奇被这突然的问话闹愣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张玉书也呆在了那里,不断的抽动脸颊,心思急转着。

康熙转身对于龙成吩咐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与他二人听。”

于成龙只好把明珠的种种不法事情又说了一遍,高士奇这才知道原来是是于成龙告明珠的御状来了。他偷偷地瞟了康熙一眼,见皇上面色不善,知道康熙已经动怒了,权衡利弊,决定保住自己再说,便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回圣上,这些事,臣知道。”

一听这话,康熙勃然变色:“知道为什么不向朕奏明?”

高士奇吓得连忙跪下叩头:“圣上,明珠之奸情,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可是…人生在世,谁不怕死?索额图、阿兰泰、张英他们尚且不敢明奏,臣职位低卑,更不敢…”

话还没说完,康熙突然站起身来,怒声斥道:“混蛋!你懂得什么叫事君惟忠吗?既然怕死,就不要在朕跟前做事!”

高士奇自从来到康熙身边,这还是头一回碰上了这么硬的钉子,也是头一回被康熙问得无言可对,吓得他脊梁上冷汗直流,低着头一声不响地跪着,听候发落。他一向与明珠走得近,外人看来也都当是明珠一党,现在于成龙告了明珠的御状,惹得皇上动怒,他也只能想方设法保住自己,否则这“汉相”就算当到头了,一世努力也要尽做落花流水去也。

在一边的张玉书看见康熙把对明珠的怒气,全撒到高士奇身上,觉得有些不公平,上前跪下奏道:“皇上,明珠欺君罔上,心术不正,结党拉派,他手中的权力足以陷害忠良。如果抓不着真凭实据,就是奴才也不敢妄奏,何况高大人呢,皇上若要治罪,奴才也自请受罚!”

高士奇听了张玉书这话,心中一亮,唉!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话呢?看来张玉书这老家伙确实比我高出一筹。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康熙纵声大笑:“哈哈哈,明珠,朕一手提拔了他,给了他今日地位,难道朕就除了不了他吗?当年鳌拜那般欺朕,朕不过一少年,也将他拿下了,现在朕贵为大清天子,难道还不如从前年少时吗?”

高士奇最善于钻康熙的空子,一听这话,马上接口就说:“皇上圣明,鳌拜是明火执仗,而明珠却是打着皇上的旗号胡作非为。皇上要想除明珠易如反掌,可是要让奴才等除他,那就是蚍蜉撼树了。”

这个马屁,拍得正是时候,也正是地方。康熙仔细想想,高士奇说的也是实话。于成龙听了却是暗骂高士奇狡猾,他本是明珠的亲信,现在却如此撇清自己,当真是无耻得很。不过又见高士奇并不替明珠遮掩,便放弃了告高土奇的想法,对康熙说:“皇上,高大人所言有理,巨若不是今日得见天颜,想来也是不敢弹劾明珠的。”

不过康熙哪里会这般就信了高士奇,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于成龙:“于成龙,你胆色过人,但朕却不能准你的本。”

这句话一说出来,于成龙愣了,高士奇和张玉书也全都愣了,只听康熙缓缓说道:“宰相换得勤,不是个好事。南宋祥兴年间一年里换了几个宰相。前明的崇祯,在位十六年,换了五十四个宰相,结果不都亡国了吗?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兴旺之象,明珠固然不成材,可这些年来,也干了不少好事,功大于过。朕要再看他一段时间,如果仍然如此,朕就拿掉他!嗯,于成龙,你把今天说的事,写成奏折,送到高士奇那里存档。除朕之外,任何人不准调阅。此外,今天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朕就立即砍掉他的脑袋,听明白了吗!”

张玉书、高士奇、于成龙一齐跪下答应:“喳!”

又听康熙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宣明珠来见朕,朕要好生问问他关外这是到底怎么了!朕出京的这些日子,他都干了些什么!”

第四十九章 调兵遣将

“皇上,巴海的奏报上说贼军主力在宁古塔一带,何以吉林又现贼军踪影的?宁古塔与吉林相隔千里,贼军又如何能相互联系的?以奴才看,怕这吉林的贼兵乃贼军首领故作玄虚,诱我分兵之计,故奴才以为,还当以宁古塔贼军为主。”

明珠一进南书房,康熙就将吉林将军新柱告急的折子扔在了他面前,他心中一惊,以为是哪个上折子弹劾自己,捡起一看,才知道是吉林将军新柱在向朝廷告急,心中当下就宽了下来。

康熙冷冷的看了一眼明珠,鼻孔一哧道:“是不是故作玄虚已经不重要了,朕只知道新柱在向朝廷求救,如果不派兵援救乌拉,吉林就要尽沦于贼军之手了。”

说到这里,康熙的表情严峻起来,盯着明珠怒道:“朕现在不是跟你讨论贼军哪个是实,哪个是虚,朕要知道的是,京里还能派多少八旗出关平乱,你们兵部又是如何调派的!”

明珠听康熙语气不善,知皇上这会心中恼着,忙奏道:“回皇上话,前番组建北征大军时,奴才抽了火器营兵两千、护军营兵一千三百、骁骑营兵一千四百、前锋兵一千三百调入大军,另外奉皇上旨意,兵部又从山东、山西、福建三省调了二千六百名八旗兵北上、加之先前护军统领马喇所领前锋营兵二百,护军营兵四百,总共算起来,关内调往关外的兵力共有九千二百人。除去这三省北调兵,单京营就去了六千六百人。”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皇上前往木兰围场时带去了两千前锋营兵,一千八百骁骑营兵,一千三百护军营兵,康亲王奉旨出关将这两千前锋营兵与一千八百骁骑营兵都带了去,所以现在京城里可供出征的兵力不足五千之数。”

“不到五千人?”

听了这个数,康熙一惊,旋即黯然,沉默不语。

“皇上也不必担心,虽然京里的兵马不多,但关外我大清还是有不少兵在的。”

明珠见康熙神情,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忙宽慰道:“盛京将军安珠瑚手下有六千精锐,加上那些驻防兵,有万余出头,而宁古塔巴海手下也有六七千人,吉林将军新柱兵马虽然不多,但仅乌拉一地就有三千精锐八旗在,平乱稍显不足,但自保却绰绰有余,因此皇上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巴海、新柱、安珠瑚三人都是我八旗猛将,有他三人在,贼军纵然可以一时得势,但必不会长久,奴才想他们久攻不下,必定要自乱,因为事起仓促,奴才料想贼军就和前明流贼一般,多是裹挟了关外各族以壮大自身,这等贼军,猛则猛矣,但一受挫,即无再战之力。所以奴才不担心这些吴逆贼军,奴才担心的是那些罗刹人。”

康熙闻言脸色一动:“这话什么意思?”

明珠道:“奴才的意思是我北征大军有两万多精锐,大多是京营抽调的劲旅,现在却在雅克萨全军覆没,除了一个原因外,再无其它解释。”

康熙眉头一锁,问道:“什么原因?”

明珠肯定的说道:“奴才与兵部一众同僚皆认为我大军惨败是因为罗刹国肯定派出大军东来,而不是事先所探的数千人,能一举击溃我北征之师,罗刹军的兵力总数当不下六万人!”

“不下六万?!”

康熙又是一惊:“照你这么说,现在这关外不单有数万吴三桂的旧部,还有六万罗刹人喽?”

明珠点了点头:“奴才以为确是如此。”

康熙有些疑惑:“那巴海为何没有在奏报中提到罗刹国派了这么多兵入侵我大清的?”

明珠猜道:“可能罗刹是以吴逆贼军为先锋,他们大军在后,故而巴海只以为贼军就是以吴逆为主,因此不知详情,所以在奏报上未提此事。”

“若是真如你所说,罗刹国派了大军来攻我大清,那他们所图不小啊,当真是狼子野心!”

康熙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咬牙切齿道:“彼等罗刹小国,不知天地高厚,不给他们颜色看看,真当我大清是好欺负的吗!明珠!你马上给我拿个章程出来,朕要再派大军出关!”

明珠刚要跟康熙说急忙之间,哪有什么大军可调,却听外面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一个小太监举着一封奏报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启奏皇上,盛京急报!”

“拿来!”

一听是盛京的急报,康熙也不等小太监把奏报递过来,急忙就过去接到手中,打开一看,脸一下就绿了。

明珠见状,心中一突,忙凑近一瞧,也是吓了一跳,奏报是盛京安珠瑚派人送来的,上面说宁古塔已经失守,巴海和数千八旗将士战死于格尔格萨河,现贼军正大举向盛京挺进!

巴海竟然战败了!明珠只觉天旋地转,难以相信,再一瞧康熙,脸上阴晴不定,脸皮绷得紧紧的,两手也握成了拳头。

“皇上!”

明珠轻声叫了一句,康熙身形一动,示意他别说话,走回御桌边,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对小太监吩咐道:“传旨:镶黄旗汉军都统、一等公佟国纲授安北将军,即刻领前锋、骁骑、护军三营开赴盛京,由抚命大将军康亲王杰书统领!”

“喳!”小太监刚应声就要去佟国公府颁旨,又听康熙下令道:

“传旨:在京宗室,年满十六以上,皆到各旗都统衙门报备,违者送交宗人府处治!”

“在京四品以上八旗武官全部回营,等候调令!”

“着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即刻前往漠南各部,传朕旨意,调察哈尔、喀喇沁、翁牛特、巴林诸部兵开赴盛京!”

“兵部即刻调直隶、江苏、陕西、浙江四省驻防八旗兵出关!”

“传朕旨意,安郡王岳乐授定远平寇大将军,即日奔赴土默特诸部,屯兵张家口,以防西北准葛尔趁势南下。”

“传朕旨意给康亲王,让他收拢盛京境内各部,不得轻举妄动北出御敌,等候朕的旨意行事!”

一口气传了这么多道旨意后,康熙一扫明珠:“你马上派人去陕西,看图海还能不能带兵了,另外,速派人到湖北把周培公给我找回来,朕要用他!”

第五十章 杀降

康熙忙着调兵遣将出关平乱时,宁古塔的赵强同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二人所忙的事情中有一件是相同的,那就是粮食。

关宁军南下的军粮取自于屯积在爱瑷城的清军军粮,本身并无任何储备粮,随着南下的深入,战线的拉长及占领区人口的增加,粮食短缺的问题又一次摆在了赵强的面前。

除却在黑龙江及尚阳堡等地解救与掳获的各族人丁外,仅宁古塔一地就新获了四万人丁,内中有两万多吴军旧部和滇民,这些人都是关宁军的主要兵源,所以必须养活他们。其余一万多旗人和各族百姓也不能一刀杀了,该做苦役的要做苦役,该征入军中的征入军中,剩余的全被贬为贱民。但不管如何安置这些人口,前提都是有足够粮食来养活他们。

人口的增加有利有弊,利处是可用的兵员多了,人手足了,可以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但也让关宁军凭空要多负担几万人的口粮,这让目前一穷二白,麾下几乎无农耕也没有屯田的赵强头大,因为他变不出粮食来。

屯积在爱瑷的清军军粮已经耗得差不多,尚阳堡内本来有一批粮食,但因为大火抢救未及,所以大部被烧毁,其余各地掳获的粮食又杯水车薪,难以供应这么多张嘴。

宁古塔内的倒是也有一批粮食,大约在五千石左右,但估算一下,也只能供关宁军食用大半月。所以为了尽快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赵强下令将宁古塔内的一万多旗人和各族百姓不问老弱妇孺尽数驱到城外,除留下三千人抢收尚未收割入仓的小麦外,其余的人分批赶往尚阳堡和黑龙江各地,由民曹负责安排他们,从而让大军的压力转嫁到后方去。

关宁军与清军不同,某种程度上而言,关宁军现在就是一支专门以*为主的强盗集团,南下以来根本不需要考虑地方的生产安治,而是只管抢,因为一旦抢不到大军需要的粮食和财富,关宁军就要陷入无力再进的尴尬局面。

清军则不同,他们是“政府军”,注定不能像关宁军这样专事*,不问其他,所以在这一点上,关宁军要占有优势,进攻时不顾东顾西,命令一下,全军出发,抢来便是。但现在随着人口的增加,关宁军的这一快速,随打随走的优势注定要丧失。而其占领区内多是没有开发的荒地,人烟稀少,注定无法提供足供的粮食供关宁军进行长期征战,而清军有关内源源不断的粮食供给,根本没有缺粮的危机,因此只要关宁军的快打快走优势丧失,转而与清军正面做长期对抗,那清军拖也能拖死关宁军。

赵强相信康熙不傻,随着时局的明了,康熙肯定能看出关宁军的致命点在哪,从表面上看,关宁军抢了满清好大一块地方,但实质却都是无用之地,清军只要将关宁军阻于盛京城下,那关宁军就要陷入自身无法生存的境界。

赵强是不想关宁军和自己成为流寇的,但眼下,他没有精力和时间,也不可能忙于政权的建立和根据地的建设,他只能不断发动新的进攻,通过进攻来缓减自身压力,通过进攻来获取自己缺少的物资,以养活自己的军队和人口。一旦关宁军停下进攻脚步,一旦清军回过神来,关宁军的大好局面就要瞬间逆转。

七月十六日,赵强以关宁军大帅和总制府的名义下了一道命令,规定凡年满十八,未满四十的吴军旧部和滇民中的男丁一律充入军中,余者也向后方迁移。

安马尔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宁古塔知事,但他发现,这个知事好像和之前想像的大不一样,因为城内除了军队外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明面上归自己管的只有那三千留下来收割麦子的各族青壮。

占领宁古塔后,赵强一方面派骑兵师团继续南进盛京,另一方面则加快消化吴军旧部和滇民的工作。经刘德等人统计,除却在尚阳堡已经整入各军的吴军旧部和罪民外,现在约有一万两千名符合条件的吴军旧部、滇民、罪民可以整编。

这一万两千人被编为两个营,一号“忠勇”,二号“义勇”,全部驻于宁古塔内,由各师团抽调军官进行训练。赵强将这两营人马做为预备队使用,以在南下吃紧时再抽调上去,现在以训练和恢复为主,毕竟多是些营养不良的汉子,没一两月时间也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

让齐壮领骑兵师团向盛京挺进,摆出攻打盛京城的架势,但以关宁军现在的本钱,打下盛京城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赵强的意图是使盛京清军归缩起来,争取将战场的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按照计划,胡旺的前卫师团已经从海参威南进吉林,如果一切顺利,将在八月于关宁军主力会师盛京城下。

是直接攻打盛京城,一举震惊天下,还是做长期围困,在辽西走廊歼灭清军有生力量,赵强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因为他不知道康熙是如何出招。所以他让已经占领打牲乌拉的后卫师团按兵不动,不得向锦州等地移动,只监视铁岭、开原等地清军即可。

去年在三道屯抢吉林粮船时的老熟人郭木尔也随副都统郭尔络图降了关宁军,赵强率部进城时,他也跪候在降官当中,赵强一眼就见到了他,笑着呼他过来,当面称赞他一番,并立即授其为关宁军百户之职,这让跪在那里的郭尔络图、富罗罗、塔世克等人十分不是滋味,看郭木尔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但他们心中的疑惑和鄙夷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接到关宁军的命令,城内一应降官降兵也通通出城,等候往黑龙江开拨。

关宁军开始迁移宁古塔内的百姓时,郭尔络图和塔世克等人就知道他们肯定也没法留在城里了,本来一直担心关宁军会杀害他们,因为尚阳堡城头上那些旗人脑袋已经证实关宁军是一支残暴无比的军队,他们比罗刹人更为凶残。现在听到往黑龙江开拨的命令,郭尔络图他们不禁松了口气,事已如今,能保住命就算万幸了。没有任何不满和反抗,自副都统郭尔络图以下大小官员二十六人,兵丁一千五百二十五人,各旗旗丁披甲人七百四十人,在关宁军的严密监视下乖乖出了城。

出城之后往北面行了五里地,清兵们突然发现前方同样有一支“辫子军”在等候着他们,富罗罗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布尔察,他与布尔察可是老相识,忍不住就挥手叫喊起来,刚叫一声,额头便被抽了一鞭子。一关宁军小旗恶狠狠的瞪住他:“不许说话!”

富罗罗一凛,吓得不敢再挥手去叫布尔察了。郭尔络图等人却是心中疑惑,布尔察所部不是被调入北征大军了吗,怎么这会却出现在这了?而且他们所打的旗帜怎么换成了贼军的旗号,除了脑后那根辫子,哪里还有半分八旗兵的模样。

带着疑惑和不安,清兵们小心翼翼的从布尔察的满州联队面前缓缓向前面走去,队伍走了一半时,突然有清兵不安的停住了脚步,惶恐不安的望着身侧不远处正拔出长刀的“贼八旗兵”,失声叫了起来:“不好,他们要杀咱们,他们要杀咱们!”

声音远远传去,正在行进的宁古塔清军们全吓得停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然后便看见数千“贼八旗兵”突然发一声吼,挥刀向他们冲来。

“快跑啊!”

事实再清楚不过,这些已经降了贼军的八旗兵是要屠杀他们,顿时,队伍乱了套,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向四周跑去。

满洲联队的八旗兵们脸上毫无同情与不忍之色,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疯狂的向着同胞挥起了屠刀。

远处的山坡上,一支严阵以待的骑兵冷眼看着这边的一切。

七月十七日,宁古塔投降清军被驱于城外尽数杀害,随后,关宁军大帅赵强颁发师团万户级军官密令:今后,满洲联队兵员保持在三千人,不再接纳归降八旗兵,各部再有掳获,就地处决。

第五十一章 远东的号角

对满洲政策,以肉体消灭为最后宗旨。一切有利于汉民族复兴的事情,我们都要去做,不要去管别人怎么看。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汉民族的沉沦将一如从前,无法挽救,无法改变,华夏的陆沉在所难免,我所做的这一切将永远被世人遗望,他们不会想起我,因为历史会选择性的将我遗忘,好像冉闵大帝一般。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我及我的后人将永远被我的民族所铭记,我所做的一切会让我的民族永远享受先人奋斗的成果。

固然在领导汉民族复兴的道路上,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我的良心受到谴责,死后受到后世不肖史学家的指责,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相信,世人终会明白我的所为。

民族之剑为民族所举,不为其他!如果一个民族没有觉醒的先驱,那我们就活该成为异族的奴才,活该成为二等国民。

经过无数次的难眠夜后,我终于发现,在康熙二十四年,如果想要尽快挥师入关,解救千万汉民于异族统之下,我就必须祭起种族主义的旗帜,在这面大旗的指引下,杀光那些脑后留有辫子的满洲及他们的奴才们。

种族主义与屠杀并不可怕,因为存在既合理。为什么白人能够强盛,取代华夏而为世界主宰,皆因为他们从来不顾及什么仁义道德,不讲什么以德服人,他们只信奉实力,强权的实力。如果我纠结于民族复兴与道德之中不可自拔,不断的改变自己的信念,那么我的政策及我的军队就会发生思想的混乱。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不能有效带领我的军队打开山海关的大门,踏进紫荆城。

纵观满洲入关所为,无一不是以屠刀摄服我汉民,铁骑所过,尸横遍野,何以他们的禽兽之举竟为后人所崇拜,所认同,所歌颂,概因屠刀的背后是一种纯正且隐藏至深的种族主义。

彼满洲向不以中国自居,彼满酋也不以中国皇帝自为,其所作所为只为满洲一族,正所谓吸各族之血以供养他一族。寄生之虫,却操人之主首,遗毒甚深。

概论,满洲以种族主义兴,以屠刀兴,今,我以彼之道还施其身,有何说道!

当我在宁古塔城内向我的部下们颁发密令时,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将使满洲百万之众以死拒我大军,但我不后悔,我相信,满洲人少一个,他们的力量就弱一分,等到他们的统治核心满洲一族的人口下降到一定程度时,中华大地必有觉醒之人揭竿而起。

我更相信,满洲一族的彻底消失将代表华夏的真正崛起,从此我们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异族,因为我们可以将他们杀光。

我从不对人称万岁,也从不崇拜偶像,我心中的万岁只对我的民族,我的同胞,我相信,终有一天,华夏大地会响彻“汉族万岁”的豪迈吼声。那一天,我们将真正屹立于世界东方,那一天,我们将真正傲视全球。

摘自《远东的号角》

…………….

雅斯克魏季派人押运火器司上月改进的一千杆燧发枪过来,赵强随机抽了几把试放,效果非常满意,让人尽数运往已向盛京挺进的近卫师团,用以换装第四联队。

宁古塔城内有一百多名为清军制甲的工人,这批人连同从威远堡铁矿抽选的三百吴军一起随押运的人返回雅斯科,交给戴梓的火器司和制造局。

随着战事的扩大,赵强已经不满足单纯由火绳枪改进燧发枪,他必须让戴梓将燧发枪的试造和批量生产提上日程,而且连环铳也要赶紧批量生产。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赵强急需的,也是当前唯一能有条件造出来的武器。

“告诉戴梓,本帅的要求他一定要做到,一个月内如果不能给本帅造出三百杆连环铳来,本帅就让他的老婆孩子一辈子回不到关内去!”

“是,大帅,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押运燧发枪过来的是治安司的副司长,吴军出身的彭远,一只手在杜吉根思克作战时被罗刹人的火铳打掉了。对于赵强,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和尊重,对于赵强的吩咐,自然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回到雅斯克后,着实恐吓了戴梓几天,甚至在进度赶不上来的时候,直接冲进戴梓家中将他妻儿给提了出来,就捆绑在火器司外的木柱上,以此来勒令戴梓加快进度。虽说这种做法十分蛮横,但效果却格外好,经彭远这么一吓,戴梓用了四天时间试造成功一杆燧发枪,之后便将制造技巧传授给学徒工们,三天后即能批量生产,虽然一天只能做三四十杆,但随着人手和原料的充足,产量是越来越高了。与此同时,戴梓又一个人闷在屋里两天,第三天出来后,手中又多了一杆连环铳,至此标志机枪的雏形——连环铳的生产迈向历史舞台,并在其后的对清战事上大逞威风。

宁古塔和黑龙江境内只有威远堡一处有铁矿,经满清数十年经营,铁矿规模非常之大,比起俄国人在定远银矿的开采规模要大了几倍。原来在威远铁矿里开矿的有四千多吴军旧部,这些人并没有都被充入关宁军,而是选了一半,其余的仍从事铁矿开采,并从各族百姓和旗人中又选了三千人拨到矿中从事铁矿开采。开采出来的矿石没有运往雅斯克,而是就在威远堡设了个冶炼作坊,冶出的精铁直接运回雅斯克。

赵强原本是想在尚阳堡或者宁古塔设立火器分司,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现在战局并未定下来,清军的主力仍在,接下来的南下盛京之战胜负还难料,如果吃了败仗,关宁军就要大幅度后退,能不能守住宁古塔和尚阳堡还说不定,于其到时急忙忙的搬迁,不如现在吃点亏,耗用人力物力将精铁运回雅斯克。虽然这样的效率十分低慢,但相对安全性上却是值得的。

第五十二章 崇文院

丹墀诏下拜轻车,千里雄藩独建牙。共道伏波能许国,应知骠骑不为家。星门昼静无烽火,雪海风清有戍笳。独臂秋鹰飞鞘出,指挥万马猎平沙。

部署完人口北迁及吴军旧部和滇民们的整编后,赵强让刘德以关宁军总制府的名义成立崇文院,地点就在宁古塔都统衙门内。

崇文院仿前明翰林院,一应官制皆同,唯职责不同。前明和满清之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而关宁军的崇文院只在于收纳关外各地的原清廷汉官及流配关外的汉人士子,并不参议军事政务,但入院之士人有出掌各地知事之责。也就是说只要入了崇文院,士子们就可以在关宁军控制下的各地出任地方官,优秀者可以入总制府参事,这在某种程度上与开科取士有本质的相同,也给了这些士子们一个向上的阶梯。

刘德建议入崇文院者当应先考,根据各人真实才能再录,赵强却笑着大手一摆,说道不必如此麻烦,不过才这么点人,又不是开科举,只为人心而已。只要他们愿附,就尽择入院内再行安排。

刘德当仁不让的成为崇文院首任掌院院士,原满清吏部侍郎董国祥、兵部左侍郎张天植为侍读学士、河南学政丁澎、山东巡抚吴达为侍讲学士、以下修撰、编修、检讨等官皆由尚阳堡愿附之汉人士子出任。

宁古塔的攻陷除了在政治及军事上取得重大意义外,另一个重大收获是城内的一千多文人,且多是因为文字狱被发配在关外的。他们中有名的有大文豪金圣叹的家属,安徽方拱乾、方孝标家庭,浙江扬越,著名诗人吴兆骞,文人张缙彦等等。这些人因知名度甚高,所以关宁军入城后,刘德即奉命在全城搜寻这些人,统一看押在一起,等候赵强接见。

经董国祥、张天植等人讲述,赵强对宁古塔城内的这些汉人读书人大致有了些了解。与平常罪民不同,宁古塔的官吏及当地各族百姓十分敬重这些从关内发配过来的读书人,特别的高看一眼。所以这些流人在宁古塔,虽是刑余之人,尚且自由,从将军到副都统、协领、佐领大都与交结为友好,而文人们还可经常相聚。

其中最得旗人看重并且名气最大的吴兆骞虽有文才在身,但不会耕作,又无生存之道,初到之时意气消沉。后来,吴兆骞就利用自己的长处开馆授徒。他的文采被官方和同去的流人所看重,第一个教的是宁古塔第一个流人陈嘉猷的长子陈光召,他也是吴兆骞最钟爱的弟子。后来,巴海专门聘吴兆骞为书记兼家庭教师,教授他两个儿子额生、尹生读书。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流放在宁古塔的文人,时而相聚饮酒赋诗,时而又寻密探幽,登临山水。他们都撰有宁古塔的记述,以山川风土人情为最多,还为宁古塔的名胜命名。当中已经著成的有方拱乾著《宁古塔志》,吴振臣著《宁古塔纪略》,张缙彦著《宁古塔山水记》,杨宾著《柳边纪略》。

四书手稿已被送交赵强视阅,赵强看后,大为称赞,道这四人都是大有用之人,需好生礼待之。

与尚阳堡礼部给事中季开生、山西巡抚刘嗣美、湖南学政程学敏、工部主事周正光、江苏士子陆之文等六十多人以死相抗不同,宁古塔内的这些文人士子对于关宁军的到来大都持欢迎态度,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最大的原因便是宁古塔内的这些士子读书人大多是因为文字狱及因反清而被流配关外,因此对于反清的关宁军,他们本能的便感到亲切与欢迎。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宁古塔乃关外重镇,仅次于盛京,现在却被关宁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可见关宁之实力,如附之说不定真有重振华夏之日。

当然,在刘德奉命招揽他们时,从尚阳堡城头上取过来的陈梦雷等首级可是一一给他们验过的,内中意味,不言自明。

吴兆骞深得巴海看重,但却是第一个出列愿意入崇文院的读书人,在他的带领下,读书人争先恐后表示愿为关宁军效犬马之劳。

“文人,骨头轻,都是怕死的。说他们识时务亦可,说他们墙头草也可,总之,可用之但不能重用之。查一查,确系家主被杀,举族发配关外的可先行出任各地官职,其余的暂不要动,留在崇文院内观之后效。确实可用才用,心怀二心的就搁在院内,养着即可。”

赵强并不太相信宁古塔内这些主动归附的读书人,所以对刘德叮嘱了一下,当然,有一人的投附还是让他十分兴奋的。此人名杨越,素有游侠之号,有“五大”之称。这五大为:大个头、大脸盘、大眼睛、大胡子、大嗓门儿。可用“任侠慷慨”四字总结此人。

杨越乃浙江人士,有举人功名,但自幼习武,可百步穿杨,力举石狮。据传于抗清名将张煌言有亲戚关系,犯事原因乃是不满当地学政,公然提诗骂之,结果被学政陷害,查其诗作,说其有反志,判其流配宁古塔。

刚到宁古塔时没米下锅,杨越就在街头摆上地摊,拿自己的物品与当地人换粮食。杨越的妻子烹饪技术出色,夫妻二人在城西开了一座糕饼铺,生活也算有滋有味。当有人求艺的时候,他毫无保留,把从家乡带来的布帛、丝絮拿来与人交换,教当地人把人参、貂皮拿到市场上交易。见有不平之事,不顾其乃戴罪之身,常仗义出手助之,故在宁古塔流人之中,甚有威名。

杨越与吴兆骞是邻居,两人交往密切,“谈心夜夜入三更”,和其他流人也是“雪窖联吟,冰天共酌”。

此人可谓是文武双全,故而得知杨越愿附后,赵强即亲自接见人,一番面谈之后大喜之,授其卫队总旗一职,留在身边。余人如吴兆骞、方拱乾、吴振臣等人各在崇文院听用。

第五十三章 挺进盛京

“分田均富”以获得百姓支持的政策在关外没有生存土壤,因为关外除了满人外,便是一些编入八旗与未在编八旗的各族百姓,人口总数不到二十万,且大部分地区人烟稀少,空有大片土地却无人耕种,所以想利用“分田均富”来吸引各族百姓支持关宁军,显然不具备可实施的条件,也毫无吸引力。说到底,生活在关外的各族如索伦、鄂伦春、赫哲等族生活习性仍以游牧为主,不似汉人那般纯农耕,土地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

鉴于人口稀少且未有稳固根据地的现实,屯田等一系列牵扯到财政或者后勤保障的有效手段都无法实施。在赵强刻意采取的“计划经济”统筹一体战的政策下,金银等只能在内部消化,更多的是实物赏赐与交换,所以关宁军的财政建设等于零,有的只是那些堆积成小山一般抢来的财富。

或许,只有清军如明末那般不敢染指关外时,才是关宁军正轨建设的开始。

骑兵师团战报,先锋第一联队已挺进至东辽梅河口,当面之清军正向后方撤退,未有清军出战拦截。近卫师团亦于七月十九日挺进至辽源,距离梅河口八十里。

崇文院的事情办妥之后,宁古塔内就没有什么大事再需要自己亲自处理了,因此赵强将宁古塔一应事务交于刘德统筹,自己亲率新建的卫队准备赶往梅河口,指挥南下盛京之战。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让赵强有些烦心。

吴四得知赵强下令将潘常清及吴大等人囚禁的消息后,当即从尚阳堡赶到宁古塔,质问赵强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强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这个同生共死的兄弟解释,索性不见他,只让他负责新建的“忠勇”、“义勇”二营的整编训练工作。

但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终于,在赵强准备离开宁古塔,带领新组建的卫队和炮兵联队要赶往盛京时,吴四的怒火爆发了,他在城门口拦下了赵强。

“还请大帅下令释放潘师爷和我大哥他们!”

吴四一脸激昂的拽住赵强的马头,卫队们因他是万户,未得大帅命令,都不敢上前阻止他。

“本帅若是不答应,你要怎样?”

吴四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拦住自己,这让赵强面子有些难看,也有些不满。

吴四涨红着脸,脖子一挺嚷道:“大帅不答应,末将就长跪不起!”

赵强马鞭一抬,冷冷道:“那你就跪着吧!”

话音刚落,就见吴四真的跪了下去,笔直的挡在赵强座骑前面,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出发!”

赵强不想和吴四现在就潘常清和吴大他们的事情纠缠不清,这件事牵涉到那些新附吴军的军心,所以他必须强行压住,绝不能让潘常清和吴大他们出来四处串连,挖自己的墙角。将马头一拉,便要从吴四旁边绕过去。

一见赵强要绕过去,吴四急了,急忙抱住马腿,不让战马离开。

“大帅,潘师爷和我大哥他们都是咱们王爷的旧部,对王爷忠心耿耿,也是一心要反清的,末将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帅宁可让那些狗汉奸到崇文院当什么院士,学士,却要把自己人关起来,这是何道理!”

吴四说的狗汉奸是指刚刚被任命为崇文院学士的原满清吏部侍郎董国祥、兵部左侍郎张天植、河南学政丁澎、山东巡抚吴达这些人。在吴四看来,这些人都是清廷的官,就是汉奸!但现在大帅却重用汉奸,而将潘师爷和大哥他们当做敌人看押起来,这不是主次颠倒,不明事非吗!

他心中已经憋了几天了,今天再不问个是非屈直来,他能活活的憋疯。

听了吴四的叫嚷,董国祥和张天植等一帮崇文院的人在那十分尴尬,脸上讪讪不已。倒是吴兆骞,张缙彦他们反而心中坦荡荡,因为他们可没当过满清的官。

见吴四这样,赵强也真急了,扬手就要抽他一鞭子,但终是忍住,沉声道:“如果你非要本帅给你个理由,你就自己去问潘常清,看这个老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我将话给你摞在这,任何人都能放,唯独潘常清不能放!”

“大帅不放人,末将就不让大帅走!”

吴四不甘心,他问过潘师爷,潘师爷和吴大他们却都说赵强已经变了,他脑中根本没有王爷,也没有替王爷报仇的意思,观其所为,恐怕所图只为自己。

这些话吴四是不信的,但赵强无缘无故却把潘师爷和吴大他们关押起来,实在是不能不让他疑惑。他相信赵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苦衷,但是再有什么苦衷,他也应该跟自己说,自己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是赵强讲得有理,他也不是非要问个是非。但现在赵强根本不和他说这事,这就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大帅如果一定要走,就从末将尸体上过去吧!”

吴四把心一横,竟然躺倒在马蹄下,眼睛一闭,悍不畏死。

“吴四,你当本帅不敢杀你吗!”

吴四这是二愣子发了,赵强又气又急又拿他无可奈何,他如何真能杀了吴四,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若是不压下他这二愣子,旁人以后遇上什么事有样学样还得了。脸色一沉,挥手吩咐德丘:“给我拿下这狂徒!”

“是,大帅!”

德丘闻令从马上跳下,带了几个卫兵走到吴四旁边,说声“万户大人,对不住了!”便将吴四按住,卫兵们不顾吴四的挣扎将他拖到一边去。

“把他关在将军衙门里,等本帅回来再说。”

赵强扭头看了一眼不服气的吴四,吩咐一句便一勒马缰出城而去,留下吴四在那大叫大吼。

七月二十一日,赵强率卫队赶赴梅河口,会合已经到达的骑兵师团、近卫师团向盛京门户开原挺进,同时传令,后卫师团从打牲乌拉向铁岭运动,务必于七月二十五日拿下铁岭,切断盛京与锦州方向联系。

于此同时,胡旺前卫师团正在不计损失的驱使扶桑联队与高丽联队猛攻困守在乌拉的吉林将军新柱所部。

第五十四章 切腹

吉林,乌拉城外,关宁军前卫师团师团长军帐内坐满了师团的大小军官,他们要目睹难得一见的剖腹仪式。

根据尊卑等级,汉军军官坐在第一排,各族军官坐在第二排,扶桑军官坐在第三排,高丽军官则坐在第四排。秩序分明,谁也不敢坐错位置,哪怕凳子偏一点都不行,因为万户大人是非常痛恨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了,如果让他看见,立马就要被拖出去砍了。

军帐的中间跪着一名头发全解下来的军官,他一身扶桑武士装扮,额头上还绑着一条白布,上面赫然写着两个血红大汉字“关宁”,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只木盆,上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毛利君,你的,切腹的要西,马上滴,万户大人的,等不及了!”

充当日语翻译的一名经常往来朝鲜和清国东南沿海走私的九州岛商人横田直岗,自不幸被关宁水师掳获后,他便成了胡旺专用的日语翻译。

毛利津一是扶桑联队的千户,因为进攻不利,他要受到军法处置,也就是被杀头。但当横田直岗向胡旺、赵果、林家风等人提起在日本,武士有切腹自杀的传统后,胡旺当即表示想亲眼目睹扶桑武士的勇敢。

毛利津一穿着他最好的衣服,敞开了怀,他知道今天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不过他并没有多少遗憾,他将用自己的肚子捍卫武士的尊严,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作为介错的山下小次郎并不是一个正牌的武士,他的祖父只是一个扎竹编的,另外他的刀法也并不是太好,如果到时候一刀砍不下自己的头颅岂不是让师团长和那些高丽棒子耻笑。

嗯,死不可怕,但是要被那些高丽人耻笑,那对于武士的尊严来说,就是天大的耻辱。

虽然对介错有些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鹿儿岛是一个小地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过什么了不起的武士了,昨天的一战更是把手下仅有的几十个武士打了个七零八落,现在想找出一个好武士实在是很难了。

听完横田君的催促后,毛利津一盯着那些正翘首盯着自己的军官们,沉声说道:“小人毛利津一,作战无能,使我联队损失大半,现在小人为此罪责承担责任,谨切腹,请各位检验,有劳各位了。”武士切腹一般都有这么一段开场白,毛利津一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不过倒没有记错。

胡旺听到翻译过来的词句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死前还能讲上这么一段的确要比“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来的有味道。

“快让他开始吧,别磨磨蹭蹭的。”

赵果和林家风二人迫不及待的催了起来,横田直岗闻言,忙不住点头,示意毛利津一快开始吧。

毛利津一重重点头,伸手抓起面前的匕首狠狠的从左到右来了一刀之后,锋利的短刀立刻把肚子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胡旺嗅了嗅发现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股臭气,看来这一刀并没有真正划到肠子,眉头一皱,十分不满的看向横田直岗。

赵果和林家风二人也是很不满意的起身走到毛利津一面前,刚要喝骂毛利这腹切得不地,却见毛利突然发出几声非人的吼叫,然后曲起一条腿想要站起来,这一下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横田赶忙向负责介错的山下小次郎丢了个眼色,山下的反映倒是很快,立刻一刀挥下。

伴随着这样一记刀光闪过毛利原来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山下小次郎的刀法本来就不算出众,这个时候又有一些慌乱,再加上本来应该是固定靶的毛利又突然活动了起来,他如果想再把手中的刀准确的砍入脊椎骨之间的缝隙就实在太难了。这一刀似乎劈断了脊椎,但是这也使得它也成了强弩之末,后面的工作都没有完成。剧烈的疼痛让毛利又发出一声长嚎,心慌意乱的山下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把刀抽回来又砍了一刀,以他的身手理所当然的无法砍在同一个缺口上,这一刀甚至还不如上一次,连脊椎都没有劈开。而毛利这时已经把自己的力气全都用光了,所以只是趴在地上发出连续的哼哼声。

山下为了拔出被骨头卡住的武士刀,不得已只好一脚踩住还在哼哼的毛利,拼尽全力向后一抽,猛然弹起的太刀几乎要脱手飞去,山下双手把刀举过头顶然后一脸茫然的望着其他人,这种情况从未遇到,所以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关键时刻还是横田见多识广,对着山下大喊一声:“用刀把他的头割下来。”

山下闻言,忙用力的挥刀朝毛利脖子上砍去,后面几个扶桑兵也冲上来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毛利的脑袋割了下来。

拎着毛利的首级,山下松了一口气,不知所措的望着军官们。

“他妈的,你们这些扶桑人全他娘的废物吗!”

林家风见切腹竟然整成这样,气得对着横田大发雷霆:“你是怎么搞的嘛?切腹不是你们所谓武士最拿手的吗?怎么这样也会出错,亏我们全放下战事过来观看,以为能见证扶桑武士的勇猛,没想到却是这样,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你怎么事先不让毛利这个混蛋多演练几遍的!”

赵果一脚把毛利无头的尸首踢飞一丈多远,厌恶的直挥手:“抬出去,抬出去!”

横田则是一个劲的道歉,反反复复地说着“真是太对不起了,给您添麻烦了。”

横田的态度让林家风还是满意的,轻拍一下他的肩膀:“算了,下次不要这样了。你说说你们还能办什么事?连死都死不好,我以后是再也不敢带人来看了,你们啊,也就是嘴巴上说得漂亮,那个毛利开始说的还真是有模有样,没想到只划了一刀就控制不住了,下次切腹还是要找一个扛得住得人来,不然本千户来当你的介错人。”

一听这话,横田直岗吓得脸都绿了,不住哈腰道:“嗨!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请千户大人放心,绝不会再出错了,小的保证,小的保证!…”

“好了,热闹看完了,你们也得给我鼓起劲来了!”

胡旺霍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对着坐在第三和第四排的扶桑与高丽军官们命令道:“如果这次再不攻进去,你们就统统的剖腹吧!”

第五十五章 多死一个,少分一份

乌拉城四面青山,三面水,有“一城山色半城江”之美,康熙二十一年时,康熙东巡吉林祭告长白山时,曾作《松花江放船歌》,御诗中有“连樯接舰屯江城”一句,这江城说得便是松花江畔的乌拉城。故康熙南回后,吉林将军新柱在奏折上就以江城称呼乌拉,但吉林的各族百姓们却仍是沿用旧称“乌拉”来称呼这沿江之城。

乌拉城易守难攻,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险屏障,但现在左青龙城东龙谭山、右白虎城西小白山、前朱雀城南朱雀山皆已被贼军占据,只余后玄武城北玄天岭、桃源山尚在清军手中。

吉林将军新柱困守在乌拉城内已经半月了,从各地逃回来的兵丁加上乌拉城里原有的一千七百正蓝旗兵保着三千多百姓正拼死抵抗着。

随着三座天险的失守,新柱的心也沉了想来,料想已经难以挡住贼军,但没想,正蓝旗参领文照却出人意料的在玄天岭打了个胜仗,贼军丢下千余具尸体仓皇后撤,如此一来,乌拉城的压力顿减。

胜利的捷报传回后,整个乌拉城都轰动了,旗人和各族百姓们手舞足蹈的在大街上来来回回叫着“胜了,胜了!”清兵和旗丁们也都是人人眉笔眼开,激动的吼叫着。新柱更是激动,赶忙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上香敬告“大捷”的喜讯,与妻儿说话时,更是泣不成声,有再世为人之感慨。

但还没过半天,贼军却又整军来攻,这回他们聪明了,不再如先前一样四面围攻,而是集中力量猛攻城西。

若是小白山不失,清军尚可凭借山势拒敌于数里之外,但现在小白山已经失守,贼军居高临下进攻西城,并且多使用火器远远压制城头,这让守军顿感吃力,西城守将佐领乌喇连连告急,请将军大人速调援兵至西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到乌喇的告急,新柱的欢喜劲顿时烟消云散,脸上再次挂满愁云,他也是失手无策,城里只有文照手下还有一千多尚算完整的正蓝旗兵,其余各地逃回来的兵七百多人,加上旗丁和披甲人,总数不过三千余人。以这么点兵力却要分守四面,真是处处要命,处处要紧。乌喇要救兵,可要是抽了其他方向的兵,谁敢保贼军不会趁虚而攻,毕竟贼军的兵力是己方的几倍。

但是西城不能不救,乌喇那边实在是撑不住了,新柱再苦不堪言,也要调兵去救。说来自半月前他将吉林贼军动向快马上报盛京和京师后,就整天翘首以盼援军的到来,但半月过去了,却连援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而贼军的气焰却是越来越嚣张。身为开国五大臣费扬古之后,堂堂的吉林将军,现在却被一帮贼军困在乌拉城朝不保夕,新柱的无奈和落魄可想而知。

无奈归无奈,西城现在是贼军的主攻方向,不能不救,不然西城要是失守了,那就大事去也。新柱当即告诉来求救的那兵丁,让他回去告诉乌喇,无论如何也要守住,他这就带援兵赶往西城。

“快传本将军令给文照,让他分出一半人马去西城!”

这当功夫已经没什么可想了,新柱当即立断让在东城守卫的文照立即分出一半兵力随自己去救西城,同时让那些已经被组织起来的数百壮丁也到西城助战。

……..

“万户大人,可以进攻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杀进乌拉城,剥了新柱的皮!”

见城头上的清军已经力不从心,还击的火铳和箭枝比先前要弱得多后,第一联队千户赵果立即向胡旺请示总攻。

胡旺盯着城头看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右手,进而猛的一挥:“进攻!”

令旗一摇,总攻令迅速传达到已经整军待命的高丽联队和扶桑联队。

高丽联队大多是水师掳获而来的朝鲜农民,只有几百个原朝鲜水师的士兵,但和那些朝鲜农民一样,这些个朝鲜兵拿锄头可能要比拿长矛更顺手。接到进攻的命令后,这些朝鲜农夫们一阵骚动,但很快就老实的举起手中的刀剑长矛和简易的云梯,胆战心惊的向城墙冲去。若不是他们手中挥舞着的武器,很难将这些衣衫破烂的朝鲜人当成是士兵。

扶桑联队的整体素质要比高丽联队强不少,这也是为什么扶桑军官要比高丽军官高一级的原因。他们中有很多是被水师掳来的水手,还有一些干脆就是海盗,其余则是水师在几次侵拢日本沿海时抓回来的农民和城镇居民。组建时,联队有兵两千一百人,但现在只剩七百人了,千户毛利津一也“光荣”的剖腹谢罪去了。现在接任千户一职的是曾做过海盗的龟太郎。

“阿斯该!”

龟太郎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猪一样懦弱的朝鲜人,长刀一挥,狰狞的叫吼一声身先士卒向前方冲去。他这般卖命可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勇猛,而是为了城内清国人的财宝。

进攻之前,关宁军的师团长可是下过命令,哪支部队最先攻进乌拉城,就可以享有乌拉城的一切,财富、女人、总之,他们能够想要的东西都在乌拉城内!

新柱带着文照分出的六百兵及时赶到了西城,在乌喇所部就快顶不住时及时的压住了那些蜂涌而至攀爬的贼兵们。

缺少盔甲和精良武器,且缺少战意的朝鲜农夫们在死了几百人后很快就往后退,但在后面压阵的第一联队火铳的排.射下,他们只能哭着喊着再次扭头咬牙往城墙上攀去。

扶桑联队的表现可圈可点,最先爬上城头的就是扶桑联队,可是在清军的反扑下,凭着一腔血勇在战斗的扶桑兵们还是吃不消的,很快,丢下百多具尸首后,他们被赶下了城头。

胡旺一直在观察战局,他在等待最佳的战机。赵果和林家风率领的两个联队也已经做好攻城准备,现在正冷眼看着城头下的混战。

“横田,你在替你的同胞们心疼么?”

扭头瞥见翻译横田直岗好像有些难过,胡旺不由问了一句。

横田忙摇头道:“不,不,小的在为他们高兴!他们是我日本最好的勇士!”

“哈哈,你不用在本官面前如此做作,跟你说白了吧,你的这些同胞就是我关宁军的炮灰,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以尸体去铺就胜利的道路。”

胡旺毫不留情的当着横田面如此评价正在替关宁军卖命的扶桑联队,这让横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胡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眼睛一亮。

“不过,对于你,他们的死去却是大有好处的,嘿嘿,多死一个,不就少了一个人来分你们的赏赐嘛。”

对!多死一个,就少一个来分乌拉城的财富和女人!横田的眼睛骨碌一转,荡起了开心的笑容:“万户大人,感谢您的恩赐,我与我的同胞们将为关宁军血战到底!”

第五十六章 血洗乌拉(上)

“冲,给我冲上去,后退者一律就地处决!”

见攻势受阻,高丽联队出工不出力,在城头下面磨功夫,不肯卖命攀爬,赵果不耐烦了,派亲兵队抓住几十个一直呆在后面不肯往前冲的朝鲜兵,二话不说就统统剁了。35zww.com

高丽联队千户是原朝鲜咸镜道水师的统带金大中,见后面杀气腾腾的第一联队又开始杀人了,吓得不敢再耽误,卖力的催喝部下们快点往上爬。

那些原水师的朝鲜兵知道这些关宁兵的厉害,知道他们可是说杀人就杀人的,再看城头上清国兵好像也快撑不住了,顿时发一声吼,用刀用剑去砸那些农夫,勒令他们赶紧往上爬。

朝鲜农夫们自打被掳过来,稀里糊涂的成了什么高丽联队兵后,也没正经打过什么仗,因为那些清国人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抵抗,就这么着他们跟着关宁军从几百里的东方一路而下杀到这松花江边。很多时候,他们都在做着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偶尔执行杀害降兵的任务,根本没有和清国军交过什么手。这一路跟下来,倒也让这些先前的农夫们尝到了甜头,换作以前,他们可从来不敢想像竟能在天朝的境内这般杀人放火,掠地攻城,而不受大军围剿,反而像是百战之师般,逢城必占,见人便杀,天朝的兵见了只敢远远逃去,哪敢来挥一下刀子。这般强盗日子倒让他们大开眼界,摸着怀中历次赏赐下来的金银财富,一个个也算是满足了,甚至有些庆幸当初被那些贼军抓来时,没有犯傻跳进海中,要不然这会哪能发大财。

原以为这乌拉城的清国兵也和一路上碰见的那些清军一样不堪一击,只等破城之后便去抢一把,虽说每次都是在别的联队抢完之后才轮到他们,但漏网之鱼却也多得很,那些藏得很隐蔽的银子也只有他们才能仔细的找出来。35zww.com哪知道这些清国兵缩在乌拉城里跟个乌龟一样,愣是不出来,不得已只好硬攻,但攻了大半月,死了两千多人,这乌拉城还牢牢被清国兵控着。

农夫们毕竟是农夫,赶鸭子上架终是不顶事,好处没到手却先死了这么多,吓也能吓傻他们。不断响起的火铳声和射在同伴身上的箭枝让高丽兵们慌了,他们不是不怕死,有的人已经哭爹叫娘的鬼嚎起来了。但他们没有法子,后面那些关宁军的火铳的大刀比城头上清国兵的弓箭更吓人,军官们的喝骂和推打更让他们不敢吱一声,只好硬着头皮从那已经死了好多人的云梯上再爬上去。

“快,快,不能让那些朝鲜人抢了头功!”

龟太郎这边一看,高丽联队又上去了,顿时急了,城头上清军撑不了多久了,傻子也知道这时候再鼓一把劲,乌拉城的陷落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诸位,要是让朝鲜人抢了先手,城里的女人和财富可就没我们份了!”

“这座城是清国将军的驻地,里面的财宝多得数不过来,是你们这辈子看都没看过的!还愣着干什么,爬上去,快!”

残余的几百日本兵在龟太郎的蛊惑和煽动下,咬牙豁出去了,哇哇大叫着再次悍不畏死的向城头上爬去。

赵果也迅速的将他的第一联队推向西城,组织密集的火铳抬射死死压住城上的清兵,这让正在攀爬的扶桑和高丽两个联队的死伤大大减少,效率也提高不少,很快,扶桑联队再次攻上城头,十几个海盗出身的扶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龇牙裂嘴的向那些正在急忙装药的清国火铳手砍去。

“将军,守不住了!”

“快,快下城墙,快下城墙!”

贼军的猛攻让西城的清军再也吃消,眼见有一段城墙上已完全被贼军占据,城下的贼兵正和蚂蚁一般不断的爬上来。

新柱和乌喇的手下还有不到三百兵,散在城墙的两头,见已经挡不住贼军了,新柱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撤,趁玄天岭还在自己手中,赶紧从北城突围。

突围的念头在之前已经在新柱脑海中出现很多次,但每次他都是按下这个念头,因为他是吉林将军,开国五大臣费扬古的后人,如果弃守乌拉,像个丧家犬一样狼狈逃走,叫他如何跟朝廷交待,又如何跟列祖列宗交待。跑出去后这个弃地失城的罪名足够他脑袋掉上几百次了。

但现在这些都顾不上了,是马上被贼军砍死还是先救自己一命,哪个更要紧新柱再是明白不过,见佐领乌喇还在那拼命的与贼兵厮杀,新柱忙喝住那些亲兵戈什哈,示意他们赶紧护着自己下城。

新柱一跑,城墙上的清军顿时大势已去,佐领乌喇饶自又顶了片刻,被两个贼兵怪叫着捅死一把推向城墙。

望着城头上的清国兵四处逃窜,龟太郎哈哈大笑起来,乌拉城是他的了!

扫清城墙上最后一股还有抵抗的清国兵后,龟太郎带着手下们冲下城墙,一边去追赶那些正在逃命的清国兵,一边派人将堵在城门后的石头杂木搬开。

城门被打开后,西城上空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声音传至其余三门,吓得清军人人失色。

金大中懊悔无奈的耷拉着脸没好气的催令手下赶紧进城,死了这么多人,打到最后这头功还是叫日本人抢了,他心里窝得很,忒不是滋味。

随着高丽联队和第一第二联队的进城,乌拉城易帜已成事实。

新柱在戈什哈的护卫下逃回将军府,会合早已收拾好金银细软的妻儿家小,匆忙向城北逃去。一路上,不时有从其他方向逃来的部下与他会合,待逃到玄天岭时,跟在新柱身边的竟也有五六百人。

正蓝旗参领文照没有如新柱一般在西城失守时想到逃跑,而是带着他手下的七百正蓝旗兵拼死抵抗冲进来的贼军,试图掩护一千多旗人和百姓从北门脱逃。但破城之后的贼军上下,士气高昂,以前胆小怕死的现在也不要命了,一见还有清军敢抵抗,全部围了过来。小半个时辰后,文照以身殉国,所部七百正蓝旗兵无一逃跑,皆随文照战死,真可谓是战至最后一卒了。

文照及所部正蓝旗兵的拼死抵抗给城内的百姓争取到了逃生的时间,大约有一千旗人和各族百姓在贼军抢至北门时逃出城外,余者则成瓮中之鳖,束手待宰。

第五十七章 血洗乌拉(下)

“混蛋!”

进城之后闻知吉林将军新柱和一千多人从北门经玄天岭逃了,胡旺大怒,接连挥鞭重抽龟太郎与金大中,稍后即令前卫师团仅有的一个骑兵大兵迅速出城追击新柱残部,不使一人逃脱。三五中文网

虽是白天,城内此时已是遍起大火,各部皆在烧杀抢掠,为履行战前承诺,胡旺喝命各军集结,严守四门,允扶桑联队先行抢掠三个时辰,时辰一到,即出城扎营。

得到允许后,龟太郎与一众扶桑军官大喜,呼五呼六便率众而去,片刻,城内四起尖叫声。

有高丽兵记载:“将军令下,日兵皆三五成群向城内扑去,但见男子,不问是由,皆一刀杀之,割其首级,以手拎辫,招摇嘻笑。有妇人者,一拥而上,不顾天色,公然逞欲,稍不从,即断手断脚。有旗人贵妇者,姿色上好,正欲出城,被拦。日兵拖拽,不从,扯其衣裳,致其裸体,一日兵者狞笑欲侵犯,然此旗人贵妇性甚悍,竟忽以牙咬其下体,致其下体离身,血喷不止而死。余兵见状,兽性大发,以长矛剌贵妇下体,割其乳而食之。后经辨认,方知此贵妇乃清军将领文照妻,余者如此惨状,数不胜数…”

关宁军千户赵果部下有一汉人文书,名齐国全,奉命清册将军衙门财物时,目睹扶桑联队恶行,心中不岔,遂以笔记录“吾见有扶桑兵三人,冲进一旗人店铺,先杀店主伙计四人,后翻厢倒柜,搜捡值钱物事,欲离去时,却与夹柜中发现旗人幼童一名,扶桑兵将他拖出屋外,初未见有所杀戮,只见三兵窃窃私语,脸有淫笑,吾因不通语言,又无翻译在边,故未去喝问。未几,三兵突然将这幼童再拖回屋中,吾诧异,不明三兵要做何。观望间,就听幼童哭叫声,随后有一兵提拎裤子至店外,左看右看,见吾观之,不顾腰带未系,恭敬立正哈腰,满脸堆笑。www.65txt.com吾不明其为,亦笑之,挥手示意其速去他处,不可在此喧哗。那兵明白,手指店中,呼喝几声,二兵顿出,皆解衣松裤。二兵朝吾行礼,匆忙离去,店内仍闻幼童哭泣声。吾好奇,便去看,只见那旗人幼童衣裳全无,满脸泪痕,臀下有鲜血于地,见吾,幼童惊慌,然却无力起身。吾见状,心中了了,叹息一声,示意随从将这幼童抱出请医好生治疗,然终系创重过重,难以止血死去。”

有扶桑兵一小队冲至正蓝旗一佐领府中,以汉语夹生呼喝“财宝献来,财宝献来,饶死,饶死…”

该正蓝旗佐领已毙命,府内只有未及逃命家人与管事,听闻扶桑兵献宝可饶命,管事即请夫人将首饰细软尽数交上,未想,东西交出之后,扶桑兵却又威逼夫人脱衣,欲行苟合之事。夫人惊羞,誓死不从,扶桑兵怒,径直拖她入屋,有二家人欲拦阻,皆被一刀杀死。

管事大怒,咬牙喝骂“人面兽心,狗鼠不食!”

于呼骂声中被扶桑兵以长刀拦腰砍断,身分两处,哀号不绝。

扶桑兵奸污佐领妻后,仍不甘心,又将藏于府后柴屋佐领母葛佳喇氏搜出,不顾其已年迈,轮.奸之,致老妇羞愧难耐,撞墙而死。

后世有良心之文人著《乌拉惨案》流传于世,以证关宁之崛起沾满各族同胞鲜血,暴行令人发指,为天地所不容!

…….

至时辰到,扶桑联队退出城中,高丽联队奉命清理城内,共抬尸一千六百具,未死之裸妇八百二十人,老弱青壮一千九百人。清理过程中,高丽联队再行奸.淫之事,有丧尽天良之高丽兵,见有姿色不错女尸,竟猪油蒙心,以尸泄.欲。可怜旗人妇女,刚遭不幸,又遭玩弄,痛不欲生,人间惨状也。

妇女尽数携回营中,单独归置,以行日后分配。老弱青壮一千九百人尽数驱至松花江边杀害,割首级而堆,美其名曰“京观”,以震吉林大小各部,再有不降者或负隅顽抗者,寸草不留。

扶桑、高丽二联队抢得财宝者,按律上交七成,余成由联队自行分配。战马、兵器、盔甲、粮食等物则由师团统一清册,各联队不得私藏。

乌拉城破,胡旺以关宁军前卫师团之名传檄吉林诸部,责其一月之内向关宁军投诚,献人丁名册供大军征用。

骑兵大队追击新柱残部,于桃源山杀南逃旗人各族百姓六百多人,新柱无奈逃入山中。

胡旺接报,命令第二联队开往桃源山,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寻,务必将新柱捉拿回来。骑兵大队封锁南逃道路,使新柱不得南逃。

在关宁军的搜捕下,新柱上天无门,下地无路,遂于二十四日率残部四百多人向关宁军投降。其后被骗至玄天岭一山凹中,尽数杀害,新柱首级装于木笼之中以待与大军会师之日报功。

七月二十六日,前卫师团留一大队驻于乌拉城,余部四个联队一万两千兵南进盛京。二十八日,接大帅将令,前卫师团于八月初八日务必赶至抚顺,占领抚顺,完成对盛京周边地区的彻底占领,以期合围盛京。

三十日,胡旺率部进驻永陵以东三十里铺,当夜,传令各部百户以上军官至大帐商议。

经众将一致赞同,胡旺即于当夜派第一联队赵果部、高丽联队并一千六百随军民夫前往永陵。

永陵总管衙门早已从难民口中得知吉林闹起贼军,故总管大臣党务礼除一方面派人向盛京告急,求派兵马驻守永陵,以防贼军惊扰显祖及列代皇祖陵;另一方面则不断派人探听乌拉战况,勒令永陵周围三十里所有旗丁驻兵尽数撤向永陵,在陵下山道设置障碍,以防贼军杀到。

二十五日,党务礼接到探马回报,乌拉已经失守,贼军已经南下,大惊之下,惶惶不可终日,概因其手下只有三百多永陵驻兵和六百多奉命撤到永陵的旗人,根本无可战之兵。然其却不能南逃,因为永陵乃太祖努尔哈赤的六世祖、曾祖、祖父、父亲及他的伯父和叔父等人之陵,辈分位居关外三陵之首,一旦被贼军惊饶,他万死难赎其咎。

然战无兵可战,守又无兵可守,贼军每近永陵一步,党务礼便心惊一分,整日坐在总管衙门里,不知何时信起了佛,将个佛珠终日不离手,连最心爱的狗儿都顾不上了,只盼着贼军只管南下去,千万不要来到永陵。

但他越担心,越害怕,该来的总是要来。

三十日深夜,守于山下陵道的永陵驻兵吃惊的发现,一条火龙正由远至近,向永陵这边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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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明掘永陵(上)

三十日深夜,关宁军前卫师团第一联队千户赵果率所部及高丽联队、民夫计五千三百人连夜急赴永陵。***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至永陵所在启运山下,击溃永陵守军一部,毙死毙伤六十多人,余者四散而逃。

永陵总管衙门党务礼惊闻贼军至陵,吓得与一众掌关防官、内管领、尚膳正、尚茶副、尚膳副、笔贴式及四百多守军旗丁逃至显陵。欲借夜色逃往启运山中,未料,贼军中有若干军官曾在永陵服过苦役,熟知永陵地形,抄小道截党务礼等于显陵。

至清晨,永陵大小官员与驻兵、旗丁尽皆被俘,押于四红门外陵道跪押。前宫院、方城、宝城、省牲所、冰窖、果楼等永陵大小建筑俱分兵把守,启远山方圆五里俱派兵戒备,不使任何人靠近,有敢上前者,一律斩杀。

之后,千户赵果即命高丽联队与民夫开始掘墓,首先掘取的是清显祖宣皇帝塔克世的显陵。之所以先挖显陵,乃是因为塔克世系清太祖努尔哈赤父亲,陵中陪葬最丰,规模也是最大。

然而,高丽联队朝鲜兵驱使民夫在显陵各处连续挖了一天都找不到显陵地宫入口,这让急于完成任务的赵果急了,因为他还要赶紧带兵赶赴抚顺,不能在永陵耽搁太久。

“把党务礼个老匹夫拉过来!”

赵果想到永陵总管党务礼恐怕知道地宫入宫,立即派人把他押了过来。

“老匹夫,老子没功夫和你瞎耽搁,你赶紧把显陵地宫入口说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的皮活剥下来!”赵果面色狰狞,一看到党务礼这张老脸,他就想到当初大帅差点被他给活剥了的情景,此时此刻,正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要党务礼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让这老匹夫尝一尝被人剥皮的感觉。

党务礼听说是要自己说出显陵地宫入口,顿时吓得脸色蜡黄,两腿直打颤,贼兵杀到永陵来,为了什么再是清楚不过,但他却是真的不知道这显陵地宫入口在哪,因为这个是秘密,当年知晓地宫入口的工匠都被杀了,那些主持建陵的官员也早已作古,自己一个后来的总管大臣,如何又能知道地宫入口这个秘密呢。

见贼将一脸凶相,眼神好像要吃了自己一般,尤其是那活剥了的话吓得党务礼差点要大小便失禁,他是真的害怕,打心眼里怕,但又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只好哭丧着脸说:“陵寝面积这么大,小人也不知道入墓穴的具体位置,将军还是找些老旗人问问吧,或许他们知道!”

“嗯?”

这话提醒了赵果,他立即派人找来五六个撤到永陵的老旗人,但一番盘问之下,这些老旗人也不知道地宫入口,赵果以为他们是不肯说出秘密,开始还好言哄劝,渐渐失去耐心,就用鞭子抽、烙铁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老人哪经得起这折腾,不到半天工夫就死去两个,有一个实在受不了这罪,道出陵上有个笔贴式的爷爷当年参与永陵的修建,或许他知道地宫的入口。

赵果忙派人将这笔贴式找出来,庆幸的是,此人没有死于昨夜的乱军之中,这会正和永陵大小官员一起被看押在大红门外的陵道上。

“小人库满,见过爷爷!”

库满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贼兵将自己提来要干什么。眼瞅见总管大人正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边上还躺着两具咽了气的老旗人,心里更是碜得慌,喉咙咽来咽去,脑后也麻得很。

“你就是库满?”

赵果见这库满很是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也是斯斯文,不禁有些好感,当即上前将他扶起,和声道:“本将军现在有个为难之事,听说你爷爷当年参与永陵修建,所以本将军想请你帮帮忙,指出这显陵的地宫入口在哪,事成之后,本将军定定有重赏,且保你性命无忧。”

“啊?!”

赵果话还没说完,库满就吓得小腿肚子直抽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不住的摇动着:“不可,不可,爷爷饶命,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库满是知道显陵地宫入口的,因为他爷爷当年曾与他说过,但永陵是什么地方?大清皇室的祖宗陵寝之地啊!这里面不但葬着太祖父亲,还葬着宣皇帝,直皇帝、景皇帝,这些可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也是满洲人的祖宗,哪里能挖啊!他虽然怕死,但要帮这些贼兵盗墓,却是万万不敢的,咬死不同意。

“你不用害怕,事成之后,除了你自己,本将军保证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你做过什么,到时,你带着一大笔金银寻个他处过日子就是,今天的事绝对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他们嘛...”赵果嘿嘿一笑,朝党务礼和那几个老旗人一指,在库满耳边轻声道:“这些人全部都会死的,所以你不必害怕他们会告密,怎么样?”

“不是小的不肯说,是小的真不知,爷爷还是另想他法吧。”库满不为所动,打死不肯承认自己知道地宫入口的秘密。

赵果朝边上的卫兵给了个眼色,卫兵忙取来一包裹金银财宝扔在库满面前,想引诱他说,但库满还是不住摇头,一言不发。

“他娘的,你个小狗鞑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赵果火了,吩咐手下搬来刑具准备用刑,转而一想,如果库满经不住用刑,死了,我哪儿去找墓道入口?于是又没有上刑,把桌子一拍,怒道:“他娘的,把这小子的妻儿老小拉出来,他再不说,就先杀了他的老婆孩子!”

“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小的说,小的说!...”

这一招真灵,还没等卫兵出门,库满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妻子去年刚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这会一岁生日都还没过,哪里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呢。为了保住妻儿,他也顾不得什么列祖列宗了,慌着就将地宫入口给说了出来。

赵果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让这小子去带路,叫那些朝鲜兵们打起精神来,老子今天带他们干得可是大事,扬名千古的大事!”

在库满的带引下,显陵地宫入口找到了,但入口被多层花岗石堵得严严的,石头与石头之间又用的是桐油糯米石灰浆粘固,真可谓天衣无缝,比自然山石还难凿。

“砸,给我使劲砸!”

高丽千户金大中叫人找来大锤猛击,却是无济于事。砸了半天,掘墓的民夫和朝鲜兵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瘫倒在地上,那入口却是只掉了些碎石,纹丝不动。

“他娘的,都摸到门口了,老子就不信进不去!”

赵果一看急了,干脆叫部下把军中的火药都集中起来,然后牵上导火索,只听“轰、轰”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显陵的墓道顿时被炸开一个大窟窿,刹时“嗖嗖”一股股阴霉气从墓里窜出,吓得朝鲜兵们直往后退。待霉气散尽,只见里面阴森森一片,也不知道有多深。

赵果大喜之下,一脚踹向傻愣着的金大中,喝骂道:“他娘的,都他妈的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下去!”

“是,是!”

金大中回过神来,忙一脚踢向面前呆站的一名小旗,喝骂他快带人进去,小旗脖子一缩,有样学样,又去喝骂手下的朝鲜兵们,朝鲜兵们又喝骂民夫,就这样,三百多号朝鲜兵和民夫们提着马灯既害怕又兴奋的战战兢兢沿着墓道钻了进去。

“都他娘的听好了,宝贝全是老子的,谁他娘的敢私藏,老子把他活埋在地宫里!”

赵果怒骂几句,喝令百户孙武带一大队士兵堵在墓道口,谁敢携宝潜逃就打死谁。

“武大!”

“末将在!”

“带你的人守住上下山通道,老子信不过这些朝鲜兵,得防着他们点,这地宫里宝贝不少,要是他们眼红起来不听招呼,可是个麻烦事!”

“千户放心,有末将守着,一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第二大队百户武三峰重一点头,带着人去部署了。

地宫里,朝鲜兵和民夫们带着万分恐惧小心的走在墓道中,直走到主墓室都没有发现传说中的机关陷阱什么的,不由全松了一口气,几名民夫大着胆子推开墓室大门,火把伸进去一照,顿时,一张长条桌上堆积着的财宝在火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在长条主桌的旁边,还摆着大小八只长桌,上面无一例外都堆着小山一样的财宝。

“金子,金子!”

“发财了,发财了!”

所有人都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口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抢啊!”,瞬间,所有人全冲了进去,疯了般去抢那些堆在桌上的财宝。

第五十九章 明掘永陵(下)

见到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让一惯就是苦哈哈的朝鲜兵和民夫们眼红得比猴屁股还要红,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军令不军令,一拥而上,将供桌上的殉葬宝物抢得精光。抢的时候可谓丑态毕出,往怀里揣,往裤档里揣,往嘴里塞,总之,身上只要能放的地方统统塞满,有的心眼多一些,害怕出去之后被外面的关宁兵搜查,脑筋一转,也不顾疼痛,拿起金锭子就往屁.眼里塞,完事还要跳一跳,用力夹一夹,真是费尽心机了。

抢完摆在明处的宝物还不够,他们贪心不足,又以刀劈斧砍的方式将塔克世的棺墓打开,那满棺的金银珠宝更是灿灿莹莹。朝鲜兵和民夫们又群起向棺里扑去,将棺内珍宝劫掠一空。

抢掠中,塔克世尸骸被扯出棺外,在争抢尸身宝物中,尸首被分拆,惨不忍睹。有数名朝鲜军官为争夺宝物互相残杀,死于地宫内。

民夫们在撬动棺木时又发现一个地洞,复又将地洞宝物抢光。然而就在他们为这些宝物疯狂时,墓室外却突然响起火铳声,“嗡嗡嗡”的震得人耳膜都要聋了。

被火铳声惊醒的朝鲜兵和民夫们惊讶的望着墓室外,只见一排排的火铳正指着他们,地上已经躺了几十个中铳的人,正痛苦的哀叫着。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有反应快的朝鲜兵当即就叫了起来,余者也慌忙扔掉手中的财宝,跪在地上乞求饶命。

然而那些手持火铳的关宁兵却毫不同情之色,再次点燃了火绳。

“砰,砰,砰”

又是一阵铳声后,墓室内满是黑烟,火药的味道呛得人鼻子难过。

“他娘的,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赵果一边骂着从一名死去朝鲜兵怀里摸出一把珍珠,一边怪笑着对跟在后面的金大中道:“你做得很好,这些归你了!”说着就将那把珍珠塞到金大中手中,喜得金大中连连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嗯,只要你好好干,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赵果满意的拍拍金大中,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眉头一皱对外面的士兵们喝道:“把东西全搬出去!”

一名总旗请示道:“千户大人,这些尸体怎么办?”

赵果嘿嘿一笑:“就让他们长眠在这里吧,他娘的,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够死在这么好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沾些龙气,让他们子孙中出个皇帝啥的。”

说完也没兴趣去看那些金银财宝,只让部下快点动手,将这显陵里的所有宝贝全搬到地上去,好重见天日。

………….

塔克世的显陵被盗后,赵果又命挖“肇祖原皇帝”猛哥贴木尔陵、“兴祖直皇帝”福满陵、“景祖翼皇帝”觉昌安陵。挖法与前一样,也是用炸药开墓道入口。士兵们进去后,同样将墓内宝物*一空,因为有显陵的教训,这次参与取宝的朝鲜兵和民夫们没有人敢再起贪念了,老老实实的将东西捡出墓外,堆积在大红门外的陵道上,等候装车运走。

就这么在永陵上挖了四天,才算把康熙的几个直系祖宗墓给掘光,赵果可能是盗墓盗上了瘾,竟然还想挖努尔哈赤叔叔、伯父的陵墓,不过听库满说这些人墓中没有什么值钱的随葬品,这才打消念头没有下手。

塔克世和觉昌安等康熙的祖宗尸首早已腐烂,只余头骨和骨头还有一些毛发在,本来显陵中气候最是干燥,所以塔克世的尸体保存的还算完整,初看上去像是干尸,可惜在朝鲜兵和民夫们抢夺金银时给扯得四分五裂,已经不成样子。最后,几座陵中的骨头全部被捡了出来用一块大布包裹起来,原是准备一把火烧了,不过赵果想这些人都是康熙的祖宗,现在自个把它们刨了出来,也算是扬眉吐气的大事,所以得把这些骨头带去给大帅看看,叫弟兄们都看看这满洲祖宗都是啥样,虽说都烂了,有的干脆就剩几根骨头,不过总是他康熙的老祖宗不是。

经初步统计,从四座大墓中盗出来的金子有一万七千多两,白银五万多两,另有金花扁镯、红碧瑶豆、金镶执壶、金佛、珊瑚佛头塔等二百五十余件,各式东珠一千四百多颗,金佛、翠佛、玉佛等三百六十多尊。金镶镯、红宝石、蓝宝石、碧玺、汉玉环、翡翠、红珊瑚龙头、花珊瑚豆、玛瑙双口鼻烟壶、白玉鼻烟壶等300余件。陪葬金甲人、金马车、各式刀剑有千余件,另外还有一些说不上名的宝贝,价值不可估量。

“他娘的,不虚此行啊,不虚此行啊!”

赵果不必知道堆在眼前的这些财宝到底值多少,单是那些金银就够让他惊叹了。大喜之下,让孙武和武三峰赶紧装车,一件也不拉的运回去。

这么多宝贝运到大帅面前,大帅怕是要乐坏了吧!有了这些个宝贝,咱们关宁军可是大发了,这得能养多少兵啊!

赵果兴奋的直搓手,直到部下来请示那些还押着的永陵官员和清兵怎么处置时,才从兴奋当中回过神来。

“统统杀了,留着做什么?”

总旗刚要去执行命令,赵果却又叫住他,嘴巴一歪:“也别费事了,把他们全押到显陵地宫里,然后给我把入口炸塌!”

这是要活埋了!总旗嘿嘿一笑,重一点头,便带人去执行命令去了。

赵果又去看这些财宝装车,瞥见库满站在那儿一脸害怕的望着自己,不由对他轻笑一声,然后扭过头去对身后的卫兵低声吩咐道:“把这小子也押到显陵地宫里去,让他和老婆孩子呆一块去。”

“是,千户!”

卫兵闻言立即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架起库满便往显陵方向去,那边党务礼和永陵官员还有那几百兵丁旗人也被驱赶着往显陵去。等到被全部撵进地宫,看到外面的贼兵在埋火药时,他们才如梦初醒,叫喊着要冲出来,却被长矛剌了回来。随后,就听轰的一声,眼前再也不见一点光亮...

财宝全部装好后,足足装了八大车,赵果立即下令出发,与师团长主力会合。

临行前,高丽联队奉命在永陵放起大火,熊熊大火中,关外在大陵之首的永陵顿成一片废墟,大火足足烧了七天七夜才停歇下来,事后有胆大的各族百姓偷偷潜到永陵来,却是再也见不到一幢完整的建筑,象征皇权的大红门也只剩下两根被烧得乌黑的木头。

第六十章 赎骨(上)

八月初二,后卫师团第四、第五联队奉命向锦州开拨,于锦州城西十里处遭遇清一等公,镶黄旗汉军都统佟国纲所领前锋、骁骑、护军三营兵马,后卫师团力战不支,遗尸千具,向北退去。佟国纲部趁势追击至黑山、清河,斩杀数百人方止,后转道东南疾奔盛京而去。

八月初三,骑兵师团突袭开原驻军,激战半日,陷开原,俘虏开原城守尉三官保以下清兵三百六十人。

八月初五,近卫师团至梅河口向南挺进至铁岭,至此,盛京西北尽落关宁之手。

八月初八日,前卫师团经吉林乌拉、那尔轰、柳河、永陵进抵抚顺,抚顺守将桐柏弃城而逃。当日,抚顺失陷。

八月十日,前卫师团与关宁主力会师于盛京西北清原镇。

接获后卫师团于锦州战败军报后,赵强即令后卫师团收缩,移师武峰、彰武,确保打牲乌拉安危,并急令后方乌尔愣再抽三千人补充后卫师团。

……………

八月初二,陕西急报,满洲正黄旗都统,原礼部尚书,抚远大将军图海病故。

康熙闻讯大惊,即命吏部满尚书科尔坤、一等侍卫董安澜往西安祭茶酒,赐银三千两及蟒缎鞍马。谥文襄,以其子诺敏袭爵三等公。

初四日,康熙御诗一首祭图海,诗曰:两朝密勿重元臣,秉钺登坛西定秦。钟鼎功名悬日月,丹青事业画麒麟。

图海临死前,向康熙呈遗折,言今天下能平关外罗刹贼军者,唯周培公一人也。

初五日,一等公佟国纲报捷,于锦州击贼军主力,杀敌数千,掳获无数,贼军已往北退去。现已挥师赶赴盛京,听候康亲王杰书统调。

闻捷报到,康熙大喜,召兵部尚书、大学士明珠于南书房见,催问周培公下落。

明珠回道湖北巡抚派人加急快报,周培公下落不明。

康熙闻之大怒,责明珠速派人文传布告于各省,务必寻到周培公。

……….

抚命大将军、康亲王杰书于七月二十一日抵盛京,到盛京后即召盛京六部、将军、都统会议,因圣旨令其不可轻举妄动,故杰书未敢领军北上平乱。按圣意收缩北面兵力,防守盛京。其间,盛京将军安珠瑚请杰书发兵援救吉林乌拉,却被杰书以圣旨未到,敌情不明,不可草率为由拒绝。

初七日,佟国纲率五千京营人马赶到盛京,按计划,科尔沁及察哈尔、喀喇沁、翁牛特、巴林诸部兵当于十五日前赶到盛京。各部兵马到齐后,即为大军出战之日。

吉林乌拉失陷消息传至盛京时为八月初三,闻新柱战死,乌拉失陷,康亲王杰书悔恨万分,然事已至此,悔之无用,急传令抚顺守将桐柏,令其统兵进赴永陵,以防永陵有失。并调正黄旗协领禄海率一千兵进驻永陵。

初六日,抚顺急报,贼军已至永陵,正向抚顺开来。康亲王杰书急令禄海率兵阻敌。

初七日,探马来报,抚顺已失,守将桐柏不战而逃,下落不明。

杰书大怒,急令盛京将安珠瑚统前锋、护军一部并三千盛京兵马夺回抚顺,安珠瑚出城不过三十里,杰书又遣人将他召回。

安珠瑚不明白康亲王为何令行不一,急赴盛京询问,却被告知葛尔丹已经从漠北南下,察哈尔、科尔沁诸部向朝廷告急,漠南兵马已无法前来盛京。现盛京三面临敌,情势不妙。

初九日,有溃兵及难民往逃盛京,言之永陵被贼军纵火焚烧,杰书、安珠瑚、佟国纲等人闻言震惊万分,急派探马北上查探。

十一日,康熙得知吉林乌拉失守,葛尔丹统六万铁骑南下漠南,意与贼军合兵一处往攻盛京,情急之下责各八旗都统衙门征调京中旗人男丁,计征一万两千人由信郡王鄂扎统带援救盛京。

大学士高士奇奏请调陕甘绿营兵马出关平乱,廷议未果。

十二日,康亲王杰书盛京急报永陵被贼所焚,康熙闻言,昏厥过去,醒后捶胸哀号“列祖列宗啊...列祖列宗啊...孙儿不孝啊,孙儿不孝啊...”

当日,宫中传旨,调两广、陕西、甘肃诸省驻防八旗兵七千三百人北上平乱。

…………

清原,中军大帐,人头攒动,声音鼎沸。帐外旌旗飞扬,战马长啸。

前卫师团与主力会师后,将领们久别重逢,不胜感慨,互叙离别之情。听闻前卫师团刨了永陵,一把火把个永陵烧个精光后,连同赵强在内的近卫、骑兵诸将俱是大吃一惊。

胡旺将取之永陵财宝尽数献上,满满八车在中军大帐外一字排开,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看得赵强也是直了眼,暗道没想到永陵里竟然陪葬了如此多的财宝,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当真是孝顺得很。

开掘永陵之事,赵强先前曾想过,但准备将其与盛京城外的福陵、昭陵一同开挖,以断满清“龙脉”,正告天下清廷气数已尽。但没想永陵却被胡旺他们这般就给盗了,不仅把财宝取个干净,还一把火给烧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彻头彻尾的盗墓行为。

然此行为毫无政治意义,纯碎是为财富与泄.欲而来,故赵强心中有所不满,但再一思索,已然挖了,难道还要因此怪罪这些部下不成。当下释然,寻思努尔哈赤的福陵和皇太极的昭陵不还在盛京吗,真要用“断龙脉”这一手段来打击满清,使关内汉人震动,有这二陵足以,永陵虽尊,却是远了,不及福陵和昭陵这般意义重大,盗了就盗了,有什么打紧的。

见一大车上放着一包裹,赵强奇怪,命人将它取来,打开一看,却是四颗头骨及一堆人的残骸,不由疑惑,问胡旺:“这些骨头是谁的?”

胡旺忙让赵果给大帅指出骨头的分属对应的都是哪些人,但都混在一块,赵果如何能分辨出来,用脚在一头盖骨上踩了踩,随口说道:“都混在一块了,也不知哪个是哪的。不过有一点末将可以保证,这些骨头可都是康熙的祖宗的,如假包换!”

赵强点了点头,没有兴趣去看这些死人骨头,抬手示意卫兵将这些骨头拿到一边去,赵果见状,便道:“大帅,康熙祖宗的骨头弟兄们看也看过了,也没啥意思,末将这就让人拿去一把火烧了!给他来个挫骨扬灰!”

赵强不置可否,赵果以为大帅默许,便让两个卫兵拎着布裹准备抬去烧了。

卫兵们刚要去拎,却听赵强说道:“别烧,本帅倒是想起来,这些可都是宝贝,一把火烧了未免太可惜。”

“大帅的意思是?”赵果和众将不解的看向赵强。

赵强微微一笑,吩咐道:“派人到盛京去递书…”随手捡起一颗头盖骨掂了一掂:“把这颗头骨带去,告诉安珠瑚,这骨头便是…便是塔克世的,现在本帅悲天悯人,不忍这些白骨弃于荒野,叫他告诉康熙,本帅等着他拿东西来赎他祖宗的骨头,不然,本帅就把他爱新觉罗家的祖宗头骨做成酒器!”赵强不知康熙已派康亲王杰书和他的舅舅佟国纲出关,只道盛京做主的还是盛京将军安珠瑚。

齐壮在旁听了哈哈大笑,补了一句道:“这玩意做成酒器未免大了些,做个尿器倒是正好!”

众将闻言,哄堂大笑。

第六十一章 赎骨(中)

“贼子焉敢如此!”

盛京城内,康亲王杰书拔刀欲砍来递书之关宁贼使,却被一等公佟国纲拦下,劝道:“王爷息怒,此贼子不过一来使,砍了他有何用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奏报皇上,请皇上圣夺!”

“贼逆挖我爱新觉罗祖坟,身为爱新觉罗子孙,如何能受这奇耻大辱!”

望着显祖宣皇帝的头骨,杰书泣不成声,掩面嚎哭。厅内众将官也是声泪俱下,悲愤之中尽显愤慨之色。

“我家大帅说了,要你们以十万金,百万银,三百万石粮食、十万匹战马、十万幅铠甲赎回你们皇帝祖宗的尸骸,期限半月,半月之内见不到这些东西,定将这些尸骸挫骨扬灰!”

奉命携带也不知是谁头骨来递书的陆清望着这一众悲愤的清官清将,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莫名的自豪与痛快感。尤其是康亲王杰书那如如丧考妣的痛心之色更让他觉得舒服。

曾几何时,陆清痛恨关宁军的残暴,但现在,却不知为何,他喜欢这种残暴,当听闻前卫师团派人刨了永陵后,他难以抑制的激动,第一时间便跑到中军大帐去看那些被挖出来的鞑子先人尸骸。那些早已枯白的尸骸与树枝一般毫无看点,但却让陆清越看越是激动,来盛京的路上,更是将这具头骨拿出来左看左看,不时还用匕首伸进去削上一削,脸上常露出满足的笑容。

“贼使休得猖狂,再敢大言不惭,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安珠瑚手下一名参领听了陆清的话,暴跳如雷,冲上前来指着陆清便要叫打叫杀,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动真格的,因为他拿不准王爷是不是真要杀了这贼使。

陆清冷笑一声,不屑的望着这个清将,道:“我既敢来,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有种便杀了我,不然还请闭嘴!省得叫人笑话。”

“你这贼使!我杀了你!”

那参领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伸手便去拔刀,刀刚出鞘,却被将军安珠瑚给叫到了一边。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安珠瑚有些佩服这贼使勇气,也很想将他剁成肉泥,但是要剁了这贼使,贼兵暴怒起来,万一真将皇上先祖的尸骸给挫骨扬灰,那叫他们这帮臣子如何跟皇上交待。

陆清不卑不亢的看了一眼安珠瑚和呆坐在椅上对着那头骨发呆的康亲王,从怀中取出一份文稿,递与安珠瑚道:“对了,差点忘记了,这是我家大帅起兵的檄文,你们一并拿了,可与这头骨一块转呈给康熙,我家大帅说了,我关宁军为堂堂正正复仇之师,今日兴兵于关外,便是要向你们满人复仇,你我两家于这世间只能存一家!这檄文你们送上去,让你们的皇上好好看看,也好知晓我关宁军之由来,省得瞎猜测。”

说完也不待对方有所回应,转头便去,临到大厅门口时,停了下来回头不忘叮嘱一句:“记住了,半月之内你们得有个答复,否则,休怪我家大帅无情!告辞!”

“王爷,王爷!”

眼瞅着贼使目中无人大摇大摆的走人,康亲王和一众大人们却是动都不动,前锋营都统万山心中不岔,拔脚走到康亲王面前,怒道:“末将愿率兵与这些贼兵决一死战,抢回皇上先祖尸骸!请王爷下令出兵!”

一听万山这话,当即十来名将领也一齐向康亲王请战,安珠瑚也是主战的,否则,眼看着贼军尽扫盛京周边,慢慢形成合围盛京之势,叫他这盛京将军如何自处。

杰书心乱如麻,还沉浸在先祖陵寝被挖的痛苦之中,对众将的请战无动于衷,佟国纲见状,上前劝道:“王爷,盛京上下可全看着您呢,眼下不是悲痛之时,还请王爷拿个章程出来。”

佟国纲是皇上的亲舅舅,他说的话还是有用的,杰书听后,面色一动,捧着显祖塔克世的头骨缓缓走到众将中间,额头表筋不住跳动,半响,沉声吩咐道:“将显皇帝颅骨用金盒装之,快马呈递京师。”

“喳!”

当下有两名亲兵过来取下头骨,小心翼翼的捧了出去。

杰书长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据探马报,贼军主力集与清原,有步骑数万,但战力参差不一,多为裹挟之壮丁。”转头看向佟国纲:“佟国公与贼军交手过,斩敌数千之多,由此可见,贼军精锐并不多,故只需打败贼军精兵,余者不战自溃。因此本王与佟国公计议过,定下如下平贼之策。”声音际然一提,喝道:“众将听令!”

顿时,佟国纲与安珠瑚等大小将官俱跪拜在地,听候差使。

“本王亲率前锋、护军、骁骑等营为中军主力,开赴清原,吸引贼军主力来攻!”

“安珠瑚领兵五千出黑山,抄敌后路!”

“佟国公领兵五千佯攻抚顺,诱敌分兵来拒。”

“都统尼音率余兵坚守盛京!”

“喳!”

“王爷,要是贼兵见王爷出兵,毁坏景皇帝他们的尸骸怎么办?”待康亲王命令完毕,佟国纲不放心的问了句,毕竟贼军手中可是有皇上先祖尸骸的,这要是冒然出兵,贼军恼差成怒毁坏尸骸,那可是无法跟皇上交待的。

“嗯...”

杰书眉头一皱,摆手道:“本王领军出征后,遣使与贼军先行谈判,拖住他们,待皇上有了圣意再作决定。”

“也只能如此了。”佟国纲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众将也都下去各自准备。

已用金盒装好的显祖宣皇帝头骨也被紧急送往京师。

...............

京师,紫禁城,南书房外。

“朕小时候在先帝身边,常听他说道先祖创业之艰辛,不想今日,先祖之陵寝却在朕手中被贼军焚毁,朕真愧为爱新觉罗子孙,朕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呢...”

康熙的声音很是虚弱,站在他身边的首领太监陈双喜见皇上被晒得都出了汗,忙悄悄的往边上挪了挪,好替皇上遮住阳光。

“双喜,你挡住朕的光了,朕不怕热,朕心中冷得很啊...”

听皇上这话,陈双喜只觉得心头难受,鼻子一酸,竟然想要流泪,连忙的抽抽鼻子止住,回头轻声说道:“主子,你还是进屋里去吧,太医说你身子现在有些虚弱,得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主子好御驾亲征,把那些掘了咱大清先祖陵寝的贼子们杀个干净...”

康熙听到这话,微叹口气道:“朕这身子骨壮得很,不过是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而已,说起这御驾亲征,朕也想啊,可是他们不让啊。”

陈双喜知道皇上说的“他们”是指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他们,不好随意接口,便想劝皇上还是进屋,外面毕竟晒得很,正要开口,却见小太监三安子毛毛燥燥的跑了过来,路上还撞翻了一盆花栽,气得陈双喜破口就骂:“你毛燥个什么,没见主子在这吗!”

“陈公公,小的...”

三安子顾不得和陈双喜说什么,“扑通”一声跪倒在康熙面前:“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第六十二章 赎骨(下)

“什么不好了?你慢点说,别惊着主子。”

一见三安子这样,陈双喜心一跳,知道外面肯定又出什么事了,不然三安子不会如此慌张。

打在木兰围场得知吴三桂旧部复叛之日起,康熙已经听到太多“不好了”,脸色当即一变,右手食指微微一动,精光一闪,直剌三安子,厉声问道:“什么事?”

三安子被皇上盯得有些发毛,气也不敢喘一下,急急道:“主子,盛京又有急报到,贼子们不仅焚了我大清列祖列宗的陵寝,还将老祖宗们的尸骸给盗挖了出来!贼兵们将显祖宣皇帝的头骨送到了盛京,让咱大清出金银去赎别的老祖宗呢。”

“什么?!”

一听贼兵将祖宗尸骸给挖了出来,康熙本就发白的脸此时变得更是惨白,全无一丝的血色,张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直直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见皇上好像傻了一般,陈双喜吓坏了,忙扶住康熙,轻声叫了一句:“主子?…”

康熙身形一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三安子面前,一把揪住他喝问道:“老祖宗的头骨在哪!”

“主子…主子…”

三安子一阵窒息,手指南边急道:“在…在东华门外,正往南书房来呢。”

康熙闻言松开三安子,默不作声回到长椅边,突然大叫一声将长椅踢翻,然后跟个孩子似的往地上一蹲,掩面痛哭起来。吓得陈双喜和三安子还有几个随侍的小太监慌忙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

奉康亲王之命将显祖宣皇帝头骨送到京城的是正黄旗前锋营都统桂祥,从盛京出发时,就一身白布装裹,人还未到宫城外,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吓得宫城值守的侍卫以为是哪个王爷死了呢。

待知道是送显祖头骨至京,瞬间,宫城内外乱成一团,值守的侍卫处急令内监取白布,顿时,宫里人人披白,哭声震天,惊得正在慈宁宫念佛的太皇太后也坐不住了,急忙派宫女来问,哪个王爷不在了。

大臣们也被宫城的动静惊了过来,一听贼兵挖了永陵,把几位显祖皇帝的尸骸给盗掘出来后,全惊呆了,满大臣们还没开哭,汉大臣已经趴在东华门捶地痛哭起来,哭得是撕心裂肺,好像他们家祖坟被人扒了一样。满大臣们见状,也回过神来,顿时跪了一片,把个东华门外跪得是水泄不通,人人皆在嚎啕大哭。

新晋大学士,南书房行走汤斌哭得是最伤心的,因悲伤过度,竟然晕厥过去,吓得侍卫们赶紧将他抬出人群,七手八脚的抢救,好生折腾一番后,汤斌才回过神来,醒后第一反应仍是张嘴就哭,哭得眼泪哗啦啦的,待到后头,也没泪水可出,嗓子也哑了,便在那干嚎,但却是情深意切,令群臣刮目相看,均道不枉皇上如此破格重用他,汤斌确是忠臣,咱大清的好奴才啊!

索额图赶到东华门外时,群臣们已经哭倒一片,靠前的好地方全被占了,他不好意思让那些正悲伤的大臣们腾位子给他,只好在边上寻个地方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不忘让都克简赶紧通知太子,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好在皇上宣召之前,让群臣和皇上看到太子殿下的悲痛。

明珠这边也没闲着,他一直在兵部和南书房两边跑,忙于调兵遣将,筹备军粮的事,闻听显祖宣皇帝头骨到了东华门外,大吃一惊,顾不得两天两夜没合眼,急匆匆的便赶了过来。当然,他也不忘让人去通知皇长子。到了东华门时,见索额图已经在那,明珠冷哼一声,面容一变,眼泪说出就出,也不往前挤,就在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的哭声很是沉重,且很有规律,甚至叫人听了还有几分音律之意。与周围人的哭声一应一合,抑扬顿挫,煞是好听。

和阿兰泰等人赶来的高士奇见明珠在那正哭着,下意识的便想与他跪到一起去,但念头一转,却是趁明珠不注意,拉着阿兰泰寻了个不起角的角落跪了下去。

就这般哭了有大半柱香,宫里才传来太皇太后懿旨,让桂祥奉显皇帝头骨至乾清宫,宗室王爷、六部满汉尚书、侍郎与大学士、八旗各都统一同入内。

怎么是太皇太后的懿旨?

群臣们都是一怔,很快就联想到皇上的身体,都是心头一重,有资格到乾清宫的赶紧过去,没资格去的依旧留在东华门外痛哭,但在哭声下,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开始谈论起关外战事。有的人甚至想到这永陵被掘,不是断了咱大清的龙脉吗?这龙脉被断,可如何是好?

十五岁的太子胤礽与十七岁的皇长子胤禔都已赶到东华门外,均被内监迎进乾清宫内,余者皇三、皇四子等因年纪尚幼,在各自额娘的带领下都候在皇后的坤宁宫中,嫔妃大多不知发生什么事,这会都担心受怕的,打探消息的太监宫女是一拨又一拨的来回坤宁宫与乾清宫。

.................

“太皇太后、皇上,金盒之内便是显祖宣皇帝的头骨,贼军传书盛京,要咱大清以十万金、百万银、三百万石粮食、十万匹战马、十万幅铠甲赎回肇祖原皇帝、兴祖直皇帝、景祖翼皇帝的尸骸,否则便要...便要...”

乾清宫内,桂祥脸上挂满泪水,泣不成声。

“便要什么?”

见孙儿形神枯萎,精神不佳,人还在恍惚之中,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心中一痛,厉声问桂祥。

“他们便要将祖宗们的尸骸挫骨扬灰!”桂祥说完,哀号一声重重的磕了个头,顿时鲜血渗出,十分的狰狞。

殿中群臣听后先是一片安静,然后一阵骚动,发出惊叫声。老庄亲王顾不得年迈,一个箭步便扑在了那金盒上,将盒子死死的抱在怀中,老泪纵横,一众王爷们见了,都是悲愤莫名,顿时,乾清宫内哭声一片。

博尔济吉特氏心中震骇,望着桂祥那鲜血直流的面孔是呆怔不语。

“朕不杀贼,枉为天子!”

康熙已经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好像是铜铃一样,向前走了几步,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怒声的说道:“朕要御驾亲征,朕要亲手杀光这些贼兵!”

“朕要御驾亲征,朕要亲手杀光这些贼兵!…”

康熙的咆哮声回荡在大殿内,一遍又一遍。

“皇上!”

博尔济吉特氏见孙儿过于激动,忙轻声叫了一下,声音不大,可康熙的动作顿时是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莫名的看着祖母,不知她叫自己做什么。

博尔济吉特氏没有和康熙说话,而是问桂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贼兵何时掘的永陵?”

“回太皇太后话…”

桂祥当下将吉林乌拉失陷和永陵被挖的事情从头到尾对太皇太后说了遍。

博尔济吉特氏听后,凝思片刻,起身走到台阶下,盯着那金盒打量许久,突然轻声说道:“你们怎知这盒内头骨便是显祖宣皇帝的?当年太宗皇帝修兴京陵时,哀家在盛京,多少知道些永陵底细,地宫之秘,一般人不得而知,贼兵是如何打开地宫的?”

“老祖宗的意思是?”

康熙不明白的望着祖母,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边老庄亲王的哭声也是抽然而止,愣愣的望着怀中这个金盒。

“以哀家看,这盒内八成不是取自永陵的祖宗尸骸,哀家想,贼兵还没有这个本事能开得了永陵地宫的门!”

博尔济吉特氏说完扫视一眼群臣,斩钉截铁道:“这盒内头骨定是假的,是贼兵想诳我大清的计策,哼,用一些不知名的人骨就想诈我大清如此多金银,真是贪婪愚蠢透顶!莫说这盒内不是祖宗的,就算是,咱大清也不能拿银子去赎,和这帮贼兵没有什么好说的,哀家就一句话,打!至于怎么打,就由皇上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出了乾清宫,留下一殿目瞪口呆的王公大臣们。

...........

孝庄为博尔济吉特氏死后尊号,本书中采原姓氏。

第六十三章 御驾亲征(上)

“对,打!咱大清还没亡国呢!”

太皇太后前脚刚走,和硕肃亲王富绶,多罗郡王猛锇兄弟俩就叫了起来,富绥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眼中满是怒火。他与猛锇还有大哥固泰可是太宗的嫡系子孙,现在祖宗陵寝叫贼兵焚了,龙兴之地也叫贼兵给占了,这要换做是老百姓家被人扒了祖坟,占了地都晓得要拼命,堂堂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更是要拼命了!

身为嫡系子孙,他富绥和猛锇得把态度表明了,不跟贼军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就不是爱新觉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庄亲王,你还抱着那盒子做什么?!”

看到庄亲王博果铎还抱着那个金盒,富绥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一把抢到手中:“太皇太后都说了,这盒子里的是假的,你还当个宝贝似的捧着干什么!”两手一举便朝地上砸去。

“别!”

博果铎一惊,便要伸手去拦,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听“咣当”一声,金盒被重重砸在地上,一具头骨“咕噜”一下滚到了康熙的脚下,晃了两晃才停了下来。

“假的?…”

博果铎和简亲王雅布几乎是同时抢到康熙脚下,呆呆的望着那头骨,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有些吃不住太皇太后的话是真是假,这要万一这头骨真是显祖宣皇帝的,那富绥这般亵渎可是对祖宗的大不敬,这要传了出去,叫他们这些爱新觉罗子孙如何见人!

“这头骨是假的!”

康熙对于祖母的话深信不疑,见庄亲王和简亲王还有些不信,突然抬起大脚重重的踩在了那头骨上,顿时,早已枯朽的头骨不堪重压,裂成一堆散片。

“啊!皇上?”

博果铎和简布吓了一跳,望着那碎了一地的头骨不知所措。

“假的!”

康熙大声又重复了一声,然后看着群臣扬声道:“前明天子尚知不与贼兵谈,朕岂能连朱家皇帝都不如,传朕旨意,凡我大清臣民,皆不得与贼相通,不受贼之要挟,休说是十万金、百万银,就是一两银子朕也不给他们!”

怒气未息,又问桂祥:“桂祥,关外现在如何了?”

桂祥忙道:“回皇上话,奴才来时,贼军已经到了清原,康亲王兵分三路,欲与贼军会于清原。”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奴才打锦州过时,信郡王正领着人马往盛京去,估摸着这会也应该到了盛京。”

信郡王鄂扎是十四日带着一万两千八旗子弟出的关,因与大军一同出发的还有户部临时调集的八十万石军粮,所以行动迟缓。

听完桂祥的话,康熙点了点头,一眼看见跪在那的明珠,吩咐道:“明珠,你准备一下,朕要御驾亲征。”

“皇上!”

康熙要御驾亲征的念头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打在木兰围场时就有这念头,后来被裕亲王福全和安郡王岳乐给劝了下来,现在听皇上又起御驾亲征的念头,明珠的第一反应是不可。康亲王和信郡王已经领军出关,他们二人带走了京营的全部兵马,后者所带的一万两千人更是从京中八旗征调的,这已经是动了旗人的骨头了。

这要是关外各军都是打的败仗,盛京岌岌可危,皇上御驾亲征也说得过去,但就几天前佟国纲才在锦州打了个胜仗,斩杀贼军数千人,迫得贼军往北退缩。由此可见,贼军也不是难对付,只要统领有方,指挥得当,关外平定指日可待,哪里需要皇上御驾亲征。再说这御驾亲征听着是好,也是大长国威军心,可是这兵从哪来?

直隶、江苏、陕西、浙江四省驻防八旗兵已经奉旨北上,但还要有几天才能赶到京城,两广、山西、甘肃诸省的八旗兵都是平三藩时留在各省的,也都是百战精锐,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赶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哪里来得及!

明珠心中急啊,皇上金口一开要御驾亲征,可是他从哪调兵给皇上出关呢,难不成让皇上带着一帮子侍卫出关平乱不成?

别看大清现在关内一统,国势蒸蒸日上,但底子明珠却是知晓得,别的不说,就说这可战的八旗兵,当初从龙入关的八旗子弟虽说有百万之众,但骨子里早就烂掉了,能用的战兵不会超过三万,三藩之乱时,又战死大半,也就余下一万多能战的驻防在各省,其他的旗人子弟哪里能上得了战场。否则,平三藩也不会用那些汉人绿营兵了,说白了,八旗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八旗,没什么兵能用了!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也没办法说,要是单独和皇上谈,他还敢说出实情,可是这大殿上这么多王公大臣,他哪里敢说没兵用,更不敢说八旗兵不可用!

“皇上,康亲王已经坐镇盛京,信郡王也正带兵赶去,以奴才看,有康亲王在,皇上只管等着报捷的佳音就是,不必御驾亲征。”

“不,有康亲王在,朕本是无须担心,但现在葛尔丹带着他准葛尔的六万铁骑南下漠南,朕就得用心了。他葛尔丹不是傻瓜,无缘无故的怎么就弃了漠北,不辞千里跑来漠南呢?以朕看,他就是和贼军们搭上了线,他是想和贼军平分关外!说不定,他是想学布尔尼呢,把大军开进关内想夺朕的龙椅呢!”

康熙越说越怒:“葛尔丹狼子野心,朕不怕吴三桂的那些旧部,朕担心的是他!先前总是想国库不充实,三藩刚定,百废待兴,不利再大举刀兵,但现在是葛尔丹逼着朕出手,他这是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朕如果不回击他,蒙古诸部如何看朕!再说,漠南诸部是我大清的屏藩,一旦失去漠南诸部,他葛尔丹可以随时带着他的军队跑京师来,在朕的眼皮底下耀武扬威!所以,朕必须要赶在葛尔丹解决漠南诸部之前把贼军收拾掉,否则,可就真是两面受敌了!”

“皇上...”

明珠着急,还想劝,却见康熙大手一挥,根本不让他说话。

“朕意已决,不亲眼看着这些贼军覆灭,朕食不知味,夜不难眠,你准备吧,三天后朕便出京!”

第六十四章 御驾亲征(中)

“既然皇上圣意已决,奴才也不敢再多言,但请皇上明示,三天之内奴才从哪为皇上征调这出关的兵马,又或是皇上是轻骑赶赴盛京指挥康亲王和信郡王的兵马?”

明珠见康熙执意要出关,肃亲王富绥、庄亲王博果铎、简亲王雅布等一班宗室都不做劝阻,恭亲王常宁甚至还有一股兴奋之色,索额图等人也是默不作声,阿兰泰、高士奇他们一干内阁学士也没一个出来附和自己,不由感到一阵心疲,他明珠是忠臣,是能臣,为他爱新觉罗的江山可谓是忠心耿耿,死而后已了。但眼下皇上听不进劝,执意要御驾出征,他无话可说,也犯不着死谏,搞什么头撞御柱什么的。但他得把话挑明了,皇上御驾亲征可以,但这随驾出征的大军从哪来,得让皇上自个说,他明珠不担这个罪,也没法担。否则皇上金口开了,痛快了,三天后怎么办?他明珠怎么办?

不软不硬的扔了个钉子出来,明珠知道康熙不是昏君,圣明得很,只是这会在气头上,听不进劝,但只要冷静下来,肯定会想到以京里情形,这御驾可不是那么好出关的。

御驾亲征,那可不比常人领军,不说仪仗什么的,单是这大军就得是威风凛凛的精锐,步骑怎么着也要数万,如此才能叫御驾亲征。康熙打登基到现在也二十四年了,还是头一次要御驾出征,不但是为了平灭贼军,更是要威摄葛尔丹,甚至要与其决一雌雄,所以不能轻率,一定要有精兵强将才行,所以明珠这个话一说,他也咯噔了一下,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好像京里是没多少兵马可供自己出关了。

“京里现在还有多少可用兵马?”

康熙有些头疼的问明珠,他管着兵部,还兼着正白旗的差事,京里的家当除了他就没人知道了。

明珠知道康熙要问自己,早盘算过了,微一躬身,回道:“除了汉军旗火器营的一千七百兵,只有步军衙门的两千多兵了。”

“才这么点?”康熙呆了一下,“朕年初新建的虎枪营呢?”

“虎枪营新建,按皇上的意思,都是从前锋、护军、骁骑等营中挑选的八旗精锐,所以兵员不多,不到六百之数。”

明珠轻飘飘的一句话粉碎了康熙的期望,果然,一听虎枪营还不足六百兵,康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有些不快的瞥了明珠一眼:“这加起来还没有五千人呢,你这是要朕御驾平贼,还是要朕以身犯险呢?”

“直隶、江苏等省的八旗兵奉旨已经在赶来京师途中,奴才想也就几日的事了,如果皇上缓一缓,当还能再凑五千兵,奴才再想办法凑一凑,总能给皇上凑齐一万之数。”

“等?你叫朕怎么等得了!贼军占我吉林、宁古塔、黑龙江,还焚了我列祖列宗的陵寝,现在更是威逼盛京,一想到被贼军杀害的我大清子民,朕就恨不得立即提剑与贼军血战到底!你到好,不为君父分忧,反劝朕缓一缓,朕问你,贼军可曾缓了,葛尔丹又可曾缓了,罗刹人缓了!”

明珠的话让康熙十分不满,这奴才是越来越不中意了,换做从前,自己只要一个眼神,明珠就能把自个的心思琢磨明白,变着法子替自己去解决,但现在却是软硬要想着法子不让自己出征,当真是可恶至极。若不是现在还用要他,康熙恨不得马上下了明珠的顶戴。

明珠党羽,步军统领席珠见皇上对明珠大发雷霆,忙出列道:“皇上要御驾出征,这大军兵马肯定不能少,但京里的八旗都已经出关,明中堂一时半会也变不出兵来。奴才倒是有个办法,就不知皇上是否肯采纳…”

“哼!”

康熙怒哼一声,视线移向席珠:“什么办法,你说。”

席珠忙道:“直隶境内有绿营兵一万六千,京畿一带也驻有一万四千,加在一起有三万余人,这些绿营兵都是可战的,奴才以为,不妨调他们出关。”

“不成,绿营兵不可出关,是这是先帝在时定下的祖制,朕不能违了先帝。”

康熙二话不说就否了席珠的提议,前几日高士奇也曾提议调绿营兵出关,但康熙左思右思,终觉不行。这关外乃是大清龙兴之地,列祖列宗陵寝所在,也是爱新觉罗家的退路,要是放这些绿营兵出关,万一内中有不轨之人闹事,后果不堪设想,何况现在关外的贼兵多是汉人,难保绿营兵不会和他们私通。再者,一旦调绿营出关,那无疑是向天下昭示八旗无兵矣,南方数省尚有前明余孽活动,如果被他们看出八旗虚实,眼下已从南方诸省抽调驻防八旗北上,万一南方再复乱,当真又是祸事一桩。

庄亲王博果铎听到这里,忍不住走到席珠面前骂道:“难不成咱八旗真的就没有兵可以出关了,需要那些汉人的兵不成!”

席珠有点怕这老亲王,任他指着鼻尖不敢吱声,明珠却是接话不卑不亢的道了句:“回王爷话,眼下咱八旗还真的没什么兵。席珠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吴三桂起兵造反,朝廷不就是用的那些绿营兵嘛。”他这话明里是对庄亲王说,实际却是说给康熙听的,明珠一向就主张用汉将汉兵,以汉治汉,现在各省的提督总兵们多是他一手提拔的,可以说,他明珠的根基不仅仅是朝廷里的这些满汉大臣,更是那些手握重兵的绿营汉将们。

如果皇上同意调绿营兵出关,明珠倒也不反对御驾亲征,因为一直以来,关外的封疆大吏们就不听他招呼,他在关外也没有什么党羽,正好趁此利用绿营兵出关,在关外安插些亲信。

索额图何等精明之人,一听明珠言语有同意调绿营兵出关的意思,忙出来阻拦道:“皇上,康熙十六年时布尔尼自张家口进犯,当时朝廷也是没有兵可调,那时皇上不是让鄂扎和图海尽起京中王公大臣家奴为军嘛,想当初皇上一道圣旨,可是立马就有一支三万人的大军的!现在既然皇上要御驾亲征,不妨再起京中豪奴先行出关,关外还有康亲王和信郡王的两万人马,盛京也有一万多八旗兵在,只要京里再凑个五六万,十万大军唾手可得,何惧他罗刹贼兵和葛尔丹!”

肃亲王富绥闻言第一个站出来附和索额图:“皇上,为了杀贼,我肃亲王府愿出一千奴才!”

猛锇也跟着叫道:“我出五百奴才!”

简亲王雅布见富绥哥俩这么积极,也不甘示弱,情绪激动的叫道:“简亲王府愿出一千奴才!”

博果铎胡子一捏,也叫了起来:“出关平贼,我庄亲王府义不容辞,别的我府上没有,奴才却是多得很!皇上,我把名下旗丁包衣奴才全献出来,我庄亲王府出三千人!”

此言一出,不但康熙动容,群臣也是大惊,知道庄亲王府底细的都暗叫了声“我的乖乖!“,老博果铎这是下血本了,因为他庄亲王府名下的旗丁和包衣奴才总共也就三千多人,这一下可就算全献出来了。

“皇上,臣弟愿出两千人!”恭亲王常宁一看风头全让别人抢了,他这皇弟却没表示,忙急着就报了数。

“奴才愿出三百人!”

“奴才愿出五百人!”

“......”

几位王爷一带头,哗啦一下大殿上人声鼎沸,一个个争着把府上的奴才献出来充军,但都是些满洲王公大臣,汉大臣们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没人吱声,因为他们府上可没什么包衣奴才。倒是有几个汉军旗的官员跟着凑了热闹,你出三十,他出五十的。

康熙见一众王公大臣们如此为国,为朝廷,为自己分忧,大喜之下,兴奋连连的对明珠道:“你看,这大军不是有了吗!”

明珠没想到这些王公们竟然会想到康熙十六年的旧事,听他们报的数,凑个五万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加上火器营和步军衙门、虎枪营,以及明后天最先赶到的直隶八旗兵,六万人的大军就能凑上。

原先是想让皇上知难而退,打消御驾亲征的念头,但现在兵马有了,明珠不知如何再劝了,见康熙如此兴奋,也只能暗自苦笑一声,应道:“王爷们如此为朝廷分忧,奴才也替皇上欢喜得很。”

第六十五章 御驾亲征(下)

“大军有了,朕还缺一位良将,嗯…对了,明珠…朕问你…”

王公大臣们争相报国让康熙很是激动,搓手连连,龙颜大悦,想到兵马有了,但这大将还缺,忙又问明珠:“找到周培公没有?朕急着要用他!”

明珠闻言,面露苦色:“皇上,寻周培公的布告都已经发出去了,但一时还没有音信。三五中文网

“还没有找到?!”

一听还没有找到周培公,康熙有些急了:“天下就这么大,他周培公难不成就真躲起来不愿见朕不成。”顿了一顿却是又道:“朕了解周培公,知道他不是那种计较名利,不愿替朕分忧的人,只要朕召他,他一定会来帮朕,明珠,你马上再派人找,朕相信周培公,只要他没死,肯定会来见朕!”

“是,皇上!”

明珠见康熙对周培公如此看重,心里有些酸意,但现在御驾即将亲征,那些私人恩怨还是先放一放的好,还是把周培公先找回来再说吧。

这边仍跪着的桂祥却突然开口道:“皇上,周培公的下落奴才倒是知道,只是…只是…”他不敢直说周培公已经被贼军拿来祭旗,犹豫之下拿眼看着康熙。

听桂祥说知道周培公下落,康熙惊喜之下便想知道周培公现在何方,但桂祥吞吞吐吐的,让他好不恼火,斥道:“什么只是不只是的,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是,皇上。”

桂祥不敢犹豫,但也不敢直说,便将贼军的檄文捧在手上,对康熙说道:“这是吴逆贼军造反所用檄文,奴才一并带了过来,还请皇上圣览。三五中文网”

“拿来!”

贼兵还有檄文,康熙一怔,上前两步将那檄文取在手中看了起来。

“盖闻唐虞揖让,固称上古之圣人。而汤武征诛,亦系中天之景运。汉鼎已迁于新莽,刘文。亦复中兴。徽钦既虏于金人,宋康王依然反国…先帝大周昭武,仰观俯察,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率文武臣工,共襄义举,甲寅年正月元旦寅刻,推奉三太子,郊天祭地,恭登大宝,建元周启,檄示布闻,告庙兴师….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本帅幸甚,天下幸甚。”

康熙看得很用神,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将这檄文看了下来,看完之冷,冷笑一声,对众臣道:“反贼之中也有能人,知道为自己正名,立于道义高处,可惜,再如何粉饰,终是一帮无君无父的叛贼!”又问桂祥:“周培公呢?”

见桂祥眼神闪烁,康熙有些惊疑,沉声道:“你莫要告诉朕,这檄文乃出于周培公之手?”

“不,不是。”

见皇上误会,桂祥忙摇头咬牙实情禀道:“皇上,周培公已被贼军所害!”

“啊?!”

一听桂祥这话,殿中“啊呀”声四起,康熙也是脸色一变,失声道:“周培公死了?”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周培公已于数月前被贼军杀害!”

桂祥当下将贼军杀周培公祭旗一事详细说了出来,听得殿中众臣是唏嘘一片。明珠原本是惊讶,不敢相信,但听到后面,也是脸色一动,莫名之悲涌上心头。他虽不喜周培公之清高,但对其本事还是佩服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法子排挤他,皆因怕其威胁自己地位。现今阴阳相隔,人各东西,倒是对当年之事有些愧疚了,这会却是真心痛失周培公了。

索额图却是暗道难怪寻不到周培公,原来周培公已经被贼兵害了,倒是可惜了。转念又寻思,皇上要御驾亲征,那京里肯定得太子监国,如此一来,自己肯定要留在京里的,但那“良将”又要寻何人来担当呢。一颗心已不在殿中,而是飘到了不知哪里。

康熙震惊之下仰天大呼“周培公!周培公!”悲痛之音绕于大殿,震骇人心。

朕知道你不会负朕!朕知道你不会负朕!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南书房初见时情形仿佛昨日一般那么熟悉亲近。

悲痛之下,康熙心乱如麻,久久不语,半响,方开口道:“传旨,授周培公轻车都尉一职,着湖北地方寻其子侄袭之。”

索额图掌着礼部,闻旨意忙应了一声:“奴才领旨!”

“朕出关后...”

周培公已死,康熙心伤之下却未失了分寸,强忍住心头哀戚,缓缓看向殿首的太子,轻声唤道:“太子,你过来。”

“父皇!”

太子胤礽见父皇叫自己,忙快步上前跪倒在阶下,极为孝顺。

群臣见皇上叫太子,都明白皇上要做什么了。皇帝出京,太子监国再正常不过,因此,除了明珠心里不是味,众臣都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唯皇长子,年方十七的胤禔妒忌难耐,又是委屈又是心酸。

康熙慈爱的抚摸着胤礽,和声问道:“太子,朕问你,朕走后,你能当得了朕的家吗?”

胤礽一惊,不加思索便脱口道:“儿臣已经长大,愿为父皇分忧!”说完将胸膛挺了挺,以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可以为皇父分忧了!

“好,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子孙!”

康熙见儿子如此懂事,朕心甚尉,当下扬声传旨:“朕出京后,由太子监国。”说完看向跪在那的索额图,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续道:“着索额图、阿兰泰、张玉书留京辅助太子。”

索额图闻言大喜,忙和阿兰泰、张玉书三人出班再跪:“奴才领旨!”

康熙又宣旨道:“肃亲王富绥、简亲王雅布、明珠、佛伦、葛思泰、席珠、李之芳等人随朕出关!在京八旗各都统衙门骁骑校以上武官俱随朕出关平乱!”

“太仆寺速调良马,工部备精良军械,户部发八旗子弟饷,并责各地速征军粮于御前听用。”

“着平寇大将军、安郡王岳乐统土默特诸部兵马会科尔沁兵抵御准葛尔部。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统领察哈尔、喀喇沁、翁牛特、巴林诸部兵共抗葛尔丹!待朕平定贼兵即再征葛尔丹!”

宣完一系列旨意后,康熙下令众臣退下,责各王公大臣速发豪奴与通州大营,兵部遣良员统调,待三日后随御出征。

第六十六章 坤宁宫

群臣散了之后,康熙叫来首领太监陈双喜,吩咐他道:“你马上派人到裕亲王那走一趟,告诉他朕已经决定御驾亲征,让他不必再劝,告诉他,朕出征后,他不但要养好自个的病,太子这边他也要多照看着点。35zww.com”

裕亲王福全打从木兰回来后,就不知生了什么急病,上吐下泄的,在府里已是躺了小半月了。但也幸亏福全病了,否则在他的力阻下,康熙不定能一遂自己心愿御驾亲征。

若说这世间有两人能够劝动康熙改变心意,一个便是坤宁宫的太皇太后,另一个则是福全这个大哥了。康熙一向尊敬自己这位“愿为贤王”的长兄,对他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但关外的贼乱实在是让他揪心,尤其是永陵被焚更让他怒不可遏,贼兵以假骨勒索让他的怒火顿时被点燃,发誓要亲自领军荡平这些贼寇,还关外一片清平,让祖宗陵寝不再受贼人所扰,护满洲基业万世不倒。他已是铁了心的要领军亲征了。

太皇太后发了懿旨,要打,康熙定然是要打,不仅打,还要狠打,往死里打,叫贼兵们知晓厉害,叫葛尔丹和罗刹人看看,大清不是无兵!大清更不是好犯的!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裕亲王府传话。”

陈双喜点头应下,便要去裕王府传话,临走不忘多问句:“主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王爷的吗?”

康熙盯了陈双喜一眼,淡淡说道:“告诉他,看着点索额图,朕放心不过他,朕走后,九门这一块不能落在索额图他们手里。太子虽说已成人,但毕竟涉事未深,没什么处事经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裕亲王看着,朕这心里也踏实,索额图闹不出什么妖娥子来。告诉他,就说朕说了,朕不在,京城不仅仅是太子监国,他裕亲王更说了算!”

陈双喜闻言,心中一惊,忙低头应道:“是,主子!”

这边有杂扫小太监们将那碎了一地的头骨用簸箕扫了起来,一小太监过来请示:“主子,这些骨头怎么处置?”

“丢了!”康熙厌恶的扫了一眼那些头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与宫里的污秽之物一块丢了。35zww.com”

“是,主子!”

小太监忙领命去将碎骨丢出宫去。

见陈双喜还站着,康熙催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裕王府。”

“奴才这就去。”陈双喜忙躬了一躬,缓步退出殿外,便奔裕亲王府而去。

待他走后,康熙吩咐太监们:“摆驾,朕要去老祖宗那。”

………

“都别哭了,他奶奶的,嚎什么丧!都停了,都停了!”

东华门外,群臣们还在哭成一片,不过明显声音已经弱了下来,毕竟哭了这么长,哪能一直嚎下去。急着要回府忙着包衣奴才从军的肃亲王富绥没好气的骂了一通,吓得那些还在啼哭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肃亲王这是发什么疯,他爱新觉罗家的祖坟都让人扒了,祖宗头骨送到京了,自己不悲痛,怎还拦着不让臣子们表一表心意呢。

待随后出来的官员们说道那头骨是假的,皇上已经决定三日后御驾亲征后,官员们瞬间换了个脸色,叭叭的全起来了,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灰溜溜的全散了。倒是大学士汤斌不知是激动过度,还是代入太深,仍在那有气无力的抽咽着,被随后出来的简亲王雅布一脚给踹得老远。

“再他娘的嚎,本王就扒了你家祖坟!”

.............

“老祖宗,皇上来了。”

正在坤宁宫寝宫后佛堂中念佛的博尔济吉特氏得宫女通报,晓得康熙来了,忙将念珠搁下,在宫女的搀扶下轻步走了出去。

一见太皇太后,康熙忙要跪下请安,却被博尔济吉特氏拦下了。

“咱祖孙不要行那些虚礼,皇上,你快起来吧。”

“给老祖宗请安是孙儿的本份,这礼不能免。”

康熙执意行完礼才起身,上前扶祖母坐下,说道:“老祖宗,孙儿已决定御驾亲征了,三天后孙儿便出京,已让下面去备办了。”

“朝廷的事,皇上自己看着办就行。”

博尔济吉特氏慈爱的看着康熙,示意宫女将冰镇好的莲子羹给皇上盛一碗来。朝廷里的事她一向是不过问的,尤其是皇上亲政之后,她更是不问了。皇上如今大了,朝廷的事他自己有办法,也有这个本事去处理,要她这个老祖宗瞎掺和什么。她可不想跟前朝那些妇人一样,以妇人干政,叫史家们笔下写不得好,也让儿孙们心里记恨。

喝了几口冰莲羹后,康熙将碗放下,笑着说道:“老祖宗这儿的羹就是好吃,比御膳房的要好多了。”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笑道:“皇上喜欢喝,等会叫奴才们给皇上送去一些便是。”说做就做,当下让宫女们去给皇上多备些莲子羹下来,等会直接送到乾清宫去。

康熙这边心里暖和,从小到大祖母最是疼他,现在祖母年纪大了,身为孙儿更是要百倍孝敬于他,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对了,那金盒里的头骨皇上如何处置的?”博尔济吉特氏吩咐完宫女后,突然随口说了一句。

一听祖母提到那假头骨,康熙忙道:“孙儿一脚将它踩烂,叫奴才们丢掉了。”

“啊?!”博尔济吉特氏闻言手一抖,怔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康熙。

“老祖宗怎么了?”康熙被祖母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事。”博尔济吉特氏脸色变换,迅速恢复镇定,看着康熙微微一笑:“丢了就丢了吧,对了,皇上既然决定御驾亲征,哪想必要忙的事情很多,你这就去忙吧,我这没什么事。”

“老祖宗真的没什么事?”

康熙见祖母脸色有些白,不放心的问了句。

“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不必了,皇上回去吧。”

博尔济吉特氏故作笑容,抬手示意康熙不必管自己,叫宫女搀着自己又进了佛堂。康熙见状,只好摆驾回了南书房。

列祖列宗在上,博尔济吉特氏并非不孝,乃不得已所为,我不能让贼兵以祖宗尸骸要挟皇上!咱大清绝不能授人以柄!列祖列宗要怪,就怪我吧,皇上他不知道...

佛堂里,博尔济吉特氏喃喃自语着,满脸忏悔。

第六十七章 通州大营

通州大营,原正红旗驻防兵大营,康熙十三年为前锋营驻屯地,自前锋营兵奉命开向关外后,大营便空无一人,只有十来个清扫的老军士住在里面。但现在,从京里涌来的几万豪奴再次住满了大营,人叫马嘶的好不热闹,若不是大营辕门口飘扬的军旗,外人还以为里面是骡马行或者菜市场呢,谁能想到这几万横竖看起来都不像是兵的汉子们竟然就是要随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

这些豪奴大多是京里王公大臣府上,所以他们沾染了不少主子的跋扈脾性,聚在一起时,常互相攀比身份,这个说是奉国将军府上的,那个就说是镇国将军府上的,旁边的又有人说是多罗郡王府上的,还没等他摆谱,亲王府的人就来数落他们了。

打狗要看主人面,当奴才的更是要以主子身份说事,所以,整个通州大营里最吃香的便是各家亲王府上的人,甭管干什么,都得紧着他们先,吃饭如此,睡觉也是如此,甚至上毛厕更是如此。如此倒让管营的官员轻松不少,无须他们多加干涉,只待皇上御驾到便可出征了。

连着三日,京里一共涌来了五万零三千四百六十名旗丁和奴才,他们中有数千人以前跟随过信郡王鄂扎和抚远大将军图海出征过察哈尔布尔尼,所以也可以说是精兵强将,战斗力极其强悍。

各家府上的人都由各家府上的管事统领着,有的王爷府上更是派了侍卫、有品级的王府武官来统带,所以虽然乱,但也倒不是全无秩序。加上步军衙门的两千多兵在头一天就赶来维持,因此倒没出什么大的乱子,一切还算是井井有条。

不过大多数旗丁奴才们在京城里都已成家立业,谁愿意豁出命去打仗啊?因此除了那些王公府上的奴才们指着从军给主子挣面子,替自己攒个军功外,大多数奴才们心里都是不大乐意的。不过圣意难违,主子那里那难违,既然摊到自己头上了,说什么也要提着脑袋去拼一把了。不过听那些参加过康熙十六年出征察哈尔的人说起那次出征收获的,人人心动,尤其是听说得胜班师回朝后,朝廷的赏赐十分丰厚,他们或多或少的也多有了些期盼,俱是盼着这次随皇帝出征也能搏个富贵回来。

负责组建通州大营的是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还有兵部的两个满汉侍郎,工部和户部都有派员来协调,粮草和军械源源不断的向大营运来。在步军衙门的调派下,按照名单一一派发了下去。

八月十六日,在京八旗骁骑校以上将佐三百二十五名全部抵通州大营,各自熟悉所带兵马。

八月十七日,直隶驻防八旗兵两千四百名在都统额尔泰的带领下赶到通州大营,同日,山东八旗兵一千九百人也赶到通州大营,领兵的是济南将军满洲镶蓝旗都必齐,所部一千九百皆为骑兵。

八月十八日,一身戎装的康熙在肃亲王富绥、简亲王雅布、大学士明珠、尚书佛伦、葛思泰、步军统领席珠、李之芳等人的簇拥下自京里抵通州大营。汉军旗火器营与虎枪营为御林军一并到达大营,领侍卫处一等侍卫十人,二等侍卫二十五人,三等侍卫及蓝翎侍卫五十八人御前听用。

香案早已摆好,康熙也不多说,踏上高台豪情壮志的看着大军,扬声道:“关外乃我大清祖宗龙兴之地,陵寝所在,今有贼军勾结罗刹匪人兴兵关外,杀我旗人,侵我土地,朕今率尔等出关平乱,望尔等能够扬我大清国威军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将官的带领下,六万大军跪拜在地,三呼万岁,声震大营内外,一片肃然。

接着康熙又告祭天地,上香完毕祈祷完毕后,太子在礼官的带领下跪在康熙面前,将酒杯高举过头,大声说道:“儿臣敬请父皇满饮此杯,愿父皇此去旗开得胜。儿臣将遵从父皇之命,在京督办粮草,静待父皇捷报!”

康熙见太子激动得脸都红了,也不免动了真情。他接过酒樽:“好,这酒,朕用了!太子,你留守京师,责任重大,凡事都要与众大臣商议,不懂就多问,不会就多学,切不可刚愎自用,更不可胡乱行事,知道吗!”

胤礽重一点头:“儿臣知道,父皇放心!”

“索额图!”康熙又叫来送行的索额图。

“奴才在!”索额图上前三步,跪倒在地。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朕不在之时,朝政委于太子,你与太子有教诲之责,更有血缘亲情,望你竭力辅佐太子,不使朕在前方分心。”

“奴才定不负皇上圣托!”索额图重一磕头,心中激荡一片。

“嗯。”

康熙一扫披风,将太子扶起,叮嘱道:“裕亲王身体不适,朕走后,你要常去他府上探望,裕王与朕乃手足兄弟,你须视裕王与朕一般,执子侄之礼,切不可因是太子,而自高自大,明白吗?裕王说的话便是朕的话,你要用生听,好生记,努力学,明白吗?”

胤礽又是重一点头,坚定道:“儿臣谨遵圣谕,请父皇放心!”

“好,时辰已到,朕这就出关平乱去了!”

康熙大叫一声,对一众文臣武将道:“此去平贼,许胜不许败!大军一出,军纪严明,有犯地方者一律军法从事!有误军机者,立斩!你等皆是朕之股肱之臣,大清之柱石,朕不希望你们中有任何一人出事,明白吗!”

众臣忙再跪齐道:“奴才(臣)等明白!”

“出征!”

康熙右手一抬,顿时,隆隆炮声响起。龙旗飘荡,鼓乐高奏,康熙翻身上马,率领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山海关进发。大军计有骑兵九千,步军四万八千,三千炮队,至山海关,又有京畿、直隶随军民夫七千人随同出关。

此时,远在清原的赵强对康熙御驾亲征一无知晓,他正忙于应付对面的康亲王杰书。

第六十八章 兵行险招(上)

后卫师团在锦州为佟国纲部击败退往黑山一线后,关宁军截断辽西走廊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因为真正能打硬仗的只有骑兵与近卫两个师团,如果分兵再攻锦州,则用于盛京的兵力将会大幅缩减,并且与正面之清军相比,没有兵力优势可言。一旦丧失在盛京周边的兵力优势,关宁军无论是围盛京还是退保宁古塔,都将陷入进退失据,前后两难的境地。

左铭南的战报上说后卫师团第四、第五联队与清军在锦州城外遭遇,至退往黑山时,二个联队损员大半,只有不到五百兵,损失兵力达三千。而整个后卫联队在尚阳堡改编扩建时只有五个联队,每联队一千八百兵,共计9000人。现在一下子被打废两个联队,这等于后卫师团已经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虽经预备役师团抽调三千人补充,但战斗力和军心士气已经明显不如之前一路凯歌时那么高昂了。可以说,整个后卫师团除了老底子一二联队外,其余三个联队担当运粮队比担负独当一面的军队使用更恰当些。

左铭南战报上有提,第五联队三百多兵退到黑山时,当夜就逃了大半,只余三十多人,由此可见锦州战败对于这些新附军的打击有多重。现在整个后卫师团都笼罩着失利的氛围,先前南下的乐观已是荡然无存,人人心中无底,不知道胜利还会不会再眷顾关宁军。

有关后卫师团战败的消息赵强已经下令封锁,不使外漏,以免动摇军心。他自己也反省了锦州战败的原因,归结起来就是因为他急于求成,以致在没有骑兵师团掩护下,就让后卫师团孤军南进,结果迎头碰上佟国纲所领的前锋、骁骑等清军精锐骑兵,以后卫师团这种纯步兵、甚至没有配备火铳、且有三个联队是新建的情况下,自然难以抵达清军骑兵的进攻,能活着逃回来几百人,已经算不错的了。

与前卫师团会军于清原后,赵强立即下令左铭南守住黑山沿线即可,倘若清军大举来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往打牲乌拉,总之,绝不与清军做无谓的消耗战,尽可能的拖住他们一部分兵马就可。

康亲王杰书率领的大军是八月十四号出的盛京,十六日抵铁岭,十七日即推进至清原,与关宁军隔河相望,当日,杰书便向关宁军派出使者,要求赎回永陵尸骸。

因为后卫师团失利,已不能承担进军辽西走廊的任务,所以赵强现在手头可用兵只骑兵师团六个联队9000人,近卫师团七个联队12600人,再加上胡旺从吉林乌拉带过来的前卫师团9800人,共计31400人。除此之后,在宁古塔和尚阳堡及后方各地还有乌尔愣手下的两千多预备役师团兵,宁古塔正在加紧训练和恢复的“忠勇”、“义勇”两营吴军旧部和滇民青壮12000人,宁古塔、吉林、黑龙江三地还有一万多各族青壮民夫,但这些人要么被军曹征用于后勤运输,要么就是被民曹征用,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现在发给他们武器,充其量也只能是摇旗呐喊,对于战事无实质帮助。

对面的清军兵力已经探马查清,大约在七千到八千之间,单论兵力,不及赵强手头可用兵马的四分之一,但该部清军是满清康亲王杰书统领,都是京营精锐,清一色骑兵,且依托铁岭,有盛京与铁岭驻军呼应,难以合围他们。并且驻扎在抚顺的前卫第二联队已经通报,有数千清军在满清一等公佟国纲的指挥下正向抚顺开来,黑山一线又有急报,清盛京将军安珠瑚领数千兵马已经对清河做了试探性攻击。把守清河的是后卫师团第二联队,与清军进行了几次小规模交锋,双方互有胜负。左铭南已调新建的第四联队连夜赶往清河,短期内清河不会有失,这让赵强多多少少的安下心来,专心应付对面的康亲王杰书。

骑兵师团曾在八月初六对铁岭进攻过,但守军反应很快,牢闭四门不出战,面对着铁岭城的城墙,骑兵师团束手无策,其后近卫师团赶来时,自盛京开来的援军已进驻铁岭,而为了等候前来会师的前卫师团,又凭空浪费了四天,就是这四天,使得盛京的清军完成了守备,突袭已经是不可能,如果硬攻,等待关宁军的只有以尸体堆就的攻城战。

康亲王杰书突然率军开到清河来让赵强有些喜出望外,但随后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杰书很聪明,他的骑兵离铁岭最多就十里路,小半个时辰就能退到城里,并且来到清原后也不主动进攻,而是派出使者来洽谈赎骨的事情,这多少有些麻痹了赵强,以为永陵刨出来的这些爱新觉罗祖宗的骸骨真的能卖出个好价钱,哪想谈了三天,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想不谈开打,又没有全歼清军的把握,不打,每耗一日,粮食就短缺一日,让他很是发愁。倘若后卫师团按计划占领锦州,那赵强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兵力全投上疯狂进攻,不顾一切的打退当面清军,兵进盛京城下,但现在,只要辽西走廊畅通无阻,围攻盛京就是痴人说梦,只有徒然将仅有的人马损耗在盛京的高墙下。

与师团将领开了数次会议,均没有统一意见,赵强也拿不定主意,他毕竟是头一次指挥如此多的兵马作战,本身并没有什么统帅名将才能,之前的战斗完全是打敌于未知,料敌于先机,但现在,他已经失去这些优势了。

多耗一天,对关宁军的危险就多耗一份,赵强急,相当急,整日在帐中望着地图发呆。

八月二十日,清军突然不再与关宁军举行骸骨赎回的谈判,同时散布于清原周围的清军探马越来越多,骑兵师团第三联队一支中队在奉命往抚顺去的路上遭遇清军伏击,所部两百骑兵只逃回六人,其余全部被杀。

八月二十一日,佟国纲部猛攻抚顺,抚顺告急。

八月二十二日,军曹情报司三名索伦探子自锦州发回密报:康熙到了锦州,与之一同出关的有十数万八旗兵。

“康熙出关了?!”

情报传来,赵强和齐壮、胡旺他们大吃一惊,人人心头涌上一层不祥预兆。

第六十九章 兵行险招(下)

根据各部的通报,自盛京而出的清军就有近两万人,再加上铁岭、盛京城内、辽阳等地的清军,保守估计,仅盛京境内就有清军三万至四万人,这个数字与关宁军的兵力总体相当。若是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关宁军可以各个击破,完成对盛京的攻击。但现在康熙突然来了个御驾亲征,还一带就是十几万兵马,这让一众将领都傻眼了。他们都不是傻子,这谁优谁劣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现在大军僵持在清原已有几日,却是没有办法突破当面清军,要是康熙再率十几万大军前来,可就不是僵侍的问题了,而是考虑撤到哪的问题。

没人想到康熙会出关,赵强更没想到,因为这个情况根本不在他的判断之内,结合三藩之乱的情况,赵强一直认为哪怕关外战事再如何对清军不利,康熙都不会出关,因为他手头根本这么多的八旗可以用于关外,除非他将绿营给调出关!但情报显示,随军的都是八旗兵,并无汉军绿营在内,这就让赵强有些不可思议了:康熙从哪调来的大军出关?

自康熙二十一年三藩平定后,满清在关内关外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二十万,且大部能战之精锐集于京营前锋、骁骑、护军等营,约摸兵力在三万到四万间,这几万人马也是康熙的压厢底军队,可以说是整个满洲一族的命脉倚仗所在。除此之外,关内各省的驻防八旗兵多是些摆设货,根本不值得重视,关外是有些八旗老底子兵马,但也就剩下盛京境内的八旗兵,黑龙江和吉林、宁古塔的八旗已被消灭,如此一算,赵强真的怀疑康熙在这么短时间内是怎么又调了十几万八旗出关的,难不成康熙还能撒豆成兵不成?

当年吴三桂起兵后,南方各省驻防八旗兵便告崩溃,无一战之力,以致吴军进至长河边时,整个长江以南根本没有一支八旗军在抵抗,不是被歼就是逃回江北。此后直至战争结束,便再没有万人以上的八旗兵参与对吴战事,全部是由汉军绿营在参战,八旗兵只在后督阵,捡桃子,战力也是不值一提。即使吴三桂之孙吴世璠退守昆明大局已定时,清定远平寇将军彰泰、征南大将军赖塔二人率湖南、广西清军围昆明,为了抢功,硬是把绿营给换下去,让他们带来的六千八旗攻城,结果屡攻不克,战则败,损兵折将,根本不是被困在城中的吴军对手,最后还是勇略将军赵良栋率陕甘绿营前来才算把昆明攻下。康熙也被八旗的表现气得无语,把彰泰和赖塔给一罢到底,此后想尽办法要重整八旗子弟武备,再复祖宗骑射雄风,无奈入关之内的八旗腐化太快,已经烂到骨子渣里,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种情况一直到雍正当朝后才稍稍改变,但也治标不治本。一遇大的战事,主力仍是绿营。诸如原来时空中康熙二十九年征葛尔丹,康熙四十三年二征准葛尔,康熙五十六年征藏边,乾隆时的所谓十大征等等,无一例外全是汉军绿营充当主力,八旗根本只是打打下手,若是用了,反而一败涂地。最有名的例子是康熙舅舅一等公佟国纲率几千八旗骑兵征准葛尔,结果被葛尔丹杀得全军覆没,只身逃回,狼狈不堪,吓得康熙急忙收缩兵力,草草结束他的“御驾亲征”。回来之后还大言不惭的宣布大捷,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和雅克萨对战俄军一个德性,明明是败仗,偏要脸上贴金,说什么大胜,还大张旗鼓的写入史书,搞得后世以为“康熙盛世”时大清八旗如何了得呢。

他妈的,老子要信才有鬼呢!康熙狗屁的十几万大军!顶多有个五六万兵带出来就不错了,号称十几万,二十多万的这种鬼把戏也就糊弄糊弄那些愚民,糊弄老子,你康麻子还嫩了点!

见众将都有忧色,好像是被康熙的御驾亲征吓到一样,赵强气得一拍桌子骂道:“都他娘的怂货!怎么,康熙来了,这仗就不打了,你们就全吓得要逃命了?本帅现在是不是叫人收拾行李,带着你们一块跑!”

众将听了这话,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讪讪的坐在那不敢吱声。

“哈哈哈哈...”

赵强往前迈了几步后突然失声大笑起来。

“大帅笑什么?”胡旺不知道赵强为什么要笑,一脸糊涂的望着赵强。齐壮和贺满川二人也是一脸不解,康熙都御驾亲征了,大帅怎么还笑得出来?

赵强看了一眼这三个大将,讥笑道:“我笑你们天天嚷着要打进关内,杀进京城剐了康熙,现在康熙自己送上门来,你们却一个个怂了,怕了!都他娘的是娘们裤档里的货,上不了台面!”

一听这话,贺满川可受不了了,豁的一声就跳了出来嚷道:“末将等不是怕他康熙,只是眼下咱们兵少粮缺,仅是盛京之敌就不好对付,现在康熙一下带了十几万兵马出关,咱们可更是一点优势也没有了。”

齐壮也点头道:“大帅,末将等随你起兵,早就是将脑袋别在腰上了,不成功便成仁,没什么好说的,但眼下咱们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难道当真要和清军死耗下去不成?”

胡旺想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康熙御驾亲征,那他带来的这十几万兵马肯定都是精锐人马,兵力也超出咱们几倍,不说弟兄们怕不怕的问题,只单纯就事论事,这仗咱们没有胜算。”

“他康熙狗屁的十几万大军!”

赵强不以为然的摆手道:“就算他有,咱也不怕他!咱不但不怕他,咱还要让他怕咱!”

见赵强好像有什么妙招,胡旺急忙问道:“大帅的意思是?”

“大帅想到怎么对付清军了?”齐壮和贺满川也凑了过来,一脸期待的望着赵强。

赵强沉声道:“我没想到什么高招,但我却知道,敌强我弱,咱真要在清原和清军死耗,咱们大伙可就算真完了!”

胡旺一愣:“那大帅的意思是撤?”

“往哪撤?”贺满川跟着问了句。

“谁说我要撤了?”

一扫三员爱将,赵强缓缓说道:“兵出险招!咱不和他康熙的大军硬拼,他出关,咱就进关!”

第七十章 奇袭北京(一)

胡旺、齐壮、贺满川同时失声叫了出来:“入关!”语气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

“对,咱们入关!”

在三人的惊讶声中,赵强转身走到桌前,指着地图道:“康熙御驾亲征,摆明了是要把咱们荡平,他的兵马是咱们的几倍,又有坚城可托,咱们这点兵马根本吃不掉他,所以,咱不和他打,咱找他的空档打!不仅打疼他,还要打残他!”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地图上,猛然抬头,紧盯三人,凝声道:“京城,咱们打京城去!”

三将的目光随着那拳头一齐落在了京师上。

“京城…”

三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望着赵强,这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了,叫人想都不敢想。

贺满川的喉咙咽了又咽,在赵强脸上看看,在那地图上看看,终是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这能行吗?京师可是有重兵防守的,又有山海关屏障,咱们能过得去吗?”

“大帅,这也太冒险了,就咱们这点兵马要是入关,可就真是羊入虎口了。”直觉告诉胡旺,不行,绝对不行,太冒险了,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本能促使他必须制止大帅这一草率而危险的念头。

齐壮却是把嘴一撇,支持赵强道:“有什么行不行的,他娘的,咱就去打京师!叫他康熙知道,咱关宁军不是面糊的,狗急了还咬人!”

“你他娘的才是狗呢!”

赵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齐壮,转而对胡旺和贺满川道:“兵行险招,一个险字,成了便万事大吉,不成,大不了一条命而已。眼下康熙既然御驾亲征,那他定然将北京城的八旗兵全带出关来了,所以北京城肯定是空城,就他娘跟个大姑娘脱光衣服躺在床上一样,不干他娘的天理难容!”说这话的时候,赵强的唾沫星子就差喷到胡旺他们脸上了,脸上的神情也是极度兴奋。

“这…”

胡旺和贺满川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这入关打京师还是叫他们心里直打鼓,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敢点头答应。

一见二人这样,齐壮火了,上前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吼道:“你们他娘的怕个球啊!当初咱们一无所有,命都保不住,甩开膀子跟大帅干,这才有了今天,现在大帅带咱们入关打北京,你们他娘的倒怂了是吧!你们还像个爷们吗!要没有大帅,你们俩能有今天吗!咱们命是大帅的,现在大帅要咱们去拼了,咱们就该二话不说,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啊!”

“没这么严重。”

赵强示意齐壮别太激动,指着地图对胡旺和贺满川缓缓说道:“入关打京师虽然险,但也不是毫无胜算。只要咱们速度快,赶在康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奔袭辽西走廊,直往山海关而去,我敢保证,我关宁军的大旗一定可以插在山海关头!只要山海关一下,北京城就任我们宰割了!”

赵强去年南下时经过山海关,对关上的情形了解很多,知道清军在山海关只有一个山海卫,不足千人的绿营兵把守,除此之外,关上再无守军,与明朝时在山海关屯积重兵完全不同。可以说,现在的山海关除了是个界分关内关外的地标外,军事上的意义已经淡化,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重关。这与满清发迹于关外,康熙又以蒙古诸部为“长城”的政策有关,因为这个政策导致了明长城的许多关口都不再有重兵把守,很多地方甚至已经荒废。用一句话说,山海关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天下第一关”。

现在康熙御驾亲征,他所带的大军与盛京的清军合兵,是关宁军根本抵挡不住的,如果撤退,用不着清军步步紧逼,关宁军就得自己先跨。

一支强盗军团是受不了撤退的打击的。

后卫师团一夜逃走三百多兵的教训历历在目,赵强不敢相信一旦关宁军全线后撤,所带来的多米诺骨牌会有多么严重。

辛辛苦苦打下这么多地盘,却要转瞬放弃,关宁军的将士们也会想不通。如果是完成战略目的后退倒也说得过去,但现在却是在清军重兵的步步紧逼下后退,那些新附军和各族士兵们肯定会有二心,一天两天不会有事,但要是接连败退下去,关宁军的崩溃就难以阻挡。

铁血的关宁还没有打造成功,赵强不相信现在的关宁军能够受得了如此大的打击和压力,所以他必须赌一回。拿全部家当和康熙赌!

“如果咱们不冒这个险,那么咱们就只有在清原和清军死战,我问你们,以咱们目前的实力,能打赢吗?”

胡旺和贺满川没有说话,他们明白,要是康熙的大军真的到来,以现在三个师团的兵力肯定是打不过的。如果打不过,那么后面...二人不敢想下去,心也慢慢的动了,热了。终于,胡旺咬牙将拳头砸在了地图上:“听大帅的,妈的,咱们打京城,打他娘的北京城!”

“呸!”

贺满川把心一横,嚷道:“富贵险中求,人死鸟朝天,大帅,我听你的,咱们入关打京师!”

“好!”

见三员大将意见一致,赵强击掌喝道:“康熙现在做梦想着的就是要荡平咱们,咱们就做一件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咱们将他的老巢一锅端了,把他的老婆孩子全抓走,一把火烧了北京城,看他如何收场!”

“大帅,干他娘的,你下命令吧,咱们现在就出发!”

贺满川一旦拿定主意,就变得比齐壮还要急燥了,想到冲进紫荆城抓来康熙的老婆孩子,心就热得要死。

齐壮也是满脑子的北京城,摩拳擦掌的急不可待。

胡旺要沉稳多,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不被对面的清军发现入关。

“不急!”

入关攻打北京城是赵强急切之间脑子一动想到的,在验证可行度后,他才决定放手一搏,但具体计划还真的没有成形,当下说道:“我们得定下一个完整的计划,怎么撇开对面的清军神不知鬼不知的摸到辽西,破关入京之后又怎么回来,都得计划好,否则,咱们可就真的是在玩命了!”说完,一一扫视三人,动情说道:“我不但要把弟兄们带进北京城,更要把弟兄们带出来!”

第七十一章 奇袭北京(二)

计定南下直奔山海关后,赵强当即和胡旺、齐壮、贺满川三员大将商议如何入关,又如何出关的步骤。

清原离北京七百多里,这就注定奔袭北京的军队不能多,而且只能是骑兵,否则,在清军的眼皮底下,一支步骑结合的数万大军要想掩藏踪迹根本不可能。一旦被清军发现关宁军南下入关迹象,那奔袭北京的计划就要破产。

“要去大伙一起去,要死一块死!”

“带着这么多人怎么去?怕还没走十里路,鞑子就得发现了!”

“那难道就叫大帅带着这么点人去打北京城不成?”

“兵贵在精不在多,咱们只能以骑兵南下,不然,没法在清军眼皮下过锦州。”

“谁去,谁留下?”

“齐壮和你随我去,这里由胡大哥坐镇。”

“……”

经过激烈的争论后,赵强最终决定由骑兵师团担负南下奔袭主力。前卫师团的一个骑兵大队也加入入关序列,归骑兵师团临时统辖。军中所有的战马都被腾出来,前卫师团在吉林掳获了七百多匹战马,近卫师团也有四百多匹,另外还有六百多匹用于拉运粮食的马匹都被紧急动员起来,刚好够近卫师团一个联队使用。

这样,南下奔袭北京的兵力最终确定,计骑兵师团五个联队九千人,近卫师团第一燧发枪联队一千八百人,赵强的直属卫队八百人,共计一万一千六百人。

赵强亲率南下军团入关,胡旺统领前卫师团与近卫师团余下兵力依旧在清原与抚顺佯攻,以吸引清军注意力。后卫师团则牢守黑山一线,做出配合清原主力攻击盛京的姿态。只要赵强南下得手,康熙闻讯回军返救北京,前卫、近卫、后卫三个师团加上宁古塔的“忠勇”、“义勇”二营全力进攻盛京,叫康熙首尾不能顾。

算时间,葛尔丹的骑兵应该已经南下漠南了,巴根派人回来通报过,葛尔丹同意与关宁军合作,现已弃漠北诸部移师漠南,与察哈尔部在朝克乌拉已经交战,现正向巴林左旗进军,已成功迫使援救盛京的科尔沁亲王沙津回师。

以葛尔丹的本事和准葛尔部的实力,赵强相信漠南诸部绝对无法参与关外战事,他们将被葛尔丹死死牵制住,并且在没有清军援救的情况下,终将被葛尔丹逐一消灭。

现在想一想,赵强不知道是要哭还是笑,他发现仅目前局势来看,关宁军明显是在替葛尔丹牵制清军主力,而不是葛尔丹替关宁军在牵制清军主力。只要康熙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关宁军头上,那葛尔丹吞并漠南就无法避免,一个拥有漠西和漠南及漠北一部的准葛尔部落将强大的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现在的盟友就是将来的敌人,赵强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在他的脑海里,准葛尔人将是关宁军的第二个敌人,但现在葛尔丹却同样利用了关宁军的崛起将他的利益最大化。翻开漠南诸部地图,明显可以看出,葛尔丹可以长驱直入科尔沁,并击溃他,与关宁军会师于盛京。但现在葛尔丹却是选择先打察哈尔和巴林、翁年特诸部,迟迟不向盛京方向移动,这只能说明一点,葛尔丹在拿关宁军做挡箭牌,他要趁清军云集盛京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横扫漠南。

短视,只顾眼前的利益,却不顾以后,如果关宁军被康熙击败,他葛尔丹还能保住到手的漠南地盘吗?

真的只能说葛尔丹是一个枭雄,而不能说他是一个英雄,英雄的目光不会如此短视的。

合两家之力在盛京消灭清军主力,还怕漠南诸部不望风而降吗。

现在但愿葛尔丹能快点杀到科尔沁来吧,否则,清原的尸体必将堆积成山,望着西北方向,赵强叹了一口气。

..........

一切计当后,赵强有些沉重的握着胡旺的手,沉声道:“胡大哥,我走后,这重担可全在你肩上了!”

“大帅放心,我胡旺别的本事没有,但要像牛皮膏药一样粘在这清原,还是敢夸口的。”

胡旺有些遗憾不能与赵强一起南下入关,但留下了的担子更重,因为他要指挥前卫与近卫两个师团继续以关宁主力的姿态呈现在清军面前,将康熙的眼光全部吸引到清原,而想不到“贼军”竟敢以骑兵长途奔袭往北京而去。

“我已经让魏季抓紧把连环铳送来,有了这三百杆连环铳,你这边的压力能减轻些。”

赵强相信胡旺,但他更相信等待胡旺的必然是康熙的疯狂进攻,现在骑兵师团随自己南下,近卫师团又抽走一个燧发枪联队,胡旺手中的力量已被大幅削弱,可以预知,在清军的重攻下,留下来的关宁将士必然会损失惨重。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能否化解康熙御驾亲征给关宁军带来的压力只能寄望于北京城能不能被顺利拿下了。一旦北京被占,康熙肯定要回军救援,那关宁军的压力自然而减,类似围魏救赵。且北京拿下后必震惊天下,所带来的政治意义极其巨大,比拥立一个前明朱家天子或者将山东曲阜孔家给搬到关外更具意义。

“罗刹人的总督已经同意派兵,我估摸着,就这几天他们的人马就能赶到清原。”想到清军对罗刹人的恐惧,赵强特意叮嘱胡旺:“等他们到来,你只管跟他们说,清军的主力已经被我们困在盛京,我正领人从南边包抄他们,如果他们想要黑龙江,就得拿出本事来!”说完意味深长的朝胡旺看了一眼。

“我知道怎么做。”胡旺微微一笑。

..........

动员令下达后,各部便迅速忙碌起来,天亮之时,南下的各部已经集结,战马长嘶,东方的红霞下,战旗飘舞。

南下的将士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为了保密,除了联队以上军官知道赵强要率骑兵南下入关,军中便无人知道大帅带着骑兵去哪了。

八月二十六日,关宁军一万余骑兵突然向清原以北通江而去,在那里再折向西南往打牲乌拉方向前进,避开黑山一线,经科尔沁左翼后旗直插锦州,于八月三十一日突然出现在锦州城下。

第七十二章 奇袭北京(三)

锦州,辽西走廊最东端,南临渤海,北依松岭山脉,不管是往盛京还是往京师,都要从锦州而过,除此无他法。明时为军镇重地,现在却不过仅是一关外普通城池,内有守军一千四百人,守将傅达海,满洲正白旗参领,隶属盛京将军统领。

后卫师团于锦州城外十里铺被佟国纲部击退后,锦州守军以为贼军已退,再加上皇上前不久刚率大军往盛京去,所以根本没有加派守备,加之过了这么多日,再未见贼军踪影,皆道贼军已被大军所败已经退去,因此更加松懈。守将傅达海整日就知道窝在府上听曲,压根不问城防之事。在参领大人的影响下,守军也是人人无心城防,连带着城墙上值守的军士都是稀稀拉拉,毫无半分紧张气氛。但饶是于此,连日快马奔袭至此的关宁骑兵却仍是看着锦州城墙干眨眼,因为他们没有任何攻城的器械,而要想过锦州,除了打开锦州城的大门,否则只能在锦州城外干瞪眼。

“大帅,怎么办?”

天色已亮,大军布于城外必会被守军发现,因此齐壮有些担心。

赵强仔细观察了一下锦州城墙,略一沉吟,下令道:“选两匹马绑上火药,遣一死士炸开城门!锦州一破,即为百户!”

“是,大帅!”

齐壮应声便去安排,很快一名达斡尔死士便带着两匹满载火药的战马向锦州城门驰去。

“还没到时辰呢,你哪来的?…”

城上守兵睡眼朦胧的看到有两匹快马由远至近向城门急奔而来,不由冲下面叫嚷了一句,这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呢,谁他娘的这么早就要进城的。

哪想那马上骑士却是不闻不问的直冲城门而来,然后就见他手中拿出一火折子,接着便见火光一闪,骑士纵身跳马,在地上翻腾几个跟头后跌跌撞撞的便往后面急奔。

“这小子神经病啊!他妈的,搞什么东西?”

城头上清兵被城下这一情况搞得一头雾水,有眼尖的却看到那前头一匹马身上火苗直闪,一下怔在了那里,想不明白这马身上点火干什么。

有清兵见马主人往回跑了,好像不要马了,不由心热了起来,便想下去把那两匹马捉住,但未等他们动身,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轰!”

硝烟散去,坚硬的青石地面被炸出一个巨大深坑,厚重沉实的城门此刻早已不知去向。

城头上的守兵被爆炸声震得耳膜发颤,有些人更是被震得摔倒在地,等他们爬起身来,只见同伴的耳中,口鼻中尽是殷红的鲜血,不由都呆住了。

等到城下有人惊叫“城门被炸了!城门被炸了!”守兵们才如梦初醒,但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骑兵,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好像怒涛拍岸,如潮水一般蜂拥朝城内涌来。

“冲啊!”

千户马龙率领着所部一千五百名骑兵冲杀在大军最前面,径直朝锦州城内冲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炸开的城门口杀了进去,一路上横冲直撞,见人就砍,城内顿时尖叫一片,人人失色。

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大军向城内延伸,街道上,鲜血撒满一地,无头尸身被战马不断的践踏着,直至变成一滩烂泥。城内的清兵和旗人好像还在梦中般望着那些蜂拥而来的骑兵,直到马刀砍向脖子,才知道尖叫起来,但已经迟了。

入城的关宁骑兵如地狱厉鬼,看什么都通红,不管看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孩子,挥刀就砍。

街道上的旗人瞬间逃散一空,吓得面无人色的兵丁骇得到处狂奔,尚未起来的旗人们被外面的喊杀声吓得紧闭门户,抱着妻儿老小躲在床下瑟瑟发抖。

关宁铁骑如洪流般沿着锦州城的主干道向四边延伸,最先入城的马龙已经带着兵直扑军营,几乎是如杀鸡屠狗般将营中清兵尽数斩杀。

锦州城破,让赵强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满头满脸的汗水,见一切顺利,心中稍稍欣慰,喝令身后的骑兵千户江恩:“带你的人封堵四门,不能让一个人跑了!”

“是,大帅!”

江恩闻令大手一挥,顿时所部骑兵呼啸一声随他去控制城门。

赵强又喝令骑兵千户归济:“准备引火器物,大军出城时把锦州给我烧了!”

“末将遵令!”

归济忙一挥马鞭子,带人去准备纵火事谊。

自清原出发,一路上所见,不论何人统统杀掉,经科尔沁左翼后旗时,更是将所遇的数百蒙古人全部杀光,以绝泄露行踪所患。现在,锦州城内,同样要如此。

“只要清军不知道我们去哪,那么就是死上再多的人都值!何况死的都是满洲猪狗,你们不必有悲天悯人之心,你们只要知道,我们活着的意义便在于杀光这些满洲人就可!”

这是赵强在打牲乌拉对大军百户以上军官的训话。

锦州守将参领傅达海是在睡梦中稀里糊涂被杀的,死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搞清杀他的到底是谁。

从关宁军入城后,就没有什么战斗发生,也没有什么抵抗,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这个“静悄悄”是对于关宁军而言的,而对于城内的清兵和旗人,这个“静悄悄”却是致命的,因为那满城的尖叫啼哭声可实在不是能用“静悄悄”来形容的。相对而言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西城的一粮货铺,而抵抗最激烈的也并非是清兵,而是这个粮货铺里的十几个旗人包衣奴才,各族的都有,然而这个抵抗也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在没有杀死一名贼兵的情况下,这些个包衣奴才被砍得面目全非。

“杀光锦州的所有活人!”

在参领府外的赵强发布了屠杀的命令,他要让锦州成为一座死城,一座永远不会向外人泄露他的意图的死城。

死人是最值得相信的。

八月三十一,关宁军南下军团破锦州,杀城内兵丁百姓一万九千余人,无一人生还,其后纵火焚城。

第七十三章 奇袭北京(四)

熊熊大火、残砖断瓦,浓烟薰天,焦臭难忍,伏尸遍地。

望着眼前锦州城的惨景,济南将军都必齐眼眶含泪,神情悲愤,久久无语。半响,才吩咐部下:“进城搜一搜,看有没有活口。”

“喳!”

几个佐领忙各自策马领兵进城仔细搜寻生还的百姓,但在城内搜遍,叫遍,诺大的锦州城却好像空城一般,除了那还在燃烧的木头发出的“霹雳叭拉”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回声。

死城,空城,除了那倒得到处都是的尸体,再没有活物,甚至连猫狗都见不到。一切静得那么诡异,静得让人窒息,静得让人打突。

饶是这些济南来的八旗兵杀多了汉人,但看到这城内惨状,也是人人变色,个个寒颤。一种凉意从他们背后直往脑后袭去,恐惧,没来由的恐惧,好像自己便是这众多死尸中的一员一样,寒意从心底而生。

搜了一个多时辰,仍是没有发现,佐领们垂头丧气的向都必齐复命。

“将军,没有活的。”

“贼军们太狠了,把城里的人都杀光了,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们简直不是人,是畜生!禽兽!”

“他妈的这些贼兵连禽兽都不如!”

“一个活的都没有?”

听着部下们的咒骂,都必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拳头撰得紧紧的,突然双眼一睁,满是寒意,咬牙说道:“回去!”

九月初二日,济南将军都必齐飞马急报盛京,锦州被贼军所破,满城人丁尽被屠戮,贼军不知所踪。

康熙闻讯大吃一惊,急令安郡王岳乐领兵一万南下锦州,搜寻贼军踪迹。又命盛京将军安珠瑚所部三日之内必须占领清河,扫清黑山一线贼军,以合围清原贼军主力。

同日,信郡王鄂扎领一万四千兵出清原,九月初三,清军在康亲王杰书的指挥下向当面关宁军发起进攻。

九月初四,肃亲王富绥领兵一万六合一等公佟国纲部再攻抚顺,因清军携有盛京城内大将军炮四门,城内关宁前卫师团第二联队力战不支,城破,第二联队全军覆没,联队长林家风乘乱率百余兵突围。

闻抚顺光复,康熙大喜,急令抚顺清军进至永陵,欲截断清原贼军主力北逃路线。

九月初六日,康熙亲率御营主力四万至清原,至此,轰轰烈烈的清原保卫战打响。

……..

破锦州后,赵强领着南下军团一刻也不耽搁,沿着辽西走廊向山海关火速挺进。

锦州离盛京只有三日路程,因此留给赵强的时间顶多只有两日,在这两日内,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南下拿下山海关。否则,不但南下军团有被清军困死在辽西走廊的危险,清原的前卫与近卫师团也将被清军围歼。

南下入关本是险招,赌的不仅是南下军团这一万一千多名将士的性命,更是留在清原的前卫与近卫两个师团两万将士的性命。后者所担的危险比前者更重,他们将要面临清军的重兵围剿,如果赵强不能拿下北京迫使康熙回师,那前卫与近卫两个师团就算完了,关宁军也将彻底完了。

风险太大了,但诱惑也太大了,大到赵强不能不孤掷一注!

时间差,两天,一切就在这两天了,如果不能在清军赶到前的两天内拿下山海关,万事休矣,但是只要拿下,那就将是风云变换,改朝换代的大时代序幕了!

九月初一,陷宁远;初二日,陷中后所;初三,陷沙陵驿;初四,陷永安。

沿途所过,鸡犬不留,三百里长的辽西走廊彻底成了无人区,但凡大军所过,皆十室十空,以致察觉关宁南下入关的安郡王岳乐领兵追击而来时,痛哭失声,仰天大嚎,悲不欲生。

…….

“快开关门,快开关门!”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山海关的大门也早早的关闭了,但是让城头上值守的绿营兵想不到的是,却有一队数百人的八旗骑兵举着火把在关下叫门。

“你们是什么人?”城头上当值的是把总郭有松,听见城下有人叫关,忙探头问了一声。

城下八旗兵中有一佐领模样的大胡子一脸不耐烦的冲城头上嚷道:“我们是前锋营的,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前锋营的?郭有松一听对方是前锋营的,忙满脸堆笑的冲那佐领直打招呼:“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开门!”

前锋营可是皇上的亲军,八旗的精锐,郭有松一个小小绿营把总哪敢多问人家这么晚要入关做什么。只知道得赶紧去开关门,不然前锋营的老爷们发起怒来,别说自己个小小把总,就是参将大人也吃不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开门才是正事。

关门刚被拉开,郭有松还没有来得及上去问安,前锋营的军爷们却是已经打马往关内冲了,浑然不管关卡下还有几个绿营兵在那。

“别急,别急!”

眼看那些前锋营的八旗老爷们就要撞到自个,郭有松吓得忙退到一边,喝喊那几个开关门的兵丁:“都闪到边上,别叫撞上了!”

他妈的,牛气什么!望着那些纵马冲进来的前锋营兵们,郭有松心里暗自骂了几句,脸上却是不敢有什么不满,带着几个手下老老实实的缩在一边,生怕被这些嚣张跋扈的前锋兵给撞了。

刚才在城头上朝下看时,估摸这队前锋营兵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但眼看着过得差不多了,北面的官道上却又涌来无数打着火把的骑兵,远看人数不少,怕有好几千人。

我的妈呀,皇上回京了?见这情形,郭有松吓得一吐舌头,瞧这阵势怕不是皇上回京了,越看越像,提了提裤子,便要等御驾过来时跪下。

“哎,不对啊!”

就在郭有松忐忑不安的等着御驾来时,旁边的一个手下却失声叫了起来,手指着那些正往关内驰去的前锋营骑兵们。

“啥不对?”

郭有松白了一眼这个手下,要他赶紧把手放下,这般指着前锋营如何得了,要是哪个八旗兵看不顺眼,过来抽你一鞭子,还不是有苦没地方吐去。

哪知,这手下的脸却慢慢白了起来,指着那些骑兵的手也抖了起来,嘴巴里直打颤:“把...把总,不...不对,你看他们脑袋后面…脑袋后面…”想必是怕得厉害,这绿营兵竟然吓得说不出来了。

郭有松也看到这绿营兵指的方向,都是那些前锋营兵的脑后,初时没瞧出什么,但是仔细一看,脸也绿了下来,原来那些前锋营兵的脑袋后面竟然没有辫子,大叫一声“不好!”拔腿便要跑,哪知没等他转身,后背却是一痛,眼角余光瞥见一柄长刀从自己后背方向向上提了一下,带着鲜血在骑士的手中已向着关内远去。

九月初五日,关宁军伪装清军诈开山海关门,守军直隶绿营山海卫投降,北京城门户大开。

拿下山海关后,赵强留下一个联队控制关门,其余兵马连夜杀向北京。同时“大军被贼军所败,皇上已于盛京自杀”的消息开始在永平府境内传播。

第七十四章 奇袭北京(五)

九月初七,辰时三刻(后世七点四十五分),北京,外城,正阳门外,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今天,正阳门庙会。与以前一样,商贾们云集此地,长长的地摊一直从正阳门摆到了五里外,杂耍戏台班子隔个几百步就能见到一个,好热闹的孩子们抓着粮葫芦奔来奔去,大人们则忙着为家里选些用得着的物计,卖肉的摊子前也挤满了人,屠夫们将一口口肥猪现宰现卖,生意出奇的好。

各种京味小吃的香味弥漫在集市上空,爽朗与开心的笑声彼此起伏。虽说来赶这庙会的多是汉人,也都是些苦哈哈、城外的庄稼汉,但是禁不住这人多,商贩们总是能赚到一笔往常要好多天才能赚到的钱,为了今天的庙会,他们可是早就备足了货,就等着开集呢。

台上的戏子们披红挂彩,粉墨登场,在相公小姐的一唱一和中,追忆似水流年。大鼓咚咚响彻云霄,一声苦音尖板,撕心裂肺,将台下坐着的老人们悲苦的人生震憾得一阵颤栗。姑娘们明知那戏场上尘土飞扬,也要抹了桂花油,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不过她们可不是为了看戏,而是为了让人看。年轻人的注意力不在踩着鼓点,双手捧着笏板,稳步前行的文臣武将,也不是丢着手帕灵巧转身的花旦,他们追着尘土没过布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姑娘,爽心悦目地笑。

只有上了年级的老人,汗水浸透又蒙了尘土,裂了小口子的草帽下,是油亮的衣领,和带着炕烟味儿的衣衫。他们聚精会神,张着没牙的嘴巴,涎水顺着白胡子滴下来也不知道。一锅旱烟,吞云吐雾;一把麻子,轻脆的破裂声,秦腔的古色古香,仿佛在这样的意境中,才具有了地道的背景。

他们也许不知道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赵匡胤,但对下河东王哭先行官却耳熟能详;老妇们一字不识,背过“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的微乎其微,可一说起三娘教子,个个能背它个十句八句。这不,有老妇已经跟着演戏子哼上了:“左边尿湿右边换,右边尿湿换左边,左右两边齐尿湿,放在娘怀又暖干……”

其实看戏的不多,做小本生意的,凑热闹的倒是不少。

一派祥和的庙会,一幅盛世太平的景像,但却让累得快喘不气来的赵强为难了。北京城就在眼前,它那洞开的城门在向关宁军招手,但是放眼望去,正阳门外的庙会上老老少少的百姓们却有好几万人,把个正阳门外堵得水泄不通。

齐壮焦急的问道:“大帅,怎么办?”

怎么办?赵强念头急转。北京分为内外城,外城住得都是汉民,也没有要害衙门在,满人都住在内城,皇城也在内城,六部衙门、步军衙门、八旗各都统衙门也全在内城,所以即使拿下外城,但只要内城大门紧闭,这北京还是等于没拿下来。

不能等了,大军已经到了,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抢城就在此时!

望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赵强把心一横:“杀进去!”

“是!”

顿时,数千骑兵如箭头一般涌向正阳门外。

奔腾的铁骑,震憾的啼声让正阳门外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向北看去。

疑惑,不解,震惊!

当铁骑的洪流毫无顾忌的冲向人群时,人群发出尖叫声慌忙向四周逃散。

台上的锣鼓还在敲着,戏子还在“伊伊呀呀”的唱着,却惊讶的发现看台下的观众突然大喊大叫的往戏台上涌,很快,他们就看到无数披甲的黄衣骑兵在街道上纵马狂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哭叫的孩子和被撞倒人群的哀叫声。

大姑娘小伙子再也顾不得眉目传情了,惊恐的和无头苍蝇般向两边的民房钻去。

“康熙已死,大清已亡!”

“康熙已死,大清已亡!”

随着正阳门的失守,关宁军兵分四路冲进满城。骑兵第一联队负责两黄旗居住的安定门与德胜门;第二联队负责两白旗居住的朝阳门和东直门;第三联队负责两红旗居住的阜成门和西直门;第四联队负责两蓝旗居住的宣武门和祟文门;第五联队负责六部衙门和步军统领衙门等要害衙门。赵强则亲率卫队与近卫第一师团进攻皇城。

按照进京前的命令,一旦攻入满城,立即封锁各门联系,控制大小干道,围住各家王府,但见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内城,至于外城则先不要管。在这个命令下,各联队进城之后立即扑向各自指定区域,但见有清兵及反抗之旗人,一律斩杀。

国子监司业孙德全听到外面传来的响动,不知发生何事,便带着人前去查看。还没走到院外,就见数百鬼哭狼嚎的士子和百姓正拼了命的往国子监里涌,这些士子你推我挤的,将个国子监大门堵是是水泄不通,里面的官兵也无法出去。见这些士子如此忙乱,孙德全知道事情不好,外面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忙上到明楼,想看看外面情况,却见满大街的骑兵正追着顺天府的兵丁是左砍右剁,官兵挡都挡不住,那些骑兵高呼着“康熙已死,大清已亡”的口号,密密麻麻的从四处汇集而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周围更是不断有响声传来,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看样子是不光国子监这,满京城都是叛军的骑兵,孙德全吓得是脸色苍白,也顾不得再看,在那不断的发抖。好在身边的家仆机灵,一把就他拽了下去,连拉带抱的就把他带到了祭酒大人陆辅那里,语无伦次的就将外面的情况跟陆辅说了。

一听叛军杀进了京城,陆辅也傻了眼,急得直跺脚:“这个如何是好!孙大人,你快替本官拿个主意啊!”话刚说完,就见数十个衣衫不整的士子正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

“几位大人,叛军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大人,救救学生们吧!”

陆辅闻言一下站立不稳,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要是让叛军冲进国子监,他这官算是做到头了,脖子上这颗脑袋更加保不住。一想到自己被冲进来的叛军乱刀分尸的样子,陆辅立即是六神无主,一把就拉住孙德全:“孙大人,你速带人去挡住那些贼兵,本官这就去搬救兵来!”

你老小子想跑,还拿爷当枪使,没门!眼下保命要紧,傻子才留在这呢!孙德全懒得理会陆辅,一下就把他摔倒在地:“陆大人还是你带人去挡吧,下官去给你搬救兵来。”说完一指家仆:“快,快背老爷从后门走!”

那家仆倒也机灵,也不问那么多,立马背起孙德全就往后门方向跑。

孙德全的举动把那些士子看得愣了眼,堂堂国子监司业,怎能如此怕死?好半天才有人发一声喊“再不跑叛军就冲进来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跟在孙德全的后面也向后门跑去。

第七十五章 奇袭北京(六)

巴掌大的国子监里几百只无头苍蝇在那乱跑,可想情况有多么狼狈,不时有士子和百姓被挤倒或者推翻在地,桌椅掀翻了一地,课本扔了一地,一片狼藉。

能跑的全跑了起来,不能跑的也寻地方躲了起来,剩下些书呆子还傻乎乎的站在在那看着众人东跑西窜,纳闷这些同学不安心听课瞎跑个什么劲....

有一江苏来的监生,一把年纪了,胡子花白的,也搞不清状况,只在那喃喃自语“官学乃…天子门生所在…进阶之所,这些贼兵如何…如何敢冲了进来?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圣人教诲泰山压顶而不崩…”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旁边的监生一把推到旁边:“圣人也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不跑也别挡着我们路啊…”

监丞刘泰来见孙德全逃命,祭酒大人陆辅被摔倒在地,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反正就那么笔挺挺的仰在地上,满院的监生和百姓都在四处逃窜,也想跟着一起跑,刚往前跑了几步,却被旁边的主薄齐国泰一把拉住:“刘大人,眼下你最大,还请大人赶快拿个章程出来!要都像无头苍蝇一般,大家都跑不了!”

“本官能有什么章程,贼兵攻进北京城来了!这来势汹汹,逢人便杀的,你叫本官拿什么章程…得了,都这时候了,你也别傻站了,赶紧逃命去吧!”

刘泰来一心只想保命,哪里理会齐国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唉!”

齐国泰见刘德来只管自己,不由一咬牙,暗叹一声便也想往后院跑,猛然瞥见十几个顺天府兵丁正慌不择路的朝这边逃来,心念急转,忙叫住他们:“别跑,别跑,想活命的就跟我去关大门,不然贼兵冲进来,大伙一个都跑不掉!”

那些顺天府兵丁在外面被贼兵的骑兵撵得实在是没处可躲了,一眼瞅见国子监外的琉璃牌坊,二话不说就冲进来,毕竟圣人地方,贼兵总不能连读书人也杀吧。

不过一跑进国子监内,这些兵们才发现这里也乱得很,实在不是个保命的好地方,不过他们比那些四处乱跑的监生百姓要明白的多,一听齐国泰话,朝大门那扫了一眼后便立即跟着跑了过去,沿途还有一些胆大的监生也加入了进来,不多会就赶到了国子监大门,只听外面是哭声一片,里面是驴喊马叫,门外还有几百百姓正往院内涌。

“快关门,快关门!”

齐国泰见街上满是纵马急奔的贼军,吓得赶紧叫嚷顺天府的兵们把大门关上,这会也是顾不上外面这些人了,还是先保住里面的人再说。

不料门外那些百姓一听里面要关门,全急了,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硬要往里挤,这情形哪里能关上门。齐国泰毕竟是个文官,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道是关好还是不关好。那边一个顺天府的兵丁却是二话不说,挥刀上去就把一个硬要往里挤的百姓砍翻在地,然后大手一挥,吼道:“弟兄们,关门!”

这一刀见血,立时震住了门外那些百姓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但后面的人却不知道,还是在朝前挤,结果将前面的人又挤了进去,结果被那些急于保命的顺天府兵丁一下砍死十来个。见这些官兵砍向自己,百姓们都懵了,大声的骂着污言秽语,却是也不敢再往前挤,但也仍未散去,因为他们不知道往哪跑,大街上全是贼兵,那马跑得飞快,虽说没杀人,但瞧着这心里也寒啊。

正在这些监生和百姓们惊恐不安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百姓勿慌,我关宁军乃我大汉王师,只杀满人,不杀汉人,你们只要不乱跑,性命就无忧。”

闻声,众人忙扭头朝后看去,却见一身着铠甲,手按大刀的贼军将领正领着一大队骑兵向皇城方向奔去。

..................

“主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贼兵杀进京城了,贼兵杀进京城了!”

“什么!”

刚刚捧起的莲子羹哗的一下掉落在地,博尔济吉特氏惊得目瞪口呆,望着失魂落魄的慈宁宫总管太监海大富失声叫道:“你这奴才,莫要吓我,这朗朗乾坤哪来的贼兵!”

海大富心中害怕,哭着道:“主子,贼兵真的进城了!眼下宫外黑压压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兵啊!奴才跟小安子他们刚出宫就被他们围住了,要不是奴才腿快,这会早就见不着主子了!可怜小安子他...小安子他被那些贼兵给大卸八块了!呜呜...”许是想到小安子被分尸的场面,海大富两腿一哆嗦,竟然吓得将尿流了出来。

博尔济吉特氏见了意外的却是没有厌恶,而是身子一颤坐在椅上,喃喃自语道:“这贼兵是哪来?是哪来的!...关外的?关内的?...”

真如海大富所言,形势就危险了,因为宫中并无军队,只有当值的两百名侍卫而已,还有就是几千名宫女太监而已,倘使宫门被破,凭着两百名侍卫和那些太监是万万挡不住这些贼军的。

博尔济吉特氏到底是历经三朝的,虽然慌乱,但却转瞬就定下心来,猛然起身对还在哆嗦的海大富喝道:“你马上去传我懿旨,叫福清无论如何给我守住宫门,倘若宫门有失,哀家诛他满门!”

“派人出宫找裕亲王他们,快,叫他们赶紧带兵进宫!”

“喳,奴才这就去!”

侍卫总管福清此刻正领着数十名侍卫在午门宫门后拼死抵着,幸亏皇上御驾亲征了,不需早朝,所以宫门没有开启,否则就他们这点人还不够外面的贼兵塞牙缝呢。

海大富火急火了把太皇太后的旨意传达给他之后,福清就明白今儿个如果不能把贼兵挡在宫外,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因此拼死在这顶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帅,狗.娘养的鞑子把宫城全关上了,咱们进不去!”

攻打皇城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千户带兵绕了一圈,发现宫城都被关上了,急得直跳,却是无可奈何,见大帅带人过来了,忙迎了上来。不想大帅听他说完之后,却是当头就给他一声喝骂:“你他娘的不会给我炸开啊!”

“是,大帅!”

江四一个激灵,忙叫来一个百户,让他把火药集中过来,炸了午门。

第七十六章 奇袭北京(七)

九门提督衙门和步军统领衙门是负责京城内治安和警卫的两个衙门,一旦京城有变,最先反应的就应该是这两个衙门。可现在,这两个衙门却好像聋子瞎子一样,对满京城的贼兵视若不闻,一点反应也没有。

为什么没反应,还不是没兵嘛!

步军统领衙门的兵都被抽出关了,现在就剩三四百个老弱病残,充充样子没事在街上巡巡还行,这真拿刀去和贼兵厮杀,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报效朝廷的心,就说他们这战斗力也是让人没心思的。更何况这步军统领衙门的大小官员早就随御驾出了关,连个能领头指挥的人也没有,所以贼兵一到,步军衙门就宣告完完了。

九门提督负责内九门安危,但九门提督遏必隆手下也没兵,只有巡捕营的一千多号人,却散于九门,早在贼兵进入内城时就一轰而散了。此时他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发挥九门提督的职责,领军平叛呢。最后被跟个死狗般被关宁兵从床底下拖了出来,衙门的各级文武官员连同幕僚、笔帖式一个个五花大绑的全看押在院子里。

负责九门提督和步军统领衙门这一片是骑兵师团第六联队千户归济,一听抓到了九门提督,他忙带人过来,待看到这九门提督已经吓得是屎尿齐下,实在是个不中用的废物,没好气的对手下摆了摆手,顿时两名士兵立即扑上前去,一个按住遏必隆的肩膀,一个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当场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狂喷,拖着辫子的人头在大堂的地面上一阵乱滚,瞬间一片殷红。

一众衙门官吏早已面如土色,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几个胆小的一瞅那人头,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把当官的都杀了,不是当官的留下!”

归济看也不看这些人,就下令杀人,士兵们一拥而上,把那些身上穿官服的统统拖出来,问也不问就一刀砍了。

待这些穿官服的都被杀光后,归济才嘿嘿笑着对那些书办道:“你们不用怕,老子不杀你们,老子用得着你们!现在,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马上带老子的兵去把这周围的王公大臣府第都给指出来!谁他娘的要是敢耍花样,别说老子的刀不长眼!”

衙门的这十几个书办小吏都是人精,一个个狡猾无比但又胆小如鼠,这会刀架在脖子上,又有这么多脑袋震着,立马见风使舵,一个个全点头哈腰的应了下来,表示愿意为大军指路。归济见状哈哈大笑,让士兵给他们松绑,一个个押着出去。京城这么大,八旗的王公大臣和那些重要大官住哪,没人知道,除了看宅子规模,就得找一些知道的人给指出来。大帅有过命令,入城之后,可是不能走脱一人的,这要是让哪个鞑子王爷趁乱溜了,那可就大大的美中不足了。

北京城繁华的紧,金银珠宝多的是,漂亮娘们也多的是,但这些都等事情办完才能分不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听大帅的话,把鞑子的大官们一锅端掉,给他来个斩草除根!

...............

“康熙已死,大清已亡!”

“捉住太子者,赏银万两!”

江四以火药炸开午门,侍卫总管福清见状不妙,屁滚尿流的带着十几个侍卫向三大殿逃去。赵强大喜之下便让江四带人冲进宫去,除了控制皇宫外,还有两件要紧事,一是把康熙的太子给抓起来,另一个则是把那个老不死的孝庄也给擒住,不能让这个狡猾的老蒙古女人溜了。至于康熙的皇后、嫔妃和那帮儿子女儿,则是一个也跑不掉了!现在他们都是笼中的鸟,想飞都飞不出去!不过相比太子和孝庄,这些人的价值要次一些,擒贼先擒王,北京城就太子胤礽和孝庄威望最重,只要拿住这两个,凭着他们就可以喝令京城了,甚至还可以喝令除了关外的大清国。

伴随着午门被炸,霎时间,大内一片骚乱。各宫到处都是人影幢幢,鬼哭狼嚎。养心殿大院也像突然炸了营一样,太监们没头没脑地大叫大嚷,到处乱窜乱跑。

“怎么回事?!”

正在养心殿替皇阿玛监国处理朝政的太子胤礽早就得到太监禀报,说京城被贼军攻下来了,正急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外面全乱了,道路也被贼兵封锁,他无法联系王叔裕全和二外公索额图他们,自己又是头一次遇到这等大事,也没个主意,脑子一片空白。猛听见午门方向有爆炸声惊起,胤礽吓得慌忙冲出殿外,一把拉过一个侍候的小太监,声音都结巴了:“是不是贼兵杀进来了,是不是贼兵杀进来了…”

“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探!”

那小太监一个激灵,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掉头返了回来,哭嚎道:“殿下,不好了,贼兵冲进来了!”

贼兵冲进皇宫了!胤礽听了这小太监的话,浑身一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倒在地,一张不算英俊的脸已无一丝血色。

从乾清宫赶来的首领太监陈双喜见势不好,急忙拉了小太监,一边一个护着胤礽,站到养心殿的琉璃壁前,高声叫道:“保护太子!保护太子!”

十来个太监宫女听到陈双喜的声音,四下围了过来,见有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胤礽仿佛感到了一点安全,抬头见陈双喜正一脸忠心的看着自己,不由感动,陈公公果然是阿玛的好奴才!不枉阿玛对他一番恩宠…

陈双喜见太子在看他,忙俯身下来,说道:“殿下,趁贼兵们还没冲过来,咱们还是先寻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吧,王爷们知道消息肯定要带兵进宫救殿下,贼兵强不了多久,只要王爷和大臣们一到,殿下就有救了!”他还不知现在宫外已经全是贼兵的天下,只道这杀进皇宫的贼兵和当年闹二郎香会的杨起隆一样,纠合了些暴民攻打皇宫呢。

第七十七章 奇袭北京(八)

惊恐中的胤礽闻言忙扶着陈双喜的肩膀挣扎着起来,听贼兵声音已是越来越近,隐隐听到贼兵好像在叫什么捉住自己赏银万两,心里越发恐慌,琢磨着这养心殿离乾清宫太近,绝不是安全之处,忙要陈双喜带着太监们护着自己赶紧走。

“殿下,咱们去哪?”一个小太监太过害怕,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去哪?

胤礽一呆,去哪呢?求助似的看向陈双喜,后者忙道:“去坤宁宫,皇后娘娘她们在坤宁宫,宫里这么大,贼兵一时摸不到那,奴才护着殿下先到坤宁宫去!”

“好,就这么办!”胤礽已是没了主意,什么都听这奴才的了,连忙点头:“陈公公,咱这就走,快,快!”

当下陈双喜及十来个太监宫女护着胤礽便往坤宁宫去,这紫禁城分内外两宫,这前面就是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加上两侧的文华殿、武英殿,统称外朝,内朝则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奉先、慈宁等殿为主,此外还有斋宫、毓庆宫,重华宫等等,大小宫殿几十处,房屋建筑更是不可计数,要是没人带路,贼兵要想从前朝三大殿摸到坤宁宫去,没大半个时辰是绝计摸不到的。

宫里进了贼兵,京里的王公大臣们不可能不知道,只要贼兵一时半会找不到太子殿下,这天就塌不下来!抱着这念头,陈双喜急急燥燥的连拉带扯护着太子往坤宁宫急奔而去。

宫里已经乱了套,前朝几大殿的宫女太监们跟兔子一样全往后朝涌来,贼兵挥舞凶器鬼呼嚎叫的跟在屁股后面撵。

胤礽一行人提心吊胆的跑到交泰殿时,却见前面几十个侍卫太监正护着太皇太后朝这边来,一见曾祖母,胤礽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一下就扑了过去,掩面大哭:“老祖宗救孙儿啊!”

“太子莫哭,一切都有祖母在呢!”

博尔济吉特氏见胤礽没落到贼兵手里,暗松一口气,一边将重孙拉到怀里,一边对一等侍卫召泰吩咐道:“你马上集合宫里的太监们,赶紧从内库给他们发兵器,让他们全部到坤宁宫保着,哀家觉着,外面那些个臣工应该有所动静了,只要咱们坚持大半个时辰,援军即到。

“老祖宗,贼兵都冲进宫里来了,孙儿怕撑不住多长时间,老祖宗还是赶紧带孙儿出宫吧。”胤礽可没有他曾祖母这样镇定,一听要武装太监们来保护自己,下意识的就觉得不行,贼兵那么凶悍,这帮太监们能顶什么用。

博尔济吉特氏见重孙这么害怕,忙喝道:“太子,你是国之储君,遇事千万不能慌张,拿出你的勇气来,现今形势危急,下面的人可全看着你呢,你要是乱了,这下面的人更乱,贼兵巴不得看到咱们乱了呢!”

孝庄话音刚落,就听见隆宗门方向传来震天的叫声,无数人在那欢呼,片刻时间,欢呼的声音由远至近,已是到了前面的三大殿。一帮太监宫女都像是知道什么似的,一个个看着孝庄不敢说话,胤礽的脸色也是大变,惶恐的看着孝庄。

陈双喜猛一拉太子,急道:“太皇太后,殿下,咱们快走,贼兵冲到后朝了!奴才保着主子往坤宁宫!”

“走!”

博尔济吉特氏一扫这些个太监宫女和侍卫们,冷冷喝道:“贼兵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贪财得紧,这宫里这么多金银珠宝,他们没这么快窜到后朝,你们都给哀家听着,谁要是敢乱跑,哀家就叫人砍了你们脑袋!现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跟哀家走!”

一众太监宫女们听了太皇太后的厉喝,全是一凛,忙团到一起,跟在后面往坤宁宫而去,一路上又有百多名太监宫女加入了队伍,在博尔济吉特氏的带领下往坤宁宫急去。

..........

江四率第一联队攻占外朝的太和殿、保和殿、中和殿,他们见人就杀,数百名来不及躲避的宫女和太监被乱刀砍死,象征王朝权力中心的三大殿转眼就成为人间地狱,震天的呐喊声响破内外,凄惨的叫声更是彼此起伏。

踏入太和殿的一霎那,赵强恍如隔世为人一般,怔怔的立在那,对发生在身边的*杀戮充耳不问,激动的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泪流满面:他奶奶的,老子创造奇迹了,这紫禁城不姓他爱新觉罗了!属于他爱新觉罗的时代已经狗.娘养的结束了!

卫队长德丘见外面第一联队的兵到处乱窜,除了*就是杀人,觉得不太好。手下的卫队兵虽然没有参于其中,但每个人的眼珠都在不住转动,大帅这么一停留,立时有十几人也开始抢起殿中金银摆设,忙上前挥刀砍死两个,喝道:“谁他娘的敢乱抢,就统统砍了!”

赵强也注意到了手下兵们贪婪的目光,忙一个激灵,吼道:“给我搜,搜出太皇太后和太子者,赏银万两,封千户!”

他这一呼,豪气万丈,仿佛江山已在手中一般,立时便有手下大声将命令传达出去,人传人,一时间大殿周围都是“生擒太皇太后和太子者,封千户,赏万银!”的口号。

“快说,太子去哪了!”

乾清宫外,几十个关宁兵拿刀指着十几个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们,一个百户眼中满是狰狞,嘴角边也满是凶意。

“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一个太监哭着求着说自己不知道太子下落,裤裆下传来的满是尿骚.味。在他哭求的时候,长刀已经砍在他的脖子上。

“啊!”

太监惊恐的抱着自己已经从脖子上掉落的脑袋,难以相信的向一边倒去。

在别的太监宫女还没来得及发出自己尖叫声时,那百户的刀又指向了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宫女,恶狠狠的喝道:“说,太子哪去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宫女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直哆嗦的指了指乾清宫后面:“坤...坤宁宫..”说完整个人软倒在地,抱着旁边的女伴不断的抖着。

“坤宁宫!”

百户凶光一闪,大嘴一张,长刀一抽,对手下们叫道:“走,去坤宁宫!”说完一把拉出一个小太监,踢了他一下,威逼道:“快带我们去坤宁宫,不然叫你人头落地!”

第七十八章 奇袭北京(九)

坤宁宫内,恐慌在以极剧的速度扩散着。

皇后钮祜禄氏是满洲镶黄旗人,当年辅命大臣鳌拜的义女,康熙十六年,册为第二任皇后,是僖贵妃的姐姐,姐妹二人同为康熙妃嫔。

午门爆炸声传来时,正与妹妹说话解闷的钮祜禄就知道不好了,下意识的就想到当年二郎香会暴民在京城闹事的往事,当时宫里可是有不少太监为暴民内应的,所以钮祜禄第一时间就下令坤宁宫的侍卫们紧闭宫门,叫宫里所有太监宫女全集中到殿前来,由侍卫们严密看管着,唯恐这些奴才们一如当年一样和外面的那些暴民里应外合。

稳住坤宁宫的大小奴才们后,钮祜禄又叫侍卫爬墙而出去打探情况,待知道宫里来的不是暴民,而是一帮天杀的贼兵时,钮祜禄也慌了。暴民容易对付,皇上虽说出关了,但京里的王公大臣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暴民事起突然固然得手,但决不会持久,只要王公大臣们立即调顺天府和巡捕营的兵来,暴民就能被镇压下去。但现在杀进皇宫的不是暴民,而是一帮有组织的贼兵,还公然叫嚷“康熙已死,大清已亡”这样大逆不道的口号,可见情况已经十分严重,决不是顺天府和巡捕营的兵能对付得了的。宫里又没有禁军,只有两百多侍卫,如何能挡得了这些天杀的贼兵。

钮祜禄毕竟是妇道人家,知道事态严重,也慌了手脚,外面到处都是逃命的宫女太监,也不知道贼兵杀到哪了。

慌了有一阵后,坤宁宫外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叫喊声,钮祜禄吓了一跳,不敢开门,叫侍卫爬墙看是谁。

原来外面正在哭喊的是怡贵妃瓜尔佳氏、惠妃佟佳氏、敏妃章佳氏等人,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也在人群中,他们拼命的拍打着坤宁宫的大门,希望皇后娘娘放他们进来。

钮祜禄是六宫之主,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弃外面这些皇上嫔妃和龙子们不顾,忙叫侍卫们开门,将他们放了进来。随后仓皇逃过来的还有定妃万琉哈氏、裕妃陈氏,宣妃博尔济吉特氏、荣妃马佳氏、通嫔那拉氏、襄嫔高氏、端嫔董氏、贵人兆佳氏、郭络罗氏,常在、妙答应、秀答应等一大帮子康熙的妃子。才两三岁的皇五子胤祺、皇六子胤祚和皇三女、皇四女等也随着各自额娘都来皇后娘娘这寻求庇护了。

“都别乱,都呆在那,谁也不要乱跑!”

坤宁宫一下涌进几百号人,瞬间人满为患,嫔妃和太监宫女们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在那悲天号地的哭泣着,钮祜禄听得心烦,喝斥他们都安静些,还嫌不够乱吗?

远处贼兵的喊杀声已经到了交泰殿,离坤宁宫这边也不远了,侍卫们人人变色,不知所措的望着皇后娘娘,贼兵势大,这要是冲到坤宁宫来,他们根本挡不了。

“开门,快开门,太皇太后和太子殿下来了!”

钮祜禄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宫外又响起一阵七手八脚的拍门声,一听老祖宗和太子来了,钮祜禄惊喜交加,忙叫侍卫们开门。

“把宫里的大小物计全搬过来,把宫门给我堵死了!”

博尔济吉特氏一进坤宁宫,就喝令侍卫和太监们赶紧去搬大家具什么的,把坤宁宫的大门先给堵死再说。

看到皇后和一众嫔妃们都在,皇三子、皇四子他们也在,博尔济吉特氏暗道佛祖保佑,拉着太子胤礽和皇后钮祜禄就往后走。

..........

康熙太子在坤宁宫的消息迅速传了回来,赵强忙命令江四带人把坤宁宫围住,无论死活,都不能放跑坤宁宫一人。

第一个赶到坤宁宫的是百户扎兰屯,见手下推不开殿门,知道殿内一定有人拿东西顶着殿门,心道用于修建紫禁城的木料都是云贵运来的千年老木,不时一时半会就能劈开的。听见远处友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不由急了眼,如果不尽快冲入殿中捉住康熙太子,这天大的功劳就要落到别人头上了!想也不想让叫人在殿周围放火,想将里面的人熏出来,就是不出来,烧也要烧死你!

扎兰屯手下的兵一听百户要放火,忙吆喝起来,兴高采烈的到处搜寻引火物品,什么亭子栏杆的都被拆了,一股脑的堆在坤宁宫的外面,一个小旗嘿嘿笑着摸出火折子把火给点上了。

扎兰屯他们在外面一放火,几个怕死的小太监就要去打开殿门,裤裆里全是尿的海大富见了竟然一下子变得"完整"起来,像个爷们似的拎刀砍了一个平日里最喜欢的小太监,一边砍一边骂:“死奴才,你个白眼狼,枉昨家平日里那么疼你,这个时候你他娘的倒想跑了不成!我让你跑!我让你开门!咱家剁了你个小王八蛋!”

砍了十七八刀之后,直到小太监的尸体不成人样,肠子心肺都流了出来,海大富这才睁着血红的双眼,像只饿极了的野狼一般瞪着那些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的太监和宫女们,疯狂的咆哮道:“都给咱家听着,谁敢再想着出去,不等大火把你们烧死,咱家先把你们剁成肉泥!”

如此一来,无人再敢乱动,眼见火势越来越大,生机渺茫,这些个人反而倒是没有刚才的惊恐,相互抱着木然的看着门外。

殿上的博尔济吉特氏平静的看着海大富在那对着一众宫女太监咆哮,让贴身宫女将自己搀下台阶,慢慢走到海大富面前,心道这个老太监自打盛京那会就跟着自己,算来也快四十年了,平日里陪着自己吃斋念佛,无比体贴,难得的忠心,端的是一个好奴才,可惜了,可惜了。

外面的火势已经越来越大,浓烟从门缝处不断向大殿内灌,空气也有些灼人,博尔济吉特氏知道要不了多长时间,这满殿的人就得去西天极乐世界,朝着大殿上的胤礽瞧了一眼,不由心里一痛,强忍难受,对海大富道:“咱们几十年主仆,今儿个能一块去见佛祖,怕也是平日礼敬佛祖修来的正果吧。”

“能跟着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一块去西天极乐世界,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才下辈子还伺候您老人家!”

第七十九章 奇袭北京(十)

海大富说话间,表情变得恭顺无比,与方才那个疯狂至极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好,好,好。”

博尔济吉特氏连说三个好字,也不知是说去西天极乐世界好,还是下辈子还有海大富这么个奴才好。怔怔的在那定了一会,她猛将眼睛一眯,凶狠的看着那些坐在地上的太监宫女:“海公公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吗!能跟着哀家和大清国皇后、太子一块殉葬,是你们这些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高兴还在这哭哭啼啼的,全都是一帮废物,活该你们这奴才的命!”

太监宫女们虽然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但一直作为奴才的他们,出于习惯性的思维,听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话竟然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骂两句老东西,你他娘的才是废物,下辈子当老子(老娘)的奴才!

长时间做奴才的他们,已经被打磨掉性格里每一分自我的东西,人之将死,都不敢说出任何反抗的话,也算是他们的悲哀…

海大富见博尔济吉特氏被浓烟呛了一下,忙心疼的说道:“奴才们知道,奴才们欢喜着呢,太皇太后,还是请您老人家上去陪着皇后娘娘和殿下吧!这儿都是血污,看着碍眼。”

博尔济吉特氏点点头,刚被侍女搀回殿上,就见胤礽猛一把抱住她,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哭道:“老祖宗,孙儿不想死啊!孙儿才成人,孙儿不想死啊!咱们降了吧,我是太子,他们是不会杀我的…”

“叭!”

听了太子这话,博尔济吉特氏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将胤礽扇往一边,脸色铁青,怒斥道:“爱新觉罗家从来没有怕死的子孙,你是咱大清国的储君,难道还赶不上那个在煤山上吊的*吗?!”

“我…”

胤礽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曾祖母竟会打他,吓得捂着半边脸在那呆呆的看着博尔济吉特氏,不敢吱声。

“陈双喜!”

博尔济吉特氏没有理会胤礽,在那盯着重孙半响,突然一指边上乾清宫首领太监、康熙的贴身太监陈双喜道:“大清国绝无投降的储君,为了列祖列宗九泉之下不至蒙羞,哀家让你送太子上路!”

“啊!”

殿上的皇后钮祜禄、怡贵妃瓜尔佳氏、惠妃佟佳氏、敏妃章佳氏等人见太皇太后要人杀太子殿下,全吓得失声惊叫起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太皇太后老人家。

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都有六七岁了,知道太子是他们的哥哥,这会听曾祖母要杀哥哥,全吓得哇哇哭了起来,倒是才两三岁的皇五子胤祺、皇六子胤祚等尚不知人事的皇子皇女们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是在额娘的怀里睡得正香,或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这殿上的人,鼻子不时抽来抽去,显然他们也感觉到这殿内的空气似乎呛人的很。

“老祖宗,不能啊!”

怡贵妃瓜尔佳氏哭叫着冲上来拦在太子身前,向太皇太皇求情道:“太子还小,不懂事,老祖宗您就饶了他吧!”其他嫔妃们也哭着叫着求太皇太后不要杀太子。

皇后钮祜禄却是不吱一声的走上前来,她没有替太子求情,而是将瓜尔佳氏拉到一边,然后轻声说道:“老祖宗,大清绝没有投降的储君,更没有被俘的皇后。”然后扭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太子,叹口气,示意瓜尔佳氏随自己到一边去。

皇后的意思,博尔济吉特氏是知道的,望着钮祜禄轻瘦的身影,神色一动,险些要流出泪水来。微闭眼,又睁,直视陈双喜,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陈双喜大吃一惊,本能的摇头急道:“太皇太后,使不得啊!奴才下不了手啊!...”

胤礽也是吓傻了,见曾祖母真的是要杀自己,不由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爬到博尔济吉特氏的脚边,抱住她的腿求道:“老祖宗,您不能杀孙儿,不能杀孙儿啊!孙儿是太子,孙儿是您的心头肉啊,你不能让奴才杀了我啊!...您要是杀了孙儿,皇阿玛怎么办...”

胤礽的哭叫丝毫没有动摇博尔济吉特氏,她不管抱住自己的胤礽,任他在那大哭大叫,只直直的的看着陈双喜,嘴巴缓缓轻启:“怎么,你这奴才也要抗旨不成!”面向一边喝道:“海大富何在!”

“奴才在!”

一听太皇太后叫自己,海大富毫不迟疑就冲上了大殿,将手中长剑扔在了陈双喜面前,恶狼般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他。

“奴才不能啊...奴才不能...”

陈双喜知道自己要是不做,先死的肯定是自己,不由哆哆嗦嗦的走向胤礽,两腿不住发抖,剑都有些拿不稳。

博尔济吉特氏脸色铁青,根本不去看自己的重孙儿一眼,而是扭头朝向大殿,胤礽知道曾祖母是一定要自己死了,眼睁睁的看着陈双喜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进,不由叫道:“你这奴才,皇阿玛平日是怎么对你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你不能杀我!...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说到最后,胤礽的语调已近哭腔,尖利的嗓音在这大殿上格外剌耳。

“殿下,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奴才…奴才送殿下上路后,马上就跟着来伺候您了,殿下,你忍下,奴才这就送你上路了!”

太子的哭叫让陈双喜心如刀割,他真的下不了手,他不能对不起皇上,几次欲挥剑,终是剌不下去,看着太子老泪纵横,痛不欲生。正迟疑时,却见海大富神情不善的朝自己走来,心中一慌,不由颤抖着举剑就要剌向胤礽,眼见剑尖就要剌向心窝,胤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忽然听到大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似有无数人正朝这个方向涌来,还隐有喝斥声。

“救兵来了,救兵来了!太皇太后,救兵来了,殿下有救了!”

听到那人声,陈双喜慌忙就将长剑扔在地上,上前一抱扶起太子,欣喜的看向殿外。殿内的嫔妃、太监、宫女们也好像捡到救命稻草一样朝殿外看去,博尔济吉特氏眼中也闪过一丝喜色,故作镇定的朝殿外看去。但殿门外响起的一声洪亮声音却让他们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快灭火,快灭火!大帅有令,要活的,要活的!”

第八十章 血色京城(一)

“陈双喜,你还不快动手!”

外面叫嚷的声音再是清楚不过,贼兵是要活的!

博尔济吉特氏再无指望,大喝一声便要陈双喜赶紧杀死太子,以免落入贼兵手中。这满殿的人第一个应该死的就是太子,否则他要是落在贼兵手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一推身边扶着自己的侍女,博尔济吉特氏又扭头看向皇后钮祜禄氏,淡淡的说道:“皇后,你也先走一步吧。”

“是,老祖宗。”

钮祜禄凄惨一笑,迈步走到妹妹面前,轻轻的拉住她的手,姐妹二人相视无言,殿中也是无比安静,只有嫔妃宫女们小声的抽泣声。

“妹妹,姐姐先走一步了。”

钮祜禄有些舍不得的看了自己的亲妹妹最后一眼,毅然掉头向殿后走去,身后只听妹妹僖贵妃的哽咽声,痛彻心肺,让人不忍再看。

然而钮祜禄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只见她转身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哭泣的嫔妃们,尔后薄唇轻启,缓缓说道:“你们都是皇上的女人,万不能落在贼兵手里,让皇上蒙羞,让大清的列祖列宗蒙羞…”顿了一下,突然对那些正傻望着自己的侍卫们下令道:“把她们都杀了吧。”

此令一下,殿中又是尖叫一片,那些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人敢上前动手,直到耳畔传来太皇太后的厉喝声“皇后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还不快请各位主子们上路!”

“喳!”

侍卫们顿时领命,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向那些嫔妃们走去。

正在这时,让众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太子殿下突然发狂似的一把将身边的首领太监陈双喜推倒在地,然后疯了般叫吼着“要死你们死,我不想死!”冲向殿门,拼命的去扒那些堆在门后面的杂物,显然是想打开门向外面的贼兵乞命。

“拦住他,拦住他!”

皇后钮祜禄第一个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就叫了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也急得不顾年迈,慌慌张张的就向殿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对门后的侍卫们尖叫:“快杀了太子,快杀了太子!”

殿门后的侍卫们听到命令,立即会意过来,忙冲上前来要将太子按下,胤礽见状也急了,一边喝骂,一边朝那些大木件上爬去。

“殿下,奴才送你一程!”

海大富也冲了过来,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长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就跳上一只大柜,挥刀就向太子的双腿砍去。不想刀才挥了一半,就听门外响起“砰、砰、砰!”的密集火铳声。

耳膜的剌耳的铳声还未散去,殿中众人就见到宫门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小洞,而太子却是毫发无损的趴在那,恐惧的望着门外。海大富则好像一只脱线的风筝般被透门而过的铳子给打飞数丈,身上满是血洞洞,在地上挣扎又挣扎,终是没挺得过去,死了过去。

“一、二、三!”

几十名关宁兵一齐吼叫着抬着一根大木棍重重的撞在了宫门上!

“砰佟!”

被打得满是铳眼的宫门不堪重击,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吱吱吱”的缓缓向后倒去。

“破了!破了!”

宫门被撞倒后,门外的士兵们第一眼就看到了身着明黄袍色的胤礽,千户江四眼尖,一见这穿黄袍的,想都不想就知道这定是康熙的太子,否则,这宫城内没人敢穿这明黄色的袍子。

“他就是太子,抓住他,抓住他!”

“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

几十个凶神恶煞的贼兵狼一样的朝自己扑来,吓得胤礽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不住的磕着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哈哈,抓住你了!”

扎兰屯一把揪住正在磕头求饶的胤礽,高兴坏了,将他扛在肩上直往殿上奔去。

在如狼似虎涌进来的关宁兵面前,坤宁宫内的那些个侍卫们毫无还手之力,尽了自己最后的忠诚之后全被砍翻在地。太监宫女们有的尖叫着朝后殿跑,有的则识趣的跪在那,动也不敢动一下。

江四对这些太监宫女们没兴趣,大声喝令着士兵们去将那些正往后殿跑的嫔妃抓起来。一眼瞅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太婆正在几个太监的搀扶下往后殿跑,江四忙挥刀撵了上去,直觉告诉他,那个老太婆一定就是那个老不死的太皇太后!

坤宁宫后殿人满后患,贼兵破门而入时,博尔济吉特氏便立即扭头向后殿跑去,她不能落在贼兵手里,皇后钮祜禄也是花容失色,顾不得理会那些嫔妃们,只想赶紧到后殿自我了断。

只可惜她们的速度太慢了,贼兵们进来之后理都没理那些太监宫女,径直就朝后殿冲过来了。

“太皇太后在哪!”

“皇后在哪!”

贼兵们手持刀剑,不断的威逼着那些逃往后殿的太监宫女们,在他们的指认下,原想回到寝宫服毒自杀的皇后钮祜禄手脚慢了一步,在毒药还未入口时就被一个贼兵扑倒在地,那贼兵满脸淫笑的抱着她这个堂堂大清国母,双手在她的胸前不断的揉捏着,兴奋的在那大喊大叫“我抓住皇后了,我抓住皇后了!”

博尔济吉特氏原本是想上吊自杀的,但这会哪里容得她找绳子,一听皇后被抓住了,她如瞬间石化一般,怔在了那里,待一个慌忙逃来的宫女将她撞了一下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眼见几个贼兵已经朝这边来了,猛一跺脚,便往一根石柱上撞去。

“扑通”一声,博尔济吉特氏的额头结实的撞在了那柱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江四赶过来时,就见那好像是太皇太后的老太婆已经撞了柱子,忙上前一探鼻息,有进无出,不由气得一脚踹向这老太婆的额头,然后一把拉过吓没了魂的太监,喝问道:“这是不是太皇太后!”

太监吓得直点头:“是...是...”

一听这老太婆就是太皇太后,江四恨得一捶胸:他妈的,怎么就让她撞死了呢!

没好气的对着博尔济吉特氏的尸首呸了一口后,江四吼道:“扎兰屯!”

“属下在!”

正带人去抓那些嫔妃的扎兰屯一听千户大人叫自己,忙赶了过来,一看地上有具老太婆的尸体,不由愣了一下。

江四没空跟他多说,一摆手吩咐道:“把这些女人全押到太和殿去!”

“是!”

扎兰屯忙应声而去,跟抓小鸡似的将那些嫔妃们从各自躲藏的地方揪出来,士兵们全都兴奋了,这满殿里的可全是他娘的大清皇帝的老婆啊!一个个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把这些个平日里尊贵无比的嫔妃们跟妓院里的婊子一样扛在肩膀上,兴冲冲的扛到太和殿去。余下的太监宫女们也被驱赶着往太和殿集中。

赵强带着卫队往坤宁宫来的路上碰到了侍卫总管福清还有侍卫召泰等人带领的武装太监四百多人,一番屠杀后,四百多太监连同那些侍卫们全横尸在地。

听到第一联队急报抓到了康熙的太子和皇后,赵强喜出望外,仰天大笑起来。旋即喝命第一联队控制宫门,再仔细搜寻各殿,不管活人还是死人,全拉到太和殿来。

赵强又传令,未得命令肆意抢掠者,一律就地处斩,并命德丘领卫队在各殿巡视,以防有人猪油蒙心,在皇宫里私自*。

第八十一章 血色京城(二)

太和殿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的蹲了上千名太监宫女,后宫的嫔妃和皇子皇女们被押在人群的最前头,惊恐不安的望着那些正傻傻朝着自己淫笑的贼兵们。很多嫔妃和宫女们的衣服已经被扯得凌乱不堪,有几个贵人常在更是被扯得只剩胸前的抹胸,光着下半身,蹲在那瑟瑟发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怕。

孝庄的死让赵强感到可惜,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很想揪住这个蒙古老女人亲口问她一句“你他娘的到底和多尔衮有没有一腿!”

不过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抓住她最后还得杀了,在孝庄的尸体旁左看右看后,赵强大为失望,因为她那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实在是看不出一点“大玉儿”的影子。

后世那些狗.娘养的编剧,这孝庄不就是个普通的宽宽胖胖,大圆脸的蒙古女人么,怎么到了你们的笔下就成了大美人呢,还美人吟呢,吟你娘的蛋!

皇太极和多尔衮重口味了,重口味了...

“六部衙门已经拿下!”

“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衙门已经拿下!”

“都察院、大理寺、太仆寺各大小衙门已经拿下!”

“内九门已全城封闭!”

“王公大臣们的宅子都被围了起来,满城之内已遵大帅军令,全城戒严,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一边听各部的急报,一边饶有兴趣的在那些嫔妃们前面转来转去,见康熙的妃子还是有些姿色的,赵强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几个传令兵:“去,告诉千户们,找几个顺天府和户部的人,带着他们马上开始造册,挨家挨户的清点,天黑之前,我要知道这内城之内有多少旗人!”

“德丘,带人把六部衙门的满汉官员全给我抓到午门来,总之,只要是个官,不管旗人还是汉人,都给我带过来!”

“京里的王公和那些宗室,红带子黄带子什么的,如果有反抗的,就地处决,没反抗的先把他们围在自己府上,绝对不能让他们相互串连!”

“对了,传我命令给齐万户,让他派一个联队维持外城治安,从现在开始,外城也全部封闭,百姓不得私自出城,嗯,告诉齐万户,咱们兵少,北京城这么大,咱们不仅要控制内城,外城也不能不管,尤其是那些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见一个杀一个,总之一条,外城不能乱,百姓不能乱,知道吗!嗯,如果人手不够,就把那些抓住的顺天府官差衙役们利用起来。”

几个传令兵忙大声应了下来,飞快的奔出太和殿前去各部传令。

太子胤礽和皇后钮祜禄被绑着捆在太和殿前一根木柱上,皇后钮祜禄因被抓后要咬舌自尽,所以嘴里被胡乱塞了一大团乱麻,和只受伤的母狼一样恶毒的看着赵强和那一大帮“贼兵”们。

胤礽的表现要顺从许多,从坤宁宫被扛到太和殿这一路上,不哭也不闹,任由扎兰屯扛着,到了地方,一见被卫队簇拥过来的赵强,立即自觉得跪了下来,低头不敢看赵强。

赵强对康熙的第二个皇后钮祜禄没什么印象,只觉这个女人雍容华贵万分,而且十分的有气质,姿色也有中上,尤其是双峰十分的坚挺,有着成熟贵妇那种让人特别想征服的诱惑。所以赵强心里有了邪念,打算晚上好好享受下大清国母的滋味,因此便让士兵们将她先绑起来,等晚上再说。

胤礽却是个大大的名人,可以说康熙三十年后,他在史书中的出镜率要比他老子康熙要多得多,而且十足的悲剧太子一个,人生可谓是大起大落,精彩得很。

出于恶作剧的念头,赵强原本想折磨胤礽一番,不过当发现这个十几岁的太子殿下十分的胆小和恭顺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是个孩子,自己也不能太以大欺小,再说好歹也是大清朝的储君,自己做为征服者也不能太没有风度不是。便让士兵们继续看着,怎么处置胤礽他暂时还未想到,不过留着这人总是有好处的,至于能给自己和关宁军带来什么好处,这得等将京城彻底安定下来再说。

“大帅,人都带来了!”

江四带着十几个腰都快弓到地上的内务府官员和宫里大小管事太监沿着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阶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大将军!”

赵强还没扭头,那些内务府官员和太监们就全跪了下去,趴在那里不住的发抖。

“都起来吧。”

赵强“哈哈”一笑,对他们说道:“你们放心,本帅的军队不会乱杀人的,只要你们听话,没人会杀你们。”

“多谢将军!”

内务府的人和太监们一听,忙磕谢起来,声音层差不齐,可见他们心里还是怕得很。

赵强也不和他们多废话,指着那些蹲在地上的嫔妃们道:“去把人给本帅指出来。”

“不知将军要指谁出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闻言第一个抬起头来,与身边的人不同,他的眼睛珠子有些闪烁。

嗯?

淡淡的从这太监脸上扫过,赵强微微一笑,对他道:“我想本帅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那太监突然大着胆子就站了起来,一边往殿下走,一边对赵强说道:“将军,小的叫常忠,武英殿的管事太监,小的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说完也不待赵强有所表示,就急急的跑到一个抱着一个孩子的妃子而去,到了她面前,就凶神恶煞的将她往外拖,一边拖一边嚷道:“将军,这是皇上最宠的怡贵妃,她手里抱着的就是皇三女!”

赵强点了点头,转首朝江四看了一眼,江四忙一挥手,立即有两个士兵冲上前去,将怡贵妃抱着的女儿抢了过来。

“把女儿还给我,把女儿还给我!...”

女儿被抢,怡贵妃瓜尔佳氏大惊失色,大喊大叫的要去抢回自己的女儿,却被身边的常忠死死的抱着。

“大帅,这就是皇三女!”

江四接过士兵递来的还在包袱中的皇三女,小心的递到赵强眼前。

赵强探头朝包袱中的皇三女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突然“嘟、嘟、嘟”的逗弄起睁着两眼什么也不知道,望着他也在笑的皇三女。

江四和士兵们还有那些宫女太监们见赵强这样子,都愣在了那里,瓜尔佳氏也怔在了那里,从赵强的脸上,她分明看到一个十分友善和亲切的长辈正在开心的逗耍着小侄女。

赵强笑了,他笑得很开心,这个才几个月的皇三女真的很好玩,胖嘟嘟的,手指头往她嘴边一放,她就知道去.吮吸,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笑意。

可惜,你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瓜尔佳氏突然看到那个正在逗弄自己女儿的贼将笑容忽然凝住了,然后缓缓的将包袱举向头顶,用力的将殿下扔去,在弧形的抛物线下,包袱直直的掉落到殿下,重重的摔在了地砖上...

“不要啊!...”.

第八十二章 血色京城(三)

目睹女儿坠落的刹那,怡妃瓜尔佳氏崩溃了,她大哭大叫的拼命踢打抱着她的常忠,两手在他的脸上疯狂的抓着,常忠猝不及防,竟然被她挣脱出去。

“我的女儿啊!...”

抱着鲜血淋淋的包袱,瓜尔佳氏仰天大号:“天杀的啊!”尖利的嗓音直冲云天,回荡在紫禁城的上空,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瓜尔佳氏疯了,她的眼睛再也没有泪水,她的喉咙再也没有嗓音,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生机,甚至连仇恨都没有了。

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瓜尔佳氏平静的抱起那还在滴血的包袱,轻轻的将她贴在心口,轻轻的拍打着,嘴里喃喃自语着“小喜乖、小喜乖、额娘哄你睡觉,额娘哄你睡觉…这里有好多坏人,额娘带你去找皇阿玛,你皇阿玛会保护小喜不被坏人欺负的…”

“你们在看什么?”

内务府官员和那几个管事太监望着怡贵妃目瞪口呆时,耳边却传来一声不重不轻的声音。这声音如夺命无常般让他们有种窒息的感觉,在触及对方冰冷的眼神前,他们急急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殿下冲了进去。

“惠妃佟佳氏!”

“敏妃章佳氏!”

“端嫔董氏、贵人兆佳氏!”

“定妃万琉哈氏、裕妃陈氏,宣妃博尔济吉特氏、荣妃马佳氏…”

随着这帮内务府官员和管事太监的加入,一大帮子康熙的嫔妃被一一指认出来。人群尖叫一片,每一个名字响起的时候,都是一阵恐慌。那些没被叫到名字的都吓得往后面的宫女太监当中钻,可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却再也不是以前恭顺的奴才了,竟然拦着她们根本不让她们往后面逃。

常忠干得最卖力,也最凶狠,对着这些以前的主子,他将“秋后算帐”这个成语发挥到了极致,一把一个,揪住那些娘娘们的头发就往外拖,遇到敢反抗的,拳打脚踢,让远处的赵强见了都不由感慨这太监的心性当真不能以常人之理而揣摩。

“唉呀,这不是那拉主子嘛!嘿嘿,您也有今天啊!…”

常忠一眼瞅见通嫔那拉氏,高兴的便踢开几个挡着的小太监,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这通主子仗着是明珠堂妹,往常没少给他气受,这会报应来了,不拽你拽谁!

“皇五子胤祺、皇六子胤祚!”

两个内务府官员从两个妃子手中抢过两个只有两三岁大的皇子,一听是康熙的儿子,赵强忙从殿上走下,急步走了过去,才走了几步,却又听常忠那边叫了起来:“将军,小的抓到两个大的了!”

两个大的?赵强转首看去,只见常忠一手一个,提了两个正涨红着小脸蛋拼命踢打他的小男孩,大的看起来有八九岁,小的也有六七岁的样子。

见赵强盯着自己这边看,常忠忙请功似的嚷道:“将军,这两个狗崽子大的是皇三子胤祉,小的是皇四子胤禛!”

一听小的那个是皇四子胤禛,赵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骨溜溜的盯着胤禛上下直打量。

雍正啊雍正,嘿嘿,你也落在我手里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中国人,不是中国的皇帝吗,现在我就让你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赵强凶光一闪,大喝一声:“把这几个狗崽子都给我拖过来!”

“是!”

顿时十几个士兵冲上前去将这四个皇子就给拉到赵强面前,连踢带打的将他们踹在地上。皇五子胤祺和皇六子胤祚还不到三岁,才刚会走路,哇呀呀的在那哭个不停。皇三子胤祉和皇四子胤禛倒是没有哭,但也是害怕极了,哥俩在那不断的抽着鼻子。

“你们怕不怕我?”

赵强一手托起小胤禛的下巴,一手抓住小胤祉脑后的辫子,脸上也不知是笑还是哭,反正整个面孔看起来十分狰狞,吓得两个小家伙牙关直抖,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难道他们说怕我,我就不杀他们了吗?斩草除根,他们既然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就应该有挨这一刀的自觉,因为他们祖先的手上沾满了太多汉人的鲜血,现在报应落到他们身上,他们难道还能有什么抱怨不成。不可能因为你们是孩子,这刀就宰不到你们头上!因为你们总有长大的一天!

缓缓的起身,看了一眼远处的宫墙,赵强轻轻吐出三个字:“砍了吧。”

“是,大帅!”

士兵们得令,毫不犹豫的举刀向着四个小家伙的后脑勺劈去,“噗哧”一声,四个扎着小辫子的小脑袋齐声落在地上。不远处,几个妃子同时晕了过去,其他的也是哭天抢地,诺大的太和殿广场上全是这些爱新觉罗女人的哭叫声。

赵强听得心烦,挥手喝令江四:“把这些女人全看押在一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动她们,也不能让她们死了一个!”

“大帅放心,有末将在,这些娘们谁都别想死!”江四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正紧紧盯着他早就看中的敏妃章佳氏,喉咙上下咽个不停,心思早就活络开了,大帅连皇子们都杀,那肯定不是要留着这些嫔妃们做人质啥的,八成是要让弟兄们尝一尝皇帝女人的滋味了,自己是千户,怎么也能分到一个妃子吧,嘿,别的我就不要了,我就要那个大.奶.子的,他娘的,真他娘的得劲。

“常忠!”

“小的在!”

一听将军叫自己,常忠忙满脸谄笑的跑了过来,没留神,脚踩在了皇三子胤祉的脑袋上,差点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气得他一脚就将这个小脑袋踹飞几十米外。点头哈腰道:“将军叫小的有何吩咐!”

“从现在起,你就是宫里的总管太监,这些宫女太监们全由你管着,本帅再给你两百个兵,你把上把皇宫给我打扫干净,把尸体什么的都拖出去埋了。”

宫里得尽快稳定下来,既然这常忠能用,就将他用起来,皇宫这么大,没个熟悉的人管着,包不准闹出什么乱子,现在人心惶惶的,得尽快把这些太监宫女安抚下去。

一听要自己负责皇宫,常忠的脸一下荡漾开了,拼命点头:“多谢将军!小的一定把差事办好,管保今晚一过,这宫里又恢复原样!”

“不过有一点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宫里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动念头,否则,哼哼...”赵强冷冷的看了一眼常忠。

常忠一缩脖子:“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不敢最好,下去吧。”

赵强朝江四等人一挥手:“走,咱们到午门去!”

…………

作者注:“小喜”乃从前旗人生女之后通用的小名。

第八十三章 血色京城(四)

午门外,也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赵强粗略看了一眼,估摸大小官员不下三百人。

“大帅,六部衙门和大小衙门的官员差不多都在这了!”

一见大帅出现在午门口,千户伍枫秋忙迎了上来,大略将攻打各部衙门的情况说了下。

因关宁军毫无征兆的抢入北京城,从正阳门入外城后一刻也不停留便冲进了内城,所以内城各衙门几乎都是在“零反抗”的情况下被一锅端了。除了那些随康熙御驾亲征的,其余的要么就在衙门里被堵个正着,要么就被围在各自府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到刀剑架在脖子上时,方才知道北京城已经叫贼军给破了。因多是些文官,所以也没有什么激烈抵抗,除了几个想不通以死相搏或者跳井撞墙的外,大多都被掳到了午门来。

“大帅,他们说康熙出关后,命他的太子监国,大学士索额图、阿兰泰、张玉书等人辅助太子,肃亲王、简亲王和明珠、尚书佛伦、葛思泰、高士奇等人都随康熙去了盛京。岳乐去了口外,鄂扎和杰书大帅知道,都在盛京呢。”

伍枫秋跟在赵强身后一边向那些官员走去,一边继续禀报着京内的情况。

“王爷当中,庄亲王博果铎、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多罗顺承郡王勒尔贝、多罗克勤郡王罗科铎、贝子镶黄旗满洲都统苏尔发等王公宗室已被围在各自府内,现在是插翅也飞不出北京城,就等大帅下令把他们都给宰了呢。”说到这里,伍枫秋想起一事,忙又道:“不过据说现在京里的宗室只有这些了。”

“就这些?”赵强闻言停下脚步,有些惊讶:“他爱新觉罗家子孙这么多,怎么可能就这些?”

伍枫秋解释道:“都随康熙御驾出关了,康熙这回为了对付咱们,可是下了大力气,不仅诏命在京八旗骁骑校以上武官都要随军出征,宗室子弟更是去了大半,嘿嘿,没想咱们却掉过头来把他老窝给端了!娘的,也只有大帅能想到这个绝妙点子,不然,咱们还在清原那和康熙死耗呢!哪有今天这般快活!”

“咱们也是侥幸,康熙急着对付咱们,抽光了北京城的驻军,否则,哪有这么容易让咱们钻了空子。”

赵强呵呵一笑,嘴上谦虚着,脸上的神情却很自豪,奇袭北京绝对是神来一笔,定能为后世津津乐道。一锅将满清的中央政府全端了,皇后、太子一个都没跑,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抓了这么多,恐怕也只有当年金兵攻破汴京能与之一比了吧。如此辉煌的战果,身为制定者的他,没有理由不感到自豪与骄傲。

“除了这些王爷们,京里一品以上的大臣都有哪些?”

“礼部尚书大学士索额图,内阁学士阿兰泰、翰林院掌院学士兼刑部汉尚书的张玉书,督察院左督御史马齐、各部满汉尚书共有七人,其他满汉侍郎、主事、都察院、通政使、大理寺、太常寺的大小官员的有四百多人。”

伍枫秋报,赵强听,很快就走到了那些正被勒令跪在地上的百官面前。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抬头瞥了一眼,又很快埋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午门那正有百十来个太监往外拖尸体呢。

完了,完了,大清完了!索额图老泪纵横,与阿兰泰相互抱着在那低声哽咽着,宫里也被贼兵给占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太子殿下们可全在里面,这大清的天算塌了一半了。贼兵们满京城叫嚷皇上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连皇上也死了,这大清朝可就真的算完了。

看着那一具具的尸体往外抬,当中赫然还有几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索额图不问也知定是皇子们,顿时整个人石化在那,悲愤之情溢于脸上,忍不住就要大嚎起来,却被旁边的张玉书给捂住了,对他直摇脑袋。

百官这时也没有了党派之分,悲戚万分,全在那呜呜轻啼着,之所以不敢大声哭出来,因为有几个官员因为哭得太过大声,已经被贼兵砍掉了脑袋,那血淋淋的无头尸首甚至都没有被拖走,就那么直摆摆的躺在那,瞧着都叫人怕得很。

赵强看到了索额图,他那身九蟒五爪仙鹤的补子可是剌眼得很。

冷冷扫视了这些或悲痛万分、或颤颤发抖、或愤怒或麻木的官员们一眼后,赵强却是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转身吩咐跟过来的亲兵:“你去传令齐万户,让他即刻在外城招兵,告诉外城的百姓们,愿投军者,杀一旗人者给银十两,分田十亩!告诉齐壮,招兵的事情他必须马上进行,一日之内,他得给我招来三万兵!哪怕是绑,也要给我绑足这个数!否则,他这万户就不要当了!”

“是,大帅,属下这就去传令!”

亲兵胸膛一拍,急忙牵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去便去传令。

赵强又召来另一亲兵:“你带人去工部和兵部,把库存的兵器全给我找出来,找些大车拖给齐万户。另外再派人去钦天监,把一个叫南怀仁的洋鬼子给我抓过来,好生查一下,北京城有多少门红衣大炮,查清后派人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这些炮!”

“是,大帅!”

亲兵闻言忙一挥手,立时有几匹快马随他奔出午门广场。

安排这几件事后,赵强吩咐伍枫秋:“把他们分一分。”

“分一分?”伍枫秋一怔:“怎么分?”

赵强冷冷说道:“旗人归旗人,汉人归汉人。”这时有兵把午门后侍卫处的椅子搬了一张来,摆在赵强身旁,赵强见状,哈哈一笑,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将长刀解下交给卫兵。

“满官站左,汉官站右!”

听了赵强的指示,伍枫秋这边已经叫一个百户带兵将这些个官员分开。在刀背的劈砍和脚踢下,四百多大小官员很快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满官们,一半是汉官们,满官大约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余下的则都是汉官们。

“把刀给他们。”

在一众满汉官员们不知所措,不知道贼兵们将他们分开是要干什么时,就见几十个贼兵一人抱着几把长刀突然冲进了人群中间,然后将那些刀剑全丢在了汉官人群的前面。

“把刀捡起来!”

第八十四章 血色京城(五)

把刀捡起来?

一众汉官们面面相觑,怔怔的望着地上的那些血迹殷殷的刀剑,谁也不敢去拾。对面的满官们则是人人变色,有些脑子转得快的瞬间就明白这帮贼兵是想干什么了。

“再说一次,捡起地上的刀剑!”

带队的总旗葛汉三见这些个清朝的官们不听话,不由“呸”了一口,一扯袖子上前拖过一工部主事就给拉到了那堆刀剑前,将他一下按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左手,喝道:“你他奶奶的捡不捡!”

“我捡,我捡!军爷快松脚,快松脚啊!”

巨痛之下,工部主事徐诰武疼得直咬牙,慌忙用右手去捡了一把长刀在手。见他拿了,葛汉三这才抬脚放他起来,然后恶狠狠的看向那些汉官们:“都跟他学,把刀捡起来!”

“……”

一众汉官们你看我,我看你,人人惊惧,却还是没人敢上前去捡那些凶器。胆小的翰林院官员们更是喃喃自语乞求菩萨保佑,玉皇大帝六天神魔齐来保自己过这大劫关。平常“子不语乱力鬼神”,现在却生怕哪座庙里的神仙被自己给念忘了。

赵强在边上见了,冷哼一声,扭头轻声叫了句:“伍千户。”然后什么也不说,视线移到了索额图等人身上,盯着他们的面孔默默不语。如何处置这些满官,赵强已经拿定主意,那就是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伍枫秋见状,也不问什么,拔腿便朝那帮汉官走了过去,经过葛汉三身边时,突然甩手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怒骂一句“废物!”,伸手从他腰间拔下他的佩刀,一个箭步冲到两名汉官前面,挥刀便砍,刀光闪过,两颗脑袋便飞落在地。

“你们捡不捡!”

伍枫秋满面寒光的瞪着那些吓得直往后退的汉官们,手中的长刀刀尖一滴滴的鲜血正顺着刀身“嘀嗒、嘀嗒”的滴在地上。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象枢和太仆寺卿田六善二人一脸苍白的从群中站了出来,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伍枫秋。

嗯?

伍枫秋以为这两个家伙不怕死,准备以死报效大清呢,不想二人却突然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然后跟兔子般便冲向了那堆刀剑,一人捡了把长刀灰溜溜的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从人群的左边绕到了后面去。

伍枫秋哈哈大笑,朝那两个已经钻到人群后的官员翘起了大拇指,赞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话锋一转,恶相又现,对一众看傻了眼的汉官们喝道:“你们呢?最后一次,如果你们不捡的话,就不要怪我们无情了!”

一听这话,再看那两颗脑袋,数百汉官们纷纷识时务者为俊杰了,这回领头的可是大学士张玉书和工部尚书陈铣,在他二人的带动下,大小官员们争先恐后的跑向那堆刀剑,然后拿起一把就往回跑,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去看对面的满官们。刀剑拿在手下更好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怎么拿都不顺手,一些人的脸上更是憋得通红,好像做了件十分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见一众汉官们人人都有刀剑在手了,伍枫秋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葛汉三他们退下,走到赵强身边请示道:“大帅…”

未等说话,却被赵强制止,只见赵强朝前走了几步,尔后朗声对一众满官们道:“尔等通古斯人,本为荒野蛮族,却窃居华夏大统,杀戮我大汉子民,吸食我中华血膏,今本帅承天命、举大旗,不为别的,只为诛尽尔等低劣贱种。今你们的皇帝康熙已经死在盛京城外,我大军横扫关外,夺关斩将,所向披靡,北京城破便是铁证!现在,就是与尔等满洲清算之时,本帅破京之前便发宏誓,一破北京,尽屠满城,不使满洲一人苟活。本帅说话,向来算数,所以,尔等下到地狱之后切勿埋怨他人,要怪就怪你们不应该投胎为满洲人吧!”说完,赵强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噢,对了,忘记告诉各位大人了,你们的太皇太后已经死了,你们的皇后也被我捉了,你们的太子殿下也向我乞降了,你们的小主子都被我杀了,宫里那一大堆娘娘们今晚就要成为我关宁将士身下娼妓了,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满汉官员尽皆失色,有几个胆小的满官更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余者也好不到哪里去,恐惧万分。

索额图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阿兰泰,颤颤悠悠的冲赵强扑来,撕心裂肺的怒骂道:“你这贼子,禽兽不如!你们是畜生!老天爷饶不了你们…”

“对,我们不是人!”

不用护卫动手,赵强自己上前一脚就将索额图踹倒在地,大脚重重的踩在他的脸上,不停的拧动着,满脸凶光,吼道:“老子就不是人,老子就是畜生,老子的兵全是禽兽!老子就是要做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事!老子就是要叫你们满洲亡种!老子就是要奸.淫你们的女人,老子就是要杀死你们的亲人,老子就是要叫你们断子绝孙!老子要你们血债血偿,老子从来不信什么道义,老子从来不怕什么报应,如果这个世上真有报应,为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满洲猪狗没有报应的!你们杀汉人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天!你们玩弄我们汉人女子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一天你们的妻女也会被玩弄!你们屠光我们汉人城池的时候,可曾手下留过一点情,可曾想到他们不该死,他们是无辜的!…什么都是你们说,操你娘的,今天老子把你们全宰光,看你们还敢不敢愚昧我汉人,视我汉人如猪狗了!...”

一番咆哮,赵强的嗓子都哑了,脚下索额图的脖子也早已被他的大脚拧断。

午门前的广场上,赵强像极了一尊凶神,像极了一个屠夫,他那狰狞,扭曲的脸在阳光的映射下是那么的可怖,那么的让人望而生畏。

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被释放,潘打拉的盒子已经被打开,满洲人的丧钟在康熙二十四年九月初四在紫禁城的上空敲响。

“你们这些汉官给我听着,你们如果想要活命,就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剑去杀死这些满猪满狗!否则,我就杀死你们!”

威逼之下,三百多汉官抖抖擞擞的拿着那些血迹斑斓的刀剑向着那些满官走去。

他不死,就是我死!

户部郎中罗文第一个动了手,死在他刀下的是大学士阿兰泰,杀人之后,他吓得屁滚尿流的瘫在地上直往后爬,爬了没几步,脑后的辫子却被人一提,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耳边传来声音“你是什么官?”

“回将军,小的是...小的是...户部郎中...”罗文的声音都结巴了,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以为自己要被杀了,哪知提住自己的那贼将却突然满面笑容的对自己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户部尚书了!”

第八十五章 血色京城(六)

“大人!下官…下官…下官…”

通政司副使李德正年轻有为,康熙十七年的进士,七年时间就一跃而为从三品的大官,不能不说是春风得意,前途无限。但现在,他却如一条丧家之犬般望着面前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马齐,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还有恐惧。一连三个“下官”,紧握着的宝剑却迟迟剌不下去,彷徨和犹豫的煎熬让他不下了手。

他的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他的心抖得厉害,他的手颤得快要握不住剑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要落到如此地步啊!

李德正欲哭无泪,他不想杀人,但他没有选择,他只能接受命运对他近乎折磨的安排。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马齐仰天长叹一声,慢慢的闭上眼睛,嘴巴微张,轻声对李德正道:“李大人不必如此,本官不恨你,你受贼兵所迫,乃不得已之事,现在京城已陷,咱们这些人本来就该死。既然该死,死又有何足惧。但求李大人给本官来个痛快,让本官死得…死得…死得舒服些吧。”想到最后,恐怕“舒服”二字是马齐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死法吧。

许是觉得就这样死去有些欠妥,马齐旁若无人的整理了下袍服,还仔细的将辫子盘在了脖子上,甚至还俯下身轻轻掸了掸鞋子上的灰尘。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再次将眼睛闭上,好像已经与世隔绝般,耳边传来的求饶和哀叫声竟然好像瞬间消失一般,灵台已是一片清明。

死不足畏,只叹祖宗基业从此落入贼兵手中,徒使生灵涂炭,黎民遭殃,我马齐无能,纵百死也莫赎啊!

想到大江南北从此又要烽烟四起,马齐的心中悲痛莫名,难以抑制的痛苦,胸口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般,让他的心灼得那么痛,那么烫…

“呼!”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马齐整个人凝在了那里,他在等着那致命的一剌。

“大人,下官我…”

李德正眼泪鼻涕一把抓,“呜呜”的在那哭泣着,手中的长剑一寸寸的向着马齐的胸口挪去。

“李大人,动手吧!”

见李德正哭哭啼啼的迟迟不肯剌自己,马齐也有些急了,他不怕死,可是这等死的滋味实在是不好过。国破山河山,不能力挽狂澜,就求速死吧!

“大人,你忍着点,下官这就来了!”

被马齐一喝,李德正一个激灵,见马大人不知何时已是睁开眼睛紧盯着自己,眼神之中满是恳求之色,忙一哆嗦,“啊”的一声大叫就将长剑剌向了对方的胸前。

“噗哧!”一声,剑锋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杀人了,我杀了人!…”

马齐的惨叫声还没发出,却听李德正已经在那大喊大叫起来,好像抓狂般在那大叫大嚷,惹得周围的一众都是头次杀人的汉官们盯着他侧目不已。

胸前肌肤能够清晰感受到剑锋传来的冰冷感,李德正的叫嚷也让马齐直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伤口并不是很痛呢?

闭着眼睛极力想象着人死时的场景,等待自己倒下的那刹那,马齐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临死前大呼一句“大清万岁,皇上万岁”呢。

然而,自己却迟迟没有感到意识的失去,反而却越来越清醒。

怎么回事?!

马齐下意识的低头向胸前看去,这一看不由傻了眼,只见李德正手中的宝剑才刚刚穿透他的官服,长剑只不过在他的胸前划了道口子,根本就没有剌进去。

马齐有种被戏弄的愤怒,他脸色铁青的望着还在大叫大喊的李德正,喝道:“李大人!”

但是不知是李德正没有听到,还是他现在根本已经没有理智,马齐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得到他的一点反应。

“唉!”

这个糊涂蛋!

不能指望李德正了,与其求人,不如求己!马齐把心一横,突然伸出双手紧握住那长剑的剑身,然后整个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剑尖扑去。

“噗哧!”

这一次,剑锋入肉的声音清清楚楚,巨痛感也是实实在在,清清楚楚。

“呃!…”

马齐痛苦的低叫一声,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后仰去,又是“噗哧”一声,长剑从他的胸前抽出,“扑通”一声,马齐直直的摔倒在地。

血如泉涌,生命的源泉好像被抽干一样。

痛,昏,模糊。

天为什么慢慢黑了下来?

眼皮慢慢的合拢,抽搐的身体也不再动,手指好像已经不属于身体,停止了最后的轻叩。

马齐死了,死得很安祥。

李德正也醒了,醒得很突然,醒得很骇然。他惊讶的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触目所及都是尸体,偶尔还能听见一丝微不可闻的呻吟声。

“把那个人拉过来,把尸体都抬下去。”

赵强吩咐了一句,来到那些还沉浸在杀人之后慌恐不安的汉官们前面,他想说,可是不知道要说什么。逼这些汉官杀满官,徒然是想让这些人为所用,但怎么用法,他也迷茫。

他现在只想将北京城的旗人全部杀光,然后在康熙大军回援之前带着北京城的财富回到关外去,这也是一开始制定入关之始与胡旺、齐壮他们定好了的。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用回到关外去,但为什么不用回去,他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还没有摸到那个点。

不知道对这帮汉官说什么,赵强只好干咳两声,掩饰自己,脑子飞快转动着,想着如何安置这帮汉官们。人群当中却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从头到尾在注视着他,只是他不知道。

在犹豫之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能否飞黄腾达就全看现在了,错过了可是没有后悔药吃。他大着胆子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官员,不慌不忙也不畏惧的突然来到那个有些讪讪的贼将面前,躬手行礼,轻声说道:“敢问将军,是想成为流寇还是想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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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血色京城(七)

“嗯?”

赵强闻言一动,抬眼看去,见对方是个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年纪不大,约摸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子倒挺高,估摸不下于自己,看起来还是十分有精气神的。方才一众汉官被逼着去杀满大臣时,赵强一直在看,有注意过这个高个子,见他下手时倒不迟疑,杀人之后也面不改色,当时就心道这是个厉害角色。现在见他出来,而且还和古书上所说一样,开口便扔个诱惑极高的选择题给自己,不由眼睛一眯,不动声色道:“康熙已死,京城已破,这天下已在本帅手中,这流寇二字怕还落不到本帅头上!”

那侍读学士听了赵强的话,却是冷笑一声,躬身欠道:“不知将军可否借步说话?”

借步说话?赵强心中嘿嘿一笑,知道这戏码来了,此人让自己到一边说话,自是不想自己所说的被那些汉官们知道,想必有什么隐秘之事又或是惊人之语。故作神秘也好,不想为人所知也好,既能有胆这样做,想必是真有货的。

有人主动投效,管他有宝没宝,总是再好不过。当下赵强也不迟疑,大手一挥,说句“你随我来”,转身便向那椅子处走去,那侍读学士在后忙也跟上。

旁若无人的坐下之后,赵强摆手对这学士道:“说吧,你想对本帅说什么?”

那学士点了点头,开口便道:“将军,恕我实说,恐怕皇上还没死吧?”语气虽是询问,但脸上神情却明白无误的告诉赵强,他根本不信康熙已经死了。

“你为何有此一问?”赵强干笑一声,“京城之内现在是人人都知道康熙已死,大清已亡,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本帅的人会撒这么个天大的谎言不成?要是康熙没死,那本帅不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嘛。”言罢,故作随意的轻叩起右手食指来,视线却一动不动的盯在这从五品的小学士脸上。

“如果皇上真的死了,那将军的手下也不会在满京城叫嚷了。皇上出关之时带有数万大军,这关外也有数万八旗精锐,倘若皇上死了,那就说明将军的军队已经将关外十数万大军尽数消灭,堂而皇之的挥师南下,叩关入阙改朝换代来了。此谓光明正大王师之举,然我看将军兵马,皆是骑兵,且匪性流露,不足万人之数,一进京城便入满城,将军更是直扑皇宫,此乃擒贼先擒王手段,但也是兵少无奈之举。而将军手下那些兵们满京城的叫嚷“康熙已死、大清已亡”,唯恐百姓不知,以下官看,这恐怕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吧。”那学士倒也直率,将他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便也那么看着赵强,并不回避赵强的视线。

“康熙死与不死,都已无关系了,现在北京城已经在我的手中,这天下便已在我手中。”赵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学士。

那学士听后点了点头,康熙到底死没死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世人相信他已经死了。当下微微一笑,又道:“将军,恕我直言,若是将军以为京师在手,便可高忱无忧,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切不知此离杀身之祸已不远矣。”

听这学士这般说,赵强哈哈一笑:“我有铁骑在手,又有京师依托,何来杀身之祸?你莫不成以为这满城内的数十万旗人还能翻了天不成?”他有点怀疑这个从五品的小官是在恫吓自己,抬高自己了,康熙出关抽光了北京的驻军,放眼京城内外,谁能杀自己!

那学士也哈哈一笑,面色陡的一凝,沉声道:“将军难道以为京畿之内当真没有兵马吗?”

见他这样,赵强心中一惊,脱口问道:“你指的是?”

“八旗虽已出关,但绿营尚在!”那学士吐了口气,直道:“仅这京畿之内,便有绿营兵一万余人,直隶境内也有两万兵马,这些绿营分驻各地,暂时对将军形不成威胁。可一旦京师失陷消息传出,这些绿营兵可就要来勤王了,那时不光京畿、直隶、邻近诸省也会发兵来攻将军,诸多兵马会于一处,恐怕以将军这点人马难以抵御吧。到时在下请问将军,你是要将这到手的北京城吐出来带着你的军队逃回关外去,还是留在这城里等着被各地的勤王之师困死呢?”

绿营!赵强一凛,却是故作不在意的挥手道:“我军皆为骑兵,来去自如,区区绿营兵拿什么来挡我铁骑!”

“如果将军真这么想,那恕在下明言,恐怕将军到时就想撤回关外去,也没有可能了!”

“你这话怎讲?”

“世人皆爱钱财,这京城遍地财富,将军要是能守住还好说,士兵们有所依托,军心不会乱。但若将军选择逃离京城,这些金银珠宝必定要一起带走的,如此一来,人人为私,士无斗志,怕用不了多久,将军这所谓的铁骑就不战自溃了。前朝李闯大军得了北京城后的下场,将军恐怕不会不知道吧?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将军以为呢?”

“咝!”

这学士的话让赵强一惊,猛吸一口凉气一屁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千算万算,却是忘了李自成的教训。如果自己选择焚了北京,尽掳金银财宝,强拉青壮出关,那些绿营兵定会紧咬自己不放,康熙那边得了讯息也会抽军回援,山海关这条路肯定不能再走,唯一能出关的路只能是走张家口经漠南蒙古回到宁古塔。如果是轻骑疾行,倒也不怕他清军前堵后追,但要真的是带了一大笔金银珠宝出关,士兵们人人成了暴发户,还会不会跟先前一样随自己拼命呢?这官员说得不错,带往京城的这万余将士人人匪气深重,烧杀抢固然让他们不怕死,但也让他们贼性深重,如此一支军队带了这么一大笔财富,这军心恐怕真的就像个火药桶一样了。光脚时天不怕地不怕,可这要是穿了鞋,可就没那么光棍了。倘若不走,留在这北京城内,面对各地源源不断的勤王之师和关外的清军主力回援,自己又拿什么来守这北京城,这又能守多长时间?守不下去时谁来救自己?

不妙,不妙!赵强越想越惊,瞥眼却见这学士却胸有成竹,一脸自信的看着自己,顿时会悟过来,瞪了他足有十几秒,突然抱拳对着这学士便是一拜:“愿闻大人高见!倘若大人能教本帅破解之法,本帅必重谢大人!”

说了这么多,那学士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了,只见他嘴角浮过一丝笑容,急忙还施一礼,尔后缓缓道:“我有一策献与将军,将军若是用了,不仅这北京城是将军的,这大清国也将会是将军的!”

“大人请说!”赵强是迫不及待的想听,事关身家和关宁未来,他不能不急,也不能不慎重对待。

那学士盯着赵强,嘴里缓缓吐出几字:“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八十七章 血色京城(八)

“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学士的话让赵强足足愣了有半分钟,眼神之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哪来的天子可让我挟持?

那学士料到赵强会有如此神情,不紧不慢的又道:“天子就在将军手中…”扭头看向午门内,淡淡说道:“胤礽为东宫太子,国之储君,今皇上已崩,太子理应登基为帝!”

“立胤礽为新帝?!”

赵强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断然否定,怒道:“本帅以推翻满清为己任,好不容易打破北京,将他爱新觉罗家一锅端,正恨杀不光,又怎能再立个鞑子为帝!况京师已破,天下必大乱,正是本帅澄清宇内,复我汉家江山之时,这他娘的再搞个鞑子皇帝来,本帅又何必将脑袋系在裤腰上造他爱新觉罗家的反呢!你这混蛋,出的什么狗屁主意!”

越想越气,等了半天却听到这个馊主意,若不是见这学士刚才杀满官时毫不留情,赵强直以为这家伙是来“卧底”来了,要借自己手替他康熙稳住这即将天下大乱的江山。再说胤礽这个狗崽子他也配当皇帝!一个怂蛋,怕死鬼,比他老子差多了!

那学士却没有被赵强吓到,而是平静的说道:“将军请容我为将军剖明厉害,再说这可与不可也不迟!”

“哼!”

赵强冷冷看他一眼,强忍住要扇他一耳光的冲动:“说!”

“立太子胤礽为新君,于将军有两大利!”

那学士深吸一气,知道成败就全在此间,生死也全在自己的嘴中,容不得一丝马虎,当下小心翼翼的续道:“这第一利便是能让将军渡过眼前之危。一旦太子登基,将军即以太后与新君名义诏告天下,明示臣民先帝已死,关外清军为叛军,如此,大义名份便在将军手中!”

赵强听这学士将“先帝”二字说得很重,也是心中一动,暗道若真是将胤礽立为新君,守他山海关一两月,康熙是死是活的真相便无人得知。有了这一两个月时间,自己的确是可以在北京城中大有作为一番,说不得还真不需要再逃回关外去。在情势未明的情况下,各地清军必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他们就是“造反”而不是勤王!大义在手,朝廷在手,皇帝在手,自己哪里还是什么贼军,不就是堂堂正正的“王师”嘛!

嘿嘿,要是康熙知道自己被儿子宣布为“先帝”,带往关外的大军被宣布成了“叛军”,想必会气疯过去。想到这里,赵强方才因为愤怒而紧繃的脸已是不自觉的松下,嘴角边也是清晰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学士见赵强心动,露出思索之色,心中暗喜,又进一步道:“这第二利便是新君登基后,将军即遣得力干将携圣旨分赴京畿、直隶各地,夺绿营兵权于手,罢地方督抚,利用情势未明,先手下为强,借着新君的名义拿下京畿、直隶诸省,如此,将军就不必怕这马上就会压境的勤王之师了!有了喘息之机,大事就可为!”

“这说得容易,万一那些督抚们拒不奉旨怎么办?”赵强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新皇帝一登基就派人去夺地方大员们的军权,未免有些操之心切,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来了。

那学士却毫不担心,微微一笑道:“将军不需担心,圣旨一到,督抚们必阖首听命,唯一可虑的则是那些绿营将领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尽数召到北京来,趁他们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尽数杀了,尔后再接管他们的兵马,那时大事必可定。”顿了一下,又补一句:“关键就是一个快字,倘若让他们闻到风声,可就功亏一篑了。”

“不错,这件事必须马上派人去办。”

不用这学士说,赵强也知道得赶快派人去接管京畿和直隶的绿营兵,将各地的督抚换上自己人,至少得保证京畿和直隶在自己的掌控中,否则危险还是迫在眼前,北京城的屁股终是热不下去。

决心听从这学士所言的赵强说做就做,毫不犹豫的拿定主意,开口问这学士:“你叫什么名字?”

那学士闻言,心中一喜,忙道:“下官袁世杰,任职翰林院侍读学士,先前曾在索中堂府中为幕僚。”

赵强轻一点头,当下任命道:“好,袁世杰,本帅现在就命你为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你马上给我准备胤礽的登基大典,越快越好!另外...”一指那些还在为杀人而后怕的汉官们,对他道:“你从这些人中选一些能用的,把六部大小衙门给我立即充实起来,官员不够的就把各衙门的书办们全用上,还不够就把国子监和翰林院还有京城大小会馆的士子们全用起来,官位本帅有的是,只要他们愿意为我所用,本帅就给他们官做!”

又吩咐道:“再给我选一百个官出来,你让吏部今夜就起草他们的任职文书,明天天一亮,就由本帅的兵护送着到各地去接管,不过记住,这些人必须都是杀过满官的,家小也要全在京城,本帅得留着人质,免得他们反水!”

“下官遵命!”

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这可是索额图生前的官位,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也能当上!袁世杰惊喜交加,却没有被兴奋冲晕脑袋,他清醒得很,知道这高官现在还是画纸上的饼,要想真的吃进肚,还得赶紧为关宁军谋划好一切,让他们在北京站稳脚跟,否则,清军杀过来时,自己的脑袋断然是第一个掉的。

“事不宜迟,你马上去办,现在就办!我看这新皇帝登基也选在明天吧,一块办了,本帅没这么多功夫!什么礼仪的一切从简,重要的是从明天起,京城和天下的百姓们都要知道胤礽是新皇帝,康熙已经是先帝就行了!袁大人,一切就看你的了!”

“新皇帝登基,这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替先帝发丧,却不知这丧从何发起?”袁世杰正要去办,却想到一件为难的事,这康熙既然死了,那就是大行皇帝,那怎么也得将梓棺运回京来啊,不然这太子如何登基?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大行皇帝”的梓棺,赵强不耐烦的一挥手:“随便拉具尸体,到宫里找件龙袍套上,今夜就给我拉到昌平去,明天再用大车给我拉回北京城来!嗯,先帝死于乱兵之下,尸首是本帅冒死抢回来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随便套个棺材就行!迎丧什么的,你现在就准备,你要什么,直管说,本帅全给你办了!”说着挥手便叫来德丘,命令道:“德丘,从现在开始,你就听袁大人吩咐,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吗!”

“啊?听他的?”德丘一怔,但很快就躬身应命:“是,大帅!”

袁世杰也不耽误,便要去准备相关事情,却又想到一事,忙道:“不过这新帝登基,就是新朝新气象,所以得有个新年号,将军是不是给定夺一下?”

赵强随口便道:“这些事情袁大人看着办吧,本帅已任你为全权大臣,新君登基所有的事情都由你负责,不论大小事务,都由你拿主意。但是有一点,就是得快,越快越好,你比本帅更清楚,本帅面临的处境是很危险的!不把京畿和直隶的绿营解决了,本帅这脑袋上就悬着一把剑!”

“下官明白!”

袁世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踌躇满志的便要去带着那帮汉官去办事。走了几步,身后的赵强却又将他叫住,拍着脑袋笑道:“对了,本帅刚想到一个好年号,我看胤礽这新皇帝的年号就叫宣统吧,打明天起,这康熙二十四年就改元为宣统元年吧。”

第八十八章 水晶之夜(一)

“关宁招兵,关宁招兵!欲投军者,速到内九门报名!”

“投军者,杀一旗人赏银十两!授田十亩!”

“现杀现拿银子,凭脑袋领赏银,想发财的爷们赶紧报名了!”

外城各大街道,一队队的骑兵纵马狂奔着,不断的呼喝着。百姓们早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得出来,整个外城竟然空荡荡一片,除了那些不断叫吼着要招兵的贼兵,竟是再也见不到一人。噢,偶尔还有些无头尸首被横七竖八的摆在各个街口的显眼处,像是在告诉人们,不听话的后果是什么。

招兵的声音仍在不断的传来,那巨额的赏金让那些正提心吊胆躲在家中的老少爷们心动了,有胆大的悄悄拔下门栓,透过门缝朝街上看去,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犹豫着自己有没有拿这个赏钱的命。胆小的则是从那叫嚷声中嗅出了血腥的味道,吓得抱着妻儿趴在床底动也不敢动一下。

年纪大的则虔诚的跪在观音娘娘的画像前,不断的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广宁门正西坊的一间小小的院子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门后来回犹豫了很久后,终于一咬牙,钻进柴房里将自己平日养家活口的家伙全抱了出来,然后蹲下去在这堆油腻腻的家伙上翻来翻去,最后目光定格在一把三尺多长的尖刀上,迟疑数秒后毅然伸手将这尖刀拿在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向院门走去。

“孩他爹,你干啥去?!”

一直在注视丈夫的妻子见状像是知道什么,脸色一下变了,急匆匆的跑到门边,伸手挡在门后,不让丈夫出门。

壮汉见妻子拦住自己,索性也不瞒他,低声道:“外面招兵呢,我去报个名!”

一听丈夫要去投贼兵,妻子吓得“哎哟!”一声尖叫,一把抓住丈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得脸都白了:“孩他爹,你不能去啊,那些可是造反的贼兵啊,你不能投他们啊!这可是要杀头的,咱们可不能去淌这个混水啊,孩他爹,我求你了,你别去,你别去!…”

“啥贼兵!你个老娘们知道啥!皇上都死了,眼下这是改朝换代了!”

壮汉心意已决,岂能被妻子给劝住,知怎么与她说都没用,硬着心肠一把拽过妻子,然后将她推倒在手,骂道:“他娘的,我郑屠杀了一辈子猪,一年辛苦到头不过赚几两银子,现在杀一旗人就给十两银子、十亩地,这么好的事到哪找去!你个妇人知道什么,这天上能白掉银子给咱家不成!不拿命去换,这银子能自个跑进咱家不成!”

“呜呜…”

妻子被丈夫的举动吓呆了,低声在那哭泣着。壮汉见她这样,心中也不好受,叹了口气,朝屋内瞄了一眼,两个孩子正害怕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心中一软,却更是坚定去投军的念头。上前将妻子扶起,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儿拖到正阳门外的四口大肥猪全叫惊跑了,这猪可是欠的银子,不把这窟窿填上,这后面的日子昨过?这也不是没办法嘛,人关宁军给的赏银多,还分田,不过是跟着去宰些旗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改朝换代了,也该咱们汉人出口气了。你好好的,听话,把孩子们看好了,可别让他们溜到外面去,我得了赏银就马上回来。”

“我...你...”

妻子吱吱唔唔两声,丈夫的眼神告诉她,这事他已经拿定主意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回来了。当家的性子她这做婆娘的最是清楚,只好抽咽着细心的替丈夫将腰带扎紧,然后默不作声的走到门边,将门栓轻轻抽开,缓缓的将木门拉到一边,一脸泪痕的看着丈夫。

“我去了。”

郑屠经过妻子身边时,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停了一下,但很快却毫不迟疑的走向外面,手中的杀猪刀也是握得紧紧的。

郑屠出门之后,便见隔壁的无赖潘小四也打着赤膊,手中拎着把菜刀从屋里溜了出来,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向着西直门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见到郑屠后,潘小四愣了一下,尴尬的打声招呼:“郑哥,你也来了。”

“嗯。”

郑屠脸色阴沉的提着杀猪刀从潘小四身边越过,他的样子让潘小四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因为郑屠手中的杀猪刀他最是熟悉不过了,死在这刀下面的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郑屠一幅死人脸提着这把杀猪刀,意味着什么潘小四可不傻,当即咽了咽唾沫,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菜刀,顿时有种自形惭愧的羞愧,抬眼间郑屠已经是走到了前头,忙一个激灵撒腿就跟了上去。

“郑哥,大家街坊一场,这到了军中你得多照应点兄弟,兄弟从小到大可是连只鸡都没杀过...这要是真的让咱去杀旗人们,郑哥一定得帮兄弟一把,兄弟怕手软,杀不了人...”

.........

广宁门这边招兵点设在朝阳门,郑屠和潘小四到的时候,朝阳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人,甚至当中还有好多他们熟悉的人。如前街杂货铺的伙计万二,唐家米铺的孙九,沿街卖粮葫芦的赵七等人,这些平日里胆小如鼠,见了潘小四这种无赖中的孬蛋都害怕的角色竟然也全跑来凑热闹了。郑屠生怕关宁军招不了这么多人,忙挤到前头跟一个书办把自己的名字给报了,潘小四也有样学样,把自己大号给报了,不过还是“潘小四”。

“彭大成!”

征兵点前负责的一个总旗待被抓来干活的衙门书办登记好人名后,就朝后大声叫了个人名,听到点自己名,早就等候的一名关宁兵忙应声出列。

那总旗看也不看这个士兵,而是拿了根棍子一指,立即有两名士兵上前将十个登记好姓名的汉子拉到一边,然后又有几个兵从马车上抽出十把大砍刀递到他们手中,发给郑屠时,郑屠却是指了指自己的杀猪刀,摇头说不用,他用自己的家伙称手。

“第九小队,队长彭大成,队员郑大发、潘小四、孙亮、白刚...”

总旗就这么念了遍人名,一支小队便宣告成立,新任的小旗彭大成啥话也不说,吆喝着他的十名手下便往朝阳门后跑去,在不远处,已经有一千多手拿各式兵器的新兵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集结待命。

第八十九章 水晶之夜(二)

“鞑子就是猪,就是狗,他们只会欺压咱们,他们只会像个饿鬼一样吸咱们的血!他们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们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你们都给老子听着,咱们是汉人,老祖宗没叫咱们当鞑子的奴才,老祖宗没叫咱们给鞑子做牛做马!”

“他们抢了咱们的房子,抢了咱的地,抢了咱的银子,逼着咱们去给他们干活,凭什么!凭什么!”

“告诉我,你们他娘的是不是爷们!”

“告诉我,你们的身体里有没有咱炎黄子孙的热血!”

“告诉我,你们敢不敢杀鞑子!”

“敢!敢!敢!”

西直门内,几千名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汉民们挥舞着杂七杂八的武器,歇斯底里的叫吼着。人群当中也有不以为然的,认为这关宁军说得也太耸人听闻了,旗人们昨就不是人了?但个人的清醒和理智却不能影响整个人群,在那些急于要杀人拿赏银的带动下,数千人好像一锅沸水,瞬间就沸腾了。再清醒的人在这群充满杀意的汉子当中,也难以抑制的跟着热血燃烧了。

“杀鞑子,拿银子!”

“杀鞑子,拿银子!”

在关宁军官的刻意煽动和赏金的剌激下,这些半个时辰前还是良善百姓的新兵们已经在心底升腾出浓浓的杀意。他们其实很多人才不会去管什么炎黄子孙,什么华夷有别,他们只知道只要听关宁军的话去杀人,他们就能马上得到一大笔赏银。

从户部和内库搬出来的一箱箱银子被大车运着拖到了各门,箱子打开的刹那,贪婪的欲望瞬间从每个人的眼中闪过。

“都他娘的看到了,这些可是真金白银,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们的了!”

一个刚从总旗晋为百户的军官一脸狰狞的望着这帮新兵们,好像勾人心魄一样抓起一把银子,然后一块块的从手中脱落,“啪嗒啪嗒”的声音震得人心“扑通扑通”的跳。

干你娘的,一个脑袋十两银子十亩地!这他妈的要是砍上十个,我就他娘的发财了!

………..

西直门的城楼上,赵强正盯着下面。将新君登基和官吏委派之事撒手交给袁世杰后,他便来到了西直门,一直在看,静静的看,不时听取齐壮有关招兵进展的汇报。

招兵令一下后,出乎赵强的预料,一个时辰内内九门的征兵点就人满为患了。虽然大多都是些无赖泼皮子弟,且很多人是冲着银子和地来的,但对于赵强来说,却是足够了。有了这些兵,他就有足够的人手将内城的旗人们全部赶进阎罗殿了。

不远处,几个军官兴匆匆的跑上城楼来,对齐壮兴奋的说了几句后,齐壮忙一脸欢喜的过来报道:“大帅,三万兵员之数已足!”

赵强听了之后,却是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看向西方,自言自语说了句:“太阳就快下山了。”

太阳就快下山了?齐壮一怔,也向西边看去,只见太阳已经落到天边,只剩一抹红霞照映天际,红通通的好像血色一般。

残阳如血。

……..

“开门,快开门!顺天府清查丁户,快开门!”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让已经担心受怕一天的那木都一下惊呆了,茫然的看着团在屋里的一家老小,眼神之中露出莫名的恐惧。

“他妈的,再不开门就砸了!”

一听外面要砸门,那木都吓得不敢犹豫,忙慌里慌张的跑到门后,直抖的将木门拉开,还没等他抬头,胸口就被重重一踹,整个人顿时向后倒去。

“他妈的,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五六个贼兵持着凶器破门而入,但却未进屋,当先一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木都,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有多少人?”

贼兵们的凶样吓得那木都不敢迟疑,急急说道:“回军爷话,小的那木都,老姓郭络罗氏,家里有老少...老少十几口人。”说完之后担心的朝屋里瞄了一眼。

贼兵们却是没有冲到屋里,只是问他:“几男几女?”

“这…”

那木都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贼兵们部这个做什么,直觉告诉他怕没有好事,所以不敢直说。

当先贼兵见状,喝道:“他娘的,快说,不然一刀宰了你!”说着就把刀抽了半截出来,凶神恶煞的瞪着那木都。

被贼兵这么一吓,那木都魂都飞了,忙老实回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的家中有五男七女。”

当先贼兵听后,扭头朝跟在一边的一个顺天府书办吩咐道:“记下来!”

“是,是。”那书办忙大笔一书,在手中已经记了厚厚一本的册上又添了一笔,但是写的却是“那木都,七女”,却没有将男人登记在册。

待书办记下后,当先贼兵头也不回便往外走,“男人全部出来,女的留在家中!”

一听要男人都出去,那木图心中一突,一股凉气掩胸而袭,惊道:“军爷要我们去哪啊?”

但却是没有人答复他,答复他的只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冰冷的大刀。

..........

“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有人在哭?”

裕亲王府内,卧病的福全被府外的哭声惊醒,睁眼一看却见福晋尼佳氏正带着一屋人团在自己的床边,人人脸上都有泪痕。

福全一惊,猛的一个立身,失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在哭!”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反而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见她们这样,福全心中一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事了?!”

“王爷,贼兵已经破了京城,皇上死了!福晋尼佳氏嚎啕大哭趴到了福全的身上,身子不住的发抖。

“什么?!”

福全好像被雷电劈中一般,整个人呆在了那里,胸口血气上涌,“啊!”的一声大叫喷出一口黑血,仰头便倒。

“王爷!王爷!”

众人吓得忙抢上前去,福晋尼佳氏六神无主,王府的太医也急得直转。正乱着,却见王府侍卫齐阿宝面无人色的奔进了屋子,一见福晋,慌着就叫道:“福晋,不好了,贼兵们进府了!”

第九章 水晶之夜(三)

“弟兄们下手快点,男的全宰了,女的全捆起来!”

奉命处置裕亲王府的是骑兵第四联队第三大队,总旗是达斡尔人木拉奇,他接到的命令是“清理”裕亲王府。35zww.com冲进裕亲王府后,木拉奇便下令杀人,他接到的命令不仅是清理裕亲王府,还有一个多罗郡王府,所以他得让部下们快点,不然千户大人那里又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旗一刀砍死一名想反抗的王府侍卫后,突然愣头愣脑的叫了句:“总旗,老娘们也捆起来吗?”

木拉奇正带兵往里冲,听了部下的叫嚷,不由哈哈一笑:“你要是喜欢这些鞑子的老娘们,这府里的老女人就全归你了!“

“啊?”那小旗一听,忙直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队长,你不要给我啊!”

小旗手下一个索伦兵听队长说不要,忙急着扯了把小旗,一脸傻笑的求道:“老娘们有老娘们的滋味,队长,你要是不稀罕,就便宜小的吧。”

“呃?”小旗乐了,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笑骂道:“成,走啊,这王府里的女人可不少,你眼睛睁大些,莫要花了!只要你能捉住,就全是你的了!”

“哎!哎!哎!”

索伦兵一听,忙撒开两腿就往里面跑,猴急猴了的样子叫一众士兵们乐坏了。

两百个如狼似虎的贼兵凶神恶煞的冲进王府,见人就杀,吓得那些侍女们尖叫连连的东跑西窜。www.65txt.com侍卫们要不是早在贼兵进城时就逃离王府,要不就是脱下侍卫服穿上下人的衣服,指望能蒙混过去,只有二十多个侍卫拼死抵抗着,边抵抗边往后退,最后统统被砍死在后花园。

“杀,把男人全给我杀光!”

杀红了眼的士兵们也不管看到的是旗人还是汉人了,反正长官叫杀,杀了就是,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二十多个包衣奴才和王府的太监被贼兵们给近撵到了后花园假山边,见实在是没处可躲了,只好相互抱着一齐往花园的池塘跳,可是那池塘哪里能淹死人,一个个在那手舞足蹈的哭叫着。岸上的贼兵们却是以此为乐,捡起石头朝他们砸,毫无人性可言,见有靠岸的,更是拿刀去剁他们的手,不让他们上岸。更有甚者,几个贼兵用长矛去剌那些扑腾的包衣奴才和太监们,剌不到便用矛尖砸他们,或者将他们按在水里不让他们露面。

福全仍在昏迷之中,木拉奇带兵过来发现躺在床上的这个裕亲王爷时,二话不说,上前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刀,尔后将脑袋取了下来,用脑袋后的辫子在自己腰间打个结,血淋淋的挂着又炸呼呼要去找福全的儿子。

福晋尼佳氏和侧福晋等女人在侍卫齐阿宝的保护下躲在下人们住的一间屋子里,整个王府里全是杀人的贼兵,她们已经无处可去。抱着幼子保绶,尼佳氏七魂已经没了六窍,保绥也吓得是直发抖,十来个人就这么躲在屋里祈盼奇迹出现,老天爷能将这些贼兵给天遣了!

外面传来的惨叫与尖叫声将庄严的裕亲王府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福全长子保泰已经成人,身上果然还有爱新觉罗的血性,带着两个侍卫负死顽抗,保泰身手不错,平日甚得皇叔康熙的喜欢,赞他弓马娴熟,乃下一辈中的翘楚者。但大势已去,保泰个人再勇也不可能力换狂澜,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着砍死一名贼兵后,他的左腰一痛,却是被贼兵的长矛剌个正着。那两个侍卫也是力战不支,被贼兵们乱刀砍下,双手双脚俱已分身,只余身子在那颤动。

等到见到一贼将举刀朝自己奔来,腰间赫然挂着阿玛的首级时,保泰“啊”的一声大叫,嘶吼着便要去和那贼将拼命,但却是再也不能动一步,直直的被几根长矛给剌成刺猬,在那拼命的挣扎抽搐着,眼神之中满是不甘。

“他妈的!”

木拉奇奔过来一看这鞑子竟然杀了自己好几个兵,勃然大怒,哇哇大叫抽刀便用力劈在保泰的胸前,刀光过后,猛的伸手顺着那刀口便钻进了保泰的肚子,龇牙咧嘴的狂笑,竟然活生生的将保泰的心给捣了出来。

血淋淋的红心还兀自跳动着,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啊!...”

保泰难以置信的望着那贼将将自己的心掏出,一种心肺俱裂的痛楚让他放声大吼,两条腿好像羊颠风似的上下抖动着,最后脑袋一歪,再也不能动弹。

“杀,杀,给我统统杀光!”

木拉奇甩手将这鞑子的心给扔了,提刀便往后面冲去。

“救命啊,救命啊!”

王府后面,没有一处安全之所,惊慌的侍女和下人们无头苍蝇般乱跑,福全的庶福晋孟佳氏因为怀胎十月,还不知肚中的婴儿是男是女,却猛遭这从天而降大祸,惊恐中,已是没人顾得了她,也没人管得了她。

闻听这满府的凄厉叫声和贼兵们的大笑声,孟佳氏失手无措,肚中婴儿也不合时机的乱踢动着她的肚子,好像要告诉额娘自己马上就要来到这个世上。

下身传来的巨痛让孟侍氏痛楚难耐,瞥眼只见鲜血正顺着两腿往下流,不由慌得脸色苍白,又听院外已有贼兵迫近的脚步,孟佳氏不由心乱如麻,再无生念,咬牙爬出屋外,见到十几丈外的水井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便向水井奔去。

“哈哈,有个大肚婆!”

孟佳氏刚到井台边,院外就冲进来三个贼兵,眼睛珠子贼溜溜的朝她身上瞄,一个贼兵怪笑着便要向她扑来。

“我就是死也不让你们得逞!”

孟佳氏大叫一声,摸了摸隆动的肚子,毫不迟疑的便往井中跳去。

“别!”

那三个贼兵见这大肚女人要跳井,上前便要阻止,却是迟了一步,等他们跑到井边时,孟佳氏已跳下井去,只见黑幽幽的井底水花四溢,瞬间无声无息,只有那黑洞洞的井口似乎在无声的抽咽着,哭泣着,控诉着。

“啊!”

第九十一章 水晶之夜(四)

“这女人跳什么井啊?”

在井口又望了一会,确信刚才跳井的女人肯定死了,一个关宁兵才一脸可惜的拍了拍同伴,嘴一撅,没好气的嚷道:“走,咱抓活的去!”

“我们又不杀女人,这女的这是犟的哪门子,跳什么井啊,真他奶奶的想不开!啧啧,可惜了,也不知是这鞑子王爷的哪个老婆…”

三个关宁兵一边可惜着,一边到处搜寻起来,瞧见有两个女人的身影从左厢房闪现,忙大喊大叫的撵了上去,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将那两个女人堵在两所屋子连着的过道里。

“哈哈,抓到你们了,这下看你们往哪跑!”

年纪最小的那兵怪笑着就要上去抓这鞑子女人,不想还没到她们身前,就见这两个女人一人拿了把剪刀挡在身前,惊恐万分的尖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

“嘿!”

三个关宁兵相互一瞧,一点也没有被吓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年纪最大的那兵咧嘴一笑,眼睛盯着这两个旗女,一步步的朝前逼近。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这两旗女见贼兵根本不害怕,还向自己逼过来,吓得毛骨耸然,靠在一起往后面慢慢退去。两女的眼中满是泪水,心是“扑通扑通”的直跳,手也在不断的发抖着,脑海里空白一片,只觉如堕冰窖一般,心寒不已。

三个关宁兵好像存心逗弄这两旗女,三人一前一左一右,相互配合着将这两旗女直逼到无处可退。

“姐姐,怎么办?”

猛然触到墙面,知道已无路可退,妹妹吓得叫了起来。

姐姐也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紧握着妹妹的手,突然扔掉剪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额头重重的朝地上磕去,哭着求道:“你们放了我们吧,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们?”

这三关宁兵闻言又笑了起来,年纪最大那兵陡的脸色一变,喝道:“放了你们,我们的命就不保了!”在二女惊愕的眼神中,大手一挥,朝同伴叫道:“抓起来!”

年纪最小那兵闻言俯下身去,满是同情和怜惜的对这二个旗人姐妹道:“别怕,别怕,咱关宁军不杀你们鞑子女人,你们只要听话,我包管你们没事,乖,听话,快跟我走吧。”

许是他还有些稚嫩的脸让这两个旗人女子产生了信任感,又许是知道再也逃不走了,姐妹对视一眼,不再反抗,相互搀扶着,小声哽咽着,顺从的跟着这年轻的贼兵往前面走。可是还没等她们走出这过道,却突然身子一轻,腰肢已经被大手抱了起来,贼兵的手是肆无忌惮的在她们胸前摸来摸去。

“啊!放开我,放开我!”

姐妹二人吓得花容失色,可是任凭她们怎么扭打,怎么哀求,那三个贼兵都是不肯放开她们,而是将她们抱进了隔壁的屋子。挣扎中,妹妹的鞋也掉了,光着脚在那大喊大叫。

那年纪最小的贼兵此时也是换了一幅脸色,满脸淫笑的望着妹妹,重重的一捏她胸前的葡萄粒后,“叭”的一声将她扔在床上,然后上前就将她的裤子脱下,袤裤也被一拉到底,露出光洁洁带有一丝毛发的嫩丘。

那贼兵已是看得口干舌燥,再也顾不得军纪了,手忙脚乱的就要去解裤子,猛不丁脑袋却被一敲,另一个贼兵却是将他推到一边,没好气的骂道:“你个没大没小的,老子先来!”说完就朝床上的旗女扑去。

你娘的!好事被人抢了,年纪最小的贼兵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却不敢去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同伴在那宽衣解带。

就在二个贼兵欲行玷污之事,门却被重重的踢开,几个贼兵冲了进去,一个贼将怒气冲冲的指着床上的两个贼兵骂道:“混蛋!都当老子说话放屁吗!来啊,给我捆了他们!”

“是!”

木拉奇一声令下,顿时几个士兵扑上去将吓傻了的两家伙抓了起来,绳子一捆就给绑上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这两个关宁兵这会也是魂飞魄散,跪在那不住磕头。

床上那两旗人女子吓得一人扯了条床单遮住羞处,惊魂未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帮贼兵们。

没轮得上的那士兵却是幸灾乐祸,暗道好险,落到总旗大人手里,不死也得掉成皮,嘿,你娘的,看你们欺不欺负我年纪小了!活该!

“妈的,军法如山,大帅的命令你们敢不听!”

木拉奇气得牙痒痒,所有人都在忙着杀人抓人,这两浑蛋倒好,先顾起享受来了,这他奶奶的不把他们办了,叫其他人心中怎么想。

把心一横,便要下令将这两个违反军纪的兵给砍了,正要下令时,却有一个小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兴奋的吼叫着:“大人,大人,抓到福晋了,抓到福晋了!”

一听抓到福晋了,木拉奇大喜之下,也顾不上再砍了这两兵,急忙就冲了出去。

屋内的士兵们见总旗大人没顾上这两家伙,相互看了一眼,骂了这两家伙几句,就把绳子给解了,让他们赶紧滚蛋。

两兵如蒙大赦,感激不尽,抱拳连连,说道以后请几位兄弟喝酒,慌忙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走,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两个旗人姐妹也被勒令穿好衣服出去,姐妹二人惊魂未定,真不知该感谢这些贼兵还是恨这些贼兵好。出得屋子往府前的路上,就见好多女人被押着往府前,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

福晋尼佳氏和侧福晋索尔托氏等福全的妻妾一个都没有跑掉,全被堵个正着,七岁大的保绥在贼兵冲进屋中时就被拉了出去一刀砍死,把尼佳氏哭得跟泪人一般。贼兵们也不管她们如何惊恐,如何伤心,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可怜这些往常无比尊贵的爱新觉罗女人们,如今却和待宰的牲畜一般不被当人看待。

“把这些女人全送到都统衙门去!”

满府的女人全被抓到一起后,木拉奇忙命令士兵们将她们赶到联队指定的收容中心,然后带人便往多罗郡王府扑去。

第九十二章 水晶之夜(五)

酉时三刻,裕亲王府被屠,满府上下男丁三百六十八人,无一幸免,裕亲王福全首级被紧急送往太和殿。府内连同福晋尼佳氏在内的四百七十名女子,被押往临时充为收容处的正白旗都统衙门。

酉时四刻,多罗顺承郡王勒尔贝使人传话,愿献出府上所有财宝,只求赎满府人丁性命,并使人在府门上以红漆书写“顺民”二字,摆奉香案,从厨下搬来若干酒肉,曰之为“劳军之用”。不想却被告之“尔府已为我府,尔妻子亦为我妻子,尔财宝同为我财宝,我愿取便去,何劳你献!”。数百兵破府而入,尽屠之,掳府内女眷三百余至就近八旗都统衙门看管。

戌时,恭亲王常宁自知无生还之理,遂召来妻妾子女,令侍卫持刀杀之,后亦拔刀自尽,死前留下一言“倘若老天有眼,定叫我满洲铁骑再踏中原,到那一日,定叫尔汉人绝子绝孙!”关宁军破府后,将其首级砍下,尸体拖至天井与众尸堆与一处,以大车运走。

一众王公宗室,大多选择伸颈就戮,唯庄亲王博果铎领府中侍卫、包衣数百,持械顽抗,杀伤关宁军数十,终因寡不敌众被围,关宁军使火焚之。烈焰中,庄亲王博果铎神色不改,与一众旗丁坦然盘地而坐,相谈当年八旗入关壮举,屠杀汉人之快事,大火及身时,亦是毫不畏惧,仰天大呼“天不亡爱新觉罗!天不亡爱新觉罗!”

多罗克勤郡王罗科铎服毒自尽,贝子镶黄旗满洲都统苏尔发悬梁吊死,至此,在京王公宗室首要人物尽皆被杀或自杀,除太子胤礽,北京城内再无一爱新觉罗直系子孙。

“斩首”行动宣告结束,“纯洁”行动开始。

关宁军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奉命控制外七城,第二联队奉命控制内九门,近卫第一联队奉命控制皇宫及六部衙门,骑兵第三联队奉命隔断两黄、两白、两蓝、两红各旗居住区域,将内城格为四处区域,除关宁军外,严禁任何人通行。

戌时三刻,由骑兵师团第四、第五联队扩编而成的混成第一师团、混成第二师团三万兵奉命开向指定区域。

各部完成集结后,太和殿内关宁军大帅赵强颁“京城屠满令”。

“京师满洲者,为逆胡,今当诛之,以示大汉之威。我关宁将士接令者,当奉本帅之令,将逆胡男丁尽数屠戮,以绝华夏后祸。古有未及车轮高者不杀,然今时不同往日,逆胡狼子野心,如同禽兽,恩将仇报当不可演,幼胡者,应杀之,不必悲悯。斩草不除根,非大丈夫所为,所谓大恶即大善,今行大恶,是为千万汉民之善,我关宁上下须知。屠满令下,上下必须一体,有为胡人说情者,视为同逆。内外官民者,有自愿杀胡者,官者晋爵,民者奖赏,以示勉励。京城屠满,是为天下,是为华夏。本帅明告天下,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屠戮胡狗为天下汉人义之所在!”

………

养心殿内,透着诡异的气氛,就连那烛火都忽明忽暗,十几个太监宫女和死了爹娘一样挂着一张哭脸呆呆的站着,惊恐不安的太子胤礽也跟个木偶一样呆坐在殿上的台阶上。

“殿下,请试一试这龙袍看合不合身。”

新任总管太监常忠皮笑肉不笑的将一套“先帝”当年穿过的龙袍扔在了胤礽的面前,神情举止一点也没有恭敬的样子,那样子分明是在对待一个乞丐一般。

胤礽心中害怕,他不敢说一句“不”字,忐忑不安的将那龙袍套在了身上,旁边两个宫女也是十分害怕的上来替他服贴好。

“嗯,不错,旧了些,穿着倒是蛮好,还行,凑合着吧。”

常忠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宫外却隐隐传来一阵哭叫声。胤礽一个激灵,一脸疑惑的看向常忠:“常公公,这么晚了,怎么这宫外还有哭声的?”

常忠嘴角一翘,冷冷的看了一眼胤礽,阴阳怪气的道:“殿下,你还是好生试一试这龙袍吧,明儿个殿下就要登基了,咱家可不想出啥岔子,这宫外的事情,殿下管不着也没法管,还是安心在这呆着吧。咱家说句不好听的,殿下也应该知道自个的处境,依咱家看,殿下还是甭管别人的事吧,这会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否则,嘿嘿,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咱家可是帮不了殿下。”

“多谢公公提醒。”

胤礽鼻子一酸,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却是不敢多说一句,闷声不吭的在那任由两个宫女给他这里紧一下,那里拉一下。

突然大殿的门被重重推开,几个神色匆匆的官员快步奔到殿下,当先那官员望了一眼这上下的御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的就跑了上去。

“殿下,请用印吧。”那官员径直来到胤礽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就将一叠吏部的任职文书递到了胤礽的手中,语气十分冰冷,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哪里将眼前的胤礽当做太子看了。

“这是什么?”

胤礽知道这官员是吏部侍郎孙从文,但现在却穿着史部尚书的补服,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官员胤礽看着也是眼熟,内中一个还是曾给他讲过课的翰林学士。

“这些都是京畿和直隶大小官员的任命状,请殿下用印吧。”

孙从文淡淡的回了句,眼下这些任命状只能用太子印加盖,因为先帝出关时可是明诏天下,朝政是由太子监国,所以太子印就具备合法任命的效力。只有等明天太子登基过后,才能用新刻的玉玺。

关宁军交待的急,这些任命的手续明天就要用,所以孙从文这个临时被任命的吏部尚书为了活命,也只有连夜加班赶点的把这些手续办出来,否则他这颗脑袋就悬了。至于太子殿下,他可管不着这么多,北京城都破了,哪里还有他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了。

“这…”

胤礽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如他们所说用印。

“嗯?”孙从文眉头一皱,不快的说了句:“殿下不想用印吗?”

“不是….只是…”胤礽吱吱唔唔的也说不出什么来。

孙从文见状,冷笑一声,一把从胤礽手中抢过那些委任书,不满的说道:“既然殿下不肯用印,那臣就替殿下用了。”

…….

不想再被编辑要求整改,所以请各位能够多多收藏,尽量多给我些红票,有能力打赏的也请打赏一下,将粉丝值尽可能提高,唯有如此,作品才有不被插手的资格。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在章节后面说这些话,压力很大,相当大,甚至关系到生计。

另正告那些喜欢投诉的朋友,人类因为进步,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站在各自的立场,你们喜欢歌功颂德,但我们喜欢尽可能的还原真相,尽可能的发泄心中的愤怒。骨头只是一个普通的网文写手,靠自己的双手码字来养活妻儿老小,还请你们能够有一颗容人之心,不要断人生路。

第九十三章 水晶之夜(六)

“进去了?”

坤宁宫外,宣徽院管事太监李德全有些紧张的问了两个候在宫外的小太监一声,那两个小太监向不远处几个带刀护卫瞅了一眼,悄悄点了点头,然后很快的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唉,李德全叹了口气,可怜皇后娘娘要遭罪了。

三人不敢远去,便在那等着。没过多久便听见宫中传来皇后娘娘的尖叫声,尔后有破口大骂声传来,三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却看到那几个护卫正冷眼看着他们。

“快低头。”

李德全脑子飞快,识趣的低下头去,那两个小太监忙也乖巧的低下头,站在那大气不敢喘一声。

慢慢的,再也听不到皇后娘娘的怒骂声了,也再没有动静传来。时间好像停顿了一般,空气也似凝固了一般,静得让人心慌,慢的让人难耐。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坤宁宫的大门才被呼拉一下拉开,三太监抬了抬眼皮,偷偷看去,就见关宁军的大帅正一脸满足的向着他们走来。

三人慌忙跪下,恭顺的趴在那,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奴才们见过大帅!”

“嗯。”

赵强提了提腰带,扫了一眼这三太监,问道:“你们是宣徽院的?”

李德全忙稍稍抬了抬身子:“回大帅话,奴才宣徽院管事太监李德全,这两个是奴才手下的,奉总管常公公的命令来此候着。”

宣徽院便是前朝的内官监,康熙十七年时改的现在这名。宫中十三衙门裁撤之事赵强听常忠提起过,因此倒没多问什么,点了点头便抬脚领着护卫们要往太和殿去。

李德全一见赵强要走,忙小声问道:“大帅,里面那位要不要留龙…留喜的?”他本想是要问赵强是不是要留“龙种”,可话到嘴边才想起眼前这将军可不是皇帝,一时不知怎么说,还好脑子转得快,用了“留喜”来代替。

赵强知道宫中是有这个规矩的,但凡皇帝临幸嫔妃,都有当值太监记于起居注,并询问圣意,要不要留“龙种“,如果皇帝说留,那就好生伺候着,如果说不留,那可要吃一遭罪了。

自己不过一时起意,尝一尝康熙老婆,大清国母的滋味,这是否就能一枪击中,赵强可不知道,不过想了想,毫不犹豫的抬脚便走,只留下两个冰冷的字:“不留。”

“是,奴才们这就去办。”

李德全待赵强走后,才松了一口气,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起身,望着坤宁宫内沉默不语。

“公公?”一个小太监见李德全看着里面发呆,在旁小声问了句:“咱们要进去吗?”

另一个小太监将地上的药箱拎在手中,也问道:“里面那位可是皇后娘娘,真要那么做?”

“呼!”

李德全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之后,长长的吐了口气,看了一眼两个小太监,突然脸色一寒,沉声道:“做事吧。”

“是,公公!”

两个小太监一见李公公突然变了脸色,都是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问,一人提药箱,一人捧着根用白布裹紧的木棍跟在李德全的身后便往坤宁宫走去。

宫门口有卫兵在看守,带队的小旗问了两句后,便让手下打开宫门,带这三个太监进了宫里。

寝宫里,薄纱轻帐,红烛四根,一片通亮。

大床上,皇后钮祜禄一丝不挂,双手被紧紧的绑在床架上,披头散发,泪流满面,一见有人进来,吓得又是一声尖叫,瞥见自己还是光着身子的,忙要去拉旁边的被子,可是两手被绑着,却是怎么也够不到。又急又羞之下,“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见了皇后娘娘这副春色图,李德全和那两个小太监却是什么心思也没有,那监视的卫兵却是双眼放光,眼睛珠子贼溜溜的在钮祜禄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紧紧的盯在她的下身处。觉察那贼兵不怀好意的目光,钮祜禄羞怒之下只能紧夹双腿,却是拿他无任何办法,心中绝望万分,只想一死了之。

“主子,你受苦了!”

在李德全的授意下,一个小太监诚慌诚恐的走到床边,轻轻的替皇后娘娘解开双手,正想要为皇后娘娘盖上被子,却被人拽到一边,耳边传来李公公的声音“把主子扶下床。”

“是。”

两个小太监不敢违命,忙上前要将皇后娘娘扶下床,钮祜禄却是紧紧的抓住被子,死也不肯下来。李德全见状,知道不用强的不行了,因为旁边那兵脸上已经有了不满之色。不敢耽误,厉喝一声吩咐两个小太监:“快把主子扶下来!”

“主子,对不住了!”

小太监们害怕得紧,但性命更是要紧,二人一咬牙,使尽吃奶的力气一下将皇后给拽下地,然后一人抱住双手,一人蹲下去抱住双退,把皇后娘娘的死死按住,让她不能动弹一分。

钮祜禄身为皇后,六宫之主,如何不知道李德全这奴才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出于本能,她想抗拒,但很快就放弃挣扎,因为她想到自己已经被贼将玷污,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已是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大清的列祖列宗,如果再怀了贼将的孩子,她就是死也无面目再见皇上,也叫天下人耻笑!想到此处,当下便咬紧牙关,面无表情的望着李德全,示意他速动手。

“主子,对不住了,奴才也是迫不得已。”

李德全捡起被小太监放在地上的白布,将绳子解开,露出一根两头削得圆圆的桃木棍,握在手中缓缓向钮祜禄走去,轻声说句“或许这也是为了主子好”之后便猛一咬牙,用力将那桃木棍重重的击在钮祜禄的腰腹上。

“呃!...”

巨痛之下,钮祜禄不禁疼得闷哼一声,遂即就听“噗哧”一声,一股白浆从下体喷出,额头上也是渗出冷汗,真如芙蓉出水般叫人惊艳不已,看得那兵都呆了。

“伺候主子用药,可不能留下根子。”

李德全一边吩咐小太监赶紧给皇后用药,一边帮着将皇后娘娘重新抬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垂手退了几步,扭头恭敬的向那卫兵道:“再上些药事就算完了。”

...............

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看到书评区的打赏和留言,骨头十分感动,也十分感激,将继续以自己的创作意愿完成这部作品。

谢谢!真的谢谢各位!我不知道怎么对你们说,只想说我会一如继往的将心中所想,脑中所思通过文字展示给大家。

第九十四章 水晶之夜(七)

太和殿前广场上,灯火通明,数百太监宫女在关宁军的监视下,紧张的布置明天新君登基所需的仪仗和案器。

虽说有过吩咐,一切从简,但也不能太过寒碜,所以在一众大小管事太监和内务府官员还有礼部汉官们的带领下,明天就要见证新君即位的太和殿广场上显得十分忙碌,大大小小的器具摆了一堆,一件件的按照礼部官员的喝令放到了指定的位置。

因为时间太急,所以很多东西都是从尚宝司与钟鼓司的仓库里直接搬来的,上面的灰尘积得老厚,据那些老太监们说,这些物件要不是就是顺治爷当年在盛京用过的,要不就是先帝用过的,都有老些年头了。说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唏嘘一番,有念着旧主子恩情的,还要跟着落上几滴泪水。

与外面广场上一片喧杂不同,太和殿内却是安静异常。没有太监,也没有宫女,只有站在御阶下看着上方那座龙椅的关宁大帅赵强。殿门外,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卫兵。

从坤宁宫出来后,赵强便奔太和殿来了,一方面想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另一方面也要在太和殿内发布命令,听取各部“纯洁”行动的汇报,并处理相关事务。

今夜,不仅北京城无眠,赵强和关宁军的上上下下也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太和殿上摆的那张龙椅是整个皇宫内最大的一张,太监们管这龙椅叫“髹金漆云龙纹宝座”,大喇喇的摆在大殿中央七层台阶的高台上,后面还摆着七扇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

这龙椅的第一任主人是前明的嘉靖皇帝,为了凸现自己天子之尊的华贵,嘉靖将这龙椅设计得十分精致,椅圈上共有13条金龙缠绕,其中最大的一条正龙昂首立于椅背的中央。椅面之下没有通常的椅子腿,而是一个须弥底座,在束腰的地方透雕双龙戏珠,满髹金漆。周围摆设象征太平有象的象驮宝瓶,象征君主贤明、群贤毕至的甪端,象征延年益寿的仙鹤,以及焚香用的香炉、香筒。而殿内靠近宝座的六根明柱和梁、枋上的群龙彩画,全用沥粉贴金。宝座上方的蟠龙衔珠藻井,也统统罩以金漆,更显出“金銮宝殿”的华贵气氛,足见坐上这个宝座的人是何等尊贵。

可惜,再尊贵的人也总会有没落的一天。

赵强对这龙椅没有占有欲,也没有坐一坐的欲望,皇帝,中国人到底需不需要?答案很明显,不需要。如果自己只是为了当皇帝而率兵入关,那自己和古人又有何不同,自己心中的那种一直驱使自己向前,不断向前的源泉之力又将是何等的虚伪呢。

“驱逐鞑鹿,恢复华夏”绝不是仅仅是口号,更不能成为野心家嘴中的玩物。

汉人习惯被领导,被奴役,习惯于强权的压迫,习惯顺从,只要不被饿死,汉人是没有勇气站出来去争取自己的权利的,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如果没有人带头,关内的千万汉民谁敢站出来用鲜血向满清说不呢?一个被阉割了血性的民族不仅仅是异族眼中顺从的绵羊,也是本族统治者心目中可以随时欺压的弱者。

死结,上千年文化传承导致的死结,破解这个死结的唯一办法就是屠刀和血腥。

唤醒千万汉人心中被掩盖的最后一股血性,用异族的尸体让他们明白,他们才是最强的。

只有强者才会意识自己不应该被欺负,只有强者才会意识到当受到欺负时,可以进行还击,可以用手中的武器告诉对方——犯我者必杀之!

或许,一切可以从自己手中改变,或许,一个崭新的时代可以从自己手中开启。

不过我真的可以打碎这龙椅,告诉我的同胞,你们不必害怕我,不必听从我,不必害怕任何以暴力威胁你们的统治者吗?

我如果不成为中国的主人,那么就会有别人来取代我,但我能确保别人做得比我好吗?我能确保他们不会再次将民族的血性给人为的压制下去吗?

唉,我想得似乎也太多了些,也许我的任务只是将满洲杀光,其他的事情留给同胞们自己解决吧。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愿意改造时代,改造民族思想,但现在,我还是想一想如何把异族之祸彻底抹杀吧。

能够挺起胸膛,骄傲的向世人宣示犯强汉者必诛的民族一定能够真正的崛起,而不是外强中干,心底始终有卑微的一面。

被征服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报复,可怕的是满嘴的仁义道德,礼仪廉耻。

今夜,就让我赵强亲手完成民族觉醒的第一步吧。

.............

“劳烦通报一声,下官等要见将军。”

武英殿学士、礼部尚书袁世杰带着一众六部“同僚”来到殿外请求觐见赵强。

“你们等着。”

守卫的总旗斜着眼睛扫了一番这些官员们,不冷不热的点点头,进殿禀报。

“让他们进来。”

沉思中的赵强挥手让总旗去叫袁世杰他们进来。

一见赵强,袁世杰与一众官员忙行礼,礼毕后,袁世杰忙上前一步,禀道:“将军,各地官员名单已经拟好,孙大人正在吏部准备手续,天一亮这些官员就可以出京了。”

“好,袁大人,你们辛苦了。”

接管京畿与直隶的军政大权是赵强必须马上要办的,一刻也不能迟缓。一待天亮,就得抽出一个联队换装清军,护送这些官员前往各地接任,只有牢牢控制京畿周围,获得大的缓冲地盘和兵力后,才能扒下最后一层面纱,将“屠满令”颁发全国,尔后集重兵彻底消灭盘踞在盛京的康熙。只要有足够的喘息时间和缓冲地盘,赵强相信,自己一定能在北京立稳脚根。

被赵强一赞,袁世杰忙道了声“这是下官应做的”,尔后又说了几件事,都是与太子登基有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处理“大行皇帝”的遗体,此事倒不难办,车马已往昌平去了,明天回京之时只需太子做做样子便行。

第二件事则是按例要尊皇后为皇太后,接下来是颁遗诏和恩诏,布告天下,新皇帝已经正式产生,同时要大赦天下,一应抚恤加恩礼部都要办妥。

这几件事情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些表面功夫,赵强一一准了,皇后钮祜禄摇身一变为皇太后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她现在只有就范的份,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还能由得她不从。

说完这几件事后,见赵强神情轻松,语气也好,袁世杰和一旁的户部尚书罗文,刑部尚书张玉书看了一眼后,咬牙又说道:“将军,下官们以为眼下既已立新君,将军要紧之事是获得大义之份,掌控朝廷内外,而不是在北京城中大行杀戮,此为主次不份,事有轻缓急重,为将军计,下官等请将军即刻下令收回屠满令!另行颁发安民告示,尽快安定京城局面。”

第九十五章 水晶之夜(八)

“噢?是吗?”

赵强闻言,笑着看了一眼袁世杰,不置可否的迈了几步,突然扭头问户部尚书罗文:“罗大人,你从前是户部郎中,现在是户部尚书,你告诉本帅,这北京城的内城之中有多少旗人?”

罗文忙微一躬身,恭敬道:“回大帅话,内城之中共有旗人二十四万之多。”

赵强又问:“男丁女人又各为多少?”

“这…”

罗文低头想了一下,道:“下官手中只有康熙十五年的册档,上面记载了在内城居住的八旗男丁共十一万三千人,余者为女子与老幼妇孺。”顿了一顿,又道:“但这几年京旗多有变动,具体人数不祥,顺天府的人已经挨家挨户登了,下官估摸着人丁增长不会过万,具体数字等顺天府报上来,下官才能确定。”说完忐忑不安的站在那,不敢正视赵强的视线。

赵强“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了句:“如此说来,这内城之中的八旗男丁绝不下于十万人了。”

罗文犹豫一下,点头道:“是,大致是这个数了。”

袁世杰和张玉书等官员不知赵强的用意何在,但又不敢上前打断,只好在那作恭听状。他们这些人现在都是被逼上梁山,但为一家老小和自己脑袋考虑,还是要盼着这关宁军能够在京城站住脚,因此出于大局考虑,对于宫外正在发生的大屠杀,他们不能不进行劝阻,否则,这等*传了出去,关宁军必无寸尺立足之地,各地满官旗人也必不会再奉新君之命,各地纷涌勤王,到那时,如何收场?

与翰林院和国子监一帮迂腐的官员学子不同,张玉书他们虽是朝廷重臣,深得“先帝”恩宠,但无一不是人精,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不是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屠刀之下,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懂的。或许,说他们持观望之色,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未可知。

这些官员是否真愿意死心效忠自己,赵强不在乎,他只知道,眼下必须要用这些人,因为他们都是处理政务的老手,自己带到京城的全是大老粗,杀人放火可以,安民治民,决策朝堂这种事却是派不上用场的,因此,眼下只能将他们用起来。但用归用,有些事情却是不容他们插嘴的。否则就不是用他们,而是为他们所用了。

“八旗,上马为兵,下马为民,但凡成年男丁者,随时都可为兵,此八旗于辽东初创之时便始,所以,在本帅眼中,这京城的旗人们可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兵,一群暂时还没有咬人的兵!”

稍顿一下,赵强突然神色一变,冷冷的扫了一眼这些官员,厉声问道:“诸位大人,你们说本帅的眼皮底下有十几万的八旗虎视眈眈的盯着本帅,本帅这心能安吗!”

话音刚落,就见新任工部尚书,原先的工部侍郎吴培忠神情激动的大声叫道:“大帅说是的!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北京城里的旗人本就是兵,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百姓,给他们刀他们就会杀人!大帅这屠满令下得好,这些个八旗兵就是要杀,不杀他们,总有一日,必为他们所害!”说完很是激昂的站在那,对于旁边人投来的目光视若不见,安若泰山。

吴培忠这一表态,袁世杰、张玉书他们顿时暗骂起来,来前说得好好的,一众尚书集体来向关宁军大帅请命,现在他却是风向变得快,真是个墙头草,没脸皮得很。

赵强话中的意思和流露的杀气再是明显不过,袁世杰他们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劝谏。

赵强却是又道:“袁大人要我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帅从大局着想,便挟一挟这满洲天子,但本帅不是曹操,宣统也不是汉献帝,本帅明着告诉你们,只要本帅缓下气来,这宣统皇帝便留不得了!而且本帅做事一向坦荡,挟天子归挟天子,但这天子的羽翼却是一个也留不得的!我想本帅已经说得很明白,列位大人还是安生办好自己的差,其他的事情最好不要去管,本帅虽然好说话,但本帅手下的那帮悍将们可都是杀人成性的,要是让他们听到什么,本帅也难保各位大人。”这话语中已是隐隐含有威胁之意了。

“将军,贵军军纪败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长此下去如何能成事!”

袁世杰有些不甘心,他真不知面前这关宁大帅是怎么想的,既打下京城,当先考虑立足,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怎么能白天进城,晚上就杀人呢!就算是要杀,捡些首要的杀了也便是了,余下的那些一不能提刀造反,二不能通风报信,只要将他们控制住便是了,何必要造杀孽,激起全天下旗人以死相抗之心呢,也对关宁军名声不利,试问谁愿归顺一支残暴堪比当年蒙元的军队呢?

不想赵强听了袁世杰的话,却是哈哈一笑,道:“说我关宁军军纪败坏,烧杀抢掠,请问各位大人可曾亲眼见了?”

“这…”

众官闻言,大眼瞪小眼,这关宁军在满城杀人之事他们还真没有看见,因为他们现在都被看管着,除了衙门和宫里,什么地方也去不得,哪怕是回家也不行,知道关宁军在屠杀满人,还是听那满城的哭声和那纸“屠满令”才知,亲眼目睹却是没有的,因此赵强这么一问,他们还真不知怎么回话。

赵强见状,挥手十分不满的说道:“我关宁军乃堂堂正正汉人之师,什么烧杀抢掠全是那贼满逆胡污蔑之言,诸位大人不要听信谣言,还是请各位本部衙门安生当差吧。本帅还有要事,就不与诸位多说了。”他这已经是十分无赖的说辞了,见袁世杰嘴巴一动,忙不耐烦的挥手叫了一声:“来人,护送各位大人回去。”

“是,大帅!”

当下卫兵忙过来,对着这些官员们一请:“几位大人,请吧!”

唉,袁世杰叹口气,和张玉书他们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既然大帅执意如此,那下官等就先告辞了!”

“恕本帅军务在身,不能远送。”

赵强微微一笑,负手转过身去,袁世杰他们只能无奈的在卫兵的“护送”下各回衙门。

第九十六章 水晶之夜(九)

安定门与德胜门内居住的是镶黄旗与正黄旗满洲,据户部康熙十五年老档及顺天府核查,共有人丁七万四千二百余人。

屠满令下发后,由骑兵师团第四联队扩编而成的混成第一师团分五批进驻两黄旗居民区。兵部武库司的兵器已经分配下去,那些才征招的外城新兵,人手一把大刀,在军官的带领下举着火把新奇的望着他们从未进入过的旗人老爷城。

新奇过后,是仇恨,是报复。最初的喧哗后,街道上陷入沉静,只有急急而过的脚步声。

江恩以千户军爵暂任混成第一师团师团长,接到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杀光两黄旗男丁,命令下得很急,限江恩于天亮前必须将两黄旗居域清理干净。

为了更好更快的完成军令,江恩将所部一万五千兵临时组为五个联队,以原第四联队军官组织为基础,于半个时辰内全部开进两黄旗区域。

当五个联队全部进驻完毕后,江恩命令那些负责将男丁赶出来的顺天府差丁及步军衙门的巡捕营兵撤到安定门待命。

约三万名两黄旗男丁被赶到五个区域被团团围住,等待他们的是长刀与充满杀意的眼神。

“杀!”

第一联队率先动手,三千名挥舞着长刀的新兵吼叫着冲向那些手无寸铁,待宰的满洲吸血鬼。

然而大刀真正要从手中砍下去时,很多人还是犹豫了,望着那乞求的眼神,他们的心硬不下去。

不过,当一个壮汉将一把杀猪刀毫不留情的捅进一个满洲人胸膛,并割下对方的脑袋,拎着那根沾血的辫子高高举起时,士兵们终于沸腾了,他们意识到现在生杀的大权操纵在自己手中,自己可以肆意夺取眼前这些高贵的满洲老爷们的性命。

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杀第一个人,当克服心里的那层障碍后,人类嗜血的本能促使这些新兵们将屠刀挥舞得更凶。

脑袋?银子?

当一遍遍的重复杀人动手后,新兵们已经失去理智,他们只知道每一颗人头都代表一笔财富,他们只知道每挥动一次大刀,他们都将得到奖赏。

郑屠很开心,他已经割下了六个满洲人的脑袋,这些脑袋很好拿,将他们的辫子扎在一块往肩膀上一挂就是,虽然血会弄脏他的脱衣服,但无所谓了,这些脑袋已经够他买很多很多件新衣裳了。

多杀一个就可以给孩子多挣十亩地,往后我郑家的子孙再也不用杀猪了,往后我要供娃读书识字,往后,我要我老郑家也出一个举人老爷,我要我老郑家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下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两个!该死的旗人们,就让你们的脑袋为俺老郑家出点力吧!

一直紧跟在郑屠身后的潘小四都被这杀猪的举动吓坏了,望着那杀神般的郑屠,他只想躲得远远的。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他的胆子小,力气不大,但在一边倒的屠杀中,却也捞到了两颗首级,少是少了些,但不是还有旗人没死嘛,再上去砍便是。

有人就有人头,有人头就有银子,有地,若问这世上什么买卖最划算,无疑便是这杀人换银子的勾当了。

被围住的两黄旗男丁们不能说一点没有血性,他们也知道反抗,甚至还有人成功的杀死了贼兵,可是,他们毕竟赤手空拳,毕竟很多年没有习练祖宗传下的杀敌本领,所以,他们的反抗是微弱的,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到了最后,还活着的人甚至只希望对方的刀能够快点,让自己死得痛快点。

与此处屠杀一同开时的是另外四处,不到一个时辰,安定门和德胜门内这块相连十几里的区域里传出的惨叫声同时消失。

两黄旗屠杀开始的时候,两白、两蓝、两红六旗的旗人们在同一时间也听到了街道上顺天府衙役的叫喊声“关宁进城,只诛两黄,余者不究!关宁进城,只诛两黄,余者不究!”

或许贼兵真的只杀两黄旗的人吧,或许他们真的会饶过我们吧。听到外面的衙役的叫喊,那些还没有被屠杀的旗人们多多少少抱了点幻想,但也有人想到了,或许这是贼兵在迷惑我们,为的只是不让我们反抗。

有人想到组织反抗,但外面的贼兵已经封锁道路,他们根本没法外出,个人的反抗固然是英雄的行为,但却也是悲壮的,因为它没法挽救同胞。

.............

这一片区域已经在一个时辰前被清理干净,男人被赶到了屠宰场,女人被押到了收容中心,十室十空,触目所及,只有一片狼藉,耳边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哪怕是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以为这是座鬼城。

但是这安静只是表面,隐藏在安静下的却是一双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神。

围墙外,低伏着数十名手持大刀的士兵。

围墙内,还是那么安静,没有声音。

但是,那些士兵们却不肯离去,他们好像坚定的认为这围墙内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他们耐心的等候着。

苍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原本一片寂静的围墙内突然传来一声瓷碗落地的声音,在夜色中,在宁静中,这声轻脆的碎裂声是那么的响亮。

士兵们的眼睛亮了,他们露出会意的笑容。

围墙内,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训斥声,好像是有人正在训斥那个可能无意碰落瓷碗的人,也隐隐听到一个还很稚嫩的声音在还嘴,或许他(她)并不认为因为这声音会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但是,悲剧的发生不可避免,也是命中注定。

“动手!”

军官一声令下,数十名士兵豁的一声从地上起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围墙内。他们兵分数路,直扑向后院。

“搜!”

柜子里,床底下,箱子里甚至是墙壁都要被仔细的敲击以确认是否有暗格,总之,一切能够藏人的地方都被士兵们一一扒开,他们或用刀砍,或用长矛剌,将躲藏在里面的人一一杀死。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活着的满洲猪狗!”

一遍又一遍的搜寻发生在两黄旗满人的每一所院子里,每一间屋子里,甚至连污秽不堪的茅房粪池里都要被仔细的剌上几长矛,确认没有人藏在里面后,士兵们才捂着鼻子骂骂咧咧的离开再去其他地方搜寻。

在如此严密仔细的搜寻手段下,旗人在劫难逃。

第九十七章 水晶之夜(十)

草帽胡同,数千名满洲男女老少被勒令蹲在长长的胡同里,不准说话,不准抬头,甚至不准咳嗽,连婴儿的啼哭都被严格禁止。混成第二师团第三联队奉命杀光住在此片区域的满洲官员家属。

“索额图、阿兰泰、都克简、科尔坤…”

每一个名字的背后代表着少至数十口,多则几百口的男女老少。

听到家主名字后,恐惧和绝望在这些男女老少当中迅速蔓延着。他们知道,被念到的人从这个胡同口走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几近直顶脖子的大刀和长矛的危胁下,这些满洲达官贵人的家眷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听从贼兵的命令,拉家带口,扶老抱幼的离开胡同,步伐沉重的踏上一条不归路。

走出胡同后,男女迅速被分开,尖叫与嚎哭一次次的重复着,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人间悲剧一幕幕的闪现在草帽胡同口。

第三联队百户徐海的神经已经麻木,眼前的生离死别让他已经感到麻木,刚开始时他还有些不忍,但军令难违,他必须服从命令,执行“屠满令”,在无数次机械的重复命令后,现在的他只想快点把这些满洲人解决掉,因为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户部小吏,徐海喝问对方一句:“还有多少人?”

那小吏听到徐海的喝问,本能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快速翻了一下手中的名册,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回大人话,还有三十多户。”

“三十多户?”

徐海自言自语了一句,眉头微微皱起,暗自骂了一句怎么还有这么多的。

住在这草帽胡同的多是满洲高官,三品以上大官的人数几乎占了朝廷的一半,而每一户家中的官员家小加上旗丁包衣都有一大帮子,三十多户意味着至少还有五六千的人要等待处决。而徐海手中只有一千五百名才征招的新兵,手脚都不利索,这一趟趟下来,得耗不少时间,照这个情况看,等到把这片居域清理干净,恐怕天也要亮了。

有些心急的徐海挥手对一名正指挥士兵们隔开满洲男女的总旗白大力叫了一句:“白三,让他们动作快点!”

“是,百户!”

听了百户大人的命令,白三头也不回的就应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喝骂起手下那帮新兵起来,催促他们手脚快点,把人赶紧带走。那些哭哭啼啼的声音叫人听得都心烦。

这一趟七百多人被分开后,女人被赶到一边,男人则被勒令继续向前走。前方的拐脚处有一片空阔地,两个大队的士兵正在那里等着。如果有人能够爬上两边的房顶,那他就会看到在那片空阔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尸体。

“刀下留人!”

士兵们正要驱赶这一批满洲男人去屠宰场时,东边有几骑快马奔来,领头之人好像到法场救人一般炸雷般叫了一嗓子,惹得人群一阵骚动,一些已经绝望的满洲男人瞬间睁大了双眼,期盼的望着那几骑奔驰而来的快马。

几骑从人群旁边驰过,见到徐海后,立即翻身下马,当先一人直奔到徐海面前,大声传令道:“大帅有令,名单上的官员家眷暂不必杀!”

“大帅的命令?”

徐海一激动,这可是他头一次直接接到大帅的命令,当下忙从传令兵的手中接过那份名单,不过他识字有限,瞄了一眼见是十几个人名,便转手递给一边的那户部小吏,问道:“上面都是哪些官员?”

那小吏将名单接到手中,不敢迟疑,忙念了起来:“大学士明珠、刑部尚书佛伦,步军统领席珠、户部尚书葛思泰…”

名单上一共十七人,不是大学士就是六部的满尚书,要不就是八旗都统衙门的都统,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员。

听完这些人的名字后,徐海有些不明白的问传令兵:“这些都是鞑子高官,怎么大帅不让处决他们的家小呢?”

传令兵是大帅的亲兵,来时听大帅和齐万户他们商量过,所以知道些情由,便笑着解释道:“百户有所不知,这些个鞑子高官都是随康熙出关的重臣,如果将他们家小一鼓脑杀了,那这些鞑子高官可就是死了心跟康熙走到底了。眼下咱们关宁军占了北京城,明儿个又要扶他康熙太子当皇帝,所以咱大帅说,留下这些个鞑子官员家小有些用处,说不得能分化康熙手下那一帮人。”

“原来如此。”徐海恍然大悟,笑道:“那好,我这就让人把名单上的给挑出来。”扭头便去吩咐那户部小吏:“听见没,把名单上官员的家小挑出来,暂时先押回各自府第。”

那小吏听了这命令,有些为难的说道:“百户大人,名单上已经有几家被处决了…”

“杀了几家了?”徐海一怔,摸了摸光亮的脑袋,对传令兵们苦笑一声:“各位,你们来迟了一步,已经有几家叫咱给处决了,劳烦几位回去跟大帅通传一声。”

“不打紧。”领头那兵笑道:“既然杀了,也没办法补救,百户且把其余的挑出来就行。我等这就回去跟大帅通传。”

徐海忙谢道:“多谢几位!”

“百户客气!”传令兵们抱拳一笑,翻身上马便回宫中复命。

这边徐海让那小吏带人将名单上未处决的那批官员家小拖出来,共有十三家,满洲第一重臣明珠的家小赫然在列。

当看到贼兵们将自己又赶回府后,那些官员家小们顿时欢喜得泣不成声,名单上没有自己家主的那些却是更加的面若死灰,呆呆的望着那些能够逃脱一死的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刀下留人”的奇迹将不会再次发生,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等人挑出来后,徐海立即面无表情的喝了声:“下一批!”

旁边那小吏忙又捧出那份生死册,大声念了起来:“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

这些人名中的前三位便是康熙初年的四大辅臣,除了已两批被杀的索额图家小,这四大辅臣在这世上将再也没有后人。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关宁军在京城对于满洲的屠杀,恐怕“斩尽杀绝”这个词最是恰当不过。

第一章 新君登基(一)

先有什刹海,后有北京城。

后海便是什刹海的一个组成部分,与“前海”、“西海”一起被称为京城后三海。据说,后海的水域连着皇宫的龙脉,从古至今都是风水宝地。所以,历代的高僧们在这里修寺建庙,而王公大臣们则在岸边选址筑府造园。因此,沿着后海岸边一圈下来,所见不是寺院便是王公大臣们华丽的府邸。

康熙二十四年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代,二月份京城上空突然响起惊雷后,老天爷就好像对大清朝开了个玩笑,从正月直到今天,北京城总共就下过三场雨,且每次雨点千呼万呼始出来后,总是那么稀稀落落的洒上几滴便宣告结束,这让北京城的老少爷们很是窝心。好在,京城里不需要种地,所以有雨没雨对于生活在京城的人们而言,倒也没什么影响,苦的只是京郊旗人庄田里的农奴而已。当然,对于后海这些湖泊而言,没有雨水的注入,年头直晒到现在,影响却也是致命的。

湖不会死,但却会干。

等到湖底干得清可见底时,后海就不是海了,而成了一座天然的大坑,一座人工挖成的大坑,一座相连十几里的大坑,与真正的坑有所区别的是,这个坑里还有水,还有快要谢蓬的荷花。而这样的大坑对于急于掩埋尸体的关宁军而言,却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妙处,因为有了这些人工挖掘的大坑后,他们不必再费事将尸体拖到城外去埋葬,那样做,需要很多人力,而关宁军现在什么都不缺,他们只缺人,而且还缺时间。

当齐壮报请将什刹海做为掩埋尸体的区域后,赵强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并指示工部尚书吴培忠,将什刹海附近的庙宇全部拆除,日后沿什刹海上面修建青石大路,将这些满洲尸骨永远踏在地下。至于没有了美丽什刹海后的北京城是不是缺少了一种柔美或者漂亮的风景,赵强可就管不着了,他可不是一个城市绿化保护者。

(三百多年后,帝国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探索发现》栏目播出了一期四集的电视记录片《消失在北京的八旗兵团》,当电视画面中播出市政工程队从什刹海大道下挖出数以十万计的尸骨时,人们惊呆了...)

..........

一万多正蓝与镶蓝旗的满洲男人们现在被临时充做了掩尸队,他们被刀剑驱使着,将死去的两黄旗男人尸体用大车一车车的拖往后海,然后一具具的将尸体抛落到水中。

每往这美丽的什刹海中丢进一具尸体,那几乎就剩半人腰深的湖水总会响起一阵水声,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一具具无头的尸首慢慢的沉了下去。

越积越高,渐渐的,岸上的人已经很难直接将尸体丢弃到水里了,不得不踏着已经高出水平面的尸堆往湖中心走去,那里,显然还有更空阔的地方可以容纳更多的尸体。

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屠满令亦已执行了三个多时辰,然而,内城的满洲男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人数加在一起是关宁军的三四倍,这就注定无法在一个夜里将所有的满洲人全部杀光。为此,太和殿中的赵强向他的部下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命令,那就是先把两黄,两白四旗的六万多男人杀光,余下的等解决完黄白四旗的满洲男人后再处决。

总之,内城的十几万八旗男人必须全部杀光,一天杀不了,就分两天,两天杀不了,就分三天,直到最后一个满洲男人倒在血泊中为止。

要想让一个民族永远不再成为另一个民族的敌人,或者心中的阴影与噩梦,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前者永远消失。

屠满令的终极目标就是要让满洲与千年以前的契丹、党项一样,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后人只能从那深埋在地下的墓葬中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了解他们的只言片语。

或许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被很多“四爷”、“八爷”、“格格”迷们所憎恨,所诅咒吧。

太和殿中的赵强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一个让他有种想要痛哭的念头,一种让他种如芒在背的念头,一种让他感到悲哀的念头。

当有一天,侵略者成为我们歌颂的对象,我们以被奴役为骄傲时,那我们的民族就真的病了,一种心理上的病,一种远比生理上的病痛来得更危险,更可怕的病!这种病将会使我们的民族无药可救,无药可医,它会慢慢腐蚀我们的肌体与大脑,终有一天,我们将不再知道反抗,因为我们已经习惯被侵略,我们已经知道如何顺从...

为了不让那令人痛心的时代到来,就让我将这种病的根源永远的抹杀吧!

我不介意成为被千人所指、万人所骂的屠夫;我不介意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我不介意被后世刻意的遗忘!我介意的是,我为什么不去做!

或许我不是一个成功的穿越者,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建立起完整的、现代的政治体系;也没有研发出领先时代若干年的先进武器,更没有去开启民智,教化世人,告诉他们民族的含义,告诉他们活着的真谛。但我依然认为我是一个最好的穿越者,因为我可以将满洲吸血鬼杀光。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我赵强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千万汉人同胞,对得起老天爷给我的这次穿越机会!

“呼!”

重重的吸了口气后,赵强迈步走到殿门后,轻轻的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东方,红日初升;心中,豪气万丈。

殿外,跪伏着数以百计的官员。在他们有些害怕的眼神中,赵强缓缓的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准备好了吗!如果他准备好了,就让他过来即皇帝位吧!从今天起,康熙二十四年就过去了,宣统元年将载入史册!”

第二章 新君登基(二)

后海,填尸地。

六千名正蓝旗满洲男丁被要求到湖中心继续掩埋尸体。关宁军承诺过他们,只要将这些两黄旗尸体掩埋结束,即可回家。然而等这些正蓝旗满人满怀希望的将一段长达三里的尸坑用泥土填满后,关宁军却又告诉他们,因为尸体太多,后海无法容纳,所以要求他们在后海南侧湖面继续开挖湖底,以腾出更大的空间掩埋尸体。

疑惑、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六千正蓝旗满洲男丁不敢违抗关宁军命令,分做数十队从不同方向向湖中心走去,有的人还很细心的卷起裤腿,以免衣服被泥水打湿染脏。

南侧的湖面早已干枯,只剩一湖的青苔,人走在上面十分打滑,不时有人被青苔滑倒,摔得脸上、身上都是淤泥。

六千人分发了从工部调来的一千把铁锹,六人一组,三个轮换挖掘,三个负责将挖出来的淤泥抬到岸边。诺大的后海南侧顿时成了一片大工地,几千个人头在湖中心不停的忙碌着。

岸上,不知什么时候,关宁军的人数越来越多,而且还有一些手持火铳的士兵也出现在人人群当中。他们望着湖中心的正蓝旗满洲指指点点,不时在脸上露出狞笑。

那彼此起伏的笑声让湖中心的旗人们忐忑不安,他们隐隐从那些士兵的笑容中察觉到危险的来临,空气中满是不安的气氛。

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的三声钟响后,混成第二师团师团长千户孔国华与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千户伍枫秋彼此对视一眼后,双双将右手抬了起来。

早已等候的百户们看到了千户大人的手势后,不约而同的向部下发出了行动的命令。

顿时,笑声瞬间消失,三千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平举着手中的长矛将那些正往岸边抬运淤泥的满洲人赶到湖中心,将他们赶向了他们亲手挖掘的深坑中。

坑中满是水,几千人被赶到里面,拥挤不堪。

只能露出上半身的满洲男人们在抗议,在咒骂,他们试图爬上去,却被长矛无情的剌下去。

有几百个在最后一刻被激发出血性和勇敢的满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向关宁军冲去,可是没等他们靠近,火铳的射击声和弓箭的呼啸声就响了起来。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为了将这六千名正蓝旗的男丁杀光,不出一点漏子,混成第二师团出动了九千兵,骑兵师团也出动了一个联队的兵力。他们居高临下,无情的将这六千名满洲猪狗送进了地府。

堆积在岸边的淤泥再一次被回填到湖中,一锹锹的泼在那些还活着的旗人身上。

据后世史料考证,发生宣统元年京师满城的大屠杀中,有近三万名满洲男人是被残忍而无情的活埋在什刹海的湖底下的。

.............

祟德八年八月九日,清太宗皇太极猝死于盛京,在一场混乱的王位之争后,年仅6岁的福临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八月二十六日,福临在大政殿登基,并向蒙古、朝鲜送去即位诏书,布告天下。第二年,福临的叔叔多尔衮,在明朝驻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接引下,统帅八旗劲旅走出白山黑水,跨过山海关,大败李自成农民军,迅速攻占北京。同年九月,福临和清皇室人员由盛京抵达北京。十月初一,福临在臣僚的簇拥下,亲到京师南郊告祭天地,即皇帝位,正式颁诏天下,宣布清王朝对全国的统治,改年号为顺治,这一年为顺治元年。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二,顺治患痘,病危。召原任大学士麻勒吉、学士王熙起草遗诏。初七日,逝于养心殿。遗诏中对十八年的朝政进行检讨,共有十四项罪责。遗诏立第三子玄烨为太子,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臣辅政,辅佐年仅八岁的幼帝。初八日,遣官颁行遗诏于全国。初九日,玄烨即皇帝位,年号康熙。

自康熙元年始至康熙二十四年,康熙在位二十四年,崩于盛京城外,享年三十二岁。太子胤礽以储君及先帝遗诏于太和殿登基为帝,年号宣统。责钦天监即刻颁宣统历于全国,颁先帝遗诏与太后恩诏于天下,此两份诏书明文向天下宣布先帝是御驾亲征贼军而被逆臣杰书与鄂扎所弑,现二贼盘踞盛京,与西北葛尔丹、罗刹勾结,妄图引异族入关,窥窃帝位,狼子野心,禽兽不如。宣统帝明谕臣民,与此二贼不共戴天,望忠于大清臣民万众齐心,共讨这二贼,以替先帝报仇,以还宇内清平。

辰时三刻,大吉,宣统登基礼开始。一千名着明甲佩长刀的关宁士兵奉命警戒皇宫,自午门至太和殿,道路两侧皆是执仗军士,除六部及各衙门官员,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宫。

“登基大典开始!”

随着礼部唱官长长的嗓音,年仅十五岁的太子胤礽穿着他阿玛当年穿过的龙袍提心吊胆的在一众太监、“侍卫”的扈从下,硬着头皮在“百官”和“禁军”的注视下踏上御阶,缓缓的走向大殿,不安的坐到了龙椅之上。从进殿到坐下,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坐大殿的左侧,在那里,关宁军大帅赵强正安若泰山般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情平和的望着胤礽。

大殿中,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袁世杰手捧一份“遗诏”对殿下的一众官员朗声宣读起来,“遗诏”是他替康熙起拟的,上面除了述说康熙生平及死因,便是夸赞太子的话语,最后便盖棺定性,太子登基乃“先帝”临终遗愿,且太子人品上佳,有人主之范,今奉诏登基,实众望所归,天下归心也。

“礼成!”

一口气念完遗诏后,袁世杰转身面朝宣统帝,俯身跪下,带领一众官员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东侧立于大帅身后的一众关宁将士却是纹丝不动,只冷眼看着殿上的宣统皇帝。

百官磕拜完毕后,胤礽按照总管太监常忠的吩咐,忙挥手轻声的说了句“众臣工请起”,然后不知所措的望着东侧的赵强,不知道自己下面要怎么办。

一旁的常忠见状,忙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皇上,赵大帅劳苦功高,是我大清的再造功臣,没有赵大帅,就没有皇上,大帅这份功劳可不比当年的摄政王差,还请皇上能够下旨晋封大帅为摄政王,以慰百官之心!”

常忠这边话音刚落,殿下的袁世杰就率先跪了下去,他这一跪,后面的张玉书他们也只好再次跪了下去,人人心中都知宣统皇上下面要颁什么诏了。

“噢,好...好...”

胤礽如哽在喉,有些颤抖的站了起来,缓缓的看向东侧,有些结巴的宣道:“赵强听旨!”

“臣接旨!”

赵强大喇喇的坐在那里,根本不动一下。

胤礽一咬牙,鼻子一酸道:“爱卿为我大清劳苦功高,今朕破格赐封,即日起,加封爱卿为摄政王,统领文武百官,望爱卿能够忠心体国,为朕分忧,为天下苍生造福。”

“臣遵旨!”

赵强毫不表情的应了一声,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胤礽。

“皇上,还有呢?”

常忠立功心切,在旁见胤礽还有话没说,忙在后威胁了一声:“皇上,赵大帅可等着呢,可别让他老人家久等。”

“是,是,朕知道...”

胤礽一惊,一种耻辱与悲愤涌上心头,却是不敢再犹豫,如木偶般张开了嘴巴:“先帝新丧,太后寡居,朕生为儿臣,不忍使母孤独,先帝在世之时也常言治国者,以孝道为先,故朕为孝道先,特将太后下嫁于摄政王,以使她老有所乐,老有所终。还请摄政王善待朕母...”说到这里,胤礽再也说不出话,竟然掩面痛哭起来,泣不成声。

殿下的一众官员们却好像不关己事般,只冷眼看着宣统皇帝,没有一个与皇帝一样有切肤之痛的。

儿戏,天大的儿戏。

袁世杰和张玉书他们轻叹了口气,微一摇头,没有一个人对于太后下嫁提出什么异议。

赵强这次却动了,只见他大摇大摆的走到百官前面,然后竟然顺着御阶就上了殿上,走到宣统面前后,冷冷的说了一句:“皇上既然将太后下嫁于本王,那么是不是就是说,本王从今天开始就是皇上的父亲大人了,如果是的话,那皇上是不是要尊称一声本王为皇父摄政王呢?如此才是为人之子之礼嘛!”

第三章 新君登基(三)

上寿觞为合卺尊,慈宁宫里烂盈门;

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躬逢太后婚。

.........

听得殿上摄政王竟然要皇帝称他为皇父摄政王,殿下一众官员们全是傻了眼,本来这关宁军大帅要封摄政王,之前倒是得到关宁军方面的通知了,很多人也从内监口中得知大帅昨夜临幸了皇后钮祜禄。这殿上新即位的宣统皇帝摆明了就是儿皇帝,只待关宁军稳住京畿,这宣统帝恐怕就要死于非命了,所以一众官员们对于这关宁大帅是要当摄政王还是要将太后充为私鸾玩物,都不怎么上心。既然连这新君登基大典都不过是个玩笑,一场糊弄天下人的鬼把戏而已,这名号之事和宫里那位主子到底躺在谁的床上,又有何打紧的,谁吃饱了撑的还要为大清朝做忠臣,以死相阻呢。

都他娘的到这份了,想当忠臣也没后悔药吃了,已然“助纣为虐”了,难道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演一出金銮殿“好大臣怒骂贼子”的戏码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一众官员打得这心思,不过这皇父摄政王却还是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当年的多尔衮。

“王爷,这皇父摄政王加不得,如果加了,怎么诏告天下?”

袁世杰第一个站了出来进言,不过他不是反对皇父摄政王的加封,而是从可行性上为赵强分析了一番。如果赵强成了皇父摄政王,这宣统皇帝怎么跟他的臣民诏告,那些地方上的督抚又会怎么看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父摄政王呢。

工部尚书吴培忠也不同意这个劳什子“皇父摄政王”,因为多尔衮的下场在那,他可不希望赵强走多尔衮的老路,要是关宁军完了,自己能讨得了好?他心中没那么多坛坛坛罐罐,只想既然康熙死了,北京城也落到关宁军手里了,这关宁大帅就应该改元新朝,荣登九五之尊,自己也好跟着做个从龙之臣,何必搞出个傀儡天子来,这等把戏顶多也就唬弄个把月,到时再怎么捂,这真相总会大白天下的。与其到那时,还不如现在索性直接称帝,宣布清朝已亡的好。

“王爷是汉人,怎能为满人皇父呢,依下官看,还不如王爷自个登基为帝!”

吴培忠敢想敢做,他可是已经撕破脸皮了,树不要皮,死得多,这人不要脸,可就是天下无敌了。一脸激动的上前就是“咚咚”几个响头,声音都哽咽了:“满人形同禽兽,占我中原江山已数十年,今大帅高举义旗,一举挥师入关,正是再造新朝,振我华夏乾坤之时,臣以死进言,请大帅即刻登基为帝,号令天下汉民共诛满鞑!”

一见吴培忠竟然将宣统皇帝的登基大典搞成了关宁劝进,数十个脑袋灵活,原先都是各部小吏的官员忙呼拉窜出来,一齐涌到吴培忠身后,异口同声附议起来,神情激动,义正辞严的要求赵强即刻登基为帝,甚至还有一位礼部主事竟然将新朝国号都拟好了,他很聪明,结合关宁军是吴三桂大周军的后继,吴家后人又都被杀光了,没人和他抢正统的身份,索性这新朝国号就叫大周得了,年号嘛,得喜庆点,叫“建国”!

有人一听叫新朝年号叫“建国”,不同意了,这可是当年王莽那厮用过的,如何能用在顶天立地的大周皇帝头上,不成!关宁大帅率领一众将士杀进北京,尽屠满鞑子,此等杀胡豪举乃数百年来头遭扬眉吐气大事,堪比三皇五帝,怎么能拾王莽的牙慧呢,这年号得大气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放眼望去,除了“大业”二字,还有哪两个字能配得上这大周赵皇帝呢!

建国、大业…

一个是王莽的年号,一个是杨广的年号,连上一起嘛,呃...绝配。

看着殿下一帮官员在那热闹无比的劝进,赵强笑了,笑得很大声,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太和殿中,听在那帮官员耳中,当真是真龙天子之音啊。

吴培忠脑袋却转得快,定睛一看,殿上赵大帅嘴上笑着,脸上却是没什么欢喜之色,忙“咯噔”一下,心道不妙,怕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忙嘎的一声住嘴,直直的跪在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那帮劝进的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仍是在那探讨着这新君年号,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待发现殿中气氛不对时,才一个个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趴了下去,不敢再乱说话了。

“咳...”

等到那帮官员全安静下去后,户部尚书罗文这才从人群中出列,轻咳一声后扬声说道:“皇上,王爷,臣以为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怡。皇上贵为天子,以天下养,乃独能养口体,而不能养志,使圣母以丧偶之故,日在愁烦抑郁之中,其何以教天下之孝?皇父摄政王正值盛年,又尚未婚配,其身份容貌,皆为中国第一人,太后定愿纡尊下嫁。皇上仰体慈怀,敬谨遵行,一应典礼,应当立即着有司预办。臣在此恭贺皇父摄政王与太后新婚大吉,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罗文这一通马屁出来,殿下一众官员们既羡慕又恨,羡慕这马屁才是头彩,怎的自个刚才就没想到,反而着了吴培忠那老王八蛋的相,跟着瞎起哄,这下好了,现成的一个天大彩头不要,白便宜了姓罗的,这厮运气也真是好,小小的户部郎中竟然一下就成了户部尚书,这可是官升六级了,这会又是拍对了马屁,没瞅见殿上的皇父摄政王满脸堆笑,真乐得不行嘛。

“皇上,你怎么说?”

罗文的马屁的确拍得赵强通心愉悦,尤其是那身份容貌皆为中国第一人的赞美,着实让他有种少年美的滋味,暗道这罗文真是个妙人,往后得好生用用,马屁精有马屁精的好处,有些事情还得这帮人上才行。

瞥见胤礽却还干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表态的意思,赵强不由勃然变色,转过头去嘴角一翘:“怎么,皇上莫不是以为本王当不得皇父这一称吗?”

“不...不...不是...朕不是这个意思...”

胤礽心中十八个不愿叫这贼将一声“皇父”,有心拖延,奈何天大地大,自己却是再也不能支使一人,也无一人愿助自己这个傀儡皇帝,他只有十五岁,虽自幼受良好教育,但却也是天性贪生怕死,否则也不会向贼兵投降了。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又能怪得了谁呢,眼看着受此奇耻大辱,又能怪谁呢!

胤礽知道自己是拖延不得了,若不马上表态,恐怕这贼将能立马抽自己一个耳光,在心中叹口气,委屈求全,只愿自己的软弱退让能换得性命无忧便是了。

众目睽睽之下,胤礽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把抱住赵强的大腿,无比恭顺的叫了一声:“皇爸爸吉祥!儿臣胤礽愿皇爸爸与太后能百年好合,幸福美满,连生贵子,让儿臣有弟妹可逗玩!”

“皇爸爸?!”

胤礽的这一称呼让赵强很是有些意外,遂既哈哈大笑起来,扶起胤礽,赞道:“皇儿当真懂事,不枉皇父保你做这大清天子!”

一直看着风向的罗文又是第一个大声叫了起来:“臣等祝皇父摄政王与太后早日添丁!”这一叫可把殿内一众官员可肉麻坏了,有些上了年纪的不禁暗骂一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骂完之后却也是不甘人后,也抢着为皇父摄政王与太后的床弟之事送上赞美之词。

胤礽决定索性没脸到底,叫了一声:“袁世杰!”

“臣在!”袁世杰象征性的躬了躬身。

“皇父摄政王与太后大婚之礼着礼部好生操办,一应典礼单独筹为《国母大婚典礼》,大典与皇帝大婚礼相同,要极尽隆重,不仅要诏告天下,文武百官齐贺,更要诏告朝鲜、越南、琉球等大清属国,让他们也上表称贺,知道吗!”

“臣领旨!”

袁世杰强忍住笑意,大声应了下来,尔后却是拿眼去看赵强。

赵强微一点头,开口吩咐道:“不过先帝新丧,梓棺还未下葬,本王与太后的婚事不宜大加操办,我看一切从简好了,嗯,还有,本王受封为皇父摄政王与迎娶太后为妾之事,需待下月再诏告天下,在此之前,消息不得外泄,知道吗!”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袁世杰。

袁世杰心领神会,忙道:“臣明白!”

众官也一同跪拜,齐应道:“臣等谨奉皇父摄政王与皇上旨意!”

一干官员谁也没就皇父摄政王那“迎娶太后为妾之事”发表任何看法,就连胤礽也下意识的回避这一让他脸面扫地的事情,倒是总管太监常忠却在心里盘算了,摄政王纳太后为妾,那正妻又会是谁呢。不成,得赶紧跟关宁军的人套套近乎,看王爷是否婚配,这正配或者意中人又在何方,不然将来新主子来了,可不好伺候。

第四章 绿营接收(一)

德胜门后的广场上,血腥味遮盖了一切,苍蝇“嗡嗡嗡”的飞舞着。然而在盘旋的苍蝇下方,却没有尸体,也没有首级,有的只是几十大车辫子。不错,没有看错,那些大车上装的都是辫子,还沾有血迹的辫子,被齐根削断的辫子。

“拿水来!”

在关宁军的叫喊下,一百多个正红旗的满洲女人提着装满水的大桶小桶来到了广场上,然后麻木的从地上拾起那些辫子,快速的放进桶里,将上面的血迹洗干净,再将洗净的辫子送到城门下方。

这样的程序她们已经做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说当第一车辫子被推过来时,她们心中有悲愤,有恐惧,有痛苦,但现在,她们已经没有感觉了,那些辫子背后的故事已经被她们刻意的遗忘了。

没有女人愿意去想,因为那会让她们难受,让她们难以自抑,而每当她们的眼中出现泪水,每当她们的身形突然定住时,总会遭到关宁兵们的喝骂与鞭打。

满洲,曾经的贵族时代,曾经的高人一等在一夜之间已经不复存在,活下来的那些女人们甚至连被当作一个“人”对待的资格都没有。不论这些女人之前是什么王爷的福晋还是什么格格又或是哪家重臣府上的小姐,现在,统统都是贱女,她们必须正视发生的一切,否则,只有自讨苦吃。

“驾!驾!驾!”

远处,几百名骑兵纵马向城门这边奔来,到达城门后,马上的骑兵们依次下马排好队形站在那里。满洲女人们清晰的看到这些士兵身上满是鲜血,目光触及那些士兵的眼神时,她们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本能驱使她们赶紧掉头,不要去看,不敢去看。

已经得到命令的城门守兵们忙一人拎起几十根辫子递给了那些骑兵。

“换辫!”

骑兵百户大喝一声,骑兵们立即将手中的辫子缠到脑后。长长的辫子好像一条死蛇般挂在了他们的脑后,辫尾还有水珠一滴滴的掉落在地。

“把衣服拿来!”

百户又是大喝一声,很快数百套绿营兵的号服被抱了过来。

“动作快点,全部换上!”

百户第一个将身上的关宁军服脱下,赤条条的就在那毫不理会那些满洲女人将衣服给换了。骑兵们有样学样,几百个光条条的大汉集体脱衣换衣的场景倒是不可多得。

衣服换好后,一支几百人的绿营骑兵队伍瞬间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百户向城门口边走边问:“吏部的人来了没有?”

当下就有五十多个官员向他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吏部的官员点头哈腰对那百户道:“回大人话,下官是吏部的,这些官员便是大人此趟要护送到各府各县的官员们。”

“就是你们吗?”

百户扫了一眼这五十多个官员,见他们大多年纪不大,都是三十左右的,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一个士兵,命他腾出几十匹马给这些官员,随后便让城门值守的士兵将城门打开,带着这几个官员便朝外城奔去。

宣统元年九月初五日,在伪装成绿营及前锋、护军等营的关宁军护送下,二百四十多名官员分四批携带吏部任命文书向京畿及直隶各府县而去。

接收府县计有京师附近的通州、大兴、宛平、固安、东安、香河、通河、武清、永平等府县。直隶境内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保定府、河间府、真定府、顺德府、广平府等府县。

京畿及直隶共有12府、7直隶州、9散州、103县,需要府县官员共二百一十六人。

绿营基础在乡籍土兵,设置也是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各地皆有不同。虽然俱为提镇,但所辖兵力多寡,镇、协、营、汛的设置都不相同。但总得来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大小相制、分散驻扎。所谓大小相制,就是在编制上以大驭小,以小分大,勿使兵权集中于个别将帅手中;所谓分散驻扎,就是指绿营营制星罗棋布,分散在全国各地,把守各个山川要隘、城市集镇,一方面便于弹压地方,一方面避免汉兵集中驻防,牵连生事(旗兵则是集中驻防,监视、防备汉兵)。

兵部上报的绿营守备情况中表明,关内绿营分为直隶、山东、山西、河南、两江、闽浙、湖广、陕甘、四川、两广、云贵十一大区,共有绿营兵六十六镇、一千一百六十九营(其中标营三百三十六个、同城协营六个、同城营四十四个、分防协营一百六十九个、分防营六百一十四个),兵员共计六十四万余人。

赵强不认为自己能假这个宣统皇帝一口气把关内所有的地盘全接收了,他能够利用的时间顶多就一个多月,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拿下直隶境内的府县和绿营兵,然后将这些绿营兵收编为关宁军。而直隶省绿营营制为顺治元年所定,直隶设巡抚,置抚标左、右二营,并设宣府、真定、蓟州、通州、天津及山海关六镇总兵官,并镇标以下各协、营、汛。

直隶境内绿营将领当中,古北口提督赵国华统辖提标四营,节制七镇,兼辖河屯一协、三屯等营,有兵6200人;马兰镇总兵蒋义统辖镇标二营,兼辖遵化等营,有兵2500人;泰宁镇总兵胡伟统辖镇标二营,兼辖紫荆关等营,有兵1800人;宣化镇总兵杜子飞统辖镇标三营,兼辖独石口、多伦诺尔二协,蔚州等营,有兵2600人;天津镇总兵周保亮统辖镇标二营,兼辖河间、大沽二协,务关等营,有兵3800人;正定镇总兵斐大刚统辖镇标二营,兼辖固关等营,有兵1480人;大名镇总兵周锋统辖镇标三营,兼辖开州协、大名城守等营,有兵4600人;通永镇总兵华云国统辖镇标二营,兼辖通州、山永二协,有兵2700人。整个直隶境内共有绿营兵25600人。

第五章 绿营接收(二)

“直隶提督金国正是个回子,康熙十二年,朝廷命总兵官赵良栋在固原招募兵勇,补充军队。金国正遂投身于赵良栋旗下,先被分配到固原军马场,主要职责是养马、驯马。金国正自幼习武,身材魁梧,力气过人,身手敏捷,加上其为人胆大,不久就掌握了驯马的技巧。一些桀骜不驯的烈马,经金国正的调教,都变成了一匹匹富有灵性的骁勇战马。”

太和殿中,皇父摄政王赵强正在听取兵部职方司官员对绿营直隶提督金国正的汇报。礼部尚书袁世杰、户部尚书罗文、工部尚书吴培忠,刑部尚书张玉书等六部官员皆在殿中。

职方司的主事姓陈,叫明禄,福建人,因此说话带有一股很浓的闽音,这让赵强听起来很是有些费力。而且这陈明禄不知是说书听得了还是怎么回事,说起这金国正时竟然好像说书一般,声容并茂,让人莞尔而笑。好在被强行任命的兵部尚书李光地也是福建人,但官话说得极佳,在他不时的补充解释下,赵强大体也听明白了陈明禄在说什么。

李光地是与皇长子胤禔一同被搜出来的,胤禔闻知太皇太后已死,太子又降了关宁,悲愤交加,在押送途中跳下金水河自杀身亡,李光地有心与皇长子同死,奈何突然想到当年南明钱谦益“水太冷”之典故,遂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不想关宁却不吃他这一套,从宫里拉来康熙的两个常在逼着他杀了,然后便宣布他暂代兵部尚书,任命将在新皇帝的诏书中颁行天下。无奈之下,李光地这才上了贼船,与袁世杰等人相互一了解,又与摄政王交谈几句后,勉强愿为摄政王效力。

陈明禄未降之前是职方司的主事,降了之后还是主事,眼瞅着先前那些比自己官还小的竟然摇身一变不是成了尚书就是侍郎,要么就是九卿,自己同样也是降官,却还是官居原职,一点改变都没有,这让他很不岔,好不容易逮住这次能够直接面对摄政王的机会,他决定好好把握。这一把握起来就可坏事了,好好的一场官员出身的汇报会竟然成了他一个人的“说书会”。只见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描绘起他所知道的直隶提督金国正来。

“据说当时马场有一匹两岁大的烈马,通身雪白,唯四蹄赤红,人称“血中莲”。总兵赵良栋巡视马场时,一眼便相中了这匹马。但是这匹马生性桀烈好斗,驭手多人受伤,仍不能服。马场千总着急之余,便在营中张榜悬赏能驯服此马的人。金国正毛遂自荐,不要悬赏,请缨驯马。

马场里一些富有经验的训马军士都抱着怀疑的心态,想看看这个不知高低的“二杆子”如何驯服“血中莲”。金国正做好准备,左手提鞍,右手执鞭,朝“血中莲”走去,只听他大呼一声:“奴才,主人来了!”。这一声大喊,如惊雷落地。“血中莲”长鸣一声,双目圆瞪,有穿透五脏六腑之势;前蹄踏地,草泥四溅,雪白的身躯银光闪闪,冲金国正直奔而来,仿佛想把金国正踏碎在蹄下。围观的众军士不由大呼危险!金国正并不畏惧,他顺势一闪,矫健的身姿如春燕穿柳,躲过了烈马的致命攻势,烈马的前踏后踢都没奏效,它恼羞成怒,一个急转身,再次向金国正扑来。金国正大步迎上前去,喊道:“奴才,快快降伏!”这一喊如疾风拔树,“血中莲”腾空的前蹄一下停滞在空中久久不能落下。众人惊呆了。金国正从容向前,以鞭指着马说:“奴才,将军是天下伯乐,将军以你为坐骑,是你的荣幸。自今日起,你当舍生忘死侍奉将军。你若有灵性,便乖乖听从调遣!”“血中莲”大汗淋漓,长鸣数声,来到金国正面前。金国正自头至尾抚摸一遍,又从马肚下钻过,往返三次,然后配以鞍座缰绳,一跃而上。“血中莲”四蹄卷起一阵狂风,直奔军营而去。众人无不欢呼!”

一口气演绎出金提督固原降烈马后,陈明禄才喘了口气,见摄政王一动都不动的盯着自己,只道自己这番卖力述说引出摄政王的趣来了,不由心中暗喜,也不等摄政王有何表示,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赵良栋听了金国正驯马的经过,也连声称奇。此后,赵良栋开始提拔金国正,不久便提升他为千总。康熙十三年,吴三桂…昭武皇帝自云南起兵反清,赵良栋受命领宁夏绿营兵南下,金国正以千总之职一同南下,此后屡立战功,由守备、都司直至参将,康熙二十年经赵良栋保荐,调为直隶提督,已在任四年有余...”

说到这里,陈明禄还想再说一说金提督调镇直隶这几年的事迹,却被早已听得头大和不耐烦的赵强给打断了,问李光地:“如此说来,这金国正是有勇有谋了,也断然不会归降本王了?”

李光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金国正是平三藩而有今日之地位,而王爷是平西王旧部出身,用民间的话说,金国正见了王爷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何能肯归顺王爷。”

袁世杰也认为金国正是不会归顺也不会束手就缚的,在一旁说道:“金国正是云贵总督赵良栋的部下,这个人是绝对不肯降的,因此只能杀了他。”

“怎么杀?”赵强看了一眼袁世杰,“用圣旨将他诳来京城吗?”

“不。”袁世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金国正驻在保定府,王爷铁骑昨日入的京城,沿途消息必有走漏,如果派人去宣金国正,这一来一回难保没有变故,索性在他还不知情时,直接派人去以圣旨名义杀了他。”

“就这样去杀他?”赵强眉头一皱:“金国正应是有勇有谋之人,以他的出身和性格,岂会乖乖听命,让人杀了自己?”

袁世杰瞄了一眼李光地,道:“王爷放心,只要李大人带上圣旨去保定走一趟,金国正就算有十八个胆子,他也得乖乖的把命交出来。”

“我?”

听袁世杰把球扔给自己,李光地有些不快,却是没有吱声,因为金国正向来是听命于索额图的,而朝中无人不知自己是索额图的心腹,因此只要自己带了圣旨去,金国正是断然不敢造反的,就算他有胆挺险,他那一干绿营部下们却也是没人敢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杀了金国正,安插关宁军的人控制提督标营,这直隶便算定下来了。

“李大人,你可愿为本王去取金国正的人头来?”赵强略一盘算,李光地可信,让他去保定无妨,除非他不要京中的妻儿老小。

“下官听命!”

事到如今,李光地也只好应了下来。走一步是一步吧,若是这关宁军真能得了天下,那也是美事。

见李光地愿去,赵强点了点头,吩咐吏部尚书孙从文:“传本王令,命骑兵师团齐壮为直隶巡抚兼直隶绿营提督,境内大小官员及绿营将领皆听其调遣。”顿了一下,又道:“劳烦孙大人这就去给本王拟一道圣旨,我想孙大人应该能明白本王的意思。”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给王爷办!”

孙从文一欠身,连忙退了下去。待他走后,赵强又传令道:“皇上有旨,着古北口提督赵国华、马兰镇总兵蒋义、宣化镇总兵杜子飞、天津镇总兵周保亮、正定镇总兵斐大刚、大名镇总兵周锋、通永镇总兵华云国、泰宁镇总兵胡伟尽数入京面君,三日之内不到者,一律革职查办!”

第六章 绿营接收(三)

宣各镇总兵官进京,乃是采袁世杰所言,将他们骗来悉数诛杀,尔后尽收这些总兵官麾下的绿营兵将,如此,便可在短时间内空手可得一支三万余人的绿营兵出来。有了这些绿营兵,直隶及京畿两三月内当不致受大兵压境之危,即使消息走漏,山东、江苏、山西等省的勤王兵马北上,也可挡得一段时间。

这边宣调各镇总兵官进京的圣旨飞马而去,那边从各联队抽出的百户、总旗们也都领着各自的任命往各府县而去。一时之间,京师附近四面八方的官道上满是呼啸而过的骑兵与车队。

绿营里的那些当兵的但知奉上司之令,有饷有粮可领,可不是如前明军队将领的私兵那般,换个总兵官就不认人。因此只要把各镇的首脑杀掉,底下的大头兵们是闹不出乱子的。新任的关宁总兵和游击们再连拉带哄,施恩一番,这兵可就不姓“清”而要姓“关宁”了。

户部里是没有银子可以施恩,但皇宫大内和内务府管着的皇产皇庄却着实不少,查抄的各大王公大臣府上也是银子多多,不说王爷们,就说大臣好了,仅索额图与明珠二人府上查抄出来的就有现银二百多万两,其他金砖玉器,名画珠宝数不胜数,真要挨个统计一番,恐怕没一个月绝计数不出来。

银子有了,这兵也就有了。前往各地接管的官员和关宁将领们前马出了北京城,户部那边就一大车一大车的往城外拉银子。

与那些绿营兵们讲什么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狗屁没用的,还是银子实在,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那一摆,这人心便有了。再加上现在手里还攥着个大清宣统皇帝,这大义名份也有,拉着他们和“叛军”打上一两仗,到时就算知道自己从“官军”成了“贼军”,这思想上也没有什么负担了。如果再有几个胜仗,哪还是什么从贼之兵,那就可是铁定的官兵了!

对于接任的府县官员及替换绿营总兵、参将、游击、都司的关宁军大小军官,赵强对他们上任后的第一个命令也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就是必须立即封锁道路,只许人北上,不许人南下。但凡有人问起,只说先帝死于关外,现关外叛军正挥师向山海关杀来,为保京畿安危,不使叛军细作四散,扰乱人心,地方受到破坏,故朝廷决定各地暂行戒严,待击退叛军攻势,确保京城安危后,再行解禁。

宣统皇帝登基布告和“大行皇帝”的遗诏,太后与皇上的“恩诏”要贴满直隶境内,乡野之民,哪怕是山里的村民,但凡有路进去,都得通知到位。至于赵强自己的那份加封皇父摄政王与太后下嫁的诏告,可得缓一缓,这两件事本就是赵强的恶趣味,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等自己稳住脚跟后,康熙知道自己的老婆成了贼将的小妾,自己的儿子成了贼将的儿子,不知是否会气得吐血三升而亡呢,倘使真的翘了辫子,倒也省得麻烦。

众口烁金,只要不放外城的那些百姓出京,内城里发生的屠杀试问这天下又有谁能知呢?十七世纪的中国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资讯时代,手机,网络满天飞,出个芝麻大的事情就可以天下皆闻,这个时代,只要把水陆二道一掐,任他大罗神仙来了,也得等上几月才能知晓事实真相。

不过直隶境内那么大,官道、小路无数条,妄图封锁道路而隐瞒真相,只能有一时之效,而绝非长久之计。但赵强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需要的时间,哪怕是多争取一天都是好的。

骑兵第一联队已从内城抽出,与混成第一师团一万五千兵一同开向山海关,他们将死死的钉在山海关,依托这座几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关”把康熙的大军牢牢挡在关外,直到他们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回不了关内,正不了名的康熙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退守盛京,守住他曾爷爷与爷爷的发家之地,如丧家之犬般等着最后的裁决。赵强甚至毫不怀疑一旦葛尔丹知道了关宁军把北京城占了,会立即不顾一切的挥师杀向盛京,因为盛京城里康熙的手上有他最想要的东西——传国玉玺!

这块玉玺可是当年皇太极从黄金家族最后一个大汗林丹汗老婆手中得来的,据说此玉玺便是当年忽必烈得自于南宋的,尔后元顺帝北逃时将这块玉玺带到了大漠,辗转二百多年,最后又落到了女真人手里。

悠久的历史和血统的延续注定这块玉玺不同非凡,葛尔丹做梦都想恢复大元朝的荣光,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号令蒙古诸部的传国玉玺。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葛尔丹应该是十分乐意做的。

不过葛尔丹是狼,赵强却比狼还要凶残,他不在乎这块传国玉玺,他在乎的是葛尔丹什么时候能够舍弃漠南的那些蒙古部落,挥师盛京。

清原那边胡旺打得怎么样,情形如何,赵强一无所知,自从进关后,他就失去了与关外的一切联系。“得益”于关宁军对辽西走廊的大屠杀,过一城焚一城,不使一人得活,长达数百里的辽西走廊已然成了无人区,不说关宁军的细作,就是清军的探马也够呛。

算算时间,清军的前锋人马应当已经向山海关开来,赵强一手制造的无人区固然可以暂时防止消息的走漏,但却给北面的清军指点的清清楚楚——贼军南下了。所不同的只是知道的先后时间而已。

山海关,必须要守,并且一定要守住!

守不住山海关,北京就是处死地!

对于混成师团的那一万五千名为了赏银而投关宁军的新兵们,赵强让军官们如此对他们说,此行北上保卫山海关,不但但是打退叛军进攻,更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们的手上都沾了北京城旗人的鲜血,一个个血债累累的,倘若山海关不保,那发下的赏银和郊外的田地终将不过是镜花水月,到时还得丢了小命。因此,必须去保卫山海关,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妻儿老小,豁出性命也得把山海关死死守住。

人是最现实的一种动物,只要将利害关系说明白,那些新兵们知道应该如何做。

混成第一师团的这一万五千兵战斗力固然不行,但有原骑兵第四联队和第一联队以及留在山海关的第六联队在,成功守住山海关不难。

为防万一,赵强让德丘派人将摆在北京外城的二十六门红衣大炮全部运往山海关,并在昌平、永平等府县设立兵站,将屯积于通州原本准备送往盛京的粮草转运至山海关。并责令兵部即刻在京师附近征兵,此次征兵名额为十万人,且必须全部是农家子弟,报酬便是可以获得八旗在京郊圈下的田产。

分田,分房子。

对于京郊八旗田庄里的农奴而言,这无疑是十分诱惑人的。

钦天监的南怀仁被抓了过来,押到赵强面前时,是五花大绑的,因为士兵们说,这个洋毛子试图拿起一杆火铳反抗。

第七章 南怀仁、火炮

“工部右侍郎、钦天监正,来自于比利时国的南怀仁?”

见到南怀仁的第一眼,赵强就乐了,因为眼前这个高鼻子大眼睛,留着一脸胡须的欧洲人却穿着一身正二品大员的朝服,那种不伦不类的样子就好像滑稽演员一样,让人忍不住想笑。不过他没有笑出来,因为他从南怀仁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中看到了愤怒和轻视。

被一个洋毛子轻视的味道十分的不爽,若不是还要指望南怀仁帮助造炮造火铳,赵强一点也不介意把这位戴梓先生的大敌给推出去砍了。

洋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赵强眼里与杂胡无异,他可没有别的穿越者那种觉悟,捡到一个洋人就当做宝,甚至于面前这位中外驰名的南怀仁这个真宝贝也是一样。因为赵强不认为他是宝,他只知道自己需要的时候,这洋毛子就是个宝,一旦自己不需要了,这个宝贝也就可以去陪伴汤若望神父了,也许在地底下,这两位同样来自于欧洲的神父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你轻视我,我就要给你厉害,在中国,洋人从来不是大爷,更何况你这个为满洲人效劳的洋毛子呢!

“打。”

轻漂漂的一个字,却让南怀仁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贼兵五花大绑将自己绑过来,他们的首领却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要先揍自己一顿。

噢,上帝,这些凶残野蛮的贼兵,他们是文明世界的天敌,他们就好像当年的蒙古人一样,是一群野蛮到家的凶徒,上帝,你不能让这些暴徒残忍的对待你的信徒!

可惜祈祷叫不来上帝,当拳头和无比有力的大脚踢打在自己这幅老骨头上时,南怀仁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挨打了。

也许,我应该对这个首领恭敬些,这个世界上,谁会打一个满是笑意的可怜人呢。

想通了的南怀仁不再那么倔强与高傲了,皮肉所受的伤害让他再次找到了二十多年前初来东方时的那份小心和卑躬。

可是,在尝尽高官厚禄与皇帝恩宠后的南神父似乎有些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

他笑起来是那么的僵硬,舌头也好像打结般,迟迟说不出讨饶的话。

赵强在等,他在等这个自视清高的洋毛子向自己求饶。他知道,南怀仁会说汉话,他也知道,南怀仁一定会向自己求饶。因为一个充满妒忌之心的神父,绝不会是一个不怕死的好汉。

赵强不发话,卫兵们就不停手,很快,南怀仁就被打趴在地,很快,他知道自己必须求饶了。

“将军阁下…”南怀仁哀号着叫了一声。

“本王是皇上亲封的皇父摄政王。”赵强不冷不淡的回了句。

“是,是,尊敬的王爷殿下!”南怀仁忙改了口风,痛苦的哀求道:“请王爷饶过下官吧,下官实在是吃不消…”

南怀仁的官话很正宗,明显就是在官场上混熟了的人,用“老油条”来形容这位天主教派到中国的官员神父怕是很恰当的。

“住手!”

南怀仁识相了,赵强自然也不会再折磨他,这个人他是有用的,打死了可不划算。示意卫兵们将伤痕累累的南神父大人扶起后,赵强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

据史书记载,南怀仁精通天文地理,到中国传教后的第二年,就被推荐到宫中,协助当时的钦天监监正、德国传教士汤若望工作。他们使用西方先进的方法勘测天文,计算准确,说服力强,深得顺治的赏识。但是,科学和迷信、先进和落后毕竟是不能相容的。西方传教士在勘测天文时所采取的科学方法,当时在中国并没有得到普遍的承认,朝廷中有很多人持怀疑和反对的态度。康熙元年,新安卫官生杨光先上疏弹劾汤若望和南怀仁,说他们“历法荒谬”、“邪说惑众”、“僣谋造反”。当时正值顺治、康熙两朝交替之际,执政的是鳌拜等人,他们对天文、算学一窍不通,无从判断科学上的是与非,但他们抓住所谓“惑众”、“造反”等字句,汤若望、南怀仁就不能不交上厄运了。结果前者被判死刑,后者被驱逐出宫。此后,北京忽然发生了百年末遇的大地震。愚蠢的鳖拜以为这是由于他惩处了汤若望、南怀仁而触怒上天,便匆忙下令将他们赦免。汤若望获释不久就与世长辞,南怀仁尽管重获自由,但却不能重返钦天监工作,只好回到教堂去传教。康熙铲除鳌拜后,南怀仁这才重新被重用,协助清廷铸造各式火炮,成为工部右侍郎、钦天监正,有清一代除了汤若望得到顺治宠信后的第二个西洋大清高官。

科学和天文历法固然重要,不过赵强更感兴趣的是大炮。与戴梓相比,南怀仁在火铳方面是不及前者的,但他在火炮方面的研究却又是前者所不及的。

工部的记录上显示,在康熙十一年到康熙十三年两年间,南怀仁便主持制造了各式轻巧木炮及红衣铜炮共132门,康熙十六年又制成神威将军炮240门,康熙十八年又制成红衣大炮53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61门,神功将军炮80门。由南怀仁所设计的火炮有三种被选入清代国家典籍——《钦定大清会典》,其一是“神威将军”炮,其二是“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其三是“神功将军”炮。

说得简单些,南怀仁是火炮专家,他能够在短期内帮助关宁军制造出数以百计的大炮,而这些大炮对于正在生存夹缝中寻求生路的关宁军而言,十分重要,重要到赵强必须马上把南怀仁用起来。

工部有着整个大清朝最顶级的工匠和原材料,铁料与铜料的储存赵强上次来京师时就曾看到过,虽只冰山一角,但也让他震惊无比,现在,这些工匠和原材料都是赵强的了,如果不把它们用起来,是很对不起康熙的。

“替本王造大炮,越多越好,办得到吗?”

命令式的语气听在南怀仁的耳中,让他不敢有半点犹豫,轻轻点了点头:“下官一切听王爷的。”

“不要耍什么小把戏,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南怀仁,你是佛郎机人,中国的事情不需要你的过问,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替本王造炮,如果你造不了,或者偷工减料,那本王一定会杀了你。”

与对待邓肯他们一样,赤裸裸的恐吓之后总要给一根胡萝卜的。

“只要你把炮造好了,本王或许可以给你清国皇帝给不了的东西...”

吊人胃口的一停顿,让南怀仁的好奇之心一下提了上来,他想知道这个突然闯进北京城的“摄政王”能给他什么皇帝给不了的东西。

“你们佛郎机人从大明开始就来到中国,为的就是想在中国传教,可以在各地修建你们的教堂,可以委任你们的神职官员,这些,或许本王可以帮你们办到,但是,前提是你以及在京城中的所有佛郎机人,都必须从今天开始参与进大炮的制造及火枪的制造中,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你们魂断东方!”

第八章 清算汉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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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使南怀仁立即为关宁军造炮后,赵强将刑部尚书张玉书召到太和殿来,他有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要与之交待。

对于张玉书,赵强是要用的,不能因为他对冯家薄情的态度而弃之不用,因为这个人是很有本事的,仅从其接任刑部尚书后,刑部一夜之间便恢复至关宁入城前的满员编制,并抽调大批刑部官员配合关宁军控制内城,使得对内城八旗的屠杀效率提高许多,单此而言,这张玉书是能办事,且是可以值得信任的,用他,至少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对赵强没有坏处。不用他,赵强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可以取代张玉书的人,也找不到一个能控制刑部的人,所以张玉书必须要用。(赵强不知道,张玉书其实对他有救命之恩,当年在永陵时,可是张玉书和阿兰泰二人救了即将被剥皮的赵强一命,当然,这其中还有一女人也间接对赵强有救命之恩,那就是朝鲜国王的小妹妹——明安公主,不过赵强不知道,张玉书也不知道,死了的阿兰泰更不知道,远在朝鲜的明安公主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当日救下的那个吴军汉子一手颠覆了满清,并将满洲人彻底从历史中抹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人无完人,张玉书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道德人品如何,赵强不计较,他只在乎用了这个人后,对于他想要办的事情有没有帮助。有,就用;没有,就杀之。

张玉书进殿时,先向皇父摄政王行了大礼,尔后才朝一直坐在殿上却不能说一句话,活脱脱的一尊木偶宣统皇帝行了一微躬,嘴角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话。宣统皇帝好像也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表示默认或者心哀,或者见怪不怪,坐在那也是一句话也没有,甚至姿势都不曾变动一下,南怀仁来时这样,张玉书来时这样,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他的一两声咳嗽声,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坐在龙椅上的只是一具皮囊,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王爷叫下官过来有何事吩咐?”张玉书直接转身面向赵强,他知道这个皇父摄政王无事是不会叫自己来的。

赵强点了点头,直接问他道:“范文程、洪承畴、宁完我、李永芳这四人在京师有多少后人在?”

“这…”

张玉书一怔,思索了一番才道:“回王爷话,范洪宁李四人皆是大清开国功臣,受爵甚厚,现此四人子孙都居于京城,范文程、宁完我、李永芳三人生前便是抬旗的,所以这三人的子孙现在都是旗民,唯洪承畴子孙未入旗,在外城居住,朝廷授封给洪家的是轻车都尉世袭之职,现此爵有洪的孙子洪文照袭着。”说到这里,他有些疑惑的问赵强:“不知王爷问这些做什么?”

“入旗的那三家就不用管了,反正也死得差不多了,没有死的也就这几天功夫,你派人去把洪文照一家给本王抓起来,嗯…”

赵强轻迈两步,点头道:“诛洪家十族。”

“诛十族!”

张玉书大吃一惊,自古诛九族为刑法最极,当年明朝方孝孺,成祖朱棣要他写降书招纳那些读书人,他宁死不肯,成祖威胁他说:“君不畏诛九族耶?”方孝孺镇定的回答:“便诛十族又何妨?”于是朱棣就下令诛杀他的十族。连他的老师和朋友也受到牵连,这是亘古未有的事。但自此之后,这诛十族之事便再也未有发生,即使犯了谋逆造反大罪,也不至诛十族。现在皇父摄政王竟然要诛洪家的十族,这让张玉书不能不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

但让他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头,赵强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开口吩咐道:“嗯,差点给忘了,范文程、宁完我、李永芳这三个家伙虽然入了旗,但也要诛他们的十族,如此方能泄本王心头之恨!张玉书,你是刑部的尚书,这事就由你办,你要给本王好生查,好生找,不管是入旗还是没有入旗的,这三家也要和洪家一样诛了十族!”稍顿,语气严厉强调道:“张玉书,十族是什么?就不必本王再说了吧。”

“是,是,下官知道,下官知道…”

张玉书冷汗直冒,口干舌燥,暗自寻思道这皇父摄政王杀戮太重,俨然便是一暴君,为他臣子,恐怕真应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老话了。奈何自己已经上了贼船,骑虎难下,也只能舍命陪这皇父摄政王一头走到黑了。

“四人直系子孙一律凌迟处死,刮满九千九百刀,少一刀都不行,其他的人,不论男女都要杀了,本王要叫天下人看看,当汉奸的下场是什么!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汉奸不能做,否则,死得不仅仅是他自己,还要连累他的妻儿老小,连累他的家族,连累他的师生故旧!”

“本王倒要看看,本王的屠刀挥舞之下,这天下人还有谁敢当汉奸,做汉奸!”

“人,你先杀,一应罪名你自己给本王拟,你是聪明人,知道本王为什么要杀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死,你要给本王清清楚楚的写下来,最好能列个汉奸录出来,等本王需要的时候就颁行天下,知道吗?”

张玉书吸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

残忍对待那些汉奸后人,赵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震摄关内的那些汉官汉兵汉民,让他们在帮助清军对抗关宁军之前,先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后之路。

只有当汉奸的代价大到想当汉奸的不敢当,这汉奸便可绝迹。教化和感召是狗屁,只有屠刀最现实,也最有用。

张玉书以为赵强已经交待完了,便要下去办理,却听皇父摄政王淡淡的又问了句:“对了,孔有德的女儿孔四贞在京师吗?”

这一问差点让张玉书把舌头都给咬掉。

孔四贞是孔有德的女儿,孔有德虽然被李定国给灭了,但他还留下了一个女儿孔四贞,而这个孔四贞也是铁杆的汉奸,而且在后世,这个汉奸女人还被塑造成美女,有情有义对大清誓死忠诚到底,还和顺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成为胡扯电视剧津津乐道的对象,因此,赵强要杀掉这个女人。

在历史上,清廷利用孔四贞能够使定南王藩属在名义上存在,但孔四贞是没有能力也不可能使定南王藩属成为三藩一样威胁到清廷统治的地方势力,因而清王室以孔四贞为格格掌定藩,是名存暗削。假使孔有德死后,因孔四贞为女子而置之不顾,将定藩归缐国安或李茹春等主管,则定藩之强大指日可待,清廷非平三藩而是平四藩了。至于定藩归缐国安主管的可能性则从康熙十五年,军士念缐国安旧恩,鼓噪而立缐三公子一事可以看出。因此清王室用孔四贞维系定藩的确是一着妙棋,在定藩暂不可撤的情况下,册立孔四贞为妃,应当能长期稳定定藩。康熙元年,清廷将孔四贞遣嫁孙延龄,以孙延龄掌定藩。而孙延龄显然并不适合成为一藩之主,首先是他起家素微,以妇贵,且年纪轻轻,藩下旧臣又都是追随孔有德南征北战多年的宿将,自然不易驾驭;其次孙延龄未见有何才能,除了身体健美,长于刺击,至于统领军队的胆量与豪气竟连孔四贞也不如。

“昨日校旗初下令,笑君不敢举头看。”

因此孔四贞之所以能奇货可居,受到清廷优待,自有其历史作用。而三藩之乱时,吴三桂亦依葫芦画瓢,在派人杀死孙延龄后,“四贞以三桂义女存滇”,后世史学家曾这样说过,“有德死而四贞为清太后养女,居京师;延龄死而四贞以旧为三桂养女,居云南,其倚以羁縻桂军,为术一也。”

孔四贞最后的结局可以说是比较悲惨的,虽然回到京师,但夫死子亡,只不过是孙家的一个老寡妇,既没有什么政治利用价值,亦不复当年英姿飒爽的女王形象,可以说是一个再也没有一点影响力的女人,除了是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外,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为人道的了。

张玉书不明白为什么皇父摄政王连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老女人都要杀,但听了赵强随后的一句话后,他只能再次承认,眼前的这位皇父摄政王的心中恐怕除了报复还是报复了。

赵强说的话是“孔四贞是孔有德的女儿,所以必须要杀,不但要杀,而且还要拉到菜市口去杀,嗯,腰斩此女。”

第九章 清算汉奸(二)

杀人,大规模的杀,以最可怕的方式杀,杀到那些人怕,杀到他们连觉都睡不安稳,杀得他们常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杀到他们再也不敢助纣为虐,杀到他们再也不能出卖祖宗,杀到他们再也不能奴役同胞!

汉奸,几十年前,现在,将来,都要杀!已经死了的,就把他们的尸骸挖出来,把他们的子孙杀光;没有死的,就让他们受千万万剐,让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尝一尝大刀断头的滋味。

这个时代,不需要仁义,只需要暴力和血腥。

少一个汉奸,对关宁军就多一分好处;少一个厚颜无耻,忘记祖宗者,对于华夏的恢复就多一分好处。

赵强要杀,有目的的杀,光明正大的杀,不计一切的杀,连累无辜也再所不辞。

非如此,不能唤醒千万被奴役惯了的汉民,不能让那些甘为满洲走狗的汉官汉将们及早弃暗投明。

明末为什么有那么多汉奸,满清为何能以那么少的兵力那么顺利的统治中国?对于这个奇怪的现象,赵强有自己的理解。

南宋和明一样都经历了外敌入侵,可宋代的汉奸就非常少,投降的汉奸也没起到决定性作用,可明末就不同,满清征服华夏,后期基本上靠的是汉族大汉奸。宋在遭受蒙古入侵开始,到张世杰崖山全军覆没,从未停止过抵抗,而且抵抗了半个世纪之久。可以说襄阳被围到后来的沦陷,宋投入了两淮,两湖大半个宋朝军事实力,大批力量积极援救,最后是力竭而亡。在中线襄阳失守2年后,西线的宋军在失去支援陷入孤立情况下才停止抵抗。东线的李庭芝在临安被蒙古占领后仍在淮东坚持抵抗直到全军覆没为止。

明代呢?从山海关清兵入关开始,镇守淮河一线的4镇不到1个月,40万大军投降多铎。中路的左良玉在明,清之间摇摆,最后还顺江东下,袭击南京中央政府。其子左梦庚在江西被李自成部李过击溃后,全部投降了清军。之后的郑芝龙,孙可望更是一个个成为民族败类。明末诸王中只有鲁王朱以海,隆武帝、永历帝还算勇敢,没有丢祖宗的脸面。但是甘为满清屠杀同胞的那一大批败类汉奸的人数却是惊人的,是庞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赵强没有亲身经历几十年前那场国变之灾,他不知道那些汉奸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当汉奸!

但话说回来,南宋固然有十万将士殉国,士人争相殉难,但明末也不差。江阴,十几万百姓,或力战到底,或争先求死,无人投降!

广州,“城中人亦撄城自守,男子上城,妇女馈饷”,殊死抵抗,清军损失惨重,尚可喜的家谱中曾记载清寇尸体在攻城地点下堆得几乎和城墙一样高。满清统治者和汉奸“怒其民力守,尽歼其丁壮。”进行了丧心病狂的大屠杀!几十万人遇害!

南昌,守军开城9次,迎击城外的“满洲步马大兵20万”!仅有70名软骨头向清军投降,结果男子被杀,女子被清军分走轮.奸。

衡阳,李定国歼灭“八旗精锐兵将”,砍下当时最善战的满清亲王尼勘的人头!天下震动!顺治闻讯,在北京哀号:我朝前所未有之惨败!

大同,以一座孤城牵制八旗军主力8个月,全城除了500名投降的汉奸和5个犯人外,全部殉国!

四川,坚持了20多年艰苦卓绝的抗清战争,直至全川千万汉民被屠杀干净。

因此,明末的失败,并不在于汉人没有骨气和热血,而在于一些贪生怕死的汉奸官僚,认贼作父,才导致神州陆沉!

你们这些汉奸,既然坏事干尽了,汉人已经不会容忍你们了。要想保命和升官发财,只有跟着满清主子!这就导致一个结果:最初满清入关,打着为明朝报仇的旗号,很多汉族官僚信以为真。但以后,满清已经把坏事做绝了,并让这些官僚也一起沾上了血,他们再想反悔,也就没有路了。至于范文程、宁完我这些铁杆汉奸,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是骨子里的贱!

明末的汉奸,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在于清军入关时,旧的帝国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而李自成又不要前朝官僚,甚至对他们不利。他们为了保住脏钱和小老婆,自然愿意为打着“为大明报仇”旗号进来的清军服务。而满清的欺骗宣传,也起了作用。最初很多汉族官僚,真的以为满清拥有上百万精锐的军队,所以动不动就请求派八旗兵来。直到清军入关十几年后,他们才发现八旗根本没有那么多,也不是那么强大。但既然已经留了辫子,甚至有了血债,也就身不由己了。

清军入关后,越到后来,八旗军出现的越少,汉军越多。清军入关后,很快控制了北方,可为何控制全国却用了20年?其间有相当一段时间,几乎全部八旗军队都躲回北方,南方只有汉奸军队。虽然满清对其兵力损失讳莫如深,但可以肯定,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由于八旗军遭到了重创,为了避免全部完蛋,只好逃回去。而在这个时期,南方基本就是靠那些浑身沾满本族鲜血的汉奸来维持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被很多人认为具有什么深远智谋的满清统治者,在控制北方后,连一个迅速控制全国的方案都没有想出来,而是很快就沉溺于享乐了。

满清在南方的最后成功,从计划到行动,却几乎全部是依靠这些罪恶累累的汉奸。先是靠什么为大明报仇的骗局,然后靠着鼓励屠杀的政策,满清就几乎解决了一切。所以有的时候,看那些成天什么谈论智谋战略的人真的非常可笑。

中国的历史,从就是一个流氓头子,几个狗头军师,外加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就可以解决的。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什么雄才大略,全都狗屁。老百姓的作用。第一是拿来欺骗的,第二是拿来屠杀的,第三是拿来养活自己的。狗头军师的作用,第一是帮助自己欺骗屠杀压榨,第二,是歌颂自己“得民心者得天下”,文化思想上的衰败是产生汉奸的根本原因!

现在,赵强就是要通过恐怖主义来力挽狂澜,一场针对满洲与汉奸的白色恐怖!

第十章 清算汉奸(三)

已决定针对满洲八旗及汉奸走狗实行“恐怖主义”的赵强,已经豁出去了,北京外的那些旗人和汉奸他鞭长莫及,但北京城内却在他的掌控之中。两黄、两白四旗的满洲已经屠杀大半,两蓝、两红四旗正由混成第二师团与两个骑兵联队继续执行“屠满令”,按照每天杀一万五千人的效率,大至再有三到四天,北京城内的八旗男丁就将被尽数杀光。余下的那些八旗女子无论是贵为嫔妃、格格、福晋还是那些平常的旗下女人,都将被分发给有功将士,供他们取乐乃至生产关宁军的第二代。

解决完旗人,就要解决汉人了,北京外城有近百万汉人居住,这当中,与旗人有千丝万缕联系甚至就是旗下包衣的汉民人数在五万左右,前朝降官后代及各省汉官汉将的家眷也有近万人,如果不尽快对这些亲近满洲的汉人采取措施,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将会成为另一个李永芳,另一个打开城门的汉奸。

或许,在这些汉人的心目中,关宁军永远是贼兵,内城发生的大屠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宣统皇帝的诏书在如狼似虎的关宁兵手中就好像是擦屁股的草纸一般,眼前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一切事实告诉他们,关宁军是贼兵,是无父无君的贼兵,是大逆不道的贼子。在他们的心目中,自己代表的永远是对,是正义的一方,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廉耻,不知道祖宗是谁了。

“翘首以盼王师”恐怕是这些汉人心理动态最真实的写照,所以他们的存在就是京城内埋藏的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哪天这颗炸弹会突然爆炸,会对关宁军带来致命一击。

千里长堤毁于蚁穴!赵强不能容许这些汉奸及汉奸后人在背后向着自己,向着关宁军捅出刀子。对旗人他要斩草除根,对这些汉人,他同样也是要如此,但是,在一些方式上或许他要有所改变,毕竟关宁军还要争取大多数汉人士大夫和地主阶级的支持,对满人动以屠刀,对那些汉人而言没有切肤之痛,但要是对他们的同类也不问一切的挥动屠刀,那么,有可能真的会让这些汉人以死相抗。

杀是肯定要杀的,但要分三六九等,对一些可杀可不杀的还是要以争取为先,争取不到才能杀,汉奸们固定可耻,但他们知道自己继续充当汉奸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还是会深思的,当他们知道自己或许还有一条路可行时,他们就会明智的选择有利于自己的那条道了。

自关宁进京始,外城七门便被封闭,除了关宁军,人畜不得进出,偌大的北京城好像是一只铁笼一般,困住了所有不安且跃跃欲试的人,他们出不了京,他们没有办法将消息泄露出去,他们甚至连人身自由也没有。

后世史学家将宣统元年九月初四至十二月初四这三个月称为“沉默的北京城”,在这三个月内,大清王朝的首都如同消失一般,任何人类的本能活动都被禁止,文明的象征——贸易也被禁止,忐忑不安的北京市民只能提心吊胆的呆在家中,每日定期到街口去领取关宁军发给他们的一日口粮。领完粮食回到家后,必须闭门不得出户,连街坊间的串门都被禁止了。而每日顺天府和户部在外城的发粮行动只能保证居民能有一天的粮食供给,多一粒都没有。

特殊期间采取特殊手段,防人之心不可无,用近似无情的手段禁固北京城内百万汉民同胞,赵强也是情不得已,但他必须这么做。阵痛是难免的,人心的一定流失也是难免的,但阵痛之后就会迎来新生,一个真正属于汉人的新生,一个再也不知道害怕,再也不知道顺从,再也不知道恐惧的民族将真正屹立于东方。

“是谁向多尔衮提出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

惩治汉奸必须马上要办,为首的几个大汉奸是死亡名单中的第一批,李永芳、宁完我、范文程、洪承畴这些人都是罪恶深重,孔四贞作为孔有德的女儿,赖他父亲之“能”,自己与清廷的特殊关系,理所当然也在首批要杀的名单之内,这与她是女人没有实际关系,不是女人要杀,是女人要杀,女人不能成为罪恶的免死牌。不过还有一个人是更要杀的,或者比起前面这五个人,此人的罪恶最大,因为就是这个人向多尔衮提出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种族政策,在这一征策下,千万汉民被屠杀,汉人的脊梁骨也被打断,从此中华大地“奴才”满地走。

此人该杀,杀他一万刀都不为过,但这个人是谁,赵强却一时想不起。

张玉书听到现在,想到现在,已经明白这个皇父摄政王是想干什么了,杀掉那些汉奸及汉奸后人,是好事,但牵连那么多人,却又有些过了。但这些人的死活和他张玉书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算起来,自己何尝不是皇父摄政王要杀的人呢,现在侥幸保住脑袋已是万幸,又何必冒着触怒这个“暴君”的危险去做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忠臣,大直臣呢。孔四贞都要被腰斩,这世上还有谁不能杀呢。

“回王爷,是孙之獬!”张玉书毫不犹豫的脱口说出了赵强想知道的这个人。

“对,就是孙之獬这个王八蛋!”本来就对这个人名很有印象,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听张玉书一说,赵强立马就记起来了,不错,孙之獬!

咬牙切齿道:“他死了没有?”

张玉书感受到了赵强的杀意,心中一凛,回道:“王爷,他已经死了。”微抬眼皮瞄了一眼赵强,见他脸有失望之色,忙又道:“不过这人死法怕是王爷听了会很开心。”

“噢?”

闻言,赵强有些好奇:“能让本王听了很开心?张大人,你快说说看,这孙之獬是怎么样个死法,如何本王会很开心?”

孙之獬死得是很惨,当时他死后,就连京中已经降清的明官们都为之拍手叫好,由此可见他那“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政策是多么的不得人心,天人共愤。其时张玉书尚未科举,还是家乡一无名士子,听闻孙之獬之死,也曾与朋友举杯畅饮,故而对孙是怎么死的,他知道得很清楚,当下回忆道:“王爷,清军入关后,孙之獬就俯首乞降,他求宠心切,向多尔衮提出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方针,深得多尔衮的欢心,不过三年多后,因为受人钱财*,孙之獬被御史弹劾,被夺职遣还老家淄川。他返乡时,恰好赶上山东谢迁等人起义,谢迁的义军攻入淄川城后,孙之獬一家上下男女老幼百口被愤怒的民众一并杀死,男丁尽数被投井溺死,女人则被义民奸毙。孙之獬本人则被五花大绑达十多天,五毒备下,头皮上被戮满细洞,人们争相用猪.毛给他重新“植发”,最后还把他的一张臭嘴用大针密密缝起,肢解碎割而死。”

“哈哈,果然是善恶终有报,没想到这王八蛋竟然死得这么惨,倒让本王有些意外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本王再整天惦记他个王八蛋!”

孙之獬全家已死,死法也是极其悲惨,真是大快赵强之心。扭头瞥了一眼殿上的宣统,见他隐露出一丝害怕之色,赵强微哼一声,不去理他,对张玉书又道:“本王一时想不起太多的败类,你与本王说说,这京城里还有哪些人是要杀,要马上就杀的!”

十一章 清算汉奸(四)

“王爷的意思是要下官再举一些人出来?”

张玉书略一斟酌,本能就想脱口说如果非要列些十恶不赫的汉奸出来,那平西王吴三桂肯定要排第一。但这话他终是不敢说出口的,眼前这皇父摄政王可是吴三桂的大周军后支,控制北京城的关宁军也是吴军的后继,一脉相承下来,如果说吴三桂是大汉奸,那关宁军的存在就没有道义可言,汉奸杀汉奸,这算什么道理。

如果关宁军真的得了天下,恐怕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替吴三桂正名了,嗯,正名倒不难办,张玉书自己就曾担任《明史》的总裁官,《平定三逆方略》的副总裁,栽赃抹黑、颠倒黑白的手段用的也算驾轻就熟,自忖如果有朝一日真替吴三桂正名,原有真相再加上自己的妙手生花,一个崭新的吴三桂,代表正义与天道的吴三桂形象便可粉墨登场了。

真要清算汉奸,吴三桂肯定是要排在第一位的,不管怎么说,是他亲手打开山海关门放清军入的关,由此才造成了神洲陆沉。但无奈,赵强不能清算吴三桂,因为他及他的军队都是由原先的周军演变过来的,抛弃军队传承的愚蠢行为赵强是干不出来的。所以,吴三桂不能被清算,而且在自己根基稳固后,还要将他塑造成一个终其一生都在从事反清的大英雄,一个临死前还在高呼“杀鞑”的老人。

满清入关,闯军兵败,吴三桂背明投清,绞死桂王,一手帮满清打倒了两大强敌。其人文武双全,野心勃勃,在那个混乱年代,野心没有错。可惜的是野心太小了,若真有夺取天下之心,也不会成为汉奸。可气的是后来,举兵造反,还没有和鞑虏一决雌雄之心。初期本来占优,却没有直搞黄龙,却想划江而治,被康熙缓过气来,最后成就了康麻子的武功。你要成功了,也许还能勉强脱掉汉奸两个字。可惜,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最后兔皮都被人挂起来作成袄子。

吴三桂,复杂的吴三桂,可悲可叹的吴三桂。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赵强始终认为吴三桂是一个悲剧英雄,对他,赵强认为自己难以给他做一个最后的盖棺定性,从政治角度及利己角度出发,抬高吴三桂无疑是符合赵强及关宁军利益的。

吴三桂的事先搁到一边,关宁军的讨清檄文上可是明白无误的说了“先帝昭武”,这反脸打自己一嘴巴的事情赵强不能干,张玉书更是没这个胆子去提。

清初的那帮明朝降官大多死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也都是些小角色,再要列些有代表的汉奸出来,那只能从活人中找,放眼京城,现成的就有一个----福建水师提督、靖海将军、太子少保施琅。

把施琅的大名一提,赵强顿时神情一沉,怒道:“施琅在京城吗?”

张玉书摇了摇头:“施琅现任福建水师提督,在福建处理台湾开府事谊...”顿了一下,“施琅自己虽不在京城,但他可有几个儿子留在京内。”

“几个儿子?”赵强一怔:“他有几个儿子?”

张玉书的嘴角露出微笑:“八个。”

“施琅有八个儿子?!”

赵强不由呸了一口,暗道这狗汉奸还真他娘的有福气,竟然有八个儿子,难怪后世施琅的子孙那么多,老鼓吹这狗汉奸祖宗的“统一大业”。

“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长子施世泽,继给其亡兄施肇科为嗣,吏部员外郎,在京中;次子施世纶,补于成龙缺,现任江宁知府;三子施世骝,工部主事,在京中;四子施世骥,康熙十九年先于施琅从京城返回福建,施琅赴厦门上任后,他即奉父命“备器械,输糗粮”,协助施琅准备东征。二年后他从征澎台,立有战功,现为福建水师参将。五子施世騋也在福建水师提督任所;六子施世骠,现任参将;七子施世桦也在福建水师提督任所;八子施世范,没有官职,留在京师施府中。”

因施琅这几年风头太劲,很得康熙重用,连带着他的八个儿子也都很是有名,所以张玉书多少都了解一些。

“八个儿子,五个不在京,三个在京?”

赵强的眉头皱了起来,施琅本人带了三个儿子掌着福建水师,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参将,一个是江宁知府,清代有名的清官施世纶,这一家人倒是有文有武,真不愧是将门。

杀还是不杀?

赵强犹豫了,如果杀了留在京中的这三个,那施琅和他的另外五个儿子肯定要拼命跟自己打到底,无论如何是不会投降的,不杀吧,放着三个狗崽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实在是不舒心得很。

施琅为私怨一手攻破汉人最后片土地,从此华夏亡天下也。施琅的行为相当于在抗日时带军占领重庆,帮助异族消灭汉人最后反抗的星火,他不是汉奸,谁是?和崖山灭宋的张宏范有一拼。赵强到现在也不明白,这样一个败类,后世的央视怎么还拍电视剧歌颂他!

害怕不是赵强的风格,一路杀来,他的心中也没有任何顾忌了,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考虑后果,迟疑只是片刻的,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杀!”

“王爷确认要杀?”施琅手中可是有军权的,福建水师也是清军手中最强大的水师,从现实角度考虑,张玉书不同意杀施琅,他认为应该善待施琅的三个儿子,就好像当年康熙善待利用王辅.臣的儿子一样。一旦杀了施琅的这三个儿子,那施琅和关宁军就只有你死我活的份了,能够拉拢的不争取去拉,反而彻底断了人家的后路,逼着施琅和关宁军誓不两立,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赵强毫不留情,斩钉截铁道:“杀,一个不留,施府上下,不论男女主仆,都杀了!”说完傲然看向殿外,沉声道:“本王倒要看看他施琅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本王自起兵之时起,就不知怕为何字,本王想杀的人,管他是天皇老子,也毫不犹豫的杀了!”

“.......”

张玉书无语,呆呆的看着只知道杀人的皇父摄政王。殿上的宣统皇帝虽然没有动,但眼神中也露出一丝莫名的担忧。

“郑克爽和冯锡范呢?”

杀气一掠而过,赵强又提到了两个人名。

这两个人也是这两年京里的大红人,张玉书忙道:“郑克爽投降后,被封为汉军公,隶属正黄旗,但是有衔无职,只是养起来的闲人而已。冯锡范随郑克爽降清后,也被封为伯爵,隶汉军正白旗,和克爽一样,都是被养起来的闲人而已....王爷是要杀了这两人?”张玉书现在根本不用思考了,到现在为止,皇父摄政王每提到一人,都是要杀的,现在郑冯二人被点了名字,那显然皇父摄政王也是要杀他们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次赵强却不说杀了,而是转身吩咐一边的护卫:“派人去把延平郡王和冯大人请来。”

延平郡王和冯大人?

听了这两个称呼,张玉书愣住了:怎么?不杀他们?

第十二章 清算汉奸(五)

康熙二十二年,施琅率军在澎湖列岛大败刘国轩后给台湾造成强大的军事压力。郑克爽在主和派的支持下,向施琅派出和谈代表,提出“三不伤”的请求,请求清军入岛“不伤郑室一人,不伤百官将士一人,不伤台湾黎庶一个”。

在得到施琅的允诺后,郑克爽呈献清廷议和表章,自愿称臣,表示以往对抗是“稚鲁无知”。表章中,郑克爽只提出请求允许继续居住在福建的条件,这个条件并不过分,毕竟福建是他的故乡,然而清廷在受降后拒绝了这一要求。

康熙二十三年,康熙封延平王郑克爽为“有名无实”的正黄旗海澄公,之后便与家人被软禁在北京朝阳门外的一条胡同里,而这里正是当年清廷软禁其曾祖父郑芝龙的地方。为防止前明及郑氏政权余党滋事,清廷对郑克爽的活动进行严格控制,所谓的“自由”对于年仅十八岁的郑克爽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

冯锡范与陈永华、刘国轩并成为台湾三杰,郑经去世后,冯锡范勾结董妃,擅杀郑经长子郑克臧,拥立自己的女婿郑克爽继任延平王,独揽台湾军政大权,也是促成台湾投降出力最深,定鼎决策之人。如果没有他的撺掇,年轻气盛的郑克爽或许会抗战到底,而不是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于满清。

领着女婿郑克爽归降后,冯锡范也被封了个伯爵,归入汉军正白旗内,他颇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已为降臣,要想保住性命,就得安安份份的,绝不能再与忠于郑家的任何势力联系,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伯爵,唯有如此,才能落个善终。因此,他表现得很低调,自入京城后,基本上便足不出户,偶出门也只有一个目的地,便是他女婿郑克爽的家。出于保护自身的出发点,他也告诫女婿不要再有不安份的举动,通过自己的女儿牢牢掌控着郑府上下,在他的精心安排下,郑府上下只知忠于女主人,而不是忠于海澄公。

关宁军奇袭入京后,冯锡范就知道北京城的天要变了,果然,当夜内城即传来震天的哭叫与悲号声,立在自家院中的冯锡范只听得片刻,便知白天入城的关宁贼军正在内城屠杀满人。

屠杀满人意味着什么,冯锡范不傻,所以当看到顺天府衙役满大街贴宣统皇帝登基布告时,冯锡范就知道这里面有鬼,鬼得很!

因不知关宁军底细,冯锡范不敢轻举妄动,他阻止了家仆中有人提出联系关宁军的意图,严令家人紧锁门户,观望风向。因此,当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砸开他家大门,冲进他家的正厅时,可把冯锡范吓惨了。他不断的苦苦哀求,说自己不是旗人,而是汉人,等到发现自己的女婿郑克爽在另一队关宁兵的挟持下出现在门口时,冯锡范才知道有一个重要人物要见他和郑克爽。

带着十二分不安和惊慌,冯锡范和郑克爽战战兢兢的出现在赵强的面前。见这一老一少两个台湾的风云人物竟然吓得连行礼都不知道,而只是站在那呆呆的看着自己时,赵强笑了起来,吩咐护卫搬来两只凳子,然后和颜悦色的指着殿上的宣统皇帝对冯郑二人道:“皇上在上面,你们先见过皇上吧。”

“是,是,是...”

郑克爽还是迷迷糊糊,冯锡范却清醒过来,拉着女婿上前对着殿上的宣统皇帝行了“三跪九磕”大礼,然后不知所措的跪在那,等侯殿上的新皇帝发话。不过,殿上的宣统皇帝此刻与跪着的冯郑二人一样,也是同样的不知所措,他怔怔的望着对自己三呼“万岁”的郑家主仆,干巴巴的张大嘴巴,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他不明白皇父摄政王怎么突然间就让臣子给自己行大礼了,因为打从坐上这龙椅起,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当做真正皇帝般给行了大礼,在此之前,那些进来的官员甚至都不正眼看自己的。

赵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察言观色的总管太监常忠忙上前小声提醒了宣统皇帝:“皇上,请海澄公他们起来吧。”

“噢...”

听了提醒,宣统忙抬手开口说道:“二位臣工,免礼。”之后便再也不说一句话,只将视线定在皇父摄政王身上,不敢轻移。

“谢皇上!”

赵强成为皇父摄政王的事情现在只限于一众官员们知道,并不曾发出正式诏告,所以冯锡范虽然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关宁将军才是北京城的真正主宰,但却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又应该行什么礼。拉着女婿郑克爽在那,十分的不安。

冯郑二人进来后,赵强就一直在注意他们,郑克爽只有十八岁,看上去和殿上的宣统一样,都是年轻而稚嫩的人物,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这个十一岁就被当做傀儡扶上王位的延平王,人生更多的是充满无奈,很多与他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他做为当事人甚至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物,显然没有什么好怕,好担心的,好重视的。

相对于郑克爽,冯锡范的大名赵强却是很“深知”的,因为在后世的小说中,冯锡范被塑造成为昆仑派的高手,绰号"一剑无血",专以剑尖点人死穴,由于气功练到了“由利返钝”的高深境界,被点之人决不出血,因此得名。

但看来看去,赵强得出了对冯锡范最准确的评价——此人是一个弄臣,除此之外,没有可圈可点之处。

弄臣,顾名思议便是喜欢玩弄权力,但自身却没有政治与军事建树的人物,结合冯锡范在台湾的所做所为和成为降官后的经历,弄臣二字他当之无愧。

张玉书一直在旁边陪着,没有赵强的命令,他不敢走。见冯郑二人有些不适,便提醒他们道:“王爷是皇上亲封的皇父摄政王,总领百官,二位快向王爷行礼。”

皇父摄政王?

冯锡范和郑克爽都愣了一下,他们对这个古怪的封号不陌生,但是对面前的这个所谓皇父摄政王却是陌生得很。郑克爽还愣着的时候,冯锡范已经再次跪了下去,如同刚才一样,他对皇父摄政王也行了三跪九磕大礼,见到岳父举动,郑克爽恍然大悟,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二位起来吧。”在冯郑二人头快磕下去时,赵强阻止了他们,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知延平王是否愿意再回故土?”

第十三章 清算汉奸(六)

一声“延平王”让年轻的郑克爽脸色陡变,不明所以且十分害怕的望着赵强,心中直突,就差吓得再次跪了下去。

冯锡范也是心中一惊,抬眼偷偷瞄去,见皇父摄政王脸有笑容,看着女婿的目光也十分和蔼,不像有恶意,不由暗自揣磨起对方的话是何意。张玉书眉头微皱,寻思这是演的哪一出。

见冯郑二人不敢答话,赵强不免笑道:“难道延平王也如刘阿斗般乐不思蜀,贪恋这京城的繁华而不知故土百姓了吗?”

这话一出,郑克爽心中一动,在岳父还没有示意的情况下,抢先躬身说道:“小臣绝不贪恋京中繁华,只是不知王爷要小臣回台湾做何,还请王爷明示!”

毕竟是郑家子孙,郑克爽虽无能,但骨子里流得还是海盗世家的血液,先祖创业艰辛,却于他手中葬送,若是心中没有悔意,当真是叫人不信的了。

只要郑克爽心中还有不甘,这个棋子便能用,赵强当下便将自己的意思与他说了。

“本王意欲延平王能再回台湾,联系郑家故臣,与本王关宁一般,南北呼应,共举反清大旗,不知延平郡王意下如何?”

“这…”

郑克爽闻言又是一惊,冯锡范也差点“啊”的一声失声叫出来,没想到这个皇父摄政王竟然要让他们再回台湾。

“台湾现在施琅手中,清廷已经开府设县,置绿营兵丁驻扎,我郑家旧部皆被遣散,又有福建水师驻于澎湖,小臣现不过是个降臣,根基全无,王爷大恩,让小臣能够再回故土,可小臣又有何本事再复台湾呢?”

郑克爽想回台湾,发自内心的想,在京城两年的监禁生涯让他苦不堪言,笼中小鸟渴望在蓝天之中飞翔,但他也知道,如今的台湾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延平郡王能够踏足的了。别的不说,就是施琅那一关,自己就过不去。

女婿在自己还没有表态前抢先说话,这让冯锡范微微有些不快,但不敢表露出来,只在女婿说完之后附和道:“是啊,王爷,今时不同往日,台湾在施琅手中,延平王恐怕回不去了。”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们就这样回去的。”

既然要让郑克爽再成为一面旗帜,赵强自有他的打算,挥手说道:“郑家旧部尚有数万将士在,虽被遣散各地,但只要延平王能够振臂一呼,必能尽数招来。天地会陈总舵主与几万会众也将再奉王爷为主,另外本王还为延平王准备了一份厚礼,有这份厚礼在,王爷再回台湾便不难。”

“厚礼?”郑克爽疑惑的看着赵强。

“嗯,厚礼!”赵强哈哈一笑:“本王要送一支水师给王爷。”

“水师?!”

这下除了郑克爽和冯锡范,就连张玉书也吃了一惊,关宁军哪来的水师?

郑克爽急问一句:“不知王爷说的水师是指何处水师?”

“当然是本王的关宁水师了,不过…”话锋一转,赵强紧问一句:“本王想知道的是,延平王是否愿意回去台湾,如果延平王不愿回,那就当本王什么也没说过,二位可以继续住在京城之中,一应待遇不变。如果愿意回去,那本王自当为二位安排一切,保证二位能够毫无所虑的回到台湾…”

话音未落,郑克爽已经“扑通”跪下,感激道:“小臣愿回,小臣愿回…”

“冯大人呢?”赵强看向还在犹豫的冯锡范,淡淡的问了句。

冯锡范一凛,不敢迟疑:“下官愿陪延平王再回台湾!”

赵强点了点头:“那好,二位且先回去,待本王准备好后,便遣人护送二位出海。”

“多谢王爷大恩!”

郑克爽和冯锡范磕首谢恩,欲向殿上的宣统皇帝谢恩,不过这次二人却是只迟疑了一下,便双双退了下去。

等二人走后,张玉书有些担心的上前对赵强道:“王爷,郑克爽懦弱无用,且太过年轻,威望全无,冯锡范又是一无耻小人,据下官所说,郑克爽自继位始,便被冯锡范所挟,一应军国大事都是冯锡范主持…王爷用意,下官明白,但下官担心有冯锡范在,郑克爽怕不能成事,台湾郑家旧将未必会再听冯锡范的,天地会的陈永华与冯锡范向来不和,恐怕也不会听从冯锡范的命令…”说到这,张玉书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那关宁水师的情况,但却不敢直接问。

听了张玉书的话,赵强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杀了他。”

“杀了他?”张玉书“啊”的一声,怔在了那里,他只是想提醒一下赵强,这冯锡范是个不成事的主,却不是要建言杀了他,哪知皇父摄政王却是直接让杀人了。

赵强看了一眼吃惊的张玉书,淡淡说道:“素闻冯锡范好女色,嗯,本王方才看他也不年轻了,要是不顾身子沉迷女色,这暴毙也不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赵强也不说了,只抬眼看着殿外。

张玉书却是心中明白,轻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下官这就下去办。”

正要下去去办时,又听赵强吩咐道:“除掉冯锡范,把刘国轩找出来交给郑克爽。”

张玉书微一迟疑,再次应道:“下官明白。”

刘国轩能战,且精于水师,有他保着郑克爽,总比冯锡范要强。

刚走到殿门口,就见两个太监带着两个西洋人进来报道:“启禀王爷,西洋画师们来了。”

“噢。”

一听西洋画师来了,赵强笑道:“本王正等着他们呢,快让他们进来。”见张玉书好奇的望着自己,不由再次笑道:“本王蒙皇上大恩,将太后下嫁于本王,本王新婚,心中高兴,便请西洋画师来为本王和太后画上一画,也好流传后世,叫后人们知道本王的幸福。”见张玉书一脸尴尬,扬声笑道:“本王就是这样一个汉子,直率,想做就做,倒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玉书忙道:“下官不敢,王爷如此直性情,果为中国第一人也!”

收住笑容,赵强沉声吩咐张玉书:“张大人且下去吧,除了郑家的事,本王方才交待的事你必须马上要办,不要怕杀的人多,本王只怕杀的人不够多!”尔后便叫太监带着那两个西洋画师随自己往慈宁宫去。皇后钮祜禄现在已经是太后了,所以得住到慈宁宫去。

“告诉太后,说本王马上就到,叫她梳妆一下,好与本王共同演绎一幅百年好合图。”

第十四章 酷刑(上)

车道沟,洪承畴墓。

洪家上下满门二百四十六口人尽被掳至洪墓前,四十名手持铁锹的大汉当着他们的面,一锹锹的铲向洪墓。

洪承畴孙洪文照上衣已被脱去,绑在一根大柱上,眼睁睁的望着祖父的坟墓被贼兵挖开,痛不欲生,奈何嘴中被粗麻塞住,只能落泪而不能长嚎。

“大人,挖开了!”

露出棺材的刹那,大汉们齐声欢呼起来,刑部侍郎崔文元难掩兴奋的走到一名关宁军总旗身边,轻声说了句。

“开棺!”

总旗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立即上前用铁棍撬开洪承畴的棺材,棺盖被拉开的瞬间,众人就闻到一股腐臭味。

已经下葬近二十年的洪承畴尸身早已腐烂,丝绸的寿衣下裹着的是一具白骨,一条长长的辫子整齐的摆在棺材中,两边放了些陪葬的宝器,尸体的上方赫然还摆着一只盒子,打开盒子后,却发现里面竟然摆的是一本《春秋》。

“抬出来!”

带队的总旗对于那些陪葬的金银以及那盒中的《春秋》没有丝毫兴趣,大声喝令着部下们将洪老贼的骸骨抬出棺外,然后直送到已经堆好的柴禾堆前。

祖宗的骸骨被抬出来后,洪家后人失声痛哭起来,他(她)们悲痛欲绝,上了年纪的更是绝望的以手拍地,痛骂这些挖人祖坟丧尽天良的贼兵们。

“直娘贼,嚎个球!”

总旗被那些洪家后人的哭泣声叫得心烦难忍,抽出大刀便冲上前去,揪起一个老者当胸就是一刀,然后在对方的惨叫声中重重的将他踹到地下,面目狰狞十分可怖的对那些洪家后人们叫道:“谁敢再叫出声来,老子提前送他下地府!”

天理何在,挖人祖坟,却不让人子孙哭泣,关宁贼匪,天地不容!

“烧,给我把这老家伙的骨头烧光!”

熊熊烈火中,洪承畴的骸骨被抬到柴禾堆上点着,在大火即将燃起时,崔文元却抢步上前剪下了洪承畴的辫子,诌笑的对关宁军的总旗解释道:“王爷说了,要留下洪老贼的一些物品,将来用得着。”

见是大帅叫做的,那总旗嗯了一声,不去理会崔文元,直看着洪承畴的骸骨被烈火烧成灰烬。

“崔大人,可以行刑了。”

洪承畴的骸骨烧毁后,总旗叫了一声崔文元,让他按照大帅的命令把洪承畴的孙子洪文照给“千刀万剐”了吧,完事之后把洪家这满门上下尽数诛杀,尔后还要在北京城搜寻那些与洪家有瓜葛的人。诛十族可不是嘴头上的一句话那么轻松,可是要牵涉到很多人的,光这抓捕工作就十分庞大,不能少,不能漏。总旗摊上这桩差事,也叫苦不已。

“是,大人,下官这就行刑。”

崔文元点头哈腰几句,叫来两个刑部的刽子手,吩咐他们对洪文照用刑。

凌迟是刑法中最残酷的刑法,要将犯人身体四肢全部切割、分离,身上的肉都要一刀刀的割下,在指定刀数未完成前,犯人是不能死去的,否则行刑者就要受到同样的刑罚。因此,执行对洪文照行刑的这两个刑部刽子手都是五十开外的老人,手底下的活计算是京城最好的,由他们来行刑,可以确保凌迟的效果。

两个老刀手听到侍郎大人的命令后,忙提着小盒子来到了被绑着的洪文照身边,一个上下比拟身长,一个则小心的取出用于行刑的刀具。

洪文照被绑在木柱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睛却能看得到,见一个老家伙在自己的身上不停的用手指丈量着,另外一个老家伙则从一只小盒中取出了十几把磨得锋亮的小刀子,魂都要吓散了,整个人从上到下开始抖动起来。

大体量过犯人的体长,算出要割的刀数后,一个老刀手弓腰请示崔文元:“大人,可以动手了。”

崔文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关宁军的总旗,对这刀手吩咐道:“那就开始吧。”

“是,大人。”

两个刀手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拿着一柄寸把长的小刀缓缓的走到洪文照的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方还没会意过来时,就一刀剜去了对方的喉结,这样做是避免犯人受刑不过大声叫喊,因为行刑时要将犯人嘴中的粗麻取出,不然会影响行刑效果。

喉结被剜的洪文照痛苦难耐,全身抽搐,想喊却因为喉咙的走气而无法发出声音。洪家的人看到家主受此酷刑,感同身受,有几个女子当即就要冲上前来,却被看押的关宁兵毫不留情的打倒在地。

剜去犯人的喉结后,刀手迅速地替他包扎出血伤口,然后就开始下刀。最先动手的部位是犯人的后背,按规定,每刀割下的肉必须只有指甲盖大小,不能多不能少,否则是凑不齐所需的刀数的。刀手们都有经验,知道杀一个成年人必须要施满三千多刀,刀刀须见血掉肉,要用大白瓷盘将其贴在上面供观众鉴赏,并要得到赞赏,如果犯人在规定刀数前死去,刽子手将被观众嗤之以鼻,并有可能丢掉饭碗,而这次刑部大人们的命令是如果割不好,就让他们去补没割的刀数,在这样的重压下,两个刀手自是施展全身解数好生伺候洪家的这个犯人了。

行刑用的锋利刀具都被编好了号,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二头肌;第三刀切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盖;第八刀,枭首。支解后的尸体残骸将放入篓子里,头颅则公开示众,期限不定。肉体被支解后,人形尚可辨识,事后悬挂街市展示。

凌迟是个细致活,一天功夫根本割不完,在将洪文照的四肢剔得只剩血肉模糊的骨头后,一个刀手给洪文照灌了麻醉剂,如此可以保证犯人不会死亡,也能减轻他的痛苦。就这样,四肢被割的洪文照被小心的抬了下去,准备明天再行刑,而那二百四十六口洪家后人却被集体赶到了洪承畴的墓前,就在他的墓碑前,一排排的拉出砍下头颅,最后,二百四十多颗头颅填满了洪承畴的墓穴。

第十五章 酷刑(中)

慈宁宫,首领太监郭有全一脸为难的望着太后钮祜禄氏,不时朝寝宫外看上两眼,生怕外面的摄政王会突然闯进来。

“主子,您还是出去吧,要是王爷等急了,奴才们可不敢担着。”

已经劝了这么长时间,好话说尽,可是太后钮祜禄却始终不出一声,只是呆坐在那,一边垂泪,一边想着自己的心酸。

见太后这样,郭有全叹了口气,但为保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扶住钮祜禄的肩膀,低声道:“主子,你不要怪奴才,奴才这也没有办法,王爷已经来了,您要是再不出去,奴才这小命可就要不保了。”说完也不待钮祜禄有什么话说,拖起她便往殿外走去。

慈宁宫外,赵强正笑容满面,兴致勃发的指挥着一帮太监宫女们张贴大红喜字,不时看着那些斗大的双喜开怀大笑。

“王爷,在这再点上两根红烛,这慈宁宫可就真是喜庆了。”

总管太监忙前忙后的招呼太监们布置宫里时,见摄政王心情不错,忙不失机会的过来拍了个马屁。

“嗯,红烛,要的,要的,你马上让人准备。”

赵强一边笑着一边转身问常忠:“太后出来了吗?”

“还没。”常忠朝寝宫里看了一眼,讨好似的说道:“奴才这就再给王爷去叫。”

钮祜禄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让赵强很是不快,暗骂这娘们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大清朝的国母不成。

沉下脸来,对常忠道:“马上把太后请出来,本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常忠忙不住点头:“是,是,王爷稍侯,奴才这就去请,这就去请!”

刚往寝宫那走了几步,就见郭有全拉着太后出来后,常忠忙欢喜的对赵强道:“王爷,太后来了!”

赵强没有理会常忠,而是径直走向钮祜禄,一脸笑容道:“太后,你来了啊。”见钮祜禄脸上满是泪痕,头上也是凌乱不堪,一点也没有装饰,不由对郭有全怒道:“你们是怎么办得事,怎么都不给太后梳妆一下的!”

“王爷,太后她…”郭有全十分害怕,看着钮祜禄不敢说话。

看来钮祜禄真是想当烈女了,可惜,你连贞操都没有了,还当个狗屁的烈女,看你这臭样,恐怕未必真的想死吧,否则何以不瞅个冷空一头撞死得呢。呸,娘的,我看你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给自己立个贞节牌坊。摆臭样子给我看,好啊,那咱们就走着瞧!

对郭有全和常忠他们一挥手:“都下去吧。”

“是,王爷!”

常忠和郭有全忙识趣的带着一帮太监宫女乖乖的退出殿外,这边赵强又挥手叫来伺候在殿外的西洋画师葛世林和杜修国。

“你们过来。”

“葛世林、杜修国给太后娘娘、王爷请安!”

葛世林和杜修国二人在京城呆了也有十几年了,宫里也进过几趟,所以对宫里的规矩都知道一些,当下一左一右的向着赵强和钮祜禄氏行了礼。

赵强待他们起身后,问道:“二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葛世林指了指一边摆好的画板和布好的屏风锦凳,恭敬的请道:“请王爷和太后这边坐。”杜修国则到画板前调起颜料来,这次摄政王要他们画的是油画,所以要备下不少颜料。

“坐。”

赵强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跟个死猪似的钮祜禄,一把拽着她便往屏风前走去,然后粗暴的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细腰就按在自己的腿上,喝道:“就坐在本王大腿上!”

“你!”

钮祜禄羞愤难当,怒瞪双目,使劲挣托,但哪里挣得过赵强的大手,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

“怎么!”

赵强见钮祜禄巴不得要咬死自己一般的目光,有些恼羞成怒,冷冷道:“贱货,本王让你坐哪你就坐哪!你识相点就不要乱动,乖乖的坐在本王腿上让这两个西洋人给我们画一幅百年好合图,否则,你信不信本王当着他们的面把你给扒光,让他们画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呢!”

这一番赤裸裸的言辞将钮祜禄听得愣了,也听得惊了,却是再也不敢再动了,真要是被这贼子脱光在西洋人的面前强暴,还要被画下来,那真是再无面目见人了。

“二位,可以画了。”

钮祜禄不再挣扎后,坐在赵强腿上倒也蛮配合,只不过不时被赵强的大手往胸上抹一把,往大腿里捏一下,却也让她面红耳赤,恨得牙痒痒,却是只能在心里落泪而不敢再有所抗拒。

葛世林和杜修国这两个西洋画师也是头一次画这么诡异的画面,大清国的国母被不是她的丈夫的男人粗暴的拥在怀中,肆行无忌的在她的身上揉虐着,敢怒不敢言,而他们也是要提心吊胆的将眼前这一幅看上去根本不完美的画面画下来,不但要画下来,而且还要尽量的画得完美。

慈宁宫中的气氛十分的尴尬和怪异,画师和画中女主人的神情与这满殿的双喜格格不入,不过赵强不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可以将康熙的老婆拥在怀中,一利强烈报复的快感,这种快感让他为之着迷,为之欢喜。

画了有一个时辰,葛世林和杜修国才松了一口气,解脱似的将画笔放下,小心的对大手还放在太后胸口的摄政王道:“王爷,画好了,请王爷和太后过目。”

“画好了?”

赵强哈哈一笑,将钮祜禄从腿上放下,然后也不管她是否情愿,拉着她便去看画。钮祜禄被他的大手紧紧捏住,十分不愿的跟着,倒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看得葛世林和杜修国面面相觑。

赵强可不懂欣赏什么西洋油画,他只关心画得像不像,当看到那画纸上的钮祜禄妖羞,含情目目的坐在自己腿上,五指与自己紧扣,五指娇巧的放在自己肩膀上时,赵强笑了,哈哈大笑起来,赞道:“二位画师果然是西洋来的,画功十分了得,将本王与太后画得十分好,嗯,赏。”扬声便对外面侯着的太监叫了句:“赏这二位画师一人十两金子。”

“谢过王爷!”

葛世林和杜修国忙躬身答谢,杜修国偷偷看太后时,却见她正盯着画纸上的自己满脸铁青。

“来人啊,送二位画师出宫,然后将这画送到工部去,让工部照这画再临摹一万幅出来,本王要让天下人看看,太后与本王是何等的恩爱!”

叫人领着葛杜两个西洋画师出宫后,赵强笑着又将钮祜禄往身边近了近,附在她耳边说道:“太后,皇上已经将你下嫁于本王了,本王现在与你是夫妻,你看,咱们是不是进去再行周公之礼,也好让皇儿和外面的臣工们知道,本王与太后可是十分恩爱呢。”

“你!”钮祜禄别过脸去,轻吐二字:“混蛋!”

“混蛋?”

赵强毫不介意的突然反手便抱过钮祜禄,任她怎么捶打自己,不管不顾的便将她抱进了寝宫里,然后将她重重的抛到床上,尔后上前就扯下她的袤裤,埋首便趴了上去,在钮祜禄的哀叫声中再次拔枪便剌。

混蛋,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混蛋!

殿外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初时还听见太后的哭泣与哀求声,待到后面却听不到声音了,首领太监郭有全怕里面出事,便小心翼翼的轻步走到寝宫外,静心一听,却听见太后娘娘正在小声呻吟,而摄政王也是气喘如牛......

第十六章 酷刑(下)

“开门,开门!”

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让宁府上下慌做一团,得老太爷在时恩德,宁家现在已贵为满洲正红旗,与那些同从关外来的旗人们为邻。宁家人出去,不管是旗人还是汉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议政大臣府上的”,十分的尊敬。这一切都得益于老太爷在时贵为内国史院大学士,从满洲大学士班位,授议政大臣这一系列显赫的官爵。

身为开国功臣的后代,宁家人很幸福,因为他们不仅可以继承朝廷封赏下来的爵位,还可以享受朝廷每年拨下的大笔供养银子,别的不说,就是北京城外当年摄政王爷圈地时,老太爷就被恩赏圈了三千多亩良田,分给自家的包衣奴才也有好几百人。爵位是虚的,良田和奴才却是真的,只要有这些良田和奴才在,宁家便能富贵万万年。

总之,宁家人是幸福的,生活是美满的,他们知足了,虽然他们的老太爷宁完我是那些不服王化“刁民”口中的汉奸卖国贼,但这些又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大清不亡,咱老太爷,咱宁家就永远是大清朝的开国功臣和功臣之后!话说回来,要是老太爷当年不投靠大清,那大明能给咱宁家这场富贵吗!

汉奸!呸!都是那些穷酸们吃不到葡萄在说葡萄酸!卖国贼,呸!清代明是顺应天意,是合天运的!跟老天爷做对,你不是找死吗!

咱老太爷是功臣,咱宁家是功臣,大清万万年,咱宁家就万万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自家日子过得好了,谁管你什么汉奸不汉奸的!

但自打京城被贼军攻占后,这满洲正红旗的恩抬和议政大臣府上的尊荣地却让宁家上上下下如针在背,虽说贼军公然在大街上呼喝什么“只诛两黄,余旗不究”,但那打前天晚上就开始的屠杀和哀号声却让宁家的人心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

战战兢兢的渡过两天不眠之夜后,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砸门声响起的时候,宁完我的儿子宁德与孙宁兰这长房的家主就变了脸子,两张本就枯黄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表情也如凝固般,看着外面久久不敢张嘴。

宁府上下各房各支的都被砸门声惊动,不安的跑到厅里,二房与三房的人焦虑的问着长房的人“怎么办?”,长房的人却是什么也回答不了,因为他们也很害怕。女人们只知道紧紧抱住那些睁着大大的眼睛,竖着耳朵看着门口的孩子们,小声的哽咽着。男人们则大眼看小眼,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当砸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时,身为宁家主心骨的宁德再也不敢耽搁了,在管家的搀扶下,提心吊胆的走到府门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后,硬着头皮让下人们拔开了门栓。可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后退避让时,两扇大门就被重重的推开了,百十名手持刀剑的贼兵蜂拥而入,当先的贼兵甚至都没有避让还愣在那里的宁德,直接便将这个快六十岁的老者推倒在地,根本不管这老者吃不吃得消这一重重的一摔。

“军爷,军爷!”

眼看着一大帮子贼兵不管不顾的冲向正厅,还有的贼兵甚至直接从正厅绕到后院后,那些贼兵脸上的杀气让宁德惊得如同冰人,颤声连连的叫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你是宁完我的儿子宁德?”

宁德的耳边传来一声询问声,扭头看去,却见一个满脸刀疤的贼将正在一个身着四品补子官员的陪伴下站在自己的身后。问话的是那贼将。

“是,是,小人就是宁德,敢问军爷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宁家上下可是顺民,安份守法得很,绝没有歹人…”宁德急急忙的说着,额头的汗水已经如豆粒般渗了出来,但那个贼将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粗暴的打断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对着已经冲进去的手下们叫道:“动手!”

动手?!宁德一惊,刚要张口想问军爷们要动什么手,就听耳畔传来一声惨叫,那惨叫声让他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鸡皮疙瘩出了一身,因为他听得很清楚,那分明是自己最宠爱的六房小妾的惨叫声。

本能的叫了起来“使不得啊!”,话音还没落下,就觉后脖凉了一下,眼前的人与景一下变得飞快,好像自己已经飞起来一般,继而一阵钻心的痛从脖子上一直疼到心里。

心里?

宁德的脑袋一阵晕动,他发现了一个让自己难以置信的事实——他已经没有心了,因为自己的脑袋好像挂到了一颗树枝上。那根娇小的树枝有些承受不了自己脑袋的重压,正一上一下的晃动着,每一次晃动,都让还有些意识的宁德好像悬着心一般上下颠动。

“老爷!”

看到丈夫的脑袋被贼兵砍飞到树上,宁德的正妻鲍氏吓得尖叫一声,仰头昏了过去。

相对于那些正被大刀劈砍的老小们,鲍氏这一晕厥却成了好事,因为她不必再看到亲人的死去,听到儿孙的哀叫。

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鲍氏的脑袋被一个索伦族的贼兵给剁了下来,然后拎着她的脑袋甩向了府外,也不知扔在了哪家旗人的院子里。

“宁完我身为汉人,却无父无祖,无廉无耻,认贼做父,甘为满洲走狗害我汉人,今奉关宁大帅令,尽诛宁家十族!”

“宁府上下,男女不问,老弱不问,鸡犬不留!”

在关宁兵的屠刀下,宁府上下转瞬便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一人能够活命,能够幸免于难。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十几个刑部官员胆战心惊的跟在关宁兵的后面,一具具的验核着那些已经被杀死的宁家人。

发生在宁府的这一幕同时在李永芳的后人府上发生着,范文程的后人隶于满洲镶黄旗,早已经在前天晚上就被集体赶进什刹海坑埋了。

孔有德的女儿孔四贞,一个年近四十的寡妇被惨无人道的押到了菜市口执行腰斩。行刑时,孔四贞被脱光身上的衣服,使腰部裸露出来,伏在铡床之上,约数千外城汉民被要求观看对这一大清“格格”的腰斩。

因为腰斩的切口在上半身,所以孔四贞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神志仍然清醒,她挣扎着用双肘支持着上半截身躯,艰难的用自己的手指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下七个鲜红的“惨”字,使观者动容,就连行刑者都掩面不敢看。

孔四贞以血书七惨之事传到赵强耳中时,后者于太和殿中也是久久不语。

杀戮,一场让后人咋舌的杀戮发生在北京城内外,一场饱受后世指责和非议的大屠杀发生在紫禁城的四周。

随着关宁军对直隶各府县的接收,一场有组织有预谋且带有欺骗性的屠杀同样在酝酿中。

第十七章 捉拿叛党

永平知府衙门后面便是知府大人与家眷的住所,与往日不同,今日的知府衙门气氛异常紧张,以致于那些书吏、捕头衙役们没人敢说一句话,全都奇怪的望着那几十个列在大堂外的前锋营兵们。

大堂里,站着几个官员,当先一人穿着的是三品补子,另外三人则是四品的补子,几人坐在堂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品着下人奉上来的清茶,一边不时朝堂后瞄去,眼神中都有几分焦急。

外面带兵的是一佐领打扮的武官,相对于堂内的几个官员,他倒是不急,很是淡定的握刀立在堂外,任凭头顶的大太阳晒着,甚至还很舒服的微眯眼睛,享受阳光射在后背的那种烫热感。

衙门后院,知府刘道书房,捕头熊芳亮看着已经穿戴完毕的知府大人刘道,十分难过的劝了一句:“大人,朝廷的人在外面等着呢,大人难道不去接旨?”

“不必了。”刘道摇了摇头:“先帝死于关外,我刘道受先帝之恩甚重,理当随先帝而去,以全臣子之义。这旨我就不接了。”

听了刘道这话,熊芳亮沉默不语,他随刘道十几年了,知道这个知府大人的脾气,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劝,都是劝不回头的。

将官帽小心的捧到手中,细心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后,刘道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熊芳亮,轻声道:“我意已决,你也不要再劝了,本官死后,但请你能照顾好本官家小便行。”

“大人!”

熊芳亮鼻子一酸,不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在心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难过的想失声痛哭起来。

“你出去吧。”

刘道轻轻的起身,转过身去,不再看熊芳亮,他也有些不舍妻儿,但想到先帝对自己的大恩,妻儿再重,也要毅然随先帝而去,如此才是人臣之理,如此才是忠节之士。

“大人!”

熊芳亮见状,眼含泪水,难过的退出屋外,轻轻的带上了屋门,尔后静静的站在屋外。不一会,便听屋内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

………..

“几位大人,刘大人已经悬梁了。”

“什么?”

一听刘道上吊自尽,堂中的几个官员都是愣了一下,那三品官失声道:“这是怎么说的,皇上只是让他卸了永平府的差事,回京另行任用,他怎么就想不开,上吊了呢!”神情中无比惋惜,好似痛失好友能伴一般。

那三个四品官也是一脸惋惜,三言两句的替刘道可惜起来。其实他们与刘道也只是素闻人名,从未谋面,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之所以如此惋惜,完全是临来前摄政王曾说过“刘道为官一方,不惧权贵,只为百姓谋利,是个好官,你们去后,务要将他劝来京城,本王要与他亲自谈一谈。”

从摄政王的话中可以听出,王爷是想重用刘道的,但现在他却上吊自杀了,这就让人觉得实在是可惜了。

“罢了,罢了!”

人已经死了,再可惜也没有用了,那三品官转头对一个四品官说道:“王大人,你这就坐了永平府大堂吧,本官还要去顺平府,此地的事情便交给王大人了。”

那王大人一听,忙躬身谢了一礼,然后将那三品官送出大堂,“张大人走好,恕下官不远送了!”

那三品官带着另外两个四品官出了衙门大堂后,先是看了一眼那微闭半目的佐领,然后轻声咳嗽了一下,便当先朝衙门外走去。两边的衙役和书吏们忙恭敬的行礼,目送他们离开衙门。

待人走后,新任永平知府王永年很是意满的扫视了一眼正望着自己的书吏和衙役们,挥手叫来熊芳亮,扬声吩咐道:“朝廷有旨,永平境内有旗人与关外叛军勾结,尔等即刻张贴告示,告诉百姓们这几日内不要随意出门,绿营那边要拿叛党,免得被误捉了。”

“喳!”

熊芳亮和一众衙役们忙应了下来,却一个个都是心里疑惑。那边,王知府带来的二十个兵却已经叫嚷着让他们赶紧去张贴告示,熊芳亮等衙役们不敢耽搁,忙各自去办差去了。

........

永平府内有一营绿营兵,兵不多,只有四百多人,带兵是一个千总,姓张叫天来,山东人。永平知府换人时,他的营地里也飞马进来几十骑,当先是一参将服饰的绿营将领,在张天来与一众手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那参将便掏出一份兵部的调令,告诉他们从今天起永平绿营归他直接统领,奉朝廷旨意,即刻捕拿境内叛党。

因对方是参将,又有兵部的调令,稍后永平知府又派人来协调,所以张天来和四百多兵丁谁也没有怀疑,听说康熙皇上已经在关外被叛军害了后,他们着实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便在那参将的指挥下,拿着永平府的布告,按布告上的名单开始拿人了。

永平府有八县,除最东边的山海卫驻有绿营,不归永平府管辖外,其余地方都由永平府管。绿营兵们加上衙役先在永平府城内捉拿,一日之间便拿了城内半数旗人,那些旗人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叛党,但任凭他们怎么解释,那些绿营兵们却是不由分说就将他们赶出府外。

当夜,在永平知府王永年和永平参将林奎的指挥下,永平绿营兵将四百多旗人不问清红皂白一律以“叛党”罪诛杀。有圣旨和上官在,绿营兵们包括张天来都没有对这场屠杀有任何异议,他们是当兵吃皇粮的,不管是谁当皇上,他们都得听命,不然要是违了圣旨,谁有那个脑袋敢担着。抗旨不遵可是大罪,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杀掉那四百多与叛军勾结的旗人后,永平府即在知府衙门里摆上几十张大桌子,摆上酒肉,供绿营兵们吃喝,次日天一亮,便分三路往各县而去,在那些新知县新把总、千总的配合下,两天时间内,永平府境内的旗人就被捉了一大半,内中更有像镇国将军固泰这样的宗室子孙,十个旗庄里有六个都被绿营兵们破门而入。

因有皇上的圣旨在,那些旗人们也搞不清状况,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轻易乱动。有的旗人看到绿营兵捉拿邻居时,庆幸的以为不关自己事,自己可不是叛党,可等到绿营兵们砸开他们大门时,却是没有人再为他们说话了。

永平府里的绿营兵在被欺骗的情况下疯狂捉拿“叛党”时,山海关与北京城之间的官道却被严密封锁着,山海关上,两万多将士正忱戈以待,迎接即将到来的清军。派出关的探马送来的最新情报显示,有一万多清军正在安郡王岳乐的带领下往山海关疾驰而来,最快两天就能到达山海关。

第十八章 开花炮弹

“王爷请看,这就是神威将军炮!”

工部铸造处,南怀仁得意的指着自己的杰作神威将军炮请赵强观看。一众工部官员小心翼翼的陪在两边。

赵强仔细端祥这神威将军炮,见其炮身有二米多,口径类似后世110毫米炮口,整个炮身呈筒形,前细后粗,上面有五道箍,两侧有耳,尾部有球冠。炮口与底部正上方有"星"、"斗"供瞄准用。炮身底部还有一行铭文,刻的是“大清康熙十五年三月二日造”字样,也就是说这炮已经九岁了。

绕这神威将军炮走了一圈后,赵强停下脚步,问了南怀仁一句:“这炮有多重?”

听赵强问话,南怀仁忙答道:“回王爷话,这炮有两千三百斤重,王爷请看!”指着炮底有些卖弄的解说道:“这炮火门为长方形,每次发射装填须填药三到四公斤,而每发炮弹重达八到十斤,一炮下去,直至势尽,当者皆成肉泥,威力十分的巨大!这炮也是下官耗时数年方研制成功的。”说话的时候,南怀仁的脸上明显的十分自得,似乎在为自己的杰出贡献骄傲。

神威将军炮不同于寻常那些红衣大炮,因为这种炮是用木制炮车装载,利于攻守城寨和野战,要比固定在城头的红衣大炮灵活许多,与后世野战炮有几分相似。但是再怎么灵活,这炮身也有两千多斤,相当于一吨多重,要将这么一尊庞然大物拉到战场上,困难度可想而知。

微一思索,赵强吩咐南怀仁和那几个工部的官员:“将这炮拉动一百米给本王看看。”

“是,王爷!”

南怀仁和工部的官员们不敢怠慢,忙叫来一百多号工部的匠人们,让他们给摄政王演示下这神威将军炮的拖拽之法。

顿时,有人把绳索套在炮身上,有人用早就准备好的木车垫在下面,百多号匠人在那忙成一片。绳索的那头套上了四匹健马,炮身滚到木箱车上,有人驱动健马,那炮却没有动弹。随着匠头的呼喝,三十几个人上前一齐推那炮,健马嘶鸣,壮丁吆喝,这炮才慢慢地开始移动。

南怀仁一直在观察赵强的脸色,想看看赵强对这炮有什么看法,他自认这神威将军炮是整个东方最好的大炮,相比于现在的欧洲诸国也毫不逊色。来到东方后,他秉承东方人的习惯,要求炮大而重,在这一思路下,他成功的研制出了神威将军炮、武成永固将军炮、神功将军炮这三种巨炮,为此,得到康熙皇帝的多次嘉奖。现在,这个篡夺大清国的汉人摄政王也要他造炮,自然,南怀仁便将自己的得意心血再次摆到了这个新的“征服者”面前,以期获得对方的嘉许。可是让南怀仁郁闷和失望的是,眼前的这个新摄政王爷似乎并不喜欢他的得意之作,因为他的脸上并没有一般人看到这大炮时应该有的笑容和满意的神情。

“所有的神威将军炮都是一样的重量吗?”

“是的,王爷,我们是采用统一制式制造的这些大炮。”南怀仁谨慎的站在那里,不敢再有什么得意的表情了。

得到南怀仁肯定的答复之后,赵强心中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二千几百斤的大炮,威力固然巨大,可四匹马加几十个人力,移动的速度却好像龟爬一样,这种速度如何能用到战场上去。别说拖到战场上,怕是没走一半,人就给拖跨了。

战场之上,军队的机动性是决胜的关键,神威炮威力虽大,可要是这么缓慢移动,那就只能是累赘了。看来这炮只能用于守城不能用于野战了,赵强失望的摇了摇头,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后,开口询问南怀仁道:“能不能把炮的重量缩减到一千斤以下,五百到八百斤最好。能做到吗?”

“这...”

赵强的要求让南怀仁和工部的官员们同时愣住了,缩减炮的重量并不是难事,相应的规格尺寸缩小而已,但那样一来,这炮弹的威力就要减少许多,根本没有原来的那种威力。

“王爷的意思是要小炮而不是大炮吗?”南怀仁皱着眉头问赵强,他想确定摄政王的真正意思,如果对方又想炮轻便,又想威力大,那显然,用东方人的话来说,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在轻巧和威力间,摄政王只能选择一个,而他也只能按照一个要求来。

“不错,本王要你马上造的是小炮,越小越好。”赵强肯定的答复了南怀仁。

一个工部的主事大着胆子问道:“可那样一来,炮弹的威力就要减小许多,恐怕上了战场后,对战事没有帮助,请王爷三思。”

“小炮有小炮的好处,大炮有大炮的好处,但本王现在就要小炮,嗯,不过谁说炮小了,这威力就减小了呢。”

赵强笑着扫视了一眼众人,道:“以后造的炮,所用的炮弹一律采用开花弹,不必再装填实心弹。”

“开花弹?”

南怀仁和工部官员们又是一愣:什么是开花弹?

开花炮弹在中国的历史很悠久,比欧洲人的要早二三百年,在明朝时,开花炮弹便曾被大规模的普及运用于军中。西方的开花弹是在铸铁弹体上开一个口,以木制的信管塞住,在信管内装上缓燃火药来引爆;而明朝的开花弹则是球体表面有一突出台体,在小孔里插上药捻来引爆,爆炸后,球身四散,内中包裹的铁片如“天女散花”般炸开,威力可及十几丈。这种开花炮弹相对于大铁球一般的实心弹而言,无疑威力呈倍数的增长。

实心弹的杀伤范围是呈直线的,随着弹体的下落跳跃以直线形杀伤人畜,开花弹则是弹体着地后即爆炸散开,十几平方米范围内的人畜都要受到第一时间及最大程度的杀伤,单就效果而言,开花弹无疑是火炮的最佳利器。

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率后金军13万人以锐不可挡之势,度过辽河,长驱西进,围攻宁远城,袁崇焕率领坚守宁远的明军仅有一万多人,以十倍之差的力量与之抗衡。

袁崇焕得报兵临城下,便召集将士,集宁远城外民众于城内。杀猪宰羊,“刺血为书,激励军民将士,誓与城共存亡”。命总兵满桂、参将祖大寿分守四门,军民同仇敌忾,并严辞拒绝努尔哈赤的劝降。袁崇焕指挥全城军民英勇抗击,多次打退后金军的凶猛进攻。又命令点燃红夷大炮,一炮摧毁后金军军营一角,努尔哈赤身受重伤,只好收兵,退至宁远城双树堡。重整旗鼓,次日又攻,依然遭致惨败。两军相持20多日,后金军见破城无望,加之伤亡甚重,士气大落,无法再战,被迫收兵回师。袁崇焕率胜兵追击30余里,又斩杀后金兵万余,才得胜回城。

努尔哈赤在兵败退回沈阳途中叹道:“我自25岁用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可,唯宁远一战,惨败而归”,并于同年八月,因身患痈疽,病死于距沈阳40里的云爱鸡堡。

努尔哈赤死后,他的儿子皇太极即位,一心雪耻,又亲率大军攻击明军宁锦防线。清军渡过大凌河围攻锦州城,袁崇焕派兵增援以牵制清军的行动。清军未能攻下锦州便转而攻打宁远。明军在城头密排巨炮,总兵官满桂出城接战,引诱清军进入大炮射程,然后猛烈轰击清兵,又打的清军死伤无数,仓皇撤退。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宁锦大捷”。

而在这场“宁锦大捷”中,当时的明朝军队火炮除了装备开花弹,还装备了实心弹(又称“葡萄弹”)和霰弹。实心弹是由铁或者铅铸造而成,少量是用石块磨成球体,这种弹主要用于攻城洞穿城墙工事,射程远但是对杀伤人员而言威力不大,除非直接命中,而一旦被实心弹直接命中的话非死即残,但努尔哈赤并没有肢体断裂,因此可以排除是被实心弹打死的。再看霰弹,霰弹在当时是野战火炮的大威力弹种,由数升铅铁小丸构成,射击时可以形成弹幕,杀伤力极大,但是霰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射程太近,一般不超过一里,努尔哈赤是不会将军营设在离城墙如此接近的地方的,所以霰弹也可以排除。如此一来,只有开花弹是杀死努尔哈赤的“真凶”,开花弹是铁壳,可以及远,同时爆炸时威力大。因此,努尔哈赤的死亡真相应该就是一枚开花弹落在他的附近爆炸,弹片击中了努尔哈赤使之不治身亡。

令人深思的是,在明代大放异彩的开花弹,到了鸦片战争时中国竟然无人知晓,连清朝当时的火器专家丁拱辰也不知开花弹为何物,以至于李鸿章向德国克虏伯兵工厂订购开花弹,曾国藩设立安庆军械所重新引进西式开花弹。左宗棠在西北平叛时从一处明代炮台遗址挖掘出开花弹百余枚,不禁仰天长叹“三百年前中华已有此物,到如今竟然失传,以至被列强所欺凌!”

熟悉历史并知道开花弹最终取代实心弹成为炮兵利器的赵强,当然会选择开花弹而不是实心弹。不厌其烦的蹲在地上对南怀仁和工部的官员们画出开花弹的草图并说明了一些爆炸效果后,南怀仁等人便立刻明白过来。

赵强给南怀仁的命令是在一月之内新造重量在八百斤以下的新炮三十门,全部配备开花弹,在两月之内,开花炮的数量要达到八十门。精铁不够,可以将现有的神威、神功等炮重新冶铸,总之,两个月内赵强要八十门可以单用四匹马就可以拉着飞奔的大炮,如果南怀仁他们办不到,那就得搭上自己的脑袋。

第十九章 丧尽天良(上)

“请管事向郡主和额驸通传一声,卑职是河间府的绿营都司游志达,奉周总兵的命令,到大沽公干,因路赶得急了,这四周又无村镇集市,只额驸的旗庄在,所以卑职恳请额驸爷能够施点热食给卑职带的这些弟兄们,好让他们能填下肚子接着赶路。”

孔固庄方圆数十里都是简亲王郡主讷敏和额驸阿必罗的产业,不管是山上的树还是水里的鱼,总之,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的,哪怕一只苍蝇也是姓他阿必罗家的。因此,当一队数百人的绿营兵出现在额驸旗庄外乞求热食时,旗丁和庄奴们都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类似这样的事情一年当中总要发生几次,所以没有什么好奇怪,谁让孔固庄方圆几十里全是郡主和额驸的产业呢,他们要是找到其他地去倒才是怪事呢。

接待那都司游达志的是额驸府的管事穆察,以往官府里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不过这河间府绿营都司游达志却是面生得很,但对方一口一个管事叫着的,也让穆察心里舒服,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游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和郡主额驸说一声。”

穆察说着便要进庄去请示,转身时还好心的说了句“天色不晚了,弟兄们都累得很,郡主和额驸通情达理,说不得还能准你们在庄子里住上一晚。”

听管事这么说,都司游志达顿时满面笑容,急忙谢道:“如此更好,有劳管事费心了!”

“好说,好说,游大人是朝廷的人,弟兄们也是朝廷的兵,咱郡主和额驸虽是简亲王府的心头肉,但也是大清的人不是,总不能让弟兄们就在荒野里凑和一夜不是…”

穆察一边说着一边往庄里去,进门时还让那几十个旗丁都散了,既然来的是官兵,就没必要摆这么个阵势,又不是庄子里的奴才们造反,还举着刀剑干什么,难道还能和官兵打起来不成。

郡主讷敏是简亲王的三女儿,额驸阿必罗是满洲正蓝旗的,祖上是开国五大臣之一何和理,到他这代依然承了祖上温顺公的爵位,加之又娶了铁帽子王的女儿,所以在宗室中,阿必罗的地位还是十分显赫的,可以说,在天津地头,他说的话比总兵知府还管用。郡主讷敏是个标准的满洲女子,十分的贤慧柔淑,与阿必罗成亲六年,从未拿娘家的名头欺压过夫君,与阿必罗可以说是夫唱妇随,在外人眼中绝对是一对幸福美满的小夫妻。

听穆察来报,说是有一队绿营兵打庄子过,求点热食,讷敏心软,当下就应了下来,阿必罗也没多想,庄子这么大,什么没有,还在乎点热食嘛,何况来的是官兵,虽说是绿营兵,带队的也只是个都司,不过怎么说也是地面上的官,招待下总不会有坏处。就这么着,穆察便带着阿必罗和郡主的准信告诉都司游达志,他的人可以进庄,晚上还能住一晚。阿必罗和讷敏夫妻俩倒不去见那都司了,毕竟身份摆在这,不说小小的都司了,就是总兵提督来了,也是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的。

游达志这边听说额驸同意他们在庄子里暂住一晚,大喜之下忙向穆察感谢再三,要求去向郡主和额驸答谢,被穆察婉拒了。游达志见状,也不强求,又客气了几句便招呼着他的四百个手下一齐进了庄子。那些个绿营兵进庄时,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好像是贼进了大户人家一样,一个个兴奋不得了,若不是他们身上那身绿营的号服,庄子里的旗丁们保不管就将他们当贼给撵了出来。

穆察也注意到了这些绿营兵不安份的表情举止,有些诧异的看向游达志,游达志忙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自己管教无方,手下的兵都油惯了,敢明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兔崽子,省得再给他丢人现眼的。

游达志这么说,穆察也不好再说什么,请他带兵在前庄暂住。

旗庄很大,占地有好几百亩,分前中后三块,前庄是下人和农奴们住的,也是堆放粮食的地,中庄住得是跟郡主过来的旗人和额驸阿必罗本支的旗人,后庄住得才是郡主和额驸,还有他们的贴身侍女什么。整个旗庄里有人丁一千多口,除了三百多包衣奴才外,就全是正蓝旗的旗人了。离庄子不远的方,还散布着六个小农庄,住得都是替额驸种地的汉人奴才们,整个加一块,讷敏和阿必罗名下的汉奴们也有一千多人。这些良田和汉奴们多是当年摄政王下令在京畿圈地时分到的,也有少数是过不下去,自己带着一家老小来投旗下的汉人,这些人有一个通称,叫“投奴”。投奴者,一旦投旗,便永世不得再反悔,世世代代都要为奴,再也入不得民籍的了,所以这些投奴和那些包衣奴才一样,都算是阿必罗的私产。

穆察安排那些绿营兵住在前庄后,便命令下人们准备饭食,正忙着,后庄那边又有话传来,让厨房准备点肉食,好让官兵们能够吃得踏实,也高心些。穆察一一照办,很快,几十大桌饭食和肉菜便准备好,游达志也不客气,带着他的一帮手下们便大快朵颐起来,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的。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看得庄子里的那些旗丁和包衣们一个个直皱眉头,碍于是郡主和额驸发的话,也不好说什么。

穆察带着几个庄里的管事一直在边上看着,准备等这些绿营兵吃完之后便领他们到下人们住的屋子歇息,谁知,那都司游达志三口两口刨完碗里的米饭,啃光手中的猪腿骨后,竟然打着饱嗝晃悠悠的起身来到他们面前,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和客气,而是板着脸一边拍自己的肚子,一边晒嘴道:“常言道饱暖思淫.欲,尔今肚子填饱了,这天也不冷,我说穆管事,既然郡主和额驸这么好客,你看是不是再给赏点丫鬟什么的,好让咱弟兄们也尝尝女人味,这都憋了有段日子了,一个个可是猴急着呢...”

第二十章 丧尽天良(中)

不好意思,还有两三天就过年了,所以事情特别多,更新不及时,大家见谅一下。(年前年后的更新说一下,今明两天多更点,三十晚上和初五前,可能就不更了,然后初五后就恢复正常。)

………….

游达志这话让穆察和几个管事同时变了脸子,穆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游达志,青一阵白一阵的,未几好像狮子被激怒一般,怒火瞬间就要爆发,但好像临界点没有达到一样,胸中那口恶气愣是憋在了那里,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如果大人吃饱了,那就领着弟兄们歇息去吧。额驸爷那还等着呢,没事的话,我得去回个话,不然不好交待。”说完拱手就要告辞,一点也不理会游达志要女人的要求,也没有指责什么,只是装作没有听到一般,但话里话外的语气却分明在告诉游达志,此地可不是他撒野的地方,额驸爷也不是好惹的。要是游达志再敢提这种无理要求或者做些无礼至极的事,恐怕这都司也就当到头了。正所谓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难道他以为简亲王府的郡主和额驸爷是好得罪的么!

穆察看这游达志十足粗人一个,与这等莽夫没什么好说的,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方才那事只当听个笑话,若计较起来,这莽夫前程也就到头了。因此也好意压下这事,给这游达司个台阶下,让他识趣些。不想游达志却根本不理情,反而来了劲,嘴角一咧,竟然瞪着穆察吼了起来:“你他娘的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本官的话吗!识相的,赶紧找女人来,否则,本官就把你这庄子一把火烧了!”

这话一出,任穆察再好的脾气也站不住了,边上几个管事也都按捺不住了,纷纷骂道:“游大人,你好大的口气,这庄子是你烧的吗!你要想找死,爷们可不拦着!”

“嘿!咱跟额驸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个夯货,放火烧庄?!你敢!”

“游大人,有些话能说得,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得,不说你只是个小小的都司,就是总兵来了,也不敢说这等狂话!”

穆察极力控制着心中的怒火,他真不敢相信一个都司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着这等胡话,除了这个游达志脑子坏掉了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姓游的犯混。

“游大人,这里不欢迎你,既然你们吃饱了,那就请离开吧。”穆察不想再说什么,他决定把这姓游的和他手下那帮兵赶出庄子,以免这帮兵油子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他已经后悔了,后悔不应该答应游达志的请求让他们进庄,更不应该跟额驸说让他们在庄子里住一晚,看这姓游的如此犯混,手下兵又是这么不堪,谁都不敢保证这些家伙真的胆大包天,骚扰庄子里的女眷,那样一来,自己可就没法跟额驸和郡主交差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游达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来了阿必罗的庄子,他怎能空手而回,要真那样的话,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这四百个绿营兵也不会干休。大帅秘密下达的对京师之外旗人进行灭绝的命令也没法执行。大帅的命令从来没有打折扣,也没有人不敢执行的,他游达志可没胆对抗大帅的军令,所以,这趟孔固庄之行,他没别的事,就是要把庄子里的旗人杀光,然后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游达志自认自己没什么本事,除了听大帅话去杀人,他就什么也不会了。在关宁军,自己只是个小旗,现在被简授绿营都司,看现在的情况,北京城都被咱关宁军占了,这关内的大好河山唾手可得,昨天是小旗,今天是都司,明天搞不好就是总兵提督了。有官当,有银子花,有土地分,还能有胡奴使唤,这一切可全是大帅的恩典,没有大帅,自己还在关外的白山黑水里钻林子呢,哪能有今天这般快活,所以,大帅说的话咱就得听,大帅说要杀人,那咱就去杀,天塌下来也得杀!

杀人,游达志不怕,他也喜欢干这事,打参加关宁军到现在,他就在不停的杀人,罗刹红毛鬼杀过,旗人也杀过,蒙古人也杀过,汉人也杀过,死在他手上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杀得多了,就习惯了,他可没有什么仁慈之心在内,大帅说过,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所以为了活命,就得先下手为强,而现在想要咱关宁军命的就是旗人,因此,必须把这些旗人杀光!

百户千户们常说,京师的旗人杀光了,就得杀京师外的旗人,等旗人全死光了,咱关宁军就能封刀享受太平,享受富贵了。这话,游达志很认同,死人是危胁不了活人的。

有时,游达志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个士兵,也不是军官,而就是个为了活下去到处杀人的土匪,而大帅就是个土匪头,领着他们抢地盘,抢粮食,抢银子,别人不给,就得杀,有时,别人给了,他们还得杀。总之,这手上的刀就没有停过,为了活命也好,为了富贵也好,刀尖必须要染血。

虽说在军中学了点字,基本上能看懂公文和上面下发的军令,但很多大道理游达志不懂,比如说关宁军的“讨清檄文”上面说的“驱逐鞑虏、恢复华夏”什么的,那八个被印在军旗上的大字,游达志看得懂是啥字,但真不懂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他与一帮军官研究后得到了一个他认为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八个字的意思其实就是大帅在跟他们说——你们跟我走,把天下的胡人杀光就行了,其他你们就别管了。道理明白着呢,胡人死光了,这天下就是咱汉人的了。

来之前就打探清楚了,阿必罗的庄子里有旗丁三四百号人,加上庄子里的农奴,真要硬打进庄子去,怕有不少伤亡,所以游达志要利用自己现在的身份——河间府都司来骗开庄子的大门。

庄子进了,肚子也填饱了,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弟兄们,人家说咱是说狂话,不信咱,你们说怎么办!”

游达志一声大呼,顿时几十个绿营兵一把掀翻桌子,碗筷摔了一地,为首的一个把总“豁”的一下抽出自己的佩刀,满脸狞笑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绿营兵叫道:“弟兄们,都司大人问咱们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不等身后那帮绿营兵回应,他就一个箭步冲到游达志面前,二话不说对着穆察挥手就是一刀,锋利的大刀一下就从穆察的肩膀上砍下,穆察惨叫一声,左臂已经被斩断在地,断臂处的鲜血如喷泉般狂喷出来,吓得周围的管事和旗丁庄奴们张大嘴巴一声也不敢叫出来。

“杀人了,杀人了!”

男人女人的尖叫声从前庄响起,很快就传到中庄、后庄,在这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惨叫声中,四百个手持大刀的绿营兵好像一群屠夫一样,血洗着这个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旗庄。

有的时候,杀人或许并不是可怕的事,伸手一刀,缩头一刀,杀就杀了,死就死了,时间很短,痛苦就没有了,但世上还有一种恶行比杀人更可怕,现在,四百名被哄骗过来的绿营兵就好像几十年前助纣为虐的汉军们一样,在孔固庄里上演着一场人间惨剧。

第二十一章 丧尽天良(下)

游达志纵兵洗劫前庄,当场有八十余旗丁惨死,余者尽往中庄、后庄逃去。因庄内甚大,游达志所部只四百兵,一时无法控制全庄,好在巩固庄方圆再无他庄,也无集市村镇,逃者不远,故游达志命令绿营兵,尽杀所见旗人,但有汉奴敢于反抗者也一律杀死,若不反抗者,责其往庄外自去,不得伤其性命。

旗丁把尔达老姓喜塔腊,前庄绿营兵杀人之时,把尔达与妻锡克特里氏正呼使汉奴清仓,闻听绿营杀人,大惊之下便欲往后庄而去,无奈绿营兵众,有数十兵已至中庄,但见有持械者,一律斩杀,伏尸数十具。

把尔达与妻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处之,欲要逃命,却无路可逃,欲留原地,却不知对方会否饶命。正不知自处时,有一手持长刀绿营兵快步直抵夫妻二人所在处,看其模样,不过十八九岁,甚是年轻。那绿营兵挥刀恐吓、大叫着要把尔达夫妻出来。

把尔达惊慌之下,不敢违命,只好出来,那绿营小兵也不说话,只将长刀对着他,尔后用后指向把尔达腰包。把尔达见状,会意过来,当即拿钱给这绿营小兵。

那绿营小兵收了钱还不罢休,看见把尔达妻锡克特里氏,顿时心生恶意,上前就要带走她。锡克特里氏已有身孕,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拼死伏地不起。绿营兵却是不放她,不停拖拽于她,想将其拉出去行奸污之事。

把尔达害怕之下,不敢反抗,眼看着妻受磨难,急回屋中拿出一生积蓄,苦苦求那绿营小兵:“我妻子已经怀孕多月,昨天不慎摔倒伤了身体,下身污血还有,坐起来都万万不能,又怎能走路?更不能行那之事,还请小将爷放过我妻,我愿将财宝尽数送上,只求活我夫妻二人性命。”

绿营小兵不信,于是掀起衣服察看锡克特里氏腹部,见其大腿有鲜血渗出,污秽不堪,扫兴之下这才一把拿过把尔达手中的银子悻悻离开,并未杀这夫妻二人。

把尔达只等这绿营兵出了院子往其他方向去,才回过神来,奔向院边,却看到这个绿营兵捉到了旗妇阿尔巴依与其一个幼女还有她的幼子。那小儿叫着妈妈要吃的,惹恼了这年轻的绿营小兵,于是挥刀一击,小儿脑裂而死,那绿营小兵却看也不看,只挥刀呼喝着阿尔巴依与幼女离去,稍有不从,即拳脚刀背相向,极其凶恶之色。

把尔达被那绿营兵凶状吓得哆嗦不已,回来与妻锡克特里氏说外面都是行凶的绿营兵,这里已经不能存身,要赶紧逃出庄去或者寻一个隐蔽地点藏身,否则绿营兵再来,就再也不得保命之法了。不料,锡克特里氏却哭着说自己难行,再被绿营兵发现,定要受侮辱,不如夫妻二人一同自尽,也好落个全尸,也不受绿营兵折磨。把尔达心慌意乱也是六神无主,外面全是尖叫与惨叫声,院外不时能看到逃命过来的旗人被随后撵上的绿营兵砍死在地,已有十几具尸体伏在那里,与人间地狱无异。

惶迫无主,把尔达有点心死,索性把心一横,当即与妻锡克特里氏回到屋中,在房梁上系了绳子,准备一起自缢于梁。但脑袋刚挂上,凳子才推开,二人脖子上的绳索却一起断裂,夫妻二人双双跌落于地。还没起身,又见七八个绿营兵冲进了院子,直往堂屋里跑,所幸还没来得及过两廊,未能发现把尔达夫妻二人。把尔达见状,急得抱起锡克特里氏匆忙逃到门外,奔向仓库边一草房。

草房里面尽是庄上旗妇,她们同意留下锡克特里氏,但不让把尔达进去。把尔达无奈之下只好奔南首的另外一间草房中,里面的草堆积连屋,他爬到草堆顶上,趴下身子藏匿,又用乱草覆盖在身上,自以为可以无忧了。但没一会绿营兵就到了,他们一跃而上草堆,用长矛向下乱搠。把尔达只好从草堆出来乞命,拿出身上所藏的另一银锭乞求对方饶命。

绿营兵们已得都司大人军令,庄内旗人一律杀死,不可放走一个,但不知为何,这几个绿营兵与方才那绿营小兵一样,拿了钱就不再杀人。几兵再搜草堆,又找出数人,几人也都拿出银子来买命。得了这些人银子后,那些绿营兵相视一笑,于是满意离去,把尔达他们便又一次钻入草堆里。

藏身的草屋中,靠墙有数张大方桌,方桌外围都是稻草,方桌下方空旷无物,可容二三十人。把尔达见方桌下可以藏人,还不易被人发现,便窜入桌下,自以为得计,不料桌子边的墙体已经腐朽,突然从半腰高处塌下一大块墙体,露出一个大洞,外面正好有绿营兵,他们从洞中看见里面有人,就从洞外用长矛直刺。正当洞口前面的人无不被刺伤,把尔达大腿后面也被刺伤。靠近洞的人不得已只能从洞中膝行爬出,立即全部被绿营兵所绑。把尔达和离洞远的几个人急忙向外爬出草堆。

无处藏身,把尔达只好再次到了妻子藏身的地方。锡克特里氏与众旗女都趴在柴草堆里,用血涂满身体,用煤洒在头上,沫在脸上,形如鬼魅,把尔达轻声叫了几次,才找到妻子。为了有地方藏身,他哀求众旗妇,希望她们能够让他在此藏身。把尔达的苦苦哀求终于得到旗妇们的许可,放他钻入草底,众旗妇拥卧在上面,把尔达屏息静气不敢动,几乎被憋死。妻子锡克特里氏把一竹筒交给丈夫,让把尔达用口.含住末端,另一端在上面,通过竹筒才能出气不被憋死。

当时户外有一个绿营兵捉到两个旗丁,只听外面传来二声惨叫,就见两具半人尸伏倒在外,上下身分离,不知怎么个死法,惊得把尔达和一众旗妇们呆不能言,恐怖万分,无不惊恐战栗。把尔达也颤抖不已,突然听到外面哀叫的声音增大,原来是绿营兵开门入室搜查来了,但他们只看了一会,就又大步走出,再不回顾。

到了晚上,庄子里已经听不到人的哀叫声,也听不到绿营兵们杀人的笑声了。把尔达估摸绿营兵这会已经离去,便同妻子摸到屋外,借着夜色潜到汉人投奴齐老三家。

齐老三见到把尔达夫妻俩也是大吃一惊,傍晚绿营兵行凶时,他们这些汉人也以为大祸将至,不想那些绿营兵却不动他们分毫,只勒令他们不要随意走动。齐老三还被那些绿营兵带去替他们挑东西,后来绿营兵赏了他一千钱放他回来。

见这夫妻二人可怜,齐老三便给了他们一口吃食,劝他们赶紧离开,因为绿营兵还在,一旦被他们发现,定是要遭难的。庄子里现在到处都是旗人的尸体,额驸爷的脑袋已经被挂了起来,郡主娘娘听说被绿营兵的将领给扒光衣服拉着满庄跑。

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听齐老三讲,听说额驸死了,郡主也被绿营兵们奸污,把尔达失声落泪,与妻锡克特里氏谢过齐老三,便急急去逃命去了。原来躲避的地方肯定不可再留了,由于锡克特里怀孕不能远行,于是把尔达便带她藏匿于庄外池畔深草中。

祸不单行,本以为藏身处安全无比,没人发现,哪想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十分凶狠的绿营兵因为酒喝多了,尿胀,跑来池塘边撒尿,这一尿正好尿在把尔达的头顶上,他只轻动了一下,就被那绿营兵发现了。

发现池塘边藏人后,那绿营兵摸出大刀便要砍,把尔达忙大叫饶命,那绿营兵让他夫妻二人出来。锡克特里受了惊吓,肚痛难忍,趴在地上不能起来。那绿营兵却是不管,一定要逼这旗女站起来。锡克特里氏拖着肚子旋转于地上,死不肯起,绿营兵大怒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渍透。把尔达在旁苦苦相求,却激怒这绿营兵,一手揪住他便将他按在水塘边,死死按住他的脑袋至水里,不让其呼吸,锡克特里氏因为不能动弹,眼见丈夫要被溺死,却不无能为力,只能在那大声哀号,声动天地,闻者动泪。

活活溺死这个旗人男子后,那绿营兵回过头来又揪住锡克特里氏的头发在手臂上绕了数周,把她拖在地上横曳而去。这样反复几次,曲曲弯弯地由田陌至深巷走了一箭地远。其间每走数步必然用刀背在锡克特里身上狠击数下,一边怒声呵斥,这样一直走到庄子里。遇到许多绿营军骑兵赶到,其中一骑兵军官见那绿营兵拉着一个大肚子旗妇逞凶,便对他说了什么,那绿营兵听后才舍了锡克特里氏。

骑兵到了之后,庄子里便烈火四起,庄子里外有许多草房,点燃会立刻烧成灰烬。其间的寸壤隙地尚藏有一两个漏网的人,被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但一出来就立即遇害,无人幸免。更有些人则死也不肯逃出火海,一屋之中闭户自焚的由数口多至数十口,真不知每一间房屋之中有多少旗人积骨!

巩固庄虽大,此时也无处可避,也不能避,避则一旦被抓住,没钱死,有钱也是死;只有老老实实地出来等在庄子外,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而不可预。

火势愈来愈炽烈,一些旗丁屋中放着的棺木都被引燃,光如电灼,声如山崩,悲风怒号,令人生噤,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眼前如见地狱中无数夜叉魔鬼驰逐驱杀千百人间生灵。惊悸之馀,时而昏眩,恍惚之间,那些被绿营兵捉住的旗人女子已不知此身是否还在人世间了。

第二十二章 灭绝

永平府外十里沟戒备森严,上千名绿营兵密密麻麻的堵在十里沟的两头,沟中挤满了两千多从各县抓捕过来的满人“逆党”。贵为镇国将军,肃亲王大哥、太宗长子长孙的固泰也在人群之中,只不过这会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跋扈嚣张,而是跟身边人一样,落魄不已,抖抖瑟瑟的蹲在地上,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抖牙声,与往昔他仗着权势欺压人的模样恍若两人。

突然,固泰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腾猛而来,惨叫声震荡心肺。回头往那边看去,却是自己府上的一个叫奇德里的管事正被绿营兵追赶。奇德里手中持着一把长剑,正和绿营兵们相持。这奇德里当年可是前锋营的勇士,虽说现在年岁大了,但仍不失八旗勇士的勇猛,单人持剑就硬是格开了四个绿营兵,然后趁对方未合围前向两侧山坡上爬去,一个绿营千总看到此幕,大怒之下喝令手下立即将这逃跑的旗人捉住,一声令下,数十个绿营兵跟在奇德里身后也追上山坡去,但好长时间都不见他们回来。沟下旗人们见了,都道奇德里不愧是八旗勇士,这些汉狗端是不是敌手。

固泰也佩服奇德里身手,心中也盼着他来救自己,但久久不见他回来,正在内心摇摇,突然又看到一人赤体裸体,披头散发从另一侧坡上出现,仔细一看,竟是奇德里,只见他摇摇晃晃的往坡下跑,身上有血迹渗出,许是力竭不支,在离沟下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站立不住,就那样滚到了沟下。还未等他站起来,坡上便出现了十几个绿营兵,看到滚到沟下的奇德里后,绿营兵立即笑了起来,冲到沟下便举刀砍向奇德里,奇德里避让不及,被数刀砍个正着,顿时血水喷射数步之远,血水与地上的泥土相浸渍,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求求你们,放过他吧,求求你们了…”

奇德里妻见到丈夫要死于非命,不顾害怕冲上前去拉着绿营兵的衣服涕泣求饶丈夫一命。两个绿营兵闻声住手,揪过奇德里妻,用她的衣服擦拭刀上的血迹,突然又再一次砍向奇德里,直至将奇德里砍死才止。

固泰被眼前的惨状吓懵了,哆嗦不已,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正在他恐惧的时候,有四个绿营兵冲到他面前,拉住他的头发要钱,一边还拿刀背往他身上不断的乱打。

固泰被捉时曾匆忙抓了一把其妻的饰品放在怀中,此时为求活命只好把这些衣饰拿出来,供绿营兵们选取。三个绿营兵开始挑拣,凡金珠之类值钱之物没有不要的,其他不太值钱的则随手扔在地上。挑完后,又看到奇德里妻项下有银锁,便用刀割去。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盯着固泰说:“你们这些叛党,爷不杀你,自有人杀你!”

听到这话,固泰才相信了这两天流传的绿营兵要尽杀旗人的说法是真的了,当下料想是必死无疑了。

这帮绿营兵们估计还有差事,得了金银后便匆匆离去。奇德里妻哭叫着上前查看丈夫,发现丈夫的脖子前后都被刀砍伤,刀口有一寸多深,胸前的伤更重,拨开伤口都可以看到五脏六腑。探他鼻息,已是一点气也没有。奇德里妻悲绝之下再也撑不住,晕倒在地,周围的旗人们忙将她抬到通风处,掐她的人中,半响方悠悠醒了过来,醒后第一句话便是问众人“我男人呢?我男人呢?…”

众人见她有些痴魔,伤心过度,谁也不敢与她答话,就这般,奇德里妻独自一人呆坐在地,痴痴喃语,让人见了好不心酸。

正午时分,绿营兵们开始冲进人群,拖出年轻有姿色的女人。固泰的两个小妾见状,知道或许能有保命之法,当下将悲色掩去,嘻笑着调戏绿营兵们,顿时引来几个绿营兵的兴趣,全都围了过来要带这两个小妾走。争抢中,以至几个绿营兵自相奋击,撕打在一起,后来一个把总过来喝斥后他们才罢手。随后,那把总便将一个小妾抱至树下野.合,那小妾也不知耻,不加拒绝,反而翘臀相迎,露裸露阴,极尽媚色,怒得固泰是青筋暴起,无奈身不由己,心中再恼也不敢妄动一步,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戴了绿帽子。

其余旗女也大多也被奸污,老妇哭泣恳求不要,被那把总奸污的小妾随后又被数十绿营兵奸.淫,如此重创之下,她仍卖弄风骚,吸引其他绿营兵来与之淫乱,直至最后不能起身走路才歇在一边。不过她这般卖力,好处也有,绿营兵们不再逼她杀她,让她与其他旗女一同出沟,看样子是要放了她们。

妇人被挑出沟后,仍留在沟内的旗人便遭到灭顶之灾。上千名绿营兵一捅而入,见人就砍,只杀得十里沟血流遍地,再不见一活人方止。太宗长子长孙固泰身中数刀,毙于一枯树之下,死后首级被割取,呈于永平府解往北京城。

次日,绿营兵捕捉旗人之势稍减,但也不是不杀人,不是不掠取,只是穷僻之处还稍微安全些。城内的旗人不管是大户还是小户,都被搜括一空,其子女由六七岁至十馀岁被尽数掳掠无遗。傍晚时分,京中过来数千刑徒,他们在官员的带领下进入城内,其掠夺比绿营兵更甚,最后仅剩的寸丝半粟,也被搜罗一空,尽入虎口,前梳後篦,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九月初七这天,传来官府公告说叛党都被捉捕干净,百姓和余下旗人不用再有惊惧,又通知汉人出丁抬尸掩埋。查焚尸簿记载的数目,仅四天内,永平府内各县前后共有五千二百名旗人被杀,另有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在偏僻处自缢的都没有计算在内,想必也有千余人之多。

九月初八,官府又贴出布告让未有事旗人往各府县官府领取安民证,永平境内幸存两千多旗人以为是真,便来到官府领证,不料,等待他们的却是无情的屠杀。这天,下了两天的大雨停了下来,天气晴朗,温度也高,未来得及掩埋的积尸经过雨水浸泡而暴涨,皮肤呈青黑色如蒙鼓皮,血肉在里面溃烂,秽臭.逼人,再经过太阳暴晒,气味愈加浓烈。永平境内,前后左右,处处都在焚灼尸体,即使在屋内,也是烟气氤氲,结成如雾,腥臭气味传出数十里之远。

据永平府录档记,宣统元年九月初四至十一日,境内在档各旗满人除三千余妇女得活,余者尽被以“叛党”罪处死。永平知府王永年因平叛有功,着吏部叙优一级,拟年底提任顺天府。

........

清原,清军大营。战旗密布,军马长嘶,十万清军依托铁岭结营,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御营大帐,康亲王杰书、肃亲王富绥、简亲王雅布、大学士明珠、尚书佛伦、葛思泰、步军统领席珠、李之芳、各旗都统等数十位将领官员齐聚于中,御案后,康熙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挂在帐上的地图。

“贼军主力集结于此,他们自黑龙江、宁古塔、吉林三地而来,有兵不下五万之众,内中约有数千罗刹兵,战力不弱,乃我军之劲敌。初战几次,已探有贼军之中还有朝鲜国之人及口操倭语的扶桑浪人,哼,吴三桂的这支残军这次可是引了不少狼来,妄图倾覆我大清,其心可诛!朕不将他们一网打尽,御驾就不回关!”

第二十三章 清原保卫战(一)

宣统元年九月初八,辰时,初战几日探明敌情后,康熙于御营下令总攻,务求予当面关宁匪军致命一击,以迅速挥师北上恫吓磨刀霍霍,跃跃欲试的准葛尔铁骑。

科尔沁亲王沙津日前有急报而来,说道葛尔丹领六万骑兵由漠北而来,横扫漠南诸部,其前锋已进逼科尔沁,从准葛尔部的攻势来看,明显是冲着盛京方向而来。

沙津让使者急报于大皇帝陛下,务必派大军北上阻敌,绝不可对葛尔丹掉以轻心,其狼子野心恍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倘天朝不予以厉害,其必不知深浅,窃以为天朝无人,大皇帝好欺也!得寸进尺之下,大清之蒙古长城必危矣!

明珠等人据此分析,葛尔丹一改先前缓打缓慢,弃漠北而就漠南,显然是与关宁匪军动势有关,某种程度上,关宁军在关外的连续胜利剌激到了准葛尔人骚动的心,或许双方已经勾结,此趟葛尔丹忽然大举南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目标肯定不是吞并漠南诸部,而是向着皇帝来的。

简亲王雅布一语道明“葛尔丹是妄想与关宁贼兵逞大功于盛京!”

“真当朕是纸糊的,好欺么!泥糊的菩萨还有三分性,况朕之中国天子!”

御驾出关最初的目的便是平定关外吴军,尔兵挥师北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袭葛尔丹老巢——漠西蒙古,以迫使葛尔丹放弃对漠北的吞并行动。现今,葛尔丹却直奔自己而来,饶是康熙再镇定,再挥手若定,也是怒火中烧。

也罢,既然狼也来了,那就连它也一块打!

“传旨,康亲王领前锋、护军诸营骑兵六千,于拂晓直冲关宁叛军当面,盛京将军安珠瑚、步军统领席珠并八旗各将校计三万兵紧随其后,朕要一举踏平吴三桂留下的这些跳梁小丑!”

下令总攻后,康熙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下意识的呼了一口气,帐中各王公大臣、将军统领们也是慷慨激昂,人人脸色激动,摩拳擦掌,只待拂晓一到,便建功立业,一举荡平这些不知死活的贼兵和罗刹鬼们。

只待挥手让众人退下,却瞥见大学士高士奇却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康熙知他性格,无事定不会如此,便不由问他:“高士奇,你有话对朕说?”言下之意你要说什么直管说,不便如此。

“皇上!”

见皇上看到自己了,高士奇忙出列,奏道:“皇上,奴才以为当下除了荡平清原关宁主力外,另有一事需派一得力之人解决,否则定是祸害之事。”

“何事?”康熙眉头一挑,看着高士奇。

高士奇有些担心的道:“安郡王领兵南下搜寻破锦州之敌,然至现今,未有确切消息传来,奴才以为此事有些不妙...”说到这里,高士奇的眼神更加担忧了。

“说。”康熙最不喜欢臣子说话总是说一半,高士奇的话让他也是心中一突,皱着眉头让他直说。

“是,皇上。”

高士奇不敢耽误,上前几步,指着康熙身后挂着的关外地图,眼神落在锦州南边那条狭小的通道上,沉声道:“奴才在想,万一破了锦州的那支关宁偏师不管不顾的一路向南,直逼山海关而去,那后果可就...可就不堪设想了...”

“嗞!”

此言一出,不仅康熙吓了一跳,帐中众人也是齐声惊讶的叫出了声,但随后却都摇了摇头,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不说锦州以南,山海关以北有大小城卫数座,兵丁数千,就是山海关上也有一协绿营,若无大炮在手,贼兵偏师就是流窜于关下,也只能叹关为止,不得入关内一步。

也有人却暗叫了一声“不妙”,因为此趟皇上御驾出征,已是抽空京师所有兵力,现在的北京城就是一座空城,要是贼兵真是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杀向北京城,一个不好,还真说不准北京城会不会被他们瞎猫逮了死耗子,这京城要是被贼兵给占了,大清的天可真要塌了!

康熙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会看看高士奇,一会望望身后那地图,越到后,越是不敢想象高士奇说的这事后果如何。京城里有的不止是他的龙椅,还有太皇太后、皇后、太子他们在,大清的一半基业可全在北京城搁着,真要是让贼兵占了,自己就是死也不能赎其过啊!

见皇上和王爷们吓成这样,高士奇忙道:“奴才只是有这个担心,安郡王那里又没个准信过来,所以奴才这心里就总是不踏实。但料想贼兵们如何有这个能耐,京里又有太子和索中堂坐镇,贼兵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如何真能做了这天大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挥手打断了。康熙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眼神死死看着明珠:“岳乐有消息吗?”

明珠一慌,忙回道:“皇上,都必齐发回锦州被破消息之后,安郡王就领兵南下了,有过两次回报,说是在锦州四周搜寻,不过暂未发现贼兵踪迹,料想是往蒙古方向跑了,又或是翻过黑山往宁古塔一带逃走。最近的回报是四天前的,奴才估摸着,今明两天应该有奏报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帐外响起一声急促尖利的嗓音:

“急报!急报!”

帐外有侍卫拦住问:“何处急报?!”

报信的人顾不得那些侍卫拦阻,一边推开他们一边往御帐中闯,嘴里大声的叫着:“安郡王岳乐急报!安郡王岳乐急报!...”

人还未进帐,帐中的康熙和高士奇等人已经变了脸子,因为从那报信人急促的声音中,他们捕捉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

“报皇上,关宁军万余骑兵破锦州后,一路南下,所到之处尽杀百姓人丁,尽焚城池村镇,现已骗开山海关门,往京师而去!”

报信的是个骁骑校,一进帐就跪在那里一口也不停的喊了起来。

康熙闻言只差一个站立不住,身子摇了几摇才算站住,没在一众臣工的面前再次上演“晕厥”的场面。

“岳乐在哪?!”

顾不得失态,康熙急得抓住那骁骑校的肩膀直晃。

“王...王爷正在挥...挥兵攻打山海关!”骁骑校头次看到皇上天颜,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说话也不利索了,“王爷...王爷请皇...皇上马上率大军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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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过年和妻子流产的事,拖到现在才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多说了,骨头只保证明天开始,每天一万字上!

第二十四章 清原保卫战(二)求票

八月三十一日,关宁军破锦州,杀满城兵丁百姓一万九千余人,无一人生还,其后纵火焚城,是谓“辽西血案第一屠”。www.65txt.com

九月初二日,济南将军都必齐率部巡至锦州发现城破,大惊之下急向盛京快马奏报。次日,康熙令安郡王岳乐率一万四千兵南下锦州一带,搜寻关宁军踪迹,旨意明令岳乐务将此支贼兵偏师尽数剿灭。时康熙及随驾文武皆未意识到关宁军南下突袭北京,只道“贼兵”主力仍集于清原。

九月初四日,奉命南下搜寻的岳乐所部发现关宁军有南下迹象,随着中后所、宁远等城相继陷落的情报传来,岳乐最终判定“贼兵”南下了。一面派人快马加急向皇帝报急,一面则督所部兵马马不停蹄向山海关赶去,期望能在贼兵破关之前将这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贼兵灭于山海关下。

然时不可追也,三天的时间差给了关宁军足够的入关时间。九月初六,当岳乐急赶快追抵达山海关下时,却发现山海关上已无官兵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无发光匪,于关之上极尽谩骂耻笑之态。

望着关上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光顶贼兵,岳乐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山海关已失,京师定危,他久经战阵,统兵多年,深知京师一失对于大清意味着什么。权衡再三,不顾所部未携带攻城器械,难以拿下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的山海关,只勒令部下急伐周边大木赶制云梯,匆匆令所部一万四千兵立即投入夺关战斗。

入关之时,关宁军便留下一个联队控制山海关,此时该联队人养马歇,加上其后到达的混成第一师团,共有兵力一万七千余人,又借助“天下第一雄关”的独天独厚地形优势,恃险据守,成功抵御了清军的疯狂攻击。

在关下扔下三千余具尸体后,岳乐不得不正视自己无法拿下山海关的现实,只好鸣金收兵,率余部后退三十里,驻于左前所,等候御驾从清原回返再行夺关。***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因关宁军南下辽西走廊,见人便杀光,见房便烧,以致数百里长的辽西走廊赤地一片,不见一丝炊烟,鸡不闻犬不叫,满目废墟,已无人烟。岳乐所部只携带数天干粮,一路行来未得补给,军中已近断粮,援兵又未到,前有雄关,寸步难行,加之夺关失败,损失严重,军中将士又多为京中八旗子弟,现知京师危矣,人人担心京中家眷,故兵无斗志,军心焕散,任岳乐如何安抚,一万将士也是再难复雄兵之姿。只浑浑噩噩徒守军营,诺大营中竟致不闻一丝笑语,将士之间也极尽冷淡,人人皆有绝望痛心之色。

事已至此,非人力可挽,勉强布署好军营防御,以防关上贼兵袭营后,岳乐每日所做之事便是翘首北望,等待大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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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被关宁军所破消息传来后,康熙与一众王公大臣如堕冰窖,虽时才九月天,但人人寒意陡升,有年长者惊惧之下上下牙关难以合拢,寂静的帐中只听得那一阵阵的抖牙声。

“奴才请御驾速回!”

明珠脑子转得快,抢在他人之前急请康熙速带大军回返,此时此刻,京师安危远胜一切。京城若失,社稷不稳!

“请皇上速回!”

简亲王雅布、康亲王杰书和大学士李之芳等人也齐拜下去,请康熙赶紧带大军回返。在场所有王公大臣家业全在北京城,京师要是落于贼兵之手,于他们而言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再说这会再留在清原已无用处,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回去把家门口的贼兵给解决掉,否则数万将士谁个能安心在此作战。

“不!”

谁知康熙却出乎众人所想,斩钉截铁的挥手喝道:“如果朕现在回去,正中贼逆毒计!”

“皇上?”

众人俱是一愣:怎么?皇上还要留在这?

康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贼兵势弱,以偏师入关,能有什么大用!京城虽然空虚,但九门牢闭,贼兵就是有三手五爪,又焉能打得下京师!”言毕眼中精光一闪,续道:“如果朕现在回去,正中贼首毒计,他巴不得朕带着大军灰溜溜的赶回去,这样他们就能高忱无忧的横扫朕的祖宗基业!哼,贼子毒甚!但朕却不上他这当!朕相信贼兵这会正在京师外彷徨呢,他们进不了京!”

“皇上的意思是?”

高士奇认同康熙的话,他不认为现在大军回返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说这回返还需数日时间,就是这仓促之间回返,这殿后阻敌的事情就不好安排,对面的贼兵主力没有理由不趁大军回返上前咬上一口的,如果真是贼首事先定下的这毒计,那这会说什么也是会死死拖住大军,从而让入关的贼兵能够从容不迫的攻打京城。

康熙脑中想的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将贼兵入关的消息传开,因为这趟御驾出征所带的大军中有大半是京中豪奴,他们的家业亲人全在京城,这些人有五六万之众,如果让他们知道贼兵已经入关,如何还能有心留在这里,一旦有宵小之徒从中鼓动,说不得就要闹出什么兵变的大事,到时不用贼兵和葛尔丹来了,仅这些豪奴就要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当然,这仅是康熙顾虑其一,另一层则是康熙仍相信对面的贼兵乃是关宁主力,入关的不过是偏师,那偏师出招再毒辣,再如何直取自己心窝,总是末枝,而当面贼兵主力才是大患,京师不能有失,盛京何尝能有失!永陵已然被掘,偿若再将昭陵和福陵沦于贼兵之手,自己还不如找根绳子学那崇祯皇帝一般上吊了事。

老祖宗尚在,纵使太子年幼不才,遇上贼兵入寇京城这等大事,老祖宗也不会不管。康熙相信自己的祖母,相信入关的贼兵拿不下北京城,既然如此,自己更是不能上贼首的当,弃清原而回返入关。

“此为贼兵调虎离山之计,朕绝不上这当!”

拿定主意,康熙语调微扬,喝令道:“你们都给朕听着,贼兵入关之事只限尔等所知,偿有人不知好歹外露一句,届时休怪朕无情,任他是何等身份,何等尊贵,朕也要砍了他的脑袋!”说完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眼肃亲王富绶、康亲王杰书等人,只射得这些个王爷心中一凛。

“喳!”

众人忙跪拜听令,又听康熙下令道:“拂晓之后,三军即出,按朕说的,杰书领六千骑为先锋,务求一举突破贼兵防线!余将各安本份,一应听令,但有不遵军令者,定斩不饶!”

“喳!”

众人忙又齐应一声,随后便相继退下,安排部下只待拂晓便出击。

“皇上圣明!”

第二十五章 清原保卫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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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赵强率骑兵骑团及近卫师团一个联队南下奔袭入关后,胡旺即以前卫师团万户师团长之职统领近卫师团余下的六个联队、前卫师团全部,两个师团合起来共有兵两万八千余人。火器方面近卫师团有一个燧发枪联队,三个火绳枪联队,前卫师团有两个大队的火绳枪,计有火铳兵8000人,其余则是配备冷兵器,以刀剑长矛弓箭为主。另外还有前卫师团占领吉林乌拉后被强征和威逼来的各族壮丁两千余人,以及宁古塔方面运粮而来留滞下来的一千多民夫。

后卫师团左铭南所部因盛京将军安珠瑚所部的猛烈攻击,遂与九月初五退至打牲乌拉,所部南下以来,共折损三个联队兵力,余下兵力不足四个联队八千人。师团长左铭南本意率余部向清原靠拢,但却接到宁古塔总制府参议刘德来信,称大帅有令,后卫师团不得再行后退,务必坚守于打牲乌拉一线,以期与准葛尔部接洽。刘德信中借大帅赵强之语明令左铭南后卫师团绝不可向清原方向移动一步,也不得向宁古塔方向后退一里,否则军法不容!

后卫师团因先行南下锦州、黑山一线,与主力联系不便,故左铭南不知大帅已领军中所有骑兵奔袭南下,只以为大帅有意在清原与清军主力决战,一心想率所部四个联队援救清原,合关宁全军之力与清军一决高低。但经副师团长钱林苦劝,遂打消北进赴援念头,率所部坚守打牲乌拉,牵制自黑山一线而来的清军人马。

九月初四,肃亲王富绥领兵一万六合一等公佟国纲部再攻抚顺,因清军携有盛京城内大将军炮四门,城内关宁前卫师团第二联队力战不支,城破,第二联队全军覆没,联队长林家风乘乱率百余兵突围。闻抚顺光复,康熙大喜,急令抚顺清军进至永陵,欲截断清原贼军主力北逃路线。林家风突围至清原后,即将清军欲阻断吉林退路情况向暂为统帅的胡旺汇报,胡旺又快马加鞭将消息传至宁古塔。

宁古塔刘德接信后,知道赵强带人入关,留在清原的兵马由胡旺统领,翻查地图后,便立即命人通报后卫师团,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住打牲乌拉,因为刘德判定大帅一旦入关破了北京城后,必会掳掠北京城的人口与财富出关,出关之路有两条,一是从张家口至口外经科尔沁蒙古回返宁古塔;二则是继续从山海关出关,经锦州折西北入草原回返。这两条路无论哪一条,打牲乌拉都是必经之路,因此如要确保大帅能够安全归来,打牲乌拉就必须控制在关宁军手中,一旦打牲乌拉落在清军手中,那大帅的北逃之路就会被封死,形成一个死局,只有疲于逃命的份,而无法携带战果回到宁古塔消化。

自感责任重大,刘德一方面借大帅之口严令后卫师团坚守打牲乌拉,一面加紧在清军未能切断清原以西方向道路前将从黑龙江、宁古塔等地抢来的粮食输送到清原,确保清原胡旺能够撑下去。另外,他做了第二手准备,将正在训练中的忠勇、义勇二营一万两千兵利用起来,在宁古塔东北、西南两险要处置土寨,设工事,以为宁古塔屏障,并急令黑龙江、尚阳堡等地的留守官员征调青壮前来宁古塔,以组织援救清原的预备队(无法救援之时则以这些兵力为宁古塔守军)以应对万一清原守不住,清军趁势进逼宁古塔的敌情。

刘德在宁古塔忙得顾不上睡觉时,清原的胡旺和两万多将士也是人人挥汗如珠,在清军的几次小规模攻击的间隙,胡旺按照赵强走时的吩咐,让士兵与青壮民夫们一起动手,沿军营四周挖掘深沟,沟中挖起的土则就地砌成土墙。土墙大半人高,可以掩护火铳手,弓箭手射击,又可以阻挡和迟滞清军骑兵的突破。

一墙之后必有沟,一沟之后必有墙,沟墙结合,配以火器长矛,使敌有来无去。

关宁军相较于清军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火器的利用,虽然赵强带走了近卫师团一个燧发枪联队,但留在清原的仍有一个燧发快枪联队和三个火绳枪联队,加上前卫师团的火铳,火器兵仍占了八千余人。这样一支人数庞大的火器部队固然是处于被围攻的情况,但只要布署得当,地形利用恰当,完全可以凭借手中的火铳耗尽清军的鲜血。

沟墙结合,四纵八横,后世的立体战争防线在赵强的叮嘱下由胡旺督促士兵和民夫不断的修筑完成,也正是因为这些防线的阻挡和迟滞,清军的几次进攻才无果而终,草草收兵,也坚定了胡旺等将领的坚守之心,更让士兵们相信清军是打不败自己的。

当面就是清国皇帝率领的大军,紧张中带有兴奋,在胡旺等高级将领的激励下,军心士气十分高涨。尤其是初战的胜利,让远道而来的三千俄军也是兴奋不已,扶桑联队和高丽联队的士兵也表现得十分雀跃和积极,虽然大多时候,他们都在从事体力劳动修筑工事,但这却不影响他们的积极性,因为对面的清军中有他们的皇帝,如果能够打胜这场仗,那可供分配给他们的战利品有多少,恐怕每一个士兵心中都有一笔帐。

总旗以上军官都奉命身体力行,参与工事的修筑之中,在赵强走后的第二天,清原的地面就有如平地起了一座城,一条长达十里的土墙将关宁军围于中间。土墙之间,留出许多空位,或是挖上沟,布上尖刀或供营内军士出击。考虑到战事可能不是一日两日,很可能要打上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所以胡旺合理的调配兵力,以近卫师团四个火铳联队和俄军为常规兵力使用,担负日常守卫之职,其余兵力则轮班休息,做为预备队使用。

工事的配合加上火器的犀利,再加上预备队的调配,如此安排,可说是井井有条,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清军的主力来攻了。

第二十六章 清原保卫战(四)

东方的天际已现鱼肚白,军营中寂静一片,除了不时来回的巡逻队外,就只有那三千多昼夜不停分班倒在进行工事加固和陷马坑布置的青壮民夫们。

这些个青壮民夫们大多是前卫师团血洗乌拉后拿着清军脑袋四处威逼来附的各族男丁,还有一部分是宁古塔差来运粮的。粮食送到后,他们也被一同留了下来,大战在即,多一分人力总是好的,多一个苦力修筑工事就能多一个战兵休息,多一分力气就能多杀一个敌人。

和对面清军比起来,关宁军只及对方的三分之一,根据探马和几次初战的情况来看,胡旺估摸集结于前方的清军不下于六万人,另有从抚顺北出的清军万余人,再加上盛京和铁岭二城随时支援的清军,康熙手下可用的兵力当在十万左右。而关宁军四大师团加一个预备役师团总兵力也不过五万之数,除大帅带走和留在宁古塔和黑龙江的预备役师团,坚守在打牲乌拉一线的后卫师团外,胡旺手中能用的不到三万人,只及对方的三分之一,且没有骑兵,而清军却有两到三万的骑兵参战。力量对比悬殊,也注定关宁军只能守而不能攻。正所谓攻不足而守有余。

一切就看大帅的了!

望着那东方的鱼肚白,胡旺的思绪也飞向了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却不知道大帅可曾破得了关,拿下北京城否?

胡旺有信心打赢这场仗或者说撑到清军南撤那一天,因为大军所带的粮食几乎搜刮了占领区,可以说后方除了留下必要的活口之食外,所有的粮食已经全部输送到清原来了,而火药更是全数携带,完全能够撑上一个月。如果清军强攻硬打,凭借着这密密麻麻,挖得高一处深一处的防御工事,胡旺有理由也有底气相信,他将让康熙一半的兵马消耗在清原,让清原成为一个万人坑,成为他满洲人做梦也害怕的绝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眼前晃动的年轻面孔让胡旺心底感慨,他不知道大战过后,他们中还能有多少人存活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将永眠于地底。但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他不会在乎这些士兵的生死,他在乎的是,康熙什么时候死!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身边的人全部战死,他的眉头也不地皱一下,他的眼泪也不会落一滴!

这不能说他心狠,说他铁石无情,而是生存的必然,在这个世上,既然提着脑袋造反,就不要去想别人,如果他们因此而死去,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却又能怪得了谁呢?

如果我也战死,这世上又会有为我掉泪的人吗?

不知什么原因,胡旺的鼻子突然抽搐了一下,鼻腔里有种酸意,酸得让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酸得让他想抱头痛哭。

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死于清军刀下的母亲,想到了被清军强暴的妹妹,想到了妹妹跳下悬崖的那瞬间。

谁说男儿无泪?

没有人天生绝情,没有人天生无情,没有人天性冷酷,但是,现在,为了活下去,为了打回关内去,我的心就不能软弱!

康熙,来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有本事你就一口吞掉我吧!

黑洞的眼神变得深遂起来,扭向前方清军营地的视线也变得锐利起来。

杀气,将领独有的杀意。

胡旺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要领教平静几日后清军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他要看看,康熙的拳头到底有多重!

康熙,不管你的刀砍得有多重,不管你来得多么凌厉,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也要崩掉你满嘴的牙!

微不查觉的突然冷笑了起来,笑声弱不可闻,也无人查觉,就连紧跟在胡旺身后的赵果也没有注意到胡旺的笑容。

胡旺在笑,他发自内心的笑,其实他是微笑,悦心的笑容,只不过在他那紧绷的脸上,这笑容却一点温暖也没有,看上去冷冰冰,很诡异。让他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想到只要自己在清原死撑到底,耗干清军,那么等康熙知道大帅已经入关抢他的北京城而要回军时,其能够带回关对付大帅的兵力就捉襟见肘,而且精锐尽失,再也不复先前锐气了。

八旗毁了,这天下就不再是他爱新觉罗家的!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清兵来临了。

再一次扫视了那些因为连日挖掘而累得或趴或躺在那的民夫们一眼后,胡旺冷冷的喝令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关宁军的奴隶,你们也不用再担负苦役了,仗打完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但在此之前,本将要求你们拿起武器,与我的士兵并肩作战,直到清军被打败!如果你们不能做到,那么你们将如同你们所埋葬的那些尸体一样,永远埋在这清原的地下,没有人知道你们的死活,甚至你们的名字也将永远消失在人世间!”

“但如果你们战斗了,你们就将享受关宁军的一切战果,你们及你们的家人从今往后再也不是贱民了,关宁军会分给你们土地、房子、财富甚至还会给你们奴隶!现在,你们告诉本将,你们愿意与本将并肩战斗吗!”

沉默,短暂的沉默,欢呼声从人群中响起。

“愿为关宁军效死!愿为关宁效死!...”

欢呼声由近至远,由眼前的人群向远处蔓延,直至整个军营上空,各式各样的人种操着各式各样的语言在欢呼着同样的话“关宁必胜!关宁必胜!”

在上万人的欢呼声中,大地隐隐颤动,一种如同夏天闷雷般的响动从远处传来,很快,大地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在同一时间,四面八方如同汪洋一般涌现无数的旗号,数不尽的清军骑兵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他们放马狂跑,铁蹄的声音震得人心隐隐颤动。

康熙这是倾巢一击嘛?他这是拿出他手中所有的骑兵了吗?

右手轻轻的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向着一帮军官,胡旺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各部预备,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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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清原保卫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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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的清军骑兵先是漫山遍野的冲驰而来,随后形成一条洪流,锋利难挡的尖头直剌关宁军防线,如同一只饿兽面对它的猎物般露出狰狞的獠牙,那血盆大口恨不得将猎物一口吞下才干休。尤是那冲在最前面的清兵,一个个扯着嗓子叫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尖利剌耳,让人为之烦躁。

望着那条比先前进攻大了无数倍,攻势更为凶猛的洪流,任关宁兵们再如何有信心,再如何不畏,总难免在心底嘀咕起来:鞑子来得好快,好多啊!咱们能守得住吗?…

胡旺、赵果、林家风、江四、陈伟、季锋、唐二广,格里夫斯基、葛飞虎等将领此时也是神情凝重,清军这次攻势出乎众人所想,看其来势,似要一举突破己方,全功于一役。看得出来,清军为准备这次进攻着实费了不少心机,仅从那最前面的前锋、骁骑、护军等营骑兵就可看出,因为由京营禁卫打头阵,不明摆着是要一战而定嘛。须知,清军最禁锐的部队便是驻在京城的京营,前几番进攻清军出动的都是盛京的兵马,当中还有一些看起来不似精锐的清军,而这番却是直接出动京营打头阵,那些关外兵马和杂兵却随在后面,此等战法最是危险,守方一个不慎便能被突破,继而防线动摇,兵败如山倒,而此战法对于清军而言也是最不划算的,因为最先遭到反击的也是那些京营精锐,损失也必然十分巨大,若能突破还好,若突破不了,这清军便再无后继之力了。

不过清军势大和这种凶猛战法虽让关宁众将凛然,但既来之则安之,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工事已然修筑完毕,各部已按层次进入战斗部位,全军上下已经做好准备,只等这雷霆一击。狭路相逢勇者胜,鞑子也是人,逞得也是这口气,但看他这口气能坚持多久。更何况这什么前锋、骁骑、护军京营关宁众将们不是没见识过,雅克萨城下可是活生生的砍了一大批。

狗屁精锐,狗屁八旗,狗屁的满万不可敌,爷今儿宰得就是你们这些精兵强将!水来土淹,兵来将挡,杀他奶奶个球就是,大不了一死卵朝天,若是不死,就他妈的万万年!

“弟兄们,杀鞑子!”

葛飞虎豪吼一声,他那一吼声震天地,如冲云斗气般,让人闻之提神,也为之一动,刹那间,关宁军中那丝犹豫和紧张顿时消散,众将各持兵器目不转睛紧瞪前方,第一线的火铳兵们则紧紧握住手中火铳,如被施了咒般一动不动,只双耳高高竖起,留心军官们的命令。

蹄声后,腾起大股烟尘,遮盖住天际,以致无法视日。忽然,战场上方一片安静,只见烟尘前方摇曳着正黄、镶黄、正红、镶红各色旗号,身着盔甲的清军骑兵密密麻麻的在一杆正黄大旗的引领下向着关宁军的阵地发动最后冲剌。

“来了!”

胡旺心道一声,打起十八分精神来,轻挥右手,传令道:“各部预备,鞑子进入射程便开火!”

远处数里外的清军大营前,竖着一杆金色龙纛,龙纛下面,康熙正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上对关宁军的防线眺望。在他的身后,围满了王公大臣和八旗都统将军们。

在康熙左手边数十米外,则一溜排着数十骑战马,马上的骑士清一色明铠,却是一众贝勒和宗室们。他们那年轻的脸庞蠢蠢欲动,建功立业的渴望让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战场上方,为自己、为家族挣取军功,向世上展示爱新觉罗子孙的天纵神武。与皇帝和王爷将领们沉稳不同,这些个年轻的爱新觉罗子孙多多少少身上总带着几分轻佻,或许是北京城的风水滋养了他们,或许是从出生以后就享受的荣华富贵让他们忘却祖先创业的艰辛,或许是初次上阵的兴奋和激动让他们难以自我,连带着身下的座骑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冲动与渴望,一匹接一匹的嘶鸣起来,不住的撅动着蹄子,只待主人长鞭一下,便马不停蹄的向着战场冲去。

这些宗室子孙的形态康熙看在眼里,初始觉得这些宗室不堪大用,但很快就淡然,诚如自己这个天子,又何尝不是第一次亲自上阵呢,连自己都觉得心驰神往,恨不得挥刀与一众将士并肩杀敌,又何谈这些还年轻的爱新觉罗子孙呢。他们的身上和自己一样,流得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血液,在他们的血液中,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那就是——勇武!祖先留给儿孙们的宝贵财富!

宗室的左边,则是上百名八旗将领,他们大多只是协领、参领、佐领的官阶,来自于不同的旗领,身上的战甲或全白,或镶白,或全红,或镶红,或全黄、或镶黄,但无一不是甲胄精良,耀眼剌人,座下战马虽不及皇帝和王公大臣宗室子孙们的座骑,但也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与宗室子孙们求战心切,望着眼前大军冲阵的景象兴奋激动不同,他们始终保持着沉默,从不扭头与同伴相谈,也不左顾右盼,等不及的看向皇帝那边,盼着皇帝点自己的阵,他们所做的事情只一件,那就是不时微一躬腰,轻轻抚摸跨下的战马,或在战马的耳边轻声说上几句悄悄话,或抓上一点豆子喂入战马嘴里。

担任先锋冲阵的是康亲王杰书,京营精锐六千骑兵俱由他统带,此刻正汇成铁流冲向关宁防线,距离贼兵阵线只二三里,很快就要和关宁军交锋了,但康熙眺望许久,却是没有听见关宁防线上传来喊杀声与火铳声,而是始终保持沉默,只听得己方骑兵奔腾的马蹄声。又看了片刻,康熙若有所思道:“贼兵们扎营奇怪,层次分明,不出数十步定有一防线,土墙与深沟结合,倒是深明守战之法…临敌而不乱,营中未有惊慌,带兵之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嗯,朕倒是小瞧了这些贼兵,不想吴三桂留下的这批贼子中倒是有将才的,可惜了,可惜了…”康熙连说两个可惜了便住口不语。

高士奇离着皇上最近,一听皇上说这话,立马接过话头,机灵道:“不知皇上可惜什么?”

有人接了自己的话,康熙便随口说道:“朕可惜的是这等将才却不能为朕所用,反与朕为敌,这让朕心里十分不好受。朕自问登基以来,择贤任事,唯才是举,却不想却漏了这等将才,唉...”

第二十八章 清原保卫战(六)

听了康熙的话,高士奇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皇上不必自责,奴才以为皇上所言的这等将才不用也罢。不但是不用,还要早杀,若用了,才是朝廷社稷大患呢。”

“嗯?”

高士奇的话让康熙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高士奇解释道:“吴三桂三姓家奴,心性常人难以度之,其卑劣复始实难立于世上,其之败亡乃天意所定,也是其人性所定。而吴之部将与吴一丘之貉,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么样的首领就有什么样的部下,所以,以奴才看来,对面贼逆人品必然与死去的吴三桂一样,周而复始,朝秦幕楚,实难收心。朝廷给其富贵,其会以为应得,若给不了其要求,则必心怀怨言,久而久之定暗怀鬼胎,一朝有事,定复叛,故这等人物,再有才能也不能用。若是为一时之利或是看中其能而委其重任,只怕收不得其利,反而埋下火种,他日反噬朝廷一口。”

闻言,康熙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你这话说得也对,这会朕也生不出什么招揽之心,不过一时感言而已。”言毕突然扭头看了一眼侍立于一边正和信郡王鄂扎等人说些什么的明珠,叫他道:“明珠,你过来。”

明珠忙应了一声“奴才在。”不敢耽搁,将马慢行几步来到康熙面前,心中有些打鼓,大战一触即发,这会皇上叫自己却是为何事。

康熙指了指正在冲阵的清军,沉声问明珠:“你自称知兵,朕可要考问你一下,何为兵者?”

一听皇上问这个,明珠暗松口气,没有多想皇上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问这等“小事”,脱口就回道:“夫兵者,凶也,乃至危至险之道,岂可轻言知兵。古之赵括,蜀汉马谡,都曾烂读兵书,狂言知兵,却兵败身死,贻笑千古。奴才所会者,乃用兵,却不是知兵。”

康熙又问:“什么叫用兵呢?”

明珠回道:“战无常例,兵无成法,要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照你这么说,孙子兵法也没用了?”康熙慢慢品味明珠的话,觉得他有理,但也不尽有理。

“不,孙子兵法乃千古不变的用兵道理。但敌我双方,皆读此书,却有胜有败。所以,不能死守兵法,要善于随机应变。”明珠脑袋瓜子转得很快,他看出来了,皇上这会不单单是试探自己本事,恐怕还在想其他什么。

果然,听了明珠的话,康熙话锋一转,问明珠:“明珠,朕问你,若是给你一支大军,让你自己直接带兵,你又想做个什么样的将军呢?”

“这个?...”

明珠一怔,抬眼朝高士奇看去,对方却不理会他,只作没有见到,斜着头假作正看远处大军。

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明珠暗骂一句,嘴里却道:“回万岁,若奴才真能带兵,那奴才情愿做个善败将军!”

“什么?善败将军?”

这下不但康熙愣住,信郡王鄂扎和简亲王雅布他们也都闻言看向明珠,一脸不解,高士奇却是暗哼一声,心道明珠果然是明珠,不愧是在朝堂上打滚这么久的老狐狸,竟然想出这么个异于旁人的答案来。

在康熙和一众王爷不解的眼光中,明珠不慌不忙道:“善败将军并非常败将军,小败之后,连兵结阵,透彻敌情,就可再造胜势,一鼓而定。这样的善败将军,比那项羽虽然百战百胜,却在乌江一败涂地,不是要好得多么?所以奴才愿意做这善败将军,却不做那长胜将军。”

明珠的这番说辞算是歪理,但也在情理之中,康熙细细一品味,不由笑了起来,点头道:“嗯,说得好。信郡王,你带了半辈子兵了,明珠说的有道理吗?”

信郡王鄂扎与明珠一向交好,闻言忙道:“回皇上,明珠此说皆是用兵之妙言。”

康熙不置可否,突然扬起马鞭指着前方的关宁军防线环顾一众文武,“明珠,你既懂用兵,那照你看,此行冲阵,我前锋可能破阵否?”

明珠扭头看了一眼,见前锋营已近至贼军阵地前百步之内,而贼兵却无动静,当下不加思索,笑道:“奴才以为康亲王定能凯旋而归!”

鄂扎和雅布等人相视一眼,也齐声道:“臣等也以为我军必能大破贼兵。”

“朕看未必吧。”

康熙没有认同明珠他们的意见,而是指着贼军防线沉声说道:“你们看,贼兵防线十分有章法,所挖深沟,所筑土墙皆像模像样,初看上去,杂乱一片,细看,却是环环紧扣,破得了这个,却阻于那个,这般工事,实不利我八旗将士,仅从这工事上看,我前锋突进一处,却不能牵动贼军全线,反受孤立,陷于贼兵攻击之下,如此势态,怎的你们就说能破阵呢?”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明珠,明显有几分不悦之色。见状,鄂扎和雅布知趣的闭口不言,做垂听状。

明珠却是清楚,当下抬头斩钉截铁道:“皇上,贼军防线虽刁,利守难攻,但奴才认为康亲王定能冲阵成功!”

见明珠说得这么肯定,康熙不由问道:“何以如此说?”

明珠扬声道:“全在于一个勇字!”

“怎么说?”

“当年太祖太宗时,我满洲不过关外一小族,控甲之士不过数万,百姓丁口不及十万,却能抗强明,尽得关外之地,靠得便是一个勇字。世人皆知我八旗勇士之勇,自太祖起兵起,我八旗便靠这一勇字横扫蒙古、朝鲜、明朝,而非靠的什么阵势,什么火器之利。在奴才看来,只用我八旗将士有一个勇字在心头,那就不惧他任何敌手!”抬手向着远处关宁阵地一指:“贼逆修如此多的工事,概因其胆寒心虚,不敢与我大军堂堂作战,妄图依地利凭火器取胜,此仗未打,胜负就已分,因为贼逆们无勇,而我八旗将士却有勇!以有勇对无勇,焉能不胜!”

话音刚落,康熙就赞了起来,拍手赞道:“好,明珠这话说得好!”一扫众将,朗声喝道:“此战一举荡平贼逆,定我祖宗龙兴之地,你等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心中都要有一个勇字,有勇在心头,我军才能大胜!”

“我等誓死杀敌,只求以死报国,勇往直前,但进无退!”

王公大臣连同八旗将校、宗室子孙皆一齐下马跪拜,慷慨激昂,激动之色溢于脸表,御营士兵挥矛齐呼起来。

在清军的呼吼声中,康亲王杰书统带的骑兵前锋——骁骑营在高速冲剌下直冲挡在他们前方数十步外的土墙。那大半人高的土墙在清军的眼中根本不是阻挡他们前进的障碍,只要冲到近前,高拉马蹄,一个跳跃,便可冲进墙后,到时那些贼兵就是束手待宰的牛羊。

早已等得高度紧张的近卫师团第二燧发枪联队的士兵们,也在能够清晰看到清军脸孔时听到了军官的喝令声:

“开火!”

第二十九章 清原保卫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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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开火声,率先打响的却不是整装以待的火铳兵,而是位于中军的六门红夷大炮。这六门炮原是清军从盛京调往雅克萨准备用于攻城的,不想雅克萨城下的清军却被突然杀出的关宁军给包了饺子。而这六门红夷大炮还没来得及运到雅克萨,就在运往尚阳堡的途中被关宁军预备役师团缴获,后被迅速运往宁古塔。只在宁古塔城下摆了个样子,一炮都没有发,城内残余的清军便顶不住了,以致于连事先安插的内线安马尔等人都没有发难,守军便宣告投降。他们的投降标志着满清在关外仅次于盛京的军事重镇宣告易主。

占领宁古塔后,为迅速攻打盛京,赵强便率近卫师团赶往清原与前卫师团会师,这六门红夷大炮被当做有效攻克盛京的利器也被专程拖了过去。本来宁古塔城头上也有几门炮,但因为太过于笨重,且不便拖拽,所以没有一齐带来,而关宁军之前从俄军手中缴获的小炮则因为炮弹打光而成摆设,全部留在了爱瑷城。因此,这六门红夷大炮是胡旺手中仅有的火炮力量,见识过红夷大炮厉害的这些原吴军将领们将这六门炮视为重宝,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清军的几次试探性进攻中,这六门炮一直“哑口无言”,直至现在,才面对着蜂捅而至的清军骑兵露出它的狰狞面容。

“轰、轰、轰”

一次齐射,呼啸声中,六个滚烫的重型铁球向着正在冲锋的清军砸落,或是砸在清军的身体上,或是砸在马的脖子上,顿时,中弹者不分人马,血肉模糊,砸裂的尸体再也拼凑不到一块。穿过人马后,炮弹在坚硬的地面蹦跳翻滚,砸出一条血路。在炮弹的跳跃中,数十名清兵惨叫滚倒在地,十数匹战马扑腾倒地,将正在冲阵的清军阵势搅成一片乱局。有来不及躲闪的清军只能硬着头皮纵马踏着前方的战友尸体前进,连后被迅速绊倒在地,而后面的清军因为收不住马速,也只能一头撞在同伴的身体或马上。在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下,六颗炮弹使得清军前锋人马有数百人乱成了一锅粥,有效迟缓了他们的进攻步骤。这让正在后面率部压阵的康亲王杰书眉头大皱,也让远处观战的康熙和一众王公大臣们也是揪心不以。

为了一次突破关宁军防线,前锋营、护军营、骁骑营等京营精锐的六千骑兵是被使用在一只“拳头”上,密密麻麻的呈一条锥形,前面的骑兵和后面的骑兵间距甚至都没有一人宽,因此炮弹砸落时,想打不中都难。“弹无虚发”可能是此时描绘这六门红夷大炮开火的最恰当词语。

红夷大炮是这个时代威力最大的火炮,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只要炮弹打出,那就是一片糜烂,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太重了,重到有时甚至成为累赘。不过还好,这六门炮是在清军进抵清军之前便被千辛万苦的拖了过来,在清军进攻之前,炮手们已经调校好炮位,在中军最突出最利于开炮的一块凸出面上一次摆开。因此,只要己方的防线没有被突破,这六门红夷炮将一直发射到没有炮弹为止,而每一颗炮弹的打出则意味着最少十条生命的离去。

负责开炮的那些炮手,有汉人,有索伦人、有飞牙喇人,甚至还有满人,仔细看去,竟然还有十几个俄国人,这些人都是关宁军的俘虏,是历次战斗中俘虏的战俘。因为自身没有懂炮操炮的炮手,所以关宁军的炮兵人选最初是由俄国人担任的,其后才在俘虏的扩充下,慢慢形成现在的编制。据不完全统计,军中和留在后方的炮手已有四到五百人,而他们中的大半现在就在清原,隶属于近卫师团,虽只几门炮,但有一个大队的编制,大队百户是俄国人卡尔德诺斯夫。

在卡尔德诺斯夫的指挥下,炮手们从容不迫地开炮,装弹。这些炮手大多都曾担任过炮手,尤其是一线直接负责发射的那些炮手,都是经过实战锻炼出来的,所以他们的发射成果十分让人满意。当然,与后世那种“步炮结合”的炮兵使用技巧相比,他们显然是无法比拟,非常粗糙,但在一圈圈的护卫中,打那些密密麻麻跟死靶子一样的清军骑兵,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关宁军并不算猛烈的炮火,让冲面而来的清军阵营中起了一阵阵骚动,但精锐就是精锐,在短暂的骚动后,各营清军在军官的指挥下,很快绕开那些中弹倒地的同伴,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挥舞着长刀冲向了已在眼前的土墙。

胡旺不指望这六门红夷大炮就能将清军打退,因为数量实在太少了,而且红夷大炮不能连续发射,通常发射三到四次,就得暂停一会,以使炮管冷却,否则装填火药时就会炸膛,伤了自己人不说,这炮也就废了。

胡旺要的是震憾,要的是清军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发炮弹就会落在自己的头顶。

真正要解决清军的还得靠在历次战斗中均以实际行动证明自身的火铳联队。

陈伟统带的第二联队是近卫师团两个燧发快枪联队之一,也是在清原关宁军中唯一的一支燧发枪联队,在炮弹的呼啸声和清军的惨叫声中,他傲然的抽出了自己的指挥刀,凝视着前方,目不转睛的对着让自己引以为豪的部下发出了射击命令。

“开火!”

“砰、砰、砰”

一个大队六百名配备燧发枪的士兵几乎是同时打响了手中的火铳,黑烟再一次笼罩了战场上空,在黑烟的保护下,六百名士兵下埋进事先挖好的壕沟中,与此同时,第二大队的六百名士兵在军官的喝令下,根本不管眼前是黑烟一片,就向着前方打出了手中的火铳。

第三十章 清原保卫战(八)

霹雳般的火铳声如炒豆般响起,黑色火药所带来的战场迷雾使得参战双方所有人的心灵都为之一滞。

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观望,迫不切待的观望。

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让人觉得好闻又觉得呛鼻。

与清军不同的是,关宁军对于火器的运用已经熟于心底,看多了数百甚至上千杆火铳齐放的士兵们,并没有表现出清军那样的迷茫和忐忑。

如同做熟了的活计般,在第二大队打响后,第三大队在百户的喝令下,恍如闭着眼睛般将手中的火铳举了起来。

预备、开火。

板机触发的瞬间,没有人知道自己这铳是否打得中敌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一点,那就是对面的清军肯定要受到惨重的损失。这是种自信,源于对手中武器的自信,这种自信是建立在无数次战斗前提下的。

习惯成自然,当一个士兵习惯了开火,习惯了目睹对面无数尸体倒下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士兵了。虽然在他们的身上,涌动着贪婪和嗜血的野性,浮现出对生命的淡薄,对财富女人的渴望,但无可否认,这支由众多强盗组成的军队在战场上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豺狼、野兽一旦装上翅膀,就是飞翔在天空的巨龙。当巨龙向着猎物喷发出无情的火焰时,天地间将再无生灵可抗。

燧发快的射击能够在一分钟内打出三发,一个联队一千八百名士兵一分钟内发射的子弹有五千四百发,在这种密集弹药的打击下,试问那些正在冲锋而来的清军还会有多少生还的人能够再次映入眼帘呢?

答案很肯定,但谁也说不清,至少在迷雾散去前,清军的损失暂时还是一个未知数,天知道迷雾后面到底发生什么,也许,这一切都要等到迷雾飘散后才能知道。

不过有一点,关宁军的士兵们很肯定,那就是方才让大地为之颤抖的马蹄声好像突然消失一般,那种心好像要跳出来的压抑感瞬间消失了。

战场如同定格一般,将领们凝神细望,士兵们秉气呼吸。

关宁军防线的正面配署着一个燧发枪联队,一个火绳枪联队,燧发快枪在前,火绳慢枪在后,两个联队三千六百人依托工事分做数层,远远看去,就好像波浪一般,人头一排排的忽上、忽下。

风打浪花,浪打波涛,前浪过后有后浪,后浪过后又前浪。持续不断的铳声至始至终没有停歇,直到千户们觉得对面的清军应该横尸一半时,铳声才停了下来。

在防线的南边与北面,则分别布署着一个火绳枪联队,前卫师团的两个大队火绳枪兵做为火铳机动部队使用,现在他们正候命在第三层防线上,随时准备上去接替正在作战的近卫师团。

清军的主攻防线无线是关宁军的南面,在这个面上,康亲王杰书领着六千铁骑进行突阵,三万清军步兵尾随在后,只待骑兵突破便冲杀进去。在另两个防线,则分别是盛京的一万四千兵和豪奴组成的一万兵冲锋,根据战前康熙的安排,这两个方向的清军并不是主攻人马,所以他们进攻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而且缺少骑兵,只在那做缓慢的推进。

两天前的一场不大小的雨使得这两天的天气并不晴朗,空气中有种潮湿的感觉,地面虽然并不是很烂,人走在上面略拖泥而已,但骑兵纵踏在上,却是泥浆翻滚,好在这种烂况并不影响骑兵的作战,因此康熙在决定先歼灭清原关宁主力后,并不顾虑天气的因素就果断的下令进行致命一击,好尽快回师入关解京城之危。

天气还没有冷下来,只有秋风瑟瑟的凉意,但在战争的双方士兵心中,却一丝凉意也没有,他们的心中都是火热的,至少,在交手前,敌我双方的士兵都没有凉意,反而有一种烈火在燃烧,将心烫得滚热,以至于身后的衣背都被汗水湿透。

南线突然沉寂,东西两个防线却是火热一片,喊杀声,怒骂声不绝于耳。盛京将军安珠瑚和将军赖塔正指挥着各自的人马如潮水一般涌向关宁军的防线,战场的横向距离足有五里多地,所有东西两线的清军对于南线主攻方向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按照皇帝的命令向贼兵发动殊死进攻。

距离当面的关宁军只有不到八十步左右的距离,一些性急的清军就射出手中的箭支了,可惜射出来的箭支都是歪歪扭扭地,并不能给对面的“贼兵”带来什么杀伤,只是稍稍让对方避让一下而已。赖塔手下的这一万多清兵都是由京中王公大臣府上的豪奴组成,素质参差不齐,只少部分有过战阵经验,大多数却是临时赶鸭子上架,初次上阵而已。但按八旗的传统,只要有一支敢战能战的精锐带头,再胆小怕死的人也会成为勇士,所以,赖塔相信这些奴才们正如相信自己直领最精锐的那正白旗的一千名马甲一样。

当年胆小的汉人不也正是在我八旗勇士的驱使下成为虎狼一样的雄师嘛!赖塔如此想道,看到对面的贼兵仍然没有动静,一种狂喜让他难以自我,在马上挥起长刀,吼了起来:“儿郎们,把这些汉狗和罗刹鬼的脑袋系在你们的裤腰带上吧!”

“呜哈!”

将军的叫吼让清兵们有种压力顿轻的感觉,冲在最前面的正白旗马甲们仿佛看到土墙后军功在向自己招手一样,齐发呐喊冲了上去。

“都不要动,把鞑子放进五十步距离再开火!”

葛飞虎的脸绷得紧紧的,他的胆子很大,连带着他带的兵胆子也很大,千户说要把鞑子放进五十步距离再开火,那就把他们放进来!

火药已经装填完毕,火链子紧靠火绳,有些士兵甚至将火绳掐得更短,以便于更快的打响火铳。

等到清军终于进入五十步的距离后,葛飞虎呼了一口气,挥手叫道:“开火!给我杀光这些八旗猪狗!”

五十步的距离,火铳足够穿透清兵挡在胸前的盾牌,这么近的距离里,清兵们根本无法闪避,很快,冲在最前面的正白旗兵们就倒下了一百多具。

第三十一章 清原保卫战(九)

经受第一轮火铳打击后,清军也开始还击,他们拉起长弓,向着关宁军阵地射出箭枝。虽然有土墙遮掩,箭枝并不能直射关宁军,但那些正白旗马甲们控箭娴熟,利用弯度将箭枝吊射而下,如此一来,就给没有披甲的关宁火铳兵们带来了死伤。有几个光顾着专心装药的火铳兵瞬间就被从头顶落下的箭枝剌中,丧失战斗力。

清军这轮箭雨约有数百枝箭枝射来,因为土墙和深沟的缘故,大部落空,但忽从左忽从右掉下的箭枝难免让火铳兵们分神,闪过了箭枝却错过了装药,急切之间,手忙脚乱。

不过就在清军箭手射出第一轮箭枝后,几乎是在同时,葛飞虎下令第二轮射击,他已经看到第一大队的慌乱,必须在清兵冲上来前迅速组织第二轮射击,以压制清军的箭手,迟滞他们进攻的脚步,为己方获得喘息时间。

世人常说有勇无谋,葛飞虎身上却不适合这话,他是胆大心细,以前跟在大帅身边时,便以勇猛著称,雅克萨之战更是单骑前往清营劝降,现在放出来担任联队千户军职,正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镇定自若指挥,心中丝毫不怯,任漫天而来的清兵如何人多,如何凶猛,他也不屑一顾,只冷冷的看着前方,嘴里不断的发住命令。

“第大队准备,开火!”

第二大队的火铳基本上做到了弹无虚发,正当面地清军士兵顿时倒下一片,目测约有三百人的死伤左右。但那些正白旗马甲们悍勇无比,对呼啸的火铳声和乱舞的铅子毫无所惧,箭手们顶着枪林弹雨再次射出弦上的箭枝。

“第三大队,开火!”

接连不断的射击还是十分有效果的,至少仅肉眼可见,阵地前倒下的清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战果不能不说是赫赫的了。如此大的死伤也让在后指挥的赖塔肉疼万分,他看了下,倒下去的大多都是他正白旗的子弟,那些奴才们死的倒不多。

“狗奴才!”

咬牙咒骂一句,也不知是骂关宁军还是骂那些京中豪奴。赖塔这会也是杀出性子了,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代价,敌军防线眼看就要破了,再不加把劲冲上去更待何时。南面尚未有消息传来,倘若自己率部先破了关宁贼子的防线,这首功岂不是被自己给捞了!一想到此,赖塔精神一振,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亲兵队给押了上去,是成是败,就看这回了!

火绳枪的射击速度显然不能与一分钟内可连射三发的燧发枪显比,虽然已经改用定装药包,但装填的手续仍是繁琐无比,而清军却仗着人多势众,不惧伤亡的冒死前冲,狭小的防线前涌来了上万清兵,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分秒间就有人死去。仗打到这个时候算是进入白热化了,谁也不能泄劲,更不能有所惧,否则,大势便算去了。

毕竟只有一个联队的火铳兵,在清军如此疯狂的进扑下,防线岌岌可危。正面实在是太窄了,打死前面的几百清兵,根本不能让清军伤筋动骨。而火铳的天然劣势注定葛飞虎必须马上命令联队后撤至第二防线,由前卫师团的扶桑联队来与清兵做面对面的搏杀。而他则利用前卫师团的阻拦以最快的速度组织火力齐射,尽最大程度的杀伤冲进防线的清兵。

他奶奶的,当老子是纸糊的是吧!

“呸”了一口唾沫,葛飞虎一捞袖子,却是没有来一出“单刀会群胡”,而是喝令自己的卫兵:“传令,退至第二防线!”继而对身后的旗兵一挥手,那旗兵见状忙将手中的赤红大旗来回摇了起来。

听到千户大人命令后退后,火绳兵们不敢恋战,在军官的带领下依令后撤,沿着壕沟有条不紊的向后退去。身后只听见清军潮水般的喊杀声。

成百上千的清兵已经冲到土墙前,双手一撑便跳了进去。见己方已经冲进贼兵防线,赖塔大喜,快马加鞭,带着几个戈什哈自后方也冲了上去,沿途一路呼喝“杀啊,杀啊,皇上在看着咱们呢!”

“索嘎!”

看到近卫师团求救的旗号,扶桑联队的千户龟太郎哈哈一声大笑,他等这个时间已经很久了,因为如果不能参加战斗,他与他的部下就不能参与战利品的分享,那样一来,就只能看着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和清国女人落到别人的腰包,而他却只能干瞪眼。

这不符合一个武士的意愿,更不符合一个海盗的意愿!

“为了关宁,为了大帅!”

龟太郎将自己的传家宝武士长刀笔直的举了起来,向着身后一千多名穿得五花八门的部下们高叫:“进攻!把清国人赶出去!”

“武士们,清国人有着堆成山的财宝,有着数不尽的漂亮女人,如果你们想要拥有,就让我们勇敢的进攻吧!为了关宁,为了大帅,进攻!”

不知什么时候,龟太郎的嘴里总是习惯性的挂上一句“为了关宁、为了大帅”,好像不如此就不能证明他的忠心,虽然那发音极不准确的扶桑汉话让其他的关宁将领听得很不适应,但却不影响龟太郎的个人表白,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他也总会先说上一句“为了关宁、为了大帅”,尔后才大口大口的扒拉起饭食来。样子像足了佛郎机人在晚餐前总要合什做个祷告,念上一句“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食物”一般。

听到长官的命令,一千三百余名扶桑联队的士兵轰拉一声大叫,发出让人听起来十分可笑的咆哮,或挥舞着长刀、或高举着长矛,哼着怪异的小号,先是小步向前,继而撒开两腿向着突入己阵的清国军队扑了过去。

“阿斯该!”

扶桑人是勇敢的,也是十分忠诚无畏的,面对着已经涌入防线的数千清兵,他们的决死进攻发挥了惊人的效果。在最先头的一百多挥舞武士刀的砍杀下,清兵们生出一股寒意,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穿得极其可笑的关宁兵是东洋的扶桑人,但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些花花绿绿的贼兵们,他们的两腿好像迈不开步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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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清原保卫战(十)

“去死吧,清国猪!”

一名扎着雪红头巾,半腰间扎着一截丝带的扶桑兵恶骂着将长刀捅进一名清兵的肚子,又狠狠的抽了出来,顺手在清兵的前胸上抹了抹刀上的血迹后,扶桑兵露出满嘴的黄牙,瞪着血红的眼睛,龇牙裂嘴的做出狂喝状,向着几名惊惧的清兵冲了过去。

那几名清兵是京里的豪奴,先前见正白旗的兵冲了进去,他们便也大喝大呼的跟着冲了进来,原是想捡些便宜捞捞,宰上几条汉狗,好拿着他们的脑袋请功,回去也好炫耀一番。哪曾想汉狗没捞到,却迎面来了一群花花绿绿的扶桑倭寇。

豪奴当惯了,欺轮怕硬已经烙在骨子里,汉狗好杀,这倭寇却是凶死人,当年大明朝不就被倭寇闹得鸡飞狗跳,人畜不安嘛。尔今自个碰上这些传说的倭寇,这打心里就虚得很,虽然这些倭寇人数并不多,手中的武器也很简陋,但他们那“讥里哇拉”的怪叫实在让人碜得慌。

“跑啊!倭寇来了!”

慌乱中,也不知是哪个豪奴叫了一声,这一叫如同惊鸟炸巢,顿时,上百个豪奴看也不看前方,把头扭过去撒开两腿就跑。他们这一跑可坏事了,跃过土墙的清军们正沿着沟子往前突进,眼看又要追上那些手拿火铳的贼兵,却猛不丁听到这声大叫,再一看,上百个同伴正面无人色的往土墙后跑,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却是一群好像女人般的贼兵,模样虽可笑,但那手中的长刀却是不留情得很,见人见砍,有十多个清兵一条腿才爬上土墙,没等人翻过去,小腿一轻,人就被拽了下去,随之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哀叫声叫得人心发虚。这等活生生的宰割可比刚才那看不见敌人就中铳倒下吓人得多。

混战中,就忌讳这莫名奇妙的逃跑和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加之这些扶桑兵是在一个方向冲向清军,在当面的兵力优势要强于分散在整个防线上的清军,一番撕杀,清军便抵挡不住,纷纷向后退去。其余方向的清兵见了这边在后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向前继续进攻吧,侧翼却被贼兵给扑回来了,撤吧,前面那些拿火铳的贼兵却和狗皮膏药一样,一个冷不丁就是一铳,让人防不胜防。

得,别人跑了,咱也跑吧!

赖塔手下这一万多兵除了一千多正白旗的马甲外就全是这帮京里来的二大爷兵,先前冲阵,正白旗的精兵死了大半,这主心骨就算去了,虽然已经冲进贼兵阵地,但贼兵却不与接触,只顾着沿着那一条条沟往后跑,沟深又窄,跟着追吧,只能一人两人并肩上,兵力投放来不及,贼兵一个反扑就得僵在那。不追吧,等在那挨贼兵铳子吗?

很快,一个点的后撤变成了一个面的后撤,随后变成整个防线的后撤,拼着近千条人命好不容易冲进去的清军竟然在一千多扶桑兵的反击下匆忙又退了下去。

目睹这一切的葛飞虎不禁长叹,扶桑兵果然能用,继而寻思,待战后一定要向大帅请命,自己带人再去扶桑掳人来,一千来人就有这么大的战力,这要是再掳个十万来,岂不是可以横扫天下了嘛。却不知,扶桑人与世人都一样,有强有弱,说来大部分人还不及中原,否则,这些扶桑人怎么就会被前卫师团给掳到军中效力呢。还有一点,葛飞虎也是不知,这一千多扶桑人大半都不是良善,先前干得就是杀人放火,抢人钱财的勾当,他们的联队长和骨干力量在海上做的是那无本买卖——海盗。再加之进了关宁军后,被强逼着冲锋陷阵当炮灰,九死一生,六七千人只余下这一千多人,又参与了前卫师团南下以来的一系列屠杀,早就成了嗜血恶魔,视杀人为家常便饭般,心中早无人性,活着所为不过是一利字。

利字当头,冲杀起来就不要命了,反正这命也不由自己,胜了,享乐,败了,不说清国人会杀掉他们,关宁军也不容不下他们。故而上至龟太郎,下至普通士卒,扶桑联队个个悍勇无畏,人人争先,在他们不要命的反击下,清军大举后退。

望着正从贼军阵地退回来的部下,赖塔暴怒不已,他人在马上,看得自然远些,清楚些,知道贼兵不过是一支千人左右的人马进行了反击,那些拿着火铳的贼兵还退在后面,根本没有出击。上万人马被人家一千多人给撵回来,这让曾贵为征南大将军,率八旗将士南下平定三藩的赖塔面子很挂不住,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奴才就是奴才,关键时候当不得大用。倘若是自己当年率领的绿营,怎可能有这等天地逆转的大败。

急火攻心之下,带着戈什哈们左拦右喝,甚至还砍了几个跑得最凶的奴才,却是挡不住大军溃败。几人如大浪中的一页小舟,很快就被扑天的败天淹没,任他们如何叫喊,也是无人理他。后面,那些花花绿绿的贼兵们也趁势尾随而至,一直撵得清兵退了三五里地方才收刀回去。退去时,胆大到连殿后的人马也不留,就那么大喇喇的扛着刀剑长矛笑哈哈的回去,而一万多清兵却是人人胆寒,无一人敢追击。有不甘心的八旗将校咽不下这口气,想带兵去将这股贼兵拦下,可惜他们倒是胆大,可是那些豪奴们却是没什么“兴趣”,做做样子跑上一阵,叫上几句,便再也不动弹了。

扶桑联队立此大功,成功击退清军让火铳联队获得喘息之机,葛飞虎迅速整顿了兵马,清点了一下,发现损失了四百多火铳兵,遂既将余下兵力合编为两个大队,重新进至第一防线。待确认当面清军一时半会不会再攻后,葛飞虎使人快马告之中军胡旺。

盛京将军安珠瑚部的进攻也被击退,但却不是如赖塔所部这般“出洋相”的败退,而是安珠瑚保存实力所致。进攻之时,安珠瑚便勒令各部缓攻,只令三千人马做佯攻,自己则派人不停的往南线剌探,待得知南线进攻不利,立即传令收兵。之所以如此,乃是安珠瑚私心所致,他担心要是自己所部折损过重,那明珠等人便会想法向皇上进言拿下自己盛京将军一职,因为与宁古塔的巴海一样,他安珠瑚也是索额图的人,是明珠的眼中剌,肉中钉。现在索相辅佐太子坐镇京师,明珠随皇上出关,君前要是进了谗言,索相远水救不了近火,一个不好,就可能被罢官。故而安珠瑚不敢予明珠任何口舌,何况他这面也不是主攻,南线康亲王才是主攻,他只要牵制住当面贼军就可,何必拼着折损大半的风险让明珠找到扳倒自己的机会呢。

东西两线进攻不顺,南线也是损失惨重,前锋、护军等营的精锐骑兵冲阵,本指一举突破,谁也没有料到贼兵的火器如此快捷且威力巨大,短短片刻时间,三千多京营将士就含恨九泉,人马尸体在阵前散落一片,而贼军防线却稳若泰山,丝毫不受所危,这让康熙既是心痛又是无比憎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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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吹过,神轻气爽,东方红日当头,眼前鞑子尺寸不得进,望着那横尸一片的清军尸体,郭璞意兴大发,心中一动,想起南宋岳武穆的那首满江红,不禁扬声朗诵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话音刚落,却听一人慷慨激昂的接口上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嗯?”

郭璞闻声看去,却见前卫师团长胡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与他那满脸的大胡须不同,此刻的胡旺恍如指点江山的文士般,停也不停的就将《满江红》给完整的续了出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不想胡万户竟也能熟背岳武穆这《满江红》!”郭璞又惊又喜,惊得是一直以来,自己只以为这胡师团长和军中众多武夫一般,只好杀人,大字不识,粗卑无度,不想其却能知道这《满江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喜得是这《满江红》一诵,就见附近士兵全都看向这边,看他们眼神,似是人人心动,人人激昂,为那岳爷爷长叹,为神州长叹!

将士知我所念,便知我关宁志向,便能再复神州!

再看鞑子,再观我军,哈哈,天下定能再重归我汉家所有,定能重归我汉家所有!

仿佛间,郭璞似乎看到了一支雄军唱着整齐的军号迈着整齐的步子,浩浩荡荡的开向南方,如洪流般向着关内杀去。

属于我汉人的黎明一定能够到来,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着吧,保佑我关宁军能够再挽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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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清原保卫战(十一)

南线折损铁骑三千余,前锋营基本打残,护军营只余七百多兵,骁骑营还好,尚有兵一千多,虎枪营战损一半,只余不足三百人。六千铁骑冲阵,伤亡一半,败讯不用杰书来报,康熙也看得到。

当那如炒黄豆般的铳声一阵接一阵响起的时候,康熙就知道不妙,虽然他看不清黑烟后的贼兵,但他却能看到自己的骑兵如割麦般一片片的倒下,毫无还手之力。

火器,康熙是看重的,也深知其厉害,否则也不会组建汉军旗火器营,更不会全权委任南怀仁为大清朝的筑炮总监,短短十几年功夫,就先后造了各式大将军四百多门。但康熙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贼兵的火器不仅威力巨大,而且还能持续不间断的发射,这和前明的军队、三藩之乱的吴三桂军,乃至自己的火器兵完全不同。那种密集的火器连射不但威力惊人,杀伤力巨大,还让人的心里发慌、发麻、发急,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八旗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短暂的数十步距离好像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一连两个为什么,却是没有人能给康熙解答,他自己不知道,王爷们也不知道,臣工们更不知道,那些宗室子孙和八旗将校们也是茫然一片,他们也是头一次看到一支军队可以将火器利用得如此全面快速。有经验的将领从贼军的阵势和战斗的经过一眼就可以看出,对面的吴逆这是将火器当做主要兵器,而置长矛和大刀与次要的武器了,甚至对方的手中连弓箭都稀少得很。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呢?他们究竟是不是当年的吴军呢?如果是,为什么好像脱胎换骨一样,完全变了模样呢?他们所用的火铳又与自家军中的火铳有何不同呢?

疑问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盘旋,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在沉思对面的军队到底是怎样的一支军队,以至于当赖塔和安珠瑚发回战败的奏报时,人群中都没有起一丝波澜。

最能打最精锐的兵马已经折损了一半,这仗还能不能打了,看这架势,接下来又要怎么打,难道当真要拿八旗将士的性命去填这个无底洞吗?如果不打,任由这支让人摸不透且十分强大的叛军崛起,对大清而言又是何等的祸事呢?若不趁贼军弱小之时一举荡平之,等他们坐大了再来收拾,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嘛,到头来害得还不是大清嘛!

康熙也是踌躇不已,拿不定主意这仗是打还是不打了,他吃不准,三千多骑兵的伤亡让他也有些心虚了。直觉告诉他,先前自己真的低估了这支吴三桂留下的残军,自己轻敌了。

“皇上,今日已不能战,奴才请皇上下令收兵,待整兵后再与贼兵一较高低!”

明珠的额头上明显有汗水渗出,因为他有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却又无法说出这种感觉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有。本能告诉他,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此趟带往关外的大军中,除了京营的几个营头、直隶和山东的八旗兵以及盛京的人马,其他都是由京中豪奴组成的,现在战事不顺,安珠瑚和赖塔手下的折损暂且不算,光是京营骑兵就没了一半,余下能打得了硬仗,啃掉了骨头,称得上精兵的不足万人。如果再按这般拿人命去填的打法,这一万人看样子也塞不满贼兵的嘴巴,等这一万精兵死光后,靠着这些奴才难不成还能打赢吗?就算打赢,又拿什么再回师入关去对付那支正窥视京师的贼军偏师,又拿什么去抗击正星夜南下的葛尔丹呢!

家底就这么多,不能都丢在这,这仗不能打了,得赶紧劝皇上收兵,趁对面贼军没有回过神来前,立即挥师入关,先把家里的贼兵缴了再说,到时再征调各省八旗并集全国绿营之力出关,那时以举国之力,以众击寡,以强对弱,任贼军有三头六臂,这仗总是能赢的,这天下还是爱新觉罗的,翻不了天!但偿若再在这无谓的拿仅有的家底去填,不论输赢,这后果总是难料的。为安全起见,当务之急还是撤兵的好,留点人马守住盛京,凭着盛京的高墙,贼军们一时半会也是休想攻下盛京的。只要有了喘息之气,只要能将入关的那支贼军灭了,朝廷占着那么大的地盘,有着那么多的百姓兵丁,挥手之间要灭掉这几万贼兵还不是小事一桩。

但先前说能胜的是自己,说道咱八旗将士有勇,贼兵无勇,以有勇对无勇定能胜之也是自己,这会败了,却要改口让皇上赶紧撤,明珠脸皮再厚,也开不了这口,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先劝着皇上不要意气用事,收兵再说。其他的等和几位王爷商量一下再做定夺,皇上再不听自己的,总要听听几位王爷的吧。

打着这心思,明珠便奏请康熙收兵,语气上没有犹豫,只说整兵再战,只字不提这一收兵就不能再战的话。

康熙也有些意动,他和明珠君臣相处十多年,如何不知道明珠的话外之意,但心中就是按不下这口气,堂堂大清天子御驾亲征一帮被自己发配在关外的吴三桂残兵,却奈何不了,还得灰溜溜的回去,这叫他面子往哪摆,又如何面对天下百姓,面对一帮文武。

“几位王爷,你们的意思呢?”康熙将皮球踢给了肃亲王富绶、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扎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说出自己犹豫不决的答案。

“臣以为应避敌锋茫,贼军火器厉害,我军全力进攻却无功而返,凭白损失数千人马,实得不偿失,依臣看来,贼军多为步兵,并无骑军,困守在清原无疑如笼中之兔,皇上只消使一军留于此地,这贼兵就不能动弹,围上一段日子,贼军缺粮,军心便去,届时再调大军合攻之,则必能赢。”

雅布的分析还是十分有理的,而且听起来也是现今最合理的办法,但雅布也并未明提班师入关,所以康熙还得等富绶和鄂扎的意见,只消这二人附议雅布的话,并提出回师入关,自己也就就着这个台阶下,先领兵马回师入关再说。

富绶察颜观色,知道皇上意动,心中也是想回师的,正准备开口成全皇上,却见国舅佟国纲拨开人群,近到跟前对着皇上一拜,尔后大声道:“皇上,臣以为不必惧敌,只消有一件利器在手,这贼军必破!”

“噢?”

一听舅舅这么说,康熙不由眼睛一亮,脱口便问道:“舅舅所说利器是指?”

佟国纲抬头大声道:“臣说得便是盛京城内那四十门红夷大炮!”

第三十四章 清原保卫战(十二)

“师团长,鞑子怎么没动静了?”

清军突然偃旗息鼓,方才还如潮水般的清军瞬间如退潮般消失在阵地前,防线前面再不见一清兵,撤退的速度与冲阵而来时的速度一样,都是那么的快,那么的让人眼花缭乱。

千户赵果对此十分不解,此时天正大亮,日照三竿,又不是夜色将至不利进攻,何以清军如此兴师动众发动一次猛攻后,扔下数千具尸体后就却好像接不上气般突然就停手了呢。如果就此停手,那几千清兵不是白死了吗?心下充满疑惑,不知清军这是打的什么鬼把戏。

见胡旺也在沉思,不由征询道:“要不要派两个联队上去探探鞑子的底?”

“不必!”

胡旺挥手否决赵果的提议,摇头说道:“清军虽有伤亡,但未伤筋动骨,其实力依存,兵力仍是我军的数倍,又有骑兵助阵,我等切不可轻敌。大帅给我们的命令是坚守清原,咱们只要牢牢守住,让清军吞不下咱们就行。”言毕扭头对身后一众千户吩咐道:“各部务必坚守阵地,以防清军夜袭!未得我将令,敢有私自出击者,定斩不饶!”

“是!”

众将俱是一凛,齐声应下。胡师团长是与大帅在松山堡起兵的老人,军中除了大帅,属他威望最高,因而众将不管是近卫师团还是前卫师团的,都对胡旺十分敬服。当下各归所部,安排防守的事项。

…….

清军虽然停止进攻,但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对关宁军的进攻,仗着有骑兵在,竟将扎营地向前挺进了两里地,距离当面关宁防线不到三里地。这个距离骑兵只要高速冲驰,也是瞬间就能到的。因胡旺有严令,加之骑兵师团被大帅带走,所以关宁军各联队都如从前一般,缩于土墙之后,对清军的扎营动作不闻不问。另有民夫青壮和高丽兵忙于抬尸和救治伤员和拾捡清军的盔甲兵器。

关宁军南下时,雅思克的医院便组织了野战医疗队随军同行,计有医护人员四百多人,都是当年赵强从各族中挑选的老弱及壮妇。他们在郭有福、郭有寿等西洋教士医生的带领下,参与了关宁军南下作战的所有救治任务。虽然条件十分简陋,规模也有限,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挽救了不少士兵的生命。

拂晓的清军进攻造成了关宁军伤亡一千余人,除去已经死亡的,伤员有四百多人,现在一下全抬去医治,所以医疗队一下就忙碌起来,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的,忙得火烧眉毛。郭有福等洋医生却是清闲得很,只在一边指点,很少亲自动手,只遇到性命危急或者是实在顾不过来时,他们才亲自动手。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明白自己只是过客,等到按照当初的约定拿到自己那份财富时就要回国,而关宁军需要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医术,因此更好的将自己的本事传给这些东方人,才是他们最应该做的。而一个好的医生是在不断的治疗中锻炼出来的,经验也是不断的摸索产生的,故而他们将救治的重任统统交给了那些东方学生,自己只在一边指点。

因伤亡都发生在关宁军的阵地前,清军不敢抢尸,那样就意味着又要进行一次进攻,而进攻显然就意味着如同先前一般再增伤亡。康熙已采纳一等公佟国纲的建议,令人即刻将盛京的四十门红夷大炮运来,用大炮来开路,轰开关宁军的防线,再趁势掩杀,以减少伤亡,保存实力,故传令各部收兵不再进攻。不能进攻就不能抢回尸体和那些只受伤未丧命的士兵,因此清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千“贼兵”翻越土墙在尸体上翻来翻去,将一切有用的物资都搜寻回去。等到关宁军派人通知清军可以将尸体抬回去时,抬尸清兵眼前所见的就是成堆被扒得精光的尸体,有些尸体上甚至最一块遮羞布都没有,赤条条的,混和着鲜血和断臂就那么摆在地上。

清军的推前扎营并未引起关宁军的重视,他们缩在土墙后静静地注视着清兵扎营,看他们人叫马嘶的,大队人马不时由东至西,或由南至北,也不知在唱什么鬼把戏。直至夜幕降临,清军营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开始亮起,最后汇成一片通明的灯海,将整个清原映射成一片不夜城。两军之间的空地上,也是东一堆西一堆的堆上了火把,看来清军也在防着关宁军的夜袭。

其实这个时代想要偷营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大多数士兵都患有夜盲症,并且冷兵器时代的旌鼓旗号在夜间等于无作用,根本无法凭借旗号来指挥大军作战。因此自古便即少有大规模的夜袭,多是以少数兵马进行骚扰性的夜袭,以疲惫敌军,使之神经高度集中,无法保持最佳的体能。

正如胡旺下令各部戒备,防备清军袭营般,清军也在防着关宁军,两相戒备,这夜袭便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胡旺在用过晚饭之后便带着军中唯一的文人郭璞巡营,看到对面清军灯火通明,胡旺心神有点恍惚,凝视良久,忽然沉声吸了口气,继而大口呼了出来。

郭璞在边看了,不知胡旺这是何意,见对方也不说,自己也不好问,毕竟自己对军阵之事知之甚少,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虽然只九月初,但关外天气与关内不同,白天还不怎么觉得,到得晚上凉意就有些袭人了。胡旺等人身上都披着盔甲,郭璞也披着一件风衣,但时有凉风吹来,顺着脖子往衣服里钻,滋味也是十分不好受的。相较于已在关外数年的胡旺他们,郭璞不过才呆了数月,本身又是个南方人,对这关外的天气自然不适应。但他竭力使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怕冷,以免让众人小瞧自己。

巡到西线时,胡旺见到一火堆旁围着数十个扶桑兵,他们围着火堆蹦蹦跳跳,身上都只着一条白裤衩,口中念着听起来很好听的怪异倭语,不由十分奇怪,便遣亲卫上前查问。

见万户大人到来,扶桑兵中有懂汉话的忙回禀说他们正在为白天战死的同伴超度,希望他们能够魂归故土去。

听完之后,胡旺点了点头,遂低声对郭璞说了几句,郭璞应声上前,对一众扶桑兵说:“今日之战,尔等立功甚巨,万户大人赏罚分明,待大破清军之后,尔等可在盛京城内狂欢三日!”

扶桑兵们初未听懂,但听翻译后,一个个狂喜起来,喜笑颜开,肆意失态起来。郭璞见了他们这形态,微皱眉头,胡旺却是脸有笑容,怡然自得。

第三十五章 灭绝的理论支撑(外篇)

清原保卫战如火如荼进行时,远在北京城的赵强却在考虑这样一件事,这件事既不是如何确保对直隶乃至关内各省的接收,也不是谋划如何应对康熙大军的回返,更不是考虑未来的政体及自己的将来。他所考虑的是,如何运用一套具有合理性的理论来支撑他所在进行的种族灭绝行动。

满清社会的政治经济制度更类似于殖民者统治亡国奴的殖民地社会,后世而来的赵强有着超过这个时代的认知,所以他的见解与分析自然具有一定的先进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乃过之。

赵强相信一个真理,那就是当别人要求你与他讲仁义道德时,你首先应该想到的是这个人在占据强势地位时,是否与你讲过仁义道德。如果没有,那抱歉,屠刀会毫不留情的砍向你,就好像当初你们的屠刀砍向我们的脖子一样。因为在那一刻,你没有与我讲过一句仁慈的话,也没有施展一个友善的笑容,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我复仇时,我还要在乎你的感受呢。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此才为大汉民族的真血性,一个被人为掩盖,被埋藏了千年的真知。

世界上没有公平与不公平一说,有的只是平等,民族间的平等取决于你没有伤害过我,如果你有,那我们之间就没有平等可言,更没有公平可言!当我没有还手之力时,你可以肆意欺压与我,但当我能够剌出复仇之剑时,我一定会将你们从这个地球上彻底抹去。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无愧于心了,更无愧于列祖列宗!

灭绝满洲听起来是一件不可思议,且让人吃惊的事情,但在操作可行度上,却是可以一路绿灯的。这是民族对民族的复仇,是血性的狂欢,是的,是狂欢,属于一个被压制许久,被奴役许久民族的狂欢。

狂欢,是一个中性词,赵强不认为让汉族狂欢一次,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作为一个汉人,为自己的民族高举复仇之剑并不可耻,也无可厚非,祖先的血液留给子孙的基因信号并不是要他们成为奴才,成为别人眼中的四脚羊,成为可以任意宰割,任意践踏的下等人!

祖先希望他的子孙是强者,是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绝不是懦弱的、胆小的、连话也不敢说的窝囊废!

当我们不再惧怕一切恐吓,当我们可以坦然面对来自于敌人的屠刀时,我们才能够真正的站立起来。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事可以让赵强印象深刻,并为之血脉澎发,那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彭大将军那句“西方殖民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线架起几尊大炮,就可以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这句让国人为之激动不已的话语可以引用在任何时代!

现在,赵强就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后世那位可敬的元帅致敬,他要灭绝满洲人,乃至于一切对汉人抱有敌意的胡族。

任何一个民族妄想用屠刀征服汉民族的时代将从我的手中彻底结束!

陈汤说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赵强想说的却是——你们可以来,但我保证你们的妻儿、你们的财产、你们的文字、你们的习俗、你们的传承都将被毁灭。

现在,针对满洲人的屠刀已经挥下,北京城的旗人已经尸堆成山,什刹海已被满人的尸体填平,屠满令正向京畿周郊发布,一切都在进行中,也在掌握中,但如果能整理出一套合理的理论来支撑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论从前还是今后,政客们不都是喜欢用一些理论来粉饰他们所进行的或正义或不正义的行为嘛。

既然他们可以,我何尝不能呢?谁愿意背上一个屠夫的名声呢,如果能让世人对我所做的事情持双手赞同并给予万分支持,岂不是更好嘛。

如此一来,赵强就要思考了。

首先,他必须告诉世人,满清对我们汉人实行了种族隔离制度,以此来证明满洲人一直歧视我们汉人,从未将我们汉人视为国人的一部,由此得出我们汉人对满人的灭绝行动是正义的,是合理的,而不是所谓的“残暴”与“泯灭人性”。

而要找出满清实施种族隔离制度依据,实际上就是分析汉人是否在政治经济上满洲化的问题。答案很显然,如铁证一般明摆着。满清所建立的八旗制度,将征服者后代和被征服者后代截然分开,在政治,经济,司法等方面都形成了惊人的不平等。比之古罗马殖民地和西方近代殖民地,满清在种族隔离方面的不平等绝无不及,只有过之。

种族隔离制度的一大特点就是政治权利牢牢掌握在统治民族手中,事实证明,满清的权利始终牢牢掌握在满清贵族手中。后世有些汉族历史研究者,陶醉于满清有多少汉大臣,这和"乾隆是汉人的儿子","敌人在武力上征服了汉人,而我们反而用文化征服了敌人"两种说法一样,都是一种亡国奴式的意淫,或称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就如鲁讯所说的“有些人做着奴才,却还以为自己是主子!”这种意淫式的自豪,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于印第安人自豪于“西方殖民者用了我们的咖啡和可可,已经充分印第安化了,所以美国是印第安正统朝代”一样十分可笑。

从努尔哈赤时代起,清廷中根本不存在所谓汉族政治势力,在历次满清的宫廷政治.斗争中,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汉人政治势力的声音。那些汉官们,如有影响的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张玉书、高士奇、李光地等人,无非是依附于满清贵族势力的附庸而已,除了为满清出谋划策,歌功讼德外,他们便再无是处了。不是他们不想拥有权力,而是满清根本不允许他们拥有权力,即使给了,也是暂时的,一种利用性质的,一旦利用完,就会将他们扫入垃圾堆,甚至一杀了之。这些汉官就好象后世某些香蕉人物当了美国议员,却不能说是中国已经影响并参与了美国的政治一样。

一群有职无权的汉大臣绝不能说是汉人已经参与了政治,他们只是满清贵族统治下的附庸而已!

剃头令的贯彻实施就是清庭中不存在汉族政治势力的明证!

后世时,赵强曾见过有人狡辩,说八旗子弟吃铁杆庄稼,受国家供养,是满清尊重军人的表现。那么实际上呢?这只不过是满清防汉制汉的一种手段而已。

满清以防汉思维行事,自然就会建立一个种族隔离制度。汉族对满清种族隔离制度的激烈反抗,也充分说明了所谓“满汉一家,其乐融融”的说法,只是骗无知之徒的鬼话而已。

蒙古人统治中原的时候,只单纯的杀人,杀汉人,但满洲不仅杀汉人,更杀诛汉人的心,这种屠杀肉身,摧残心灵的压迫天地不容!

为防止汉人与外界交往以后,激起他们原有的反满情绪,所以满清实行闭关锁国,因为如果中国一旦开放,那满清通过文字狱,愚民政策所得到的一系列成果必将崩溃。

民智一开,何人还甘为满洲之奴!

文字狱和沿海内迁五十里,汉人不得进东北和住北京前三门,这些都说明一点,满清对汉人实施了种族隔离政策。而文字狱中最离奇的就是大肆删除金宋古书中的“中国”两字。满人不仅要掩饰他们自己的凶残,还要替金人掩饰凶残。真可谓是费尽心思,良苦用心了。

与汉人息息相关的不仅仅是政治权权的缺失,不仅仅是文化的阉割,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在法律面前,汉人也是低于旗人一等的。

旗人犯法,不与汉人同罪!

满族享有政治、经济、司法等各种特权。满人做官不经科举途径,而是靠特权;凡是重要的军事、财政部门等主要职位,均为满人垄断和控制;对满人(旗人)给予旗地、旗产方面的特殊法律保护。满人犯罪不归一般司法机关审理,而由步军统领衙门和内务府慎刑司审理,宗室贵族由宗人府审理。如须处刑则依例可“减刑”、“换刑”

满清对汉人进行的屠杀和种族政策实在太多了,如果非要一个个列出来,那就一定是个系统的工程了,而且一定相当繁琐,赵强没有这个时间去搞,所以他决定把国子监的士子们利用起来。这些人也已经养了一段日子了,一个个又暗怀鬼胎,与其白养他们,倒不如让他们来承担这一系统工程,通过他们的笔整理出一套有利于赵强,有利于屠满的理论依据来。

只要有了一个理论依据,并通过各种各样的展示手段告诉那些被满清愚弄的百姓,赵强相信,用不了多久,满人就如同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了,到那时,自己也不再是一个屠夫,而摇身一变成为民族的英雄了。

却不知道清原那边如何了?胡旺能顶得住康熙的进攻吗?

晃了晃想得有些痛的脑袋,望着窗外的桂花树,赵强喃喃自语一句:“或许,我也应该去山海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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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清原保卫战(十三)

盛京的红夷大炮后天就能全部运过来,在此之前,只要围住这些关宁贼兵就可,不必再徒损兵马强攻。科尔沁的沙津又派人来告急了,这回不但是奏报葛尔丹的动向,更是向朝廷请求派兵援救,说是葛尔丹来势汹猛,科尔沁已连败数场,若是朝廷再不发兵相救,恐怕以科尔沁的实力,定难以抵挡准葛尔人的铁骑,到时葛尔丹便再无阻拦,长驱直入盛京了。

葛尔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康熙的心,沙津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儿,与先帝是表兄弟,是自己的表舅,科尔沁更是蒙古诸部中与大清关系最为紧密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坐看科尔沁覆灭。但手中实在无兵可调,清原贼军主力未能尽剿前,康熙是不敢轻易调兵蒙古的。安郡王岳乐那倒是有一万多兵马,但攻打山海关失利后,岳乐就密报军心不稳,营中那些奴才们人心思动,能暂时稳住他们便算不错了,哪里能再调他们北进蒙古抗击葛尔丹大军。

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红夷大炮的到来能够轰跨贼兵的防线,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迅速平定这股贼军,尔后才可以考虑派兵救援科尔沁。

为了安抚沙津,不使科尔沁人以为朝廷弃他们不顾,拿他们做挡箭牌死抗葛尔丹,康熙特意下了一道恩旨,将沙津的亲王俸禄提高一倍,并赐黄马甲,今后进京可在禁中驰马。并对使者说,朝廷已调辽西等地八旗兵,只要科尔沁能够挡上准葛尔十天,援兵必至。并说已遣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前往漠北诸部传旨,责漠北诸部联合出击葛尔丹老巢,另外土默谢特等部也已出兵漠西,葛尔丹现在是后院失火,定不能持久,稍过时日便要撤军。

“你回去告诉亲王,叫他不要怕葛尔丹,准葛尔人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群强盗而已,朕已有安排,葛尔丹动向皆在朕掌控中,他翻不了天。眼下朕领着大军就要大破贼兵,待朕剿了这股叛军,就挥师西进,与他葛尔丹一战高低!叫亲王放下心来便是。”

天朝大皇帝既然承诺了,使者自然千恩万谢,带着皇帝赏赐给亲王的礼物和恩旨欢天喜地的回去复命了。使者前脚刚走,康熙后脚就坐不住了。阿喇尼是在土默特等部,不过这会可没去漠北传什么旨,出关前,自己给阿喇尼等人的下的旨意是要他们守住口外,并没有让他们去进攻漠西,方才对科尔沁使者所言完全是安抚之言,做不得数的。想到自己堂堂大清国的皇帝,竟然要使哄骗之法,康熙不由有些惭愧,惭愧之后却再也呆不下去了。

等待的时间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毕竟才三十出头,又是第一次御驾亲征,且吃了败仗,这位年轻的大清皇帝沉不住气了,在御帐内来回走了几圈后,他决定骑马出营查看敌情,一来查探一下贼兵这两日在做什么,二来也算是散散心,解一解心中的郁气。

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一听皇上要出营,忙要劝阻,却见皇上已经跨上他的青龙宝驹,执意要出营,当下便不敢劝阻,连忙带着侍卫们前去护卫。那边步军统领席珠、将军赖塔、尚书明珠等人闻讯忙也赶紧跟了上来。

正在营中驻防监视对面贼军动向的八旗兵、汉军旗兵们见到一顶宝扇龙幡在数百骑的簇拥下遮天蔽日而来,不用问也知是圣驾到了。各营将领忙整装出营,一时之间,“皇上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响彻连营,也惊动了关宁军。

康熙打马来到前沿,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一手举着西洋教士进献的望远镜,观察着河对面关宁贼军的布防阵线,但见关宁军的阵地上鹿砦壕沟遍布阵前,把整个军阵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就连前日那些缺口也被堵上了,不由得再次赞叹起来:“贼逆果然是有治军之才的,只可惜此人不走正路,夜郎自大,当真以为朕奈何不了他吗!”顿了一下,叫了一声明珠,问他:“红夷大炮何时能运到?”

明珠在马上欠身答道:“回皇上话,红夷大炮正在路上,大抵后天上午便能运到。”

“只要四十门红夷大炮一到,哼,贼兵这些土垒的营寨,顷刻之间就要灰飞烟灭!”一等公佟国纲对自己的提议十分有信心,他佟家原先就是汉军旗的人,更早前是三顺王部下,一直操控火器,说来大清能够有炮还赖他们佟家,加之对大炮的威力十分迷信,故而他深信只要盛京的大炮一到,一阵齐发,贼兵这些用土堆的泥墙就会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前日贼兵表现的战力并未让佟国纲有所警觉,只以为贼兵是借了工事之利侥幸得胜,因为他曾率部攻打抚顺,与贼兵有过交手,在他看来,贼兵也不过如此,抚顺城内的贼兵可是被自己打得全军覆没的。

有战胜过贼兵的底气,再加上对大炮威力的深信,佟国纲自然不会将对面的关宁军放在眼里。众将之中,也属他战意最高。

舅舅的话让康熙一阵欣慰,正想问赖塔等人军心如何,却听对面贼军中突然响起一声炮响,“轰隆”一声,就见前方一里处有一颗炮弹落下,在地上弹了又弹后直滚向前百米左右。护驾的几十名御前侍卫,不等招呼,便“刷”的一下围在了康熙周围,见他们这驾势,康熙不禁一笑,轻骂道:“瞧你们那紧张样,贼兵就打过来了?朕瞧着,这炮不是冲朕来的,而是想告诉朕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贼军阵前突然涌出几匹快马,直驰到三百步外才停了下来。那几匹马停出后,一三十多岁,满脸胡须的贼将打马又往前几步,叫道:“对面的可是康熙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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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清原保卫战(十四)

那大胡子贼将如此嚣张且轻蔑一叫,顿时让清军上下脸色大变,怒成一片,康熙也是面色铁青,但并未动怒,只微眯双眼,凝视着那贼将,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

那贼将不知是存心挑衅还是根本不把清军放在眼里,竟然在就要喷出怒火的清军注视下打马又向前跑了起来,直到距离康熙只有七八丈远的时候才“吁”的一声勒马站定。

见那贼将来得如此狂妄,御前侍卫人人怒火中烧,“咣”的一声纷纷抽刀在手,便要上前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将砍成肉泥。却不想,康熙竟然十分镇定,挥手制止住他们,尔后冷冷的对那贼将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敢起兵与朕作对?你难道不知道,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到关外来的是朕吗?若不是朕,你等脑袋早就掉了!尔不知感朕之恩,却领贼众复叛于朕,杀我百姓,焚我祖陵,毁我城池,当真心中不觉羞愧吗!”

大胡子正是胡旺,听见清军营中响起万岁声时,他便注意到了那顶金黄华盖,定睛一看,那华盖下正跃马朝己方阵地而来的不是康熙又是谁。

一身明黄服色龙袍的康熙在人群中实在是太过显眼,若是认错了倒才是怪事。

起初以为清军又要来攻,等了片刻却不见清军有所动作,胡旺疑惑之下到阵前再看,见康熙和一众清将远远的停在那里,对着这边看来看去,心知这是康熙在查探己方动静。略一思虑,令炮手发上一炮,尔后拉上自己的座骑,带着千户葛飞虎和几个亲卫便打马过去。他想会一会康熙,见一见这个坐在紫禁城中的满洲天子。

听了康熙毫不知耻,大言不惭的话,胡旺哈哈一笑,突然大声“呸”了一口,随后一指康熙怒道:“康熙,你休在这里大言不惭,我这脑袋你是本应着人砍了的,但你不砍却非你好心,而是你想要我们这些平西王旧部替你满人当牛当马,你且扪心自问,你将我们发配到关外真是不忍杀掉我们吗!”

胡旺的话直指其心,明珠等人听了都怒容毕现,然康熙还是未动怒,扬声道:“朕为天子,视满汉一家,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你等虽然从吴逆叛乱,但却非逆首,只是受吴逆蛊惑或身不得已而从叛,试问朕如何能将你等附逆之人也尽数诛杀,如此一来,朕岂不是滥杀无辜,不明是非吗?...朕将你们发出关,是希望你们能够痛改前非,醒悟自己的过错,将来,朕还是要赦免你们的,总是要让你们回到故乡与亲人团聚的。但现在,你们却不知朕之心,公然又举叛旗,还与罗刹人勾结,叫朕失望不已。”说到这里,康熙话锋一转却又说道:“不过虽然你们犯下天大罪过,但朕心胸犹如大海,只要你们愿意投降,朕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仍许你们不死,且不究前罪,尔等若愿从军,当着绿营安置,愿回乡,就归乡里,你看如何?”

“康熙,你少收买人心,我既反了你,便是一反到底,谁个听你鬼话!”

胡旺脸上突然现出一阵愤慨,恨恨说道:“回乡里与亲人长聚?康熙,你若是能让我老母复生,让我妹再世,我便投降于你,若是不能,那就废话少说,有本事你就发兵打过来便是!”

听这贼将所说,似是他母亲与妹妹为官兵所杀,嗯,如此倒坏了,看来是劝降不得他了,当真是可惜。康熙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但很快就消失无影,转而换之一幅凛然之色。

“既然你执意反叛到底,那朕也就不多说什么,朕大军杀到之处,尔定当无全尸之理!”

步军统领席珠听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打马上前怒喝道:“贼子当真不知好歹,皇上宽宏大量,不计你等之罪招抚你们,你们却猪油抹了心,难道当真以为就凭你们这点人马就能造反成功吗!可笑,当真是可笑,本官问你,你是何人,在贼军任何职,好叫皇上晓得,省得大军杀到,乱兵之中五马分尸叫人不好查探!”

胡旺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康熙的脸庞,头也不转便道:“也罢,不妨告诉你们这些鞑子,好让你们知道败在何人手中!”声音陡高:“本将乃关宁大帅赵强麾下前卫师团万户长胡旺!”

关宁大帅赵强麾下前卫师团万户胡旺?!

康熙一惊:怎么?这贼将不是贼兵统帅?那赵强又是何人,现又在何方?

正要查问赵强何在,却见那胡旺一勒马头,意欲转身离去,康熙忙一挥手,顿时两个侍卫搭弓张箭向胡旺射去。

“狗鞑子,想暗箭伤人吗!”

两箭射到之时,胡旺一个侧身,箭枝贴着他的身体向后射去。

扭头笑骂一句:“康熙,你就这点本事吗?”

康熙勃然大怒,扬声喝道:“谁人替朕擒下这狂徒!”

话音刚落,身后就跃马而出一名御前侍卫,大声答道:“奴才愿为皇上拿下这狂贼!”

康熙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在木兰围场被猛虎吓着,被自己责令拔去花翎的汉军侍卫赵国奎。康熙冲他点了点头,赵国奎“刷”的撕下了身上的战袍,露出了背上刺着的一个大字,康熙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耻”字,心中怦然一动:好汉子,有志气!

“狂贼休走!”

赵国奎大喊一声,跃马挥刀冲向胡旺,好像发了疯似的,两眼通红,叫人看着着实可怕。

自从在木兰被康熙拔掉了花翎之后,赵国奎就那岳爷爷,叫人在背上刺了字,一心一意练武练胆量。数月来,他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啊!今日出战贼将,便是叫皇上和同伴们瞧瞧,他赵国奎不是孬种!

贼将身后还有数人,赵国奎却是一人出战,康熙不由有些担心,张嘴便想叫侍卫们再上去数人,但一寻思如此一来岂不是叫贼将小瞧,说他以多欺寡嘛,也让这赵国奎寒心不是,遂打消这念头。

明珠看出康熙心思,忙道:“皇上不必担心,赵国奎武艺精绝,在侍卫当中也是有真本事的,他既主动请战,当有八成把握,皇上就等着瞧好吧。哼,这贼将太过猖狂,不给他个下马威,他就不知道皇上的厉害!”

御前侍卫当中,入选的汉军侍卫都是有真本事的,比起那些满蒙侍卫来,身手都称得上一流,所以明珠以为这赵国奎定能一战而胜,再加上他那背后所刻的字,样子就似足了一员大将,如此英雄之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万户先走,末将替你料理这鞑子!”

葛飞虎见清军有一侍卫杀出,也不知他也是汉人,只道其是旗人,打马上前就要拦下这鞑子侍卫,好让师团长及时回返,以免被清军拦下。他并未考虑自己,只一心要保胡旺离开。

见葛飞虎杀出,胡旺也不矫情,在马上重一点头,拍马便走,他是一军主帅,指挥大军作战,才不与这鞑子侍卫纠缠,而且他也知葛飞虎本事,有他在,鞑子休想讨得了好。

赵国奎立功心切,见贼将不理会自己,拍马要走,忙急夹战马,大喝一声撵了上去,不曾想那贼将身后却杀出另一骑来,马上是一凶悍异常的壮汉,两只铜玲般的眼珠直瞪自己,那嗜血的眼神瞧着叫人发虚。

那壮汉模样实在太过凶悍,赵国奎没来由的心中一凛,这一凛动作却是迟了一步,不等他近前,对方长刀便横腰砍了过来。本能的挥刀去挡,两刀相交,虎口一震,长刀脱手而出,赵国奎大骇,急要避让,但已来不及,那壮汉看似笨拙,下手却十分灵活,力气又惊人的大,一刀格掉他的长刀后,停也不停就砍向他的腰间。

“啊!”

一声惨叫,赵国奎甚至连第二声惨叫都未及发出,身体就已经一分为二,再也不能替皇上,替大清“精忠报国”了,那刻着鲜红“耻”字的上半身被马鞍挂着,就那么血淋淋的被拖着往前直奔。

“关宁万胜,关宁万胜!”

见自家千户一刀就将鞑子的侍卫砍成两截,关宁军上下顿时爆发一片欢呼声。

“唉!”

目睹赵国奎被杀,清军中一片惋惜声,康熙更是气得脸都白了,本想叫一将领上前挫一挫贼军士气,却不想这该死的汉狗赵国奎端的无能,画虎不成反似猫,平白又添了贼军士气。

“回营!”

没好气的吩咐一句话,康熙意兴索然,也不再另派人去擒了,只想赶紧回营,省得在这添堵。

待红夷大炮一到,朕定要将尔等碎成肉泥,一泄心头之恨!

“皇上,赵国奎...”

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见皇上要回营,不识趣的在后嘀咕了句。这一嘀咕让康熙火冒三丈,斥道:“这等无用奴才实是丢尽朕的脸面,还提他做甚!”

“是,是,奴才多嘴了!”

费扬古不敢再吱声,赶紧跟在皇上身后,一众将领和侍卫们也是人人没劲,好像受霜的茄子般蔫头蔫尾,垂头丧气的跟着康熙回到营中。

第三十八章 清原保卫战(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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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聋了哑了,听不见朕的话吗!”

御帐中,康熙怒不可遏,“叭”的一拳砸在御案上,把个茶壶“咣当”一声震翻在地,清脆的破裂声吓得一众臣子全跪了下去,人人低头。伺候的内侍小太监也害怕得动也不敢动,垂手在那发抖。

“平日里你们不是一个个能文能武,足智多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嘛,怎么现在却一个个跟哑巴似的,不肯替朕分忧呢!”

望着一众沉默不语的臣工,康熙忽然有一种气馁,疲惫的感觉,窝在肚子里的火气再也发作不出,暗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皇上!”

眼见皇上为贼逆主将之事忧心,高士奇虽不是武将,但身为大学士,没有理由不尽臣子本份。纵观帐中众人,王爷有、尚书有、将军有、都统有,但全大眼看小眼,没一个敢主动出声的,这让高士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决定还是由自己来打破这个僵局吧。

“如果非要奴才们说,奴才们都觉得贼军似乎在清原给咱们布了个套,试想那突然杀进关的贼军偏师,再结合今日那贼将所言,如奴才想得不错,怕是带兵入关的便是那贼军主将,而这清原贼军却不过是个幌子,意在迷惑我们而已。”

高士奇所说正是康熙所想,听完之后,康熙微微点头,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不吭声的臣子们。

“你们说呢?”

有人带头,肃亲王富绥自然不为人后,当下不假思索道:“高士奇所言有理,臣以为确是如此。”

富绥说了,雅布便也跟着说道:“臣也以为贼军狡猾,那贼将使了个金蝉脱壳之策,留下一些人马在清军使障眼法,而他则领人马千里奔袭入关去了。”

康亲王杰书因为前日吃了败仗,说话不敢那么大声,也不敢主动进言,听了富绥和雅布二人的话后,在心中斟酌一番,方道:“以臣看,怕是咱们真上了贼兵的当了。”

明珠和赖塔他们见几位王爷把话说了,便不多说,秉气跪在那做倾听状。

“此贼深得兵法精髓,朕着了他的道了。”

想到自己竟然被吴三桂留下的贼逆给算计了,康熙不由长叹一声,“如果贼将真不在对面的贼军中,你们说,朕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吗?”

闻听康熙这般说,佟国纲急了,忙劝道:“皇上切不可轻生离意,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等红夷大炮一到,便尽歼这股贼军,尔后皇上再回师入关,给那突入关内的贼军来个瓮中捉鳖!此才为上策!若是现在回师,则清军贼军必攻盛京,祖宗基业都在盛京,要再让贼兵占了,可不止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的事了…”

说到这里,佟国纲没有往下说,但康熙和众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思考佟国纲所说的后果了,是啊,要是就这么走了,那盛京可就危险了。

“瓮中捉鳖?”

喃喃自语一声,康熙紧绷的脸庞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嗯,舅舅此言甚善,若非舅舅出言提醒,朕差点起了去意,届时可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面色一凝,朗声命令道:“红夷大炮未到之前,三军不可轻动,待大将军炮一到,尽起兵马,朕要再与那贼兵一决高下!”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等红夷大炮到来把清原这股贼兵先收拾了。

文武百官不敢有异议,忙齐声响应康熙:“臣等遵旨!”

…………..

“稳操胜券?不,皇上要的是无一漏网。对面贼将也不是等闲之辈,土城之内,岂有不作第二手准备之理。我担心的是,他在正面加强防御,背后恐怕也准备向西北宁古塔方向逃窜。你们看,他既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防守正面,为什么不把他的中军大营也放在这里。依我看,其中有诈。万一我们计划不周,使逆贼漏网,那我们就不好向皇上交差了!所以红夷大炮不能全放在正面,得分出十门以防贼兵撑不下去往西北逃窜才是。”

大营中一片军帐内,明珠和一帮将领正在争论,却是为那从盛京而来的四十门红夷大炮如何运用而起了争执。

“可是皇上并没有如此安排,皇上的意思是将四十门炮全集于南面,只求击破贼兵一面即可,如按明中堂所说另分十门炮到西北,恐怕这正面攻击力量就要弱了许多。”

驳明珠的是费扬古,他以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被康熙任命为明日的前锋将军,一力主持大军破敌,既然是全权主持,那四十门红夷大炮如何用就是他说得算,除了皇上别人是插不得嘴的,但不想明珠却横插一杠,非要另分十门到西北去,不说皇上不会同意这事,从用兵和集中火力角度上,费扬古也不能赞成明珠的意见。

被费扬古这么一驳,明珠的脸马上就沉下来了:“怎么,莫非费将军以为本官连用兵常识都不知了吗?我且问你,贼军西北当面只有一条路可逃往宁古塔,若是贼兵真有抵挡不住西逃宁古塔的安排,那么他们就是自寻死路。诸位不要忘了,贼军中可没有骑兵,而我们手中尚有万余骑兵,如果贼兵西逃,我军尽可以骑兵追击,如此一来,贼兵还有活路可走吗?这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吗!”

听了明珠的话,费扬古听了一愣,不知怎么反驳,只好苦笑一声道:“中堂言之有理,下官调度无方,没能看到这点。”

见费扬古服软,明珠有些得意,不想将军赖塔却摇了摇头,问他道:“如果我们分出十门大炮防守西北,正面的进攻力量就会削弱,如果攻不上去,成了对峙的局面,中堂大人,到时咱们怎么向皇上交差?”

“贼军当中本就有罗刹兵,如果罗刹国知道了我们与贼军打成了平手,突然出兵来增援贼军,那可如何是好?眼下皇上急着要挥师入关,倘若咱们不能一举而克贼军,皇上定不会饶过咱们的。”盛京将军安珠瑚说出了他的担心,他对明珠本就没有好感,现在见他瞎指挥,不由有些火气,但说得还是十分委婉的,但话里话外却满是剌意。

赖塔和安珠瑚的话让费扬古再一次愣住了,明珠是兵部尚书,上书房大臣,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话不能不听,但要是听了,这后果谁也不敢预料,也没人承担得了。请示皇上裁决吧,无疑是告明珠的状。那样一来,这不要记下一辈子的怨仇?!唉,这可怎么办呢?打胜了,他功劳第一,打败了,他一点责任没有。一步走错,这黑锅是让我背定了。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贼兵跑了。他一跑,我就是杀头也无法向皇上交代。想到这儿,费扬古咬了咬牙,坚定地说:“中堂,不是下官驳你的面子,四十门红夷大炮,必须全部用于南面,要是因为炮火不足而无法突破贼军阵线,下官就是有十颗脑袋也担不起这罪责!”

赖塔他们说话的时候,明珠的脑子也没闲着。他想这场争执早晚瞒不了皇上,如果事情真像赖塔和安珠瑚估计的那样,皇上岂肯轻饶,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罪名。

既然风险太大,那还是不要坚持的好,还是照先前皇上说得办好了,自己就是想抢功,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嘛,总是会有机会的。想到这里,明珠忽然换了一副笑脸:“既然你们都坚持不分,那就不分好了,这大炮多了,总也是好事不是,现在就看费将军明日一战大显身手了!”

明珠放下身段,费扬古忙也道:“多谢中堂大人体谅,明日一战,下官必竭尽全力,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

天刚麻麻亮,清军营中的号角就响个不停,似乎清军正在云集,仅肉眼可见,就可见得对面清军营地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列满了全幅武装的清兵。

听到号声时,胡旺就和一众将领向清营眺望,一边看,一边估算清军是不是要再次进攻了。距离上次的大战已过了三天,在这三天内,清军一点动静也没有,静得让人发奇,有些诡异。要是清军再这样下去,胡旺倒真是有些担心和忐忑不安了,但见对面清军终于再一次出动,悬着的心终是落了下来。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温度也不低,就是风大些,将两军营中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在焦急的等待中,关宁军终于看到密密麻麻的清军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南面,最后合成密不通风的一片,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从三面方向,黑压压的向关宁军的防线涌来。这一次不同上次,却不是以骑兵冲阵,而是清一色的步兵,人人持盾,一列列的缓缓杀来。

“怎么,鞑子这次改变战法了?”

郭璞不知兵,但也知道清军这次进攻和上次明显不一样,疑惑的看向身边的胡旺,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但胡旺也是十分不解,望着那由远而近铺天盖地而来的清兵,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安向上涌来。

步兵的大规模冲锋虽然人数看上去无比的多,但和骑兵的冲阵比起来,声势上还是明显不如的,所以关宁军将士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并没有多少紧张感。

“不对...”

右眼皮忽然跳得十分厉害,胡旺越发担心起来,总觉得清军有什么诡计,但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正在他疑惑、担心时,却发现正当面的清军突然分做两列,向左右方向移动。当人群散开后,出现在胡旺和关宁将士眼前的却是数十门黑洞洞的炮口。

“红夷大炮?!”

疑问和震惊瞬间在每个人的心头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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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清原保卫战(十六)

四十门红夷大炮一字排开,在不那么剌眼的阳光照射下,向着关宁军的阵地喷射出炙人的火焰。

关宁军的疑问和惊惧正盛时,那一声声炸响如雷的炮弹便尖啸而至,实实的砸在了关宁军的阵地上,瞬间便引发死伤一片。

难怪佟国纲对红夷大炮那么有信心,一力坚持从盛京将这四十门大炮运来,相较于关宁军那可怜的六门炮,四十门大炮齐射的威力果然是惊人,只一轮炮击后,康熙从望远镜中就看到对面的“贼兵”们已经乱成一团,抱头鼠窜躲避那从天而至的炮弹。

“好,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炮!”

大喜之下的康熙一扫连日的阴霾,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拿着望远镜喜笑颜开,他这一高兴,身边的文武百官们自然也是人人欢喜,一时间,圣驾周围又是一片沸腾的“万岁”之声。

又是一阵硝烟腾起,四十门火炮又是齐轰,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上百条人命便被夺去,那些从天而至的大铁球或是穿过士兵的身体直接砸入到壕沟,又或是在地面上不断的弹跳,砸出一道道血路来。

混乱,一片混乱,阵地内满是跑来跑去的士兵,官不能使兵,兵不听官令,处于最前沿的燧发枪联队已近一半处于崩溃状态。

一直以来都是看着自家的大炮轰击清军,看那炮弹将清兵打得不成人样,心中好不爽快,但这会轮到自己也挨炮击时,却是一点也没有准备,措手不及之下只见断臂断肢飞舞,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未承受过如此密集又如此威力巨大的炮击。

好在清军现在只用大炮轰击,那些步兵们尚在缓缓移动,并未马上就杀将过来,这让胡旺的心里多少镇定了下来,一边指令各营将领整顿部下,一面传令炮兵大队赶紧开炮还击。

清军大炮轰鸣时,炮兵百户卡尔德诺斯夫的眉毛已经挤到一块去了。身为一个老炮兵,他当然知道对面清军的火炮比自己多得多,自己这六门炮如果和清军对射,一点效果也没有,倒不如不还击,只等清兵冲至炮击距离里再开炮,这样还能给清军造成伤亡。他的意见得到了胡旺的同意,胡旺没有坚持自己的命令,放手让卡尔德诺斯夫自行决定开炮的时机。

清军竟然也有红夷大炮,且数量众多,这让关宁军士兵们不知所措,随后各营将官紧急喝令遮蔽防护,在好一阵混乱之后,士兵们终于安静了下来,趴在土墙后或者壕沟里躲避炮弹,不再跟刚才一样四处乱窜。

清军那边还在继续着震耳欲聋的炮响,一颗颗炮弹呼啸往关宁营地中砸来,好像不把炮弹打光就不罢休一般。与此同时,在旗号的指挥下,近万清兵终于前至到关宁军防线前,一阵阵箭雨配合着炮弹的呼啸向关宁军的阵地上射去,眨眼间便到了关宁军面前。

好多来不及躲避的关宁兵,直接被射成了刺猬,一些军官也被利箭射翻滚倒。

或许是得到了新的命令,清军的红夷大炮不再是直轰关宁防线内,而是将一颗颗大铁球呼啸砸在关宁军阵前的土墙上,直接将那土墙砸出一处处大大的缺口来,泥土堆就的土墙在炮弹面前毫无抵挡之力,偌大的防线上,顿时被砸得处处缺失。失去土墙保护的关宁军顿时如扒光衣服般的娘们一样裸露在清军眼前。

不管是火铳兵还是长矛兵,又或是那些罗刹兵,都在被不断跳跃的炮弹击中,大铁球在高速中砸在人身上,不是血肉模糊碎成一片,就是被砸得断手断腿。有很多不走运的士兵,更是直接被炮弹砸在脑袋中,眨眼间就将脑袋砸得稀巴烂,无头的尸身鲜血狂喷倒在地上,死前连一个想法都没有,就那样失去了生命,再也看不到明日的阳光。

千户陈伟也险些被清军的炮弹砸中,好在他反应快或者说是命大,在炮弹掉下前的万分之一秒滚到了一边,尔后便见自己刚才站的地面上被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大坑。

暗叫一声“侥幸”后,顾不得多想,陈伟就赶紧又站了起来,大声吆喝军官们迅速组织反击,因为鞑子兵已经快要冲上来了。

清军此次集所有力量于南面一线,用大炮轰烂关宁军的防线,造成他们的混乱后,借着关宁军的短暂混乱,近万清军步兵已经密密麻麻的冲至近前,他们人手一张长弓,拼命的将弓箭从手中射出。这些如箭雨一般的箭枝给关宁军造成不小的伤亡。除了对准被炸塌土墙后可以看得到的关宁兵进行直射外,大多数清兵是一个个抬高手中的弓箭仰角,对整个关宁营地进行覆盖射击。

密密麻麻的箭雨而来,那些有甲的士兵伤亡情况稍好些,箭矢从空中落下,很多人身上都插了好几箭,但却不碍事,因为箭枝大多破不开他们的铁甲。但那些没有甲或者是只披了一层皮甲的火铳兵们,却惨了,很多人中箭闷哼倒下。防线中,到处是鲜血,中箭者的哀叫。

见第一线的燧发枪联队伤亡惨重,胡旺赶紧命令第二线的火绳枪联队压上去,无论如何也要顶住清军们的进攻。

仅有的六门红夷大炮也在百户卡尔德诺斯夫的指挥下开炮了,声势威力效果固然不及清军那四十门红夷大炮,但对于密集而来冲锋的清军步兵仍是造成了一定的伤亡,至少,让一直处于挨打状态的关宁兵们生出了一丝希望。

咱们也是有炮的!

顶着从天而至也不知哪枝就射中自己的箭雨,燧发枪联队打响了第一次排.射,黑烟升起后,让正在疯狂进攻的清军为之一滞,他们的视线内再也见不到对面的关宁兵了,只本能的将箭枝高射出去。

密集的队形也让清军们尝到了火铳排.射的厉害,只一轮射击中,就有三百多清兵中铳倒地,但这点伤亡对于清军而言,算不上什么,九牛一毛而已。战前皇帝有过严令,此战有进无退,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得后撤一步,所以清兵们人人奋战,不敢生出一丝胆怯之心。更何况还有率先冲阵者连升四级,赏银万两的剌激,此时再不卖命更待何时,没见那贼兵已经乱成一片了嘛,只要再加把劲,大功就要到手了!

在精锐的虎枪营和前锋营余部的带领下,清军不顾伤亡悍不畏死如潮水般向着关宁军阵地冲击而去。

关宁军阵地内,火铳的声音也在不断的响起,箭枝和铳子你来我往,谁也不知道到底打死了对方多少人,因为那战场上的迷雾遮盖了一切。

本能,是本能促使双方士兵们在做殊死一搏。

清军大营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战鼓声,听到这鼓声后,无数的清兵发出呐喊,嚎叫着使尽全力冲剌。

“稳住,稳住,听我命令再开火!”

陈伟的嗓子都哑了,没办法,他如果不大声一点,那些军官和士兵们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的联队位于第一线,也是最先与清军交手的人马,战果他们得的最大,但伤亡无疑也是最大。清军的炮击已经让他的部下伤亡过半,但他不能撤下去,因为他还没有得到万户大人的命令。

“嗖、嗖”的箭枝让陈伟也有些恍惚,呛鼻的火药味使得他也不知道对面情况如何,也不知道部下们情形如何,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顶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燧发枪联队现在尚有一千左右的士兵还保持着战斗力,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他们一排排的趴在壕沟上,或是蹲在已经残缺不堪的土墙后面,紧张地看着冲锋前来的清兵。

“开火,开火!”

一级级军官的急叫声响彻在阵地上,一排排火铳声依令而开。

望远镜中,贼兵仍在负隅顽抗,他们那快速的火铳射击让八旗将士伤亡很大,以致于上万人竟然不能突上去。康熙冷哼一声,放下千里镜,传令道:“告诉赖塔,让他们把所有的红夷大炮都对着那些拿火铳的贼兵,朕要那片区域内再也见不到一个贼兵!”

皇帝的命令传来后,赖塔再次调整,很快,四十门红夷大炮一齐对着陈伟的联队齐射而去。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一颗颗接一颗,永远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颗的炮弹砸落在士兵的头顶上,成批成批的带走将士的生命,加上阵地前清军一阵接一阵的箭雨,燧发枪联队伤亡太大了,已经不能组织起中队以上规模的排.射了,只能东响一片,西响一片,火铳的威力顿时减弱不已。

听到对面贼兵的火铳声不再那么激烈后,清兵们兴奋起来了:贼兵不行了,贼兵不行了!

终于,胡旺命令陈伟后退的命令传到了,支援他们的火绳枪联队也在组织一次并不算太猛烈的齐射后向后方退去,第一线的阵地很快就被清军夺去。

如果没有那些红夷大炮,胡旺相信自己能守下去,但那些红夷大炮的杀伤力和破坏力实在太大,现在将士们不仅要对付冲上来的清军,还要躲避那些红夷大炮,作为屏障的土墙已经发挥不了作用,这个时候已经考虑不了多少了。清军要在南线决战,那就把所有的兵力全调来和他们死扛吧。

第四十章 清原保卫战(十七)

南面防线被清军突破,近卫师团的燧发枪联队减员过半,支援的一个火绳枪联队也折损一个中队以上兵力,加之先前清军红夷大炮对关宁阵地的猛轰,也造成了五百以上的前卫师团伤亡。

具体的伤亡因为战斗还在进行中无法统计,胡旺初步估算了,至少应该有一个联队以上的兵力折损,加上之前的战斗,他手中可用的兵力只有两万人左右了。清军的伤亡肯定要比关宁军多,但他们那庞大的兵力基数却是可以承受哪怕一半的伤亡的。

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胡旺目龇欲裂,抱定必死之心,成败皆在此一战,有生之年能与康熙一较高低,也算是自己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了吧。

大帅,胡旺必不负你!

来吧,康熙,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

“弟兄们,与鞑子的决战来了,让鞑子看看咱们是不是有卵子的!”

………

清军一万余步兵冲进关宁防线后,胡旺急调东西两面的联队往南线移动,并令安德烈所率的三千罗刹兵担任决死队,在两千多高丽兵及的掩护下,与清军在第一线阵地内做殊死肉搏战。

近卫师团的火铳兵与前卫师团的两个火铳大队合兵一处,以联队为单位,呈梯次布防,逐节抵抗。

仗打到这份上,天上尖啸而来的红夷炮弹已不是那么可惧,防线被突破那一刻,关宁上下将士包括扶桑兵、高丽兵以及抱着趁火打劫,好在战后瓜分黑龙江的俄兵们都知道,真正的决战到来了。他们的手中沾满了清国人的鲜血,如果己方战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不言自明。

安德烈的三千兵在与关宁军的战斗中,并不占优势,但是清国人的军队还不足以让他们害怕,数十年来在东方对清国人的不败与欺压让他们心底有一种骄傲与自豪。他们不害怕清国人,是的,哪怕对面的清国人人山人海,他们的大炮威力巨大,他们也不害怕,他们坚信,这些懦弱的清国人是经不起俄国士兵重重一击的,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只是一种怯懦的表现,只要轻轻的捅上一指,他们就将会和从前的清国军队一样,迅速的扭头就跑,连看也不敢看己方一眼。

如果我们能够打退清国人的进攻,那是不是有足够的底气要求关宁军割让更大的地盘给我们伟大的沙皇陛下呢!

贪婪是每一个来到东方俄军军官的本能,见关宁军的防线岌岌可危,清军的进攻如火如荼,安德烈的脑海中难免会想到要求更多。他甚至想亲自去和那个关宁军的将军要求战后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如潮水般涌进来的清国士兵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等将清国人打败再说吧,不管怎么说,总督大人都与关宁军签订条约,我们是盟友,盟友之间的利益总是好分配的,现在,就让关宁军真正的见识我们俄国人的厉害吧!

“进攻,勇士们!”

俄军中只有八百人的火枪队,其余的都是布良斯特蒙古人和哥萨克人,哥萨克人的优势是他们天然的骑兵,他们的马刀可以横扫一切,但在这场事先就注定了的守卫战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壕沟并不适合他们的战马驰骋,但下马的哥萨克人依然相信自己是勇士,在没有被征服与打败前,他们和俄国人一样相信,对面的清国人是不堪一击的。

“乌拉!”

红毛绿鬼罗刹兵的加入如同花花绿绿扶桑兵给清军带来的惊惧一样,当面的一些清国兵害怕了,传说中的食人恶魔为俄军添上了一层恐怖的光环,这层光环在近百年的放大中,不经意间影响了清军的心理和士气。但这一次,扶桑兵给清国人带来的“洋相式”的败退却没有重演,因为所有的清军都知道一点,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不能后退了,否则皇帝陛下会将他们的脑袋堆成一座小山。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清军们现在根本没有后退的心思,战局已经很明显了,贼军们已经抵挡不住了,红夷大炮彻底让贼兵的工事变成了笑话,那些正步步后退的贼兵们已经难以抵挡住八旗将士进攻的脚步。既然贼兵大部在败退,那这些红毛绿眼的罗刹兵又能起得了多大作用呢,即使他们真的很可怕,但我们的骑兵已经冲上来了,压倒性的优势下,胜利的归属还会有疑问吗?

“杀啊!”

八旗将校们大声呐喊着,毫不保留的进攻着,在他们顽强的抵挡下,俄军的反击并未取得太大的战果,只勉强将当面的清军逼退数条壕沟,尔后便僵持在了那里。

火铳的射击声中,马刀的劈砍声中,安德烈指挥的三千俄兵与数千清军混战在一起。那些高丽兵们显然没有罗刹人所具有的勇气,除了千户金大中率领着直属卫队与罗刹兵并肩作战,一半的高丽兵在那些辫子兵的大刀下,吓得慌忙后退。

退路是没有的,关宁军是不允许任何人的后退的。

龟太郎的扶桑兵对于砍杀败退的高丽人是毫不犹豫的,在他们哇哇怪叫的砍杀下,高丽兵们只能硬着头皮回头。

从第一线的土墙直到第三线防线当中近一里的地面上,胶着着上万人,大刀、长矛、火铳、弓箭,各式各样的兵器不停的挥舞着,一场人肉的盛宴轰轰烈烈的进行着。

除了火铳联队,前卫师团的所有兵力都在向南线开去,民夫青壮们也是人手一把长矛跟随在后。

鼓气加劲的呐喊声在敌我双方中不约而同的叫喊着,刀光剑影中,为了保命,清军也好,关宁兵也好,都在做着人类的本能——厮杀。

战斗激烈意味着伤员大规模的出现,死去的无人理会了,重伤的也顾不上了,野战医疗队的人冒着清军的炮弹和箭雨在壕沟中将那些伤者一个个抬到后面去。那些在先前战斗中伤得不算重的士兵们也被组织起来或者加入到救助的行列,或是拿着武器跟着大队人马冲向清军。

“开炮,炸死这些狗鞑子!”

支援而来的葛飞虎见有几百清军从左侧的一条壕沟中正向中军移动,忙喝令那些炮手让他们开炮阻住这些清兵。

前卫师团的反击为火铳兵们赢得了时间,在退到后方防线后他们及时的组织起了防御,从土墙的空间中,不停向清军发射火铳,增兵而来的清军汉军旗火器营也在都统大人的指挥下,与关宁军展开对射,但他们的火铳实在是太落后,根本不是那些燧发快枪的对手,很快就被打死了数百人,余下的汉兵们见状忙纷纷后退,不再与关宁军的火铳手对射,而是将铳口对准了那些罗刹鬼和手拿大刀长矛的贼兵们。

卡尔德诺斯夫愤怒无比,一队清兵竟然在混乱中摸到了自己的炮兵阵地,虽然被近卫师团的火铳兵打退了下去,但自己的部下却被他们打死了二十多个。还好每一门炮身旁,还存有一、二个炮手,不致于没有炮手操炮。

清国人已经冲了进来与关宁军混战在一块,卡尔德诺斯夫不能再跟先前一样对着清军的阵列开炮,因为那样会打到自己人。在目测过后,他决定不去管那些冲进防线内的清国人,而是将炮口对准防线外,在那里,数万清军步骑正在疯涌而来。

不知道是清军发现了关宁军的火炮,还是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卡尔德诺斯夫下令开炮时,一颗大铁球呼啸砸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一门炮上,顿时将周围的炮手打得血肉横飞,那炮也是瘫成一地用不得了。

身旁那些炮手的惨样,看得余下的炮手胆战心寒,但是他们必须马上开炮,不然冲进防线的清军将越来越多,等到所有的清军全攻进来后,就再也没有赢的希望了。

将死去的炮手尸体抬下后,卡尔德诺斯夫恢复镇定,命令炮手立即开火射击。五门炮连着开火四次,卡尔德诺斯夫看到清军步骑一阵小小的骚动,倒下去的清兵大概有一百多人左右,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清军阵列上好像豁了口子一样。

“干得好!”

卡尔德诺斯夫对自己的战果很满意,迫不及待的挥手就要炮手们再开炮,但却听到“轰”的一声,尔后便是炮手们的惨叫,却是一门炮因为炮膛发热,炮手们只顾开炮忘记冷却,结果装填火药时炸了膛,不仅炮毁,还伤了六七个炮手。

那几个被烫伤的炮手正滚在地上惨叫,忽然又听得一声巨响,却是一名负责装填火药的炮手因为心慌意乱,竟然装填进超过基数一倍多的火药,结果炮弹没有打出,却是又炸了膛。

六门炮一下毁了三门,只余三门了,焦急的卡尔德诺斯夫不敢再下令开炮,让炮手们去找水来冷却,并一再要求炮手们检查装填火药,万万不能再炸膛了,否则己方的火炮就再也打不响了。

第四十一章 清原保卫战(十八)

费扬古所部成功突入关宁防线后,康熙立即下令康亲王杰书仍统带护军、骁骑并盛京各部精骑压上去,以求一举荡平对面贼兵。他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太需要尽歼当面这股关宁贼兵了,否则,他将处于被动之中。在初战的失败和等待的煎熬中,康熙铁了心的要将清原这股贼兵吞掉。现在,久等而至的红夷大炮正在让他的期望一步步变成现实,望着对面那尸山人海的血战,一种豪情在他的心中涌荡着。更不由让他想起自己数年前平定三藩后一时欣喜所写的那首诗:

挽弓策马论英雄,漫卷黄沙破帝宫。

文治武功真大略,佩文新谱墨林崇

朕要做千古一帝,朕要后世子孙永远记住朕的文成武功!

“皇上,将士们奋勇杀敌,我等宗室岂能在此袖手旁观,臣等请皇上准许上阵杀敌,报效朝廷,报效皇上!”

局势大好,贼军已陷重围当中,宗室子孙们有现成便宜军功可捞,哪个也不是吃醋的,当即纷纷请战。一个个在马上跃跃欲试,把战刀挥得高高的,兴奋不已。他们推举了几个爵位高的皇带子来到康熙面前请战,言辞间慷慨激昂,满是战意。

见宗室子弟请战,康熙心下也是欢喜,略一盘算,贼军防线已被攻破,看样子接下来只要一步步肃清那些躲在工事内的贼兵便可,伤亡且不论,赢却是赢定了,只是付出多少代价而已。现在宗室子弟们一心要报效朝廷,这也正合自己锻炼八旗子弟的初衷,只要遣人好生保护,当不会有大问题,趁此也让他们见见血,赚些军功也好。有这念头,便即允了。

“你们都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血管里流的是我们爱新觉罗祖先的血液,今贼兵扰我祖宗基业,坏我祖陵,身为爱新觉罗子孙者,当与贼兵誓不两立!现在,朕就给你们机会,让你们亲手去砍杀这些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贼子,叫他们晓得,犯我爱新觉罗者,必死无疑!”

“万岁!万岁!万岁!”

“必胜!必胜!必胜!”

年轻的宗室子弟们在康熙的激励下,人人血脉澎发,人人心中都有一股志气:杀尽贼兵,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为防有失,康熙又让明珠挑选能战之八旗将校百余人与宗室子弟们一同出战,另从御营中调六十名御前侍卫一同出战,一切安排妥当后,随康熙出关的宗室子弟共一百余人各率本部家奴与康亲王杰书所部骑兵合为一处,只待令旗挥舞便率部冲向敌阵,用亲手砍下贼兵首级来证明自己不愧为爱新觉罗子孙!

贝勒锡保、罗科德、勒尔奇等是一众宗室子弟中表现最为积极者,也是私交最好的,康熙允他们出战时,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旋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相约比一比看谁杀的贼兵多。

“勒尔奇,你要小心着点,打仗无眼,等会要是被贼兵伤了,可别怨人。”锡保一边笑着一边打马从勒尔奇身边驰过。

“锡保,你少担心别人,管好你自己吧,咱们打个赌,要是你砍下的贼兵脑袋没有我多,就把你新买的那汉女送给我,怎样?”勒尔奇可不能让锡保小瞧自己,立马加了赌注。比汉人的文采,他勒尔奇自视比不过锡保,可要是论这上马杀敌,嘿,就是十个锡保也不定能及自己!

锡保闻言一笑:“哈哈,那要是我赢了你呢?”

勒尔奇想都不想,脱口就道:“你要赢了我,等回京后,我在八仙楼连开三天大宴,当众给你磕三响头!”

“得,就这么定了!”锡保又是一声大笑,马鞭一扬便领着自家奴才跑到前边去了,勒尔奇和罗科德见状,忙一挥手领着他们的家奴撵了上去。

罗科德和勒尔奇二人是叔伯兄弟,爷爷是豫亲王多铎之子多尼,罗科德的父亲是便多尼长子,信郡王鄂扎。

身为父亲与伯父的鄂扎见儿子与侄儿请战出缨,并无舍不得之心,只让戈什哈将自己的两套铠甲送与二人,除此再无一句话。

罗科德和勒尔奇拉过铠甲之时,便知父亲(伯父)之意,二人同时扭头对着鄂扎重一点头,一拉马缰,志得意满纵马而去。兄弟二人可都是存了出人头地的心思,正如庄亲王老博果铎所言,这满洲人的功业还是得在战场上来,那汉人的花花诗文是作不得数的!

……….

红夷大炮撕开敌阵缺口,费扬古所部一万四千步兵成功突入贼兵防线后,康亲王杰书就知道皇上一定会传旨让自己率领骑兵上的。此时,只要骑兵再压上,那就跟压倒牛马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已陷于苦战的贼兵是定然难以抵挡的。

果然,未及片刻,康熙的旨意就到了,命令杰书立即抽调各部骑兵出战。前方将士正在血战,杰书不敢耽搁,忙传令各部集结,准备向贼军阵地发起冲锋。

正红旗都统陆祥与镶白旗都统桂林是杰书帐下二员虎将,二人听到王爷军令,迅速带领所部四千骑兵开到大营前方。二人一个全白披甲,一个镶白披甲,跨下战马也是一片亮白,白衣白袍白马,端的是威风凛凛,叫人看着就好像见到了说书先生口中的“白袍小将”一般。

他二人这般精神模样也让一众清军将士为之一振,随后而来的宗室子孙们见了也有些相形渐惭。

“这二人是谁?”

二员白袍战将让康熙龙颜大悦。

明珠忙道:“回皇上,这二将一个是正白旗的陆祥,一个是镶白旗的桂林,都是咱八旗的名将,也都率部参与过平定三藩之战。”

“嗯,好!”

康熙微一点头,脱口赞道:“陆祥和桂林便是朕的常山赵子龙!”

这声赞誉顿时让一众将领们羡慕不已,人人心道看来此战之后,陆祥和桂林就要走大运了...

“冲锋!”

各部骑兵集结完毕后,杰书便一声令下,红旗一摇,最前面的陆祥和桂林便率先冲杀在前。陆祥专攻左翼,桂林专攻右翼,而杰书亲领的八千铁骑与一干宗室子弟却在正中,三方呼应,三面拳头直砸已是摇摇欲坠的关宁阵地。

那边费扬古见康亲王的人动了,忙将手中大旗一挥,顿时四十门红夷大炮同时怒吼起来。一颗颗炮弹闪着红光,带着浓烟,在关宁军阵地上炸开。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令人惨不忍睹。

在大炮轰鸣之下和攻进来的清军步兵的拼命进攻之下,关宁军防线前出部开始退缩,前卫师团和俄军已经难以抵挡越来越多的清军,胡旺当即命令各部边打边退,将清军放入第二防线由火铳联队们予以消灭,以减少肉搏战产生的无谓伤亡,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因为除了这些步兵,清军的大股骑兵也要冲上来了。如果没有有生力量在火铳兵支撑不下去时上前反击一下,那就连一口喘息之机都没有了。

“誓杀贼兵,保我大清,八旗勇士们,冲啊!”

骑兵们在最短时间内冲进了关宁军的防线,但很快就发现眼前并不是一片坦途,除了与贼军厮杀在一起的自己人外,那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好像人的身体上被砍了几百刀一样,出现数不清的壕沟。有的壕沟战马一跃就能过去,有的却不能,而且陷马坑和暗桩层出不穷,一些冲进去后来不及收住马势的士兵就那样被陷坑里的竹桩活生生的剌死。

此刻,两军胶着在一起,大炮、火枪统统失去了作用,战场上突然平静了许多,只是刀剑撞击的声音,和被杀的人的惨叫声不断传来,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清军士气旺盛,又有皇上在后面督阵,所以个个奋勇,人人当先。关宁军也不甘示弱,他们知道,此一仗的胜败,关系重大,胜则站稳脚根,一战而定关外,尽得关外数不尽的财宝和女人,败则绝无生还之路,连全尸而死恐怕都是奢望,所以也是拼死力战,毫无退缩之意。

双方人马搅在一起,只能从有辫子、没辫子来区分。有辫子的是清军,没辫子的就关宁军。冲进去的清军骑兵战马奔腾跳跃,马刀闪光飞舞,火星乱迸,被砍掉的人头,在马蹄的践踏下四处乱滚,鲜血汩汩,流成了一片片的血潭,又迅速被冻结,凝固。

“预备,放!”

近卫师团的火铳兵们已经不知道打响了多少次手中的火铳,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清兵,但见眼前百步距离内,躺满了数不清的清军士兵,可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清兵好像漫山遍野,永远也杀不光似的,打死一批又是一批,只打得火铳的铳管发热发烫,那些清军们却是一点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仅是应付数万清军步兵就已经吃力,现在阵地上一下又来了上万骑兵,关宁军的压力有多大不想而知。

血战,真正的血战,强度远远超过了关宁军之前的任何一场战斗。

第四十二章 清原保卫战(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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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死命进攻,一方拼死阻拦,就这样混着在一块厮杀了半个多时辰,清军步骑数万竟然还未能将关宁军赶到最后的防线内。

“告诉费扬古,不要心疼朕的炮弹,也不要怕误伤自己人,开炮,给朕开炮,不停的开炮,朕要把这些贼兵轰得连骨头都不剩!”

局势明显大好,该冲进去的都冲进去了,贼军们也在不断的后退着,可是等来等去也等不到捷报传来,也见不到锦旗摇曳,数万大军冲杀进去,竟然还不能将贼军斩杀干净,这让康熙有些发急。

贼军阵地中,火铳打响后的黑烟不是在这片升起,就是在那片升起,每一声铳响总要让康熙的肉疼一分。那都是八旗将士的性命啊,那都是大清基业的中流砥柱啊!

方才那一阵接一阵的炮声却突然停了下来,这让康熙很是不满:怎么回事,将士们不顾生死拼死冲杀进去了,这红夷大炮怎么能停下来呢,应该接着给朕打,不能停!

急切之间却是顾不了两军胶着在一块,红夷大炮所发射出的每一颗炮弹不但能杀伤贼兵,也会连带着自家的将士一块杀伤了。

明珠在一边听了康熙的话,不由苦笑一声,上前轻声说道:“皇上,红夷大炮一直在发炮着,并不曾停下来。”

“是吗?”康熙一怔,“那朕怎么听不到那炮声呢?”

凝耳一听,炮声是停了下来,明珠当然知道炮声为什么停了,解释道:“回皇上,红夷大炮不可久开,怕是先前打得猛了,这会需要冷却吧,不然极易炸膛,那样不但炮毁,连带着炮手也要被伤了。”

听了明珠的话,康熙不置可否,沉着脸在那不吱声。身后一众文武见了,也都有些提心,情形很明朗,胜利在望,但是老这么和贼兵耗着,见不到捷报传来也不是办法,要是损失过大,伤筋动骨的,这往后可怎么办?

众人心里都明亮着呢,眼前这股贼军虽说也有数万之众,但既然贼军主逆不在当中,那就说明这股贼兵对于贼军而言并不十分重要,甚至原本就是贼军为了迷惑吸引大军的诱饵,如果这块诱饵也要让大军付出惨重损失,失去日后再战的资本,那这仗可就打得十分不值了。

敌我厮杀在一起,争夺厉害,退是万万不能的,只能鼓足劲一直向前,直至将贼军消灭。但现在两方相持,贼军好像铁了心般要死守在清原,并无半分退让,这让奉命留了六千步骑围堵西北以防贼军溃逃的一等公佟国纲有些站不住了。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仗是双方的最后决战,如果己方不能将贼军一举歼灭,那后面就寸步难行了,不管是回师关内还是迎战葛尔丹,都将面临无兵可用和军心已丧的局面,那时真就是处处受制于人,朝不保夕了。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倘有怠慢,就要贻恨千古。既然贼军打死不退,那自己手下这六千步骑空守西北也是浪费,不如也扑上去,他就不信了,这区区两三万的贼兵当真是硬骨头啃不动吗!

一想到此,佟国纲立即拍马急往御营驰去,一见到康熙,下马便跪,“皇上,臣愿率所部六千将士由西北突破贼军,与大军两面合击,誓要全歼此股贼匪!”

“舅舅快快请起!”

康熙慌忙让佟国纲起身,略一盘算,此时此刻,也只有让舅舅带人上了,希望舅舅能够马到功成吧。当下传令佟国纲率部由西北方向突破贼军。

佟国纲领旨后,提出请皇上给他一样东西,只要有此物在手,他佟国纲愿以脑袋担保必能一举击破贼军。

“舅舅要什么?”

见舅舅如此信誓旦旦,康熙也有些好奇,不知舅舅想要自己给他什么东西。

“便是此物!”

佟国纲一指康熙身后那金龙大辇:“皇上的御辇!”

……

“圣驾到,圣驾到!万岁爷亲自上阵杀敌了!八旗将士再不卖命,更待何时!”

佟国纲极其狡猾,也极其胆大,人还未至,就听见他大喊了一句,尔后数百佟部清兵齐声重复,再加上佟国纲从康熙处要来的那顶金龙大辇,远远看去,倒真像康熙本人在几千将士的护卫下亲自上阵一般。

正在与关宁军厮杀的清军这会也分不清真假,但听远处直喊皇上来了,又见到皇上的御辇出现,不由全是信了。皇上都亲自上阵了,我等奴才再不卖命更待何时!

有将领也趁机鼓气打劲,顿时,由于长时间相持久不能下造成的低落士气再次大涨起来,激动的清兵们一边高喊万岁,一边拿着武器疯狂的向着当面的关宁兵猛劈猛刺。

胡旺也分不清康熙是真来还是假来,但有一点却是真的,那就是清军们现在全都红了眼,哪怕火铳打死再多的人他们也无惧色,简直是不要命般往铳口上撞。

四万步兵再加上一万多骑兵,现在更有佟国纲部的六千人马从西北侧翼突上来,关宁军的防线这会真是撑不住了。因为救援南线,留在西北方向的守兵本就不多,只几百人,在佟部的猛烈冲锋下,很快就溃退下来,他们这一退,立即带动了其他方向的关宁兵,一时之间,大营四线全是败退的士兵,大势已去了。

见防线全线动摇,胡旺知道不妙,一边下令后退,一边将所有能战之丁都组织起来。他还在坚持着,因为他曾向大帅保证过,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胡旺也要和清军血战到底。

人死鸟朝天,有什么好怕的,十八年后不还是一条汉子!

佟国纲的计策使得清军斗志高昂,逼得关宁军防线不断收缩,在后撤的时候,四百多个扶桑兵和三百多俄军被砍了脑袋。紧接着,清军又不停地追击,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烧,霎时间,关宁军的营地就被浓烟大火吞噬了。

火光出现时,三百多青壮民夫胆寒了,他们放弃了抵抗,跪倒在壕沟里向清军乞求投降,但杀红了眼的清军这会如何还能收容什么降兵,一阵乱刀,就将这三百多民夫砍成了肉泥。

大帅,我尽力了!

全线败退,已经组织不了有效的反击,士兵们手中的火铳因为长时间的发射,大多已不能用,现在的战场已经成了大刀长矛的战场,而这恰恰是清军的所长,关宁军的弱处。

第四十三章 清原保卫战(二十)

“贼兵败了,贼兵败了!”

一见关宁军全线溃逃,清军顿时爆发一片欢呼,最先欢呼出来的却是那些汉军旗的清兵们,操着一口再熟悉不过的汉话,在那挥舞着大刀和火铳,雀跃不已。

同胞相残,世上还有何事能比得过骨肉相残呢?又有何等耻辱能比得过拿同胞首级向异族请功而不觉羞耻呢?

悲哀莫过于无知!

“杀啊!”

痛打落水狗可是个大快人心的轻巧活,不费力又不担心受怕,跟在后面砍就是。一干宗室子弟跟在大军后面一直没有找到表现的机会,这一下可是全来了劲。张牙舞爪的也不要亲奴们保护了,唯恐抢不到似的,一个个如离弦之箭纵马狂奔,耀武扬威,所过之处俱是血流一片。

宗室子弟们如此卖力,可苦了那些八旗将校和御前侍卫,贼兵们是败了,但却还有万余人马在,兔子急了尚咬人,何况这些大逆不道的贼子呢。寻常的小兵死了就死了,可是这些爷都是要命的宝贝,哪里能容出差子呢。好在贼兵们大势已去,这会大部分人都光顾着逃命,个别英勇的又力不能支,很快就被杀到的大军淹没,一眼看去,俱是勇往直前的八旗将士,那贼兵如日薄西山一般,已是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剩下的就是如切瓜一样的屠宰吧!

纵观世间,还属我八旗将士宇内无敌!

“狗杂种,死去吧!”

一个急冲,跃过一条并不算很宽的壕沟,战马从一个贼兵的身边直冲往前,勒尔奇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个横劈,“呃”的一声惨叫,一个贼兵的脑袋向后飞去,让人称奇的是,那失去脑袋的无头身体竟然还在向前飞奔着,直至奔出七八丈外才突然载倒下去。

“十八个!”

骄傲的看了一眼跟了上来的锡保,勒尔奇的脸上满是自豪。

瞅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无头贼兵,锡保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勒尔奇,扬鞭大喝一声“驾”,青骢驹眨眼间便跃过了勒尔奇,“你赢不了我,我也是十八个!”

……

“秦时明月汉时关,滚滚黄河蓝蓝的天,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漫卷出长安。女儿柔肠男儿胆,涛涛热血汗衣冠,大漠无垠江湖远,暴雨惊雷也如磐…”

喊杀声与惨叫声四起时,在贼军中军大营后面,突然传来整齐的歌声。歌声传来时,正在溃逃的关宁兵好像被施了魔法般定住了脚步,追杀的清军也被这歌声吸引,不知不觉得向那歌声方向看去。就连那听不懂汉歌的罗刹兵、扶桑兵、高丽兵和那些民夫青壮们也不知不觉的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踮高脚步向那歌声飘来的方向眺望…

“贼兵们在唱什么?”清军们彼此询问.

眼尖的清兵看到了谁在唱歌,是一群伤兵,一群或是躺在担架上、或是被同伴搀扶、或是用一根长矛撑着的伤兵们。歌声从他们的口中响亮的发出,哪怕那歌声会牵动他们的伤口,让他们巨痛不已,他们仍然不管不顾的向着天际唱出属于他们的军歌。

初时有百十多人,继而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片刻之后,聚集在那的关宁兵就有了上千人,远处,还有越来越多的关宁兵向着歌声的方向摸去。

那嘹亮而深沉的军歌就好像黑夜中指点人们前行的启明星一般,为正在溃逃的士兵们指出了一个方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弟兄们,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就让我们轰轰烈烈的死去吧!”

熊熊烈火中,近卫师团的余部、前卫师团的残兵们都聚集到了医疗队,密密麻麻的挤满在防线的最后。

已无退路,事到如今便只求死个痛快,只求能拉个垫背的吧。

自古忠孝两难全!

数千明军卫所后代出身的关宁兵,相互抱在一起,哽咽,泪流满面,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很年轻,他们都不想死,他们还要带着祖先未完成的遗愿回到家乡去,可是现在,他们不能不死。

或许死是一种解脱。

永别了,母亲大人;再见了,小妹;父亲大人多保重,儿此生再也不能在双亲膝前尽孝了,唯在星空中乞求双亲平安吧。

“战!战!战!”

只有战死的关宁兵,绝而投降的关宁兵!

........

“贼兵们想鱼死网破吗?”

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康熙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只可惜鱼死网却不会破,来人!”

“奴才在!”

“传令各部,杀尽贼兵,朕不要俘虏!”

“喳!”

“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清军的进攻再次开始。

长矛如林、旌旗飞舞,六万步骑不紧不慢的缓缓向前移动。清军们并不急于马上扑上前将这最后的贼兵消灭,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贼兵们已抱死意,这个时候万不能如他们所愿冲上前去厮杀,而应慢慢的推进,慢慢的折磨他们,直到让他们鼓起的最后一丝勇气耗尽,到那时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胡将军,我已让人烧毁所有的文档了。”

淡淡的说了一句,郭璞一脸毅然的走到胡旺身边,在他左手不远处的地面上,丢弃着一把长刀,他迈步上前弯下腰去将那长刀轻轻的捡起,尔后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却是再也不说一句话,只冷冷的看着那正在压上来的清军。

“咚、咚、咚!”

似是等不及了,清军的战鼓也擂响了。

“冲啊!”

数万清军步骑发一声炸喊,撒开两腿冲了起来。

“呜呜!”

奇怪的是,天际却又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这声突然传来的号角声让正在做最后一击的清军阵形为之一滞。

怎么回事?谁在吹号?

将领们纷纷扭头向后看去,却没有看见御营那边有什么新的旗号。对面的贼兵却是一阵骚动,一些军官的脸上忽然出现诡异的笑容。

“砰、砰、砰!”

交头接耳之时,熟悉的铳声再次传来,但这回,所有的清兵都愣在了那里,因为他们听到那如炒黄豆的声音是一刻也不停,毫不间隙的响起。西北方向有如平地刮起一阵狂风,密密麻麻的铅弹向着清军狂射,以一种根本想象不到的速度让清军如同割麦般,大片大片被扫倒在地,每个倒下去的清兵身上都是数不过来的血洞。

一杆鲜红的军旗上,“关宁”二字赫然出现,在那关宁军旗下,一万多大汉踏步而来,在他们的最前面,数百杆好像琵琶一样的火铳无情的喷射出火焰。

第四十四章 清原保卫战(二十一)

来得还不算晚!

那一丛山羊须让刘德看起来依然那么猥琐,但就是这个猥琐的中年文士在指挥着“忠勇”、“义勇”二营一万两千将士。也是这个猥琐的男人在清原关宁陷于覆没之时及时率部赶到。

说三国,道三国,三国给刘德的影响太大,以至于他也是坐在一辆独轮车上由四个大汉缓缓推着而来,手中的那鹅毛扇轻轻的手中摇晃着,时而摸一摸山羊胡,时而将那鹅毛扇一挥,举止之间,拿捏十足,一派不世出军师模样。

在刘德身边的战马上坐着潘常清,潘常清的身后又立着几员大汉,却是吴氏七兄弟。几人正举目眺视正在从后面掩杀清军的义勇营将士,对那连环铳的威力是炸舌不已,众人俱是头一次见这等利器,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

刘德胆子很大,他放出了被赵强亲命关押的潘常清和吴氏兄弟,不仅如此,还委任吴家兄弟在新建忠勇、义勇二营中担任千户军职,放手让他们带兵。七兄弟中吴四本就是关宁万户,刘德便以他独领忠勇一营六千人马,无一点猜忌与提防,真应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他这般做法,也让潘常清和吴大等人打消顾虑,全力领着吴军旧部们来赴援。但即便如此,潘常清心中仍是另有算盘的,这忠勇、义勇二营俱是由原吴军旧部和滇民组成,真正的王爷老底子,将士们吃饱肚子,略加训练,就又生龙活虎,只要指挥得当,借助关宁军在关外的声势和东风,大周复国便有望。

潘常清虽敬重赵强是条好汉,但打心眼里却是瞧不上他的,在他看来,区区一个侍卫出身的莽汉如何能当得了恢复华夏,驱逐满清的统领,更不能继承王爷衣钵,瞧他在关宁军中独断专行,便知这人野心十足,他日挥师入关之内定不会真就复了大周,寻找王爷旁系后人为帝,恐怕那皇帝的宝坐多半是落到他屁股下。这是潘常清无法接受的,他很忠心,哪怕吴三桂和他家族的直系子孙都已经被清军杀光,他也仍抱着忠于吴家的念头,不愿旁人染指吴军旧部,利用他们成就个人功业。所以阿勒楚喀一会后,潘便向赵强提出吴军旧部由他和吴家兄弟召集,独成一军,与关宁相互呼应,共同反清,以慰昭武皇帝在天之灵。

到嘴的鸭子岂能就此飞走,南下一始,那吴军旧部和滇民们便是赵强计划中的补充兵源,现在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潘常清却轻飘飘的就想顺手把瓜给摘了,对此赵强当然不能接受,也懒得与潘常清理论什么,大手一挥就叫护卫们将他与吴家兄弟关押起来,求情而来的吴四也被他毫不留情的关起来。

大事还未成,就有人想分散尚且弱小的反清力量,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赵强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而刘德身为总制府参议,赵强所信任与重用的军师,当然知道大帅关押潘常清和吴家兄弟的原因。但却不知为何,他却将人放了出来,非但如此,还委以重任,甚至连吴家兄弟在军中大肆安插原来的忠勇旧部也不管不问,整个就将好不容易训练起来的一万两千兵放手交给了吴家兄弟,而吴家兄弟却唯潘常清之命马首是瞻。这就等于成全了潘常清,把赵强的心血付诸他人,天知道刘德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私底下一些随赵强一路杀过来的军官很是不满。因为关押潘常清等人是大帅的命令,现在大帅不在,刘德就自作主张将人给放了,这不是视大帅的命令为儿戏吗!

奈何刘德位高权重,全权负责宁古塔军政,在没有大帅命令下,军官们虽对他的所为不满,却也不能干涉,只能听之任之。

平日里刘德对潘常清也是十分敬重,凡事都要听一听他的意见,此次领忠勇与义勇二营前来清原救援也是事先与潘商量的共同结果,也正因取得了潘常清的共识,吴家兄弟和一众忠勇旧部及肖正华等川军将领才人人齐心,誓要解清原之围,与康熙决一死战。

“传本官令,各军奋勇杀敌,与前卫、近卫二师团里应外合,杀鞑子个措手不及!”

“吴千户,劳你几兄弟各领所部出战,与咱们的人会合后迅速转入防御,鞑子若是退了,就由他们去,切记不可恋战!”

传令之后,刘德习惯性的扭头看了一眼正望着前方的潘常清:“这般安排,师爷认为可妥当?”

“嗯。”潘常清略一点头:“鞑子有骑兵,我军虽有连环火铳在手,将鞑子打退没有问题,但是要是追击的话,火铳威力就要丧失,将士们凭着两条腿也是撵不上鞑子的。还是解了前卫二师团之围再说,依我看,鞑子攻到现在,也是最后一口劲了,咱们杀出来突然,鞑子措手不及之下定难抵挡。”

“师爷说的甚是。”

刘德一笑,挥手对吴大、吴四等人吩咐道:“几位将军这便出战吧,务必将鞑子赶出我军阵地!”

“是,大人!”

吴大、吴二、吴四等将领忙抱拳应命而去,很快,忠勇营六千兵也在各将的带领下,大踏步的向着清军冲去。

义勇营所携带的那三百杆连环铳原是雅斯克的魏季从戴梓的火器司调出要运来清原的,但行至首义城时,便得到了宁古塔刘德送来的急报,得知大帅领着骑兵师团南下入关,留在清原的是胡旺统带的前卫与近卫师团,且已被清军包围。刘德信中要魏季将火器司造出的所有火器全送到宁古塔,以加强新编二营汉军的火力,好救援清原。魏季接信后,不敢耽误,忙尽调所有火铳,计三百杆连环铳,九百杆改装的燧发快枪紧急送往宁古塔,随铳一起送到的还有四百名从雅斯克和首义城抽调而来的火铳兵。

刘德对连环铳的威力也是知之不多,且是头一次见,但一见之下便与吴家兄弟一样,惊得合不拢嘴。只见那三百杆连环铳如同一把利器一样,横扫当面的清兵。一声接一声,连续发射二十八发,只短短片刻,清军就伤亡了上千人,余下的那些清兵骇得胆都要破了,哇哇鬼叫的向后跑去,唯恐那妖物般根本停不下来的火铳会打在自己身上。

“连环铳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大帅千里迢迢把这个戴梓掳了过来,嗯,虽只区区三百杆,却能抵得上半个师团,这等连射之下,何人能挡我关宁!”

出奇不意再加上连环铳惊人的杀伤力,正在进攻前卫和近卫师团的清军如炸了窝般,原本密集的队形散了开来,义勇营突进的当面清军已是只顾逃跑,不敢回头看一眼了。这等战果让刘德抚须大乐,暗道得让戴梓多造点才行,三百杆太少了,太少了!

他却哪知道这三百杆连环铳已经耗尽雅斯克的所有精铁,更耗尽戴梓心血,一月不到,头发都白了一半。

第四十六章 毒杀

“擂鼓!擂鼓!”

康熙这会真是气急败坏了,咆哮连连,可是那战鼓敲得再快,那号角吹得再响,也无法挽回这场本不应该出现的溃败了。

“天亡我大清,天亡我爱新觉罗!…”

绝望之下的康熙只觉心口一阵巨痛,嗓子眼一阵作呕,“噗哧”,一口鲜血再是忍受不住狂吐而出。

“皇上!皇上!…”

“御医、御医!…”

在众人乱成一片的惊呼声中,几名御前侍卫抬着晕厥过去的康熙直往御营大帐而去,随驾的几个太医拎着药厢慌慌张张的往大帐中而去。

……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

绝境逢生的近卫、前卫师团余部在战壕中喜极而泣,与援兵抱作一团,连往常不正眼看的罗刹兵这会也是越看越顺眼了,各操着对方听不懂的话在那大呼小叫,跳成一团。有激动到极点的扶桑兵更是连衣服也脱光了,光着屁股在土墙后挥着那长刀哇哇怪叫。

忠勇、义勇二营以连环铳的巨大威力突破清军防线后,很快就与反击的前卫二师团合兵,趁着清军全线崩溃这一良机,杀红了眼的关宁军四下出击,很快就将清军的赶出防线,有两个联队的余部更是为了报仇,操着大刀长矛便向清军大营冲去。幸被胡旺及时派人制止,这两个联队才没有一头载进清军的大队人马中。

溃逃出关宁防线的清军并未真就不成军,在信郡王鄂扎和将军赖塔等人的弹压下,清军勉强稳住阵脚,不致被溃兵将大营也给冲了。最先撤出来的杰书所部骑兵在惊魂已定后,也看清了局势,当即又调头回来要将那追击的贼兵撵回去。

在几名王爷和将军的极力维持下,很快双方就脱离了接触,至此,长达十七天的清原保卫战算是告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闹剧却为这场会战添上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句号。

此役关宁军前卫师团伤亡八千三百人,近卫师团伤亡六千二百人,安德烈所属俄军伤亡一千余,民夫青壮只余数百人,共计死伤一万七千余,余者能战兵不足一万。死伤近三分之二,尸体堆满了长达数里的防线,有的壕沟甚至被人马的尸体填满,惨不忍睹。

清军伤亡要远大于关宁军,仅遗尸阵地的清军尸首就有两万人,加上先前的一战,清军的死伤当在三万人以上,其中步兵占了大半,骑兵的伤亡在六千人左右。

战斗结束后,双方都是精疲力竭,都只能固守,谁也没有能力进攻对方,清原地面上顿时便平静下来了,只有那还在燃烧的军帐和充鼻而来的血腥味与遍地都是的尸体在告诉世人,这里曾经是一片屠宰场。

……

因为尸体太多,又无法大面积焚烧,否则那尸焦味就足以让关宁军难以立足,因此,关宁军选择将尸体集中到壕沟里就地掩埋。掩埋时,敌我双方的尸首被分别辨认出来,己方将士尸体隆重掩埋,而清军的尸体则是胡乱堆在一起,剥去身上衣物,搜尽所有能用的东西后,便铲土掩埋,尔后踏成平地,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迹。

“跪下!”

溃逃中也有很多清兵来不及逃出,人数约有两千人左右,现在这些人都被勒令脱光衣物,赤裸全身跪在一条长达三里长的壕沟上。壕沟里一片干净,只见一些地面上有几个储满血水的坑而已。

清兵们知道关宁军肯定会处死自己,正如他们不接受贼兵投降,只想砍下他们的脑袋邀功一样,但本能的求生欲望还是促使他们哭叫着在那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饶命?饶你娘的命!”

厌恶的望了一眼这些拖着辫子的光屁股猪,奉命执行屠杀行动的千户赵果冷冷的挥动了他的大手。

早就等不及的士兵们顿时将大刀劈下,几乎是在同时,两千颗人头滚落到沟里,各式各样的面孔苍白的望着蓝天白云,从沟上往下看去,只见一双又一双不甘心的眼睛。

随着尸体的推下,壕沟再次被掩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目睹前卫师团杀俘的忠勇、义勇二营的士兵们都有一丝震憾,他们虽然渴望报仇,但如这般惨绝人寰的屠杀他们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有些人甚至不忍的扭过头去,不愿看到这一残酷的画面。

看到这些新建的汉军营兵们如此神态,前卫、近卫师团的士兵们发出了笑声,尔后继续在阵地内搜寻尚未死去的清兵,发现之后便挥刀割下,然后将那首级抛得老高,好像绣球一般,从这头抛到那头,又从那头抛到这头,来来往往,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

“老夫随王爷征战多年,如此大捷,也是平生所未曾见的,我军将士果然威武!”

杀敌数万的战果让潘常清也不禁笑了出来,笑得很大声,笑得很高兴,一种发自肺腑的开心。

“咳、咳、咳…”

不知道是因为笑得太用力还是怎么回事,潘常清突然好像得了哮喘般咳个不停。一旁的吴二忙上前扶住他,一边让人拿水来,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师爷的后背,想让他好受些。

“不…不碍事…”

挥手让吴二不必如此,潘常清没有多想,只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许是连日行军染了风寒所致,呆会让军中的医师给开些药方煎了服下便是了。

“人啊…不能不服啊,这年纪…咳咳…一大,身体就…咳…不行了…”

“师爷,您老别说话了,你先歇着,我这就去给你老找大夫来。”

吴二见潘常清咳得太过厉害,连话也说不连贯了,忙叫边上两个护卫扶住潘师爷,急忙便去找大夫来。可未等他扭头跑几步,却听身后传来护卫们的惊叫声“师爷,您老这是怎么了!”

吴二本能的定住脚步,回过头一看,却看到潘师爷好像肠穿肚烂般正在狂吐鲜血,伴随着鲜血涌出的是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

“咳、咳…”

每一声咳嗽都带出一滩一滩的鲜血,止都止不住。

潘常清也慌了,他拼命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血就这样被吐出来,但那根本止不住的咳嗽却根本不能被意念所控制,潘常清越是不想咳,嗓子眼越是难受,越咳得厉害。

怎么回事?

肚子里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瞬间,潘常清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望着手足无措的吴二,他想说什么,可是嘴巴里不断涌现的鲜血却让他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

“呃!...”

一声惨叫过后,潘常清的身体重重在众人眼前颓然倒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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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敌不动,我不动

“吴家兄弟节哀顺便,潘师爷积劳成疾,一心复国,却不幸英…与世长辞实是我关宁军的巨大损失,本官是痛心万分,想来大帅若知道潘师爷不幸驾鹤,也会非常难过吧…唉…”

刘德的样子很难过,眼角饱含泪水,声情并茂,听得吴家兄弟也都跟着难过不已。刘德方才话中有个语误,他原是顺口就想说个“英年早逝”的,但一想潘常清一把年纪了,这词用不得,临时改口“与世长辞”,说完之后他还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吴大他们,好在后者正处于极度悲痛之中,未察觉刘德这一细微的改动。

与脸上的悲痛之色不同的是,此刻刘德的心中却是窃喜万分:终是将这老匹夫不露声色的解决掉了,总算是给大帅除去了这眼中钉!

若不是要借助吴家兄弟和那干从尚阳堡逃出来的吴军旧部出力,刘德焉会把潘常清放出来,又焉会放手让吴家兄弟掌握兵权,全因不得已,关宁众将不是随大帅南下入关,就是在这清原,能供他刘德差遣的几乎没有,有的也都是些百户、总旗低级军官,实在是不能独当一面。而这忠勇、义勇一万两千将士却尽是吴军旧部出身,这些人与胡旺、齐壮他们不同,可没有参与关宁起事,更没有经历关宁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一系列征战,对于关宁大帅赵强并无多少印象,没有印象就谈不上权威与服从,反而如潘常清这等原先就在军中有些名声的反而更让他们亲切。因此为了能解围成功,他也只能暂时利用一下潘常清,用他的名声来使这一万两千吴军旧部能够心甘情愿的前来解围。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形势逼人,没有吴家兄弟和那干吴军旧部的相助,刘德自衬没法带着这忠勇义勇二营驰援清原。他虽知兵,但可不是统兵上阵杀敌的材料,思来思去,也只能用一用被大帅囚禁的吴大、吴四他们了。但若用了吴家兄弟,这潘常清自然不能再关押,因此也只好放了出来,把他当老太爷似的供着,千哄万哄总算哄得解了清原之围。

现在围解了,祸患也除了,大功建了,又无人起疑,刘德自问是对得起赵强对自己一番恩遇了。

士为知己者死,纵使日后大帅怪罪下来,左右不过是个受罚而已,难道大帅心中就没有起过杀意。

刘德才不怕日后赵强回来查问这事,人已经死了,大帅肯定不会为了个他一直想除掉的死人来责问自己,那样一来,难免让吴家兄弟生出二心。这可不是大帅愿意看到的结局。吴家兄弟在忠勇旧部中威名极重,又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人,这等良将正是关宁军所急需的,所以刘德相信大帅听到潘常清的死讯后,也会如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假惺惺的哭上两声做个样子给活人看看便是,其他?影都不会有。

“本官建议以后这地就以潘师爷之名冠称吧,嗯,改清原镇为常清县,以示我关宁将士对潘师爷的敬佩之情!”

姿态要做就做足了,还指望着吴家兄弟乖乖听话呢,刘德随口一句就把清原给改了名,自此关外便有了常清县,百年之后还有吴氏后人谨奉先祖遗训,逢年过节来祭奠一番。

吴大等人这会心中都是悲痛,刘德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众人又哀思一会,见时候差不多了,刘德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安马尔,安马尔会意过来,忙作一脸悲色上前恭敬的对吴家几兄弟道:“时辰已到,还是让潘师爷入土为安吧。”安马尔这会心里也虚,为什么?因为早先端给潘常清的那肉汤可是自己送上的,而让自己送汤的人就是刘德刘大人。现在潘常清死了,但吴家兄弟尚在,这些个爷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要是知道是自己毒死了潘常清,还不把自己给生吞活扒了!

“唉!…”

吴大哽咽一声,止住泪水,示意吴二、吴四他们将临时打造的棺材抬入挖好的坑中,然后从一士兵手中接过铁铲,默默的挥土,嘴里低声念叨着“潘师爷,黄泉路上您老多保重,要是有啥缺的,晚上给我托个梦,我一定给您老办妥...”

二十年的相处之情,现今故人远去,吴大心中之痛自是难以言语。

坟建好后,因一时没有碑材,刘德让人做了个木牌竖在坟上,言道待日后再行补上。又使人杀了猪羊,摆了香火,一番祭拜后终是了了潘常清的身后事。

“今日大战鞑子,众将军出力甚巨,本官已着人于摆下庆功酒,还请吴家兄弟赏脸与胡万户他们一同饮宴。”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德话音刚落,就见胡旺领着一众吴军出身的将领们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

胡旺的地位可比自己这挂名还没个确定官属的参议高得多,又是关外所有关宁军的临时统帅,所以刘德不敢托大,快步迎了上去,“胡万户,你也来了。”

“听说潘师爷去世,我领人过来送他一程,以尽同袍之情吧。”

胡旺一边和刘德点头示意,一边往潘常清的坟前走去,在他身后,赵果、林家风等松山堡旧将都跟着上去。领着部将们奉上香火,拜了一拜后,胡旺方起身,神情有些落寞。他并未见过潘常清,但潘师爷的大名却是早有所闻,同为平西王旧部,又同为关外怜苦人,眼前新坟一座,胡旺自然有所感触。

吴四在一边见了,也有些伤感,旋而上前问他:“胡大哥,大帅啥时候回来?咱们还在这清原呆多久?”

胡旺摇摇头,苦笑一声:“大帅领着骑兵师团南下入关也有好些日子了,但却没有一点音信传来,此刻情形到底如何,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也很担心...但愿大帅能够奇袭成功,把京师拿下吧。”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刘德:“刘大人,康熙吃了这么大亏,死了这么多人,依我看,没个十天半月,他缓不过劲来。照你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策应大帅?”

听了胡旺的话,刘德抬眼朝南边的清军大营看了一眼,沉思片刻,沉声道:“清军眼下实力尚在,咱们仍是不能小瞧他们,依我看,敌不动,我就不动,看他康熙如何出招,他若撤兵,咱们就远远的跟着,他若不走,咱们也在这耗着,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哼,我就不信北京城的安危还能比咱们更重要不成!”

第四十八章 逼宫 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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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马上撤兵,不能再跟贼兵耗下去了,这仗不能再打了!”

“对,撤兵,马上就撤,这鬼地方本王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京城是咱大清的基业所在,绝不能有失,当务之急还是回师入关才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收拾掉关内那支贼兵,咱们再重整人马杀出关来!”

大帐中,一干王爷率先发难,肃亲王富绶和简亲王雅布好像商量过一样,不约而同的要求康熙立即退兵回京城。与之前身为议政王大臣,但对国事、军情都不太过问情形不同,此番这两个铁帽子王却铁了心的要退兵,二人旗下的八旗将领也唯二人惟命是从,在那争相叫嚷要退兵,闹闹哄哄的,连规矩都不守了。

康亲王杰书眼看着王兄与王叔向皇上发难,一点劝阻的意思也没有,但也不开口帮腔,默默的站在那,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但看他那样,恐怕打的是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心思吧。这仗他杰书也是不想再打下去了,属于他的两白旗兵马折了好几千,这些可都是他康亲王府的私产,就这么没了,不能不让他心疼到家。看眼前这形势,再打下去恐怕多半也没好果子,还不如赶紧撤兵回关,不然真要被关内那贼兵把北京给破了,那王府内的家眷还不都遭贼兵毒手了。念及妻儿安危,杰书自然是愿意退兵的,但又不敢和富绶雅布一样,他们这般可是逼宫啊,要真把皇上惹急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杰书没这胆子,又想退兵,所以也只能选择两不相帮,等着结果了。见自家主子不开口,陆祥和桂林等康亲王府系的将领们也都不吭声,看起热闹来。

信郡王鄂扎却火了,侄儿勒尔奇的丧命让他心中一直憋着股火,恨不得把对面的贼兵吞下肚子才好。富绶和雅布不思再战,却鼓噪退兵,带着旗下的将领们逼迫皇上,这安得哪门子心思,还要不要脸了?还是不是大清朝的王爷了?还是不是爱新觉罗子孙了?还是不是皇上的臣子了!

“打了这么多天,死了这么多将士,怎么?这说退就退了?!”鄂扎强忍住怒火,怒目相对那帮跟着富绶和雅布叫嚷退兵的都统将军们,“这一退,叫天下人如何看皇上,又如何看咱们八旗将士,要这么般就回京,咱满洲还要不要这张脸皮了!要是叫那些汉人知道皇上御驾亲征却打了败仗,那些汉人还不立马跳起来造咱们的反吗!现在不过是关外这几万贼兵,任他们如何闹,这天总塌不下来,可要是关内的那些汉人也跟着闹,你们说,咱们拿什么去镇压!”

尚书佛伦也不同意就这么退兵,先前两位铁帽子王在那鼓噪退兵,他不敢多嘴,但信郡王站出来了,他就不能再沉默了。向着以只手撑着脑袋闭目不语的康熙看了一眼,略一斟酌,站出来说道:“信郡王说得不错,咱们不能就这么退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学士李之芳虽是汉官,在帐中地位也低,但却是大大的忠臣,眼见着两个铁帽子王逼迫皇上,不由出列铮铮铁骨般横眉冷对鼓噪退兵的八旗将领们:“是打是退,都由万岁爷拿主意,咱们当奴才的听着就是,你们这般逼迫皇上,存的什么心思!你们这般行为可是大逆不道的,绝不是为人臣子之理...”

没等李之芳说完,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皇上的舅舅佟国纲,只见他满脸怒色,愤愤不平对着富绶和雅布叫道:“这仗虽然败了,但贼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咱们整兵再攻他一回,贼兵们定撑不下去,这一次可没有援兵来救这股贼兵了!所以,这仗还得打,不仅要打,还得打出咱八旗的威风来,打出咱皇上的威风来,若不然往后谁都可以造咱大清的反了!”

“佟国纲,你还脸说,要不是你说什么红夷大炮能克敌制胜,咱们能在这白白的等那么多天吗!”

佟国纲不跳出来还好,他一跳富绶就想到不就是这家伙吹嘘说什么红夷大炮一到,贼兵就荡然无存嘛!现在呢,红夷大炮到了,贼兵却还在那活蹦乱跳,平白折损了这么多八旗将士,还耽误了这么多天,说来就叫人恨得牙痒痒。他佟国纲不跳出来还好,毕竟是皇上的亲舅舅,不好太过于针对他,但他不知趣,竟然恬不知耻的自己送上门来,不打他一大耳刮子还真对不住自个,对不住自己那些奴才!

济南将军都必齐是肃亲王府出去的奴才,主子干上了,他这当奴才的怎能落后,跟着就嚷道:“就是,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咱这会已经到山海关了,哪里会败得这么惨!”

都必齐一带头,肃亲王系的那帮都统将军们也都来了劲,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佟国纲来了,这当功夫,眼里都没有当今皇上了。

肃亲王的人摊了牌,雅布也不能干站着,退兵是他和富绶一起商量的,现在人富绶亮明了,他当然不能临阵退缩。而且佛伦和李之芳他们出来反对,忠于皇上的那帮汉官们也一个个群情激愤,要是让他们全跳出来,局面倒真不好收拾,倒不如就拿佟国纲开刀,逼皇上表态。念及于此,不由瞥了一眼恍若未闻的康熙,把心一横,一个箭步冲到佟国纲面前,怒骂道:“要不是你佟国纲擅离防区,领着人马攻上来,那贼兵的援军能就这么突然杀到咱们的背后吗!你离了防区也就算了,可你还自作主张把皇上的御辇给丢了,结果将士们都以为皇上遭了贼兵毒手,人心顿失,这才败了下来,哼,要本王说,要论起这战败之责来,你佟国纲第一个要掉脑袋!”

雅布这话可是重了,而且是不留丝毫情面,不但把责任全推给他,而且一点也不将他佟国纲当国舅看,气得佟国纲脸都绿了,两腿也抖了起来,却不是害怕,而是急的。

“你!你!你!”佟国纲一连三个“你”字,虽没有后文,但帐中众人都看得出,他这是真的急了。

“你什么你?”

雅布冷笑一声:“怎么,本王说错了吗?要是你认为本王说错了,那就让皇上来评评理,到底你佟国纲是有能耐还是混蛋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咣”的一声碗碎声,随即就见一直沉默的康熙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指着雅布怒斥道:“够了!都给朕住嘴,你们是嫌朕还不够丢脸吗!”

多年积威所致,雅布敢骂佟国纲,但真要硬抗康熙,却还是没那底气,不由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皇上息怒!”

雅布这一跪,富绶、鄂扎等王公大臣、将军都统们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也都跟着跪了下去,直呼“皇上歇怒!皇上歇怒!...”

康熙鼻子一抽,富绶和雅布如此对付舅舅,目的是什么他能不知道吗!还不是逼自己发话退兵!

若在以前,借他富绶和雅布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逆自己的龙磷一分,现在胆气却突然大了起来,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凭的他们部下那两万兵马!还不是因为打了败仗,他们现在都不想打,也不敢打了,一个个就想保住自己的实力,回京去救他们的妻儿老小,去护他们的家产,却都不替朕想,不替朝廷想,不替大清江山社稷想!

自私自利!

朕怎么就瞎了眼,把这两个混蛋带出关来了呢!大敌未灭,自家就先乱起来,传出去还不叫贼兵笑掉大牙!

世上没有后悔药,康熙再不满富绶和雅布,但也不能不正视现实,他二人都是铁帽子王,帐下都有各自的奴才,仅这大帐中就有至少三个都统、两个将军、十多个参领是他们府上出来的人,文官们也有几个也是他们保举的,属于二人名下的奴才兵马也有近两万,占了军中一半之数,真要闹僵起来,怕自己也不好善后。

寻思良久,康熙也只能决定退兵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打,是肯定打不下去了,大军所余不足五万,又是连败两阵之师,军心士气已不堪用,再留在清原也是徒自叹气而已,还是退兵回师入关再说吧。

正准备传旨撤兵回关,却见帐帘门被挑了起来,阳光映射下,盛京将军安珠瑚一脸欢喜的跑了过来,也顾不得君前礼仪了,也没有想这么多人跪着是为什么,急忙忙的就嚷道:“大喜啊,大喜啊!奴才恭贺皇上大喜!”

“大喜?哪来的大喜?”

安珠瑚这一嚷把康熙和一众臣子们都叫糊涂了:都败成这样子了,哪来的大喜?一个个全抬起脑袋,疑惑的望着安珠瑚。

安珠瑚真是欢喜过极了,搓着手在那迫不及待的就说了起来:“皇上,奴才手下有一奇人,献策说能破贼兵妖物!”

第四十九章 刀枪不入(上)

“你说什么?”康熙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有人能破贼兵妖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皇上,奴才是说奴才手下有一奇人,献策能破贼兵妖物!”

安珠瑚处于极度兴奋之中,见皇上十分好奇,更是欢喜,忙手舞足蹈的就介绍起他这奇人奴才来了,“奴才帐下有个佐领叫德尔会,是咱满洲镶蓝旗老姓拜英格鲁特氏的勇士。这德尔会早些年跟汉人学过武艺,有一身横打功夫,叫啥?...”一时想不起那叫啥,安珠瑚急得直抓脑袋,突然想到,忙一拍脑袋兴冲冲的叫道:“对,金钟罩!德尔会练得就是这金钟罩功夫,这金钟罩练起来非常繁难,每日要经过无数次的跌打磨.搓,比如在沙坑里摔打,用杠子和铁锤遍身捶打,还要经过特殊的药水浸泡,配合以运气吐纳,甚至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坚硬的木板上,什么东西都不能垫。如此坚持练上三到五年,功夫才可小成。而德尔会练这功夫却有十几年了,奴才亲眼见过,他已经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了,寻常刀剑长矛绝不能伤他一根寒毛!”说到这里,安珠瑚意犹未尽,又想到一点什么,忙又补充道:“据说,练成这样的功夫,火器再利也是绝计打不进身子的!”

“噢?我满洲之中有这等勇士?”康熙半信半疑,奇怪的问道:“若是这德尔会真如此厉害,为何朕从未听闻过,又为何在军中多年,才只是一小小佐领呢?”

“皇上,不是奴才不想重用这德尔会,只不过...只不过...”安珠瑚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吞吞吐吐的不敢直说。

康熙最讨厌臣子说话犹犹豫豫的,见状斥道:“只不过什么?你快说!”

安珠瑚一凛,忙道:“德尔会早些年是跟鳌拜一党的...”后面的话却又是止住了,但这回康熙听明白了,原来德尔会是鳌拜的党羽。

“原来如此,难怪。”点了点头后,康熙却又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光这德尔会一人厉害有什么用,朕大军之中又不是人人皆如他这般练得金...金什么?”

“皇上,是金钟罩!”安珠瑚提醒道。

“噢,对,金钟罩。”康熙轻点一下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安珠瑚:“光他一人厉害有何用,难道他一人就能灭了贼兵吗?”

安珠瑚知道皇上会问这茬,早就有备了,连忙说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德尔会不但有一身横打功夫,还会使术!只要使了这术,德尔会就能领着咱八旗将士破了那贼兵妖物!”

“使术?”

康熙闻言,哑口无言,帐内众臣们也是惊得合不拢嘴,敢情安珠瑚这是在向皇上兜售歪门左道呢,这不是瞎扯吗,自古以来两军交阵有靠使术的吗?

众人一片窃语,个个都是不信,康熙也是哭笑不得的神情,好像自己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见皇上和王公大臣们都不信,安珠瑚急了,信誓旦旦道:“皇上若是不信,奴才可叫德尔会当场使给皇上看!若是奴才说得有假,皇上就砍掉奴才的脑袋就是!”

安珠瑚说得这般肯定,康熙倒也一时拿定不了的,心生好奇,也想亲眼见一见这德尔会,若是真如安珠瑚所言,他能挡得了铳子,又能使什么术助得了大军,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喜讯。

“怎么个使法?”

“奴才叫这德尔会当众给皇上和众位王爷们演示这刀枪不入的绝技便是!”

…….

“皇上,奴才准备好了,请叫人开铳吧!”

一身横肉的德尔会好像杀猪的一般,体胖面圆,若不是安珠瑚在那信誓旦旦的替他证明,康熙真不信这胖子身怀什么刀枪不入的绝技。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康熙微一点头:“开始吧。”

当下就有一个汉军旗的火铳兵奉旨拿了火铳装药填子,那德尔会坦腹立于五十步之外,一动不动,脸上自信满满,时而还向皇上和王爷们点头微笑,一点也没有惧色,看得一干不相信的王公大臣们也是半信半疑了。这德尔会要真没有刀枪不入的绝技,能正对着火铳不害怕?要知道那铳子可是要命的玩意,不说他德尔会了,就是一匹马也照样给打死了。

“开铳吧!”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半信半疑的眼神中,就听德尔会大喝一声,声音极其洪亮,倒把那开铳的汉兵吓了一跳,慌忙点了火就把铳口对准了德尔会。只听“砰”的一声铳响,火铳已是打响。

“哎吆!”

包括康熙在内的众人均是睁大眼睛,不少人吓得都闭上了眼睛,唯恐看到德尔会血肉模糊的惨状。只到耳边传来惊呼声,他们才敢睁开眼,这一瞧却是都愣在了那里,原来那德尔会不但没有中铳倒下,身上甚至连个伤口也没有,更让人称奇的是,那德尔会手中还抓着一把铳子,洋洋得意的在那将手中的铳子向众人展示。

“嘿,真神了!”

“果是绝技,真的是刀枪不入!”

“天哪,铳子不但没打中他,还被他一把给抓了,老夫真是闻所未闻,这德尔会真是奇人也!不想我八旗之中竟然还有如此能人...”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交相接口,惊奇不已,那边康熙也是瞪大眼珠难以置信的望着德尔会。半响才回过神来,激动的叫道:“果然是有如神助,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足见他此刻心中的喜悦,又叫道:“来人啊,赏这德尔会一百两黄金!”

那边明珠却暗哼了一声:“这等江湖伎俩哄得了无知小儿,如何能哄得了我明珠的眼睛!”

明珠心里明亮着呢,他才不信这德尔会真能刀枪不入,还能把那铳子给接住,初时看得也是惊讶不已,但细一想,就知道这演得是哪门子鬼把戏了。不过是开铳者预先暗将“香面为丸,滚以铁沙”充作铳子,开铳时,面丸化为清烟,而德尔会手中先藏有铁丸弹子,这边铳一响,那边便以快捷的手法,佯作接住射来的枪弹。只要双方配合得当,不露马脚,这表演起来就好像真的一般了。

却不知安珠瑚把这骗子推荐给皇上,安的何意?

不动声色的偷瞧了一眼站在皇上身边喜得跟什么似的安珠瑚,明珠恨不得马上上前揭穿他的鬼把戏,但刚迈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冷笑一声,不再有任何动作。

第五十章 刀枪不入(中)

“德尔会,你很好,朕很高兴,这刀枪不入之说朕一直有曾听得,但却不曾目睹,便以为是假,以为多是愚昧无知之妇儿街谈之议,今日一见,却真是让朕开了眼界,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啊,无奇不有啊…”

因为太过激动,康熙都有些说不出话了,站在那如看宝贝似的望着德尔会,说不出的欢喜。站着后边的两个小太监见皇上心情大好,也跟着笑得很灿烂。龙颜大悦,他们这做奴才的自然也得感受龙颜,更何况德尔会这本领可比天桥杂耍的好看多了,也带劲多了,看得还真是叫人兴奋,若不是皇上在前头,只怕他二人都要拍着小手叫起好来了。

皇上高兴,安珠瑚也高兴,在边上眉飞色舞道:“皇上,德尔会不但自个刀枪不入,空手接铳子,还能使术呢,只要他这术一使出来,我八旗将士便皆能如他一般刀枪不入,如此一来,那贼兵妖物再凶,也是难以抵挡我八旗将士的!只要咱破了贼兵的妖物,又刀枪不入,这区区贼兵还不是立马手到擒来给灭了吗!”

德尔会也不谦虚,安珠瑚话音刚落,他就一拍胸脯,言之凿凿道:“奴才当年遇到一奇人,不仅传授奴才刀枪不入的本领,还授奴才法术,告诉奴才说,只要奴才用心学了,现在虽没用,但日后必定有用,说不得还能扶保咱大清的江山呢。当初奴才不信这话,但今日情形,却让奴才不由想到那高人的话,奴才想,那高人所说怕就是指今天这事,就是要奴才用学到的本领为皇上解忧呢!”

康熙闻言,不由赞了一声“好!”,朝前迈了几步,来到德尔会面前,神情激动问道:“德尔会,朕问你,你可愿为朕杀尽贼兵,替我大清重整祖宗龙兴之地,护我黎民百姓!”

“奴才愿意!”

德尔会“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好似多年夙愿终于得偿般,激动之下眼含热泪,哽咽道:“奴才等的便是这一天,只要皇上信得过奴才,奴才拼着这条命也要和贼兵拼了!”

“好!”

康熙击掌一拍,抚手大笑,难得这德尔会如此忠心,虽是鳌拜党羽,但鳌拜已死了十多年,还防着人家做什么。既然德尔会有此本领,那可得马上用起来,现在军心已丧,正要靠此勇士力挽狂澜,解此危局才是。扭首一扫众人,视线停在低头不语的明珠身上:“明珠,朕要重用德尔会,你说怎样?”

明珠想都不想,脱口便道:“皇上圣明!”然后也是一脸笑容的望着那德尔会,不时还点点头,似乎在说有这等猛士在,还怕他贼兵什么妖物不成。

“你们呢?”

康熙又问其他人,尤其是肃亲王富绶和简亲王雅布,虽是不着意的从他们二人脸上扫过,但却让这两位铁帽子王爷有些心虚。

“皇上圣明!”

富绶和雅布也吃不透这德尔会是不是真能大破贼兵,若是能,当然最好,若是不能,皇上总会彻底死心了吧。二人打了这心思,便都附议了起来。他二人一带头,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倒是大学士李之芳和高士奇他们心中存疑,总觉这事不靠谱,但眼看皇上如此兴奋,把希望都放在了德尔会身上,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让德尔会使术带兵去大破贼军,他们也不敢泼皇上冷水,便也抱着看看再说的心思附议起来。

见众臣们都不反对,康熙满意之下迫不及待吩咐道:“德尔会听旨!”

德尔会忙又跪下领旨:“奴才德尔会接旨!”

“朕委你前锋营参领一职,挑三千勇士听你调拨,你这就使术,领着将士们杀敌去!朕亲率大军于后,尔大破贼兵后朕便领军杀进!”

“奴才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委任完毕,康熙又道:“此战若赢,你德尔会居功甚伟,朕绝不会亏待你,嗯,镶红旗缺个都统,朕看你就行!”

此言一出,人群一阵骚动,那帮八旗将校个个露出羡慕之色。镶红旗都统可是正一品的大员,以前可都是宗室才能担任,没想皇上金口一开,就给委了德尔会,现在就看他是不是真能把这都统给坐实了。想到一个小小的佐领,还是鳌拜的党羽现在竟然鱼跃龙门要成了都统,一时间,大小将校们心里都酸溜溜的,只恨自己不会这刀枪不入使术的本领,否则如何能成全这德尔会。

德尔会心中也是翻江倒海,皇恩浩荡,皇恩太浩荡了,竟然如此重用自己,忙重一磕首,誓死说道:“谢万岁隆恩!奴才定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好,有你这话就成,你起来吧。”

示意德尔会起身后,康熙也没忘了保荐的安珠瑚,笑着对安珠瑚说道:“德尔会是你手下的,他若立了大功,朕赏他的同时,也要重重赏你!”

“奴才不敢居功,只盼德尔会能够一施所长,替皇上分忧而已!”

安珠瑚倒谦虚,一脸忠心的样子,好像他真不是为什么赏赐才保的德尔会,而是一心要替皇上分忧解难,为大清除这贼兵的。但脑子里却想的是要是德尔会真破了贼兵,他可就是镶红旗的都统了,皇上再赏自己,自己现在便是盛京将军,要再赏的话怕也升不到哪去,估摸多半会给自己加个太子少保,嗯,如此倒也值了!

有德尔会这般能人在,当下康熙也等不及了,便令安珠瑚立即从所部挑三千将士给德尔会指挥,并按德尔会的要求准备一应施法的器物,一个时辰后便施术出阵。

“王爷,这事能成吗?”

人群散了后,济南将军都必齐心里可悬着,刀枪不入这事看来是真的,但这施术的事可是从未听说过,担心德尔会要是没那本领,岂不是又要白送三千将士性命。

“谁知道。”

富绶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雅布,见对方也正在和几个心腹低声说着什么,便随口说道:“看着吧,要是德尔会真能破了贼兵,那也是好事,要是他没这本事,咱们可就不能再由皇上胡闹了...”

………

这两天因为妻子到医院复检和一些家庭琐事,导致更新少了,现已处理完毕,明天恢复万字更新。

第五十一章 刀枪不入(下)

“呜呜!”

安静了半天,清军的营中又吹起了号角,正在休息和加紧恢复工事的关宁兵们忙紧张的向清营看去,军官们也紧急进入阵地,准备迎接清军的进攻。

“怎么,康熙还不死心?”

吴四骂了一句,摩拳擦掌的跑了出来,却没有看到清军杀来,只看到清军的大营前突然出现数千光着上身的清兵,密密麻麻的在那排成一列又一列,不知道在做什么。

“鞑子在搞什么鬼?”

吴四不明所以的问吴大,吴大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又问其他人,也是没人知道清军在搞什么鬼。

吴家兄弟正奇怪时,刘德陪着胡旺带着一众前卫与近卫师团的将领也过来了,众人站在那左看右看,对清军的架势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看了一眼刘德,胡旺低声问他:“刘大人,清军在干什么?”

刘德眉头皱了皱,摇头道:“看不出来,不像是大举进攻的样子。”

“不进攻咱们,他们吹什么号,那些光着身子的鞑子又想干什么?”胡旺有些迷糊了,康熙这是在使什么鬼把戏?

刘德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清军这是要做什么,索性不再去想,眼中凶光一闪,狠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甭管康熙搞什么鬼,咱们只要守住清原就行,他要是真按不下这口气,就由得他来好了,哼,清军这会也是实力大损,康熙真要孤注一掷把人马全冲咱们来,倒也好了,咱们拼光了不打紧,大帅那可就是一点压力也没有了。康熙真要把家底全折在这,我看他也甭想进山海关了!”

听了刘德的话,胡旺点了点头,挥手叫来亲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各部做好战斗准备,如果鞑子攻上来,就把他们打回去!”

“是,万户!”

亲兵们下去传令后,胡旺叫过一众将领,警惕的望着清军大营前,只见那数千光着身子的清兵排成一队队密集的队形开向营外,然后停在大营前数十步的地方,好像在等什么东西。

关宁上下这会倒好像台下的观众等着戏子们上场一般,一个个凝神秉气的望着那数千光身子清兵,满是好奇。

………

“安珠瑚,德尔会要的东西备好了吗?”

御营中,望着那三千精条条的八旗将士,尤其是他们裸露的肌肉,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康熙越发着急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能看着这三千勇士大破贼兵去。

见皇上着急,安珠瑚忙道:“回皇上话,都备下了!”

一听都备下了,康熙忙催道:“那快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啊,朕已经等不及要看德尔会使术大破贼兵了!”

话音刚落,安珠瑚就叫了起来:“皇上,来了,来了!”

顺着安珠瑚的手势看去,康熙只见百十个兵们牵着数十条黑狗和十多匹白马到了营前。

黑狗、白马?

“这…”

康熙不解的看着安珠瑚:这黑狗白马难道就是德尔会要的东西?

一众王公大臣们也都是愣成一片,黑狗白马之说并不陌生,早些年萨满大.法师升坛时也用黑狗,汉人的道士捉鬼不也用那黑狗血嘛,这玩意倒好像天生就是克鬼克妖的宝物,甭管什么场合都能用。倒是那白马却不常见,只听说斩白马出征什么的,却是头次听说这白马也能克妖物的。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和低声议论中,明珠却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旋即意识到失态,忙收敛表情,换之以一幅庄重虔诚之色,惹得一边的两个官员疑惑不解,不知道明相方才是为何事而乐。

高士奇和李之芳两个大学士却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半响才彼此苦笑一声,叹口气,心内均在想:儿戏,太儿戏了...

“这东西管用?”

鬼神之说毕竟玄乎,虽说亲眼见了德尔会神奇本领,但这使术却也是头一回见,康熙不由也有些怀疑,生怕德尔会是拿自己开“涮”,要是不灵验的话,自己这脸可就丢得大了。堂堂大清皇帝,却要把制敌的希望寄在法术上,想想也觉得有些脸红。

安珠瑚对德尔会却是深信不疑的,见皇上有些心虚起来,忙打气道:“皇上,就是黑狗和白马,德尔会亲口说的,没错!皇上就等着瞧好吧,只要德尔会把刀枪不入的神功传给咱将士们,这仗咱们就败不了!”

“嗯,但愿如此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盼着德尔会能有大用了,康熙没别的办法,只能吩咐费扬古和赖塔调好兵马,只要德尔会这边一攻进去,他们就率军袭杀过去。

…….

黑狗和白马送到后,德尔会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盘,膀子一甩就吼了起来:“杀狗斩马!”

顿时,数百士兵一涌而上,把那黑狗和白马全给宰了,又有兵捧着大酒坛子来接白马血,黑狗血却脸大盆接了摆在一起。

“都听着,人人脸上都要涂满黑狗血,白马血酒更要一口喝了,喝的时候心中要想着刀枪不入,天佑大清,如此才有神效!”

吩咐完毕后,德尔会走到香案前,毕恭毕敬的上了三柱香,嘴里念叨有词,却不知是在念什么,尔后伸手抓起一把火香,“叭叭叭”的抽打在自己身上,一点也觉疼痛。身后那三千兵见了,也都是精神一振,脸上涂过黑狗血,饮下那白马血酒后,也有样学样,用香火拍打自己。尔后左手持香,右手持刀,脖子盘辫,相互靠紧,形条一条直线,从边上看去,一人挨一人,没有分毫间隙,整齐得很。

“神功已上身,生死都不怕!”

施法完毕,德尔会大刀一挥,走到最前头,大吼一声:“随我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也不知真是神功上身,无畏生死,还是白马血酒劲头上来了,三千清兵竟然如同一人般,齐声呐喊起来,声震大营内外,端得真是有如神助。

这边康熙他们瞧了,不由又生出几分相信来,先前的那些怀疑顿时烟消云散,若不是神功上身了,将士们如何能变得这般勇猛!

…….

德尔会领人杀上去后,安珠瑚兴奋得直叫:“皇上,德尔会杀上去了!杀上去了!”

康熙连连点头:“朕看着呢!朕看着呢!”

三千“神功在身”的八旗兵在德尔会的带领下,排成数十列整齐的朝前进着,人人勇而无畏,直面贼兵,眼神之中自信满满,对那贼兵阵地土墙后伸出来的黑洞洞铳口视而不见。

德尔会恍如天将下凡一般,肩扛大刀一人走在最先头,一边走还一边的发出叫吼声。

“吼!吼!吼!”

一阵又一阵的叫吼声中,清兵进入火铳联队的射击距离,但是关宁军的火铳却没有打响,因为将领们都被清军这神鬼般的样子搞得莫名奇妙,似是要验证这些清兵是不是真的就是神功附体般,第一线的两个千户赵果和陈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把清军再放进一点,反正就这三千人,就是把他们全放到阵前来,也不过是几个排.射的功夫便能把他们尽数摞倒。

炮兵大队那仅剩的三门炮也没有打响,不是没有炮弹了,而是炮手和军官们都想看一看,火铳的铳子能不能打死这些不要命的清兵。

黑狗血能挡得了铳子,真他奶奶的笑话!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越来越近了。

“开火!”

一声令下,二百杆燧发枪率先打响。

“砰、砰、砰!”

青烟冒起,所有人的眼睛都紧张的望着那些清军,最前面的关宁兵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们也真怕这些鬼画符般的鞑子真的刀枪不入。

一秒、两秒、三秒,数十秒过去后,让两军吃惊的是,那些涂了黑狗血,手里抓着香的清兵竟然没有被火铳放倒,还是站在那里。

“啊!皇上,神了,神了,神了!”

方才心就跳到嗓子眼的安珠瑚跳了起来,兴奋的直嚷:“贼兵的铳子打不死咱们,打不死咱们!”

“真的打不死?真的打不死!”康熙也乐坏了,声音都打结了。

明珠和高士奇他们全看傻了眼,把眼睛搓来搓去,眼前见到的还是没有倒下的将士,这一来,可把他们震呆了。

富绶和雅布他们也都怔在了那里,康亲王杰书唯恐不信,还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自己真疼之后,才相信自己没有做梦,德尔会的法术真的有用,贼兵的铳子伤不了八旗将士!

“费扬古,你...你快带兵杀上去,朕要...朕要...”康熙正要费扬古赶紧带兵杀上去,眼睛却是一黑,手中的千里镜失手掉了下来,“哎呀!坏了!”

安珠瑚动作快,一把接过那千里镜,再见皇上已是面无人色,看着前面发呆,不由心一突,拿起千里镜望去,这一望也是呆在了那里,只见千里镜中,最前面的几排士兵已经一排排的倒了下来。

原来那些中铳的士兵没有倒下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队形太过密集,被铳子打得往后摔倒时结果被后面的同伴给挡住了,一个挡一个,结果化解了中铳士兵摔倒的力量,以致于远远看去,那些士兵仍站在那里,就好像没有中铳一般。

关宁军这边看得仔细,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如何看不到那些贼兵已经中铳,这当功夫,又是几排连射,只打得那些刚才还不怕死的清兵们鬼哭狼嚎,一个个如丧家之狗般往后方溃逃而去。

什么黑狗血,什么白马血酒,什么刀枪不入神功,全他娘的狗屁!

“我有刀枪不入神功,贼子休想伤我!”

让所有人再次意外和吃惊的是,混乱中,一身横肉的德尔会却是哈哈大笑的,挥着一把大刀向着关宁军的阵地无所畏惧的冲了上去,尔后被“砰、砰”的打成了马蜂窝,飞出好远,在地上犹自又挣扎着起来,跌跌撞撞的还想挥刀再战,却是再也站不出了,跌倒时还在喊着“报效皇上,报效朝廷!”“我是镶红旗都统...”等话语。

德尔会的死让安珠瑚吓呆了,脑子里不断的想着“他不是刀枪不入的吗?他不是刀枪不入的吗!怎么就给打死了,怎么就给打死了...”

康熙已经回过神来,看到安珠瑚在那呓语,气不打一出来,甩手就抽了他一鞭子,怒道:“你这狗奴才,朕要杀了你!”

安珠瑚闻言清醒过来,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皇上...皇上...奴才不知道啊,奴才也是上了这德尔会的当...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

“住嘴!”

康熙如被人当场抽了一耳光,面红耳赤,怒不可遏,咆哮道:“来人,给朕拔了这奴才的顶戴花翎,拖下去砍了!”

“喳!”

顿时几个御前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拖起已经吓得抖成一团的安珠瑚就将他往营外拖。王公大臣们没一人上前为安珠瑚求情的,明珠更是冷笑连连,终是拔了这根眼中钉了,巴海也死了,关外再无他索额图的人,看他索额图如何跟我斗!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从人只听安珠瑚的求饶声慢慢远去,尔后便听见一声惨叫,盛京将军安珠瑚已是掉了脑袋。

砍掉安珠瑚后,康熙也是分寸大乱,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信了安珠瑚和德尔会这两个奴才的鬼话,平白丢了上千将士性命不说,还闹出这天大的笑话,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瞥眼看到肃亲王富绶和简亲王雅布一脸铁青的望着自己,不由又是心乱,终是叹口气,无力的挥手道:“传旨,退兵!”

九月二十日,康熙御驾由清原退兵,经铁岭回盛京,九月二十三日,任命赖塔为盛京将军,统领盛京及辽阳等地兵马坚守盛京,不使贼兵南下后,康熙自带四万兵马经锦州向山海关杀去。

第五十二章 保定屠官(上)

“他妈的,谁敢动我家大人,老子就跟他拼了!”

“我家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怎么会下这道圣旨呢!定是朝中出了奸臣,要害我家大人,弟兄们,咱不能眼看着大人被奸臣贼子陷害,今儿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把大人带走!”

“退后,都退后,谁敢上前一步,不要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直隶,保定府,提督衙门,数十名提督标营亲兵与百多名京城来的护军营兵拔刀相向,剑拔弩张,横眉冷对,骂骂咧咧,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李光地心中了然,却是不怕,冷哼一声上前将圣旨递到金国正面前,淡淡说道:“怎么,金大人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不…不…不是…”

直隶提督金国正惶恐不安,望着那黄灿灿的圣旨颤抖不已,似乎那圣旨好像是要人命的毒药般,迟迟不愿伸手去接。

“金国正,抗旨不遵可是诛九族的大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的妻儿老小想!”

李光地察言观色,知道金国正是没有那个胆子敢领兵造反的,现在这会只是心有不甘,犹豫到最后肯定还是要接旨的,但自己不能就这样等,必须给他施加压力,否则金国正手下那些平三藩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骄兵悍将们脑子发热,鼓噪起来难保不出什么岔子,要是金国正被他们裹挟反了,那事情可就坏了。直隶一旦乱起来,北京城可就失去屏障,到时消息再泄露出来,关宁军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一想到临出京前摄政王对自己说得那句话,李光地心里就发寒,这疯子把京城的二十万旗人都给杀光了,再多砍几刀把自己一家老小剁成肉馅蒸了馒头还真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老婆死了不打紧,可自己那三宝贝儿子可不能死,他们一死,李家可就绝后了。为保亲人性命,李光地是狠了心要置金国正于死地,但他也知道,就这么着在提督衙门把金国正砍了,却也是不能的,真要这样做了,立马就会激反他手下的那帮绿营将领,所以聪明的办法就是把金国正诳出保定,半路上伏兵把他杀了,给他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如此一来群龙无首,再一个个的把他手下那帮绿营将领杀掉,这直隶的绿营兵就算控制住一半了。

“金国正,你难道真想带着你的这帮手下造反不成?”

金正国忙道:“下官不敢!”

李光地微哼一声:“不敢?!你自己看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公然挥刀对着钦差,这不是造反是什么!难怪皇上常说绿营养的是一帮骄兵悍将,先前本官不信,今儿见了却是信了八分,试问他们这般行径,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皇上!”

“这...”金国正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反驳李光地。

李光地的声音突然提高,“金国正,本官再问你一次,这旨你是接还是不接!”

金国正心中苦涩,迟疑片刻才开口说道:“李大人,这圣旨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索相的意思?”

听金国正问这个,李光地心中暗喜,不动声色道:“是谁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圣旨你是必须接的,否则,本官也保不了你。”说到最后,李光地的声音温和下来,指了指领着一帮护军营官兵站在那冷冷看着金国正的齐壮道:“齐大人是皇上派来接你的直隶提督的,我看你还是与齐大人交接一下,这就随我进京去吧,有什么话你还是当面和皇上说吧。”怕金国正还不肯就范,半是哄骗半是威胁道:“皇上一向圣明,忠与奸向来是分辨清楚的,只要你是清白的,皇上自不会难为你,但你若是抗旨不遵,岂不是让那帮诬告你的人坐实了你有谋反之心不成?”

金国正闻言,心中一动,是啊,若是自己不接这旨,那不是让别人更加有了口实吗?又听李光地道:“朝中再有奸臣小人,你有什么委屈当面和皇上说,总会真相大白的。本官只是奉旨来带你进京,这谁对谁错,本官却是不能胡乱定言的。说白了,凡事都需你自己去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掌在你金国正自己手中,别人是管不了你的。”

“那好。”金国正不再犹豫,咬牙道:“我就随你进京面见皇上,我金国正光明磊落,此番被小人诬陷,定要进京向皇上辨明,以证清白!”言毕扭头对那帮标营亲兵喝道:“你们把刀都放下!”

“大人!”

那帮亲兵们闻言都急了,仍犟着不肯弃刀。

金国状见状,面孔一板,怒道:“放下!”

“是,大人!”

亲兵们摄于金国正威严,只能把刀扔在地上。

护军营的八旗兵们忙上前将他们包围,有人吩咐道:“把他们的刀都缴了,暂时看押起来。”

“金大人,走吧。”李光地见金国正的部下被控制起来,便不再耽误,微笑一声上前示意金国正随自己回京。

金国正却道:“可否容我与齐大人说几句话?”

李光地一怔,看了一眼齐壮后,点头道:“可以。”

金国正走到齐壮面前,抱拳道:“齐大人,我这些部下都是随我多年的,大部是我固原子弟,我向来视他们为子弟,情同手足,今日朝廷要夺我官位,罢我兵权,他们一时不明,情急之下才做出这等过激行为,本意却并非真的要造反,还请齐大人能够放了他们,若是大人愿意用,就留他们在标营,若是大人不愿意用,就将他们遣回固原老家吧。”言辞十分诚恳。

齐壮点了点头,沉声道:“金大人放心,本官不会为难为他们。”

听齐壮这么说,金国正放下心来,对李光地道:“李大人,咱们走吧。”说完走到前面,李光地瞄了一眼齐壮后,把手一挥,立时有人上前将金国正绑了起来,然后牵来一匹马扶他上去。衙门外,一队百人的骑兵当先开刀,押着金国正往京城方向而去。

提督衙门内,几个衙门小吏战战兢兢的望着新任提督兼巡抚齐大人。

齐壮盯着他们上下一打量,沉声吩咐道:“你们马上传我的命令,凡在保定的文武官员,不论品级大小,半个时辰内必须全部到提督衙门来,否则,休怪本官新官上任不讲情面!”

“是,是,小的们这就去传令。”

一众小吏不敢耽搁,忙逃也似的出了衙门,分头去各个衙门传话了。

待他们走后,齐壮身后走来一人,却是千户马龙,此时一身八旗佐领官服,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外人在,才请示道:“万户,金国正那帮亲兵怎么处理?”

“凡跟金国正去过云南的,一律砍了,没有去过的,给他们十两银子,遣散出营。”

“是,我这就去安排!”

“把保定的绿营名册找来,咱们按册拿人,把总以上的军官都得换上我们的人。”

“另外,你马上带人去巡抚衙门,把巡抚衙门的人都赶出来,我就不去巡抚衙门了,就在这提督衙门办差,解决掉保定城里的官员后,就分头去下面接收。”

“是,万户大人!”

“你带来的人先驻在城外,等城里稳定下来,再分批进城。”

齐壮又吩咐了一句后,便带人去提督衙门后搜寻。金国正的家人并未在保定,而是留在固原老家,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第五十三章 保定屠官(中)

半个时辰后,提督衙门大堂里人山人海,放眼看去,各式袍服顶戴琳琅满目,红的、青的、紫的,好不热闹。大堂里已按着尊卑顺序摆了三四张椅子,但来的官员这么多,外加一些不入流但有功名在身的也跟着来凑热闹,所以站着的官员远比坐着的要多。

衙门里的小吏们因为不知道新来的提督大人召集城里大小官员做什么,便按着以前的规矩,把茶水都备得妥妥的,当然,茶水只供有位子的,没位子的可对不住了,谁让你没资格坐下呢。规矩如此,可不能说咱们势利眼。

保定是直隶首府,巡抚衙门驻地,大小官员有数百人,除去那些外出公干或是请病在家又或是归家省亲的,大部分都得到本衙门通知,新来的巡抚兼提督齐大人要见百官。很多人还不知道朝廷来人把金国正给带走了,一听来了新巡抚大人还兼了绿营提督,都很奇怪,之前可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带着满肚子疑虑和面见上官的惶恐之情,大小官员们或坐或站在那,不时朝堂后瞅一眼。有相熟的交头接耳,相互打听着消息,看谁知道新来的齐大人情况的,也好早点打点安排下与巡抚大人见个面。

新官上任,通常都是要安排一些夹袋里人的,如果能和齐大人攀上交情,哪怕是跟他下面的随从认个亲,总能就近攀上齐大人的粗枝,到时肯定能捞个好缺。再差些只要把孝敬送上,这官职再如何调整,只怕也不会调到自己头上。可没听说哪个新官一上任就把原任留下的官员全部给换了的,这可是官场大忌,要是人人如此,那岂不乱套了!

来的官员中,文官们自成一派,与那些绿营的将官大多只是点头交,并不怎么寒暄,那些绿营的将官们也不大理会这些文官们,他们大多是金国正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小到千总,大到游击参将,哪个没受过金提督的恩惠。现在朝廷突然就把金提督给罢了,事先连点风声都没有,这让他们心里都不痛快,连带着对这新来的齐提督也没什么好脸子,一个个冷着脸抱团站在那。

“城外驻了一支骁骑营的八旗兵,有好几千人,我的人想去打探情况,却根本不让靠近,不知道带兵是哪位爷,平白无故的跑咱保定来,肯定没安好意,就不知朝廷的意图是什么。”

都司万世年消息快,手下的人是看着朝廷的兵马把金提督给带出城的,一出城便打马往京城狂奔,急得跟什么似的,而且城外还来了几千号骁骑营的骑兵,扎在那里,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万世年担心城外的八旗兵是冲他们这些直隶绿营来的,所以不得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同僚们。

“是吗?”

一听这个情况,一干绿营将领们都有些变色,参将王国正皱眉问众人:“金大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万世年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扭头看了一眼,见那帮文官们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朝廷这次太不地道了,不仅拿了金大人,还把骁骑营给派了过来,难不成朝廷以为咱们会造反吗?”

游击李威接话道:“我看朝廷这是在防着咱们,搞这么大动静,金大人怕是凶多吉少。”

都司葛德强想不明白,不满的嘟囔一句:“提督大人镇守直隶几年了,一向做得好好的,朝廷怎么就突然拿他开刀呢?”

万世年像是想到什么,迟疑一声道:“该不会是飞鸟尽,良弓藏吧?”

李威是个粗人,众人之中就他不识字,当个游击完全是靠拼命换来的,他可没有其他人的顾虑,大喇喇的就道:“呸,依我看,朝廷这是过河拆桥,想叫咱们交出兵权!”

王国正叹口气道:“不怕他飞鸟尽,良弓藏,怕就怕兔死狗烹啊!”

“不会吧?!”

众人心都提了起来,副将王广咽了咽喉咙:“咱们这些人可都是提着脑袋为朝廷平贼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天下才定几年,朝廷这么快就防着咱们了?”

“不成,咱们得想办法,不然等刀架到脖子上,咱们可谁也别想活!”李威性子上来了,当即就要走人回去安排,万世年拉得快,一把将他拉住,王国正瞪了他一眼:“你找死啊!呆这别动,哪都别去!”

李威不敢逆王国正的意思,老老实实的站在那。

万世年突然说道:“你们说这姓齐的是不是朝廷派来收拾咱们的?”

王广吸了一口冷气:“要真那样,咱们可不能束手待毙,他妈的,老子拼死拼活才赚得今天这份军功,朝廷凭什么就要拿了去!”

一见王广说这话,李威来劲了:“要我看,如果这姓齐的真是朝廷派来收拾咱们的,那咱们就拼了!”

“拼?”

王国正没好气的白了王广一眼:“你们都活腻了?城外的骁骑营是纸糊的!只怕咱们还没动手,脑袋就被人家砍了!”

王广嘴巴一晒:“那你说怎么办?”

王国正想了想,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听听这姓齐的想干什么,要是他没安好心,咱们就去云南!”

“去云南?”众人一愣,不明白的看着王国正。

王国正解释道:“老军爷现在是云贵总督,他总不会看着咱们被朝廷收拾吧,要真到那个时候,咱们这官也别当了,去投奔老军爷去,老军爷总不会不管咱们的!只要能保得住命就行,这官不当就不当吧,总比脑袋被人砍了好吧。弟兄们这些年也捞了不少家当,回老家当个土财主总是没问题的,安安乐乐的过日子总比提心吊胆的好吧。”

“对,投老军爷去!”

众人想想也对,而且朝廷真要是收拾他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总不能真的起兵和朝廷对着来吧,弃官到云南投奔老军爷先保住命,尔后回家当土财主去。众人正说着,就见一个小吏从堂后快步跑了出来,环顾众人,清叫一声“肃静!巡抚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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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保定屠官(下)

巡抚,始于明太祖令太子朱标“巡抚”陕西,此后每年京师都向地方派出官员以巡抚地方。巡抚性质等同于“钦差”,本身不是官号,没有品级,有事派出,事毕返京。明宣德二年,由于地方动乱,开始常设巡抚,并始有以“省”为地方政权的巡抚制。巡抚职权不断扩大,不仅掌政,而且掌军,实际上已为地方军政首长,但其中央官性质未为,还必须经常上京汇报地方军政事务。一般出任各省巡抚官员在中央都有兼衔,如直隶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从二品,如果加了兵部侍郎衔,那就是正二品的大员了。

原直隶巡抚赵本常是明崇祯十一年的进士,明亡后隐仕不出,顺治六年时被家乡知府保荐为官,赵本常不能辞,便改换门庭进京任了户部郎中一职。顺治时,类似赵本常这类不愿仕清但却出于无奈而仕清的官员有很多,因此倒不能说其是汉奸,毕竟,与钱谦益等原东林党人比起来,赵本常还是有几分读书人气性和骨气的。奈何刀压脖子,为保性命也只有违心仕清。赵本常在户部为官近十年,于康熙二年调福建福州知府,后又升调陕西布政司,康熙十八年才巡抚直隶。为巡抚六年来,颇能安民,治河也有方,故官声甚佳。李光地原本是准备带齐壮直接到巡抚衙门先罢了赵本常的,但来之后才知晓,赵本常四天前突患中风,口不能言,人现在府上躺着,不能视事。

一个废巡抚自然不值一提,故而李光地便领人直扑提督衙门,一张圣旨就哄得金国正随他进京去了。如此一来,现今省内这最大的官自然是巡抚兼提督的齐壮了,至于那已经被罢了官职的赵本常,没人再有心去理会了。

因此一听抚台大人来了,众官忙起身相迎,态度十分恭敬,不管心里是否服气,又或是有疑惑,此时都不敢表露出来。未及片刻,便见一身着提督官服的武夫志得意满的从后堂现身,一到厅内,也不与众官招呼,只身往那一坐,一边随从递上一本花名册,便就着册子点起名来了。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点验人数?

众官都有些愕然,但没人敢说话,抚台大人又没有发话,只好继续站在那不敢坐下去。厅中气氛有些紧张,众官都摸不透这看起来十分粗鲁的新任抚台大人到底是个何样人物,这会又安的什么算盘,可没听说哪位上官一到任就先捧着花名册点人的,大多都是在衙门里呆上几天,等下面的人自己来孝敬,尔后才有所动作。

奇怪,当真是奇怪。正奇怪着呢,就听抚台大人发话了:“布政司衙门赵藩台来了吗?”

“下官在!”

一个十分肥胖的正三品大员一听抚台大人第一个就点到自己,倍感荣幸,忙出列请了个安。布政使是一省之内仅次于巡抚的文官,一般都称藩台。直隶的布政使周淮安是顺治三年的进士出身,说来也是老资格了,京里还有索相依靠,平时在省内也是说话极有分量的,巡抚赵本常对他也是甚为恭敬。但周淮安知道,朝廷莫名奇妙的就派了个武夫来当直隶的巡抚,肯定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说不定是明珠和索相掐起来了,又或是皇上有什么新政要出。看这新抚台大人,莫不成是御前侍卫出身?周淮安一边恭敬的行礼,一边偷眼打量面前这位看起来让人摸不透的抚台大人。

本以为抚台大人要对自己说几句,再不济没什么交情也要说些场面话,这些也都是官场的惯例,哪知坐着那位抚台大人只“嗯”了一声,看都不看周淮安一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就又叫起来了:“按察使衙门秦臬台来了吗?”

直隶按察使郭庆云不敢怠慢,闻言也出列稍后周淮安半点,跪拜行礼道:“下官按察使郭庆云见过抚台大人!”

同样,齐壮也不理会这个郭庆云,这回眼皮是抬了抬,但很快就垂了下去,只声又叫道:“提督学政大人到了吗?”

“下官见过抚台大人!”

一省之内有两个提督,一为提督全省学政的提督,掌学校政令,负责岁、科考试,考察师生的优劣,故又称为学政或学台,按制,凡全省大事,提督学政有权和督、抚一起参加讨论。另一提督便是提督军务总兵官,即提督绿营总兵军务,为从一品,和总督品阶同,比巡抚、藩台、臬台二大宪的品级清空要高。直隶的提督学政姓彭,单名一个凤字,六十几岁的人了,但看上去却像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声音也硬朗。

有藩台大人和臬台大人的前车之鉴在,彭凤倒不奢望新抚台大人能够高看自己一眼,劝勉自己几句,而且他对这武夫出身的抚台大人也着实没什么好感,对朝廷这一安排有些不快。

“保定府呢?”齐壮那边又点起名来。

保定知府江尚满脸堆笑的就应了一声:“在这,在这,下官江尚见过抚台大人!”

同样,齐壮也没有对这位保定父母官说只字片语,又往下点了十几个府县官员和省内各大衙门的参政参议官员,这才把花名册合上。众官有注意到,这位新抚台大人没有点那些绿营军官的名,此举也让王国正等绿营将领越发担心起来。

有小吏待抚台大人点完名后,上前说道:“大人,保定城内文武官员连同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共一百三十七人,除十多人外,余者皆在这里!”说完退了下去,等着抚台大人发话。

众官也都以为抚台大人要说话了,不然把这么多人叫在一起干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却不知这头把火烧得是什么,也有人在寻思朝廷突然拿了金国正,罢了赵本常,派了这一个从不知名的武夫来巡抚直隶,肯定有什么用意,就是不知道朝廷这么安排有什么目的。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等着新来这位抚台大人把来意挑明,却不想这位抚台大人突然就站了起来,把手一拱,说句“诸位且稍坐,本官去去就来。”然后便头也不回走了。

如此一来,可把厅内这百十来个官员们搞糊涂了,也都搞懵了:怎么?就这样走了?

周淮安和郭庆云是省内二大宪,一个藩台,一个臬台,巡抚不在,就数他们二位最尊,因此众人都以他二人马首是瞻,但周郭二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号脑,不知道这抚台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心想问,但人家已经甩手走了,总不能跟着追出去吧。罢了,罢了,他不是说去去就来吗,那就等着吧。

周淮安苦笑一声:“各位稍安勿燥,抚台大人有事要办,大伙且都等着吧。”

藩台大人发话了,余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坐的坐,站的站,接着等下去了。

王国正和万世年他们见这位新抚台大人从头到尾也不理会他们,心里既疑惑也愤怒,这等姿态不是摆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吗。但气归气,怒归怒,在没有清楚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他们也只能冷眼旁观,随机应变了。

等了也没多久,忽听厅外传来一阵甲胄声,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只见数百骁骑营的兵丁执刀明剑的闯进了提督衙门,直往这大堂而来。

这些骁骑营的兵丁冲到大堂时,二话不说,举刀便砍,一个因是有着举人功名的老者避让不及,正中一刀,惨叫一声便倒在血泊中。

“你们干什么?”

郭庆云吓了一跳,起身喝斥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堂内都是朝廷命官,你们这些八旗兵怎么能说杀就杀呢!

“干什么?”

一个佐领模样的军官听了郭庆云这一叫,扭头朝他一瞪,“要你们的命!”话音未落,上前对着郭庆云的脖子便是一刀,下刀甚快,“咔擦”一下,堂堂直隶臬台便奔了黄泉。

那些八旗兵疯了一般,见人就杀,转眼间厅中便倒下去一半,余者都惶恐不安,吓得面无人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保定知府彭凤吓得尿都出了,结结巴巴的指着那些八旗兵哀求:“抚台大人这是干什么!下官等并无过错,为何要使如此杀手...”没等他说完,人头便落了地。

“大人有命,将这些官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那些兵丁们杀红了眼,数人宰一个,厅内众官都是文弱之辈,如何能是这如狼似虎的兵丁对手,这会逃也不知道逃了,吓得不是东跑西奔,就是蹲在地上直打哆嗦。王国正等绿营将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呆了,眼见得八旗兵就要砍杀自己了,下意识的就去抽刀,谁知佩刀早在进衙门时就被守兵给下了,这会是空手难敌,徒自仗着身手好在那硬撑着,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八旗兵扑向他们,任他们身手再如何矫健,也断难生还了。

整场屠杀都不足小半柱香时间,偌大一个提督衙门大堂已是成了大清命官的坟场。

待人都杀光后,齐壮才露面,对带人杀官的马龙道:“大帅在京城留了不少官下来,但我与大帅不同,这保定上下的官必杀不可,否则何以安插我们的人。鞑子是杂胡,其心必异,这些替鞑子卖命的汉官何尝不是有二心之辈,留他们下来有什么用,碍手碍脚,还得提防着他们,凭的可恶,不如统统宰了,干净了事....等会派人到京师向大帅通报一声,说我把保定的官员全宰了。”

第五十五章 吃饱喝足上路

保定与京师有官道相通,这路已有千年历史,据说是契丹人修的,尔后金元两朝又加以修缮,明洪武年间,又役十数万民夫加以整治,尔后二百余年间都有修治,因此路况甚好,大部分路面都是以青石(砖)铺就,可并行四辆马车,奔起来也是极快。

金国正被李光地骗出保定后,便被押着一路疾行,直奔了有六十余里才吩咐兵丁们在驿站休息,养足精神好明日继续赶路。

金国正是被圣旨罢了官要押送回京,来宣旨的又是当朝大学士李光地,所以金国正从头至尾心中都没有怀疑。既是钦差来押的自己,自己就是钦犯,一路行来,他自然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听李光地安排。好在李光地对他也是颇多照顾,没有将其枷锁,也没有捆绑,更没有使囚车笼之,只令兵丁严加看管,这让金国正心里多少有些念李光地的情。

下马与迎出来的驿丁交待几句后,李光地笑着走到金国正面前,说道:“金大人,赶了一天路,想必肚中早已饿了,本官已让驿丁备下酒菜,这就请用吧。”

“金某乃皇命钦拿之人,哪里敢当“大人”一称,大人直呼在下姓名便是。”

金国正倒也知事,自己现在可不是什么直隶提督了,乃是一戴罪锁拿进京之人,这大人一称自个是万万不敢当的。一边自谦着,一边在兵丁的帮助下翻身从马上跃下,抱拳还礼请李光地先行。

李光地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道:“请!”尔后便在前领着金国正进了驿站,外面那数十名兵丁留了一半看管马匹,余下的人也随着进了驿站。

不一会,几个驿丁便将饭菜备妥,有鱼有肉,倒也是丰富,就是毕竟是驿站,小地方没什么像样的碗具,大多是些粗瓷大陶,米饭也是直接盛在一个大盆里,看起来十分简陋。那肉是牛肉,却不是猪肉,想必是知道金国正不吃猪肉而特意安排的。

出门在外,各有心思,谁还会理会餐具简陋这些末枝小节。李光地笑着请金国正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尔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端在手中,请金国正与自己共饮一杯。

金国正虽是回子,但只忌猪腥,却不忌酒,为人也是军伍多年,也是嗜酒如命的人,酒量也是极佳,行了一天酒瘾早就上来,奈于自己身份,如何还能与从前一般,想喝酒了便叫人拿酒来。这会虽是心事重重,前途堪忧,但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与其担心吊胆不知所安,不如痛饮好酒,让自己得到暂时的麻痹。当下也不推辞,端起酒来一口便干了。

李光地不知是酒量不行,还是知道自己有皇差在手,不敢喝酒误事,只是就着嘴唇沾了那么一小口,尔后便继续为金国正倒酒。

金国正也注意到了李光地自己未多喝,但也不多想,只以为人家是差事在手,哪能与自己这待罪之人喝个弥头大醉呢。换做自己,也是万万不喝的。

倒满便干,倒满便干,不一会,一坛酒便都入了金国正的肚子,桌上的饭菜也是少了一半。

金国正酒量好,一坛酒进了肚子,都没有当场就趴下,李光地这边也不与他多说话,只不断的劝他酒。如此又喝了半坛,见时候差不多了,李光地才放下筷子,悠悠说道:“金国正,这饭菜可合口?”

听李光地问这个,金国正不由苦笑一声,摇头道:“李大人何必问这个,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摆在金某面前,只怕也与那糟糠一般…”叹口气又道:“金某多年沙场,过得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当年吴三桂起兵造反,金某便随赵总兵平乱,那时吴军气焰正盛,官军不能敌,金某当时只是一无名小辈,想得便是有的吃便吃,有的喝便喝,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有甚了不起。当年未发迹如此,此时更是如此,这饭菜合口不合口,不都是一个吃嘛,讲究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说我嫌不好吃,大人还能去请御厨来为金某做一桌满汉全席不成?”

“哈哈,好,好。”

听了金国正的话,李光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起身,“金国正,你能如此想最好不过了。有一事我也不能瞒你,总要叫你晓得才行,否则到了黄泉之下也会怪我没与你说明白。”

“李大人有什么要与我说?”

金国正酒劲有些上来,脑子开始迷糊起来,只听了前面的话,那最后的话却是没听清楚。打着饱嗝,不明所以的望着李光地。

李光地的眼神缓缓从他脸上扫过,轻轻的挥了挥手,顿时,六名早就候着的兵丁一拥而上,将金国正一下摁在桌上。一个兵丁死命的按着金国正的脑袋,置在桌面上,任金国正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李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金国正十分不满,自己虽是钦犯,但皇上没最终定自己罪,他李光地凭什么这般对自己。

“金国正,你好生听着了,这顿酒菜乃是皇父摄政王特意叫本官为你备下的,好让你吃饱喝足上路,不致到了阴间还饿着肚子。”

“皇父摄政王?”金国正的酒劲有些缓过来,脑子一愣,便要问什么皇父摄政王?可不等他开口,嘴里里突然被塞上一块破布,尔后那几个兵丁便你拖我抱的将他拉出了驿站。

驿站外,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块大石板,石板边站着一个手拿大刀的兵丁,冷眼看着正被拖出来的金国正。

这会金国正已是知道要发生了什么,但他仍不相信,虽是圣旨来拿自己,但不管自己是不是要被处死,都轮不到他李光地行私刑,得经刑部、都察院议过之后由皇上定夺,现在他李光地半路之上便要杀自己,这算哪门子事!

苦于嘴里被塞着东西,金国正口不能言,只能怒瞪李光地,不停的挣扎,因为用力过度,眉头上青筋暴起,看着甚是吓人。

“请金大人上路!”

李光地鼻子一哧,冷冷的摆了摆手,那些兵丁立即将金国正拖到那石板上,强压他跪下,拽着辫子将金国正的脑袋压在了那冷冰冰的石板上。

是皇上要李光地杀我?!

眼角余光瞥见一边行刑手挥起大刀时,金国正眼前一黑,再也无力挣扎,身子一软,随即便听“咔擦”一声,身经百战,由小兵而至提督的金国正便尸首两处。

杀了金国正后,李光地撇了撇嘴,示意兵丁将金的脑袋用布包上带回京师,尔后才让驿丁们将金的尸体拖到野地里埋了。这些驿丁们都是关宁军的人一路换下来的,都知道要干什么,不必多说,便处理得干干净净。

在驿站住了一晚后,次日李光地便带着金国正的脑袋快马奔京。而此刻,即将率部奔赴山海关以抗击康熙大军的赵强却在国子监上演了一幕“焚书坑儒”的惨剧。

………

作者注:一、前文《刀枪不入》章节中满人德尔会以妖术可破火器取于顺治十四年,吉林都统衙门治下佐领勒善以萨满都巫师之术击罗刹兵之真实事件改编。略有夸大,小说家言,不必当真。连环火铳形似琵琶,看上去类似神话传说中南天门四大天王手中所持法宝,且能连发,故戴梓制成时,钦天监南怀仁等人因妒忌及厌恶原因,散布“妖物”一说,故书中有此引伸。

二、有读者说本书胡编乱造,刻意煽动,蛊惑汉族青年,鼓吹纳粹种族思想,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不多说了。

三、本月更新有不稳定,一是因为过年,二是因为妻子流产,三是一些家庭琐事,现都已处理完毕。接下来的时间骨头将竭力保持爆发式更新。预计月底前将再更新十五万字。

第五十六章 焚书坑儒(上)

集贤门,国子监的大门,门内院子东西设有井亭,东侧的持敬门与孔庙相通。因集贤门是国子监的主要进出首门,故又被称为龙门,意为入得国子监之士子有一跃龙门之意。

往常,集贤门进出往来无白丁,士子熙熙而入,谈笑畅语,今日,却是肃杀一片,除了那持矛而立的士兵,再也不见一人,空空荡荡的,让远处偷看的百姓们看得有些堵得慌,不明白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为何那些监生们一个个都不见了呢?但耳尖的百姓们还是隐约听到了国子监内传来的哭叫声,内中还伴有哀嚎声。对这些似有似无的哭声,百姓们是不敢去问半句的,只能悄悄的躲在门后,小声的议论着。要是声音不知觉大了起来,旁边的人就会马上拽拉他一下,然后朝门外指一指,不需多说,那大声说话的人立马就会闭口不语。

祸从口出的道理百姓们可是知道的,现在城内到处在拿人,虽说抓的不是旗人就是那些汉人大官们,但谁敢保这关宁军就不会拿老百姓开刀呢?虽说街面上的布告贴了好多,但天子脚下住得久了,谁没多长个心眼,总要等局势彻底定了之下才敢恢复如初,这会要是往刀口上撞,那可真是半夜提灯笼上毛厕——找屎(死)了。

也不是皇上真就在关外驾崩了,还是这大清的江山叫人给占了呢?

满城的百姓谁也不知道,谁个也说不清现在到底是昨回事,要是说皇上在关外驾崩,太子即位,那江山按理说还是大清的,可那关宁军满城屠杀旗人又是昨说的呢?但你要说大清完了,那显然也不对,因为那关宁军的布告上写得明白呢,现在是宣统元年,坐在金銮殿的还姓爱新觉罗,只不过多了个皇父摄政王摄政,大清还是大清,嘿,这他娘的算哪门子事!

怪事,千古未有之怪事,国朝数十年来不曾闻也。当年多尔衮当摄政王那会,也没这么怪的啊。

..........

哭叫声是从监内的太学门传来的,循着哭声过去,便能看到太学门前的空地上,跪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子们,人数足有数百。士子们如有丧亲之痛般正在那做痛不欲生状,个别激动的还不时拿脑袋往一边的柱子或墙壁上撞去,总之,人群现在很激动,也很愤怒,只差当场就上演一出“血溅国子监,以死保大清”的忠烈场面了。

而与这些情绪激动的士子监生们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在他们的四周,那些关宁军的士兵脸上满是讥笑,如看热闹般望着他们,偶尔还会在边上喝骂几句。

对于这些蛮夫,士子们敢怒不敢言,看到笑得凶的,倒也会抬起头来怒看他们一眼,但一瞅对方变了脸子,作抽刀欲出状,那胆气便又上不来,很快就又蔫了下去。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与这帮不知天地君师的粗汉们计较什么,还是找正主子要紧,今儿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他叛逆贼子!

太学门下,放着一张大椅,椅上坐着一人,便是那皇父摄政王赵强。

此时,面对着这数百如哭庙般的士子监生们,赵强气不打一片来,面色铁青,腮帮子隐隐抖动,呼气声也是极粗,听得边上的袁世杰、张玉书等人是惊惧不已。

满怀信心兴冲冲的来到国子监,准备叫这帮士子们替自己完成清洗满洲的理论编写工程,哪知这些士子们却抱出成百上千册自顺治年间就编写而成的各类书藉,口称大清忠义,死也不愿替赵强去编什么清洗说,最后还在几个义正辞严的监生带领下,集体跪在这太学门下,一个个放声大哭,若不是拦得快,只怕这会已经冲到孔庙去了。

要是叫这几百士子跑到孔庙去哭,这性质可就严重了,赵强这会可不敢公然和全天下的士子作对,如果让士子们跑到孔庙去,可对关宁军今后的南征不利,到那时,恐怕全天下的地主阶级都要和关宁军作对了,这仗要打到哪天才是个头?

君不见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就是败在了那帮汉族地族阶级与读书人手中嘛,所以这孔教得重视,得尊崇,至少现在得供着,不然这人心就要向背了。

但眼前这几百读书人跟吃了火药似的与自己硬磕,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贼逆,是叛乱,这让赵强难以接受,不知道这帮士子们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们都傻了,没有看出这北京城已经不姓爱新觉罗了?

那狗屁大清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忠心,难道你们忘了自己是汉人,而不是满人吗!

单是士子们不臣自己,反对自己,倒也好说,挑带头的一刀杀了,这读书人就是有个通病,嘴里嚷得凶,但真要尝到厉害的,还不是一轰而散的料。不过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捧出那清朝修的书来,那些被改得一塌糊涂,满篇胡言的书叫赵强看得是更气。

嗯,看来要叫天下读书人集体转向,首要的事情不是先搞清洗论,而是先肃清文字狱给汉族知识分子带来的毒害。

改,必须马上把清修的那批书藉禁毁,嗯,这事很大,得找一个突破口,从哪突破呢?

《明史》?!

眼睛一亮,赵强想到了一个最佳的突破口,也正是因这明史发生了几起规模极大的文字狱,一举打断了汉族读书人的脊梁。

从哪里被摔倒,就从哪里起来!

就是它了,明史,我要重修《明史》!

……..

顺治元年,满清便设立史馆拟修《明史》,以示明朝已亡,借而否认南明政权的合法性,并笼络明朝遗老和降清汉臣。但因为当时政局未稳,南方抗清斗争如火如荼,所以实际修撰工作只是处在准备阶段而并未全面展开。直到康熙十七年,修史的条件似乎才成熟,康熙这才下旨全面启动《明史》的修撰工作。

而围绕明史,却发生了许多文字大狱,从庄廷龙明史案、戴名世等明史案中可以看出,满清统治者对《明史》可谓敏感之至!他们惟恐本朝被辉煌的明朝比下去,惟恐汉族民众长久地怀念明朝,惟恐满清的皇帝被明朝的皇帝抢了风头,所以就采取了按统治者的意志强行修史的办法来丑化前朝。于是,制度先进、思想自由、社会开放、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民生富足、君主善“无为而治”、科技事业临界于突破、资本主义萌芽生机勃勃的明朝就被满清统治者抹黑和妖魔化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程度,而闭关锁国、思想禁锢、经济停滞、民生凋敝、日益落后、丧权辱国于西方世界的清朝却还能以所谓的“康乾盛世”来标榜自己。

殊不知从来都领先于世界的中国,自打满清入关统治华夏之后,中国文明的历史性大倒退,就如一场巨大无比的灾难般笼罩在了这片古老的、辉煌了几千年的土地上!

必须还明朝一个真实和公正!要使汉人重新焕发自己的民族自信心,只有正确地认识和评价本民族的历史和历史人物,才能使被满清长期扭曲和阉割的民族心灵得到矫正,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起一个民族的力量和智慧!

赵强对清修《明史》一直就充满怀疑,就比如袁崇焕被皇太极设反间计杀害一事,与明朝之原始档案根本不符,难免有孤证和杜撰之嫌。袁崇焕中“反间计”一说,在此说产生之前的几十年间,没有任何旁证可佐,而且明朝处决袁崇焕的罪名详列数条,亦未见“反间计”一说,故清修《明史》造假的可能性很大,也符合他们对待明朝历史的一贯态度,尤其是联系到其后来的“文字狱”之血腥,史所罕见,谁还能相信这样一个虚伪的*意识形态会秉公直书呢!

康熙年间的《明史》一共有三个版本,武英殿本《明史稿》混合了万斯同、王鸿绪、张廷玉这三人的心血和心思,这三人在实际上先后主持《明史》的修撰工作,并完成了各自的版本。但万斯同审定的《明史稿》第一版显然是价值最高的,王鸿绪版的《明史稿》则是窃取自万斯同版的《明史稿》并大有删改,张廷玉版的《明史稿》则是在前两版的基础上大体按照满清皇帝的意思来修篡和删定的。

这就说明,《明史》从头到尾都由满清皇帝终审定稿,而清朝的几位统治者对《明史》修撰的重视可谓到了离谱的程度!《明史》每完成一部分,康熙、雍正、乾隆无不仔细审阅,乃至事无大小地就每个自己所“关心”的细节提出自己的“建议”并让书写者修改。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修《元史》只花了两年多时间,元朝修《宋史》也只花了两年多时间,惟独满清,修一部《明史》竟然花了几代帝王近百年的时间,其处心积虑之深由此可见一斑。所以现在广为流传,汉人们所了解到的书面的明朝,实是出于清帝之政治目的而在一定程度上被满清妖魔化了的明朝,是与历史的真相有很大差距的!

明朝的皇帝对于史官撰修当朝史的工作是从不干预的,这正是古代中国最可宝贵的传统之一。但是很可惜,自唐朝发动了玄武门兵变的唐太宗李世民干预史官独立撰史的那一刻起,这一优良传统就遭到了破坏。而满清统治者对史官工作独立性的剥夺,则在事实上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清修《明史》,几代学者历时近百年,可谓基本保存了明朝的史实,但却在康雍乾诸帝的旨意下,几经严格的增删、政审、篡改,在一定程度上成功地扭曲和丑化了明朝的真实形象,并在《明史》定稿成书后焚毁了大量明代的原始史料。清朝修撰《明史》之后,对所依据的档案史料往往弃置甚至烧毁掉。如此,满清对于明朝的妖魔化处理就失去了反驳的第一手证据,乾隆之龌龊由此可见一斑。

清代先是兴《明史》案,杀了私修《明史》的,后来,开始官修《明史》,所以这个私修《明史》和官修《明史》,肯定有较大的区别。赵强后世曾看到过一个奇怪的事情,私修《明史》认为努尔哈赤父祖之死,责任人是尼堪外兰,努尔哈赤本人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其十三幅甲起兵,一开始就是打尼堪外兰,很久以后,羽翼丰满后才搞出了“七大恨”,而且后面的六恨,多半是与叶赫部在明朝争风吃醋之事,如果这第一恨真的站得住脚,用得着这后面这不相干的争风吃醋之事吗。

但官修《明史》是康熙朝,而大规模删改古书,则是乾隆朝,乾隆朝在大规模删改毁禁古书时,还禁了其父的《大义觉迷录》,也可见同样是兴文字狱,乾隆与雍正的区别。乾隆狡猾,而雍正自大。

至于康熙朝,则在乾隆雍正之间,而多了份老谋深算。康熙朝的官修《明史》,直接编造删改应该不多,而有条件的选择材料,却大有可能。这样修出来的《明史》,材料基本上应该没有差错,但却有可能象雍正的《大义觉迷录》,材料可信,结果却明显有利于自己。

所以官修《明史》,提到明朝版图,仍然是“幅员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而不是后世清粉说的,只有三百万平方公里,“这也是我大清的嫁妆,那也是我大清的嫁妆!”,满嘴胡言!

明朝仍然是政统与道统分离的政治,虽然废相,但封驳权还在大臣手里,社会言论更控制在大臣手里,读书人奴化较少。纵观明朝一朝,大臣对抗皇帝者多,谄媚皇帝者少。到了晚明,骂皇帝更几乎成了一种时尚,动不动就上一个贴子,指出皇帝几大罪状。

在朝堂之上,争着拍皇帝马屁的事情,在明朝很难找到,即使有一两个想这么做,也会被别人弹劾,说他“媚上邀宠”,“巧言令色”,“小人”。他们这么做,也未必都是因为道德高尚,不过风气使然,如其献媚皇帝领那点可怜的薪水,还不如和其他大臣搞好关系,有个好名声。

实际上,崇祯朝提出太子南渡的大臣后来殉国了,那些骂别人小人的正人君子们却纷纷迎降。风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嘉靖朝大礼仪时,两个支持皇帝的大臣,就差点被群臣在左顺门打死,后来群臣要求皇帝杀了这两个“媚上邀宠”的大臣,哭声震天,劝说不止,最后引来了廷杖。当然最后是两败俱伤,大臣伤了屁股,而皇帝的“昏君”帽子,在历史上是跑不掉了,而且也没有达成愿望。后来的万历有鉴于此,想立自己喜欢的儿子做太子而不可得,干脆罢工。

朝中如此,民间呢,也差不多,明间谤议朝政,作月旦之评,多半也是赞扬大臣风骨,对于皇帝加以攻击。朱元璋朝的方孝儒已经在说,“如使立君而无益于民,则于君也何取哉!”,最后竟发展到“非君”,“自秦以来,凡为帝王者皆贼也”,“离散天下之女子,供我一人之淫乐”。

在这种大背景下,在掌握着修史权的知识分子笔下,明朝的史料是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明朝的几个明君,差不多都是很“听大臣话”的皇帝。连开国皇帝朱重八,在文人笔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清代官修《明史》,又何必编造,又何必造谣,只须将这些史料撮其精,取其要,即可。并键更关键的一点是,清初参与参撰明史的几乎都是明代降臣,东林党人,顺治元年主持修《明史》的就是那位提出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冯铨!如此人物所修的史料,真实性可见一般。

康熙是知道自己的制度,承明祖之惠甚多,所以说“治隆唐宋”,他也知道,自己的版图,如果没有成祖,自己现在也难于一一打过来,所以有“幅员之广,远迈汉唐”。但既然明朝的史料中,对这些皇帝就没几句好话,他作为清朝的皇帝,自然没有意愿也没有义务去正本清源,更不会去考证那些骂皇帝的话,哪些是夸大其词,哪些是捕风捉影。从某种意义上说,倒有些求之不得呢。

所以这《明史》太假,必须马上重修,一刻也不容缓!

世人常说修前朝史乃一朝安定之后才可进行,赵强现在不过是占了一个北京城,却要搞修史这等大工程,说他脑子发热也好,说他太急也好,他却是打定主意要修了。

但修史不是他说修就能修的,得有人帮他修。人从哪来?能道靠眼前这些士子,又或是翰林院的那帮翰林?

他奶奶的,想这么多干什么,刀在我手中,我说要修,难道还真没人替我修不成!

哼哼,不过修之前,我得干一件事情,叫北京城的读书人知道,不听话的后果是什么!

赵强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让他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念头,那就是自己是否要效法秦始皇也来一次焚书坑儒。

焚书坑儒?

福,还是祸?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福祸不知,但有一事赵强却知道,那就是满清能杀读书人,能禁毁百书,能防民之口,却不见亡国,自己又怕个什么!

干他娘的,就从这北京城先开始,把顺治年间到现在的所有清修书藉,管他史书还是什么,先统统焚毁了,再把这几百混蛋全坑了!

坑,就坑在这国子监,就坑在这太学门下!

疯了,赵强疯了,望着那形形色色的士子,听着那声震院内的嚎哭,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扭头盯着袁世杰吐出几个字:“既然他们不愿为本王所用,本王就留不得他们,袁大人看这太学门是不是块风水宝地呢?”

第五十七章 焚书坑儒(中)

淡淡一句话,却满是杀意,袁世杰知道摄政王这不是在询问自己能不能杀,而是告诉自己他已经决定杀掉这些人了。

在国子监诛众生,古往今来还是头一遭,谁要做了,可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

袁世杰虽有投机从龙之心,但让他附和这等在青史留下骂名之事,他还是不敢的,权势固然重要,但这身后之名可不能不顾。要是关宁军真能成事,这杀儒之骂名肯定落不到他赵强头上,多半那些刀笔吏要把帐算在自己头上;若是关宁军不能成事,自己还是跑不了,日后下场恐怕比关宁成事还要凄惨。

成也不好,败也不好,袁世杰迟疑万分,心中害怕,但又不敢劝阻,只好在心中叹口气,低声说了句“王爷请三思!”尔后便不再言语。

“王…”

张玉书张了张嘴,想开口劝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目光复杂的望了眼那些正激动着的士子们,微微摇了摇头,如袁世杰般也是暗叹口气,都是不敢劝阻。他二人不说话,其余的官员自然都不敢吭声,他们实在是害怕眼前这位摄政王,那后海里埋的十几万尸体可是让他们着实领教了一回什么是暴君,什么是屠夫,体验了一回史书中所描绘的那等暴虐之举。

以前光在书中看到,还不觉怎么,但真正亲眼见了,哪里能不害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这些监生们不上道,自己找死,那就怪不了别人。你们把脑袋读坏了是你们的事,跟我们可没关系。要怪就怪你们生错朝代,偿是生在大宋年间,或许还不会有事,但生在现今,也只好埋怨一句投错胎了吧。

赵强注意到了袁张二人欲言又止,知道他们不同意自己杀人之举,但却惧于自己杀人之威,不敢劝阻。这就好比当年董卓在长安城滥杀一气而百官无不胆寒,无人敢说一般。

想到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如屠夫般形象,赵强心中也不是滋味,时事压人,在此刻他想不到比杀人立威更好的办法了。满清入主中原已数十年,三藩又定,台湾也平,天下基本一统,清王朝的统治基础已经十分牢固,而自己只不过插了冷空,以暗箭伤人而致人于一时,但强大的对手只要稍得喘息,自己就要陷入百劫不复之地,故此时便应行常人所不能,以绝对的暴力控制所能控制的一切。若不如此,利于自己的优势将不复再存。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可是一条为各国奉行的真理。现在政权还没完全掌握,士子们要闹事,当然不能让他们闹,更何况是一群已经不知祖宗的酸丁呢。

不肯为自己所用,就当杀了,如杀周培公、陈梦雷等人一般。骨头硬得有,骨头软得却也有很多,只要杀了那些骨头硬的,利用那些骨头软的来控制局面,再施以安抚之策,天下读书人未必都是死心眼,总会来投的。

念及于此,赵强便不愿与袁张等人多说什么,挥手叫来从来国子监后就一直提心吊胆领着一帮司业、监丞立在后面的祭酒陆辅,问他:“陆辅,监里一共有多少士子在读?”

听到摄政王叫自己,国子监祭酒陆辅先是突了一下,尔后忙上前恭声道:“回王爷话,本监共有生员一千一百四十人,内中除高丽、逞逻、交趾等属国生员及百多名捐监外,便都是京师直隶及各省生员了。”他是国子监的祭酒,类似赵强后世时的中央党校副校长,对于校内的学生情况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需多想,便能一一说出来。

“噢,监中还有高丽等属国生员?”

听说还有朝鲜和越南的学生在满清的国子监就读,赵强不由来了兴趣,问陆辅:“高丽、交趾等国学生现在何处?”

“各属国生员向不与我国事,他…他们…”陆辅指了指那些还在哭闹的生员,小心翼翼道:“这些生员不遵王命在此闹事之时,高丽等国生员并未随他们一起,现各在学堂听候。”

清国的学生闹事,朝鲜与越南等国学生自然不会参与,恐怕多半还会幸灾乐祸,持看热闹心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中原王朝再乱,总不会有他们什么事,更何况朝鲜与越南这些国家在清初还是一心向明的,对于满清的好感未必能有多少。只怕这会那些外国留学生们心眼已经活泛起来,寻思是不是和关宁军攀上线,探一探情况,好向国内发回情报呢。

这些外国留学生们得好好的联络一番,等解决掉康熙后,如果朝鲜、交趾这些属国能够承认关宁军政权的合法性,那无疑对天下人是有极大憾动的,有利于北方稳定后南下的战事。想到这里,赵强微一点头,把这事又放下,继续问陆辅:“那些捐监生员们也多在此中了?”他说的此中是问陆辅那些捐生们是不是也和这些生员们一样,全聚在这太学门了。

“那倒没有。”

陆辅抬头看了一眼赵强,见王爷也正看着自己,忙迅速低下头,小心翼翼续道:“本监所谓捐监,大多是各省富家子弟,他们只要交足银子,就能领取监照,算是监生一种,待学满后,大多各有出路,倒与大多生员不同。平日里也不大与生员们合在一起,大都各有圈子。”

“嗯,如此甚好。”

朝前迈了两步,扫视了一眼还在嚎哭的生员们,赵强似有所悟,回首问陆辅:“本王军务在身,今日来国子监本为使众生有所事事,不想他们却不领本王好意,心中只念鞑子之好,而不思自身血脉,使本王觉得十分可耻,当真是可恨又可笑而又可悲...陆辅,你是国子监的祭酒,这些人都是你的学生,本王且问你,你认为本王该如何办是好?”

“这…”

陆辅闻言一怔,犹豫不决,看摄政王脸色,知道他已是动怒,只怕今日这些监生们没有好果子吃。对这些不肯听话的生员,陆辅也是恼他们,若是他们真的是忠于大清,为何在关宁入城之时不与关宁军拼个渔死网破,玉石俱焚,反而在人家占了京城好些日子才突然闹起事了,这不是存心让他这祭酒难堪吗!现在可好,王爷生气了,问自己如何处置,自己又能怎么说?

“嗯?”见陆辅犹豫,赵强冷哼一声,却不说话,只看着他。

这一冷哼可把陆辅吓坏了,“扑通”就跪倒在地,颤声道:“腐儒焉知国事!臣以为王爷不必有仁慈之心,这些人心念满洲,要做他大清的忠臣义士,咱们也不必拦着,随他们愿好了。”

“你是说本王应该杀了他们?”

“是,王爷应该行霹雳手段,快刀斩乱麻,重律处戒这些心怀异族的生员,以示朝纲!”陆辅说得很坚决,相当的坚决。

“你们认为呢?”

监丞刘泰,司业孙德全没等赵强一一询问,就一起跪了下来,不约而同道:“悉听王爷处置,臣等不敢有异!”

“既然你们都认为该杀,本王自当从众...”视线从刘孙等人脸上收回,赵强便轻摆了摆手,顿时有侍卫上前听令。

“叫人把这太学门广场掀开,就地掘坑,使人问众生,有愿听命的活,不愿听命的坑埋。”

另又吩咐:“传令各部院衙门、各师团,即刻起遍搜城中,但有清修各书一律收缴,集于孔庙、翰林院焚毁。但有藏收不交者,以谋逆罪杀之。并告城内百姓,许相互揭发私藏禁书,责顺天府详细办理。”

“另调精于满文官兵,清宗人府、内务府、皇宫大内、各王公府邸,凡有满洲文字书藉,一律收缴统一焚毁,自今日起,京内不得见满人,满文、不得听满语、凡与满洲相关不问习俗、风化,皆予以禁毁。不遵者,杀。”

第五十八章 焚书坑儒(下)

“齐国泰,王爷叫我问你,你当真要以死抗拒王爷吗?”

“呸!什么王爷,不过是一草寇逆匪而已!我齐国泰既仕于大清,心中唯有我大清,不能做大清的忠臣,也不为虎作伥,与你这等不要脸面的软骨头同殿为臣!”

主薄齐国泰心意已决,根本不听陆辅的劝告,抬首看了一眼远处太学门下的关宁贼子,咬牙切齿,恨不能亲提三尺剑,将那窃国大逆诛于剑下。可惜自己一文弱书生,无缚鸡之力,眼看那匪首耀武扬威,亵渎圣学之地却不能奈何,当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仰天长叹,胸中郁气不能释。他已抱死志,绝不与陆辅他们同流合污,昧着良心伺奉那关宁贼首,领着生员们闹事那刻,便知自己绝无生还之理。今日之局面,无非是人头落地而已,读圣贤之书为的不就是今天吗?太平天下为治世能臣,国破之时为社稷忠臣,古往今来,以死殉国的忠臣志士还少吗?

今儿个就让我齐国泰做这大清的黄泉之伴吧。成败不过是个争字,输了不过是条命,大丈夫在世,就当顶天立地,说不从贼,那就不从贼!

司业孙德全与齐国泰私交甚好,眼见他这般不听劝,大好.性命就这么丢了,实在是不忍心,上前拽了拽他,低声劝道:“国正,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刀在人家手中,你这不是活生生把自己送上断头台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大清可不是大清了,改朝换代怕也是眼前的事,你至于一条道走到黑吗?再说那满洲人本就是窃我华夏社稷的胡贼,与我等汉人不是一族。圣贤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圣人都有过此教诲,依我看你就不要再犟了,还是赶快去跟摄政王赔个不是,叫生员都散了吧。”说着挥手便要靠得近的几个监生们都起来,别在这鬼哭了。可那几个生员只是冷眼看他一眼,并不理会,依旧在那嚎哭不止。孙德全面上挂不住,自己平日里在监中威望也不够,只好讪讪的退了两步,给刘泰使了个眼色,后者轻一点头,上前就气冲冲的骂起齐国泰来了:

“你齐国泰要做忠臣,要为满洲人殉葬,咱谁也拦不住你,可你也不能把这些个生员都给拖下水啊!”朝那些监生们一指:“他们哪个没有双亲在世,哪个不是家中柱梁,入得这国子监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前程,将来能衣锦归乡,光宗耀祖吗!可现在你齐国泰非要带着他们闹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脑袋提在手中,何苦来着呢!”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甘心的喝骂齐国泰:“你给我睁大眼睛瞧真实了,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数百条人命!为了你一人名声而让这么多人陪你一起死,你于心何安,又于心何忍!你若还要坚持,我看你就是一沽名钓誉之辈!”

“沽名钓誉之辈?”

齐国泰有些动容,喃喃自语一声,脸色有些颤动,陆辅他们见了,心中暗喜,只道他已被刘泰骂醒,那样一来,这些生员们性命可就算保住了。

谁个愿意死人呢?

齐国泰是有些被刘泰说动,是啊,自己一人死不要紧,可这几百学生难道也该死吗?那贼子说要杀人,瞧他进京后的手段,草莽匹夫一个,杀人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在他眼里,恐怕自己和这几百生员的性命不过跟蝼蛄一般,想杀就杀。

难道自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学生们血溅国子监吗?

可要是就此收手,自己又有何颜面再读圣贤书,又有何颜面抗争到底呢

难,齐国泰心中苦恼,既不想服软为贼子所用,又不想真叫这几百监生命丧黄泉,心中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只要齐国泰有所顾忌,这血便就溅不出来。陆辅见状,便要上前再劝说一番,总要叫齐国泰就此收手,哪怕他回去之后立马上吊云见大行皇帝,总胜过这么多人命与他一起没了。

正要上前,却见生员江四平突然起身,缓缓朝众人扫了一眼后,走到齐国泰身边,沉声说道:“老师不必犹豫,学生等自随老师那刻起,心中便无他念,唯以碧血洒青天,不求生,只求死,以报先皇在世恩典。若老师以为学生等贪生怕死,那就大错特错了,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今时不同往日,诺大一座京城,总要有报国殉忠之人,学生等虽不过是些生员,未曾入得了仕,但报效朝廷之心绝不比人差。我大清定鼎数十载,养士数十载,若是没个以死报国的,倒真叫贼子们耻笑。”言毕扭头朝太学门下看去,恨恨说道:“自古杀儒生者,必不得善终,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秦二世而亡,便是验了这暴虐之举。今贼首妄想我等篡改国典,替他粉饰文章,当真是痴人之举。天下之口,奈何堵之!他固然能改一时,又能改一世不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让我们这些人的鲜血唤醒我大清亿万子民吧!”

“对,以我之血醒亿万之民!”

“人固有一死,难得是死亦所在!老师,学生等愿与老师共抗*!”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我倒要看看,这杀读书人的贼子能活多久!”

“我等蒙先皇恩典,得以在国子监学习,今时局崩乱,我等无逆天之力,也有一死之心!”

“好,好!我齐国泰能与这么多热血士子共死,当真是三生有幸!”

本来犹豫着的齐国泰听了一众生员们热血沸腾的话,不由坚定所想,今日便就是要用脑袋与那贼子抗争到底!

“你们快走,我等绝没有你们这些败类老师!”

生员们的怒火对向了陆辅他们,群情汹涌,见事已不可挽,陆辅等人只好灰溜溜的回去复命。一听生员们没有一个后悔,定要以死抗争,赵强自然不会再让人去劝,大手一挥,立时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兵丁便扑了上去,将那些生员们连拉带打,拽到一边。

这边三百名兵丁取来铁铲,用重锤硬击广场,众人同使力,不大功夫便将地面砸开。搬走青石碎砖后,又有数百兵领命过来就地掘坑,只挖了一个半时辰,原本平整的太学门广场便浮现出一座大坑。深数丈,从上看去,只叫人心里发慌。

“把他们都推下去!”

士兵们如捉鸡般将数百文弱监生一一推进坑中,在这过程中,有人终是害怕,哭叫着求饶,但时过境迁,赵强已决心尽坑这些生员,便不再放过一人。

话说出去了,便当做到,倘若人人在死之前才晓得害怕,才晓得遵从,那他之前又想什么呢。倘若刀压脖子对方叫饶便放过,那又何必呢?

焚书坑儒,焚得是满洲伪书,坑得是不明是非儒生,血光之灾下,世间便总要少些阻力。

令出必行乃赵强为人准则,朝令夕改不是他的风格。

第五十九章 满洲人博物馆(上)

国子监坑了数百生员后,赵强趁热打铁,要袁世杰把翰林院那帮翰林们都给拉出来,与未闹事的监生们一起立即开始《明史》的重新编订。

因自己要立即率部前往山海关,无法再留在京中具体布置,故京中一应事务赵强全委以袁世杰全权处置,将自己大意与他说明后,便留下伍枫秋统领骑兵第二联队与混成第二师团共同防守北京,余部除划归直隶巡抚齐壮外,尽数往山海关集结。

与此同时,兵部要立即在已接受府县进行征兵工作,以当年八旗圈地的旗庄乃至皇庄等为利,许以投军之兵田地,房产等看得见摸得着之实患。以剌激新入伍士兵为保财产而拼死而战。

新兵以农家子弟为优,地方无赖子不得入。各地凡有功名者,愿主动投军的要全部接纳,可从军者从军,不能从军者则安排到府县地方担任吏员,视其能力再择优分配。

大军出京后,北京城仍为军管期,各项活动仍被禁止,居民一应生活保障由关宁军负责。

对于袁世杰,赵强是相信的,这人主动投效自己,后路已绝,绝不可能反水在京中做什么手脚。至于宣统帝和自己那个“婆娘”赫舍里,也不过是圈养的鸟雀而已,整个北京城除了那几万满洲妇人外,便再无一旗丁,如此局面,他们又能翻腾出何等浪花来。

满洲妇人按其身份一一赐与关宁将士与北京汉官,年老色衰者为奴为婢,年轻貌美者为妾。原康熙嫔妃中除皇后赫舍里氏外,皆各自配许军官,赵强并不曾将她们纳为自己一人之玩物,这固然与他性格有关,也在于满洲女人长相并不合他味口,宫中诸妃相貌大都一般,有中人之姿以上寥寥几人。

满洲以满蒙为婚,皇帝嫔妃大多为满洲本族女子,而这些女人大多血统纯正,故而相貌十分不堪,或肥或丑或黑,或一般,且牙齿多黄,口甚臭,并无汉人女子那般多姿。尤其是蒙古女人,体宽脸圆,用“魁梧”一说来形容,再是恰当不过,这般女子生儿育女,持家尚可,但在宫中为妃实是叫人不敢想的事。

从康熙那些嫔妃身上,赵强曾想过难怪满洲皇帝如此喜爱汉人女子,看来恐与其后宫不堪有关。

故而除极少数有姿色满女外,大部分将士对于所分配到的满女并不待见,甚至不愿行房,多将其视为奴婢,有康亲王府两郡主被分给一关宁总旗为婢,不想却遭主人百般毒打,甚至勒令她们全身赤裸于街市长跑,自己则跨战马于后持鞭追打,以此取乐数日。二女苦不堪言,终不愿再苟活,于半夜悬梁自尽。事情传出,众人却不同情这两满洲贵女,反笑总旗不识货,那康亲王的两个宝贝女儿凭的浪费了,若是送与他人,不晓得要快活几日。

类此不将满女当人看待之事,京中常见,每日都有数百满洲妇人因不堪虐待或者众兵一同污辱而寻短见,又或与主人拼命,造成十多名关宁兵未丧于战场而死于女人手下。有关宁百户飞牙喇人噶达者,将上面分发与他及部下的一百四十名满洲女子尽数卖给京中一妓院,这些女子中赫然有福晋两人,郡主一人,侧福晋四人,另有宗室女子十多人,身份相当高贵,却不想一百四十人,只卖得白银两千两,惹得京中关宁将士以此为笑谈数日。要知道平日里,一民间良家女子卖入妓家,至少也要纹银三十两,更何况这些满人的贵妇,一百四十人怎么也要卖上几万两银子,现今才得了两千两,这事不是傻瓜能干出来?

又有汉军小旗胡木者,名下分得一满洲女,姿色尚算较好,年方二八,原庄亲王府福晋的养女,已配给蒙古一贝勒,只待明年便行送婚,未料遭此大变,一夜之间从贵女变为奴婢。该女分给胡木后,本以为性命得保,只身子受辱,往后日子总能过得去,再说这胡姓贼兵长得也算可以,又未成亲,自己跟了他只要好生伺候,总是能得欢心的。不想当夜被强暴后,胡木不知是酒醉不省,还是有变态之心,竟持匕首割去该女双乳,尔后以大盐涂之,只痛得该女惨叫半夜方止。

顺天府巡丁路过,上门查问,见此惨状,却不敢过问。事情传到赵强耳中后,赵强也是大怒,联系这几日京中发生的大规模满洲女人惨死事件,不由下令禁止军中再行虐待满女之事。但此令虽出,京中每日仍是有不少满洲女人惨死,顺天府和刑部屡屡上报,赵强也不甚其烦,索性不再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它去了。

满洲灭绝,本就是不问男女,不问老幼,尽数诛杀,现在只杀男丁,留女子,不过是为了让将士们有泄.欲玩物,又不是要让她们为关宁军延继后嗣。既然满女不招将士待见,那就由他们去好了,统统杀了也好。

赵强可不是人道主义者,做为一个穿越者,他的心中可没有人权,没有仁慈可言,从后世来的他,并没有什么治国的宏观理念,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将满人灭绝。只要做到能够使满洲一族不存一口,他就自认自己是成功的,至少在他看来,自己是成功的,因为他敢把自己所想的事情亲手完成,而不是遮遮掩掩的。

大丈夫者行大丈夫事,他满洲杀我千万汉民,今日不过杀他百万丁,谁更残暴,一目了然的事。

………

“若是胤礽有何不对,就把他杀了,从民间随便找个与他相似的少年当皇帝便是。”

赵强临走的这条密令,袁世杰心领神会,宫内有总管太监常忠看着,这人心性歹毒,为人极其阴沉,有他在,宫里便飞不得苍蝇。胤礽对其也是十分惧怕,初以常公公唤之,后以常公呼之,从不敢直呼其名,据宫内眼线密报,胤礽对常忠的恐惧甚至已到“忠不言,君不敢食”的地步。

皇太后赫舍里母族索额图一脉尽被屠于草帽胡同,整个家族只余她一人在,身边原有宫女也都被换掉,其自被摄政王宠幸后,便终日沉默寡言,不见言笑,虽不至以泪洗面,但精神憔悴,神情恍惚,让人有些不忍。

清理满洲文册由顺天府和礼部负责,关宁军派出两个大队及新立九门防卫司的五千汉军协助完成。

各类藏书与编撰书藉及满文老档以内务府最多,当中又以皇太极时期最多,其次以顺治朝为多,而康熙朝却又多于努尔哈赤时期。康熙朝所编各类书档中较有影响的当数明珠参与编撰的《太祖太宗实录》、《大清会典》、《平定三逆方略》等书,因《明史》是摄政王指明要禁毁重编的,故焚毁的第一批书单中,《明史》便是列在第一位的,尔后才是《大清会典》等,至于那些满文老档什么,也不看里面写得是什么,负责查抄的士兵们都是一股脑抱出来推走的。

户部尚书罗文因没什么事做,这些日子一直跟在查书队伍里忙前忙后,他知道这焚书是摄政王的命令,所以只要自己积极表现下,日后摄政王回来,肯定会有嘉赏。跟着队伍查了内务府后,望着那几百大车的书藉,罗文忽发异想,认为不应该就这么全焚了,而是要留下一批来,单独找个地方办个会馆,在会馆中列出满洲人的丑恶与残暴之举,好警醒后人,甚至还可以效仿明太祖对付贪官污吏的办法,把满人的皮剥下来,填之以草,呈列在会馆中供后人赏观。

第六十章 满洲人博物馆(中)

“你是说在京中办个旗人会馆?”

袁世杰有些愕然,罗文的这个想法十分古怪,这京城里的旗人差不多都杀光了,还办个什么旗人会馆?王爷是要将满洲一族彻底灭绝于世,不留寸丁只字,就如那党项一族般永远消失。但要是按罗文所说,为满洲人建馆,这岂不与王爷初衷大相径停,反着来吗?

思及厉害,想都不想,脱口便回绝道:“不可,此事绝不能做,王爷那可是万万不会同意咱们建什么旗人会馆的。王爷对旗人之恨,咱们都是亲眼见的,这杀都杀不过来,哪里还会替他们建馆招魂。咱们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关宁军那帮悍将骄兵可不是同王爷一般对咱们礼敬的,这要是背着王爷建什么旗人会馆,不用王爷发话,那些关宁军就能把咱们剁成肉泥喂狗!”说到最后,是斩钉截铁的口气,一点也不容商量的。

“大人,下官所说这旗人会馆正是为合王爷心意而设,下官敢保证,只要大人听了下官所说,定会称一声妙,而王爷那边也定会拍手叫好!”

袁世杰深得摄政王赏识,位列百官之首,现今又全权负责京城,生杀大权皆予他一人之手,罗文自然不敢怠慢于他,不敢与其硬争,便先夸了自己这法子好,把袁世杰的兴趣提上来,见对方眼睛果然一亮,这才笑着反问一句道:“敢问大人,王爷现今最想做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袁世杰根本不用想,脱口便道:“当然是将旗人斩尽杀绝了,不然,何以要连满洲人的文字书藉都要一并焚毁呢。王爷这是要铁了心的尽诛满洲,我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劝不回头。”

罗文听后,却是摇了摇头,嘿嘿一笑,神必兮兮道:“大人说得是对,不过大人却只说了其一,没有说那其二。这其二便是与下官所说旗人会馆有很大联系的。”

“其二?”袁世杰不解的看着罗文,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罗文左右看了一眼,微一点头,沉声道:“王爷固然是要将旗人杀绝,但也想要天下人知道他为何要杀绝旗人,这叫师出有名。”稍顿一下,大着胆子又道:“说实在的,你我都明白,王爷手里操着刀,杀人不眨眼,但却未必真的就想落一屠夫之名。世人谁不爱名,谁又真个愿意叫人在背后指点呢。袁大人,现今只你我二人在,下官便斗胆与你说些真心话。以你看,关宁军这入京后的所作所为真得让天下人为之共鸣吗?”

“唉…”

罗文把话说到这份上,袁世杰也不再保留,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自古成大事者,绝无王爷这般的。”

“所以咱们要想王爷能成事,就得想着法子为王爷赚些美名,错的,咱们得说对,对的,咱们更要说对。天下人,大多村野乡夫,性好从众,只要众口烁金,黑的也就成了白的。纵然还有些明白人,但只要关宁军的刀够硬,这明白的也就不明白了。到那时,天下人可就不会说王爷杀戮过重,有违天和,是否暴虐,而会说王爷乃堂堂正正救我汉民的大英雄,这关宁军也是我华夏正义之师,届时四方响应,投者云集,用不了多久,神州便就真的改颜换色了!届时,你我也算真正成了从龙功臣,而不是那刀笔吏口中的叛臣贼子!”

说到这里,见袁世杰听得入神,罗文索性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王爷乃豪杰,有王者之风,但却欠缺些人和,现今,咱们便要为王爷来赚这人和。而且,依下官看来,王爷自个何尝不想有个好名声。但现在如骑虎背,不好收手,况且不将天下满人杀光,王爷这心也不会安,因此,咱们制止不了王爷杀人,就得想着法子让天下人为王爷的屠满之举叫好!”

“你的意思是?”袁世杰有些懂了,但又似懂非懂。

罗文一笑:“王爷为什么要重修《明史》?为什么要焚毁清修各书?为何要坑了国子监那些刁儒?为的是什么,难道大人真看不出来?”

“这…”

听了罗文这话,袁世杰心中一动,隐隐有些明白了,但此举与那建旗人会馆有什么必然联系,他却一时想不出。“罗大人有什么但请直说,不必与本官绕圈子,你我都是降臣,现今已无后路,当齐心与共,合力襄助王爷,否则他日你我二人定是难有生路。大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既然坦诚布公了,那咱们就有什么说什么,只要是为王爷好,我定是支持的。”

袁世杰把话说到这份上,罗文心下高兴,他早先只知袁世杰是索额图的头号幕僚,那时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主事,与对方根本没有交情可言,现今一个成了礼部尚书,一个成了户部尚书,身份地位虽还有差距,但也不过咫尺之距。二人如今命运大同小异,走到这步,也只能盼得关宁得了天下,若不然,真如袁世杰所言,绝无生路了。本着性命和前程,罗文相信自己和袁世杰是能说到一块,做到一块去的。

“大人所说,正是下官所想!否则下官也不会来找大人,说这旗人会馆之事了。”

说了半天终是说到这正点子上了,袁世杰轻一点头,问他:“这旗人会馆依你之见,该如何办法?又有哪些好处,你说给本官听听。若是真如你所说,对王爷有利,对咱们有利,那我定会赞成。”

“下官所说这旗人会馆可不是和那江苏会馆、广东会馆一般,而是专供死人的会馆。”

“死人?说下去。”

“这会馆名曰旗人会馆,自然里面的一切便都是与旗人有关的,王爷要正名,这首先一点便是要将旗人罪行公布于众,不仅要著书立说,更重要的便是要有一物证。”

“物证?”

“不错,物证!旗人会馆便是满洲人罪行的陈列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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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满洲人博物馆(下)

摘选《满洲人博物馆游记》,作者北京朝阳小学三年级学生。

下午第二节课后,老师拿了一叠参观券过来对我们说,明天学校将组织我们去位于什刹海的满洲人博物馆参观。

满洲人博物馆?

听到这个名字,我很奇怪,因为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博物馆,所以下意识的将它与航空航天科技馆或者少年宫的天文馆联系起来。也许,这个博物馆里展示的也是一些与科技有关的东西吧,我如此想道。

第二天到学校后,老师们已经都到齐了,正在组织已经到校的同学列队,准备人齐后便出发前往满洲人博物馆。

据老师们说,满洲人博物馆位于什刹海,以前那里有很大的海子,湖水很深,一到夏天,湖中便满是碧绿的荷叶,但两百多年前,当时的执政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将什刹海填平了。现在,那里除了高楼大厦外,就只有人行道上载种的绿荫了。说起来,倒真的让人有些遗憾。我甚至在脑海中想象如果城中有那么一片很大的湖泊,那该是让人多么高兴的事,至少,夏天的时候我可以让爸爸带我去划船。

满洲人博物馆,满洲人?这是什么人?和山顶洞人一样是我们汉人的祖先吗?

我不知道,同学们也不知道,我们问老师,老师却告诉我们,那是一个卑劣的种族,是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种族,这个种族曾经野蛮的屠杀我们的先人,贪婪的掠夺我们的财富,几近要使我汉人亡国灭种。在这个卑劣的种族眼中,我们汉人不过是可以随意宰割的牛羊,他们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他们想拿我们的什么就可以拿什么,但是幸运的是,上天并没有抛弃我们汉人,一个叫赵强的英雄带领一帮不甘心当奴隶的部下彻底消灭了这个卑劣的种族,所以,我们能够有今天的幸福生活,而不是被异族奴异,应该感谢赵强,如果没有他,完全不能想象那个卑劣的种族会将我们中国带入到什么样的黑暗。

老师的话,我并不是很懂,但是我记住了一个人名——赵强。怀着好奇与憎恨的心,我终于看到了满洲人博物馆。具体的说,我是最先看到了“满洲人博物馆”六个大字,细心的我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就是题在博物馆名字下的小字,落款便是老师所说的那个民族英雄——赵强。

这个大英雄的字好像并不好看啊,带着疑惑,我跟随前面的同学踏上了博物馆的台阶。迎面而来是一条很长的廊坊,大约有两三百米长,宽度与街上的人行道差不多。但是让我吃惊的却不是博物馆前为什么会有一条长廊,而是那廊坊里却站着好多奇装异服的人。

准确的说这些人长得与我们是差不多,但是脑袋后面却都挂着一根小辫子,看起来蛮奇怪的。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呢?

正当我奇怪时,却听前面的同学尖叫了一声,然后是好多同学在发出惊讶声。慌乱中,我听见有人在喊“死人,死人!”,然后便听见老师们在维持秩序,说那些只是展示品,不是真人,让同学们不要害怕。

不是真人啊!我呼了一口气,心想那些女生真是胆小鬼,假人都能把她们吓得哇哇鬼叫,难怪妈妈每次见到老鼠都要吓得叫起来,原来女生天生就是胆小鬼。

前面的同学知道是假人后不再害怕,跟在老师的后面缓步往博物馆里进,我跟着人流经过那些假人时,抬头看了一下那些假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害怕,真的有些害怕,虽然知道他们是假的,但就是怕,因为那些假人做得实在太逼真了,脸上的皮肤好像真的一样,虽然已经发黑,但看上去还是好像真人一般。

真不知道这些假人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像,我困惑了,带着不解在后面同学的催促下慢慢的从那些假人身边经过。

整个长廊里的假人大概有三百多个,摆着各种各样的造型,就好像商场里的模特一般,但是我注意到了,这些假人脸上可没有商场模特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怕,我想,如果是晚上的话,我肯定不敢一个人呆在这么多诡异的假人中间的。

当我经过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身边时,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脖子也凉了一下,因为我好像感觉到了这个小女孩正在盯着我看,不知是我的眼睛有些花还是脑袋有些晕,我竟然看到这个小女孩的眼睛中正有鲜血流出,还张大了嘴巴想对我说什么。

恐惧让我吓得尖叫了起来,这一叫把老师惊动了,忙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眼前这个好像真人般的假人眼中并没有鲜血流出,嘴巴也是紧闭着,和那些同样古怪的假人一般,躬着身体木然的瞪着地面,动也不动一下。

一场虚惊后,我终于走进了满洲人博物馆。一进馆中,就有讲解员拿着喇叭过来讲解了,通过他们的解说,我这才知道原来满洲人是以前生活在我国东北的一支少数民族,世受明朝恩养,却背信弃义起兵侵占明朝土地,后又趁着明朝内乱占领了中原。占领中原数十年间,杀害了千万汉人,以致有数省之地竟然人烟全无,同时他们还妄想用文字狱等*禁锢我汉人思想,不使汉人有独立之思维,乖乖当他们的奴才。

在屠刀统治我们汉人三十多年后,这些卑劣的满洲人终于被汉人的大英雄赵强消灭。赵强率军杀进山海关后,三年内,世上便再无一满洲人,他们都为自己的罪行受到了处罚。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满洲人博物馆”便是赵大英雄为了后人铭记满洲对我中华荼毒所建的,以告诫后人对于胡族切不可示弱,也不可安抚,若胡族造乱,当举族屠之,以震天下杂胡,使他们安分守己,不致有痴心妄想。

馆中正中央有一块高达数米的石碑,讲解员告诉我们,碑上所刻的便是赵强进京后颁布的“屠满令”。我凑上前去看,只见上面刻得是:

京师满洲者,为逆胡,今当诛之,以示大汉之威。我关宁将士接令者,当奉本帅之令,将逆胡男丁尽数屠戮,以绝华夏后祸。古有未及车轮高者不杀,然今时不同往日,逆胡狼子野心,如同禽兽,恩将仇报当不可演,幼胡者,应杀之,不必悲悯。斩草不除根,非大丈夫所为,所谓大恶即大善,今行大恶,是为千万汉民之善,我关宁上下须知。屠满令下,上下必须一体,有为胡人说情者,视为同逆。内外官民者,有自愿杀胡者,官者晋爵,民者奖赏,以示勉励。京城屠满,是为天下,是为华夏。本帅明告天下,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屠戮胡狗为天下汉人义之所在!

碑文是从左到右刻的,上面还有很多繁体字,我并没有完全看懂,但却知道大概意思,同时我也敬佩这位我们汉人的大英雄。

博物馆有好几个展示厅,有陈列满洲人已经消失的文字书藉,也有陈列满洲人习俗文化的,但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很无聊,那些卑劣人真的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就连他们的文字也不过是糅合蒙古文的杂文,与我们汉人的文字比起来,一点也不吸引人。那些满洲人所穿的衣裳也丑得很,女子的衣服倒是还漂亮些,不过不明白这些女人为什么要穿那些高的鞋子,难道她们长得都比较矮吗?

“*馆”里展示是的满洲进入中原后对我们汉人大屠杀的证据,当时的文人笔记清楚的记载了他们的*,有几个黑色的雕像组成了一幅满洲人屠杀我汉人的罪行:一个瘦弱的老爷爷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小孩,而旁边则躺着一个女子,她已经静静地长眠了,而在女子的身边,则躺着一具无头的男尸。讲解员告诉我们,那具男尸便是女子的丈夫,小孩的父亲,老人的儿子。而在他们的前面,则列着两个骑在马上持刀狂笑的满洲人。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难受,尤其是当我看着那个小孩子的时候,我的心很痛,仿佛这个孩子正用无辜的眼神向我倾诉着满洲人对我们汉人所做的惨绝人寰*。

满洲人该死,该杀!

我和同学们静静的走着,伴随着忧伤的旋律,眼里都噙满了泪花。讲解员不断的描述让我咬牙切齿,感同身受,当从*馆走出后,我如释重负,心中好像有一口郁气堵着不能释放。当我再次抬起头时,我却惊呆了,原来馆后面并没有建筑,而是出现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坑,里面堆满了各式人骨,旁边刻着四个鲜红大字“罪有应得”。

“同学们,这就是那些卑劣的满洲人尸骸,伟大的的民族英雄赵强和他所率领的关宁军就是在这里将二十三万满洲恶魔坑埋的,就是这里!什刹海!就在我们的脚下,见证了两百多年前我们汉人再次崛起的那一刻!从那刻起,华夏大地再复生机,炎黄子孙再挺胸膛,我们勇敢的反击所有欺压我们的异族,我们勇敢的向世界证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强汉者必诛!”

同学们激动了,老师们激动了,游客们也激动了,大家不约而同的举起拳头呐喊着,我也涨红着脸在那拼命的叫喊着,不时的向着那坑中吐去口水,心里狠狠的咒骂这些满洲人,一点也没有被他们的尸骨吓到,反而觉得兴奋,觉得自豪!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就是民族英雄赵强多好,那样我就可以亲手将这些屠杀我们汉人的满洲卑种杀光,用我们的战刀来证明我们汉人是不可欺压的!

带着痛恨与自豪,我和同学们走出了博物馆,路上我们还在相互交谈着,发挥自己的想象描绘着杀光满洲人的景象,当老师要我们回去每人写一篇参观有感后,我便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我想,我写得还不够,因为我还不能描绘出心中的所想。

第六十二章 康熙之死(一)

满洲人博物馆的馆名是赵强亲自起的,原先那个旗人会馆实在是不好,因为会有狭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旗人在京城中的一个落脚点呢,就好像江苏人进京之后都喜欢到江苏会馆落脚一般。www.65txt.com

赵强是九月二十七日到的山海关,对面的岳乐这段时间一直挺老实,既不来攻也不撤,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赵强知道他是在等康熙的御驾,从时间上算,康熙的大军现在肯定已经在回返,不管清原那边有没有成功守住,康熙现在也应该回来了。

因为没有确切情报表明康熙在清原是否取得胜利,所以赵强也不敢冒然出关与他决战,所以他便决定就在山海关等,等康熙在关下露面。现在山海关上有关宁军的四个主力联队,一个混成师团,兵员近三万人。四个主力联队都是一路征战过来的,战斗力绝不比清军的京营弱,混成师团虽然是在北京城新扩编的,但有一个联队的为骨干,士兵又都是参与了京师大屠杀,已经不畏血,所缺的只是拼死一战的勇气。

单纯从兵力对比,关宁军还是处于弱势,但今非昔比,政治优势已尽归关宁,有京城和直隶依托,各地绿营也正在陆续向山海关集结,北京城的物资,通州的粮草,赵强什么都不缺,就等康熙来!

山海关一战是决定性之战,赢了,就斩断康熙所有念头,切断了他东山再起的一切资本,败了,大不了一死而已,死不了,回到关外再跟他干。

胜负赵强已经不放在心上,对他而言,他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纵使自己这次败了,满清的江山也肯定是完了,没有人口依托的满洲一族注定只能苟延以喘而已。三五中文网

接到袁世杰派人来报说要修旗人会馆,赵强对此深表赞同,满洲人博物馆是要建一个,某种程度上这博物馆也算是民族主义的一种延伸。

民族主义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赵强一直以一个民族主义者自豪与骄傲。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有很多人叫嚷中国不能有民族主义,尤其是汉人不能有民族主义,不过在赵强看来,既然有民族,就必然会有民族主义,否则这个民族也就不会存在了。但不同民族的民族主义基本是对立的,因为民族主义本身就是民族利已的产物。如此一来,只要有民族就有民族主义,如果无法让世界上所有民族和国家消失,汉族民族主义和其它民族主义也就不应该消失!

如果中国其他民族没有民族主义了,那就是他们已经丧失了民族意识,认同于汉族。不过假如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取消汉族民族主义就成了无的放矢,多此一举了。所以这种为了不刺激其它民族主义而压制汉族民族主义纯粹是一种单纯让步、绥靖的软弱无用的举动。很多人反对汉族民族主义的本身,就说明了少数民族主义已经非常强烈了。

那么,少数民族主义是在汉族民族主义兴起之后才高涨的吗?恰恰相反,是在虚无、贬低汉族最为猖獗,某些汉族人最为自虐的情况下高涨起来的。因为既然不同民族的民族主义是对立的,就好象不可能出现东风西风同时劲吹的情况,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是西风压倒东风。汉族民族主义之衰导致少数民族主义转强,那汉族民族主义高涨,只会压制和威慑少数民族分裂和作乱。只有汉族民族主义的高涨和真正强势,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弱少数民族主义,而不是相反!

古人曾经总结过“夷狄畏威而不怀德”,这话说白了就是胡族之所以慑服我们汉人的中央政权,无非是害怕汉人的战刀,而断不是真的被汉人的“德”感化,所以说,对待民族问题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反复,一不做二不休,解决问题要彻底!

中国从一开始就是汉族建立的,是中华文明塑造的,也是汉族和中华文明是绝对主体和应该成为主人的国家,任何压迫和压制汉族人民和中华文明的做法都是反中国的。中国只能靠汉族来统一、来复兴、来强大。因此,那些妄图用所谓的“民族平等”,而将中国和中华文明的主人汉族等同于外来的、非中华的民族,将中国的主体等同于若干个胡族,从而将每一个汉族人的地位和作用压低到那些异族几十分之一、几百分之一的反汉国贼之论是赵强绝对不能认同和容忍的。

优待和扶持汉族才是中国长治久安和防止国家分裂和社会动乱的根本之策,而对那些存有反汉反中华文明反中国之心的民族和宗教集团则要严厉镇压、驱逐和清除。

德以柔华夏,刑以威夷狄!

祖先千年前就说得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子孙如何能不遵守!不听古人言,吃亏在眼前!

中国是汉族之力建立的,这个国家的所有权就是我们的,任何其它民族都不允许对此提出挑战!

所谓汉族民族主义应该与少数民族主义等同,要么容许汉族民族主义和少数民族主义同时存在,要么同时取消的言论,是一种无知无耻无识的论调。应当正大光明的确认,汉族民族主义是中国立身的根本,而少数民族主义只能对中国起消极作用。汉族民族主义必须存在并且壮大,少数民族主义必须压制和消灭。中国需要有民族主义,这是一个国家生存和发展的前提,中国的民族主义只能是汉族民族主义,只能汉族民族主义能成为中国爱国主义坚实的基础和内涵。

为现在计,为将来计,为后世子孙计,赵强需要重树汉人的民族主义,虽然袁世杰和罗文他们的出发点未必就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他们领悟哪怕万分之一点,并就此去做,便是好事,便是值得嘉赏的!

满洲博物馆的建立就是一种民族主义的延伸,既能揭露满清的暴行,展列他们的罪恶,更能告诉天下人,妄图欺压汉人的民族是何等下场!

“派人进京,让南怀仁再快些,本王已经等不及了,告诉他,完不成本王交待的差事,本王就将他和京城的所有佛郎机人全活埋了!”

第六十三章 康熙之死(下)

九月二十八日,古北口提督赵国华、马兰镇总兵蒋义、泰宁镇总兵胡伟、宣化镇总兵杜子飞被诱杀于北京,所部提标四营,镇标七营,并遵化协营、紫荆关一标经裁撤整编,合编为关宁军混成第三师团,师团长马龙,计四个联队,战兵一万二千人。

九月二十九日,天津镇总兵周保亮、大名镇总兵斐大刚、通永镇总兵华云国于保定被杀,三将所辖镇标八营、河间、大沽二协,固关营兵、开州一协、大名城守营、山永二协兵改编为关宁军混成第四师团,师团隶属直隶巡抚齐壮直辖,有兵一万一千人。直隶原提督金国正所部绿营兵七千人改建直隶各府县守备兵,归属地方各府县直领。

九月三十日,康熙自盛京经锦州回师山海关,与岳乐所部兵马会合,计有兵员五万。当日即由康亲王杰书督所部一万兵强行攻关,遗尸三千余具于关下,未克。双方陷入僵持阶段,清军无力进攻,关宁军也无意出关决战。只使人向关下射出布告,曰宣统皇帝已登基,康熙已死于盛京,拒不承认康熙仍活着事实。

十月初二,京师邻郊各府县绿营兵及新征兵两万五千人开赴山海关,编为关宁军混成第五师团,师团长伍枫秋。至此,集于山海关的关宁军兵力压倒清军。

十月初五,南怀仁督造完成36门开花炮运至山海关下。

十月初七,康熙闻知盛京遭清原关宁攻击,葛尔丹已破科尔沁,越过黑山向锦州进犯,唯恐后路被退,成瓮中之鳖,不顾将疲兵丧,强令再攻山海关。激战一日,弃尸万余,仍不得入关内一步。

十月初八日,关宁军遣密使与清简亲王雅布、肃亲王富绶密商,以杀康熙者为关外王的条件,诱使雅布与富绶作乱。不料事泄,康熙先下手为强,以召御营会议为名,暗中埋伏侍卫乱刀砍杀雅布、富绶,诛杀二王部下三十余名将领,接管二人名下兵马。

十月初九,久攻不下且有断粮之危,康熙领残军三万余连夜往盛京逃去,赵强领五万兵马尾随其后。

十月十四,关宁军完成对盛京包围,偏师占领辽西等地,断了康熙由海路逃至关内之念。

十月十六日,葛尔丹率准葛尔兵与关宁军会师盛京城下,双方约定先入盛京者即拥有此城。

十月二十八日,盛京将军赖塔领兵突围,因后继不支,败回城中。

十一月初三,葛尔丹挥师攻城,未克,后不再强行攻城,留一万兵于盛京,自带主力回返漠南,以消灭漠南残余各部。

十一月初六,赵强遣使要康熙投降,可保证城内旗人性命。康熙不允,斩杀使者。赵强大怒,开挖福陵、昭陵,掘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之尸以白布系之,悬于军营辕门之上。清军闻之,举城哀嚎。

十一月初八,城内断粮。十四日,斩杀军马充饥。二十四日,杀人为食。

宣统二年二月初九,康熙自感无回天之力,服毒自杀。康亲王杰书领盛京大小官员开城投降。

二月十一,屠城令下,盛京城无一丁存活。

二月二十八日,关宁军南下,所到之处,尽杀旗人,传檄天下,杀旗人者当为汉人。

四月二十一日,关宁军攻陷扬州,满城旗人三千余人被杀。

五月初九,关宁军渡江攻陷南京,清两江总督麻勒吉自杀,满城三万旗人被杀。尔后,关宁军迅速占领江南各地。

五月十九日,得知南京被攻陷后,赵强杀宣统帝自立,国号“中华帝国”,年号威武。

六月上旬,清杭州将军桂国丧心病狂,血腥屠杀杭州汉人十三万。惨案发生,关宁军群情激愤,调大军三十万围攻杭州,攻城十六日,终克,裂杭州将军桂国尸,尽砍满城旗人,西湖之水一时血红。

七月十八日,关宁军集重兵围困福州城。八月初,关宁兵重炮猛轰,万弩齐发,蜂拥攻城,均为守城清军击退。关宁军派人劝降,守军答复:“降亦死,不降亦死,不如拼命!”八月二十日,福州城内弹尽粮绝,关宁军又以大炮轰破城门,才得攻入城内。城内清军无一脱逃。老弱妇孺皆不得活。

关宁军以凶悍残忍著称于史,他们一遇抵抗,破城得地之后便要尽屠守军及旗人,不论参与抵抗或未参与抵抗,通通屠杀或掠取为奴婢。自威武元年遣兵南下,即大肆屠戮满人乃至其他民族,演出了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屠城悲剧。南进兵团伍枫秋部血洗江南、岭南各地旗人,少数民族,南下十一个月,便杀旗人与各地少族七十余万。

清福建水师提督施琅三个儿媳,因不肯屈服于关宁军而遭分尸,如此类清官女眷,死者以十万数。在南昌,关宁军把掠来的旗人妇女分给各营,昼夜不停的轮...奸(“各联队分取之,同营者迭嬲无昼夜”)。这些女性“除所杀及道死、水死、自经死,而在营者亦十余万。”而在关宁军陷城前,一些出来投降的旗人,也遭到了“男子分杀之,女子分留之”的命运。

根据后世一些地方史志的记载,关宁军不仅对反抗者大肆杀戮,甚至连已经投降的汉官汉吏都不能幸免,妻子老母都被掠去充当性奴隶,然后拿到市场贩卖!

关宁军攻陷山西后,因大同城内汉人与旗人一起顽抗,便实施大同大屠杀,屠杀之后,全城只剩下八个汉人,且都是关押在狱中的犯人。帝国派来的大同知府,上书称既然没有了苦主,就可以释放这八个人了。这份奏折,一直保存在帝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这样描述关宁军在广州针对满洲人的大屠杀:大屠杀从11月24日一直进行到12月5日。他们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地杀死,他们不说别的,只说:杀!杀死这些卑劣的满洲杂种。荷兰使臣约翰??纽霍夫(JohnNieuhoff)在其《在联合省的东印度公司出师中华帝国大皇帝朝廷》一书中亦记述到:“帝国军队入城之后,全城顿时是一片凄惨景象,每个士兵开始破坏,抢走—切可以到手的东西;妇女、儿童和老人哭声震天;从11月26日到12月15日,各处街道所听到的,全是拷打、杀戮满洲人的声音;全城到处是哀号、屠杀、劫掠”。

亲眼目睹了这次屠杀的举人赵尔陆,描绘人头堆积的像山丘和宝塔一样高!关宁军文书的李福贵也承认:死者无头生被掳,有头还与无头伍。血泚焦土掩红颜,孤孩尚探娘怀乳。

关宁军占领中国各地的过程均是鲜血与眼泪的哀歌,这些惨绝人寰的针对满洲人的大屠杀,模式基本一致:根据关宁军头子发布的屠城令,实施的残忍的集体杀戮,和无耻的集体轮.奸。而屠杀后,不仅人头被堆积成“京观”,甚至还将女性的敏感部位割下,作为论功行赏的凭据!“取阴.肉或割乳..头,验功之所,积成丘阜”。

根据帝国历史文档和威武实录记载,甚至帝国皇帝赵强本人都是这种屠杀的参与者。他曾经在太和殿残忍的亲手砍下六名从四川送回的满洲贵妇的人头,原因只在于她们见他时没有笑容。

第六十四章 关宁军暴行摘录

根据刽子手伍枫秋的命令,在江南大量的反关宁知识份子被杀害,他们的妻女,则被献给关宁军人。35zww.com

据史料记载,清康熙二十三年前,满洲人口为一百零四万,另有汉军旗满洲人七十四万,然至威武三年后,各地仅存满洲人两万四千六百人,当中还有一支属于关宁军战斗序列的满洲人联队,该联队的兵员是三千人。余下的人中,仅有三百二十名满洲男丁,还是八岁以下的幼童,余者都是女子。也就是说,在短短三年时间内,满洲人口即下降了98%,可以说,满洲人做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基本上已经消失了,只能在北京城中的“满洲人博物馆”去一睹这个民族的风俗文化。而那七十几万汉军满洲人,人口也下降了一半,而活下来的这些汉军满洲人也被当做帝国的二等公民看待,不定期的就要承担繁重的劳役。二十年后,即永康四年,帝国人口统计署提交的报告表明,汉军满洲人已经从帝国的户藉上消失。

帝国的皇帝并不讳言他及他的部下针对满洲人的大屠杀,他告诉他的史官们,要详细的记录下将士们所做的每一次卓越的清理行动,故而,在帝国的第一历史档案馆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关于屠杀的描述。

我们现在无从得知帝国皇帝为什么会允许他的部下如此肆意屠杀已经投降的满洲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允许史官详细记录这一系列暴行,但至少我们可以肯定一点,这位皇帝的确是一个大丈夫式的皇帝,他很坦荡,在他的眼里,或许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比高尚的,从来没有一丝愧疚。35zww.com一个奇怪的人,奇怪的皇帝,让人对他不禁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济南大屠杀,“总计城中旗人被屠戮者十之四,沉河堕井投缳者十之二,被俘者十之二,以逸者十之一,藏匿幸免者十之不存一。可谓杀戮一空,其逃出城门践溺死者,妇女、婴孩无算。济南城中僧寮中,匿妇女千人,小儿一声,搜戮殆尽,血流奔泻,如涧水暴下”!

桂林大屠杀,“在营者亦十余万,所食牛豕皆沸汤微集而已。饱食湿卧,自愿在营而死者,亦十七八。而先至之兵已各私载卤获连轲而下,所掠男女一并斤卖。其初有不愿死者,望城破或胜,庶几生还;至是知见掠转卖,长与乡里辞也,莫不悲号动天,奋身决赴。浮尸蔽江,天为厉霾。”

昆明大屠杀,“宣统更姓,三年讨殛。何辜生民,再遭六极。血溅天街,蝼蚁聚食。饥鸟啄肠,飞上城北。北风牛溲,堆积髑髅。或如宝塔,或如山邱。五行共尽,无智无愚,无贵无贱,同为一区。”

“马龙屠宁川,孑遗无留;逸出城者,挤之海中。旗人怨哭声百余年未有停。”

古北口大屠杀,“旗人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籍。”关宁兵“悉从屋上奔驰,通行无阻。城内难民因街上砖石阻塞,不得逃生,皆纷纷投河死,水为之不流。”“日昼街坊当众奸.淫。”有不从者,“用长钉钉其两手于板,仍逼淫之。”,“兵丁每遇一人,辄呼满狗献宝,其入悉取腰缠奉之,意满方释。遇他兵,勒取如前。所献不多,辄砍三刀。至物尽则杀。”

潮州大屠杀,“纵兵屠掠,旗人骸骨暴于荒野,无人敢拾捡”。

常熟大屠杀,“通衢小巷,桥畔河干,败屋眢井,皆积尸累累,通记不下五千余人,而旗人女子被掳去者不计焉。”“沿塘树木,人头悬累累,皆大清国民也。”

成都三日记,“满城杀尽,然後封刀。…城中所存无几,躲在寺观塔上隐僻处及僧印白等,共计大小五十三人。是役也,守城八十一日,城内死者五万七千馀人,城外死者三万五千馀人。此役过后,川中再无一旗人也。”

威武二年九月六日,关宁军至湘,清军拼死抵抗,破长沙后,城内尚有旗人万余,关宁兵入城后见者即逼索金银,索金讫,即挥刀下斩,女人或拥之行..淫,讫,即掳之入舟。”“遇男女,则牵颈而发其地中之藏,少或支吾,即剖腹刳肠。”

威武元年,关宁军实施南京屠满后,至无锡时,“舟中俱有旗人妇女,自扬州掠来者,装饰俱罗绮珠翠,粉白黛绿。”

威武元年十二月,关宁兵到达温州府境内,清知县李德光的妻子费氏被掠去,“计无可托,因绐之曰:‘我有金帛藏眢井中,幸取从之。’兵喜,与俱至井旁,氏探身窥井,即倒股而下。兵恨无金又兼失妇,遂连下巨石击之而去。”

关宁军万户归济纵兵抢夺旗人妇女达一千多人,无厌”。制作长押床,裸姬妾数十人于床,“次第就押床淫之。复植木桩于地,锐其表,将众姬一一签木桩上,刀剜其阴,以线贯之为玩弄,抛其尸于江上。”

关宁军围困合肥城时,在城外,“选旗人美妇室女数十人,悉去衣裙,淫蛊毒虐。”合肥沦陷后,关宁军抢掠“旗人大室闺彦有美色者生虏,白昼于街坊当众奸.淫;有不从者,用长钉钉其两手于板,仍逼淫之。”“妇女不胜其嬲,毙者七人。”

关宁军在合肥的虎尚寺“掠妇女淫污地上,僧恶其秽,密于后屋放火。”

威武元年,南京失陷时,两江总督女被关宁兵所掠,“缚其手,介刃于两指之间,曰:从我则完,不从则裂。女曰:义不以身辱,速尽为惠。兵稍创其指,血流竟手。曰:从乎?曰:不从。卒怒,裂其手而下,且剜其胸,寸磔死。”

昆山知县陆光拒死不降,领绿营及乡兵抗拒关宁,城破遇害,其妻陆陈氏抱着三岁的儿子,欲跳井,被一关宁兵所执。“氏徒跣被发,解佩刀自破其面,…氏骂不绝口,至维亭挥刀剖腹而死。”

结束语

写《恶奴》这本书,我的出发点只是想一个穿越回去的现代人如何用残忍的手段去消灭给中国带来无限黑暗的满洲人,所以这个故事注定是暴虐的,注定是极不人道的,注定一切仁义道德的理念在主人公身上不会体现。

在民族危亡的关头,我不认为主人公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大是大非要远胜于人性闪光点。

故事的结局真的很重要吗?我想答案也许是否定的,至少在这本书中,我想大多数读者也许对于那个虚构出的结局并不是十分看重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憎恨满洲人,但是我却知道很多人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却不知道不只一个扬州,也不只一个嘉定。甚至不知道满清其实把这些都隐瞒的很好,有史可寻的明确记载,满清屠杀的汉人总数当在一千万以上,甚至有一些史学家认为这个数字应该是三千万!也有的说更多,因为有数省之地已经没有人烟,当然,因为没有确切的资料支撑,我无法确认到底有多少汉人被杀死。(看到了吗?我们后人竟然不知道祖先死了多少,悲哀吗?是谁在掩盖事实的真相呢?)

即使是三千万而不是五千万,八千万,一亿,这又有多少区别呢?

这些数字的背后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是一条又一条的人命,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是母亲的哭泣,是婴儿的啼哭,是男人的绝望,是民族的哀歌!

三千万!那是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同胞,我们永远也抹不去的耻辱!

民族融合的代价如何是要我们汉人的尸骨去堆积,那么这个民族融合又算他娘的怎么回事呢?如果是这样,那不如让我们汉族去融合他们!该死的绝不是我们!满清,也同样不是中国!

很多人知道《四库全书》却不知道有明确记录的,被满清销毁掉的书籍就和《四库全书》收录的一样多。可惜,这些先人留给我们的宝贵文化财富,我们却再也不能知道那些书里写的是什么了。

很多人知道康熙懂得科学,却不知道康熙严禁科学的传播。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在明朝末年,从皇帝到官员都对科技有着很深厚的兴趣,并由官方组织人员学习西学,在那个时代,我们汉人包容着一切,并愿意与世界文明沟通。取人所长,补己所短,这就是文明。

很多人知道康乾盛世,却不知道康乾盛世无非是因为明朝末年引进的高产作物养活的人多,而这个成果却被满洲人窃取了,而老天爷也给了满洲人一个天上的馅饼,长达五十年的小冰河竟然结束了。于是,靠着能让老百姓勉强填饱肚子的满清,竟然成了盛世,不过这盛世太他妈的狗屁了!

如果你不知道马葛尔尼在《停滞的帝国》里写了什么,那么我来告诉你吧,在这本书里,马葛尔尼讲了他看到的康乾盛世的真相,在书中,有这样的一些描述:“到处是乞丐,破破烂烂的军队”、“鞑靼统治的一百五十年里,不但没有进步,而且是明确的退步了。”、“终将退到野蛮中去”。

同样还有西方人如此说,“我看到的是,那时的中国这尊被蛀空了的四千年的神像,究竟是涂着怎样一种带偏执的高傲与自尊的金色粉饰,慢慢沉入衰落的恶臭沼泽而浑然不自知。然后那张僵化了很久很久的面孔终于落下了泪。身体上哪怕很小的一片指甲脱落,也会流血,也会痛。他终于开始挣扎和战斗,独自一个人。他的几千年就是这么一个人走过来的。即便拥有众多附属国时也是一样。他咬牙支撑起羸弱的身体向十一个国家同时宣战,那种景象让我有罪恶感的产生一种荒诞美。”

“这种自我陶醉最终只能导致对自我的不理解。如何解释过去一小撮西方士兵在离他们基地两万公里外竟能把本土作战的中国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如何解释今天如此沉重的落后包袱呢?多少杰作,多少发明,那样聪明勤劳,那么多的集体智慧,四千年的灿烂文化,革命后获得的四十年新生,世界上最一贯正确的领袖与学说?这一切汇集起来,才能达到上一世纪祖先还生活在石器时代的某个热带共和国居民的生活水平?”

“无论是耶稣会士还是马可波罗都是在说谎。这个国家有着与其落后不相符的高傲。不需要机器,不需要武器,不需要英国商品,不需要任何东西。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的有大米和茶就够了,在四方的院子里遵循着自己古板的礼仪,开垦几块蔬菜地喂喂金鱼池里的金鱼抽几口烟——在工业革命时期,他就像欧亚大陆上漂浮的天空之城一般不可思议!”

很多人在电视上知道康熙和乾隆,还有他们中间那位被称为“四爷”的雍正,在这三位血迹斑斑,愚蠢而狂傲的满洲皇帝身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和他们不相符的形容,诸如善良,宽厚,聪睿,英明,仁慈,伟大,幽默,博学,文武全才。看到这些形容他们的词语,难道你的心不痛。痛,我也痛,但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些词语竟然是我们汉人主动去形容他们的!

秦始皇焚书坑儒,但只坑了三百个。可是清朝的一场文字狱,动辄就是牵连上万人,不但活着的要砍头,死去的还要挖出来鞭尸,婴儿也不能幸免,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今天荧屏上泛滥的一部又一部的辫子戏,让我们的民族日渐麻木。而一个主体民族麻木不仁的国家,真的可以振兴么?

为什么我们要歌讼那些刽子手,歌颂那些大屠杀的始作俑者,为什么!

《恶奴》结束了,成功与失败都好,这本书总算是结束了,那些一路支持我走到现在的读者朋友们,我不知道如何跟你们解释这本书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但是我想说,我尽力了。

新书三月就会开,明末题材,与东厂有关。

告读者语

去年五月来到纵横,与编辑相处一直很好,但因一些个人原因,骨头新书《东厂》没有继续在纵横发表,已在他站上传,希望日后有机会再与纵横合作吧。

屠夫三部曲第二部

日月所照,皆是大明;

江河所至,都为汉土;

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

如果我们无法对异族进行打压、排斥,那么我们的民族就不是真正的民族。

民族的复兴不能寄托在别人的恩赐上,前进的脚步永远伴随着闪亮的军刀。

屠夫三部曲第二部,属于汉人的故事——《血旗》即将面世。

我们坚信,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

代血色时代 《大明狼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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