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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成双》


228章 嫁妆

早知道今日会是一场大热闹,路两边的门店掌柜无不起得比平日早,可还没走到街道,耳中就隐隐传来动静。

该不会是……

越走近,心里越肯定,等真见着一身东城卫服的青壮年抬着一抬抬东西过去,他们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天可刚亮不久!

“快快快,苏掌柜,开店,冷死了。”

三月的天,风是还凉得很,尤其是在早上。

这样的催促随处可见。

白瞻在门口亲自等着。

第一抬嫁妆到了,也是他亲自带着放到该放的地方,也不管抬妆的人腿都软了。

然后他就一直在屋檐下呆着,看着院子一点点填满。

明天,明天有风就能回到他身边了。

虽然这三天严格说来不算分开,无人知道,这三个晚上他都是在书晴的屋顶上度过的。

分开自非他所愿,可只要一想到忍过这几天他就能日日夜夜的和有风在一起,也就觉得不是不能忍受。

“公子,乐王爷来了。”

白瞻已经看到了围着嫁妆打转的王叔。

他也不过去。

果然不一会乐王爷就乐颠颠的过来了,“本是热热闹闹的一件事,场面也实在是热闹,可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冷清呢?”

白瞻瞧他一眼,不理他。

乐王爷也不在乎,一个人说得自得其乐,“一会皇室宗亲就该到了,啧,我一定要瞧仔细了他们的嘴脸。”

“王叔很闲?”

“当然闲,本王不闲谁闲。”乐王爷一点也不以为耻。还带着点洋洋自得的味道,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过得逍遥的。

白瞻对这个王叔无好感也无恶感,可因为听有风称赞过他的通透,他便也高看一眼。

“明日,还请王叔来帮忙陪酒。”

“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其他人你也无需去请。交给我就行。”看着源源不断送进来的嫁妆。庄乐王爷感慨,“要是对其他人,他们还能拿捏拿捏。是你的媳妇,又是庄书晴那样的人,那些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人都只会捧着,谁敢得罪。”

不敢得罪最好。他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人要是被别人轻慢了,他可不会顾及谁的颜面。

有一抬嫁妆放下后也不知没放稳还是因为堆得太满了。塌了半边。

抬嫁妆的两人忙去捡,结果那边没摆好,这边又塌了更多,一时间汗都出来了。

白瞻走过去。“你们继续去抬。”

“白公子恕罪!”

看公子蹲身去收拾了,向左忙拉了两人一把,示意他们先走。

两人又施了一礼才前脚打后脚的离开。

这一抬是珠宝。当然不是散放的,而是放在匣子里。一个一个的垒起来。

聘礼,嫁妆,还有没比嫁妆少多少的添箱,全加起来一抬都放不下。

好在掉落的匣子没有摔开,白瞻只须将东西堆好堆稳就行了,可因为太用心,他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摆弄好。

乐王爷在一边看着,脸上没有平时的嘻笑模样。

这两人一成亲,他就能放心的继续满天下逍遥去了,大周朝已经过了最难的时候,太子出色,明显未来可期,再有这对大周朝,不,应该是全天下最强大的夫妻在后头压阵,他再不用担心在他有生之年周朝会有覆灭之时。

他也相信,只要这两人感情始终如一,大周朝的稳定便无人能打破。

他们,就是许多人的楷模,许多人争相效仿的对象,越多人像他们学习,大周朝就越安稳。

皇兄那么个软性子竟然能生出这样性子的儿子,真是奇迹,而庄书晴这样的女子偏还让白瞻给遇上了,更是天意。

天不亡他大周。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乐王爷转头看去,一点也不惊讶他会过来。

怕是皇兄自己心里都有数,太子也许对他有父子之情,可真正让他敬着且看得无比重要的,是给了他这一切,却又从不抑制他成长,反倒处处给他护航的庄书晴。

别人都道太子总有一日会防着权势威望皆滔开的白瞻和庄书晴,可外人又怎会知道,巴不得太子变得强大,并且一直在帮他变得强大,以期能尽快坐上那个位置的,正是庄书晴。

她有多迫切的渴望脱离这一切,他知道,太子知道,皇兄也知道。

所以白瞻现在才会下手越来越狠,就是为了尽快将朝堂清理干净,好让太子一登基就接手一个能如指臂使的朝堂,他们夫妻也才能放心离开。

显然,先经过庄书晴打好底子,再经由白瞻调教的太子现在已经很堪大用了,有些不那么关系重大的政事,白瞻已经交给他处理。

据说昨天的添妆,太子单独添了一份,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白哥哥,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白瞻对他微微点头,“站在这里就行。”

乐王爷笑出了声,可不是,站在这里就行了,皇亲宗室最会看风使舵,有未来储君亲自压阵,谁不得收起他们的嘴脸。

而董府那边,庄书晴也看着嫁妆单子上的某一页头疼。

董明阳解释道:“昨天记录这些的人是礼部官员,也不知是人太多以至于忘了这事还是有意瞒下了,要不是真儿细心,怕是孟伯那里都能瞒过去。”

如果太子只是奉上一份和其他家族相等的添妆,或者再多那么一点都不是不能接受,可这未免也太多了!

京都的八处铺面,一处宅子,八盒珠宝,八盒首饰,会元的八处铺面,三处宅子,再加上一些古物珍玩,都比别人家嫁女的嫁妆要多了。

“收下了总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庄书晴合拢册子,“他立妃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到时再添上一些还回去就是。”

看着那几本厚厚的册子,庄书晴失笑,“就算败三代,我这些东西也够败的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董明阳又想笑又觉得这样的日子说这样的话不合适,没什么威力的瞪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继续这个话题往下说,“你和白公子的孩子要是败家,也一定会败得平常人忘尘莫及,你还是悠着点来的好,别这么盼着了。”

“这事还真说不好。”伟人的后代弱智的残疾的常有,她和止顾未必就会比他们好。

不过好在不管是个怎样的,她现在的家底怎么养都不成问题,更何况这里可没有计划生育,她生上一个足球队就是,就不信生不出个聪明的来,只要有一个足够聪明,就能护得住不聪明的了。

恩,她想得有些远了。

收回不知道跑到哪里的思绪,庄书晴道:“三舅,这事不要让庄家人知晓,我不能给他们太多骄傲的本钱,这不是好事。”

“放心,我省得。”

嫁妆一直抬至将近申时,虽然有绕城之故,可嫁妆之丰也可见一般。

晚上,老夫人将庄书晴叫了过去。

“有些事啊,原该是由你娘来教你,现在她不在了,外祖母便替她嘱咐你几句。”

庄书晴倚在老人膝盖上,仰头看着她,“外祖母请说,书晴听着。”

老夫人轻抚着她的头发,语声温柔,“外面那些大事你都懂,在女子里少有人能及,可成了别人家的媳妇,男人的妻子,心思就要多放一些到家庭里面,白公子爱你护你,那是他对你的心意,是他的本份,你不能恃宠生骄,需得回报他同样的感情,同样的好,日子才能过得长长久久。”

老夫人笑,“别人也许记不得好,可白公子必然是都记得的,外祖母活了一辈子,没见过他这般用情至深的人,这样的人能被你碰上,也是你的福气,当然,他能娶你为妻,也是他的福气,你们是注定的一对,外祖母知道你好强,便是以后怕也不会安心于内宅,可是你要答应外祖母,当两者相冲时,你要更看重家,家才是你以后立身的根本,是你要栖身一辈子的地方,什么都比不得家重要,记住了吗?”

“我知道的,外祖母,您放心。”

“外祖母对你最放心,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将自己的日子过好。”老夫人神情有些枉然,“要是你娘还活着,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庄书晴伏在老人膝盖上,轻声恩了一声。

“好了,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早些回去歇着,明天还要忙活一天,三日后回门,外祖母会准备得妥妥当当,你只管安心,恩?”

“是,外祖母。”

夜凉如水的晚上,十五的满月将地上照得如同白日。

庄书晴一步步走得很慢,打量这不算熟悉的董府,明日,她便要从这里出嫁。

活了两辈子,终于要嫁人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虽然才两年余,可人是活在当下的,在那个世界的近三十年反倒渐渐淡忘,只记得这个世界的熙熙攘攘了。

从明天起,她就要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共度余生。

哪怕她和那人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很久,哪怕她最信他,相信他会一直待自己好,可是……心里依旧忐忑。

她的另一段人生,明天启航,虽不知一路是不是会顺风顺水,可她是庄晴,是庄书晴,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她都会让自己过得好。

以月亮为证。(未完待续)

ps:明天大婚,然后……

...

...

229章 大婚(1)

三月十六,吉。

这天的太阳格外好,京都的气氛也格外好,平日不怎么出门的人今日都算着时辰出门来了,妇人千金尤其多。

至于早就定好日子的更是一早就过来守着,生怕空着地方被别人占了去,昨天就有不少这样的教训在前。

而白府内,此时已经准备妥当,蓄势待发。

陈元又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后看了眼时辰,该出发了。

来到正堂,正要提醒公子时辰到了,就看到公子起身,理了理袖子道:“去董府。”

“是。”

陈元暗中笑话自己,也是,这个日子里,这样一桩事,满府上下谁能比公子更上心!

这边的队伍一出发,很快董府就收到了消息。

庄书晴一身红装,可她这身衣裳和普通新嫁娘的衣裳又有不同。

嫁衣不繁复,甚至可以说简单得过份。

就是一袭红裙,盘扣从颈间开始斜着往下至腰间,下摆是散开了,拖在地上很长很长,红盖头前面看起来和平常一般无二,从后面看才能看出特别之处,垂在后面的长度竟只比嫁衣下摆短一点点。

庄家女眷以伯娘为首,董家女眷则只有老夫人和刘氏以及晓玲在。

庄家人现在谁也不敢对她的决定提出议异,董老夫人却没有这个顾忌,“怪不得你之前不肯给我看嫁衣,这样子你要早让我知道了,我便是拼着老花眼也得亲自给你做一身。”

庄书晴看着铜镜里衬得比花还要娇艳的自己,嘴角无奈的勾起,“您先听我说了再来我不迟。今日我得先去皇宫磕头,再回白府成礼,且去皇宫还得走正宫门,您想想,那得有多少梯子要爬,要是一身沉重的凤冠霞帔,我哪里能撑得住。这样轻便不说。也算是全了我的念想,很久以前,我就梦想有一套这样的嫁衣。现在终于圆梦了,外祖母觉得不漂亮吗?”

不漂亮?当然不是,“就是因为太漂亮太出挑我才要说你,你风头出得还不够?这身嫁衣穿出去。以后不知道多久都得被人惦记着。”

“既然风头都出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我自己高兴最重要。”庄书晴握了握外祖母的手,“我知道您是担心我,放心。我应付得来,我什么都经历过了,最难的时候都撑过来了。现在这都不叫事。”

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拍拍她的手回头道:“去请朱夫人过来吧。”

“是。”

朱夫人是朱家的老祖宗。已经七十出头了,身体还很是康健,是个很爽朗慈和的老太太。

朱家比董家最风光时还要强盛,再加上朱家担心老祖宗将福气分出去了会损了她自己的福份,极少让她来做这事,满京城有那个面子让她出面的也少,董家本也没敢动那个心思,是白瞻亲自上门去请她来做有风的全福夫人。

老太太一头银发,脸色红润,看着就是一副富贵样儿。

被她的媳妇扶着,一脸笑意的走近。

庄书晴起身行礼,“但愿书晴能沾到老夫人的福气。”

“白公子有那个心,庄小姐有老身没老身都必定福气连绵。”老太太坦然受了她的礼,上前亲手将人扶起来,左右看了看,点头,“是个有福气的娃儿。”

庄书晴笑,“多谢您吉言。”

拉着人到梳妆台前坐下,两人视线在镜子里对上,老太太给她拢了拢长发,道:“非是老身爱说好听话,谁不知道老身最不爱捧人的,庄小姐给大周带来福气,得了庄小姐庇护的天地自也会回报庄小姐,能做庄小姐的全福夫人是老身的荣幸。”

“您可别叫我庄小姐,书晴承受不起,要是您老看得起,就唤我一声书晴便是。”

拍拍她的肩,老太太却没有真这么叫,她要真顺势接了这话,那就真是舔了老脸了。

虽然没有正式公开过,可白公子是皇子是事实,掌着比皇子更重的权,做着比皇子更敢做的事,他的皇妃,除非她的家人,谁敢唤她名讳。

便是她不在乎,也有人在乎。

先用手指顺了顺头发,老太太才拿起梳子,从头顶梳到发尾,口里边道:“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董老夫人从一梳开始就憋着的气终于敢吐出来了,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放下梳子,老太太也不急着走,反而给她侍弄起头发来。

董老夫人见状,忙上前道:“不敢劳烦老祖宗……”

“千金难买我愿意。”老太太一点不以为忤,动作熟练麻利,“老身高兴就行了,你坐着去。”

董老夫人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在老太太面前辈份却差了一辈,这时候也不敢忤逆她,求救似的看向朱夫人。

朱夫人掩着嘴角笑,“婆婆决定的事我可拦不住,你只管坐着就是,婆婆侍弄的头发不比别人差。”

老夫人还要再说,庄书晴先开口接了话,“那就劳烦老夫人了。”

老太太笑得更欢心了,“老身就喜欢你这股爽利劲。”

董老夫人苦笑,这是嫌弃她不够爽利吗?她要有书晴那本事,她也无所顾忌。

待头发弄好,盖上盖头起身走了几步看效果的时候,一众人这才知晓老夫人为何要在这事上说庄书晴了。

庄书晴自我感觉不错,问道:“外面看着如何?”

没人答话。

庄书晴奇怪的撩起盖头,看到表妹满脸惊艳的样子就明白过来,抿嘴笑了。

看样子是不难看。

都说男人心里有一个快意江湖的梦,她不是男儿,可她同样羡慕过那些女侠,梦想有一日能成为那样的人,能肆意逍遥,纵马江湖,成亲时一身红衣如血,后摆拖得长长的,连嫁衣都带着侠气。

而现在,她虽没有女侠的身手,也不曾快意江湖,可她却拥有她们一样的肆意,并且圆了自己拥有那样一身嫁衣的梦。

更何况她之前说的也没错,凤冠霞帔动辄一二十斤,穿那样一身爬长长的石阶,走那样一段长长的路,她没那个力气。

她也幻想着能惊艳了止顾,让他牢牢记住今日的自己,便是往后自己垂垂老矣,颜色不在,他能想起的,也是她着嫁衣的模样。

“表姐,我的嫁衣也要这样。”

董老夫人无奈的看了眼外孙女,她就知道会如此,可这样的嫁衣好看归好看,却只能由书晴去穿,因为无人能置喙她什么。

而晓玲不行。

老人重规矩,便是她都会想,成亲不着凤冠霞帔成何体统!更何况别人家,要是刚进门就被长辈不喜,嫁过去难免会要吃苦头。

刘氏拉了拉女儿,董晓玲扁了扁嘴,老老实实的不再吱声。

朱老太太赞叹道,“确实很美,不过大概也只有庄小姐有这份气度能撑得起来。”

朱夫人连连点头附和。

不管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庄书晴都照单全收,就算别人都说不好看,她也是会坚持穿着这一身成亲的。

有丫鬟在门口露了一脸,刘氏忙起身走了过去,不一会就失态的瞪圆了眼走了进来,“书晴,外面来了很多猛兽。”

庄书晴大喜,“终于来了?还以为会赶不上。”

正说着话,已经长得和成年巨狼差不多高的念念在一众惊呼声中迈步进屋,它也知道今天是好日子,不能吓着人,叫声都是小小的。

庄书晴招手示意它过来,很是欢喜,“都通知到了?”

“嗷呜。”

“谢谢念念。”

念念蹭了蹭她,撒娇着又叫了一声。

“红绸?你们也要系上?”庄书晴想了想那个场面,实在忍不住笑,不过她当然不会拒绝,“宝珠,你去找一匹红绸,撕成一块一块的,找些胆大的去给那些大小家伙系上,像老虎银狼这样的,就系在耳朵上就行,蛇的话就在身上系一圈,注意不要靠近七寸那个位置,它会咬人的。”

“是。”

董老夫人迟疑着问,“书晴,这样……”

“没事,它们不会伤人的,经过上回的事,京都百姓也没有那么怕它们,它们离城的时候可没少吃大家投喂的肉。”

“可到底不那么好。”

“它们是我信任的伙伴,我的大日子,我也希望它们能见证,这也是给别有心思的人一个震慑,不管我和止顾以后是不是会在这京都,不管大周朝前线是吃胜仗还是败仗,这些在山林中生活的猛兽都将会是大周朝的一道保护伞,百年之后的事我管不到,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希望大周朝能安稳,那样我才能安心闭眼……”

“书晴!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能说这话!”老夫人又急又气,“人家都是拼命说吉祥话,你倒好,就没几句好听的。”

“是是是,书晴错了,不说了。”

门外,董明阳悄悄的离开了,他本也是为在府外聚集的猛兽而来,心下也不是很赞成它们在这样的日子出现,可是听了这样的话,他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书晴做事,何时胡来过。(未完待续)

ps:有没有人想到?

...

...

230章 大婚(2)

东边城门早就收到了‘若有猛兽前来,只管放行’的命令。

所以看到如此之多的猛兽进城虽有惊,却没有慌,而是大开城门,将出入的百姓稳住,让猛兽先入城。

不比上回离城时数量少的猛兽进城时就像人一样排好了队伍,井然有序,让人看得啧啧称奇,敢上去一捻虎须的却一个没有。

不下八百头猛兽在董府面前集结,在半道上的白瞻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他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继续前行。

只要能将有风迎娶过去,过程如何,他并不在乎。

“来了来了,离董府只隔一条街了。”刘氏提着裙摆,人还未到声先至。

一条街,也就是三百步的距离。

董老夫人这时心里突然哽得厉害,她知道这时候应该再多嘱咐几句,只是万语千言,最后也只紧紧握了握外孙女的手,道出一句,“好好过日子,连你娘的份一起幸福。”

“我会的,外祖母。”庄书晴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拜虽不是离别,却是她离开娘家,正式入主夫家的开始。

“迎亲队伍进府了。”

庄书晴好像这时候才有了要嫁人的真实感,心跳得快了起来。

“花轿抬入中堂了。”

一声声通传,让喜意里又带上了些许伤感。

不管是董家人还是庄家人,虽然可能掺有利益在其中,可对庄书晴到底也是有真心实意在,这时候既为她高兴,又有不舍。

她们也担心,之前什么都能做的书晴嫁人后会被束缚住。变得和寻常主妇一般。

她们别的不懂,却也知道书晴是飞在天空的鹰,她应该展翅高飞,而不是变得像她们一样平凡庸俗,那样真的太可惜了。

认真练武几个月,身板结实不少的庄书寒一身崭新的湛蓝长袍,头发也不符年龄的全束了起来。少了稚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姐姐,我来送你。”

这并不合规矩,可这却是庄书晴早就拍了板的。没人能反对。

掀起盖头看向越发沉默的弟弟,庄书晴摸摸他的头,心头酸得厉害,“书寒。你可以成长得慢些没关系,姐姐在一天就能护你一天。姐姐虽然嫁人了,并不代表你就失去姐姐了,书顾还小,懂得不多。能想的也有限,你不一样,你早慧。又正是敏感多思的年纪,现在心里怕是也在想着以后你就只有一个人了。书寒,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不管是姐姐嫁人还是你以后成亲,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你做错了事我依然会罚你,会骂你,可姐姐也永远会包容你,做你的倚仗,便是以后七老八十,这些也不会改变,在你成亲之前,姐姐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京都的白府,会元的白府,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就是随姐姐嫁过去的,你的家就是有我在的地方,记住了吗?”

刘氏险些哭出声来,忙撇开头去用手捂住嘴。

董老夫人擦了眼泪道,“寒儿,你姐姐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她就是谁都不要了也不会不管你,你千万莫要做让你姐姐伤心的事。”

“姐姐,你别哭。”庄书寒有些无措,这样的日子,姐姐是不能哭的,而且他一直就是跟着姐姐住的啊,在会元是,在京都也是,他没想过要和姐姐分开。

他就是……有点难过姐姐要属于另一个人了。

庄书晴拍了他的头一下,“傻,姐姐没哭,你要是哪天真和姐姐生份了,姐姐才要哭给你看,然后让你姐夫去打你一顿。”

“好。”庄书寒想也不想的就应,“要是我哪天让姐姐哭了,就让姐夫来打我。”

“这才乖。”庄书晴这才表扬似的摸摸他的头,压根忘了男人的头是不能摸的,虽然眼前这个还是小男人。

老夫人眼泪还没抹干净又笑了,“好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说,别误了吉时。”

“姐姐,我背你。”庄书寒忙在姐姐面前蹲下来,庄书晴拍了拍他的背,恩,有点硬了,于是放心的趴了上去。

一屋子女人看着庄书寒走了几步后才放下心来,走得这么稳当,看样子背这一段路是不会有问题了。

南珠在身后跟着,将长长的嫁衣下摆叠好抱在怀里,走出闺房后,在董庄两家人面前,一时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快到中堂了,庄书晴心跳越来越快。

从离开闺房开始,她就从一段人生,走向另一段人生了。

而她的另一段人生里,一个男人将和她携手一辈子,她希望,他们两人谁也不会有松手之时。

到了中堂,喜婆正准备上前帮扶,白瞻已经先一步从庄书寒背上将人抱走,庄书晴感觉得到,止顾将她抱得很紧。

在花轿内坐稳,熟悉的怀抱才离开。

“姐夫,你要对我姐姐好,一直一直都对我姐姐好,便是我姐姐以后老了,比不得别人好看了,你也要对她好,以后我会很出息,你要是对姐姐不好,我一定不会罢休的。”

大概是心情实在太好,白瞻嘴角微勾,难得的在外人面前露出些微笑意,“她还有你,而我,只有她,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这话普通,而深情。

庄书寒后退一步,长身一躬。

“长姐如母,以后我也必将侍姐夫如父,愿姐姐姐夫白头皆老,感情永固。”

白瞻上前搀起他,拍了他肩膀两下,这已经是他对外人能表露亲近的极限,而能得这份亲近的,目前也只得一个庄书寒。

便是太子,到现在也没有得到他一句赞赏的话,更不用说其他。

“起轿!”

花轿为十六抬,准皇妃待遇。

要是在平日,这十六抬必会留下诸多谈资,可今日,府外那些排好队伍扎起红绸的猛兽更吸引人视线。

花轿一出门,也不知是闻着味儿了还是如何,猛兽齐齐仰天长吼。

不用庄书晴去吩咐,它们自觉的跟在了迎亲队伍后头,步子迈得整齐,看不出一丝猛兽该有的凶性来。

可每当它们露出獠牙,或是偶尔不经意的亮出它们的爪子时,便没人能忘了它们来自哪里。

它们的偶尔转性,是为庄小姐。

上回是,这回也是。

以后,定然也只有庄小姐能让他们破例。(未完待续)

ps:在治疗冻疮,因为要把药搓进冻疮里,长了冻疮的手指头肿得厉害,打字很慢,大婚这个剧情我尽量在下一章写完。

能让主角生,让主角死的鬼鬼大人,竟然倒在了冻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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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章 大婚 (正文完)

婚礼虽是众所瞩目,可真正被人看去了的是新郎,做为新娘的庄书晴一直坐在花轿里,没露真颜。

直至由东宫门进了内皇城,在天梯下停了花轿,庄书晴由白瞻亲自搀着步出花轿,她那一身与众不同的嫁衣才现于人前。

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围观,可众大臣在,五品以上的夫人在,还有宫中禁卫整齐排列两侧,也算是众目睽睽了。

透过隐隐绰绰的红盖头看到止顾伸出手,庄书晴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入他掌心,手被握得很紧,心很安稳。

往上走了几步,嫁衣更显特别,后摆在身后拖得长长的,男人尚好,有那些老古板甚至觉得这不成体统,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而那些妇人,不说年少的,便是年老的,目光也无法从那嫁衣上移开目光。

哪个女子不曾幻想自己拥有一场盛世婚礼,不想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夫君,一身独一无二的嫁衣,以及太阳都不能与之争艳的自己。

可她们拥有的,是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一身和所有大家闺秀相同的沉重的凤冠霞帔,以及涂了厚厚粉底,只看得见红和白的自己。

原以为是她们要求过高,可现在她们才发现,是因为她们没有那个命。

她们没能拥有的东西,有个人得到了。

眼睛里只看得到她的男人,红盖头下的脸妆容如何不敢确定,这一身嫁衣却绝对当得起独一无二四个字。

可她们也只是羡慕。却并不嫉妒。

她们担不起国事,不敢手持手术刀治病救人,她们也没有稳定国家的气势,更没有说丢开就丢开,说交出权力就交出权力的魄力。

就为了后宅那点掌家的权力,妯娌之间也要斗得你死我活,更何况是这般能给家族,给自己带来泼天富贵的滔天权势。

可庄书晴就做到了,从一个手握重权的监国者到不声不响的大夫,她转换得游刃有余。

据说。她还能教太子治国之道。而她们,连让自己的儿子少惹是生非都做不到。

所以,庄书晴能拥有,她也有资格拥有这一切。

也所以。她们说不出任何酸言酸语。

她们能做的。就是送上自己最真诚的祝福。希望她幸福,希望那个现在满眼深情的男人能一直这么深情下去,让她一直能笑得开怀。

天梯是三个九十九梯相加。前两个九十九梯后是一处平台,然后再往上。

走完第一个九十九,庄书晴吁出一口长气,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幸亏我英明,没有穿重得要死的凤冠霞帔,真不知道那些皇子妃是如何熬过去的。”

白瞻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仿佛看到红盖头下的她一脸狡黠的得意模样。

她虽也知道周朝礼节,可她对皇室的规矩却懂得的并不多,他也刻意不让人告诉她那些,就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受规矩束缚。

所以她也不知道,经过天梯到达天台,在那上面由皇上颁布诰命是立后时才有的待遇。

而现在,为了书晴,他强行将这规矩改成由父亲在天台为他们主婚。

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待遇,最好的一切一切,他都想给有风,只给她,哪怕她自己并不看重。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有风就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愿意给有风一切,他也有能力给她一切。

走过第二个九十九梯。

两人的脚步都缓了缓。

一人是脚酸,一人是知道她脚酸。

“累了吗?”

庄书晴摇头,“还好,在知道要走这一趟时我就有在家里多走走,让自己有力气些,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可不能丢脸。”

天台上,四周的布置都是明黄色,皇上一身龙袍,太子一身盘龙正装,两人都低头看向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人。

周知肖的眼里有惊艳,有黯然,更多的,则是释然,这样的女子若是困于深宫,于她来说才是不幸吧,相比起来,白瞻才是那个最适合她的人。

他护得住她,也能纵容她展翅。

书寒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要出息,要成为姐姐的倚仗,而他,也想。

相比起书寒来,他站得更高,不用想着当多大的官,只需要让周国变得强大,坚不可催,不用庄姐姐再不得不参与进这些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的事情里来。

对,他也要让自己从身到心都变得强大起来,若是有朝一日白瞻负了庄姐姐,他定要让白瞻后悔。

皇上还是看着拾阶而上的两人,突然道:“肖儿,钦天监已经算好日子了,十一月十二是今年除去今天外最好的日子。”

周知肖抿嘴,他的心思,怕是父皇也看出来了。

祝家姑娘他已经暗中见过几回,确实如庄姐姐说的那般出色,他若是将心思放到她身上,应该……也会得到相等,甚至更多的回报吧。

这是庄姐姐看好的人,要是他们能感情和睦,庄姐姐肯定也会高兴的。

这样,就够了。

“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这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本就和煦的语气越加温和,“书晴在那么多人里挑出来的,错不了,她为你费尽了心思,这样的日子,你连祝福都要比别人更加真诚才是。”

“是,父皇。”看着离天台只差最后几十梯的人,周知肖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幸福,要是祝福她可以让她更幸福,我愿意将我的份全给她。”

皇上撇开视线,不再多言。

感情这回事。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出问题,书晴和瞻儿这样刚刚好的太少,他也容不得有人想从中破坏。

书晴那孩子,比谁都有资格过得好。

三月的天,常有寒风。

可今日不止太阳好,连风也没有一丝,在这高高的平台上,披一件披风就觉不出冷来。

皇帝忍不住想,连天公都做美,这样一对儿。以后不幸福简直都没天理。

终于踏上最后一梯。庄书晴气息已经有些喘了。

白瞻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待她缓过来了就牵着她上前,在两个圃团上跪了下去,没有一丝迟疑。

这是个天地都不跪的人。更不曾跪过身为皇帝的父亲。可这一跪。他却跪得心甘情愿。

温德会意,立刻点燃六支香给白公子。

白瞻分了三支放到庄书晴手里。

礼部尚书彭守言差点咬着了自己舌头。

礼部费了那么多功夫,那么多人一起弄出来的一个简短的行文都用不上了!

人都跪下去了。不是只能拜天地了吗?

皇帝却心情大好,高声笑道:“直接行礼吧。”

“是。”彭守言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天梯下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始喊礼,“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温德将香接过插入香炉。

“起。”

白瞻根本不假手于他人,自己起身时便搀着庄书晴也站了起来。

彭守言看了眼皇上,皇上微微点头,他便稍微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礼起,一拜天地。”

刚站好的两人又跪了下去。

“起,二拜高堂。”

皇帝心满意足的受了儿子这一拜,对这个媳妇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起,夫妻对拜。”

三拜里,只有这一拜白瞻拜得最诚。

“礼成!”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天边有人放起了烟花,这个年代的烟花很原始,没有什么花样,就是升到半空,绽放。

这些,庄书晴看不到,只能听到那声响,可很快,八百余猛兽的吼叫声将这烟花声全给压了下去。

虎啸,狼嚎,狮吼……交错夹杂,连成一片,气势天成。

“这些家伙可真是,怕是有不少孩子受到惊吓了。”

皇帝起身,这个高度想要看清楚天梯下面,以他的眼力劲是不行了,可猛兽的眼睛里有光,反倒让他很容易找着了目标。

“书晴,你有心了。”

“不知皇上这是赞的我哪一桩,我这些时日可老实得很,什么事都没做。”

看她装糊涂,皇帝也不点破,回头看依旧盖着红盖头的人,“天地也拜了,是不是该改口了?”

“……父亲。”

“诶。”皇帝应得响亮得不得了,就好像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声一样,那边话音才落,这边就接住了。

太子在一边笑,“父皇,庄姐姐都改口了,您的红包呢?”

“这个当然少不了。”皇帝从贴身的地方真就摸了红包出来,薄薄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不用想了,就是一张银票,现在国库怕是都没有你富有,我总也得留一份家当给肖儿,前线还在打仗……”

“报!前线八百里加急!”

怎么报到这里来了?几人对望一眼,心头皆有些莫名。

要是好消息也就罢了,喜上添喜,要是坏消息,这不是触霉头来了吗?

皇上坐回原位,“人在哪里?”

“送信之人已经昏过去了,信是由微臣从他身上搜来。”禁军统领金和贵看了庄小姐一眼,“微臣看着是喜报,就自作主张送上来了,请皇上过目。”

喜报?温德忙上前去接过,封口未启,信封上确实是画了一朵红梅。

红梅花开,喜意盈门,所以喜报上皆会画上一朵红梅。

皇帝验了下封口,麻利的打开一眼看到底,眼里笑意越来越盛,最后仰天大笑,“书晴果然旺我大周,前军大胜,已夺回之前失去之地,正气势如虹,欲乘胜追击,哈哈哈,徐将军老当益壮,三儿英勇无畏。老天待朕不薄,给朕一个本事滔天的儿子,一个能干的儿媳妇,以后有你们在后方压阵,肖儿主阵朝堂,老三在外冲杀,周朝何愁不兴!善,大善!便是现在死了,朕也瞑目!”

持续近一年的战争终于出了结果,谁都兴奋。

且因为这事是由庄书晴经的手。她尤其关注。也忘了此时蒙在她头上的是红盖头,该由夫君挑落,她只觉得碍事,一把掀了问。“观战团情况如何?可有人参战?他们状态如何?退缩者几人?兴起战意者几人?可有人提出要回来?”

天台上寂静无声。一个个都看着红衣如血。脸上也泛着红晕的新嫁娘。

庄书晴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看他们都不说话又追问,“这事是我的主意。我一手促成,是好是歹也得让我知道。”

皇帝看向脸上笑意明显的儿子,“瞻儿,现在退亲的话是不是迟了点?”

白瞻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上前拿过信一眼扫过,回答有风的问题,“观战团有三人参战,无人退缩,反倒是一个个都起了战意,欲参战,被徐功茂镇压下来了。”

说完,将信递给她。

庄书晴看信上也没有写得比止顾说得更详细,顿时高兴得不行,“看吧,观战团的主意不错是不是?要当主战一方的将领,血性是很重要的,起了战意是好事,给徐将军回信,叫他继续稳住,依旧只许他们观战,继续刺激他们的血性。”

“……”这样的日子,说这样的事真的合适?

没有得到回应,抬头看止顾,又只能看出他在笑,庄书晴莫名其妙的又低头准备将信再看一遍,可入眼一身的红,她瞬间想起来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她是新娘子!她刚刚才成了礼!她应该等着止顾掀她的红盖头!而不是由她自己扯了!

庄书晴恨不得这里有条缝给她钻,捂脸想,她重新盖好,大家能将刚才的事忘了吗?

头上传来动静,紧接着,红盖头重新盖好了。

白瞻一把抱起她离开天台,一梯一梯往下走,微风袭来,长长的红嫁衣飘起。

“那些事明天再说也不急,今天,你眼里只要看着我,心里只要想着我就好。”

庄书晴将脸埋在男人坏里,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天台上人不多,丢脸丢得也……不算大。

下了天梯,白瞻也不将人送入花轿,而是抱着飞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

向左拉住缰绳引马前行。

陈元却留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白府备有薄酒,请诸位大人移驾。”

谁会不去?陈元一点也不担心,两年前的白府便无须看人脸色,现在的白府,更强于两年前数倍,有何惧?

今夜没有宵禁。

因为这场备受瞩目的婚事,满城燃起火把,将京都照得亮如白昼。

知道一对新人是去了皇宫,一众人也没有散了,白公子的大喜之日,怎么着都要回白府不是。

当听到马蹄声,看到马上那一双人,他们就知道自己等得值了。

“祝白公子庄小姐感情永固,白头偕老。”

也不知是谁先喊出声,一声接一声,最后声浪越来越大,就余下一道整齐的声音,“祝白公子庄小姐感情永固,白头偕老。”

兽群像是被刺激了,再一次齐齐吼叫出声,一时间,整个场面热闹得不行。

若非两人所骑的俊马曾是多年前白瞻自己收服而来的马王,再加上有庄书晴暗中安抚,怕是早就脱离控制了。

向左回头看了公子一眼,放慢了脚步。

白瞻再冷心冷情,他和有风的婚事得到这么多人的祝福也不由得柔了神情,向各方点头道谢。

这让大家越加来劲,喊声越加响亮。

庄书晴把头埋在止顾怀里,感动得不行,也高兴得不行。

这是一场盛事,这是一场全城人都参与了的狂欢。

足够人铭记很多年。

也许以后还有更热闹的场面出现,可所有人都相信,没有谁能再让他们如此真心实意的送出祝福,且是这么多人一起。

带着满满的祝福,队伍终于进入了白府。

白瞻抱着人跨过火盆。直接将人送入新房,放到铺满了桂圆花生的拔步床上。

屋子里很安静,像是只有两人在,庄书晴一直蒙着红盖头,视线受阻,不是很舒服。

不等她抱怨,眼前便一片光明。

庄书晴抬头,对上男人温柔的眼神,毫不吝啬的给出最美的笑容。

“好看吗?”

白瞻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好看。”

庄书晴不好意思的掀自己的老底。“我只画了嫁衣的样子。由宫中的绣娘做出来的,我拿手术刀行,针线活差了点,你可不能嫌弃我。”

“不嫌。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我也不嫌。”看了眼外面。白瞻蹭了蹭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先出去,一会会有宗室妇过来陪你说话,还有你指名要的祝家女。对她们不用客气,想如何便如何,不要委屈了自己,恩?”

“我什么时候吃过亏了。”庄书晴推了他一把,“去吧。”

白瞻刚走,清风就端了一碗甜酒冲蛋过来,南珠手里拿了两盘糕点,“小姐,您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庄书晴早就饿了,趁着还没有人来,将几样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丫鬟赶紧收拾干净,庄书晴擦了擦嘴角,一派端庄。

宗室妇人里,身份最高的是乐王妃,自然也是她走在最前面。

庄书晴很清楚,她需要看重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其他人,她还真不看在眼里。

乐王妃是个通透人,柔柔和和的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刁难,只是一个劲的捧着说好听话。

庄书晴回了两句,便示意虽然身份不明,却不显局促的祝曼瑶坐过来一些。

乐王妃眼神闪了闪,不再说话。

皇室女眷里,最有份量的人只会是庄书晴。

这样的场合叫祝曼瑶过来,明显是存了给她撑腰的意思,再结合最近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祝曼瑶将会是太子妃。

祝曼瑶心下并不如面上这般安稳,她只是让自己尽量坦然。

庄小姐是她除爹娘外最敬佩的人,不要说是在她的大喜之日过来相陪,就是危难之时,她也愿意赴汤蹈火。

“听说你学了功夫,学识也不差,以后不妨将规矩也学透些,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需要了。”

祝曼瑶不蠢,不然也不会被庄书晴选中,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

庄书晴拍拍她的手,“我很喜欢你的性子,希望到老时,你依然能保持住心性。”

“是,不敢让庄小姐失望。”祝曼瑶迟疑着应了,看着笑容温和的庄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庄书晴也不说得更多,实际上,她今日做的就有些出格了,只是祝家在京都一众世家中并不起眼,她不给她撑腰,以后在那深宫中怕是要受难。

这是她挑的人,她也确实喜欢她的性子,自是希望能护她一些。

但愿太子这方面能肖像止顾几分。

白瞻虽是新郎官,可没有几个人敢真让他陪酒,稍微敬了一轮便亲自去陪董庄两家送嫁的亲戚,将他们招待好后就回了屋。

这时候,庄书晴已经洗漱好换上一身中衣,披着一件披风坐在桌边翻看着什么。

一对红烛才燃到一小半,映衬得屋里迷蒙一片,连屋里那个人,也显得格外柔和。

这天底下,大概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行事果敢的人心有多柔软,私底下的为人行事又有多让人心暖,当然,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

白瞻想着,慢慢走到她身后。

他知道瞒不过书晴,哪怕他再落地无声也瞒不过,他曾问过她是怎么发现的,她说,她闻得到他的气息。

这个答案,任何时候想起来他都高兴。

“一身酒气,水已经备好了,快去洗洗。”

庄书晴合上册子起身,到衣柜前给他拿了中衣出来递给他,“快去,可没有丫鬟侍候你,以后都不会有,自己来。”

白瞻亲了亲她,听话的去了。

庄书晴看着那张床,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

走到床边坐下,床头放着一个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代表贞洁的落红,不知道是要收到哪里去,总不能要供起来吧?还是由哪个宗妇收起来?东想西想一阵,也没有想出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一双大手伸过来将那盒子拿走扔出老远,“我们不需要这个。”

这么快洗好了?庄书晴眨了眨眼,在心里用力鼓掌,不过,“明天宫里会有嬷嬷来收,没有怎么办?”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谁有资格收走?”

霸气!她喜欢!庄书晴用力点头,“是你的,这东西给别人我也别扭。”

白瞻坐到她身边,将人带进怀里,“有风,有风,能娶你为妻,我白瞻此生无憾。”

“能遇到你,能嫁你为妻,是我庄书晴的福份。”庄书晴蹭了蹭他的胸膛,“止顾,我很庆幸能有机缘来到这个世界,我在那个世界出生,我的根明明应该在那里,可我只想回到你身边,疯了一样只想回来,安排好一切的时候我甚至想,要是回不来了我就去寻死,说不定死了魂魄能回来这里,说不定还有一丝可能……”

白瞻也想到了有风昏迷的那十一天,那是他迄今为止唯一尝到害怕滋味的时日。

不敢睡,不敢想,不敢离开半步,连眨眼都吝啬,就怕自己错过了一点点动静。

只要想到那些日子,他心跳就会加速,必须亲眼见到人才能安心。

他是如此害怕失去这个人。

白瞻亲了亲她的额头,眉心,眼角,鼻端,最后落在嘴上。

交融的水声让气氛变得涟漪起来。

“有风,有风……”

庄书晴搂住他的脖子,展开自己的身体,对这个男人完全敞开了身心。

帷幔放下,越加**的声音传出。

烛光摇曳,一室春光。

极致的快乐后,庄书晴想,她肯定是八世善人投胎,所以才能比别人多活一世,才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全部感情,拥有许多女人梦想拥有的一切,做了许多女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何其有幸。

她的一辈子还有很长很长,不管遇到何种变故,她想,她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止顾,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能比我先走,不能在中途看上别的人,一定不能知道吗,我会伤心死的。”

白瞻撑起身体看向满脸汗渍,眼神晶亮的有风,“有风,我们携手到老,生同裘,死同穴。”

庄书晴笑弯了眉眼,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间说出最动人的情话,“恩,我们生同裘,死同穴。”

正文完。(未完待续。。)

ps: 正文就到这里啦,番外应该会有两个。

不要怪鬼鬼后面更新不给力,实在是被折磨得不行,也不能怨我肉汤都没得喝,现在严查得太厉害,不敢写(实际上,是鬼鬼不会写)

恩哼,番外的话,更新可能就没那么固定了,恩,会有你们想看的包子的。

...

番外一 回家

五月初,雨季刚刚过去,太阳有了一点点热度,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燥热,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

所以最近穿上漂亮的春装招朋引伴去游玩的人尤其多,马车列成长队出城也不罕见。

可当看到城外由远及近的一长列由护卫拱卫着的队伍时,守卫面面相觑,那些公子小姐可不会在这个时辰就返回,也没听说会元最近有哪个大人物要来……

“是白府陈管家!”队长得到消息出来,一眼就认出来了打马上前的人,也顾不得去和其他人说什么,忙迎了上去,“下官见过陈管家。”

陈元并不托大,翻身下马拱手回礼,“公子和夫人的马车是逾制的,需得开大城门方能进城。”

公子和夫人!

是会元府的骄傲白公子和庄小姐!

小队长眼里绽放出光来,忍不住多嘴小声问道:“白公子和庄小姐真的回来了?还走吗?”

陈元笑,他很能理解为什么夫人一定要回来会元府,这里的人,虽然一样有各种劣根性,却也是他见过的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他们对一个人好,那是真的连一句难听话都听不得的。

“不走了,夫人有了五个月身孕,她想回来这里,公子自是什么都依她。”

“会元好,会元比京都都好。”小队长也不敢再拉着人管家说话了,施礼后便领着人将中间城门打开,目送十余辆马车进城,毫不怀疑白公子和庄小姐肯定在第四辆马车内。

因为那辆马车的高度长度宽度都远非一般马车能比。

等大城门再度关上,两侧进出也恢复了井然有序,守城士兵才围过来追问。“真是白公子回来了?庄小姐回来没有?”

“蠢,白公子和庄小姐都成亲了,庄小姐能不和白公子一起回来吗?”小队长斜眼看他,“陈管家说了,庄小姐有了五个月身孕,以后都不会走了。”

“有身孕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会元离京都近,对庄小姐又是格外关注。有点什么动静都会立刻传回来。可庄小姐有孕的事却确实是一点都不知道,成亲一年有余却没有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在替她担心。

小队长拍了拍袖子。“这是喜事没错,可庄小姐又岂是有点什么事就要传得天下皆知的人?你也不想想,自从庄小姐不管事只当个大夫后,都有多久没有新鲜事传出来了。”

“那也不是。前不久不还说她救了个心跳都停止两天的孩子?算算时间,那时候庄小姐就有三个多月身孕了吧。”

小队长在心里一算。还真是,以庄小姐的身份,怀的孩子那可是皇子,也不见她在家金贵的养着。还是在当大夫治病救人,啧,那些暗地里泛酸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为什么庄小姐在哪里都能得到拥戴。

庄书晴自是不会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传得有多快。一进入会元府城,她就挑起帘子看向外面。明明在这里住了也就那些么时间,可她就觉得这里才给她家的感觉,闻着味儿都觉得心情舒坦。

白瞻小心的环着她的腰,看她笑意飞扬,声音也软了,“高兴了?”

“恩,高兴。”庄书晴抓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一进城就踢得欢快,孩子肯定也会喜欢这里。”

对于两人的血脉,白瞻自然珍视,可自从见到书晴孕期吃的苦头后,他对还未出世的孩子就不那么喜欢了,要不是后来福元大和尚让人送了一串手珠过来,书晴才有了好转,他甚至都想悄悄拿掉这个孩子。

只要有书晴,其他附加的他并不那么在乎。

庄书晴哪里能想到这孩子还未出生就讨了父亲的嫌,对她来说,孩子不止是她血脉的延续,而是让这个家更加完整的存在。

她在孤儿院长大,便是到了这里也没有享受到亲情,对于家的执念比任何人都强烈,而孩子,是家里不可或缺的。

所以当时成亲大半年还没有动静,她不知道有多失望,明明两人恩爱得不得了,也没有人分了宠爱,可孩子就是迟迟不来。

好在老天终究待她不薄。

马车在白府门前停下。

早一天回来的向左已经将白府拾掇妥当,不过白府特异独行的人实在太多了,在京都事了之后就大部分回了这里继续折腾,现在也是三三两两的在门口围着,真算不得规矩。

白瞻抱着人下来,眼风扫过也没能阻拦住他们盯着庄书晴肚子的视线。

他们是敬畏公子没错,可夫人肚子里可是他们的小主子,还不兴他们看一眼啊!

白瞻眉心直跳,有揍人的冲动。

庄书晴扯了扯他的胸前衣襟,忍笑道:“放我下来吧,我没有不舒服。”

白瞻不是很想,只是本就是妻奴的人现在已经算是唯妻命是从了,小心的将人放到地上,手还是扶着人不放。

后面一辆马车上又下来两人。

不是已经让位的太上皇和太后是谁。

老爷子头发白了不少,拄着手仗,经过青阳子的调养,精神气色都很是不错。

太后许氏卸去华服,只着一身简单的米色衣裙,外穿一件浅蓝色的褙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年届五旬的老人,反倒像个三十出头的妩媚妇人。

那些早先没有得到消息的白府一众人愣了一愣,怎么把这老爷子也带回来了?现在可还远不到十一月!

“书晴,这里有我一席之地没有?不会让我另居别处吧。”

“在您心里我就是那不孝之人?自然是您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只要您高兴。”

老爷子满意的点头,拍了拍有些紧张的许氏,让她安心。

白氏虽然没有入皇室宗牒。甚至在瞻儿的要求下也没有追封,可要是没有瞻儿和书晴点头,他确实是不能带着许氏住进去的。

这是对白氏的尊重,他也不想在这方面讨儿子媳妇的嫌。

好在媳妇向来明事理,至于儿子,只要媳妇点头了的事,他那里就可以不用管了。

庄书晴握了握身边男人的手。对他笑笑。

这事上她当然不会枉顾止顾的意愿。早先便有和他说过,如果止顾觉得这是对母亲的冒犯,那她自然不会去做那个好人。

可止顾只说让她做主。这其实就是默许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暗中提醒让太上皇带上一个夫人同行,会选许氏也在意料之中,更是她希望能选中的人。

总不能让老爷子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儿媳妇给公公找女人的道理。

“父亲。进府吧。”

进府前,庄书晴看了眼她住了一年多宅子的那个方向。她是想回那里的,可是她已经嫁出去了,总不能带着丈夫公公住回那里去。

那个宅子,她是打算留给书寒了。

哪怕在他成亲之前她会带着住在白府。可以后,他长大了,有妻有儿了。不愿意再跟着她住了,那里。便是他回会元的住处。

至于书顾,她会另外找一处合适的给他,虽然这个弟弟是后来的,也无亲缘,可在大面上,她也得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让他因她的处事不周到而起旁的心思。

还有敏姐姐,该嫁人了。

她的嫁妆不少都被伯公用到了她身上,到时,她自也会备下厚礼陪嫁。

手被温热的掌心握住,“想去那里便去,无防。”

庄书晴摇头,“我不能仗着你宠我就不管不顾,再说那里地方太小,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白瞻只是看着她。

“真的没事,你吩咐个人去那边报个信,这个时辰书顾应该在陈先生那里,也去个人通知一声,还有庄家,别让他们从别处得到消息。”

白瞻回头看了陈元一眼,陈元会意,转身离开,他的位置立刻由向左顶上。

现在的白府,大管家是陈元,二管家是向左已经是公认的了。

并且是他们自己默认的,白瞻和庄书晴根本没有管过这些。

不说京都,就是在大周,再加上其他各国,属下能自觉做到这份上恐怕也是独一份。

得到消息的人来得都很快,庄书顾直接向先生请了假跟着去报信的人过来了,庄书敏也是稍做收拾就坐着小轿赶来,庄家其他各人反而落在了后头。

“书顾,姐姐说话算不算话?”

庄书顾兴奋激动的只知道点头了,又长大了一岁的小家伙想上前又有些不好意思。

庄书晴失笑,向他招手,他这才蹭了过来。

摸摸他的头,庄书晴打量了他一会,点头,“长高了,气色也很好,敏姐姐你将他照顾得很好,比我这个姐姐尽心。”

“你哪能整天管这些小事,书顾很懂事,照顾他也费不了多少心。”庄书敏和初来会元府城时变化天差地别,那飒爽劲看着很是得了庄书晴几分真传。

看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庄书敏掩下眼中的羡慕,“受折腾了吗?真的不走了?”

“前三个月吃了点苦头,现在吃什么都香。”说着庄书晴倒真觉得饿了,左右看了看,还没说什么,白瞻就道:“清风去做了,马上就来。”

庄书晴对他灿然一笑,继续回庄书敏的话,“不走了,京都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不用我们再继续呆在那里。”

新皇登基已经诏告天下,庄书敏自然也知道,虽然这两年她已经很是**,也无所畏惧,可知道书晴真回来,她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不走就好,你在这里我心里也安稳。”(未完待续)

ps:感觉是废话的一章,可又很想写这一段,哎,番外明显两章写不完!

...

...

番外完

庄书晴回来了,满城轰动。

可白府的门却不是谁都能进的。

之前便是如此,现在太上皇住在这里,再加上她有孕在身,有资格登门的越加寥寥无几。

新皇登基不久,便是互相再信任,庄书晴在这方面也尽量多加注意,不会和会元府官面上的人多有来往,除了柳徐两家,反倒是杏林中一众大夫谁求见她都会见上一见。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摸清了她的脉,知道她这是要大力推行医术,不止杏林中人高兴,就是其他人也无不拍手称快。

庄大夫这样的大夫,哪里会嫌多?

要是大夫的医术能更精进,受益的还不是百姓?

紧接着,董家两老来了会元,这是庄大夫的外家,自然也被护短的会元府人当成了自己人,也就是善意的笑话两句两老跟着外孙女享福来了。

可没过几日,紧跟而来的人就着实让大家吃惊了。

来人可不止三两人,而是浩浩荡荡的一个队伍。

很快就有人打听清楚了来人皆是太医院的致仕御医。

足有十一位之多,带着各自的弟子和家小,一副打算长居会元的打算。

庄书晴也有些意外。

“跑了这么多人,皇上也放人?”

荣正拈着胡须笑,“老夫年纪大了,那些心思也淡了,如今只愿意跟着夫人精进医术,皇上说现在宫中就那么些人,留下一部分再征召一些医术高明的大夫充裕太医院就是,等过得几年太医院彻底换血,怕是还陆续会有人过来。到时夫人说不定都要嫌来的人太多了。”

“求之不得的事,怎会嫌人多。”庄书晴说出自己在心里藏了几年的想法,“我打算在会元建一所医学院,一系为一科,每一科由精熟的大夫任主教学,副教学辅助,比如我。我擅外科。外科一系将由我任主教学,朱大夫为副教学,副教学可以是一人。也可以是数人,当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升为主教学,这样集中起来好处有,坏处也会很明显。哪里有人哪里就会有争权夺利的情况发生,我只能尽可能的将规矩定得详细些。但要想完全避免,不可能,与人斗与天斗是人骨子里的天性,诸位要是跟随我做这件事就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除非隐去深山,与山水鸟虫为伍,不然哪里也不是世外桃园。”

荣正等人起身。弯腰长施一礼,“我等当然愿意追随庄小姐。”

又是庄小姐。不是夫人了,这个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平时都是喊她夫人,一到某些时候就会自动改回庄小姐,不止他们,很多其他人也是如此。

幸好止顾不在乎这些。

“起来,我现在只是个大夫,既然离开了京都,那些身份也就丢在那里了。”

“是。”荣正又坐了下去,笑道:“要论尔虞我诈,天底下哪个地方比得过皇宫?我们在那里都能全身而退,其他的还真不放在眼里。”

庄书晴失笑,还真是这么个理,皇宫是天底最尊贵的地方,同时也是冤魂最多的地方。

“我已经让人在选合适的地方建校了,这事一时半会成不了,在那之前,你们便和会元这边的大夫一起切磋医术吧,他们不服气你们,想必你们也不会服气他们,这种良性斗争,我喜闻乐见。”

荣正立刻就明白了庄书晴的意思,点头应是。

既然斗争不可避免,那就掌握在手里,京都一派有他,想必会元一派庄小姐也挑好了人,有底限的斗争才能促进双方成长,而不是成为恶局。

会元一派庄书晴选的人是刘清君的师兄,程柯的师傅苏永元。

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可调查过后,庄书晴发现这个人最合适领头。

他并非长袖善舞之人,可偏偏他在杏林中声望极高,便是他的大弟子程柯也因他之故才能那般不安份却依旧被接受,并且哪个医馆都不拒绝他。

要知道,这是个师傅教徒弟习惯留一手的地方,更是同行相忌。

大夫中不乏脾气古怪的人,苏永元是她觉得唯一能压制住会元一众杏林大夫的人。

要是别人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提醒她,会元府的大夫也都服气她,要说天下大夫最佩服的人,非她莫属。

若非她,医学院不可能开得起来。

将自己吃饭的手艺大肆教给一批一批的人,便是荣正,心里也不是那么有底。

可这个医学院到底还是办起来了。

在白唯安一岁半的时候。

白唯安的出生并不顺利,庄书晴足足疼了两天一夜才将他生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肚子里呆的时间长了,白唯安发育有些迟缓,现在一岁半了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对外界的反应比旁人要慢了一拍。

就像应验了庄书晴曾经说过的话一般。

白瞻样样拔尖,她两世为人,在这里闯出诺大名声,可他们的长子却黯淡无光。

她当然难过,可她并没有消沉,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她多生几个,老天总不能将她生的所有孩子都抹去智慧,只要有一个聪明的就够护住其他兄弟姐妹了。

会元府的人无不觉得惋惜,一开始还有些心思不正,暗含嫉妒的人说三道四,说庄书晴做的某些事折了子孙后代的福份,说这是报应,可被看不过眼的百姓明里暗里的收拾过几回后,这些声音就没了。

要是做这些事的是白府的人,还能暗搓搓的往白府泼脏水,只是几个主子从没将外面这些话听入耳中,庄书晴更不介意长子的不慧传到皇帝耳中,下人随主,更不将那些人放在眼内,整个会元府最平静的地方反倒是白府。

时间久了。这事便成了禁忌,白府长子的事再无人提起。

唯安没有乳母,庄书晴自己亲自喂养,用十二万分的耐心教他,哪怕他没有反应也不放弃,她的孩子不蠢,只是反应稍慢而已。他成不了他爹娘那样声名远扬的人没关系。等他适应了这个世界,他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白瞻对他本来没有多少感情,可每每有风照顾他的时候他都在。时常会搭一把手,时长日久,疼爱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嫌弃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于他来说,他的孩子不需要多聪明。他会给他留下保身之本,谁也不能伤他分毫。

太上皇一开始是有些失望的,在他看来,这样一对举世无双的夫妻生出来的孩子必定是光芒万丈。聪慧无人可及的,这个孩子却……

可一日日看着他们夫妻这般用心,再加上孩子虽然反应慢些。到三岁了也才会叫爹娘,可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安静的。身上永远干干净净,记忆里也极少哭,让人省心得很。

尤其是当你说话时,他会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你,他高兴,不高兴,喜欢听,不喜欢听,眼神都会表达给你知道。

要说这个孩子不聪明,他其实一点都不信。

他始终都相信,这个孩子只是还没有到开窍的时候,但他一定是聪明的。

孩子越大,他越是这么觉得。

直到他临终,他终于确定了这一点,他走得毫无预兆,许氏被他支去歇息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突然的,身体就沉得动弹不得,喉咙被掐住了般发不出声来。

十二岁的唯安突然出现,握住他的手,道:“祖父,您安心,老夫人会得到妥善照顾,周朝至少百年无战事,您无需惦念。”

隐约听到了锁链声,隐约,看到了虚空中的人影向孙子行礼,隐约,看到了许氏扑了过来。

太上皇勉强勾起嘴角,放心的闭上眼随心神散去,他这一辈子,对不起很多人,可老天并不曾薄待他,让他晚年享尽天伦之乐,还有心系于他的许氏做伴。

下辈子,他误过的那些人就不要再遇上他了,下辈子,他也要像瞻儿一样,只对一个人好,好一辈子……

太上皇驾崩需得扶灵回京都,归入皇陵。

而此时,庄书晴正怀有四个月身孕。

可哪怕是即将临盆,她都是要送葬的,不说那是太上皇,相处的这些年,两人相处得远比一般公公媳妇要亲近,说是情同父女都不为过。

最后这一路,她心甘情愿要送,白瞻也阻止不了她。

他们此时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三男一女。

和老大的开智晚不同,另外三个孩子都极聪明,这些年,庄书晴连医术都放慢了脚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引导孩子上面。

她不怕孩子笨,她就怕孩子太聪明,聪明人反而误人误己。

好在几个孩子感情深厚,也一个个将照顾大哥当成了自己的责任,连才四岁的老四都是如此,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大哥留一口。

她若是哪天走了,相信兄弟残杀那样的局面应当不至于发生,生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她不强求更多。

白府人人戴孝,一眼看去,哪里哪里都是白色。

明日即要起程回京,这一晚上白瞻须得守灵。

庄书晴不守整晚,这时候却也在灵堂里陪着止顾。

止顾对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好像都淡淡的,但是对相处十余年的父亲又怎可能没有感情。

她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陪着,两人十指相扣,看着三个小的眼睛红红的在灵柩前烧纸。

“爹,娘。”

是老大,因为老大的特殊,两人对他比对另外三个都要多上心几分,听到声音忙回头。

庄书晴尚未觉出什么来,白瞻立刻就看出了问题。

安儿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深过。

这个深不是秉性深沉的那种深,而是纯粹的黑,黑不见底。

白唯安像是感觉不到父亲的提防和戒备,将端着的一碗清水似的东西递给母亲,“娘。您喝了这个,走这一路妹妹也能安稳。”

庄书晴愣愣的接过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大儿子。

她的唯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

一时间,庄书晴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觉得儿子变了,整个人都透出轻快来。就像之前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都除去了似的。

“大哥。娘怀的是妹妹吗?”

白唯安蹲下.身去,眼神温柔的摸摸老四白唯瑞的头。

这十二年的事,他都记得。父母对他始终的用心,弟妹待他的好,是他能从懵懂中醒来的因由。

“恩,娘怀的是妹妹。等妹妹出生,四弟就是小哥哥了。”

几人其实也争宠。可庄书晴将他们教得很好,并不会生出多一个妹妹就会分走一份宠爱,一份家底的想法,几兄弟姐妹都是抱着期待的心在等着娘亲再给他们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

一听说是妹妹。老四白唯瑞高兴,唯一的姑娘老三白唯曦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要不是场合不对。她早就跳起来了,哼哼。有了妹妹,她就不是一个人一国了!

几个人凑到一起小心的表达着兴奋,白唯安则看向母亲,“娘,将它喝了,不然小妹撑不到京都。”

对自己的孩子,哪怕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庄书晴也给与信任,将入口就变得温热的不知名液体全部喝了个干净。

白瞻也没有阻止。

这天底下的善恶,尤其是冲着有风去的,没有可能瞒过他。

既然是善意,白瞻便没有追根结底的意思,收起了所有提防戒备。

上京的路上,白唯安的表现更让他确定这大儿子不知怎的忽然就开了窍,将外头的事全揽了去。

听了陈元的评价,他很放心的不再过问,只一心照顾有风。

周朝规定,皇上大行后三十六天内必须下葬。

皇陵早几年就已经建好,周知肖也早就得到消息,迅速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带着祝氏迎出百里。

对灵柩行了跪拜大礼,周知肖对白瞻微施一礼,眼神落在精神尚好的庄书晴身上,红着眼睛对她弯下腰去,“庄姐姐。”

祝氏跟着福身行礼。

庄书晴虚扶了周知肖一下,上前将祝曼瑶亲手拉起来,“累了吧?再撑撑,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了,后面时间怕是会很赶。”

“再累哪有您累。”两家关系亲密,常有书信往来,祝曼瑶知道她有孕在身,反手就将她扶住了,“现在就赶路,您可还行?”

庄书晴看了不远处的长子一眼,对他笑笑,“我没事,这么多人侍候我,没吃着什么苦头。”

再侍候,这马车终是得自己坐,祝曼瑶看向皇上,等他拿主意。

做了十余年夫妻,她知道自己在皇上心里有地位,可她更深知,在皇上心里,庄姐姐的地位无人能及。

不管是孺慕还是恋慕,庄姐姐在他心里都扎了根。

可她已经知足了。

后宫不过寥寥几人,一个月里皇上有大半的时间在她那里,私底下相处并不显天子之威,倒更像是平常小夫妻一般,她有孕时非但不会更多的去别人那里,而是花更多的时间陪伴于她,哪怕他做不到白公子那般此生只要一人,她也真的知足。

这样的皇上,是庄姐姐教出来的,她感激她,也尊敬她。

这份敬,是在娘家做女儿时便存在的,到现在也无丝毫改变。

“京里我都安排好了,不急于这一刻,歇上一个时辰再上路不急。”

庄书晴也不强求,招手示意长子过来,“安儿,给皇叔见礼。”

白唯安知道娘亲心里在想什么,坦然上前行礼,“唯安见过皇叔。”

周知肖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见过白唯安,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唯安不是现在这样子。

可要说唯安之前是藏拙,他第一个不信。

要是一个孩子能从出生起到十岁到藏拙,那不是天才,那是怪物。

庄姐姐也不是那样的人,她也没那个必要。

哪怕她用了很多心思在这些事上。

将人拉起来左看右看,周知肖迟疑的问,“唯安这是……”

“在父亲过世的时候像是突然开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父亲保佑的。”庄书晴摸了摸比她还高了的孩子的头,眼神温柔,“对了,书寒没来?”

周知肖也不再过多关注唯安,回话道:“他想跟,我留他在京都坐镇。”

是了,这对君臣之间的信任,怕是天下都少见,庄书晴摇了摇头,也不再多问。

书寒都当了父亲了,她只要知道他的去向,知道他走在一条最平坦的路上便好,无需再多管多问。

随意的叙着话,歇了一个时辰,队伍再次启程。

丧葬过程又累时间又久,庄书晴有孕在身,受了最多最好的照顾,不止白瞻,皇上皇后夫妻,庄书寒夫妻,便是头发花发的乐王爷都不许她长守灵前,只让她每天早晚去磕个头。

几个孩子里,庄书晴也让小的去灵前尽孝,将长子留在了身边。

有些话,她想要交待,可真要说,却又迟疑了几天都没能说出口。

白唯安不忍她每天琢磨这些,这天便主动开口了,“娘,我都懂,你放心,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会好好保护弟弟妹妹,各方面都是,您一定会子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您攒下的福气,至少能福荫白家两百年,白家,会一直很好很好。”

话分明说得有些玄乎,可庄书晴就是觉得安儿说的是真的,白府,真的能至少安稳两百年。

“要真能如此,那老天便真是厚待我了,不过啊,娘也管不了那么远,娘只盼着你们兄弟姐妹和睦。”

庄书晴看着长子的眼神很亮,“安儿,娘自己的经历便有些玄乎,所以也不追问你什么,只希望你能走对路,走正路,其他的娘都不会过多干涉,能答应娘吗?”

“娘,儿子只想守着白家,没有其他大志向,要说将来……娘,儿子和您学医吧,以后,儿子也要当一个您这样的大夫,白府的威名自有兄弟能撑得起来,儿子只要不坠了您的名头就够了。”

庄书晴笑眯了眼,“当然,只要你愿意学。”

三子一女里,总算有一个愿意继承她的衣钵了,她哪能不高兴。

白瞻推门进来,看着笑得开怀的女子清冷的眼神立刻柔和下来,视线移向长子,对上对方皆柔和的眼神,心里都是一暖。

“爹,曦儿要进去。”

白瞻让开一步,三个孩子互相牵着手往里冲,围到他们母亲身边摸肚子,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

庄书晴看过来,两人对视着,眼中皆是浓得化不开的感情。

这个屋子里的人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这就是他们的幸福。

是的,他们很幸福,也必将一直幸福下去。

“爹,快来,妹妹又在踢娘的肚子了。”

“呀,踢到我的手了,妹妹好调皮。”

“……”

白瞻嘴角上翘,迈步走向那个小圈子。

庄书晴笑眼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十指相扣,一辈子。(未完待续)

ps:写得比较杂,恩,时间上还有点跳跃,哈哈,不要抱怨啦,为了当情人节礼物送给大家,我码得很努力啦。

要过年了,事情很多很杂,没办法,这就是结了婚的女人和闺女的区别,哎。

当一辈子老姑娘其实也不错的。

哈哈,还有一个完本感言,大家到时也可以看看。

...

...

完结感言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又一本完结了。

其实蛮有成就感的,不管有多少人在看,我始终开一本完一本,不烂尾,不坑。

恩,有点小骄傲,哈哈。

这一本完结的速度有点快,字数也是我的长篇里最少的,原因有很多,我也承认剧情是砍了一点,可关键的都还在,回过头去看大纲,发现砍掉的那些其实就是可有可无的,有了不会增色,不写,也不影响剧情。

这么一说,可能我之前的长篇都废话太多了,哈哈,别嫌弃我,我会进步的。

真的,我一定会进步,因为我想长进,想让自己写得更好,想让更多的人觉得我写的故事温暖人心,你们不要因为这本完了就丢了我哦!

绝!对!不!可!以!

下一本有几个构思,还没想好要写哪个,我会都列出大纲看看再做决定,至于开新书的时间……

待定!

会在这里贴通知的嘛,不会很久的,你们不要立刻把书从收藏夹里拿出来扔掉,多来看看,会有惊喜的,嘿。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遂,身体健康。

看,我的祝福是多么的实在,嘿。

么么哒大家。

爱你们。

鬼&鬼

2015.2.16(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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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

恩恩,大家红包都收爽了吗?我现在已经只有出去的份了TAT……想起来要申请完本,书完结后今天才开电脑,大家记得到时来给我投完本满意度,么么哒。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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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 一团糟

庄书晴一醒来就疯了。

不是因为这虽然看起来破旧却依旧古韵十足的房间。

也不是因为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更不是因为脑袋像有人用锤子在敲一样疼。

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进来的孩子而翻涌起的那些记忆,以及因为这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而泛起的心酸。

这个孩子,是这具身体的弟弟,方书寒。

因为瘦,个子越加显得高,洗得发白的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脸上透着青色,不用大夫看,就是普通人看着也知道这孩子过得不好。

太过专心走路,方书寒直到走近床边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手一晃,碗里冒着热气也不知是汤还是什么的东西倾倒了一些在手上,动作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却咬牙忍着疼,尽量不晃动的将碗放到床边的几桌上,也顾不得去擦手,一把扑到床上,眼眶含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头疼得厉害,庄书晴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尽量小幅度侧头看了眼碗里的东西,是精米熬成的粥。

以这姐弟两个在家里的地位,怎会有精米给她吃?

所以庄书晴问得直接,“哪来的?”

庄书寒低头咬着嘴唇不答话。

那几个都是有点小聪明的人,知道不能伤着容易让人看到的地方,一眼看去除了营养不良也看不出什么来,庄书晴软着声音问,“告诉姐姐哪来的?姐姐不怪你。”

庄书寒这才抬起头来,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昨晚上我等他们都睡了去厨房偷的。”

庄书晴不赞同的皱眉,“书寒,你错了。”

庄书寒当然知道这不好,可是姐姐昏迷不醒,他去求爹爹请个大夫回来给姐姐看看,爹爹却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话,说姐姐睡一觉就会好,但姐姐都睡了两天了,他哪里肯信,要是姐姐再不醒,不要说只是偷点家里的精米熬粥,就是偷银子给姐姐请大夫他都会干。

若是说他错了的是爹爹或者家里的其他人,他都绝不会让错,若说错,他们比他更错,有什么资格来说他?

可说他的人是姐姐,他接受。

庄书寒正要认错,就听到姐姐又道:“这是庄家,你是庄家长子,在自己家里的米缸里拿了一点米,而且是给受伤的姐姐吃,就是去衙门理论,也没人能说你是偷。”

庄书晴冷静的纠正他,也不说得过多,免得将人教歪了,孩子这么小,之前处在那样的环境下,这原身又不是个多强梁的性子,本该护着弟弟的姐姐却反受了弟弟不少照顾,孩子性格已经有些偏激了,轻忽不得,要是走了歪路她可就哭都没地方哭去。

有父亲胜似无父亲,有祖母胜似无祖母,若是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亲人就只得这么个弟弟而已。

庄书寒猛的抬头,眼里亮得像是点了一盏灯,姐姐说他没有偷,姐姐说他占理,姐姐没有怪他又惹爹爹生气!

一直忍着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他不怕挨打,他会长大,总有一天他会将现在承受的这些百倍千倍的还回去,他唯一怕的,是姐姐也和娘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他已经没了娘,要是再没了姐姐……

这回姐姐要不是为了护他,也不会被爹爹用砚台砸到头伤得这般重,姐姐没有醒来的这两天,他怕得根本不敢闭眼,困了就按自己身上的伤处,疼了就不困了。

他要等姐姐醒来,他要告诉姐姐他学乖了,在长大前都不会去反抗那几个人,他不能再让姐姐代他受过……

也不知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情绪还是这孩子现在的表情太让人心疼,庄书晴鼻子发酸,将小孩拉起来伏到自己身上,用瘦弱的肩膀揽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发一言,无声的安慰着如受伤小兽般的孩子。

很快,胸前就有了湿意。

庄书晴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帐顶,心潮起伏。

她心底也难受,为这个孩子,也为自己。

她是庄书晴,也不是庄书晴。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父母是谁,不知自己的根在哪,好在她运气够好,那所孤儿院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却也不做那些黑心事,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并且不阻她读书。

她自己也争气,连跳带蹦的一口气读到了大学,便是在这时,她都还是满心光明,可八年医学院她都靠着助学贷款读下来了,并且在两年后就成了主刀大夫,她的人生明明才起航,却败给了龌龊的现实。

一起与她无关的医疗事故,最后却是她背了黑锅,因此被吊销了医生职照,不但履历上有了污点,那些人怕她会有出头之日更是想方设想的抹黑她,让别的医院也不敢再聘她,生生让她在这一行再无法立足。

气吗?自然是气的,可现实并不会因为你气而有所改变,她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还得为孤儿院和那么多弟弟妹妹计,不能将时间耗在这上面,一咬牙又去进修了两年,转行做了兽医。

人会因那些传言不信任她,动物却不会。

在她长大后院长和她说起过,她是被一只狗叨着送到孤儿院门口的,大冷的天,要不是那只狗此举,她绝不可能熬得过去。

后来那只狗就在孤儿院里看家,直至死去。

她小时候虽然不知道那只狗之于她的意义,却一直和它感情很好,它死时她还狠狠哭了一个。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打定主意有钱有闲时也不要养宠物,你可以给它一切,却无法让它长寿,生离已是难受,死别只会更甚。

哪想到最后她却成了兽医,死在她面前的动物不知有多少,再大的难受经历得多了也需得习惯。

明明她都习惯了,明明她都委屈求全了,明明她能以一己之力让孤儿院情况好些了,没有天灾也没有*,也没有受什么刺激,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具身体里呢?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呢?是去了她的世界还是魂飞魄散了?如果她们是互换了身体,那么,她能肩起她曾经的责任吗?

她无法不去想这些,孤儿院虽然破旧,却是给了她一切的地方,院长妈妈已经老了,身体也不好,她昨天才和同学约了时间给院长妈妈做体检,桃子之前还打电话给她说有事要她帮忙拿个主意,阿军说想去当兵,她得去帮着找找关系,院里又来了个小婴儿,她买了几盒奶粉还没送回去……

庄书晴抬起一只手压住眼睛,不让眼里的液体流出来,没离开便不曾发现,原来她在那个世界有那般多的牵绊,原来,她有那么多的不舍。

要是院长妈妈知道她死了,她得有多难过,但愿,但愿她们只是互换了身体,哪怕她不如自己担得起责任,也别让人为她流眼泪。

眼泪是债,她还不起。

两姐弟正各自伤神,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庄书寒听着这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谁,立刻抬起头来,眼睛一抹,眼里是狼崽子护食一样的凶狠目光。

庄书晴见状心下了然,情绪顿时褪去,眼神淡淡的看向门口。

记忆中没什么好感的姨娘和庶妹一前一后从外走来,就像是走在自己的房间一样自在,看不到庄书寒的愤怒,也看不到床上还躺着的人头上的伤。

甚至,眉眼间还带着得意,姨娘是全无顾忌,庶妹便是藏得再好,在她眼里也无所遁形。

按规矩,庄书晴是嫡出,一个姨娘和庶妹在她面前是站不住脚的,可是在庄家,娘亲过世后她却被逼叫那个人二娘,不叫可以,只是日子会过得更加不堪。

庄书晴只是眼界不宽,并不蠢笨,知道不能吃眼前亏,遂改了口,可换了个芯子的庄书晴,却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了。

看继女不若以前一样急切的相迎行礼,也不唤她,只是不咸不淡的看着她,陈娇娘心头火起,看屋里没有其他人在,抄起桌上的杯子就要扔过去。

庄书晴不大的声音传来,“砸准一点,照着脑袋来,最好是让庄家今天办一场丧事,也好让姨娘眼不见为净。”

陈娇娘愣住,手里举着的破了一个口子的杯子一时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庄书晴向来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不想皮肉吃苦,也不再过多刺激她,换了口气道:“我头疼得厉害,还请姨娘请个大夫过府给我看看。”

“想看大夫?”陈娇娘顿时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了,“不过是点皮肉伤,哪用得着看大夫,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

不待庄书晴答话,陈娇娘继续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你那千金小姐出身的娘已经死了,现在庄家内宅做主的是我,想要看大夫?求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我为何要求你?”庄书晴一脸装出来的讶然,且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装,“我是庄家嫡女,庄家一应吃穿用度全赖我娘当年带来的银钱,我用的不过是我娘的银钱,与姨娘有何关系?”。.。

002章 姨娘和庶女

陈娇娘哪会将一个未长成的丫头看在眼里,闻言冷笑,“你娘在时尚能护你一分,现在就剩你们姐弟两个,老爷也不喜你们,便是你全占了理又如何?你休得惹我,真惹来我脾气,我便将你嫁与城东那赖子,城西那瘸子也不错,到时你又能奈我何?我倒是想问问,今儿是谁给了你胆子,敢这般同我说话?”

“姨娘真打算将我嫁出去?按大周朝律,女子嫁妆只有儿女有权继承,其他人动了便是犯律,庄家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姨娘应该很清楚才对,姨娘便是欺我姐弟二人,想将我娘替我攒的东西给你那一双儿女,也得看律法饶不饶得了你,至于姨娘说嫁与赖子还是瘸子……”

庄书晴笑得春风细雨,“若是爹爹丢得起那脸,我又有何惧?”

“你……”陈娇娘气得直发抖,偏偏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庄书婷见状忙上前扶住她,看向庄书晴的眼神明明带着毒,说起话来却慢声细语的自有一股大家闺秀气质,“姐姐,我娘毕竟是长辈,我虽不懂大周律,却知庄家家法,若是爹爹和祖母知道又得罚你了,你这又是何苦。”

在庄书晴的记忆里,庄书婷从来都是她只能仰望的对象。

她性子怯弱,娘亲在世时只知躲在母亲身后,有母亲护着一日,她便是庄家的大小姐,谁也欺她不得,可自打母亲过世就一切都变了,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到现在连下人都不如,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穿着打扮也是灰扑扑的,为了能让自己和弟弟少挨些打,能吃饱肚子,性子也是更加软弱。

而庄书婷却像是一只落在土鸡中的凤凰,之前大娘尚在时处处规矩,不给人拿捏到半点短处,现在却是再无顾忌,出生没有多好,气质却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再加上貌美如花,擅掌家之名不过一年时间便已传遍县城,以后嫁的自然错不了。

嫡女没有嫡女的气度,庶女却如此出色,不知多少人嘀咕,庄家这两姐妹该不会是抱错了吧,庄书晴听着这些话也只能黯然伤神,争无可争。

连安逸的生活都没有的情况下,她又能如何去争?让她们姐弟两个肚子不饿才是她每天一睁开眼即要想的事。

若是以往,被庄书婷这般指毒,庄书晴头都要低到裤裆里去了,可今日她却直直对上庄书婷的视线,眼里无波无澜,庄书晴身在局中看不明白,她却清楚,庄书婷的作派不过是学足了这具身体的母亲罢了。

“若是妹妹真有心维护,在爹爹和祖母那里帮着说上几句好话便是,还是说……让爹爹和祖母知道的便是妹妹?”

“……”庄书婷哑然,若是没有她去说,爹爹和祖母如何会知道?

“或者妹妹也可以指点一下我刚才话里的不对之处,难不成,大周朝律不是那么规定的吗?”

庄书婷再次哑然,律法她确实不懂,可这家喻户晓的条例她又怎会不知!

“既然妹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便请妹妹请大夫过府。”庄书晴轻抚鬓角,“若是妹妹也觉得为难,那姐姐便自个儿出府去医馆看大夫便是。”

“无须姐姐出府,妹妹定将大夫请来,姐姐大可放心休养。”抢在娘说话之前庄书婷赶紧应下,也不知这庄书晴是受了什么刺激,看着和以往叛若两人,娘现在说什么都占不到理,倒不如先应付过去再说。

庄书晴缓缓点头,“书晴不留二位,姨娘,妹妹请便。”

陈娇娘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没有反驳女儿的话,书婷向来有主意,她既如此说定然是有她的道理,只在一旁飞眼刀子。

庄书晴当没看到,她也不在乎母女两人离开这里后会做何打算,庄家并非久留之地,父亲再渣也是生身之父,父亲之言不听便是忤逆,还有个拎不清的祖母健在,若是被庄书婷怂恿着真将她胡乱许了人家,那才真是让人衬心如意。

将别人的快乐建筑在自己的痛苦之上,这样的事她可不做。

低头看向庄书寒不可置信的眼光,庄书晴笑了笑,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必须好好谋划,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心里有恨并非坏事,用好了可鞭策他向上,可若是心智被恨意左右,那他这一辈子就毁了,从这短短的相处中她也看得出来,恨意,已经在书寒心里扎了根,再这般下去,却是过了。

看姐姐皱眉,庄书寒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满脸焦急的问,“姐姐,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姐姐没事。”庄书晴迅速进入角色,让个几岁的孩子为她操心伤神,她做不出这事来,“姐姐就是……想娘亲了。”

“我也想娘亲。”庄书寒喃喃说着,“可是我就快要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了……”

她记得,记忆中的那张脸很清楚,这具身体的娘亲姓董,闺名婉如,是京都董家的么女,从曾祖父一代始便在朝为官,到祖父那一代官居一品,名符其实的名门望族。

这样人家的女儿,嫁人自也是嫁入朱门大户,做那掌家娘子,哪想到一见误终生,在京都大考那年无意中碰上去赶考的庄泽良,一个是被保护过度,单纯如白纸,一个则是有心接近,妄想攀上董家一朝富贵。

董婉如虽然单纯却不蠢,心里很清楚家中绝不可能将她嫁入庄家那样的小门小户,当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收拾了自己的金银首饰带上自己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就跟着庄泽良走了。

原以为自己得遇良人,想着待生下鳞儿再回娘家,只要她过得幸福,爹娘定会同意,却哪知这一走却毁了一辈子。

庄泽良虽未成婚,家中却有个自小定亲的未婚妻表妹,董婉如自不可能做小,当时便想舍下心思回转,可庄泽良哪会放过这块到嘴的肥肉,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的表妹,最后主动将大妇位置让了出来,让董婉如如愿嫁入庄家,却不得不在成亲一年后便同意丈夫纳那表妹为妾,而那时,她正怀有身孕。

便是那时,她也以为自己需要忍耐的事只是这一桩,却没想到这只是忍耐的开始。

后面的事庄书晴不用去翻记忆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曾经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打落尘埃,庄泽良便是曾经贪图新鲜,可又如何比得上和表妹青梅竹马的感情,若是那表妹本身还不是个好相与的,无辜从妻到妾,又如何能心甘。

董婉如只是单纯却并不蠢,在被庄泽良掏走大半财产后也反应过来,哪还不知自己将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可是,为时已晚。

落至这般田地,她要是再回董家只会给董家蒙羞,便是爹娘宠她兄长护她,让庄泽良付出了代价,她的一双儿女又该如何?

他们始终姓庄,没了她的庇护,那一对男女绝不会善待她的孩子。

待看明白了这些,便是断了她所有退路,只能在这庄家一日日熬着,直至油尽灯枯,在一年前抑郁而终。

彼时,董婉如三十岁,她无法割舍的一双孩子,长女十三岁,幼子九岁。

失去母亲的庇护,和一年前相比,两人几乎脱了形。

庄书晴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是好局面,也不知她是不是天生没有父母缘,就是换了个壳子也是娘死爹不亲。

低头看向还在出神的孩子,庄书晴又叹了口气,看他领口不知何时散开了,下意识的就伸手给他整理,可刚碰上原本还在发呆的孩子就猛的跳开了去,那声痛呼虽然被他压在了口里,却依旧落进耳中。

庄书晴顿时沉了脸,“过来。”

“姐姐……”

“还想瞒我不成?”

庄书寒咬唇,迟疑着走近,他觉得自从睡了这两天两夜,姐姐就变得不一样了,至少以前姐姐绝不会这么凶,也不会和那女人顶嘴,把人气走。

不过这样的姐姐真好,真好。

庄书晴抬手将他衣领解开,在领口下面一些就看到了捂得严实的伤痕。

哆嗦着手将衣服解得更开,庄书寒想阻拦,被她一眼瞪得没了声息。

可真见着了,却被那瘦可见骨的稚嫩胸膛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刺得眼睛生疼,鼻子发酸。

她见过不被善待的老人,见过被家暴丈夫打得满身伤痕的女子,也见过许多被虐待的动物,可那感受都没有现在深刻。

也许是因为孩子太小,又太懂事,也许,是原身留下的情绪左右了她。

转而一想到记忆中自己这小身板也是有许多这种伤痕的,心酸全升级成了愤怒。

古代女子多重名节,身上就是多一个莫名其妙的伤痕都难嫁到好人家,若是伤痕全是来自姨娘也就罢了,她容不下自己太正常。

可不是,她的伤痕是祖母亲手打出来的,以教导的名义。

庄书寒这一身伤也不是来自其他人,恰恰是来自他的亲生爹爹,一个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现在也有名声在外的庄泽良。。.。

003章 兴师问罪

022章 独一无二

“打一件成衣三两银,三成便是九百文,秀儿姐你做一件这样的活需多久?”

“看花样子复不复杂,若是一般的用心些一天就好了,要是价高的自是划算,可是你总不能全卖这般贵,百姓买不起。”

“谁说我打算卖给普通百姓了。”庄书晴眼睛发亮,仿佛看到银子长着腿的往她口袋里爬,“自是有钱人家的钱才好赚。”

张秀儿看她那样也不好打击她,转而道:“绣娘不难找,可要找手艺精湛的却不易,要么就是像织娘一样单干,要么就是被绣庄网罗去了,这一时半会的怕是……”

这也是庄书晴一直在想的问题,不管在什么地方,人才都是最重要的,不止要让人为你干活,还得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不因为别人出个高价钱一转头就抛弃了你。

诺大一个府城,成衣铺子何其多,有一代传一代的老铺子,也有异军突起的新秀,但更多的还是市面上出了新样式便照着搬的平常铺子。

她是不会做衣服,可她能画出无数花样繁多的新花样,这就是最好的卖点。

就如同现代的——高级定制。

谁买衣服不想买个独一无二?她就卖个独一无二。

她不信凭这点在天下六府之一的会元府会站不定脚跟。

但前提是得有能做出她所画花样子的绣娘。

“秀儿姐你是一个,织姐姐那里麻烦你去个信,我和她当面谈。”

“我自是没有问题,你要我怎么帮你都行,只要你用得上,可织娘却说不好,就我所知,最多的时候,她一个月能赚二十两,你要是出的价不能比这个更高,便是我和她的交情也起不了作用。”

“我先和她谈谈看。”

织娘来得很快,她以为是出了什么好花样子,身上还带了一张面额不算小的银票。

所以当听庄书晴说要请她当绣娘时,她一时没有接上话来。

“织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吃亏。”

一口气喝下半盏茶,织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打算出个什么价钱请我?像绣庄那样一个月五两银可满足不了我,我也不怕告诉你知道,最多的一个月我能入帐二十余两,你能出这个价钱请我,我便成为你铺子的绣娘又如何?”

庄书晴半点不退缩,眼里的光芒很是感染人,“织姐姐卖出去的绣品都是什么价?”

“少则二三两,多则十两八两都有,价钱越贵,耗时自是越久,有时十天半个月方能完成一件。”

“我自是不会像绣庄一样,五两银子便让你做牛做马一个月,咱们换个方式,完成一件按卖出去的价钱来抽成如何?我七你三,一应东西由我这出,你只管绣。”

织娘迅速在心里算了下,摇头,“我吃亏。”

“织姐姐的担心我知道。”庄书晴将茶杯拢在掌心,成竹在胸的模样让织娘和张秀儿一时都忘了她不过才十四,“其实之前我并没有开铺子的打算,觉得卖花样子就好,日子也能过得安逸,可是织姐姐及时提醒了我,让我避免犯错,只是这样的话钱来得却太慢了,我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这些远远不够。”

喝了口茶,庄书晴继续道:“既然花样子往外卖得多了会坏了行情,那我就干脆开个铺子,由我画花样子,绣娘绣出来在自己铺子里卖,这样总不会坏了行情去,我的花样子好不好织姐姐你知道,说句自大的话,这样的花样子我随手就能画出来,要是用心些自是会更好,再用上好的布料,还怕价钱卖不上来?若是一件能卖五十两,五十两的三成有多少?”

十五两,织娘迅速算出来,一个月只需有得三桩这样的买卖她就大赚,没有三桩两桩也不亏,可是,“五十两的成衣买的人怕是不多。”

“只要我的花样子足够出色,只要绣娘的手艺足够精湛,便是卖出一百两都不奇怪,织姐姐,你不要小看了人的爱美之心,不论男女。”

说着话,庄书晴递出几张花样子过去,为了说服织娘,这几幅图她用足了心思。

一幅充满童趣,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孩子玩闹的各种姿态,这样的花样子一般是没人画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显得乱,可这幅却不会,看着只会让人会心一笑。

一幅勾勒的不知是什么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已经盛放的,一朵一朵攀附着枝丫垂下,线条极为简单,明明应该是复杂的图案,一个不好就会显得太过花哨,可被庄书晴画出来却简约至极,一眼看去还能明明白白的看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还有一幅更简单,落叶的季节,树叶飘落,各种形状,各种纹路,飘飘扬扬,织娘看着,只觉得仿佛自己正处在那样的情境中,只需抬起手,便会有落叶飘落其上,告诉她,此时已是深秋。

好想占为己有。

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后,织娘如是想。

“我最喜欢落叶这张,看着简单,要绣出来却不易。”

完全偏题了,庄书晴笑得眉眼弯弯,“若是由织姐姐出手,能卖多少银?”

织娘摩挲着图案,“若是用上好的布料,最少二十两。”

“若是从我铺子里往外卖,没有四十两我不会卖。”

“会有人买?”

“会。”庄书晴这会有点像个商人了,“东西挂在那里,多花点银子买上一样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便是一般人家也是能咬一咬牙下这个狠心的,更不用说那些手中宽裕的公子**们,织姐姐你们的东西并不是直接卖给客人,同样也是卖给那些铺子,他们转手一卖何止是从你们手中收走的那个价钱,但是花样子和布料这个本钱却得你们自己出,这样一算,你们并不吃亏,更何况铺子里我不止打算卖成衣,慢慢的我们可以卖其他绣品,比如屏风,挂画之类。”

“前提是你的东西真有人买,并且能卖出那个高价来。”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庄书晴心下已经有些许不耐,可她不能表现出来,索性提供了另一条路,“织姐姐既信不过我,那我们就换另一种方式,花样子在我这里买,东西做出来后卖与我,就和你卖给其他人一个价,这样可合你心意?”

织娘没想到她转眼间就另想了这么个办法,其实之前那个提议她有些心动,可是毕竟太不保险,她实在不相信一个没有任何底蕴的新铺子能卖出那个高价来。

对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织娘也就不好再拒绝,便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有欺负小孩子之嫌,眼里不自觉的就带出了些歉意,“夫家也不是多富贵的人,我这份收入也很要紧,所以真是……你别怪姐姐才好。”

“每个人都有难处,我哪会怪姐姐。”庄书晴坦然一笑,她们本就没有熟到只讲情义不讲利益的地步,“希望姐姐能帮我多找几个相熟的绣娘,花样子我会卖便宜点的。”

“有你这句话还有什么说的,一定给你多拉几个来,必不是绣庄那些绣娘能比的。”

“有织姐姐的保证我心里就安稳多了,姐姐喜欢这幅花样子?那便送给姐姐了。”

庄书晴指的是最上面落叶飘飘的那张。

这时织娘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那几张花样子,周边都有些皱了,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来,“哪能白要你的,我确实喜欢,你给我便宜点姐姐就谢谢你了。”

“织姐姐只管收下,权当是书晴的一点谢意了。”

相互推了几回,织娘最后还是收下了,心下更加觉得占了便宜,对庄书晴的铺子也就多上心了几分。

“你只卖成衣,布料从布庄买?怎不成衣布料一起卖?自己也能省下一笔开支。”

“若铺面大,这么做自是最好,可我那铺子大小也就一般,要是还堆上布料,客人进来便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显得杂乱无章的,哪里还能开高价,有点讲究的客人怕是连门都不会进,那就太得不偿失了,不如专精一样,还能和隔壁布庄交个好,以后有需要对方行方便的时候对于也不至于一口回绝。”

“你想得倒长远,我有些相信你能成了。”织娘向来是个心细的人,脑子一转已经是几个念头闪过,“要是买卖真的做起来了,我便拉上我那几个姐妹一起成为你铺子里的专属绣娘如何?”

“那我们就以三个月为限,这三个月里你们的绣品都需得卖给我,三个月后若是我买卖起来了,你们就做我铺子里的专属绣娘,若是到时我生意没起来,影响了你们的收益,你们可以另投他人,织姐姐可同意?”

“我同意,至于其他人我得先问过她们,最迟后天给你准信。”

“善。”

庄书晴还就不信了,脑子里比别人多出来那么多超前的知识,还开不好一个铺子,营销什么的,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那些个手段在现代用烂了,烂大街到惹人烦的地步,可在这里随便拿出一招都能掀起点风浪来。

她也无需大风大浪,起点小风浪让人知晓有这么家铺子就成。

唔,铺子取个什么名好呢?

023章 手忙脚乱

因多年练画,顺带的庄书晴的一手毛笔字也是不错的,看弟弟因为她不许他为店里的事忙活而不高兴,琢磨出一份适合这个世界的传单出来给他。

“铺子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才能开张,这个也不急,就当是练字了,你每天写上个百八十份。”

庄书寒看着手里这份东西,字他全认识,意思也大概明白,可是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做的,姐姐是怎么想到的?

不过自从姐姐受了那回伤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喜欢这样的姐姐,姐姐做的事总有他的道理,他只需照着做就是。

只是,“用冬去春来做铺名,会不会怪了些?”

“怪才能吸引人目光,其他成衣铺我去看过,我相信,只要能将他们吸引进铺子里来就不怕他们记不住铺子里的东西,哪怕这回不买,等他们有需要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记起来有这么家铺子。”

庄书寒恍然点头,姐姐说的对。

“这几个字你好好练练,由你来题匾,不过还得制匾,没有多少时间给你,需得快些。”

“我?我不行,姐姐,我又不是名家,字也难登大雅之堂……”

“书寒,这是我们自己的铺子。”庄书晴打断他,“我不觉得你的字比那些所谓的名家差,自信过了头才是自傲,你不能连自信都没有,你现在不是名家,谁又能肯定二十年三十年你不是?参天大树也是由小树长成,只要我们一步步走得踏实了,别人的认同与否无关紧要。”

庄书寒习惯性的抿唇,“姐姐的认同很重要。”

“谁也不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任何事只要你尽力了,姐姐都不会觉得你做得不好,真正的亲人是什么?就是不管你是风光还是落魄都会对你不离不弃,而非以你的成就来衡量要不要对你好,不要让庄泽良成为你心里那道坎,你恨着他,心里因他不痛快,可他不痛不痒,影响不了他分毫,继续过他的安逸日子,谁吃亏?谁对你好,谁才值得你在心里想着惦记着,其他人,都是无关人。”

自从来了会元府后,书寒已经好了许多了,而不是像在凉山时时时如一张弓般紧绷着,庄书晴都看在眼里,庆幸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这也是这段时间来她头一回提起庄泽良,以浑不在意的口吻。

“姐姐这几天会很忙,你除了帮姐姐做抄这份东西,还得好好看书,我让秀儿姐给张大哥递话了,四天后带你去私塾。”想了想,庄书晴又叮嘱了一句,“姐姐知道你已经在破题了,可姐姐希望你去了私塾后不要表现得过于与众不同,伤仲永的故事你该知道,人要脚塌实地才能走得稳,被人捧在半空时时会有摔下来的危险,记下了?”

“姐姐你放心,我都懂,张大哥来考较过我一回功课,我明明藏拙了他都说我聪明,私塾先生一定会收下我。”

不得了,这么点儿大就会藏拙了,庄书晴笑眯了眼,“张大哥那是在讲客气话,你也当真,不过有张大哥这句话我也安心多了。”

看姐姐这么高兴,庄书寒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本就是俊俏的小少年,笑起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庄书晴很是得意,就凭这模样,以后也不愁娶不到媳妇。

开铺子琐碎事很多,次日下午,织娘就亲自过来告诉她,她那边有五个姐妹点头了,加她共是六个人,再加上秀儿姐便是七个,加紧赶一赶,不做太过复杂的花样,应该也能将铺子撑起来了。

她要做的不是寻常的成衣铺子,而是绣了精致花样的精品。

买布料去做成衣是来不及了,好在现成的成衣也是有买的,就如绣娘有时候接活,便会有主顾将看上的成衣买回来再转交给她们,让她们绣出好看的图案。

庄书晴本身不是学设计的,也不打算来个服装大改革,毁了这个朝代的衣服独有的韵味,便是弄出一个独家定制的噱头,指的也是在刺绣图案上。

“请人制成衣?”布庄里,于娘子眼露讶然,“你连做活的娘子都没请好就将铺子租好了,这不是白白耗了银子吗?”

庄书晴脸有点红,她两辈子头一回自己做买卖,许多东西都是想当然,真一样样实施起来时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我是做成衣铺子,可卖点却是在绣品上,所以……”庄书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头发,“娘子别笑话我,为了尽快开张,我已经买了一批成衣,以后却不能这么被动,我就想问问娘子可有认识的娘子做得一手好针线,并且速度也快,我出价不会比市价低。”

“你可真是……”于娘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对方稚嫩的脸也说不出什么来,想到她才这么大就要撑起一个家来,心下就软了,“这个短时间内我能帮你,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不好就要受制于人。”

庄书晴点头,“我知道,主要也是我本钱没有充裕到能随心所欲的程度,等铺子开起来后要是生意好,我就会网罗一批娘子专门为我所用。”

“我倒希望你这铺子真能红红火火,我也好沾沾光。”于娘子指了指柜台上堆着的布匹,“你要的布都在那,要不要验验货?”

“我是外行,验也验不出什么来,好不好的,等成衣做出来也就能看出来了,到时要是不好,娘子可没跑。”

“鬼灵精。”于娘子笑,看她开个铺子开得这么手忙脚乱就知道她确实是外行,可她也不像一般人似的藏着揶着不懂装懂,坦坦然然的承认她的不懂,后面加的那话却也表明了她的态度,真是,这样的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来的。

“我这铺子本就也接针线活,认识做这行的娘子不少,误不了你的事,对了,你打算哪日开张?”

“随便看了个日子,定在十四天后。”

“赶得及?”

“应该没问题。”

于娘子是真盼着她这个铺子能做好,生意越好所需的布料就越多,她自然跟着沾光,在做成衣的事上也就非常上心,庄书晴在收到样品后很满意,腾出手来去忙活其他事。

可再忙,她也没忘了弟弟去私塾的事。

一早,张书成就过来了。

庄书晴特意给弟弟换了身新衣裳,头上一左一右两个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却并不多嘱咐什么话,以免给他压力。

庄书晴毕竟已经十四了,和张书成出双入对总是不好,张书成考虑周到,是驾着马车来的。

张秀儿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可想到书晴还有两年孝期,只得暂时将那点子念头按捺下去。

私塾在东边,马车一路摇晃,庄书寒大概是有些紧张,抿着嘴不说话。

庄书晴看他这样有些心疼,遂向张书成打听,“那先生多大年纪?对学生可严厉?”

“先生姓陈,五十来岁,曾是举人,只是后来屡试不中便歇了心思,回家办了小私塾,这几年很有些名声,上一次童生试,二十七个学生中了有十五人,本来是没有入学考这一说的,后来是去的人太多实在没办法,他才不得不想了这么个法子将大多人拒之门外。”

张书成闲闲的回头看了姐弟两人一眼,“书寒不会有问题。”

庄书晴拍了弟弟的头一下,“听到没有,张大哥说你不会有问题,那么紧张做什么,便是真没考上姐姐也不会怪你,吸取教训就是。”

庄书寒嘴上应了,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要是连一个入学考都过不了,他还说什么六年内要有出息?便是姐姐真不想嫁人,他也要快些出息让姐姐有依靠才行。

张书成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很像。

生活都不是无忧无虑,心里都有想要护着的人,更有着一颗强烈上进的心,所以他才对这姐弟两人多有关照。

二姐只以为他是看上那姐姐了才会走动得这般勤快,却不知他从没起过那个念头,不是庄书晴不够好,而是因为她太好,她的所有表现足以说明她出身不凡,和他乃云泥之别,他有自知之明。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马车才停下来。

庄书晴放下心来,好在不算太远,每天往返要是太远书寒就太辛苦了。

私塾先生名贤远,和张书成学中的老师乃是同窗,自也清楚好友这个得意门生的情况。

辅一见面便问道:“打算何时复学?”

张书成行以师礼,恭敬的道:“年后必然复学。”

陈贤远皱眉,“如今才十月,你还打算荒废两个多月?你需知道进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学生知道,可父母尚在病中,为人子女者怎能只顾自己,先生放心,便是没在学中,学生也不曾荒废学业。”

张贤远当场就考较了他几个问题,看他确实是张口就能答上,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思明想让你明年下场,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多用心,莫要叫他失望。”

饶是向来很稳得住的张书成此时也有几分激动,先生终于许他下场了。

“是,学生定不负先生期望。”

024章 遇险

陈贤远好像此时才记起屋里还有他人在,眼神扫过庄书晴,最后落在庄书寒身上。

眼神清亮坚定,腰板挺直,仿若能一肩挑起所有磨难,唔,不错,读书人就该有这股劲。

“报上名来。”

庄书寒上前一步,施的不是学生礼,而是后辈拜见前辈的礼仪,“庄书寒见过陈先生。”

“年方几何?”

“年方十岁。”

“书成可有和你说过入学须得小考,过关方可入学?”

“是,张大哥说过。”

陈贤远微微颌首,面上不显,心里对他这不卑不吭的态度却极为喜爱,“看过几本书?”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看过,四书也稍有涉猎。”

“哦?”陈贤远来了兴趣,“看得明白?”

“不敢说明白,却是娘亲在病榻上逐字逐句所教。”

陈贤远只以为他父亲已过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遂也不提及父亲的字眼,“你有个好娘亲。”

“是,书寒有世上最好的娘亲,最好的长姐。”

陈贤远屈指敲了敲桌子,从三字经问到百家姓,再到千字文,见他答得轻松便上了心,翻了翻案头的论语,“苟志于仁矣,无恶也,何解。”

“只要养成了仁德,就不会去做坏事。”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有智慧的人不会迷惑,有仁德的人不会忧愁,勇敢的人不会畏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凡是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不要加于他人之身。”

“……”

两人一来一回的交锋了数回,从最简单的到后面渐渐增加难度,陈贤远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加重了些许。

论语,孟子,大学,就连中庸都没有放过,庄书寒回答得痛快淋漓,一时将姐姐的叮嘱都抛在了脑后。

自从知道要来私塾后,他心里就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提着心,生怕自己学的不够用心,先生问的问题答不上来,所以先生一开口问他就打起了精神,不敢分半点心,就怕自己回答得不够好,先生不收他,让姐姐失望。

他没有入过学,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让人吃惊,因为背对着姐姐,也就看不到姐姐眼里的担忧。

可庄书晴不能阻止,和平时的沉默相比,这时的书寒像在发光,像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幸好这里没有别人。

张书成不是多嘴的人,应该不会往外乱说,至于眼前这位山羊胡都在颤抖的陈先生……只要他不是那种品德败坏的人,书寒一旦成了他的学生,想来他只会护着,而不是将他捧杀。

能教出出息的学生,是这些塾师毕生的追求。

陈贤远已经站起来了,问题却还在一个接一个。

而庄书寒,越答越利索。

好一会后,陈贤远大笑出声,“哈哈哈,这学生我收了,免束修,你要是每日来去不方便,我这里有空屋,收拾收拾就能入住,你可愿?”

悬起来好几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庄书寒回头看了眼姐姐,“多谢先生好意,学生住在北边,离这并不远。”

陈贤远得了这么个好苗子,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哪舍得他将时间浪费在路上,“你不要小看了会元府的冬天,风吹得骨头里都疼,你何必吃这个苦?要是病了耽误的可是你自己。”

庄书寒坚定的摇头,“先生不知,学生只得一个姐姐相依为命,且尚在孝期,既是放心不下姐姐,也是我多有不便,先生好意,学生铭记在心。”

陈贤远对他愈发喜爱,他不是没见过有天份的学子,可从小专注学业,心性上却不堪,这样的人不少,便是入了仕途以后也走不远,庄书寒的懂事更让他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陈贤远指着孔子像道:“先给圣师磕头。”

庄书寒转身看向姐姐。

庄书晴对他点头,他才跪了下去。

然后,陈贤远一抖袍子落坐,不用人提醒,庄书寒朝他恭敬的拜了下去,然后接过书童递来的茶双手奉上,“先生喝茶。”

陈贤远摸着胡子大笑,将茶当酒,一饮而尽。

幸好不是开水,庄书晴偷偷想,看陈先生在教导书寒学子该当注意的事,她悄悄离开,将准备好的贽见礼拿了过来。

陈贤远原本是准备免了这新学生的束修的,可看她都准备好了也就收了下来,长姐为母,这姐姐做得很合格,书寒能这般优秀,这做姐姐的也当居功。

“以后书寒就托先生教导,若是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先生好生引导,先生如父,他日他若有所成就也是先生之功。”

做得不好只管打这样的话庄书晴可不会说,要是先生这么做了她指不定还要生气,她的弟弟她还不知道,听话得很。

她完全没注意到,她此时的心态就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着都是好的,有错也是别人的错,和万千家长一样。

陈贤远受了她的礼后虚扶了一把,“你放心,我定当尽我所能教他成才。”

庄书晴又施了一礼,“我虽是女子,却也知世上有捧杀一说,书寒才十岁,实在不宜太过拔尖,所以……”

“你的意思我明白。”陈贤远摸着胡子,不甚赞成的摇头,“不遭人嫉是庸才,他早些承受这些更好,学子削尖脑袋往上挤,说到底还是想要为官一方,可做官之前需先学做人,若是连同窗之间的倾轧都应对不了,谈何为官?你对书寒的维护我知道,可男儿就该有面对一切风雨的勇气,而不是在温暖舒适的屋内被人护着,那样,成不了长。”

庄书晴无话可辩,她固有的思维里,十岁的孩子就该安逸的成长,但她忘了,在这里,十岁已经是小大人了。

“姐姐,我能应付,你不要担心。”庄书寒走近一步,极难得的主动握住姐姐的手,庄书晴才发现,这个孩子不甚柔软的手,并不比她的小了。

“你既已答应许我明年参加童试,出头只是早晚。”

可是晚一天你才能安稳一天啊,庄书晴拍了拍他的手,不再多说,孩子想要成长,她又如何能拦着。

“明年便参加童试?”陈贤远愣了下,旋即若有所思的点头,“你基础学得扎实,我再好好给你抓一抓,倒也未尝不能一试。”

张书成额角抽了抽,他没想到陈先生会同意书寒这么小就参加童试,要知道,他早在两年前就想下场乡试,先生将他一压再压,只为让他学得更扎实,这也是陈先生一直都赞成的,怎么到了书寒这里就变了?

应下明日便入学后,几人离了陈家。

“张大哥,今日多谢了,不好再耽搁你的时间,我和书寒走路回去便好,这条路他也得先熟悉熟悉。”

张书成看了姐弟两人一眼,也不废话,坐上车辕,打马离开。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走在古韵十足的街道,没有跑得飞快的两个轮三个轮四个轮,习惯了这样慢节奏的生活后,庄书晴很享受,“要是铺子生意好,姐姐买辆马车给你,冬天来往私塾也少受些冻。”

庄书寒张口想拒绝,可一想,要是真有余钱买辆马车也好,以后姐姐去哪里也方便,至于他,是绝不会用的,过去那一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好吃好喝的也不能养得娇贵起来。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不能给自己那样的机会。

“我打听过了,童试分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场,县试得回凉山去,你尚是童子,除了同村之人外还要寻个廪生保送,同村之人倒容易,大伯应该很愿意帮这个忙,廪生的话不知陈先生有没有学生是,即便没有,他要找出一个也不是难事,你好好表现,他应不会在这等事上为难你,不过我们在会元府的事怕是瞒不过大伯了。”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大伯只会更高兴,庄家不要说出廪生,就是秀才都好几年没出了,再这么下去,庄家和寻常人家有何区别。”

庄书晴讶然,“大伯和你说的?”

“恩,那几日我去书房去得勤,大伯常会勉励我几句,叫我用心读书。”

怪不得大伯会那般看重他们姐弟两个,之前还以为是她表现得好,却原来大伯更看重的是书寒。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大伯支持,有需要行个方便的地方想来他也不会拦阻。

“书寒……”

庄书晴正要接话,听得后来传来一阵骚动,然后是马蹄声,一辆马车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一样拖着马车狂奔而来,行惊叫着四处奔逃。

庄书晴第一反应就是将弟弟用力推开,惯性让她后退了一步,自己想要跑却只觉得腿肚子发软,移不动分毫。

那马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庄书晴从来就不是认命的人,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去,身上火辣辣的疼。

原以为自己总算逃开了,可此时马却长鸣一声,人立而起,偏移了个方向又开始跑。

而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庄书晴躺着的地方,正是这个方向。

025章 救命之恩

“姐姐……”庄书寒吓得脸色尽失,脑中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扑在了姐姐身上,而那马高高扬起的前蹄,离他仅有半步之遥。

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呼出声,有些人更是扭开头去,不敢再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嘶!!”

“砰!!”

“啊!!”

接连发出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然后,是瞬间的寂静。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明明已经到眼前的马车却掀翻在了不远处,马挣扎着想站起来,不知伤到了哪里怎么都起不来,发出一声声哀鸣。

庄书寒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然后才想起自己还压着姐姐,赶紧站了起来,边去扶人边一连声的问,“姐姐,有没有伤着哪里?”

待庄书晴抬起头来,脸上的蹭伤让庄书寒更急了,女子的容貌最是要紧,可不能留下痕迹来,“姐姐,我记得前边不远有医馆,我扶你过去。”

庄书晴当然是疼的,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她那一滚滚得仓促,地上又有些小沙石,身上本就有些蹭伤,再被弟弟用力一扑,她觉得里里外外的哪里哪里都在疼。

可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马不会无缘无故躺倒在地。

借着弟弟的力气站起身来,庄书晴看向离自己不过三四步远的人。

一个男人。

身着紫衣,头戴紫冠,连腰间的玉佩都是紫色的,一般人撑不起紫色,更不用说这样满身紫,可这个人却好像天生就适合紫色,越发趁得他肤白如玉,发黑如墨。

相貌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俊,可惜生就一双薄唇,没让这副好相貌逊色,却添薄情之相。

只是此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打量只是一瞬间,庄书晴深施一礼,“救命之恩,书晴拜谢。”

庄书寒皱眉,女子闺名,怎能轻易告知陌生男人,便是有救命之情也不该。

上前一步,他将姐姐护在了身后。

庄书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反对。

她不能总想着将书寒护在安全的地方,这是阻碍他的成长。

“请公子告知名讳,救命之恩,书寒改日定登门道谢。”

男人像是根本没听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向来被人避之唯恐怕不及的白瞻居然有救人的一天,说出去不要说别人不信,就是他自己,这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刚才怎么就出手了呢?

看向对面暗藏谨惕的小子,白瞻恍然。

他坐在茶楼的二楼窗边,将姐姐推开弟弟自己遇险,弟弟舍身护姐姐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莫名的,就想到了逝去的娘亲。

他那个烈性子的娘活得肆意,哪怕未婚有孕被娘家人看不起也没改了那性子,离了娘家自己独居一处,不管所有人的劝阻执意生下他,明明爱他护他若命,表现得却没心没肺,从他生下来就带着满天下跑。

去过毒物满布的南疆,要不是对方警觉,差点将巫师的看家本事都学了来,也去过大漠,曾经三天没有喝过一滴水,娘俩差点命都丢了,曾经驶船出海,迷失在海上,花了半年时间才找着路回来,也为了改变他的体质,背着他攀爬上长年冰雪覆盖的北岭高峰去找那不易寻也不易取的冰莲。

娘教会他很多,唯独不曾教他恨那个害她一辈子活在人言里的男人。

长大后他曾问过娘是否恨他,他想,只要娘说恨,他定会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不管他是何身份。

可娘却说她不恨,他一直都记得娘亲当时是笑着的,笑得都有点幸福,娘说男人提过要带她回去,是她不愿,因为不愿在那样的地方被束缚住,她没有告知男人她有了身孕。

因为她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她生下了两人的孩子独自抚养长大。

在她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时,她才告知他父亲是谁,却原来是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她给自己选择,是要去接受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是逍遥于世,不管他怎么选她都支持。

在去世前那几日,娘说得最多的便是她和那个男人相遇相爱的故事,她记得的,始终是那些美丽的曾经,忘了这些年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便是离世时,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他懂,娘不想他心里生恨,只因她清楚心里装着恨的人不会过得快活。

他也确实是不恨的,因为娘没有恨,娘在提及那个男人时是快乐的。

娘过世后他遵循娘的遗愿去了趟皇宫,将娘给他的遗书给了那个男人。

那遗书他看过,很符合娘的性子,他知道那个男人只要看过,必将勾起这个男人对娘的记忆,并且再难忘记,哪怕他曾经都忘了多年前曾经有过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子和他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日子,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

他们长得太像,无人能怀疑他不是他的种。

可他,拒绝了男人要给予他的一切。

就是真将那个位置给他又有何用,终换不回他那个笑了一辈子的娘亲。

而眼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女子,明明长得和娘亲半点都不像,却让他想起娘亲。

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这里。

因为自己出手及时,未让她受伤,他甚至是有些庆幸的。

“哎呦……”

声音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联想到之前那声巨响,庄书晴觉得马车里的人肯定伤得比她要重,当然,也幸亏伤的是对方,不然她和书寒今天能不能保住命都得两说。

书寒当时护在她身上,一想到差点造成的后果,她不由得抓住了弟弟的胳膊,满心余悸。

庄书寒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姐姐脸色惨白,额上见汗,顿时将其他事都丢在一边,忙回过身来扶住人,忙不迭的问,“姐姐,是不是哪里疼?”

庄书晴摇头,“都是小伤,不碍事,回去抹点药就好了。”

“好,我们这就回去。”庄书寒只以为姐姐是不想让他担心才说得轻松,回身对着对面的高大男人深深的拜了下去,再一次道:“请公子留下名讳,书寒改日定当上门道谢。”

“白瞻。”白瞻回着庄书寒的话,眼神却是落在庄书晴身上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字,不顾周围随从掉了的下巴,吩咐道:“去弄辆马车过来,送他们回去。”

一众随从还没从自家公子如此平易近人的形象中回过神来,没有一人应声。

白瞻眉眼一挑,语调更轻柔了几分,“我自己去?”

“啊?啊,不,不,公子,我们去,我们去。”一众人被公子过份的温柔吓得魂都掉了,反应最快的赶紧去弄马车,他们公子是从不坐那玩意儿的,得去别人那里‘借’。

恩,借,有没有得还得看公子以后还用不用得着。

反应稍慢一点的都暗恨不已,这样的公子他们没有侍候的经验啊!

马车里的人终于爬出来了,是个粗壮的婆子,发髻散乱,珠花也松了,看着狼狈不已。

一爬出来看到有那么多人盯着她看顿时恼了,“看什么看,看不到马车上有柳府的标志?要是我们四**有个好歹,你们全都跑不了。”

凶了围观众人一眼,落在庄书晴姐弟两人身的目光尤其凶狠。

明明是她们自己的马车惹祸,一路不知伤了多少人,还差点出了人命,眼下这态度是反而要怪到路人身上来?

围观的人皆是愤愤,可一想到对方是柳家,也只敢在心里发狠。

“妈妈,快想办法,**头磕头了,在流血。”

婆子顿时息了气焰,手脚并用的又爬回了马车里,围观众人不知那四**到底伤得如何,心里却觉得痛快。

柳姓勾起了庄书晴的记忆,不知道这个柳家和那个柳三**是不是一家。

白瞻一直看着庄书晴,庄书寒心中着恼,站到姐姐身前试图拦住他的视线,可他虽然在同龄孩子里算高的,和成年男子比起来却还是吃亏不少,更何况白瞻即便是在成年男子里也是鹤立鸡**的那种。

庄书晴内里芯子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自是不会没有感觉到白瞻的视线,只是那视线并没有恶意,也不黏糊,她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看便看了,又不少块肉,上一具皮囊长得不差,走在路上被人注目是常事,这会她就是装,也装不来被男人看了就要娇羞躲避的模样。

不管马车里的柳四**和帮过她忙的柳三**是不是一家,这里此时都是是非之地,她只是一介平民,无依无靠谁都惹不起,就算她是受害人也没人能给她评理,这个亏是吃定了,倒不如先离开为妙。

拍拍书寒的肩,庄书晴从后面走出来一步,对白瞻盈盈一拜,“救命之恩以后拜谢,我们姐弟身上皆有伤,先行告辞。”

“不忙,马车就来。”

“不敢劳公子……”

“怕事?”白瞻打断她的话,“一个柳家罢了。”

“于公子来说只是一个柳家,于我们姐弟来说却是偌大个柳家,吃小亏保平安。”庄书晴又是屈膝一礼,不再说什么就要拉着弟弟离开。

可她不想在这事上争个对错,有人却不这么想,“你们两个站住。”

是刚才那个婆子又从马车里爬出来了,“穿白衣和绿衣的两个,就是你们。”

书寒今天穿的是一簇新身银白袍子,她则是着一身浅绿,庄书晴叹了口气,她就是想装没听到也不行了。

这点时间,对方的护卫已经追上来了,听到婆子的话也没停顿,将姐弟两人连同和他们离得近的白瞻团团围住。

白瞻的手下却没动作,只是眼中的同情让人不解。

回过头去,庄书晴看到那婆子和一个年轻的丫鬟扶了个女子过来,鬓角稍乱,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泛着水光的眼睛我见犹怜,本就美丽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柔弱,叫人移不开眼光。

要是没有恶仆在先,庄书晴也愿意相信这真是个柔软的姑娘,可惜,她向来相信有怎样的仆人就有怎样的主子。

她也不说话,等着对方的举动。

至于白瞻,她不会傻得大包大揽的去将责任都揽在自己上,将他摘出去。

在他说出‘不过一个柳家’这样的话时她就知道这是条大腿,还是条不用她去抱,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往她这边推的大腿。

他若不想管,脱身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若愿意施以援手,今天她们姐弟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至于利用救命恩人会不会太卑鄙了些……她现在想不到这些。

待看到柳四**眼神发亮的一直往白瞻身上瞧后,她更打定了主意。

“妈妈,虽然我受了点伤,却也是我们的马失控在前,若非这位公子仗义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便算了吧。”

围观众人松了口气,果然是大家**,气度就是不一样,人美心更美,怪不得有传言柳家四**才貌双全,便是府主夫人都请媒婆上门为长子求亲。

自始至终,柳四**都没看过姐弟两人一眼,此时她要等的,是这位紫衣公子的反应。

能被传出诺大名声,才貌固然是重要的原因,可若没有些其他手段本事,也绝不可能轮到她拔得头筹,擅识人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来这三人并非一路,别人不识货,她却知道紫衣公子光那身紫衣有价无市,天蚕丝年产出不足二十匹,年年在贡品名单内。

不要说平民百姓,就是一般官宦人家都见不着,只有极得圣上欢心者方有可能得到赏赐,她还是因为得了府主夫人青睐才有幸见过。

可人家那也是珍而重之的收着,不是像眼前这位一般穿在身上,并且看着也不像是多爱惜的样子。

需得是怎样的底气才能将之视为无物?

眼下求亲的人里,府主公子身份是最高的,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的婚事应该就要定下来了,可现在,她却不想点那个头了。

有些人,不用前呼后拥,也不用表现得多不可一世,只需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敢轻看。

她不会看走眼。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是不是长了些?

那婆子最是精乖,也最是知道自己侍候了多年的**在打什么主意,眼看对方不搭腔,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家**一个,赶紧将话接过去,免得**难堪。

“**您就是心肠太好,若非他们拦住去路,等护卫追上来自是能将马制服,您又怎会磕到头?这血都要将帕子浸湿了,回去夫人怕是要剥了老奴的皮。”

庄书晴看了眼丫鬟用帕子捂着的地方,连点血丝都没看到。

眼疾手快的拉住要反驳的人,庄书晴对弟弟摇了摇头。

不管对方是怎样一个柳家,总归不是他们姐弟能招惹的,忍气吞声是委屈,却是保全自己的方式,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白瞻眉毛扬了扬,若是此时被围住的是他娘,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挥鞭子,哪会任人在她面前一幅理全站在对方那边的德性。

这个人,和娘像,却也不像。

不过从她的各种表现来看,是个聪明人,明知硬杠上会吃亏还要迎难而上那不叫有勇气,那是蠢。

他就喜欢真正的聪明人,而不是那些自以为聪明,实则就是个笑话的人。

“你那双眼睛再不老实,我便挖出来如何?”

柳四**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她知道,这不是威胁,而是对方真敢这么做!

明知她是柳家**还敢如此,他的凭仗是什么?

莫非……他来自京都?

越想,柳四**害怕中又有一丝兴奋,若是能嫁去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小心的藏好自己的眼神,柳四**垂下头去,轻咬红唇,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白瞻半点面子不给,嗤笑一声,示意被拦在外围的马车过来。

手下不敢耽搁,三两天解决了挡路的人,牵着马车来到公子面前。

“上去。”

这话是对着庄书晴说的,庄书晴只迟疑了一瞬,就拉着弟弟上了马车,她身上是真疼得厉害,当时用了不小力气扑过来的书寒肯定也不轻省。

“送他们姐弟回去。”

“是,公子。”

车帘放下之前,庄书晴在马车内对着白瞻福了一福,却再无半句言语。

这份人情,她欠得大发了,过了今天得去打听打听这白瞻是什么来路,有些人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但愿老天能帮她一回,别让她的日子更难。

“救我……痛…”嫩嫩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庄书晴下意识在马车里找了一圈,马车就这么大,虽然放着的都是好东西,却也藏不下个孩子来。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026章 新开技能

她当了几年医生,有些反应已经成了本能,听到求救声绝无法当做没听到。

重新撩起帘子,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她也顾不上了,四处打望也没看到哪里有受伤的孩子。

白瞻上前一步问,“丢了什么?”

“痛……痛……”带着鼻音的声音让庄书晴心都酥了,正要问他有没有看到受伤的孩子,眼神就被柳家的其中一个护卫手里提拎着的小东西吸引去了目光。

她不止医人,她还医动物,凭她的经验,那个还在滴血的小家伙伤的不轻。

“痛……救我,救我……”

庄书晴心里突然升起一起古怪的念头,她知道那股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就算柳家没一个好东西,可现在却不止柳家的人在,有白瞻和他的人,还有那许多围观的百姓,不可能哪里有受伤的孩子而没一个人理会。

便是在现代都还没有漠然到这种程度。

那刚才呼救的难不成是……

这是什么情形?她上辈子当了两年兽医也没有开这个技能啊?

最多也就是招猫猫狗狗的喜欢一些,也就是别的医生搞不定的她能搞定,也就是被个狗狗叨到了孤儿院门口,又被狗狗守护了多年……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古怪。

看她不说话,白瞻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喜欢?”

“它受伤了。”

白瞻来了兴致,“你要带它去看大夫?”

庄书晴终于将视线移到了男人身上,到这时她才发现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些,忙往后退了些,回头一看,书寒果然黑脸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有动不动就黑脸的毛病?这可不是好习惯,得改。

古代人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既然打定主意要走仕途,这一套就必须学起来。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庄书晴琢磨着这个男人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将那小东西给要来,她算是看出来了,柳四**的芳心可是动得厉害。

“只要买些药,我能治。”

“哦?”白瞻踱着步子走过去,就像是走在自己家里,再自然不过的从某个架子上拿了样东西又走过来,等到那护卫反应过来时,害得马失控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那就给你治,过两天我来看。”

庄书晴接过来小心的护在胸口,抬头看向男人,用眼神问,‘为什么你要来看?’

“从我这里过手的东西自然是我的,我来看一下我的东西……有何不对?”

“……”

世上还有这个道理?不止是庄书晴,那些个护卫,柳四**,连带离得近听到这话的路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向白瞻。

唯有白瞻的手下一脸再自然不过的神情,在他们心里,公子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经了公子手的东西可不就是公子的了,无数的事实可以证明。

庄书晴索性退回马车里,帘子一放,当没听到刚才那番话,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感觉到马车在动了,估摸着已经离了那个是非地,庄书晴才又撩起车帘,对坐在车辕上的人道:“麻烦大哥在医馆停一下。”

“没问题。”

一下一下轻轻摸着小家伙的头,庄书晴正想着要怎么问一问这小家伙刚才是不是它在说话,就听得它弱弱的吼了两声。

而她听懂了。

它在说,“痛,好痛。”

和之前那道嫩嫩的声音一模一样。

真是……见鬼了。

她什么时候多的这个技能?明明到这个世界也有不少时日了,怎么之前没有半点征兆?

还有那个男人,不会真的两天后来看这小家伙吧?

这事一件接一件的,真是头疼。

马车一走,白瞻也就没兴致再留下来了,抬脚就走,那个娇娇俏俏的**压根不在他眼里。

可在人家**眼里,他却是香饽饽。

“公子请留步。”

白瞻像是没听到,连个停顿都没有,柳四**又气又窘,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她长这么大,哪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心里那点念想瞬间抛到了脑后,不经思考的话冲口而出,“公子就这么走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哪怕她想要表达的是他将自己马车掀翻,害得自己受伤的事,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

她都听到有人在偷笑了,要是不处理好,她柳四**的名声就毁了。

是她鲁莽了。

看到男人总算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柳四**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得对方道:“本公子不走,还等着你送本公子回去不成?知道了我家门朝哪开,本公子担心会有人不请自来。”

柳四**脑中一片空白,连唇都是白的。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自己多年经营要毁于一旦的感觉,要是可以,她真恨不能扑过去捂住男人的嘴,不让他说出更不堪的话来,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白瞻看她那副面若死灰的样子冷笑,这样的人他看多人,算计人的时候得意嚣张,失意了就利用女人的天赋最大限制的保住老底,以图他日卷土重来。

只看这个女人的眼光他就知道不是安份人。

背着双手踱步走近,在一众护卫警惕的目光中围着柳四**转了一圈,白瞻不屑至极的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不知道多少人驻足的街道静默得像是来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柳四**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恨不得生撕了给她这般难堪的男人,那个挺拔的背影在眼前浮现,一边恨着,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直到回到柳府,她都只记住了这个男人,恨得咬牙,也惦记得茶饭不香,唯独忘了另一对当事人姐弟,或许,这也正是白瞻的用意?

先离开的两姐弟根本不知道后面这一出,先去医馆看了大夫,确定没有内里的伤后才又买了药回家,有给自己用的,也有给小东西用的伤药。

在路上时庄书晴就凭着经验看过了,小东西应该才出生没几天,个头小小的只有巴掌大,不知怎么来到了人**中,左前腿骨折,身上也有好几道口子,大概也没吃到什么东西,气息虚弱得很。

“姐姐,这是狗吗?”被冷落了的庄书寒不甘心的凑过来,对着姐姐手心的东西甩眼刀。

“不是狗。”庄书晴回得很肯定,她看着倒有点像狼,不过她医过的动物里可没有狼,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得等它长大些才知道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能看家护院就好,我要上私学,姐姐要忙活店里的事,就剩秀儿姐一个人在家了。”

庄书晴实在是稀罕这孩子得紧,谁待他好一分他就回报十分,这点像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亲昵的附和,“对,能看家护院就好,书寒就能安心进学了。”

庄书寒又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霸占着姐姐手心的小东西看着也不那么碍眼了。

坐在车辕上的青年听着里面的对话面上也不由得带出些柔软笑意,心里有些理解为何公子会百年难得一遇的管闲事了。

转了个弯,青年一拉马缰,马车停了下来,“到了。”

车帘掀起,先出来的是庄书寒。

他跳下马车,又小心的扶着一只手不得闲的姐姐下来,这才对青年道谢。

“我只是遵公子的命令行事,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一撑车辕坐上去,青年一甩鞭子,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

后面的门拉开,张秀儿满脸的笑意在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后转换为惊惧,忙不迭的将两人拉进来,一连声的问,“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不还好好的?书成没将你们送回来?”

“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下,张大哥要送我们,我想着总得让书寒熟悉熟悉这条路就拒绝了,哪想到会摔着,秀儿姐你别担心,真没事,最严重的就是脸上这里,蹭破了点皮,两天就好了。”

“女孩子家家的,脸得有多重要,要是留下点印子看你怎么办。”嘴里说得厉害,张秀儿也没闲着,打了温水来小心翼翼的用帕子给她清理伤口,“不行,得去买点药来,不然我心里不安稳。”

“回来的路上顺道买药了。”庄书晴乖觉的将个木盒子递给张秀儿,张秀儿瞪她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书寒呢?你有没有伤着?”

“没有,我很好。”

从表面确实看不出来两姐弟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张秀儿这才缓了脸色,打定主意下回见着书成要好好说说他,哪有这样的,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却成了这个样子,幸好伤得不重。

忙完了人,张秀儿才注意到庄书晴手里的小东西,低下头来看了看,“捡来的?”

“恩,看它受了点伤就捡回来了,秀儿姐,我先去给它上点药,书寒,你留下来帮秀儿姐做午饭,对了秀儿姐,给这小东西熬点米汤,才出生没几天,怕是都没喝过奶。”庄书晴不动声色的将话揭了过去,抱着小东西回屋。

她得弄清楚,她之前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将伤口处理了,这么小正是长得快的时候,只要好好处理,这伤很快就能养好。

027章 再相见

找来干净的布,又打了温水将小东西小心的收拾干净,小伤口上了药,断了的左前腿用小木板固定好。

这个过程中应该是痛的,小东西的毛都炸了,却没有移动分毫,偶尔哼哼两声,让庄书晴更加心疼。

找了件旧衣服出来给它盘了个窝,庄书晴戳了戳它的小脑袋,“能听得懂我的话是不是?”

小东西蹭了蹭她掌心,“吼吼。”

这下庄书晴确定自己不是产生幻觉了,她真能听懂它的话,它在说‘香香’。

“我很香?”

“吼。”

听到肯定的回答,庄书晴有些懂了,动物是最乖觉的,谁是真心待它,谁有善心,谁柔软好欺负,这一类人它们会亲近,因为这于它们来说是安全的,哪怕对方一脸凶相。

相反,有些人哪怕长着一张天使面孔,小动物也不会亲近,因为他们散发的气味出卖了他们的本性。

上辈子她虽听不懂它们的话,对它们的习性却是极为了解的,她被人陷害跌落谷底时,是它们陪着她,给了她心灵的平静,也因为如此,她心态才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为了生存,为了多赚钱而做兽医,心里却时时惦记着有朝一日能再当回医生,而是从心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职业,渐渐开怀。

习惯了被动物围绕的日子,来到这里后她不是没有遗憾,也想过等日子安稳了去养一堆小猫小狗,现在能提前实现,也挺好。

曾经她要靠着了解它们的习性才懂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现在能听懂它们的话倒是更方便了,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想不了那么多,总不会有害不是。

但是此事不能对人言她还是知道的。

“姐姐,我进来了。”

摸了摸小东西的头,“进来。”

庄书寒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进来,看了小东西一眼,将碗放到它面前。

碗高了些,庄书晴探了探温度,将小东西托在手上和碗齐平,小东西闻着香味,迫不及待的大口喝起来,要不是庄书晴反应快,差点整个人都滚进了碗里。

“没人和你抢,慢点。”庄书晴又好笑又心疼,看这样子真是饿惨了。

“秀儿姐说这个碗以后就给它用了。”庄书寒戳了戳小东西的头,“姐姐,我们真要养它吗?那个白公子……会不会真的过来?”

“你是担心他过来会给我们带来麻烦,还是不想我和他接触?”

庄书寒垂下视线,“姐姐毕竟是女子……”

古人的思想就是如此,男女授受不亲,私底下不能往来,不然就是轻浮,就会坏了名声,这些她都懂,她也在适应,并且尽力遵循着这些规矩来。

可有些事和男人接触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说张书成,再比如那个很可能会不请自来的白瞻。

“书寒,你要知道我现在并非庄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了,规矩我们要守,却不能死守,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前在庄家的日子过得比现在好?”

庄书寒无话可辩。

“我知道你是为姐姐好,怕坏了姐姐的名声,还记得姐姐说过的话吗?姐姐没想嫁人,名声好不好也没那么重要,那个白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他若真要来我们非但不能拦着……不行,我真是昏头了。”

庄书晴一拍额头,她可真是糊涂,忘了秀儿姐乃寡居之人,若是进来个陌生男人,那些长舌妇还不知道要怎么说道她。

庄书寒还以为姐姐是想明白了,连忙抬头看她。

“白公子绝对不能来这里,到时怕是只能将他带到铺子里去,这两天得快些将铺子拾掇好。”

庄书寒头又垂下去了。

庄书晴看得好笑,拍了他脑袋一下,“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甚,你只要知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当你可欺时他们会无所顾忌的来说三道四,你出息了,他们只会觉得我这做姐姐的为你做的值得,会佩服我,自然就没人说那些糟心话了,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循规则,你想当强者还是弱者呢?”

自然是强者。

庄书寒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也是从这日后,他再也不曾用那些规矩来要求姐姐,他不能明明受尽姐姐的庇护还要和外面那些人一般对姐姐说三道四,往姐姐心上插刀子。

和白瞻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庄书晴却能肯定那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说了两天后会来就一定会来。

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早就来了,在庄书晴送弟弟出门的时候。

白瞻懒洋洋的靠坐在马车上,依旧一身的紫,“不欢迎?”

“自然不是。”庄书晴不想耽误了弟弟进学的时间,对他交待道:“在路上当心些,靠边些走。”

“我知道,姐姐。”从进学第一天起他就没让姐姐送,今日知道姐姐有事,自是更加懂事,哪怕心里还有担心,也只是向白瞻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开。

白瞻有些好奇这小姑娘是怎么教弟弟的了,他还以为那小家伙会对着他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走了。

有点意思。

“请白公子勿怪,非是我不知礼节拦着客人不许进门,我们姐弟是租赁在这里,这里的房主是寡居之人,若因我之故让她被人非仪便是我的罪过了,我在前面开了个铺子,虽然还没有开张,却也是个去处,不知白公子可否移驾?”

白瞻是什么人,早在两姐弟才出来时便知道里面还有个人没有露面,原来是个**。

“那便走吧。”

“请公子稍等。”福了一福,庄书晴转身进门。

张秀儿一把拉着她往里走,觉得离得够远了才小声道:“书晴,这是谁?你何时认识的?我怎么看着这人有点危险?”

不能让白瞻久等,也不能不安慰张秀儿,庄书晴索性编道:“他之前帮过我和书寒的大忙,不是坏人,回来我再和姐姐细说。”

张秀儿千万个不放心,这会也只得放人离开。

庄书晴回屋抱了被她取名为念念的小东西,又多带了点银子在身上,赶紧出了门。

“久等了。”

白瞻对着马车抬了抬下巴,“上去。”

这个男人实在太醒目,是和他走在一起被人观望还是上马车,庄书晴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白瞻很满意自己没有料错。

刻意丢下一众手下出门,自然只能自己驾车,一甩马鞭,马听话的往前走。

“哪边?”

“东边集市。”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待到了人声喧哗的大街上白瞻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切的说是看了她手心里的小东西一眼,“还活着?”

“伤得本就不算重,其他地方都是小伤,上点药就好了,只有左前腿骨折要养的久一点才会好。”

比起那天虚弱的样子,今天看着确实精神多了,白瞻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斜靠着马车,一只脚屈起一只脚自然垂着,悠闲自在的模样加上一副好相貌不知引来多少视线。

“吼吼。”

庄书晴收回视线低下头去,念念往她怀里钻了钻。

不用它说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可现在,并非她不想招惹就能甩脱的。

一路沉默着到了集市,马车在铺子前边停下。

正好隔壁的于娘子送客人出门,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并肩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招呼,“来了。”

“娘子一早就生意盈门,今儿的生意一准差不了。”

做生意的都喜欢听这样的好话,于娘子闻言顿是笑逐颜开,“承你吉言,你有这么张巧嘴,以后生意差不了。”

顿了顿,于娘子基于礼貌问了句,“这位是……”

“这是……”

白瞻饶有趣味的等着看她怎么介绍自己。

“这是白公子,曾帮过我们姐弟大忙。”

于娘子恍然,“原来是恩人,你怎么将恩人带到铺子里来了,连个热茶都没有,一会我让伙计给你送过来。”

“多谢娘子。”

于娘子挥了挥帕子,进铺子里去了。

庄书晴自去开门。

白瞻没骨头似的双手抱胸往门板上一靠,“你对谁都这么实诚?”

“公子觉得不妥?”

“有点意外,我以为这世上的实诚人都死绝了。”

“只是公子没碰到罢了。”进了门,费力的将木板一块块取下来,白瞻只是看着,压根没想过要上前帮忙。

他甚至有点手痒,想试试这木板结不结实。

最近果然是过得太闲了。

门尚半开,白瞻就走了进去,原以为没开张的铺子会乱糟糟的,一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的都不像个铺子。

屋子里越来越亮堂,这时墙上的特别就看出来了。

“倒也新鲜,你打算卖什么。”

“成衣。”拍了拍手,将门口的念念抱进屋放到干净地方,又去里面小屋将唯二的两张小杌抱出来,“地方简陋,公子海涵。”

白瞻倒也没什么顾忌,用脚勾过来随意坐了。

要是柳四**在这里,大概会恨不得扒了他那身天蚕丝制成的衣裳,免得被他这般糟蹋。

于娘子掐着时间让伙计提了壶开水过来,还有两个茶杯,茶杯里放了茶叶,虽然茶叶很是粗糙,可茶叶毕竟是金贵东西,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能让庄书晴拿来待客已经算是很将她当回事了。

028章 报恩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庄书晴第二回见着茶叶。

第一回是在大伯家,她和书寒都喝过用茶叶沫泡的茶。

可眼下的茶叶却是一片片的,她上辈子就爱喝茶,这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开水注入杯子里,还习惯性的极为利落的洗了茶。

白瞻看她这动作就知道这是个惯喝茶的人,可即便是粗茶都不便宜,以她还需租赁住处来看,不像是有这余钱的人,虽然她看着也不是小家小户出身。

要说她是大家出身,没有哪家的**活成她这般,也少有这股子利落劲,表面上看她也在遵循着那些规矩,但要说她真看重,却也未必。

眼下两人的相处便有私相授受之嫌,他是随心所欲惯了,她呢?世家女子有几人能活得他娘那般自在,这会是一个吗?

要说她是心机深沉之辈,借此来攀附他……能让他看不出半分来,这得是多高的段数?他不相信这小姑娘有那本事。

不管如何,她胆大倒是真的,这点和娘很像。

庄书晴将两个杯子都重新注水开水,一杯递给白瞻,一杯自己端着,闻着淡淡的茶香,觉得全身都舒坦了。

看对方迟迟不说话,庄书晴只得主动打开了话题,“原该我们姐弟上门道谢,可我们在这会元府不认识几个人,好一阵打听也无人知道白府在哪……”

“怀疑我给你的是假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指的就是白公子这样的人,我从不曾质疑过这点。”浅浅饮了口茶,感觉淡淡的茶叶在口腔里散开,庄书晴才又道:“我只识得百姓,而白公子并非普通百姓,自然就不知白府大门朝哪开,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白公子知道,白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们姐弟并没有不当回事,我们姐弟也并非那知恩不报的人,若是白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们姐弟虽然没大本事,却也当尽力做到。”

一口一个救命之恩,听得白瞻直倒牙,好事果然做不得。

“我要什么没有,你们又有什么。”左右看了看,“不是开成衣铺子吗?你开张后送我一件这事就当扯平了。”

放下一口没喝的茶,白瞻起身往外走,他今天一定是脑子不清楚才会特意甩开人走这么一遭,弄得就像是挟恩来图报一样,虽然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为什么今儿就觉得有点憋屈呢?

离得远了,被救命之恩激起的不对劲全褪去后,白瞻回过味来。

那小姑娘用这话套住他,其实是根本不想见到他吧,可因为他是他们姐弟的救命恩人,她又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想出这么一招……

只两次见面她就把握住了自己的脾气,并且在这上面做文章使激将法,以此断了往来,他居然还真就这么轻易入了套,呵呵,这可真有意思。

庄书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走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不怕报恩,就怕明明有恩在前却无法报。

能活得那般目空一切,白瞻出身必定不凡,也定是过惯了顺遂日子,所以她一直把救命之恩挂在嘴上,要是对方没皮没脸也就罢了,但凡自负的人就易多想,定会觉得她在暗指对方挟恩图报,只要对方能在这种时候提出一个要求,事情就解决了。

结果果然就如她想的那样。

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又岂是一件成衣就能抵消的,使这么一招也是迫于无奈,她们姐弟现在无依无靠,谁都惹不起,更不能惹上这样的人,哪怕是交好也不行,随之而来的定然是麻烦。

对方可以无所顾忌,她却不行,就算她不觉得和男人多说句话是犯了多大的错,可为了书寒,她也不能让名声太过糟糕,影响了他的前途。

这恩情她会记在心里,唯愿恩人安好。

将念念抱在怀里,庄书晴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我是不是有点无耻?”

念念蹭了蹭她,它还不懂无耻是什么意思,只看得出来主人在难过。

“无耻就无耻吧,弟弟比较重要。”

“吼……”

“我没有难过。”又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才出生应该长得很快才是,你怎么都不长呢?可别长不大,这么小个儿,怎么看家护院。”

“吼吼……”

“会长大啊,那也得长快点才行。”

一人一兽说得高兴,庄书晴总算把心里那点子亏心感给压了下去,做都做了,这么表现给谁看呢!有些事,心里记着就好。

很用心的画了花样子,在于娘子那里挑了最贵的绸缎,庄书晴将活交给了张秀儿。

这时候,庄书晴就有些庆幸铺子不大,不然开张那日怕是都撑不起来。

离开张还有七天时,木匠送来了按她要求做出来的东西。

有大小不一的柜子,有高杌,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于娘子拿着个竹子制成的东西翻过覆去的看。

庄书晴抬头看了一眼,“用来挂衣服的,娘子不觉得比用根绳子挂着要好看?”

于娘子做的就是这个行当,听她一说就懂了,比划了下点头道:“是要好多了,衣裳的形状还在,这么一件件整齐的挂着一目了然,看着也清爽,书晴,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到的。”

哪里用她多想,现代人谁家晾衣服不是用晾衣架的,她原本是画了个样子给木匠,又将作用说了下,那木匠就说用竹子效果更好,她一想也是,用竹子做出来的三角衣架,撑衣服的那两个角能做出弧度来,肩膀那地方也就不会变形得厉害了。

说到底,古人并不蠢,现代的一切都是古人一代代积累起来方有的。

“书晴,这东西家里也用得上吧。”

庄书晴笑,“当然,就是顺带还要做个挂衣服的柜子才行。”

一想到还有额外的支出,于娘子就暂时歇了念头,打个柜子不便宜,她还是再想想。

木匠又拿出数根巴掌宽且厚度相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突出来的勾子的木板,在庄书晴的比划下固定在了三面墙的最上面,然后又计算着距离在中间又钉了一排。

于娘子看了眼手里的晾衣架,一下子就懂了。

想像一下这铺子拾掇出来的模样,再想想自己曾进去过的成衣铺子,于娘子笑了,她现在真相信这铺子一定能红红火火了。

离开张只剩两天时,织娘几人俱是一脸疲色的直接过来了铺子里。

“我许久没这么拼命过了,书晴,你那铺子一定要生意红火才对得住我们几个这么拼死拼活的干。”

庄书晴顿时有了压力,“我尽量不让你们失望。”

织娘笑,“不请我们进去瞧瞧?”

庄书晴赶紧让开身,她这几天也有些着急,就怕一切都准备好了,成衣却不够撑起一家铺子,看到她们几个过来,她这心才安稳下来。

织娘看着完全和自己想像不同的铺子,干净是干净了,感觉也很舒服,可是会不会太过……太过整洁了,这看着都不像是个成衣铺子了。

其他几人也这么想。

庄书晴看出她们的疑惑,问,“成衣是放到秀儿姐那了还是带过来了?”

“在马车上。”

“你们帮我一把,都搬进来。”

本来就是送成品过来的,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帮着来回搬了几趟。

庄书晴拿出一个竹衣架将一件长衫挂好,再用长长的衣叉将之挂到墙上木板那个突出来的勾子上,微风进来,衣摆轻轻摆了摆。

“怎么样?”

织娘看了好一会,“我都想买回去了。”说完自己也笑了,“赶紧都挂上看看。”

几人一起忙活,很快就将三面墙都挂满了,下面那排离地面还有点距离,也不用担心衣摆会脏。

029章 白瞻其人

庄书晴站在屋中间边看边举着长长的衣叉子给衣裳调换位置,让颜色相近的放到一处,这样看着就不那么乱了。

“明明这里有不少是经我手做出来的,现在看着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看呢?”织娘叹息似的道,来之前她心里还没有底,现在却只觉得人与人之间怎么有那么大区别。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想到这些别人都想不到的事?

“怕是你这里开张没几天,不少铺子都会学起来。”

“无碍,他们总不能将我脑子里的东西也一并学去。”

织娘点头,也是,书晴有这个底气说这话。

“织姐姐,还有各位姐姐,接下来大家还是要辛苦辛苦,再替我多赶一些出来,总不好让铺子里断了炊。”

“有银子赚的事,我们自当用心,不过你曾说过花样子不重复用,我那里没剩几张了……”

“我这段时间画了不少,都放在家里,你们跟我去拿。”

将铺子关了,庄书晴跟着几人一起上了马车,没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她认识。

这不是白瞻自那日后头一回过来,却是心情最不平静的一回。

若是不去查,单从庄书晴的表现来看,他绝不会想到她有过一段那样的日子。

她的眼神太平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好像根本没把那些伤害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为了脱离那样的生活而付出的代价会置她自己于怎样的局面。

可她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

这一点上,她和娘何其相像。

娘当年也是明知未婚生子会置自己于何种难堪的境地,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他生下来了,并且自始至终的给他全部的关爱,他虽然过了十七年父不详的日子,心里却不曾有过怨恨,因为他过得快活,甚至称得上是逍遥。

哪怕娘明知他并非天性纯良的人,也从不曾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试图改变他,她只是看着,适时的拉他一把,让他知道那条路不能走,那件事不能做,大多时候是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父亲因为愧疚,对他更是千般纵容,什么好东西都往他这里送,不管他用不用得上。

四年来一直如此。

知道他秉性的人以为他会变得越发无法无天,坏事做尽,可他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变成那样。

并非突然开窍了,也非是病愈了,只因他始终记得娘过世时的眼神,娘担心他,就是快死了都记挂着,却从不曾诉诸于口,不曾以自己来挟持儿子改变。

因为她知道那会让他的儿子不快活,也因此,她才会让儿子去见那个男人,只要他护着儿子,便是儿子做了什么错事也还有个人能护着他。

哪怕那错天怒人怨,也比不得儿子好好的活着。

可他却自己束缚住了自己。

除了娘外无人知道他天生性情有缺陷——他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不是会让娘死了都不安心,不知道如果娘活着,会不会在他做这件事时拉住他,所以他只能做娘活着时他做过,而娘没有阻拦的事,哪怕这样的生活让他了无生趣,他也只是一天天这么过着。

庄书晴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落进水里激起小小一片浪花,这是他四年来,不,是他有记忆以来头一遭对一个人感兴趣。

所以他让人查了她。

查到的结果让他意外。

自请逐出门墙,稍好一些的百姓之家也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媳吧,她对自己倒是真下得了狠心。

她明明是打着去京都寻外祖的由头离开庄家,最后却在会元府安顿下来,而不是去攀附贵亲,不要说这个年纪的人,就是比他们年长几十年的人都未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虽未在京都生活,却也知道京都有那么个董家,那样的人家皆是面子大过天,若是这对姐弟找过去,不说怎么对他们好,衣食无忧却是肯定的,至少无需抛头露面在外面讨生活。

要是她那弟弟争气也就罢了,她还有翻身之日,反之,她这一辈子就白付出了,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还是说,她对庄书寒就真有那么大信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所为却极能入他的眼。

在知道她怎样步步为营离开庄家后,他就觉得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

娘说过有舍才有得,她舍下了青春,得到了一个儿子,死时都是笑着的,因为这是她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所以她一辈子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快活。

而庄书晴则是舍了她的嫁妆得到离开那个泥潭的机会,他看得出来,现在的她,也很快活。

要是娘还在,一定会很喜欢她的吧。

铺子开张前的最后一晚,张秀儿拿出一个小挎包。

“你整天抱着念念进进出出的,要做点什么也不方便,我看它长得也慢,就做了个这个,就是它再长大一些也装得下。”

粉紫色的小包,四四方方的,一根长长的带子,外面绣着精致的图案,庄书晴一细看,居然是彼岸花。

“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照你说的紫衣绣上黑色的花确实好看,就是太华贵了些,平常人谁敢这么穿,所以这包我试着用浅紫色做底,深紫色绣花,是不是挺不错?”

庄书晴抚过紫色的花,没有说彼岸花既没有紫色也没有黑色,扬起笑脸道:“秀儿姐的手真巧,很好看,书寒,把念念抱进来。”

念念最粘的当然是能听懂它话,味道也极好闻的庄书晴,但是她实在忙不过来时,庄书寒是它第二能接受的人。

此时它就趴在庄书寒腿上。

闻言也不用人抱,自己抬着小短腿滚进了包里。

对它来说能天天跟在主人身边就最好了。

庄书晴给它调整了下位置,往肩上一背,挺好,既不重,又不会轻飘飘的没存在感。

“我现在倒希望你长慢点了,长得太快我可背不动你。”

“吼吼……”

庄书晴动作一顿,这家伙在说它本来就长不大!她和书寒之前还在指望它能看家护院,这么小个儿,真用来看家护院被人踩死了都不知道吧。

弹了它一个脑崩,看它躲着再不出来了几个人都笑了,这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

“姐姐,我和先生请了假,明天我去铺子里帮你。”

“你这才上了几天学,就请假。”庄书晴也弹了他额头一下,“这回就算了,下回这样的事得和我商量。”

看姐姐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庄书寒顿时轻松起来,“我帮姐姐收钱。”

“收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庄书寒只是笑,引得她也没崩住,笑意从眼里透出来,张秀儿看着,心里全是暖意。

“明天有得忙,都早点歇着,我不好去铺子里帮你,明天我会做好饭菜给你们送去。”

庄书晴巴不得秀儿姐能多出门走走,哪里会拦着,忙不迭应了。

次日,三人都是天才蒙蒙亮就起来了。

想着自己和书寒就是铺子里的门面,庄书晴好好将两人拾掇了一番,不但穿了一身新衣裳,她还难得的给自己用了点首饰,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可衬着这张精致小脸却也格外出彩。

“我们家书晴就是长得好,书寒也长得俊。”张秀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让庄书晴一阵发窘,真按实际来算,她还要比张秀儿大好几岁。

姐弟俩来到集市时开门的铺子还没几家,隔壁的布庄也还没开门。

可门前这辆马车,车里这个人是不是来错了地儿?

白瞻跳下马车,“还不开门?”

庄书晴也不好赶人,微一福身便径自上去开门,这回,白瞻总算知道要去帮忙启门板了。

“白公子,我来就好。”

白瞻一手一块放到一边,用再认真不过的口气道:“其实我想试试一拳头能不能全震碎了,要是太不经事,怎么防贼。”

庄书晴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的脑频率完全不同步,说不到一块去。

待门开了,庄书晴第一件事就是去将给白瞻做的衣服拿来给他,“答应给白公子的谢礼,比不得公子平时穿的,却也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了,公子勿嫌弃。”

天还没大亮,白瞻将手上的灰拍掉,拿到门口抖开前前后后的看。

这长袍庄书晴是花心思了的,不说光布料就花了她整整六两银子,就是那彼岸花也每一朵都各尽形态,花蕊上的每一根须也是各有不同。

张秀儿一双巧手,将这彼岸花画得如同活物一般。

“这是什么花?”

“彼岸花。”庄书晴没有说彼岸花的典故,也没有说她之所以在他的衣服上用上彼岸花,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那天救他们姐弟时脸上露出的温柔表情正如这彼岸花的花语:恶魔的温柔。

“彼岸花啊。”白瞻无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沉默了一会道:“紫色是我娘喜欢的颜色,黑色,是我喜欢的。”

030章 冬去春来

白瞻就像是特意一大早来拿他的谢礼一样,拿到手没多呆就离开了。

庄书晴心里略有些高兴,抛却那些杂七杂八的原因,她也不是很愿意和明显不是同一挂的人来往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书寒突然道,“他的母亲肯定也不在了。”

看姐姐望向他,他继续道:“他刚才的表情就和姐姐怀念娘亲时一样,我也会牢牢记着娘喜欢吃什么,娘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娘哼的小调我偶尔也会在心里哼上几句,我很怕会忘了这些,就好像忘了这些就忘记娘了。”

“恩,我们都记着娘。”看他红了眼眶,庄书晴给他顺了顺发,扶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去,“我们过得好娘就安心,先不想这些了,拿个鸡毛掸子去扫扫灰,记着点时辰,吉时一到就去将牌匾上的红绸扯下来,你是家里的男人,这些都得你去做。”

庄书寒立起挺起胸膛,在吉时到来之前跑出门去看了数回,就怕误了时辰。

将弟弟打发了,庄书晴吁出一口长气,心里对白瞻的提防突然就没那么重了。

一个人能因为娘亲喜欢紫色而始终着一身紫装,便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她没想表现得多与众不同,也一直束缚自己在规则里行事,可她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接受的不是这个世界的观念和教育,敏感的人自是感觉得出来,白瞻会看出异常她一点也不奇怪。

可若因如此就要她活得像个古代闺阁姑娘……她没有那样的条件,也没人教她怎么活得像个古人。

集市越来越热闹,辰时正,红绸扯落,集市悄没声息的多了一家名叫冬去春来的成衣铺子,和其他人家不同的是,牌匾上还有一行小字:独家定制。

铺门前没什么动静,会元府的各主街道上今儿却比往日还要热闹几分。

一帮大不过十岁,小不过四五岁的小子混在人**中,手里拿着一叠纸,专门拦那些穿着讲究的人,扬着一张笑脸,往人手里一塞就跑开去寻下一个目标,即便是脾气大的人也实在是气不起来。

有那运气好的一路走来接下来不下五张,全是一样的字迹一样的内容:想要独一无二吗?东市一百四十号冬去春来成衣铺一定能满足你,静候光临。

只要有点闲又有点钱的人都想看看这是个怎样的铺子,竟敢大言不惭的说独一无二,要知道有地位的人家都有专门的人上门定做每季衣裳,这才是独一无二。

可进到铺子里他们才知道所谓独一无二是怎么回事,这家铺子真正的卖点是衣裳上的绣样。

铺子里干净清爽,衣裳整齐的挂在墙上,看去一目了然,并且绣样皆是不重复的,若是一件被人买去,这个绣样就再也不会有了,这才是这家铺子敢说自己独一无二的原因。

进铺子里来的人越来越多,问问题的也越来越多,“我喜欢这件,可这件我穿不下,能改否?”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问这个问题的了,庄书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衣服自是能改,可不管是改大还是改小都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看了,在绣这个花样的时候绣娘就整体考虑过了,在这个位置绣了最好看,改大改小位置就变了,我也不敢保证说一定还有现在这么合您心意。”

“这个绣样我喜欢,我买下这件不穿,你再按我的尺寸按这花样给我做一件成不成?”

“只要两件您都给钱,自是可以。”

“是不是我要怎样的绣样你都能给我做出来?”

“如果最终画出来的绣样好看的话才行,从我铺子里出去的东西,我不能砸了自家招牌。”

“你这里有没有绣样给我选择?”

“有,不过您得稍等,我给这位客人包好衣服再给你拿花样子。”

“……”

庄书晴知道发传单一定会有效果,对古人来说这太新鲜了,可她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人,男人站一边,女人站一边,泾渭分明,并且进来看过后会有这么大兴趣,就这么一会功夫,铺子里已经空了一小半了。

于娘子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庄书晴这才有时间去里间拿出衣服用衣架撑起来挂上去。

然后又是新一轮的问题。

已经有五个客人问有没有花样子可供选择了,庄书晴将人引到一边,拿出厚厚一撂花样子,“几位可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保证这都是市面上没有的。”

“怎么保证?”

庄书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都是我画出来的,我没往外卖,自然就是没有的。”

五个客人都是女子,有妇人也有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这都是你画的?”

“是,几位慢慢看。”

花样子都是薄薄一张,若要藏下一张并非难事,可庄书晴就是表现得格外相信她们,该面对她们时面对她们,有需要时更是长时间背对着她们也没回过一次头。

五个人对望一眼,对这明显是铺子老板的小姑娘生出了几分好感,被人信任的感觉总是好的。

应付过一位客人,庄书晴眼角余光瞟了那个方向一眼,人都是要脸的,即便这五个人心里都有那想法,也会提防着会被其他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语道破,不说自己难堪,就是家人都要在会元府没了立足之地。

知晓这其中关节,她乐得装大方。

“小掌柜,这件要多少银子?”

庄书晴收敛了那些思绪,继续忙活。

已是十月中旬了,庄书寒此时却是一额头的汗,他不止要收钱,在姐姐忙不过来时还要帮着招呼客人,这时候他就暗自庆幸自己请假来帮忙,并且用早上的时间将价钱都记下来了,不然姐姐一个人真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

那边五个人都选好了花样子,于娘子领着人去里屋给她们量了尺寸一一记下来,收下定金后按书晴交待的,让她们十天后来取成衣。

这一上午的忙活她也累得够呛,就是她自己铺子里她都好久没这么忙过了,真希望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忙上几天。

张秀儿中午来送饭,站在门外好一会不敢进来,心里也浮起担忧,这铺子里的男客实在太多了些。

好在已经是午时,没等多久客人就散得差不离。

“秀儿姐,你来了。”庄书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人眼睛都亮了,让书寒先看着,拉着人进了里屋。

“娘子,你也累了一上午,就在我这对付着先吃一点,下午免不了还要你帮忙。”

于娘子甩甩胳膊,“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工钱是不是也得给点。”

“给,当然得给,饭还是得吃。”庄书晴将饭菜拿出来,好在张秀儿准备得量足,并且她将自己的份也算上了,只说自己在家里吃过了,还能匀出一份给那个伙计。

“妹子这饭菜做得真香。”于娘子虽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做人却极为爽利,没一会就和张秀儿搭上了话。

也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个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小姑娘竟然是租赁居住,并且是在这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妇人那里。

怪不得那天有恩人来也是领到铺子里来,考虑得倒也周全。

间或还是有客人来,两姐弟交换着吃了饭,一点歇的功夫都没有,张秀儿既高兴铺子里生意好,又担心这样下去书晴会吃不消。

今日还有书寒及旁边铺子里的人来帮忙,可书寒还得上学,别人也不可能一直帮忙,这铺子里里外外忙活就都得书晴一个人来,身体怎么熬得住。

“秀儿姐,铺子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忙不过来,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愿意出来赚一份钱的?”

趁着这会客人还不多,庄书晴拉着张秀儿问。

“女人也行?”

“那些脂粉铺子里不也有小姑娘当伙计吗?我要是在铺子里放几个男人,还不知道要招来些什么闲话。”

“可你铺子里也有男客人,做成衣难免有需要贴身量尺寸的时候,用小姑娘也不合适吧。”

庄书晴敲头,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年纪小些的呢?十岁左右,总不能还传出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难说,我去问问书成,小姑娘不难找,也有家里过不下去出来找活干的,在铺子里做总比卖身入府做奴婢强。”张秀儿秀气的眉头皱了皱,“你手里不还有些银子吗?要实在不行就去买两个,男的女的都行,有主仆这层关系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庄书晴顿觉茅塞顿开,她怎么忘了这是个可以买卖人口的世道,她不做那地主老财,买来放铺子里也是好的。

“看你这眼神亮的。”张秀儿不由得失笑,“我回去了,晚上不要太晚回来。”

“晚不了,得限制着卖才行,不然铺子里都要卖空了。”庄书晴指着柜子上那一堆道,“存货全在那里了,秀儿姐你给织姐姐去个信,让她们加紧赶一赶,明天先给我送一些过来。”

“行,我知道了。”看有客人进门,张秀儿不再说,提着篮子低头离开。

031章 送人

赚钱也是很累的。

这一天,庄书晴彻底体会了这句话,可当弟弟告诉她今天进帐多少时,什么疲惫都没了。

庄书寒又仔细的数了一遍,抬起头来喃喃道:“姐姐,真的是二百七十三两,我没数错。”

在今天之前,他还在偷偷担心铺子里会不会有生意,要是生意不好,姐姐难过怎么办。

进学是要花钱的,光是买书就是一大笔开支,他还想着以后是不是要省下来,先生喜欢他,要是他去找先生借,先生应该也会借给他的。

可是现在,他的担心好像都多余了,一天就赚了这么多,算一算,姐姐只要辛苦一年就够他们今后数年生活所需了。

庄书晴弹了他眉心一下,看到红了又给揉了揉,“你还想着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生意不成,今天是才开张,派出去那么多传单总归是有用的,谁也不会见天的来买衣裳,不过总算是开了个好头,还有不少人只是付了订金,自己选了花样子做衣裳,这才是我要打开的门路,不然怎么做独家定制,好了,这些都不是你要想的,知道铺子里生意不差,你也能安心去上学了,别再东想西想。”

庄书寒抿住唇,他明明都没有表现出来……

将弟弟打发了,庄书晴托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终于露了笑,这应该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开门红了吧。

没人知道在客人一个接一个进铺子里来时她心里有多安稳,为了把这个铺子开起来,她手里那点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房租是一部分,给绣娘的工钱才是大头。

织娘几人真是拼了命给她赶工,数量很可观,相对的工钱也很可观,幸亏生意好。

也许,她可以打听一下哪里有技艺精湛的铁匠了。

还有柳三**那里……

一想到柳家,庄书晴就想到了那天害他们姐弟吃了苦头的柳四**,要这两人真是一家,柳家的门,她还真是不想登。

可娘的玉佩她必须拿回来,她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不能连人家在乎的东西都守不住。

再等等吧,总要拿回来的。

织娘得了消息,第二天庄书晴才开门没多久就过来了,也不知是多早出的门。

“生意竟然这么好?”织娘数了数还剩下的衣服惊呼出声,昨天一整天她都坐立不安,就怕东西卖不动,自己的财路受影响,现在看来她真是白担心了。

“所以还得辛苦织姐姐你们了,铺子里就剩这些货,撑不了两天,总不能断了炊不是。”

“我将这几天的都带来了,回去后我再催催她们,知道生意好,她们也有干劲。”织娘一口应下,表现比之前痛快不少。

庄书晴哪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知她们能不能撑过三个月的限期,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想按她之前说的那般来结算吧。

人都是趋利的,只要能将人留住,她不在乎让这一步,只希望她们不要欺她年少才好。

两人正说话,门口进来一人。

是白瞻。

依旧一身紫衣,正是庄书晴送的那一身。

庄书晴愣了愣方才迎上去,“白公子。”

白瞻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匹布递给她,“彼岸花,用这个布做。”

庄书晴下意识的接过来,然后才记起来要问,“要做几身?这一匹布能做不少了。”

“能做多少做多少。”

“绣样全部做彼岸花?”

“恩。”

“全用黑色绣线?”

“恩。”

“……”从医生的角落看,庄书晴觉得这人心里有点问题,执着的有点过了。

想了想,庄书晴试探着问:“其中一件用银色绣线试试可好?我觉得应该比黑色要更好看。”

“就用黑色。”白瞻想也不想就反驳,看庄书晴不再说什么他心里又有些不是味儿,顿了顿又道:“一件用银线。”

庄书晴没想到他会同意,愣了下后就笑开了,看样子还不是无药可救嘛,“我还找之前的绣娘给你做。”

“不能比这件差。”

看他这么好说话,庄书晴胆子明显变大了,她这铺子里用的都是平常的布,没有拿得出手的镇店之宝,不如……

“白公子,价钱上我给你优惠,等衣服做出来后可否放在铺子里挂上两天?”

白瞻哪会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眉眼一挑就应了,不过得先加紧给他做两身,然后才能往铺子里挂。

她不认得这是什么布,总有那识货的人,到时候他一定会天天来铺子里守着,等着看她到时会是副什么表情。

有客人上门了,庄书晴顺势离开去招呼客人。

白瞻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待客人一走就走上前去问,“不打算请人?”

“一时半会也请不到合适的,我打算去买两个来。”

“男人还是女人?”

“看昨天的情况男客人也不少,可能会要买个男的,总不能让个姑娘家去给男人量尺寸。”庄书晴拾掇衣服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真是,她和白瞻说这些干什么。

好在白瞻听完后就离开了,不然还真是不好再说什么。

织娘在一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差不离,看人走了方凑过来问,“看着这公子很有派头,认识的?”

“于我和书寒有恩。”庄书晴不想再说这个,直催着人回家,“快回去做活儿,不然真要断炊了。”

才开门不久就有客上门,还个个都谈成了,织娘自是相信这话,也就没有多留,活做得多赚得也就多了不是。

白瞻离开后并没有走远,那辆手下不知从哪弄来的马车依旧还在用着。

车辕上坐着那天送姐弟俩人回家的青年。

“公子。”

“回去。”

“是。”

庄书晴没有打听到的白府其实就在主城区。

门庭不比会这里的任何一家低,和所有权贵之家一样台阶下是两尊石狮,只是门楣上不像其他人家一般挂着牌匾,熟知内情的人自然知道这是白府,也知道这白府有多不好惹,不知道的人则根本不知这会元府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马车直接驶进前院,哪怕是刚还在比划的呼呼生风的人都立刻停了下来,“公子回来了。”

“陈元随我来。”

有个出身江湖的娘亲,白瞻行事自然也带着江湖习气,府里并不如何规矩森严,但是什么不能做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只要不犯那些不能犯的错,府里的人过得其实都相当不错。

“你从府里挑一男两女出来,想办法卖给庄书晴。”

陈元跟着白瞻的时间最长,也最得他信任,自然清楚他家公子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事儿。

原以为公子是找着新乐趣了,他也乐得公子有事做,免得总折腾他们,可眼下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公子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把府里的人卖给庄书晴,得是多着紧对方才要将人放到她身边去?

可问题是,公子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被陈元甩了出去,还是让公子自己去折腾吧,折腾这事儿也是种乐趣不是?只是需对府里人提醒一声,对那庄书……不,庄姑娘以后要礼让些才是,不管是公子一时的乐趣还是真是公子的心尖尖,敬着些总错不了。

连续四天下来,庄书晴实在是撑不住了,声音哑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庄书寒一句他去帮忙都到了嘴边了被庄书晴一眼瞪了回去,她现在不想多说一个字!

“这样不行,书晴,你还是赶紧去买两个人去,别累坏了身体。”

庄书晴点头,这事必须马上实施。

喝了口茶,庄书晴哑着声音道:“中午客人少,我让于娘子帮着看会店,我去找牙婆挑两个。”

“你去找周牙婆,她口碑好,不卖有问题的人。”

周牙婆是不是口碑好庄书晴不敢保证,可她卖的人是真不错,去了不过片刻,她就买了三个人回来,比预计的多买了一个,一男两女,男的叫向左,女的高个儿的叫曾燕,个矮一些的叫朱珠。

她原本只打算买下向左和曾燕,两人求情说三人是同乡,她一心软,就多花了十两银子。

回去的路上,庄书晴问,“看你们也不像是过不下去的,怎么会把自己卖了?”

三人不着痕迹的对望一眼,他们也不想啊,可公子一句话,他们哪能不来,为了让他们看起来像样点,三个人都饿了两天了,也两个晚上没许他们睡觉,就为了看起来像个逃难的。

向左回话道:“家乡遭了灾,弟妹尚小,做为家里的老大只好出来讨生活,主家放心,我们都是吃得苦的人。”

庄书晴也没起疑,实际上今天周牙婆给她看的人都不错,衣服上虽然有补丁,却也都干干净净的,要不是脸色不好看,看着就和普通百姓没差别。

她也没见过其他插草卖自己的人,自然也就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听得男人这么说便笑道:“我可没地给你们种,能有多苦的活,我开了个铺子,实在忙不过来才想着买两个人来帮忙,你们平日里只需在铺子里给我帮忙就好,以后也叫别我主家了,就叫我声掌柜的就行。”

“是,掌柜的。”

004章 借势离家

032章 有钱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现在住的地方不方便有男人进出,所以向左,你委屈一下,先在铺子里住着,过段时间我再去给你租个住处。”

向左眼里微不可见的闪过异色,跟着公子什么人没见过,善待下人的也有,可真贴心为下人考虑,因为无法给他一个好住处而面有愧色的主子却是少见。

这个让公子另眼相待的新主子让他觉得,她并没将他当成下人看待,或者说在她的认知里,她并不因为他们是下人而看低。

不管如何,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向左松了口气,就算公子真让他去侍候一个刁蛮的大**他也只能认,可知道新主子好侍候他还是很高兴的。

庄书晴哪知道自己又漏了底,没办法,做了将近三十年的普通人,还要时时刻刻为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做打算,突然身份上来了个大转变,脑子里的观念还没有跟上。

就她知道的那些,也没有哪家有钱人对下人动辄打骂要人命的,从法制社会回到封建社会,她还在适应。

将铺子里的事一一交待了,又在旁边看顾了一天,庄书晴就放心的偷懒了,虽然花样子还够用,那也是一天天在减少,还有织娘几人那里也是日日在消耗,她得花些时间加紧再画一些。

“怪不得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一下下来不添衣就受不住了。”张秀儿将绣活小心的放进篮子里,来回搓着手,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布料,但拿在手里就知道必是金贵的很,平日里都很注意,生怕弄脏弄坏了。

自从书晴姐弟住进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止有了陪伴的人,生活上也宽裕不少。

现在书晴更是将一些放了定金的活给她做,不要求她做得多快,只要做好,织娘之前不同意的提议她是想都没想就点头了的,原本是想着多支持书晴,不过几天下来她就知道是她占了便宜。

她不是多精明的人,却也知道长此以往下去,她每个月能赚的银子会是之前的数倍。

这都是多亏了书晴。

庄书晴手也有些僵了,索性放下笔来活动了下手指,边做手操边道:“十月都过一大半了,是该凉起来了,我打算去买辆马车,书寒每天那么早起,正是最冷的时候,冻病了还得我心疼。”

“有那余钱买着也合适,只是马夫你是去雇一个还是……”

“让左向帮着接送一下就是,也用不了多久,不花那个钱。”

想起她买的那三个人,张秀儿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庄书晴要愁的事还很多,绣娘她想再添两个,还想固定一个做成衣的队伍,掌握在别人手里总不是那么回事,要是有人起了坏心,将这头给掐住了,吃亏的还是她。

将这打算一说,张秀儿就忙点头,“虽然我不懂那些事,却也知道财帛动人心,你这铺子生意好,难免有人眼红,到时从中搅出事来,你一个小姑娘又如何是对手,还是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正是如此,绣娘还是要拜托织姐姐帮忙,看能不能再多找来几个,另外还要找些小媳妇来做成衣,这事秀儿姐可有办法?”

“哪家的姑娘媳妇都会一手针线活,要找出几个手艺好的倒也不难,这个我倒可以去打听打听。”

“和秀儿姐我就不说客气话了。”庄书晴打趣了句,叹道:“我不是本地人,有些事情做起来没有本地人便利,亏得我来会元府后认识的都是好心人。”

“人都是相对的,你好别人才好,你要不好,书成也不会将你领到我面前来,自然就没有其他说道了。”张秀儿看了看时辰,“你继续忙,我去准备午饭,一会曾燕该回来了。”

铺子里多了个男人,张秀儿就不愿再往铺子里去了,这两天都是曾燕回来接午饭。

雨下得不大,却连着下了三天,出门走得几步鞋子就湿了,庄书晴索性不出门了,画够了花样子后就琢磨着其他事来。

铺子里生意稳定,虽然没有第一天那么好,每天进帐也有一百五十两到二百两之间,她现在手里能动用的银钱就多了起来。

马车托了张书成去看,瘦马老马都不要,价钱自然就不会少,她定了一百两的预算,想来也出不了这个数。

做成衣的人数也定下来五个,虽然还少了些,但是只要起了个头,让她们看到实际的利益后,朋友带朋友的,人数就会多起来,现在还有于娘子那边帮衬着,她也不是那么急。

只有绣娘的事没预想的那么顺利。

会元府有名气的绣庄有十二家,手艺好的绣娘早就被瓜分了,像织娘那种因为各种原因单干的毕竟是少数,她的铺子一开张就火了,现在同行已经对她留了心,知道她要拉人,更是小心提防着。

可手艺不精湛的绣娘又不能用。

成衣哪家成衣铺子都能做,冬去春来卖的就是独一无二的绣样,她就算有一手鬼斧神工的画工,也得有手艺好的绣娘绣出来才能卖出高价来。

“织姐姐,只要你能帮我拉来人,不用等三个月后,我马上按之前提议的那样按件分成,铺子里的生意你也看到了,不瞒你说,你三两卖与我的我转手就十两卖出去了,虽然按分成来说你依旧只能分得三两,但是花样子和布料都无需你花钱,不说多了,一两的成本要吧,你一件就要多赚一两银,这还不算高价的,真正高价的是定制的那些,按他们自己选的花样子做出来的绣品,若是挂在铺子里卖十两的,我卖给他们至少是二十两,可我从你们手里收上来的,依旧是平常价,这笔帐要怎么算想必织姐姐不用我多说了吧。”

织娘在铺子开业第一天就后悔了。

早知道生意这么好,她最开始就应该同意庄书晴的提议的,眼看着应该落进自己钱袋子里的钱进了别人口袋,这几天她都没睡好。

再听到她说起的定制的价钱,她就拍胸口了,“放心,就是用抢的,我也给你抢几个来,只要将这个价钱摆出来,我就不信没人心动。”

庄书晴笑弯了眉眼,小狐狸一般,“不要引起其他绣庄的不满才好,我们铺子小,得罪不起。”

“放心,我省得。”

送走人,庄书晴敛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人尽心尽力的办事,她上辈子不是生意人,还净被人坑,这辈子她不想着去坑人,可吃亏吃多了,总要多两个心眼才不枉比别人多了一条命。

中午曾燕回来取午饭还顺便带了一句话,“掌柜的,有位白公子找您,说是下午会再过来。”

这是明摆着下午要在铺子里见到她了,庄书晴跟曾燕一起去了铺子里,没有半点要逆着来的意思,白瞻那样的人无所顾忌,她却首先要顾秀儿姐的名声,不能让他来闯门。

刚翻了翻花样子,白瞻就来了。

依旧是那一身绣着彼岸花的紫衣。

“白公子找我有事?”

“你猜我这件衣裳穿几天了?”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自那天拿到手就穿到今天。

“我想换了。”

庄书晴顿悟,暗自庆幸出来时顺手将秀儿姐昨天刚做出来的那件新衣裳给带上了,去里屋拿出来递给他,“才做出来一件,速度慢了些,但我想先保证质量。”

天蚕丝的布料做出来的衣裳,拿在手里的感觉明显不一样,白瞻的眼神在一朵朵彼岸花上流连,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极了这种他之前不曾听说过的花。

“借屋子一用。”说完也不待庄书晴应承就径自往里屋去了。

向左忙道:“掌柜的,我进去看看。”

庄书晴点头,心下也有点怀疑那白公子会不会自己穿衣。

她却是小看了白瞻,他长年跟着娘亲在外面跑,会做的事超出所有人意料。

向左进去后将门带上,行了礼后就上前帮着整理。

白瞻乐得轻松,大爷一样伸着手随他动作,闲闲问道:“生意如何?”

“以这种规模来说算是相当不错,每天的收入不少于一百五十两,不过问题也不少。”转了个方向继续整理,向左低声道:“掌柜的之前应该没有做过买卖,很多事情之前都没有想到,现在才开始一点点将漏洞补齐,属下怕引她怀疑,有些事也不敢插嘴。”

“这些事你们不用管,让她去吃亏,吃亏吃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白瞻好像忘了这三人就是他打发来的,要真有他说的那么不当回事,眼下这算怎么回事?

向左只敢在心里翻个白眼,不用陈大总管提醒他也绝不会去点醒公子的,让公子去折腾自个儿总好过来折腾他们这些可怜人。

“一百五十两买得起这一只袖子吗?”白瞻抖了抖衣袖,问。

向左不知道给个怎样的反应最合适,天蚕丝布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吗?还想一百五十两买只袖子,就是一片衣角都买不到吧?!

没等到回应,白瞻皱眉看他,又问,“能不能?”

“公子,天蚕丝布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那就是不能了。”白瞻按自己的思路来理解,铺子里的生意得再好些才行,天天忙活却连件衣裳都买不起,这生意哪里能说好。

033章 白公子的不满

怕庄书晴起疑,两人收拾妥当就出去了,手里拿着公子穿了几天的衣裳,向左偷偷闻了闻,确实是有股味了,这身衣裳公子到底穿了几天?大总管就不管管吗?

就因为掌柜的送了一身衣服当谢礼,那几大柜子几大箱子衣裳就都不能穿了?

亏得京都那位每年将近半的天蚕丝布都送来给了公子,库房还收着好几匹,不然以公子挑剔又胆大包天的秉性,怕是会直接到那位的库房去找。

不过公子若真如此,那位反而会更高兴吧,敢在他面前还理直气壮任性的,天底下也就公子了。

向左美滋滋的想着,心里很有种与有荣蔫的感觉,丝毫没有被公子卖了还得给公子卖命的不甘,因为公子越来越懒得动,府里的人都快要闲出病了,能有活给他做就不错了。

白瞻直接走到庄书晴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庄书晴想装作没看到他也不行了。

无奈抬起头来问,“白公子可还满意?”

“合身。”想了想又加了句,“三天做一身够不够?”

“不够,至少需得七天,这花样不易绣,价钱也比平常的要贵。”庄书晴隐讳的提醒他该给钱了。

白瞻差什么也不差钱,爽快的掏出一张银票就递了过去。

庄书晴接过来瞧了瞧,尽量保持镇定的又推了回去,“抱歉,铺子小,找不开千两银票。”

实则心里已经抓了狂,她是没打算白送,可也只打算收他二十两,自己吃点亏,多给秀儿姐一点就行了,毕竟是救命恩人,但是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这是明晃晃的在对她说:来宰我,快来宰我,她也会抵制不住**的好吗?

白瞻一想,也是,她一天也只能赚一百五十两,一件就给一千两确实多了,收起千两银票,从一撂银票里找了张百两的递过去。

土豪,庄书晴瞟了一眼,这次倒是利落的接了下来,“三件的工钱我一起收了。”

三件才一百两?怪不得收入这么低,白瞻觉得,他该让有些人来出出血了。

有了要做的事,白瞻没多做停留,看了向左一眼离开了。

向左会意,等人都出门一会了才一脸刚想起来的表情,懊恼的道:“白公子的衣裳还在我这里,掌柜的,我这追出去。”

庄书晴也没多想,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

白瞻就在集市口子等他。

“公子有何吩咐。”

“那些人来铺子里,你把价钱往上抬高些。”

向左自然不会去问那些人是哪些人,要挨宰的只能是大把把柄抓在公子手里,随时等着公子收拾的人,想想这会元府的人也可怜,有这么个祖宗在会元住着,在女人肚皮上逍遥都不能尽心,时时得多留个心眼,免得又着了公子的道。

只是,“公子,铺子里的东西掌柜的都定了个范围内的价格,要是超出太多怕是不好交待。”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白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做一天的买卖连我一只袖子都买不起,丢人。”

“!!!”这事是这么衡量的吗?公子知不知道一般的铺子一天能赚多少?掌柜的这铺子在这东边集市已经算是独一份了!

向左用力吞了口口水,知道和公子讲理没用,公子认为的理才是理儿,其他说的再多都只能证明自己没用,凡是府里人都有这个认知,只能咬着后槽牙应下来。

白瞻这才满意了,手撑着车辕坐上去,想了想又跳下来,“她托人在买马车,你把这马车给她。”

向左吸取教训,没再去问掌柜的认出这车怎么办,他要是问了,公子能回他的只有那句,“那是你要考虑的事。”

白瞻背着手走了,向左把拿做借口的衣裳给了暗处保护公子的另一拨人。

这是京都那位派来的,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闲了就私底下切磋几把,公子吩咐了什么事合作一把也是常有的事。

不管那位对其他儿子是什么态度,对自家公子那真是和普通父亲没有两样,生怕他有一点点过得不好。

他们私底下讨论过,都觉得那位在这点上也就是普通人,越是不听话的儿子越是上心,就是骂两句那都是因为疼爱,谁让公子不但是长得最像那位的,也是真没把他那位子当回事呢?

这一点上,府里的人都很是有底气,外人不知晓,他们跟得久的人却是清楚的,公子十四岁的时候就单挑了一个小国,那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简单直接的就叫武国,虽然没有大周朝地大物博,但论个人武力值,随便拎出个妇人都能将大周朝的壮汉打趴下。

他们的君王也不是世袭制,而是谁拳头大谁就坐那个位置,公子胜了,自然就是王了,可公子既不耐烦管事,也看不上那个位置,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个小国也怪,非但不认为公子居心叵测,还就缠上公子了,一路追着来了大周朝,公子被缠得暴躁不已,还是当时尚在的老夫人给他拿了主意,他就当个名誉上的王,万事不管,那个位置还是之前的人坐,一应事情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这事情才了了。

他觉得老夫人想得和他们肯定一样:真让公子当国王,武国该被公子折腾没了,还是不要造那个孽的好。

这些京都那位自不可能查到,可公子只差在额头上写明不愿去京都了,对那个位子更是嗤之以鼻,越是如此,那位越是能放心当他当个儿子来疼。

想远了,向左一拍额头,小跑着回了铺子。

“追上了?”

“是,白公子走得慢。”

庄书晴也就是随口一问,马上就转开了话题,“我看了剩下的花样子,好像这两天来定衣服的都是选的比较复杂的?”

“是。”向左脑子一动,顺着往下说道:“掌柜的不要怪我多嘴,我觉得复杂的花样子您定的价钱太低了,客人愿意花钱定这些,肯定就是因为这些让他们喜欢,这也是贵人的心态,越复杂的越能彰显他们的不同,价钱也是同一个理儿,有些人说不定就是因为您定的价钱太低了让他们觉得掉价才做不成买卖,曾燕,朱珠,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两人接到他的眼色,知道肯定和刚离开的公子有关,忙给他帮腔,“掌柜的,我们也这么觉得,您看这个简单的花样,您的定价是七两银子,再看看这个,比刚才那个好看,也要复杂许多,价钱却也只需十三两,我觉得实在太便宜了些。”

她已经是做高价定的了!这只是花样子的钱,顾客结账时还得算上面料钱和给绣娘的工钱,价钱绝低不到哪里去。

庄书晴看向没说话的朱珠,“你也这么觉得?”

“是,掌柜的,您的价钱定的低了。”

“可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已经卖得远比其他铺子贵了。”

“掌柜的,会元府最不缺有钱人,东西卖得越贵越有人买,我们只做有钱人的生意。”

庄书晴无语,“你们就不怕把我这铺子做垮了。”

向左拍着胸膛保证,“掌柜的只管放心,铺子垮不了。”

有公子在后面撑着,你就是想垮也垮不了!

揉了揉额头,庄书晴觉得比起这三个买来的人,自己其实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们比自己更轻易的掌握了奢侈品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精髓。

明明她才是穿的那个!

“掌柜的……”

庄书晴摆手,“你别说话了,死人都能被你说活,这间铺子客源已经有了,没有改变的必要,我有打算另开一家,到时将铺子里的一应东西都弄得高档些,随你去狮子大开口,反正花样子是我自己的,就算被你做垮了损失也承受得住。”

这样更好,向左松了口气,“掌柜的放心,要是铺子垮了,您就将我卖了。”

“你值几两?”庄书晴都想翻白眼,十两银子买回来,卖出去最多也就是这个价,抵得了一个铺子?

“咳……”向左也想起来自己是被‘贱’卖的,还真是不值什么钱。

曾燕和朱珠险险忍住笑,看到有客人上门忙借口走开了。

034章 起疑

“要卖高价,简单的花样子就不能用了。”庄书晴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要是能卖出天价来,就是一个月只能卖出去几样她也认,不用浪费她多少时间就能赚大钱,她求之不得。

反正她求的也是财。

手里银子多了底气才能足,她需要的东西也才能准备的起来。

“对了掌柜的,听说您想买马车?”

“恩?你听朱珠她们说了?”

“是,我在这里有不少同乡,有些消息也会通个有无。”向左编得跟真的似的,“其中有一个就在车马行里做管事,我向他打听了下,他说能给我便宜些,马也会给我们挑上好的,您看……”

如果有选择,庄书晴也不想事事去麻烦张书成,虽然他从未表示过不满,可对方毕竟要赚钱,有点闲功夫都在看书,总是去打扰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听他这么说忙道:“信得过吗?”

“掌柜的放心,我的**还在您手里抓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懂,诓谁也不敢诓您。”

庄书晴一想也是,在这古代,**比现代的合同还管用,她要出点什么事,下人也一个都跑不了,“行,你去打听清楚,价钱不能超过一百两。”

“包在我身上,掌柜的您等我好消息。”

“所以你就真打算新开个铺子去给他折腾?”张秀儿手里的活都停了,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仆不像仆,主不像主的,都没点规矩了。

“秀儿姐是担心他们把我卖了吗?”庄书晴双手托腮,笑容淡淡的,“之前没有经验,其实这铺子并没达到我预期,本钱早就回得够够的了,正好我也有了点新想法,要是真让他们折腾出名堂来了,以后我就吃喝不愁了。”

要真能做成奢侈品,一天不用做多少单生意,有一两个客人就足够了,其中的赚头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才敢起这个心,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动心了。

“你年纪小,我就觉得他们有欺负幼主的嫌疑。”说出自己的担心,看她这么稳得住,张秀儿也就不再多说,要论脑子,十个她加起来都比不得书晴,她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庄书晴也觉得向左太过有头脑了些,可她也没多想,会挑这三个人买下来一是因为他们底子干净,二则是因为他们识字。

会识字便是开了智,和这样的人才能讲道理,她就怕和有理都说不清的人掰扯。

想想自己一读过二十几年书的人,手底下用的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买马车的事都是向左去谈妥的,庄书晴只是最后去看了一眼,确定不是老马病马就爽快的掏了钱,七十两银,对这样一辆马车来说绝对算便宜了。

马是好马,马车内部也宽敞,只是不知为何,这马车让她觉得有点眼熟。

向左镇定无比的解释,“只要不是那些显贵人家的,马车看着都差不多。”

庄书晴撩起窗口小帘子看了看街上来往的马车,接受了这个答案。

向左松了口气,为了不让掌柜的起疑,他昨天就让人将马车的外皮换了一换,没想到还是让只坐了一回的掌柜的觉出眼熟。

好在掌柜的没多想。

“向左,去主城区看看。”

“哎,是。”

会元府分为主城和外城,能入住主城的都是权贵,或者是扎根会元府多年的世家,光是有钱是没那个资格的。

外城住的才是普通百姓。

主城和外城之间虽然有东南西北四道内城门隔开,并且有官兵守卫,却并不禁来往。

主城的人也是要生活的,自然也就有各种铺子。

光是看外表,就比东西集市要精致数倍。

当然,价钱肯定也远不是外城的铺子可比的。

庄书晴没有下马车,只让向左放慢速度,撩起窗帘打量一间间铺子。

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荷包还扁了点,想在这个地方开间铺子,她这点银子怕是还不够。

可要做真正意义上的高档定制,在东西集市是叫不起价的,真正有钱有权的人也不会去那里的铺子里定做衣裳。

想到奢侈品能带来的利益,要让她放弃这个念头,她又实在不甘。

“向左,你可知这里的铺子租赁一个月要多少银子?”

向左考虑着现在的身份,不敢将话说得太痛快,“听同乡说过,好像最小的铺子都需百两银一月。”

“最小是有多小?”

“大概比我们现在的铺子还要小一些。”

“……”还真是小巷子和精品街的区别。

不过这一路看下来,还真没有掉份的铺子,也是,住在这里的人吃穿用度都是直接送进府,铺子里只需卖供少爷**们消遣的东西就好,要让他们看得上眼,次一等的自然不行,光是东西好不够,还得新鲜。

真是个适合卖奢侈品的好地方。

只是花样子得多费些心了,还有就是绣娘,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织娘她们手艺虽然也挺好,但她们做不了主城区这边的活。

她去哪里找手艺一等一的绣娘去?

庄书晴现在都有点怀疑这铺子是不是真能开得起来了,要是没有手艺能过关的绣娘,她花样子画得再出色都没用。

“向左,这大周朝哪里的绣娘手艺最好?”

“自然是宫中绣娘无人能及。”向左扬鞭轻轻甩了甩,马上明白了掌柜的想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别人不好解决,放公子那不过一句话的事。

现在府里就住着四个。

庄书晴靠着马车翻了个白眼,这话和没说有区别吗?

向左眼珠子一转,“每年宫中都会有到了年纪的绣娘放出宫,要么是入了权贵之家做妈妈教导**女红,要么是被绣庄请了去压阵,只要出得起价,未必就请不来人,掌柜的,我去打听打听,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向左,有你不知道的事吗?”庄书晴撩起车帘,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活找不到,为何要卖身为下人。”

向左知道自己漏了馅,或者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得不像个下人,没办法,白府的下人全都没个下人样,只要不存背叛之心,公子从来不约束他们。

可越是如此,府里反而越齐心,因为他们服公子,口服心也服,说是崇拜都不为过。

这也是其他人没办法学的,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白瞻,天赋绝佳,同样练的白家的功法,他却硬是练得厉害无比,自成一家,他不会分辨是非,明明最是任性妄为,却被白氏用心引导多年,没长成满心阴暗的青年。

又因为是那个人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血脉,天生就有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为他所用,不用他去做什么,甚至都不用他去订下规矩,就有人自动为他分忧,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任意逍遥。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让人羡慕嫉妒的,可这个人,现在却对一个人起了心思而不自知,做为最贴心的属下,向左自然是万般上心。

也就免不了的,做得好的过了头。

轻咳一声,向左正要解释一番就又听得掌柜的道:“我既没有神秘身世,也没有大笔家产,能有何让人图谋的?想不明白我就不去想了,你**在我手里,在官府都是备了案的,想来就算为了你自己,你也当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才是。”

一会后,向左才回道:“是,我绝不会害掌柜的。”

这也算是默认了她的怀疑了,庄书晴心里反倒安稳下来,有个能干可用的伙计总是好的,再说她心里也有些猜测,这个人,包括曾燕和朱珠,有没有可能是董家派来的?

在多年之后,董家找到了女儿,却得知女儿去世,进而找到了他们姐弟,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接他们回董家,送来几个下人看顾他们,这样也能说得通。

除了董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要这般用心。

035章 暴露了

不知道自己被打上了董家的标签,半交了底后,向左行事反倒没那么多遮掩了,“在这里开个铺子确实合适,只要东西合他们心意,那些公子**们都舍得撒银子,再从中挑拨一下,刺激起他们的攀比之心,不用愁没生意。”

“这里铺子好租吗?”

“这个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掌柜的打算租个多大的铺子。”停了下,向左又道:“我觉得太小了不行,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太大的铺子我租不起。”庄书晴盘算了下,牙一咬,心一横,道:“月租不能超过三百两,还有,最好要能一季一交。”

按规矩,交了房租还要交押金,加起来最少都得一千二百两,她现在手里总共也只有一千六百两左右,还得给铺子置办好点的东西……

刚还觉得自己奔小康了,一个铺子租下来就得打回解放前。

可一想到奢侈品的暴利,她就无法断了这个念头,只守着之前那个铺子过日子。

人啊,果然是贪心的,庄书晴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马上就抛之脑后去操心其他事了。

白瞻半眯着眼睛看向陈元,“简而言之,向左暴露了。”

陈元还来不及点头,白瞻又道:“没用。”

陈元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公子……”

“我有没有铺子在那里?”

“回公子,您有六个铺子在那里,三个自己做买卖,另外三个租出去了。”

“收回来,让她去挑。”

陈元咽下一口老血,建议道:“庄姑娘是要开成衣铺子,有一间铺子很是合适,不如先让向左带她去看看,要是她觉得好也免了其他折腾。”

“你看着办,最后让她租我的铺子就行,将府里四个绣娘送去给她,另外,问父亲再要几个,四个顶什么事。”

起身要走,白瞻又添了一句,“记得收租金,不收她不会安心,居然告诉她小铺子都要百两银,向左能不能更蠢些?告诉他,大铺子我也只收百两,其他问题他解决。”

目送公子头也不回的离开,陈元有些头疼,又有些高兴,公子,会替人着想了,要是老夫人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庄姑娘虽然小了些,且还有两个孝期在身,但是性格果断,敢做敢为,在女子里难得的极为担得起事,像极了老夫人,如果有她来引导公子前行,公子也就不用因为担心会使得老夫人死了都不安心而如此束手束脚了。

又接到新任务的向左咽下一口老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办法,索性直接带着庄书晴去看铺子,赖也要将铺子赖给掌柜的。

庄书晴一下马车就不移步了。

两层的铺子,在正街的位置,占地目测约有一百五十平,一个小铺子都要百两银租金,这个铺子她捧出全部银子怕是都不能租上一个月。

“向左,你太看得起我了,还是说人家愿意三百两一月租给你?”

向左轻咳一声,“掌柜的,这铺子只需一百两租金。”

庄书晴看了铺子一眼,又看向向左,“是你本事通天还是屋主脑子不清楚?”

“管它因为什么,只要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掌柜的还不敢租不成?”

“不要对我用激将法,无用。”庄书晴爬回马车里坐着,“不租。”

向左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上前解释道:“掌柜的,这铺子是熟人的,知道是您要租才给这个价,其他人想都不用想,若非有旧,也不会还没定下来便给了我钥匙,让我们自个儿来看。”

“所谓熟人是谁的熟人?和我有关系的人里,我只知董家有这本事,向左,你也别藏着揶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这要怎么说?向左一脸苦相,总不能明着说他是公子的人,公子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掌柜的却精的很,若让她知道这事和公子有关,她绝不会平白无故接受的,估摸着可能反而会生气。

公子已经怒了他了,要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不敢想像后果。

等了一会没等到话,庄书晴叹了口气,“就算你真是我外祖派来的,我也不会怪你,只有感激,有什么不能说的。”

董家?董家!

向左顿时活了,承认当然是不能的,这事瞒不了一辈子,不能让掌柜的抓着话柄,否认?

他又没傻!

向左索性低下头,摆出一副默认的神情让庄书晴去想。

庄书晴更认定了心中所想,因为出身的关系,她是个特别记人恩情的人,对素未谋面却对她们姐弟关爱有加的外祖心里就存了感激,想着若有相见之时,一定好好磕几个头,替娘,替死去的庄书晴,也替她自己。

向左偷偷掀了掀眼帘,看她缓了神情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掌柜的,这铺子位置极好,既是熟人的,便存了关照之心,您看……”

庄书晴只犹豫了一瞬就抬脚下了马车,有人看在董家的面子上愿意关照,她又需要,矫情做甚。

铺子一楼就是一个大间,还留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柜子,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刻意收拾过了。

“我打听过了,这铺子之前是卖洋货的,后来搬了地方,这地方就空了下来。”

“洋货?”

“是,大周朝没有海禁,海上虽然有危险,可来去一趟利润巨大,出海的人并不少。”

庄书晴对大周朝的了解不多,此时闻言不由得暗暗点头,一个不闭塞的国家至少可以说明君主有远见,以大周朝的现状,只要继位的人不自掘坟墓,安稳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做为一个小老百姓,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希望这个世道安安稳稳,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要穷折腾。

“这些柜子是屋主的?”

“是。”

庄书晴也没有问为什么屋主会有这些东西,只是问,“也就是说,后来的人可以继续用?”

“是。”

“你打听得倒清楚。”随口念叨了这么一句,也没注意到向左汗都出来了,原地转了一圈,琢磨着将哪个柜子放在哪个位置,应该再买些什么东西摆上去做摆设,提高铺子的档次。

“去楼上看看。”

楼上的格局比楼下要清雅许多,一个大间做成三个小间,用两道小拱门相连,拱门置了珠帘,随着动作清声做响。

屋里没有大架子,最高的也不过到人胸前,墙上也做了各式内置的柜子。

庄书晴可以想像出以前这楼上必是放着贵重物品的地方,不用多,寥寥几样便能赚回大笔金银。

“掌柜的觉得怎么样?”

“很好。”庄书晴四处观望,边道:“楼下分出一半来放各式布料,另一半做典雅布置,摆上一套上好的桌椅茶具用来招待客人,在墙上挂上几件绣好花样的精致衣裳,再制作一本精美的花样子图册供人选择,那些架子也别搁置了,稍做布置就能用起来……”

其实庄书晴还想画个图样出来让木匠去做几个模特,但是想想还是太出格了,毕竟是要按人体结构来做,**都是明明白白的,要真做出来大大咧咧摆在铺子里,不知会引来怎样的批判。

她是想赚钱,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安稳。

她不怕被人说什么,可是绝不能影响了书寒。

向左边听边点头,很是赞成这样的安排,开在主城区的铺子,首先就是要独特,独特才能引来那帮公子**。

虽然有公子在这铺子生意就差不了,可以他对掌柜的了解,她一定不希望这铺子能开去只是因为公子的庇护。

他相信,就算没有公子,以掌柜的本事,这铺子也一定能红火起来。

“那楼上……”

“楼上要布置的温馨一些,两间用来给绣娘做活,另一间用来给客人量身,你想想,安逸的屋内,几个温婉如水的绣娘边低声说笑边做活,谁看在眼里不得软和一两分,不过不解决了两个问题,这铺子也开不起来。”

“掌柜的您说。”

036章 新铺子

庄书晴回过身看着他,“一是绣娘,宫中何时放人,你可有准信?就算得着了准信,能不能请着?另外就是我银子不够,没有银子便不好做最好的布置,没有银子也吸引不来绣娘,总结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个问题:银子。”

“绣娘没问题,至于银子。”向左眉头皱得死紧,要是别人没银子还要做买卖,他能将人笑话死,可是眼前这个,他却不敢。

说到底,若非公子要给掌柜的这么个地方,依她手里的银子开个小点的未必开不起来,毕竟还有集市那一家撑着,每天都有不少银子进账。

这铺子太大,光是布置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总不能有这么个好地方,却用那些廉价物品来布置,权贵之前养出来的公子**其他且不说,眼力劲却都是杠杠的。

其实吧,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就算公子双手奉上,掌柜的也肯定绝对不会要。

庄书晴是真的挺喜欢这个铺子,位置好是一点,这个结构也很好做一些有别于其他铺子的布置,只要能引得那些公子**进门,就必然让他们印象深刻。

可最实际的问题不解决,她也只能留留口水就离开。

“那边铺子每天都有进项,再加上您手里攒的,未必就不成。”向左搓着下巴,“月租百两,三个月就是三百两,既是熟人,押金应该能省去,剩下的拿来买进布料和摆设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首先,月租百两太少,至少得五百两,不然我心里难安,其次,你忘了将请绣娘的钱算进去,要请她们来坐镇,钱少了人家肯定不会来。”

不是他忘了将绣娘算进去,纯粹是因为绣娘不要钱,可这话他不能说,只得认下这个错,“是我疏忽了,再细算一下,租金……掌柜的,不用五百两,他说了只收百两。”

庄书晴摇头,“这样的铺子,就是租金八百两都算便宜的,我说五百两已经是占了对方便宜了,若是百两我不会租,向左,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白捡来的好事,若我手里银钱充裕,我会完全按市价来。”

向左有些明白为何公子独独对掌柜的不同了,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轻易不会越过线去,胆小怕事吗?非也。

只得自己该得的那份,不是自己的不伸手,世上少有人能做到,而掌柜的却有这个自制力,这就已经是难得。

“我知道了,掌柜的放心,我会以五百两的价格去谈,只是这样的话您手里的银钱缺口就大了,不如我试着提出一月一付?”

庄书晴沉吟片刻,“若是对方能同意的话自是最好,向左,辛苦你了。”

“我份内之事。”向左行了一礼,这一礼与公子无关,与公子的命令无关,单纯只因为心服。

他一直记得老夫人曾说过的一句话:武力强大不算什么,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多年过去,他在掌柜的身上懂了这句话。

这回,向左没有通过陈元递话,而是亲自去求见了公子,将掌柜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白瞻双手环胸,沉默良久,眼神却少见的跳跃,“就依她,五百两租金,一月一付。”

安全过关了,向左大松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和公子过招,更怕被公子扔到武国去,那里什么都好,就是女人热情得如那里的天气一般让人受不住。

“是,只是有一点,若按掌柜的想法布置铺子,她手里的银钱怕是不够。”

“这个简单,随便给哪家递个话,让他们去买上一季的衣裳,大小主子加起来,每人买个五六件就是一笔大进项。”拨弄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白瞻眼神斜斜的看向陈元,“要是这事都办不好,全扔去挖煤。”

陈元险险忍住笑,大概是被主子折腾怕了,只要主子一句话到全都是卯足了劲的办事,可有时候劲使过头了也等于是办砸了,这样的情况可不止一两回了,也怪不得主子要叮嘱这么一句。

连着忙了几日,庄书晴终于有时间抱抱被她冷落几日的念念了。

念念闹脾气,屁股对着她,不给她抱。

放了一日假在家休息的庄书寒也难得的丢开了书本来陪姐姐说话,饶有趣味的看一人一兽过招。

“真不给我抱?那我去铺子里了,正好有事……”

话未说完,念念就纵身跳到了她腿上趴着,一副不准她动的架势。

庄书晴忍笑,给它顺了顺毛,又逗猫一样挠了挠它下巴,“我不多赚点钱,以后你哪能天天有肉吃。”

这家伙绝对不是狗,奶狗哪可能这么小就要吃肉,还非生肉不吃,庄书晴越发肯定这是头狼了,只是现在这模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知道是狼也怕不起来。

“吼吼……”

庄书晴扬眉,这小家伙在说不用她养,它自己能捕食,掰开它的嘴看了看,还真的长牙了,尖尖的牙齿,看着就锋利异常。

庄书寒也看到了,忙拉开姐姐的手,生怕她被伤着。

“放心,它不会伤我,有时候动物比人更念恩情。”一下一下轻轻给念念顺毛,庄书晴看向眉目间疏朗许多的弟弟,心下宽慰不已,送他去上学做对了。

“先生教的都会吗?”

说起这个,庄书寒有些小得意,虽然用力压着试图让姐姐看不出来,可又想让姐姐为他骄傲,“先生说我再学那些是浪费时间,上学没几天就单独给我授课了,虽然先生现在教的我也会,可姐姐说过不能表现得和别人太不一样,我便没有和先生说。”

庄书晴又是惊讶又是愧疚,“怎么都没听你说?对不起,最近太忙,都没有顾得上你。”

庄书寒那点小得意顿时没了,忙摇头又摇手的道:“姐姐每天都这么累,我帮不上忙就算了,哪里还能怪姐姐。”

家里有个太懂事的孩子还真是让人欣慰之余又心疼,庄书晴摸了摸他的头,“姐姐不累,姐姐尽量将事情在年前都安排好,明年二月带你回凉山县参加童试。”

刚还在为这么大还被姐姐摸头不好意思,这会听得姐姐承诺,庄书寒顿时抛开了那些小心思,用力点头道,“我一定会中试的。”

“你还小,没中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还有,陈先生教的如果都会了就和先生说你会了,那都是先生觉得你应该学的东西,会了也不出格,适时藏拙是对的,可若是过了也伤了先生一片为你好的心。”

“姐姐,我懂了。”

张秀儿在门口停了停,看两人停下话头才抬脚进来,边道:“有你这么个姐姐时时在身边提点,也怪不得书寒这么出色。”

“那是他自己争气。”两姐弟同时起身,庄书晴抱着念念问,“张大哥走了?”

不久前张书成来了,两姐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屋,留出地方给他们说话。

“走了。”张秀儿在小杌子上坐了,将带来的包裹递过去,习惯性的揉捏手指,做起庄书晴教她的手操来,“他认识的人多,我让他帮忙找找针线活好的姑娘媳妇,还真让他找着了几个,活儿都没说的,喏,你看看。”

包裹里的东西五花八门,荷包,手帕,婴儿的小衣,腰带……虽然布料都很普通,但细密平整的如同机子踩出来的针脚就足见其功夫。

“秀儿姐觉得如何?”

张秀儿拿起那件婴儿的小衣,“这件最出彩,活儿做得比我要好,其他几样也都不错,你要是信不过不妨将人请了来,让她们当着你的面做上一天的活儿看看。”

“是个好办法,只是会不会扰了秀儿姐你的清静?”

037章 银货两讫

张秀儿笑,“比起之前每天死水一样的熬日子,现在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我知道书晴你现在要买个小宅子不是买不起,可你还是愿意住在这里……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按了按眼角,张秀儿又笑,“我巴不得家里每天能热热闹闹的,若非被逼着,谁想一天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要来的不是男人,你想让谁来就叫谁来,不用顾忌我。”

庄书晴能想像得到秀儿姐以前是过的怎样的日子,这个社会,女人完全是在最底层,即便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千金**也被别人左右着命运,嫁人不能自主,嫁人之后的一切更是维系在男人身上。

更不用说失去丈夫,又没有孩子可倚仗的**,这还是亏得秀儿姐没有公婆要侍候,不然更不好过。

越想,庄书晴越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嫁人,以她现在的情况,嫁给谁都只有被人吃定的份,她还是不去受那份罪的好。

为书寒做什么都是她心甘情愿,其他人想压得她一辈子翻不了身,凭什么?

“那就麻烦秀儿姐和张大哥说一声,将这几个人都请来我见见。”

张秀儿高兴的连连点头,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忙道:“之后呢?是只需在自己家里做活还是像绣庄一样将人请到一起来做活?”

“最好是能请到一起来,绣娘也是一样,只是好像不那么容易。”

“做一行守一行的规矩,你给的工钱比绣庄要高多了,她们未必不愿意,只是都集中到一起的话,我这地方怕是小了。”

要不是这地方小了,庄书晴又怎会犹豫,最好的办法是重新去租个地方,能买下来最好,可眼下正是最缺银子的时候……

这个问题并没能困扰庄书晴多久。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今日共计收入五百三十三两。”曾智镇定的重复了一遍,并将记帐的薄子递过去,朱珠则是将装银子的匣子双手奉上。

怎么会……

让朱珠先将匣子放到一边,庄书晴接过帐薄细看,可除了来的客人多了些,并且卖出去三件铺子里最贵的衣裳,并无其他异常。

收入居然是开张那日的两倍,她这是时来运转了吗?

原以为这只是偶然一回,庄书晴除了狠狠高兴了一把也没多想,可当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到第七天每天的进项都在五百两以上,她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反常即为妖,这已经超出她能接受的范畴了。

“向左,你老实告诉我,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向左这几天一直在忙活主城区新铺子的事,掌柜的将这事全权交给了他,集市这边的铺子就没关注,想着反正有曾燕和朱珠在出不了岔子,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傻子才看不出有问题!

他这会只想回府,到公子面前狠狠告上一状,问问这回又是哪家办的蠢事!

这么送钱和直接送上银子有什么区别?

可这会,他还得帮着遮掩!

“掌柜的,这其实很正常,说明有更多的人注意我们的铺子了,这不是好事吗?新铺子也能放开手去布置了。”

“就因为这银子来得太是时候了。”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向左,你最好保佑生意天天有这么好,不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向左哑了声,一会后才又道:“掌柜的,我不明白,就算真有人在后面帮您一把也是银货两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我们没有平白占人便宜,您何必计较?”

是啊,何必计较后面的人是谁呢?一方买一方卖,银货两讫,庄书晴苦笑,“我心里不安,总觉得前边给了糖,后面就要上棍子了,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我承受过,太不好受了,不管后面的人是谁都请停止吧,我承情了。”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向左知道,她在明明白白的表达,哪怕他这么做是为她好,她都不喜欢。

“掌柜的,我错了,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庄书晴眉头一松,“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背后帮我的人是谁,我会更高兴。”

向左摇头,“对方有过嘱咐,该您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也好,我现在知道了也无法报答。”庄书晴翻了翻帐薄,“既然银子充裕了,新铺子该买的东西就尽量买好一点的吧,但愿生意能好,不然这么多银子打了水漂不说,还白白欠了诺大个人情。”

“掌柜的只管放心,生意一定会好,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您,绣娘也有着落了,有四个人愿意来铺子里。”

“当真?”庄书晴顿时大喜,绣娘是铺子的根本,只要有了绣娘,还是宫中出来的绣娘,她多少能有点底气了。

“不敢骗您,过两天她们就会过来,在那之前,我们需得给她们找个住的地方。”

“这个不难,我找张大哥帮忙,他手里房源多得很。”

……这事要报给公子知道吗?掌柜的好像很信任那个庄书成!

想了想,向左打消了这个主意,在公子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前最好都不要刺激他。

“租个住的地方都是小事。”庄书晴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我想干脆租个大点的地方,能住人,也能有个地方让人做活,冬去春来这个铺子还是得开着,绣娘和做针线活的娘子总这么散着各做各的也不是一回事,要是有人从中搅事,我应付不来。”

不用多做解释,向左就明白了掌柜的意思,也对,绣庄可不就是将人集中在一起,做事方便,也省了麻烦,要是有人起坏心,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当然,若是能趁机将租房子这事揽过来就更好了。

不过这回的事绝对不能让公子插手,要是再扔给他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让他廉价租给掌柜的,掌柜的就是再没有防人之心也绝不可能接受。

更何况掌柜的看似什么都放手给他去做,实则防备之心重得很,现在尤其不信他。

摸了摸鼻子,为了公子,他向左暂时也只能认了,但愿以后掌柜的能明白他的拳拳忠心,他虽是奉公子的命令办事,现在却也是真心实意的为掌柜的做打算的。

“掌柜的,房源我能找到,您看是不是就不去麻烦别人了?”

庄书晴摇头,“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有半途变卦的道理,张大哥帮我几回,半途将他甩开算怎么回事。”

买卖做成了,张书成就能从中抽取佣金,这是她的谢意,她给得理所当然,对方也收得理直气壮。

向左想通其中关节,再没多说半句,只在心里更高看庄书晴几分。

公子若真想在这事里做点什么总也不难不是。

白瞻得到消息后只给了向左两个字:没用。

然后就开始折腾陈元,陈元无奈,依他对庄姑娘的了解,自家公子哪一处宅子她都不可能看上。

白瞻大手一挥,买!

可他买的那几处最终还是被排除在选择之外。

庄书晴选了一处很普通的民宅,大大的院子,主屋有五间,外加两个耳间,东西厢房各九间,比张秀儿那里大了不少,以后就是再添几个人也有地方安置了。

而让庄书晴下定决心租这个宅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宅子虽然旧了点,却离铺子和秀儿姐家都近,来去方便。

白瞻去看过后,黑着脸将那处房子买了下来,在庄书晴不知道的时候,她依旧租的是白大公子的宅子。

白府的人都在暗中下注,赌这庄姑娘会不会成为他们的另一个主子。

陈元毫不犹豫的压了是。

跟风者众。

而做为白府如今唯一的主子,白瞻是唯一的不知情者。

038章 再生疑

匆匆将屋子拾掇了一番,绣娘到了。

没见到人之前,庄书晴心下还有些忐忑,宫里出来的人啊,对宫里的主子卑躬屈膝,可到了外面谁不得高看两分,姿态自然就低不了。

她还想着若是太不好相处,她就少露面,给足了银子就成,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不是,她们要是真不将银子看在眼里,也就不会出来接活干了。

可见到人,看到对方待她温和如春风的态度,庄书晴反应都慢了两拍。

木着脸将四人安顿下来,又将月钱谈好,离了院子后庄书晴才拍了拍脸问向左,“我是不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啊?”

“若不是如此,董家怎会将你这样能干的人安排到我身边来?还有这四个绣娘,她们是宫中出来的,可她们对我的态度就像我是她们主子一样,还是我记错了,她们是卖身给我了?”

向左听得眼皮子直跳,饶他向来嘴皮子利索,这会也有点接不上话了。

庄书晴是真的不解,这太违和了,就好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需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可就是不告诉她是因为什么,这样的好,她不敢接受。

她始终相信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问题是,她翻来覆去的想也没想明白自己有什么是别人所觊觎的!

总不能是有人知道她来路特殊,想从她这里套出点什么来。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会,向左才挤出一句话来,“掌柜的,宫里出来的人并不如您想像的那样不好处,出了宫,又过了最好的年华,有些在家里已经没了容身之处,她们也是需要吃饭的。”

揉了揉额角,庄书晴觉得头有些疼,“姑且就接受你的说辞了,反正我也不可能将她们赶走,开铺后你辛苦辛苦,每天早上送她们去主城,黄昏时再接她们回来。”

“是。”

让绣娘歇了一天,次日,庄书晴就拿着一撂花样子来找她们,“虽然我们是给人私家定制,让人自个儿选绣样,可铺子里总也得有几件镇得住人的衣裳,你们在这些花样子里选选,一人做一件出来,最好是选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用色大胆些没关系,也可以以素淡见长,梅兰竹菊,总有一样能入眼。”

四人对望一眼,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各自挑了一张就忙活开了。

大总管可是说了,府里的月例银子照领,在铺子里赚到的也归她们,等于是一月能领两份月钱,前提是得用心干活,公子可在看着呢!

庄书晴再次觉得她们听话的有些过了头。

若是陈元知道她心里所想也只能叹气,只要是公子吩咐下来的事,就算是他有时候也会用力过猛!更何况是其他人。

虽然心里压着事,可该做的事庄书晴也没含糊,绣娘和做成衣的娘子全请到了这边宅子里,所需布料由于娘子的布庄送来。

自在惯了的织娘等人虽然一时有些不适应,看在一个月能赚的是平时的双倍甚至更多的份上也规矩的认了。

另外再请了个做活利落的妇人来做饭打扫,由朱珠兼了这边的管事,这边的事暂时就用不上她费心了。

庄书晴将心思都花到了新铺子那边。

给公子**们做衣裳,普通的布料自是不行了,花了两天时间,庄书晴才定下来供应布料的作坊,并且白纸黑字的写上她的要求以及对方违反的后果,找了中人郑重按了手印。

然后是淘换各种能做为摆设的物品,不能太贵,还不能太次,看得眼睛都花了,楼上楼下的所需量又大,花了好几天才勉强挑够。

“三面墙上用天蓝色的布料,屋顶也要铺,不过最好是换个颜色,布料也要选轻薄一些的,到时你看看什么颜色合适,不用铺得墙上那么紧,可以适度松散一些,随着微风起伏该会好看,地上可以铺个地毯,我好像在哪个铺子里有看到……”

庄书晴越说越觉得肉疼,地毯好贵!其他东西也都不是便宜货!不狠狠宰客,她要多久才能回本!

前提是有客人给她宰!

呼出一口气,庄书晴摆了摆手,“先这样吧,今儿先回。”

向左忍笑去关门,看着掌柜的买东西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知道公子是不是也这么想,他可是看到公子几回了。

当天晚上,向左就被自家公子召了回去。

“约的什么时候送货?”

“时间还未定,掌柜的说最后才摆那些东西,所以看好的东西都只放了定金。”

白瞻伸展长腿,抬手将头上的白玉冠取下来扔到桌子上,头发披散下来,明明会让人看起来柔和的模样到了白瞻身上却更显冷冽凌厉,“查查那几家铺子都是谁的,还是之前她谈下来的那个价钱,将最好的送去。”

陈元深深的觉得,他家公子还是不要看上谁的好,这一看上了,做的全是赔本的事儿。

“公子,其中有一家是您的。”

“那更好,府里有合适的都送去。”

不知道为什么,向左这会很想笑,尽量扯平嘴角,道:“公子,这都是掌柜的亲自一样样挑的东西,全换了不可能看不出来,不如将辩别度没那般高的换了,其他还是照常送去,采买所需的数量是我算过后告诉掌柜的,当时我便少说了四分之一,便是铺子里只有这四分之一的珍品也够了。”

“难得聪明了一回。”不等向左松了口气,白瞻又道:“四分之一少了,你当住在主城的人都是瞎子?必须有四分之三的珍品,要是能全换了最好。”

向左哭丧着脸看向大总管,这难度太大了!主城的人不是瞎子,掌柜的也不是啊!他要是换了大半,掌柜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公子其实就是想让掌柜的看出来吧!不然怎么每回都让他做这漏洞百出的事!

陈元撇开头,公子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还有商量的余地?这回没让向左全部换了就已经是放过他了。

“做不到?”

他要是回答做不到,公子会如何?

“换个人……”

“公子,属下一定做到!”

向瞻满意了,“自己去库房挑,什么合适拿什么。”

“是。”

陈元同情的看了向左一眼,看公子打算离开忙说正事,“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我以为我给你的权力足够大了。”白瞻站起身来,他比陈元高了半个头,低垂着眉眼的模样如同在俯视他。

陈元心里一紧,再不见刚才的松散闲适,郑而重之的道:“公子给属下的权力无人能及,可属下不是公子。”

因为不是他,所以有些事便不能擅自替他做决定,白瞻理解了他话中之意,恼意也就散了去,“武国之事?”

“是,公子英明,武国太师来信,自四月以来武国连续遭灾,冬天怕是难过,请您出个主意,带领武国走过这个难关。”

武国的太师在武国地位和国王相当,更甚者国王不出色时,太师还要凌驾于国王之上,可在武国的历史上却从未有太师篡位之事发生,他们就坐在那个位置上兢兢业业的做着他份内该做的事。

当年也是他领头来寻的白瞻,非要他坐上那个位置不可,就算后来白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没有半分隐瞒的告知于他,他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陈元其实挺佩服那老头儿的。

白瞻不解,“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早说过武国的事一概不用理会吗?难道说我不管他们就会任武国灭国?”

当然不可能,陈元不能说是自己心软了那么一下,每年武国给公子送来那么多孝敬,就是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他也得尽个心意不是。

不过他能做的也就是提一下罢了,公子要真不打算管谁也没办法。

等等!

040章 道贺

新铺安安静静的开张了。

庄书晴没有使之前那些手段,在集市那样的手段有用,在主城,这手段用出来反而落了下乘。

有钱人各有各的毛病,可有一点是通病,那就是绝不能掉了他们的身价。

主城区新开个铺子,在这条街上常来常往的没有不进来看一眼的道理,只要他们进来,庄书晴相信,凭着铺子里的布置,墙上挂着的精致衣裳,以及向左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不可能做不成生意。

开门不久,白瞻背着手来了,后面跟了几个尾巴。

抬头看着字迹尚有些稚嫩的招牌‘暖意’,白瞻一脸嫌弃的对迎出来的庄书晴道:“没我写得好。”

庄书晴脚步顿了顿,要说出口的话全给咽了回去,护弟弟护得那叫一个反应迅速,“我的铺子,我乐意用我弟弟的墨宝,白公子写得再好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白瞻被咽着了,陈元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连带的后面的人也连忙后退求自保,要知道公子向来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攻击。

“你想和我有关系吗?”

陈元默默的又往后退了两步,努力不去想这话里的歧义有多惊悚。

庄书晴在想,以古代人的思维,她现在应该给个怎样的反应才对,脸色惨白的捂脸要死要活?可怎么样才能把脸憋白?要不憋红?憋红她还有可能做到。

白瞻走近她,“说话。”

男人高她大半个头,庄书晴抬起头才能对上他视线,这找茬一样的话她听着有些着恼,也就懒得压制自己的伶牙俐齿。

“白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若是救命恩人,恩情我已经记在心里,并且也依你的要求给了谢礼,若是其他……恕我愚钝,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一层关系还和公子有何牵扯。”

你住的地方是我的,你租的铺子是我的,你用的人是我的,你这铺子里摆的东西全是从我库房出来的……白瞻在心里默默的回答,再没脑子他也知道这话要真这么说出来,这个并不好收买的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通通还给他。

那么,要怎么答他自己问出去的这个问题呢?

向来平淡的脸上微微露出个苦恼的表情。

陈元善解人意的上前提醒,“公子,这是您的贺礼。”

白瞻眼神一亮,把那个问题远远丢开了去,从陈元手里接过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喏,给你的,好好一个铺子开张连个来道贺的都没有像什么样。”

这步骤才走对了嘛,看到大总管使的眼色,向左抹了下额头上前施礼道:“掌柜的,公子既是来道贺的,便去里面说话吧。”

庄书晴并非不讲道理的人,相反,她愿意和所有人讲道理,要是白瞻胡搅蛮缠,她还能将人拒之门外,可对方来这么下软的,她也只得跟着软下态度来,侧身让步,毕竟说得再硬,那救命之恩都是实打实的,她也没有这么健忘。

白瞻心情顿时好了。

明明昨晚上才来看过,可这会白瞻还是一副才看到的模样东瞧瞧西瞅瞅,眼角余光看到庄书晴亲自给他沏好了茶才踱着步子走过去坐下。

椅子上铺着软软的垫子,坐着很是舒服,白瞻决定回去后府里也得这么用起来。

“你不看看我给的贺礼?”

“……”这副暗含期待的模样,是她看错了吧,此时此刻,庄书晴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表现得那么高冷,若不然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甚至猜他是为给自己撑腰而来,虽然不管怎么想,他们的交情也没到那个地步。

心里左思右想,庄书晴手上却也不慢,三两下将锦盒打开。

白瞻自顾从盒子里将东西拿出来展开,是一幅字,“怎么样,还算契合今日这个日子吧?”

“言必信,行必果。”庄书晴轻声念出来,眼底浮起笑意,“很喜欢,谢谢。”

白瞻满意了,他就喜欢看到这个人收起满身的刺露出柔软一面的样子,不过说的话照样不讨喜,“不用谢我,反正也不是我写的。”

陈元转开头去不忍再看,要是可以,他想将耳朵都捂上,在心里琢磨着事后要如何替公子补救一二。

告诉庄姑娘这是皇上的墨宝?连带的就还要说出公子和皇上的关系,不成,太麻烦了,没有公子的命令之前他也不敢透露。

那暗示一下这幅字的重要性?其实只要让庄姑娘去看下印鉴就明了了,可一样不好解释。

陈元想来想去,决定把这事交给向左去解决,能者多劳嘛。

不知道自己又被派了苦差的向左双手捧着墨宝问,“掌柜的,这个是收起来还是挂在铺子里?”

“收……”

“挂在显眼地方。”白瞻打断她的话,“收起来做甚,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手欠,正好收拾,理由都不用找了。”

庄书晴越加不敢挂了,做买卖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要是因着这幅字就要起风波,她还是束之高阁的好。

接过来亲自将之卷起来收进锦盒里,庄书晴边道:“贺礼自是要收起来才妥当,白公子还未去楼上看过,向左,你带公子上去看看。”

“是,公子请。”

白瞻看了那个盒子一眼,到底也没有再多说,本来他也不觉得这东西有多珍贵,每年父亲过来都会留下不少,于他来说就是一幅字罢了,他自己也能写,要多少有多少。

他原本想都没想过送几个字,是陈元说这东西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起大作用他才拿了来。

收起来便收起来吧,在他的地盘上也用不上那个。

将人请走了,庄书晴着实松了口气,每每见到这位白公子她就提心吊胆的,总觉得他行事总有出乎意料之举,和旁人大不相同,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来的。

陈元没有跟上去,此时便上前轻声道:“庄姑娘不用多想,我家公子并无恶意。”

庄书晴抬头,“眼神这般纯粹的人若要使坏,直接把这铺子拆了才合乎性子。”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纯粹来形容公子,仔细想来确实如此,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公子更纯粹?陈元深施一礼后退到一边。

自从听了公子那番说道,陈元对庄书晴就多更留心了几分,也更理解了公子那番话,他确实是小看了这个尚未及笄的姑娘。

“暖意?几天没出来怎么多出来这么家铺子,卖什么的?”门外传来人声,话音落时已经到了门口。

前两日买来的两个姑娘一个叫喻娟,一个叫龙艳艳,毫无疑议,这又是白府出来的,哪怕是庄书晴换了个牙婆也没改变结果。

能被挑出来的自是口齿伶俐,且极有眼色,此时喻娟便迎了上去。

“好叫**知道,这是家卖绣衣的铺子,绣娘都是宫中出来的,绣活做得都是一等一的好,我们这里还提供许多绣样供**选择,**请这边坐。”

**的目光先是落在头顶,然后是墙上,再之后便是离她最近的那个柜子,柜子上错落有致的隔成数个格子,每一个格子上都摆放着物品。

若是一般的东西自然不能让陈家大**面露惊色,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无意间进来一个铺子竟会看到这许多珍品。

抬眼四顾,移步到每个柜子前驻足片刻,发现竟然没有一样次品!

就是她爹的书房比之这里都差远了!

不过是个卖衣服的铺子就舍下如此成本,背后的东家是谁?

再一抬头,陈大**彻底不能淡定了,疾步走过去上手一摸,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竟然真是……

“你铺子里有天蚕布卖?”

这铺子里的布料都是庄书晴一样样去谈下来的,她可以肯定没听说过天蚕布这种布料,再一看她盯着的衣裳,心下就明了了。

原来这布叫天蚕布。

一直跟在陈大**身后的喻娟柔声道:“**好见识,竟认得天蚕布,既然识得就应该知道这布市面上不可能有卖。”

“那这件衣裳……”

“这是一位客人的,衣裳上的绣样才是我们铺子里卖的。”

原来如此,陈大**倒也不觉失望,从一开始她就没抱希望,不过能让拥有这种布料的人来光顾生意,且同意将衣裳挂在铺子里揽客,足以说明这铺子不简单。

041章 环境造就不同的人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陈大**态度便好了许多,在喻娟的引领下在椅子上坐下,龙艳艳手法娴熟的沏了茶,不着痕迹的又露了一手。

这时白瞻从楼上下来,也不用人招呼,将向左打发了就径自四处里去看了。

庄书晴此时也顾不上他,拿出一撂花样子叫喻娟送去给客人选择。

于她来说,白公子是打过几次交道的,抛开种种关系,她心里已经隐隐将他当成了朋友,不是感情多深厚,就是那种有意无间帮过你几回,也不招你讨厌的朋友。

当然,以他们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她不会真扑上去要和人做朋友就是了。

在朋友和初次临门的客人之间,她自然要先顾着客人。

那边陈大**在看到有男客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了,偏又收不住眼神,时不时的眼神就飞了过去。

白瞻是长得真好,哪怕他神情淡淡,哪怕他生就一副薄唇看着便是寡情之人,可那副清俊的相貌足以将这些缺点都掩盖。

更何况在有心人眼里这都不是缺点。

喻娟轻咳一声,将花样子递过去,“**请看,这是我们铺子里的花样子,绝对独一无二,只要**定下来了的,以后必定不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陈大**定了定神,原是做个样子翻了翻,可看到那上了颜色的漂亮绣样马上认真起来。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应是早就定好亲了,只等吉日下嫁,她却因故迟迟没有定下来,可嫁妆却是准备了多年,她也会多留意市面上会有的好东西。

她很清楚,嫁人后嫁妆是她的底气。

这些花样子确实是她从未见过的,并且都漂亮极了,要是能买回去……

“单卖绣样吗?”

喻娟早就被嘱咐过,摇头道:“**见谅,我们暖意虽然卖的就是绣样,却只卖成品。”

“我出高价。”

“**见谅,我们东家不想冲坏了市场。”接过龙艳艳递来的成品绣衣,“**您看,这是我们铺子的绣娘做出来的,您是明眼人,当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绣娘的手艺。”

确实如此,她平时自认女红少有人及,这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手艺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

陈大**轻抚过黄色襦裙上用绿色绣线描出来的图案,明明只是简单的几株柳枝,却像是绣活了一般在随风摆动。

喻娟看她心动,又下了一记重药,“不瞒**,我们铺子里坐镇的皆是从宫中出来的绣娘,她们这会便在楼上做活儿,一会**去楼上量尺寸的时候便能看到。”

陈大**大喜,“真是宫中出来的绣娘?”

“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万不敢说假话毁了铺子的信誉。”

陈家也有宫中出来的绣娘,不过只得一个,一年到头轮到她时也就一件夏衣一件冬衣,那手艺有多好她是知道的,店家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铺子里做的又是这样的陈设,想来不会做那因小失大的事,毕竟是不是宫中绣娘出品,拿回去给绣娘一看就知。

要是嫁妆里的衣裳全是一等一的绣功,她也有面子,多花些银子也值。

想到这陈大**也不犹豫了,眼神重新移向花样子,从头到尾翻了两遍,指着几张自己尤其喜欢的道:“这几张都要了。”

“是。”喻娟利落的将她指的四张都取下来,“布料都在那边,**可以在我们铺子里选定,若您有更好的也可送来。”

成了,庄书晴强压兴奋在心里比了个胜利手势,有了个好的开始,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个铺子花了那么多银子,她本身就不是多有钱的人,由不得她不当一回事。

“一件衣裳你打算开个什么价?”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瞻走了过来,饶有兴趣的给她建议,“不说一千两,八百两要吧?”

比向左还狮子大开口,庄书晴收回目光看向他,“将价定这么高,白公子确定我这铺子还开得下去?”

“当然。”白瞻抬着下巴看她,不相信他?哼,等一会你就知道你铺子里生意有多好了!

庄书晴抽了抽嘴角,从他的口气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千八两买件衣裳,这样的事是有人干,却没人会常干,这生意她还想做个长长久久,没有自断后路的道理。

“衣裳的价钱正常在一百五十两到三百两之间,更贵的也有,料子要用得金贵些,花样子也要复杂许多,但是再贵也绝不会超过五百两。”

庄书晴看皱眉的白瞻一眼,“当然,若是白公子觉得这价钱便宜了不衬您的身份地位,您给八百两一件我也会接受的。”

“好。”

“!!!”

看到庄书晴瞪眼,白瞻火上烧油的继续道:“之前那几件的差价我会补上的。”

“!!!”谁来救救她,反话,她说的那是反话,他听不懂吗?

陈元连同其他几个努力装作不存在的人齐齐后退一步。

“向左。”

向左正想悄悄撤退,闻言只得停下脚步回头,“掌柜的有何吩咐。”

“我去楼上看看,你好好招待白公子。”

“……是。”

“白公子请便。”不待人回话,庄书晴疾步离开,她不仇富,可她仇白瞻!

白瞻看出来庄书晴在躲她,可他翻来覆去想了几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做了什么,遂问杵在眼前的人,“我刚才说的话不对?”

向左无力的看着自家主子,他倒是想说公子不对,可他敢吗?府里谁敢说主子做得不对!

“公子,您做什么都对。”

“那她为什么要躲开我?”

向左有抹眼的冲动,他觉得他们之前都错了,他们不该放任公子的,虽然公子一辈子都不用知道米多少钱一斤,面多少钱一两,酒多少钱一盅,这些生活常识他都不需要知道,会有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公子只需要享用就好。

可公子现在有了凡心,而让公子心动的那个人却并非什么都不懂,只会任人揉捏的人,相反,她有主见,有头脑,聪慧,并且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一个是身上随时带着各种面额的银票任意消费的人,一个是买点什么都要计算银子的人,这样的两个人观念相差太大,便是以后真成事也容易在这事小事上闹矛盾,可人活着的每一天,就是由这些小事堆积而成的。

看喻娟带着挑好布料的客人往这边走,向左引着公子换了个位置,声音也放低了些,“公子,掌柜的并非躲你,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接您的话。”

“为何。”

想了想,向左打了个比方,“您在府上的每一顿饭若折成银子最少在百两,有些由老爷子送来的东西根本就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就像天蚕布一样,价比黄金,而掌柜的一顿饭折成现钱可能不过百文,一件衣裳用的最普通的布料,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和您比起来天差地别,对您来说一件衣裳千百两银很正常,于掌柜的来说百八十两才在她的接受范围,便是铺子里现在定的价位也是因为我坚持才勉强让步,公子,掌柜的和您是不一样的人。”

白瞻沉默下来,抿直的唇更显薄情,表情更淡,向左额头见汗,却咬牙挺着。

他是真的很佩服掌柜的,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另一个主子,他比谁都高兴,可他也知道掌柜的是个骨子里多傲气的人,就公子现在做的这些事若被掌柜的知道了都不得了。

“就是这里了。”两人离门口近,听到有人说话同时往外看去。

白瞻不高兴的皱起眉,叫他们早些来,怎么拖到这会,若不是无意间进来个人,岂不是开门这么久都没有客人?

来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公子,强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跨过门槛走进来,正要行礼时听得一声咳嗽声,抬眼看去,白府大总管陈元在向他使眼色。

他顿时明白过来,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揖才越过他往里走去。

之前得了吩咐,他们就认定这是公子为了取悦那个庄书晴弄出来的铺子,往白了说就是个捞钱的地儿。

现在他们几家谁不知道公子看上个抛头露面做买卖的小姑娘了,东边集市那个铺子他们哪家没去撒过钱,衣服是不差,却也没有好到他们穿上身的地步。

现在倒好,开到主城区来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公子发了话必须是要来撒钱的,可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公子本尊。

看大总管的样子,那小姑娘是还不知道公子的背景?公子这到底是来真的呢还是玩一玩?

啧,铺子里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从白府出来的,还有墙上那衣裳用的布料,明明也是只有公子才用的紫色天蚕布。

花样子不错,这也是公子请来能人画的吧,随意指定了几个看着不错的,又去选了布料,来人留下小厮报上自己的尺寸,放下足足的定金后很快又离开。

可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高看庄书晴一眼,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得了公子一时欢心的小玩意罢了,这一切都来源于公子,自个儿能有什么本事。

庄书晴暂时不知道自己被人轻看至此,而白瞻则是根本想不到这些,陈元向左等人非是不懂世情,只是跟着公子太久,他们都沾染了白瞻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劲,根本没往深里去想。

庄书晴在楼上呆了好一会再下来时白瞻已经离开了,她既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对方总归是一片好心,她却将人晾在一边没有理会……

“掌柜的,已经接下六个定单了。”

接过来看了看,庄书晴笑,“以后每天有六个定单也够了。”

向左也笑,“这才哪到哪,您等着看吧。”

一单接一单的生意印证了向左的话,庄书晴看着花样子一张张减少笑眯了眼,心里琢磨着,明天,可以去柳家了。

042章 登柳家门

做为六大府城之一,会元府从不缺权贵,传家百家的家族都有不少家,柳家与之比起来只能算是新贵。

可因为出了个六部堂官,柳家在会元府的地位很是稳当。

现如今,身为礼部尚书的柳嘉宏已经从任上退了下来,四个儿子里老大和老四走的仕途,但要走到他们老子的地位却得看造化。

柳三**是柳二老爷的女儿,柳四**却是出自大房。

做足了心理准备,庄书晴带着柳三**留下的当票和一个包裹敲开了柳家的大门。

柳嘉宏在礼部呆了几十年,治家也算得上是严谨,下人闻知是拜访三**并未为难,只让她先等着,赶紧派了人去内院通传。

柳三**刚吃过药,吃着蜜饯也觉得甜里泛着苦,听得通传先是一愣,旋即笑开了,脸上露出两个漩涡,“料到她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青青,你去迎一迎她。”

“是。”

青青即是当时陪着三**去凉山寻医的那个丫鬟,对那个小姑娘印象也极为深刻,看到人语气甚是轻快,“没想到你会来得这般快,**高兴着呢,快随我来。”

庄书晴对这个丫鬟很有好感,当时便是她体贴的给她准备小额银票和碎银子,还求着三**稍带她们姐弟一程。虽然最后她婉拒了,这份心意却记下了。

“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凑够银子。不好意思登门。”

青青笑着正要答话,看到拐角出处出来的人忙蹲身行礼,“奴婢给四**请安。”

柳四扬了扬帕子免了她的礼,眼神落在庄书晴身上,觉得她有些眼熟,想了想没想起来,遂问。“这是三姐的客人?”

“是,姑娘曾和**有旧。”

柳四微微点头。正要放人离开,贴身丫鬟上前一步轻声说了两句,顿时变了脸色,“你是那个拦了本**马车。害本**受伤的女人?”

庄书晴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果然没用,明明这柳家也不小。

她不是古人,没有古代平民见到贵族的战战兢兢,她也不愿意装,福了一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见过柳四**。”

柳四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那日救下你们的那位公子在哪里?出自哪家?”

这是在自己家里就不打算装了吗?会元府盛传的柳四**可不是这么盛气凌人的,庄书晴心里腹诽,话回得滴水不漏。“回四**话,我并不识那位公子,那日差点伤于马下,是那位公子救了我们姐弟两人,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并不曾打听过他来自哪家。”

“真不曾?”

“不曾。”

柳四还是不甘心。那日回来后她想着法儿的打听了许久,也未曾问出个所以然来。她甚至怀疑那人根本不是本地人,只是偶然经过会元,恰巧出现在那里,恰巧让她见着了罢了。

可正因为如此,她更相信那是她的缘份。

若非如此,怎会偏偏在那种时候,以那样的方式让他们相遇了呢?

所以哪怕娘几次提及和府主长公子的亲事她也含糊了过去。

她想着一定要再见到那个男人一面,若真是她的缘份,她一定死抓着不放手,若不是,府主长公子才是她的选择。

此时见到这个女子她才想起,说不定这两人后来有见过,又或者两人有什么牵扯……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忘了仪态,忘了她苦心维持的形象,只想打听出一个只言片语出来。

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

那个男人难不成真的离开了会元城不成。

青青不知道这其中纠葛,看四**不说话了便试探着道:“四**您看,三**还在等着……”

柳四紧紧盯着庄书晴,“若让我发现你骗了本**,可别怪本**不客气。”

庄书晴又是一福,态度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

柳四只能放人。

在柳家姑娘里若要说个能和她争宠的人,也只有一个柳三,不过一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偏偏入了祖父的眼,府里谁不高看她一分,若非必要,她也不想与之对上。

待走远了,青青才轻声问,“你见过四**?”

庄书晴将那日遇险的事说了,“若非那位公子相救,姐姐和三**怕是见不着我了。”

“原来如此,你也是无妄之灾,我还以为……”青青笑笑,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是她想岔了,一介平民又怎会无故冲撞柳家的马车。

“以后还是要当心,有时候受了伤也是找不回场子的,懂吗?”

知道她是真心嘱咐,庄书晴也应得诚心。

今日天气好,柳三**正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两人进来也不让庄书晴见礼,拉着她左右看了看,“气色是好多了,脸上长了点肉,看着好像长高了点,看样子是过得不错。”

“谢三**惦记,我一切都好。”

柳三拉着她一起散步,“趁着天气还好多走走,等天一冷起来我就连门都出不得了,青青,刚才怎么去了这么久?”

青青将遇着四**,连带那桩事故也说了,主子的事她不好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句,“若庄姑娘真让四**惦记上了怕是没什么好处。”

“她最多就是去扰你几回,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敢做,好不容易攒出个好名声,我那好妹妹做什么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柳三说得凉薄,却也透彻,生在这样的人家,便是不想去学的有时候也不得不学会。

青青恍然大悟,顿时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眼天色,道:“**,这会太阳好,还没风,您和庄姑娘便在外面坐坐吧,我去备些点心。”

“也好。”

青青指挥着几个小丫鬟忙上忙下的,还记得去拿了个披风给柳三系上,庄书晴看着就笑,“一看就是真心为三**着想的好丫鬟。”

青青不好意思的跑开了,惹得柳三也笑了,“我七岁时她就来我身边了,那会她也就十岁,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感慨完,柳三看向庄书晴,“来会元多久了?”

“九月下旬到的。”

算了下日子,柳三点头,也不打听当时是为着什么事弄得那般狼狈,反而问起她到会元后的事来。

庄书晴也不瞒着,“我之前学过画画,一开始是卖花样子,后来有人提醒我这会冲坏了市场,我便干脆自给自足的开了个卖绣衣的铺子,生意倒也不错,最近在主城区又开了一家,离柳家不远,叫暖意,三**要是有闲了可以去看看。”

说着话,庄书晴将包裹打开,“这是铺子里的绣娘绣的,三**看看喜不喜欢。”

柳三微微有些讶异,她知道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姑娘不会活得糟糕,可她没想到她让自己过得这般好。

异地而处,她一定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这是一件黄色的齐胸襦裙,颜色很是素淡,没有做复杂的花样,就是在下摆用嫩绿色绣线绣了三圈嫩草,其他地方也用同色绣线做了些许花样,不打眼,但是实打实的给这条裙子注入了活力。

“很喜欢。”柳三细细看了,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三**喜欢便好。”庄书晴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这对于一个送礼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肯定,笑容都大了许多,又将两张银票送过去,“有人雪中送炭,有人锦上添花,三**也许当时只是随手帮了一把,可于我们姐弟来说却是大恩,谢谢两个字实大太轻,我就不说了。”

柳三爽快的从荷包里将玉佩拿出来,“本来是想佩戴起来的,想想还是作罢了,人养玉玉养人,我这病体,别到时过了病气到这玉佩里,反倒是害人。”

拿回玉佩,庄书晴心定了许多,这是董氏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始终惦记着,就怕出个什么事拿不回来,那就太对不起这具身体的原身了。

收好玉佩,庄书晴追问道:“敢问三**,这病可有什么说法?”

“就像初见时你说的那样,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当时我娘受了惊,我是不足月出生的。”事关自己,柳三依旧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是内宅里那点子腌渍事,谁也不真那么干净,我无辜又如何?一切苦痛都是我受着,这就是事实。”

庄书晴当没听到这些话,“我给三**把把脉。”

这一手她却不是在学校里学的,而是当了医生后在医院里和一个老中医学的一手。

西医部永远是人来人往,中医部却要冷清许多,稍有闲瑕她就去中医部休息,一来二往的就和那姓曲的老中医认识了,听曲老讲了不少古。

她对中医有了兴趣,那两年所有的休息时间她都贡献给了中医部,出事后更是用了不少功夫在中医上,几乎成了曲老的半个徒弟。

几年时间断断续续的学,想要学精自是不可能,望闻问切却也懂了皮毛,在这里没有那些仪器辅助,号脉反倒成了她知道对方身体情况的唯一办法。

半晌过后,柳三看她面色沉吟挺像那么回事的,于是笑问,“看出什么来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三**,请三**据实以答。”(未完待续)

005章 人心是暖的

043章 柳三的病

“你问。”柳三看她态度这般认真,不自觉的也上了心,虽然不敢抱有期望,可若真能健健康康的,她又如何愿意拖着这么个一日比一日破败的身体煎熬度日。

累着旁人,也累着自己。

庄书晴定了定神,很快进入状态,“三**的小日子可准?”

“从未准过。”

“常犯恶心,四肢无力,吃不下东西可有?”

“是。”

“头痛得厉不厉害?”

柳三听到这里,一直没什么神采的眼里终于起了波澜,“不瞒你,头痛这毛病已有多年,痛得厉害的时候她们得将我绑起来,不然我会忍不住自残,其他毛病我都能忍,可这个,忍不了。”

庄书晴点头表示明了,“请三**张嘴给我看看舌头。”

柳三依言。

庄书晴告了声罪,倾身上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掀开她的下嘴唇瞧了半会,又掀开上嘴唇看了看,舌头也一并看了。

“三**牙龈可有流过血?”

这时青青走了过来,待要靠近被**挥手制止。

“有过,以前还好,偶有一回罢了,最近却是常有的事。”柳三紧紧盯着她,“我小的时候大夫曾说我难成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难得,看过大夫无数,换了数种药方,症状没有任何好转,久病成良医,我不敢说自己就会看病了,可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却也清楚。我拖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没有把握就不要给我希望,希望过后的失望才让人绝望。我不想死前还承受这么一回。”

庄书晴仿佛没有听到,“没有上口脂前,三**的唇色如何?”

柳三沉默了好一会方接话,“无血色。”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柳家和三**的外祖家可有年少便过世的人?”

“年少是指……”

“小及婴儿,大则不过二十。”

柳三突然觉得有些冷,扯紧披风将自己紧紧捂住。尽量让自己保住仪态,“有。”

“三**可知道过身之人死时是什么样子?”

柳三不说话了。

庄书晴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她熟悉的医院。自己也不是大夫,面对不配合的病人,下意识的就放柔了声音引导,“这个很重要。只有弄清楚这个我才能对你的病情做出症断,相信我,我不会说与你的病情无关的事。”

柳三伸手去端茶,泛着凉意的杯子让她静下来,回头吩咐道:“换盏茶。”

青青忙上前重新给两人沏茶,飞快的看了庄书晴一眼后退回之前站的位置。

将烫手的茶盏握在手里,暖意透过手心传进心里,有些话也不那么难说出口了,“四叔那一房有个孩子养到一岁死了。当时匆匆下葬,所以死时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曾经有个弟弟过世时我却是去看了的。”

喝了口茶。柳三眼神落在虚处,继续道:“孩子不过七个月,小小的身子还在襁褓之中,可头却特别大,额头很外突出,鼻子塌得厉害。像是完全没有鼻梁……”

柳三闭上眼,这是她很长时间的恶梦。现在记起,依旧让她觉得不舒服。

以前不会想到一块去,现在想来,大伯家那个匆匆埋了的孩子是不是也这么恐怖,所以他们才会那般动作迅速……

是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得如此?

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柳三就狠狠打了个寒颤,要是真有那一日……

睁开眼,柳三看向庄书晴,“我的病和他们有关系?”

“和他们比起来,你已经很幸运了。”庄书晴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只是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可那点不确定,她也没有地方去找答案,这样的病例在现在根本不会有医案可寻。

柳三一听心里顿时狂跳得厉害,“你知道这是什么病?”

“之前看过的大夫可有说过是什么病?”

“最多的一个说法是贫血。”

“说贫血也没错,只是这并非一般的贫血,贫血只要治疗得当并不会要人命,你这种贫血却是要人命的。”庄书晴再号了一次脉,心里更有了底。

有一种病叫海洋性贫血,在华南地区并不罕见,治疗的办法也摸索出来了,她就曾经为这样一个患者做过脾切除手术,虽然没有正常人健康,却也不会动辄危及生命。

柳三**的症状算是中间型,只要做个这样的手术就能解决危机,可是……对方不会信她,而她,现在也没有任何条件去做这样的手术。

“你……能不能救?”

庄书晴苦笑,“我知道要如何救,却不能那般做,也做不到。”

得到这样的答案柳三不忧反喜,“那就是能救是不是?可是缺什么?”

“三**,非是我不愿救你,只是我所需的东西只能我自己准备,谁也帮不上我。”看她脸上的喜悦一点点褪去,庄书晴心下不忍,冲动之下给了她一线希望,“在我准备好东西之前,三**需得好好调理身体,有些得忌口,一些得多吃些,可否给我备纸笔?”

“不是哄我?”

“三**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曾结识一异人,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有别于大周朝的医术,虽然只得皮毛,关键时刻却也能一用,希望在我准备好东西后,三**敢让我一治。”

柳三紧盯着她的眼神好一会,没有从中看出任何躲闪退却后才满意的点头,“连生命都要失去时,我有何不敢?只是你得快点,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写下好几页纸的东西。庄书晴被青青送出了柳府。

柳四早就派人守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忙跟了上去,庄书晴这会脑子里乱得很。哪还能注意到这些。

要是高大夫在会元就好了,那她就能登门去问问大周朝可有麻药一类的东西。

手术要用的器具还能去定做,即便有差别,也并非没办法可想,可不解决了麻药问题,她什么都不能做,那种痛。不要说女人,就是男人也熬不过。不是谁都能当关公。

经过药铺,庄书晴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和老中医半传承半偷师时,两人曾讨论过古代包括麻沸散在内的各种麻药配方,本来还打算试验一番。没想到没多久她就出了事,可那些个配方她记住了不少,那辈子没做成的事现在倒是可以做一做。

按配方各配了一剂药,庄书晴多出了点银子托伙计磨成粉,待从药铺出来时已经未时。

张秀儿此时不在家,自从绣庄做起来后,她白天都会过去那边,有织娘这个闺中蜜友在,还有许多女人一起陪着说话。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闷头做活要好多了。

念念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扑了过来,稳稳站在庄书晴肩头吼个不停。

“好啦好啦,我平时去哪里没带着你。今天去的柳家是你闯过祸的那一家,要是被抓住了我可救不了你。”将药粉放好,庄书晴将小家伙扒拉下来晃了晃,“今天给你加餐好不好?”

念念哼哼两声算是同意了,庄书晴本就喜欢小动物,它这小模样更惹得她心痒痒手痒痒。直把它揉得一身的毛都炸了才罢手。

因为自己多了这个技能,她现在都尽量避开动物。好在出门就是马车,也不用担心会成为动物之友。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

草草吃了点东西,庄书晴回房铺开纸张开始磨墨。

落笔后画的却不是花样子,而是她需要的工具。

每一样都尽量画得精细,小细节都不放过,还会在旁边写上注释。

医人的工具画完了,犹豫片刻又画了一套兽医所需的,想着东西备着总没坏处。

“姐姐,我回来了。”

庄书晴忙将东西收拾好迎了出去,“今天回来得好像比往日早?”

“也没有早多少,都快酉时了,姐姐在忙?”摸了摸念念的头,庄书寒问。

庄书晴一拍额头,画那些工具就耗了她一个下午时间,可真是……

拉着弟弟进屋,又按着他坐下,神神秘秘的道:“闭上眼睛,姐姐给你礼物。”

庄书寒好奇的左右瞧了瞧,也没瞧出可做为礼物的东西,遂听话的闭上眼睛。

“伸出手。”

听话的伸出手去,很快手上多了一物。

“看看吧。”

“这是……”庄书寒从眼里透出高兴劲来,“姐姐你今天去柳府了?”

“恩,心里总惦记着这事,拿回来才安心,来,姐姐给你戴上。”

“姐,这是娘留下来的,你戴着吧,我用不上……”

“用得上。”庄书晴不容质疑的拿过玉佩,绕到他身后给他系在脖子上,“母亲都有望子成龙的期望,因为你是她一辈子的指望,可做母亲的也最是心疼儿子,希望你出息的同时也必然想你过得平安顺遂,不要太辛苦,书寒,我不担心你不长进,我就是担心你太长进,这是没有捷径可走的,有多长进就付出了多少,甚至更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娘在看着你,你也不想她为你担心是不是?”

摸着垂在颈窝里的玉,庄书寒声音有些涩,“姐姐,我不累。”

只要一想到这么努力这么用功是为了让姐姐过得好,无人敢小看姐姐,他就不觉得累。

“等你觉得累的时候已经到顶点了。”给他整了整衣领,庄书晴又拍了拍他的头,“答应姐姐,好吗?”

“……恩。”(未完待续)

044章 心思明

不管是东市的铺子还是主城区新开的那家,庄书晴都没有整天费神去盯着。

虽然明知道向左有问题,但是看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她好的情况下,她也愿意给与他几分信任。

带着新画的花样子进了暖意,铺子里正有几波客人在,连向左也没闲着。

示意他们继续忙,庄书晴上了楼。

免了绣娘的礼,将花样子递给她们,“还忙得过来吗?”

回话的是四人里打头的喻娘子,飞针走线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铺子里每天都能接下不少定单,我们只得四个人,就算不眠不休赶活也积下了不少单,怕是要再添几个绣娘才合适。”

“我倒是想啊,可并不是每个绣娘都有你们这般手艺好。”

喻娘子飞快的抬了下眼帘,动作慢了些许,“掌柜的,我们倒是认识几个绣娘,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姐妹,有的也不是混得那么好……”

闻歌知意,庄书晴连忙接话,“只要手艺确实好,她们又愿意来的话,月钱自然和你们一样,你们牵桥搭线,辛苦费也少不了。”

“辛苦费自是不敢要的,有人来分担活儿我们也能轻松些,这也是帮了我们自己。”喻娘子忙拒绝,这本就是向公子吩咐的事,她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从掌柜的这收好处不敢。也亏心,她们现在已经很滋润了,公子向来大方。一个月月钱本就不少,眼下这铺子里生意这般好,有固定的月钱不说,掌柜的还应允了月底会有红包,已经够够的了。

庄书晴也不坚持,月底的红包封大点就是。

“她们是会元府人吗?要多久才能来?”

“掌柜的放心,我们私下里也会通个气。不出两天一定会来。”

没一会,向左寻上来了。接到喻娘子打的眼色心里明了,没有多提一句。

公子难得主动向老爷子提要求,老爷子一高兴不但送了十个绣娘,自个儿也来了。

不说十个都要塞这里来。一半也够了。

他现在就怕公子要将十个都送来,宫中出来的绣娘本就紧俏,没道理别人家抢不到一个,这小小一个铺子就能网罗这么多,掌柜的更要不信他了。

“向左你随我来,我和你说点事。”

“是。”

去了隔壁小间,庄书晴将几张图纸递给他,“你知不知道会元府哪家铁匠铺子能做出这些工具来?”

向左支起窗户,拿着图纸过去细瞧。确实是很精巧的东西,一般人怕是做不出来。

“我倒是知道一家,掌柜的要是急。我现在就过去一趟问问可好?”

庄书晴苦笑着应下,她自己都不知道急不急,从柳三的情况来说自然是急的,再拖下去问题会更严重,有可能会根本无法手术了。

可她再急也没有用,现在完全没有动手术的条件。就算手术所需器具能做出来,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没解决。她也不知道这些问题有没有他法可解。

之前几个月为了生存,她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事,现在有钱了也有闲想了才发现千头万绪,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问题。

向左匆匆回了白府。

从外面看来白府和平时没有两样,没人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此时正住在这里,像个普通的贵人一般。

其实老爷子第一回过来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白府被一众禁卫军围得铁桶一般,不要说人,就是个小猫小狗都休想悄然进出,这可惹怒了惯来自在肆意的白瞻,一个人将所有人都放翻了不说,还对老爷子扬言,“要么你换个地儿住,要么我换个地儿。”

老爷子还就稀罕他那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小样儿,挥退了所有人,带着几个贴身侍候的人就住进了白府,并且往后的几年都是轻装简从。

有意见的人自然有,可老爷子铁了心,谁也没办法,用老爷子的话说,他儿子一个顶千,有他在身边,谁还能行刺他不成!

事实摆在那里,谁也没法反驳,几年下来便成了惯例。

此时两父子正在下棋,一方执白,一方执黑,剩下的棋子都不多了,一眼看去斗了个旗鼓相当,可皇帝心里清楚,他输了。

看着对面气宇轩昂的儿子,他无数次想,若是他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结果会如何!可他心里同样看得明白,若没有白氏的言传身教,悉心引导,他这个儿子不可能这般优秀。

再一次的,他忍不住问,“真不和我回宫?”

白瞻将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笥里,玉质的棋子碰撞,听起来很是悦耳,“那么大点地方有什么好住的,要是我一个没注意将那地儿掀了你面上不好看,还是您以为住在那里面的人会真心欢迎我回去?”

自己眼皮子底下住着的人都是什么德性皇帝哪里会不清楚,只要在他容忍范围内,他随他们闹腾,就当是看个热闹了,但他忘了他能容忍,这个从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儿子岂会任人欺到头上去,怕是真要像他说的,将那皇宫掀了都是轻的。

“得了,不回就不回,一年到头我也有个地方去,对了,你要绣娘做什么?你府里不是有几个?少了?”

“私事,你别管。”

皇帝气笑不得,“你小子,问我要了人还不许我打听她们的去向,还是你终于想明白了,愿意收几个屋里人了?绣娘都过了最好的年华,我挑几个好的给你送来。”

“不要……”白瞻脑子里闪过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收屋里人?”

“怎么,起心思了?”

“您别说话,我想想。”白瞻站起来来回走了几个圈,皇帝看得眼晕,也不去想他在琢磨什么事,自顾自喝茶,他这儿子想的事通常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还不如多喝几口茶。

这茶叶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比皇宫用的贡茶还要好,问他也不说,每年给他半斤顶什么事,堂堂一国之君连个茶叶都要省着喝,偏偏他还没有一点办法。

白瞻这会想的却并非多难懂的事,相反,只要往这个方向多想一想心里就有了谱。

怪不得他会对庄书晴的事这么上心,怪不得他会想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往她面前送,怪不得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护在了羽翼下,原来是想将她收为房里人!

这才对了!

“父亲,我送您回去。”

皇帝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一通吹胡子瞪眼道:“我昨儿刚来。”

“已经给娘上过香了,可以回了。”

用杯子砸人皇帝舍不得,左右瞧了瞧,拿起罗汉床上一个枕心就砸过去,“不孝子。”

白瞻淡定的移开一步避开,无比认真的解释,“父亲,儿子成亲是不是得由父母准备聘礼?”

“那是自然……等等,你是说你准备成亲?和谁?对方什么身份?”

“这个你不要管,我送您回去,您将库房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找聘礼。”

皇帝实在气不起来了,除了这个儿子,他想不出来谁还能将这话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并且他听着心里还挺欢喜,没办法,这小子什么都不缺,一年难得听他张一回口要东西。

再者说,若非对自己亲近,他也不会开口,只是这般想着,他嘴角就已经向上弯了。

“要去我库房挑东西做聘礼却不告诉我儿媳妇是谁,说得过去?”

“是我媳妇,我不会抱错就行了。”白瞻说得极顺口,显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想到这是自己的父亲,确实有资格知道,也就不瞒着了,“她叫庄书晴,虚岁十四,有个十岁的弟弟正在进学,开了两家铺子。”

“……就这样?”

白瞻一脸莫名的看向父亲,“不然?”

皇帝脸皮抽了两下,“庄家是买卖人?”

“和庄家有什么关系?”

“……”皇帝头痛的捏了捏鼻梁,“陈元在外面吗?”

陈元正和向左说话,听得传唤对向左使了个稍安勿臊的眼色,推门走了进去,“老爷子有何吩咐?”

这白府没什么皇帝,也没有皇子,统一对皇帝的称呼就是老爷子,皇帝听得高兴,他们喊得也顺口。

“你把那庄什么……”

“庄书晴。”白瞻不满的插话。

“好好好,庄书晴,陈元,你把那庄书晴的背景和我说说。”

陈元一看就知道老爷子又被公子折腾了,他非但不同情,还隐隐有些兴灾乐祸,没办法,他们天天被折腾已经习惯了,可看着别人被公子折腾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虽然眼前是皇帝,他也没忘自己的主子是谁。

白瞻手一挥,“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元得令,将庄书晴的底子全透了,在凉山县的,在溪水镇的,在会元府的,一点不漏。

做人父母的都有一种自家的孩子千好万好,谁都配不上的认知,皇帝虽然是皇帝,可他对白瞻也有这样的心理。

一开始他还觉得那庄书晴的背景实在太不堪了些,可他毕竟是皇帝,在那个位置坐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抛开身份不说,这姑娘不比任何世家养出来的闺阁千金逊色。(未完待续)

045章 柳四找茬

聪明人有,可将聪明用得恰到好处的人不多。

这庄书晴算一个。

父母为子女倾尽一切的有,为了弟弟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扔一边的却少见,与其说她傻,倒不如说她看得透。

以她现在的身世背景,没有娘家为她撑腰,嫁进哪样的人家都得被轻贱,不嫁人反倒落个清静,她为弟弟做的庄家人都看在眼里,读书人重名声,她那弟弟以后但凡有点出息都不可能不奉养她。

这姑娘,有股子狠劲,对人对己都是,也怪不得瞻儿会看上。

“你既然知道她和董家有旧,就没想过给董家送个消息?”

“她若有依附董家之意,当时便不会来会元府,而是直接去了京都。”知道自己对庄书晴抱的是什么心思,白瞻话里话外更是带出了维护之意。

“你若和她成亲,有个体面的家世也免得让她被压一头。”

“谁敢压她一头?太子妃?皇子妃?皇后?”白瞻下巴微抬,满满的骄傲,“您回去问问他们,我的人,她们敢不敢,再者我也不会给她们机会。”

自从知道还有白瞻这么个儿子后,皇帝虽然依着儿子的意思没有诏告天下,该知道的人却也都知道了。

一开始不是没人来招惹。在狠狠地杀鸡儆猴过后,现在敢打他主意的已是少之又少了,在他表露出完全无意争那个位置后。谁也不会傻得去给自己竖这么个敌人。

皇帝知道,白瞻有这个骄傲的本钱,吾儿成长如斯,他的骄傲从不掩饰!

不过他要表达的可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人没那个胆子,但是后宅之事你总不能事事插手。”

“后宅之事?后宅她为尊,哪个下人敢给她脸色看?”

“蠢。你当那些在后宅熏陶长大的千金**都是纸糊的?她们若要让庄书晴不好过,有的是办法。”

白瞻蠢?他当然不蠢。只是他根本没往这头想过,明白了父亲在说什么,讲的话也就格外不客气,“我不是您。父亲,您需要后宫佳丽三千,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皇帝被堵得无话可说。

负了人家娘亲一辈子,他还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并且是别无所图的认他,这足以说明白氏教得好。

轻咳一声,眼角余光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眼熟,借故便扯开了话题,“可是有事禀报你家公子?”

向左因为公子刚才的话闪了下神。反应过来忙躬身应是。

“进来吧。”

“是。”

甫一站定就听得公子问,“你不在铺子里呆着,回来做甚。”

这话嫌弃得向左都觉得心酸。“公子,掌柜的去了铺子里,给属下这几张图纸,并问哪家铁匠铺手艺最好。”

一听是庄书晴的事,白瞻就已经站了起来,从向左手里拿了图纸去看。“这都是用来做何用的?”

“掌柜的未说。”

皇帝好奇,也起身凑过去看。评价道:“画画技巧娴熟,很传神,不过我看着这剪子好像不同于我们大周朝所用的。”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的事,白瞻都懒得答话,问陈元道:“我记得好像有几个人在琢磨这个?”

“是。”关系到武国,陈元没有细说。

“拿去给他们瞧瞧,立刻给个回话。”

“是。”

皇帝挑眉,“大周朝技艺最好的铁匠自然在工造局。”

“那可不见得。”白瞻同样挑眉,两父子本就长得像,一样的动作做出来越加像得没了边,然气质却截然不同,一风流倜傥,一清俊倨傲。

“比比?”

“不比。”白瞻断然拒绝,君父君父,先为君后为父,他能接受有这么个父亲,却不会全然托付信任,武国虽然他没看在眼里,却也是他手里的底牌之一,不到关键时候没有暴露的必要。

陈元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知道,那几个人是在武国学了几手,回来就学以致用了,好像进展不错。

他不介意贡献点手艺出来,可他不想被逼问出处。

武国供奉他几年,他不能反给武国带去侵略。

皇帝眯了眯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认回这个儿子后他自是不可能什么都不查,可能查到的东西很有限,白玲珑带着他满天下的跑,有些地方连人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

这些空白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收获,他一无所知。

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儿子,是真的半点不想挨那个位置的边,或者说,他看不上。

他的看不上是有底气的看不上,这个底气的凭仗是什么,他不知道,暂时也没打算追根究底。

有些问题问出口便伤了感情,他很满意眼下的相处方式。

“带我去看看未来儿媳妇?”

“现在?”

“不可?”

白瞻想了想,还真没什么不可的,在知道自己的心思后,他就很想看到那个人,怕把人吓跑不能抱不能亲,看看也好。

“走。”

白府离铺子不远。

老爷子在门前停住,看着那招牌点头道,“字迹虽然尚有些稚嫩,却已现风骨,弟弟写的?”

白瞻点头,“不用人帮衬,他也会有出息。”

“人还没娶到手就已经爱乌及乌了。”

“您不信就等着看吧。”

还真这么有信心?老爷子有些好奇了。“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

“不用,被您惦记上不是好事。”

“……”看着大步走进铺子里的儿子,老爷子手痒痒的厉害。

庄书晴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进来的人脚步顿了顿,忙迎了上来,“白公子。”

“生意可好?”白瞻不错眼的看着她,随口问道。

“承蒙关照,生意还好。”

老爷子一进屋就脸皮直抽,这是将整个白府的宝贝都搬这来了吗?好嘛,他赐下的天蚕布制成的衣也挂在这铺子里揽客。问他要的绣娘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铺子需要的,这哪是庄书晴开铺子。完全是他儿子在开!

“这位是……”

“我父亲,他随便看看。”

庄书晴抬头看了一眼,确实长得像,上前一步行了个福礼。将两人引到屋中坐下,亲自沏茶侍候。

老爷子完全是一副相儿媳妇的眼光在看人。

庄书晴有感觉到,觉得莫名之余也没往心里去。

“听小儿说这铺子是你开的,小小年纪倒是厉害的很。”

“混饭吃的微末技俩,不敢当老爷子的表扬。”

这话他爱听,老爷子端起茶杯看了看,很满意这不是儿子只给他半斤的那种茶叶。

他还待说话,白瞻早不耐烦他一句话三个坑,利索的抢了话头去。“你这铺子里的布料还是显得平常了些,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匹样布过来,要是你觉着好就和他买。他不敢贵你。”

这正是庄书晴一直在伤脑筋的事,铺子里有手艺一等一的绣娘,远胜他人的花样子,独一无二的布置,可唯独没有与之匹配的上等布料。

一般的布料到处有得卖,真正的好东西却是根基浅薄的她买不到的。

“又欠白公子一次了。”大概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庄书晴已经没有诚惶诚恐的感觉了,只是心里有点感慨。

没人愿意欠人情份。她却被动的欠了一次又一次,这种感觉并不好,却没办法。

白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总有还我的时候。”

“……”

不等庄书晴理解这句话,白瞻拖着老爷子离开,速度快得和来时一样突然。

因为白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还有两年丧期。”

老爷子一愣,旋即指着他大笑,“两年好,两年好啊,你也不用急着去我库房找聘礼了。”

“找,每年去找一次,聘礼就够了。”

不过到底,白瞻也没有再催着老爷子立刻回宫。

两年时间,足够他准备的了。

白瞻走了没多久,向左就回来了,庄书晴立刻什么都忘了,快步迎上去问,“怎么样?”

“好在没让掌柜的失望,对方说先做出一样给您过目,不过……”

“爽快的说。”

“是,对方并不是外面的铁匠铺,我是找了关系才找上对方,所以掌柜的若是还有图纸只能通过我,对方不见外人。”

“又是董家的关系?董家在会元府有那么厉害的关系网?”庄书晴觉得有点不对劲,可除了董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帮她。

向左视线有些闪躲,不答话。

庄书晴只能暗暗磨牙,可为了那些图纸能变成实物,她只能忍,工具不在自己手里攒着,她不安心。

备好了以防万一总好过需要的时候没有。

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纠结这些事,麻药不做出来,消炎药不找到替代品,她依旧什么都不能做。

正打算交待一声回转,眼角余光看到进来的人她就知道事儿来了。

别说想现在回去,怕是从此后要麻烦缠身。

“柳四**。”

柳四脸色很不好看,她派人一直盯着庄书晴,可她没想到这么点时间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这岂不是更说明这人昨天在柳家对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现在她竟然还敢以一副无辜的表情面对她,好一个无辜!

想也不想的,柳四上前一步就扬手甩巴掌,完全忘了她平日是以温柔和善且貌美的美名扬名会元府。(未完待续)

046章 坏事了

手在半途被人拦住。

敢于向掌柜的出手的人向左可不会客气,冷冷看向痛得脸都扭曲了的女人郑重警告,“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柳四很聪明,不然会元府那许多千金也轮不到她出名,可她今天做的事实在称不上聪明。

先是被庄书晴骗,又被一个下人相欺,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失去了理智,“不过是个下里巴出来的人,若非使手段让贵人另眼相看怎会有今日?卖了个好价钱就尾巴翘天上了?你还真当自己改头换面成个人物了?”

庄书晴静静的等她说完,“我确实是下里巴人,没有柳四**高贵,可这并不是柳四上姐来我铺子里扬威的本钱。”

“呵,还摆谱,你有什么资格摆谱?”柳四用力收回自己的手,指向柜子里的每一样事物,“这里摆着的每一样东西都能抵你一个铺子……”

向左看着不好,忙喝斥断了话头,“闭嘴!”

柳四冷笑,“怎么,事情都敢做了还怕我说出来?”

庄书晴看向还要说话的向左,“让她说,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会来装无辜?”看她这副模样柳四更是气了个倒仰,昨天她就是摆出这个样子骗的自己,说话更加口不择言,“凭你的那点家底。就算再把你卖了也买不回这里的一样东西,也不对,你就是把自己卖了换回来了这些。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怪不得你不告诉我那位公子住在哪里,你当然不会告诉我,要是告诉我了,谁还能看得上你。”

庄书晴脸色微微有些白,她上辈子吃过许多苦,一路勤工俭学读到大学。被人轻慢不是一回两回,可她忍得住。谁也不愿意自尊被踏践,但是为了将来她必须忍耐。

现在同样如此,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接受那些莫须有的侮辱。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自己去挑的,那几家铺子都可以做证。并不昂贵。”

“呵呵。”柳四指着那尊白玉弥勒佛,“通透羊脂白玉雕成的大件,你买得起?这件,玉雕善财童子,这件……”

庄书晴木然听着,脑子里空白一片,明明是她一样样去挑的东西,为什么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差距那么大?

她心里装着太多事,这个铺子也重要。要是没有这个铺子赚来大把的银子,她很多事都做不了,可是比起那些日日在心底琢磨的事。这个铺子份量实在轻得可以,所以她的心思也大都不在这里。

不是柳四一样样指给她看,她还不知道自己铺子里的摆设竟然这般值钱。

说得爽了,柳四终于不再一一指认,一回头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火气又起,“怎么。不信?”

“我只是在想,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柳四张嘴就要喷毒。庄书晴又道:“多谢柳四**今儿走这一遭,眼下就不留你了,送客。”

“你……”

喻娟和龙艳艳哪里还容她再说话,一人夹住她一只手臂,喻娟另一只手按在她脖子上的一个地方,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关门歇业。”

向左心里暗暗叫糟,这时候却半点多余的事也不敢干,也不敢多说一言。

庄书晴坐在椅子里好一会没有说话,脑子里也是空的,通过柳四这一闹,她若还不知道背后帮她的人是谁就白活了这一世,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呢?

这副容貌虽然长得不差,离绝世美人却也差了几个段数,她也没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更不曾表露什么才华,她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但也尽量走稳了,不曾有半点冒进。

世上不缺聪明人,哪怕她拥有多一世的记忆,也从不曾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因为她知道,有些人不用比她多活一世就足够将她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她都这么注意了,为什么还是会被人盯上呢?

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她想不通,所以,她一定要一个答案。

“向左,请你主子过来。”

“掌柜的……”

庄书晴看向他,“或者你告诉我白府的门朝哪开,我自己去请。”

向左喉咙发涩,拱手一揖,疾步离开。

庄书晴又看向喻娟和龙艳艳,“你们两个呢?也是他的人?”

喻娟在今天看到公子和老爷子一起过来后就知道眼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姑娘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另一个主子,不说任务失败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若府里真有这么个主子也不是坏事,总比侍候那些千金**要强。

现在向左已经暴露,那边铺子里的曾燕和朱珠和向左是一起被买下来的,只怕也保不住,若让掌柜的知道她们也是公子安排过来的,肯定会让掌柜的更生气,倒不如……

“掌柜的,我……我们是您买回来的人,是您的人,您不要再把我们发卖了,以后我们也会努力做事的,是不是艳艳?”

龙艳艳也反应过来,一把跪在地上连连附和,“掌柜的,我听得都糊涂了,我和娟子一样都是您买回来的,怎么会是别人的人?是我们烧了高香才碰上您这样的好主子,您千万要相信我们,我们绝对对您忠心不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已经不敢信了啊!庄书晴苦笑,挥手示意两人起身。

白瞻听到向左回报没有耽搁半点功夫,撇下恨不得喝光他所有茶的父亲打马过来。

即便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看到静静坐在那里等他的人,他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心虚。

“白公子请坐,喻娟,沏茶。”

安静对坐片刻,白瞻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解释这词对他来说实在太新鲜了,他向来是直接下手的人。

“我从不知自己竟有被人这般相助的本钱,我也不想打听,这铺子的一切布置都是我的点子,铺子的根本也是我的花样子,以后这铺子的利润我便分得两成……”

“我没打算要从这里面获利。”

话被打断,庄书晴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于白公子来说,这铺子一个月的红利大概也不够买这铺子里的一样摆设,但于我一个小老百姓来说却够用许多年甚至一辈子,我不贪心,却也不想吃亏,两成很合适,我拿得心安。”

白瞻眉头攒起,“我不需要。”

“那就请白公子将这里一切属于你的东西都清走。”庄书晴对上他的视线,毫不退让,“包括绣娘。”

这铺子的立足点就是宫中绣娘和新意十足的花样子,要是没了绣娘,用普通绣娘补上也不过是个普通铺子罢了。

随后追上来的向左和陈元对望一眼,陈元当机立断的抢了自家公子的话,“掌柜的不愿占人便宜,我们却也不能拿这么多,便五五对分如何?”

“我付出的不足以得到一半,两成刚好。”庄书晴不想再看眼前这个让她咬牙,气不得恨不得还要承他好的男人,眼神顺势落在陈元身上,“铺子里生意好,两成也不是小数目,我不吃亏。”

陈元苦笑,“这铺子是您一手弄出来的,即便公子借出了几样值钱东西镇铺子,这些东西也只是死物,铺子哪天要不开了也能收回去,没有因为这个就占大便宜的道理。”

庄书晴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这些东西虽然在暖意,可只是放在这里起个镇馆作用罢了,无论何时都不会属于她,完全不用将之计算在内,遂点头,“三七,不该我拿的钱我拿着烫手,还请理解。”

陈元看了眼虽然表情并无多大变化,但明显在生闷气的公子一眼,只觉得头疼不已,他家公子心满满的都是好的,要是换个人指不定要如何高兴,可庄**不在其内。

公子的骄傲一眼便能看出,庄**的骄傲全在骨子里,她不屑于平白接受别人的恩惠。

白瞻却突然开了口,“那便三七。”

他有的是办法让铺子里的生意更好,三成也不会少。

庄书晴微微点头,“那就麻烦起草一份契书吧。”

陈元接到公子示意,当着几人的面就写了起来,很快一份墨迹未干的契书摆在两人面前。

看着没什么问题,庄书晴痛快签了字,随即起身,“向左和曾燕朱珠三人的**明天我会送来,这铺子以后就请白公子多费心了。”

白瞻随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口气道:“我没有耍弄你的意思。”

“正因为知道这点,我才气不得恨不得怪不得。”庄书晴抬眼看他,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情绪,其中意义为何,怕是她自己都解释不清,“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事实上我确实承情良多,多谢。”

郑重了福了一福,庄书晴抱起脚边的念念飞快离开。

她觉得憋得难受,莫名又有点委屈,这委屈还是无法诉诸于口的,更让她如鲠在喉。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自己矫情,便宜占尽的是她,人家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了?要委屈也是别人委屈,她委屈个什么劲?

她的自尊心什么时候这么易碎了?还是因为,人不同?(未完待续)

047章 各自使坏

向左不敢如往日一般送掌柜的回家,看了公子一眼又一眼。

白瞻此时满脸都是不解,他是真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帮了她,她也知道自己是帮了她,却还是不高兴呢?

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有个人却休想好过,“陈元,我记得有一种药是能让人掉光头发的?”

陈元心里一咯噔,“公子您是想……”

“既然这么闲,那就给她找点事做吧,待药效发作后给她宣扬宣扬。”

“是。”陈元隐隐有些兴奋,没办法,他也实在是闲得快发霉了。

白瞻远远的跟在庄书晴身后。

他不敢跟得近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也许会感激他的一片好心,却不会接受,就跟铺子的事一样。

她说承他的情,却依旧没有半分高兴,因为这个情分不是她想承的,是他已经做了,她不得不承。

所以她气不得恨不得怪不得,只能生闷气。

慢慢跟了一路,他也理了些思路出来,没人教过他如何去讨好心仪的姑娘,就像动物尿泡尿划地盘一样,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庄书晴是什么心思时他就已经这么做了,给她最好的,派去身边的人保护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局面却变成了这般……

白瞻略有些苦恼。

虽然结果一定不会变,可这个过程要怎么过去呢?

柳四回府后直接去了柳三院子。

她看不上这个离不得药的药罐子,面上却从来都是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样。

祖父喜爱柳三。孙女辈里只得她常能见到祖父,只有她能自由出入祖父的书房,论及祖父对她的特殊,怕是连长房的孙子都赶不上。

可那又如何?这样一副破败的身体还能活几年?自己是选择太多未赶着定亲,柳三却是无人上门提亲,没有未来的人,什么都是虚的。

今儿她便是要来撩拨撩拨。

“四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放下书。柳三将腿上的小锦被往上拉了拉,今儿外面有风。她连门都还未曾出过。

“自是来看看三姐。”柳四抿唇一笑,“又在看书?仔细别伤了眼。”

“谢四妹关心。”柳三浅淡的应了句,这大宅门里谁真心谁假意一眼即明,装得再好也瞒不过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突然来找她,说没事,她不信。

青青奉了茶,规矩的退到外屋。

柳四绕着圈的说了会话,柳三可有可无的应着,静待她说明来意。

“对了,三姐你少出门,怎会认得那庄书晴?”

“缘份罢了。”

“三姐别用缘份两个字打发我,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原来是为书晴而来。想到书晴曾说过的那桩事和昨日她留住书晴问的那话,柳三心里就有了谱,居然是为了个男人吗?

哂然一笑。柳三半真半假的道:“我出去外面寻医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昨日便是来谢我的,四妹怎么会问起这个?”

柳四低头掩下眼中的恶意,再抬起头来时仍是满眼笑意,“我就是担心三姐被人骗罢了,三姐少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咱们柳家又是这样的人家。人心隔肚皮,若有人蓄意巴结,利用三姐,岂不是要伤了三姐的心,三姐还是防人一防的好。”

“简而言之,你是想说庄书晴有害我之心?”

“我只是这么一说,并非单指她。”

“我认识的人不多,她是近期唯一的一个,若四妹指的不是她,是谁?”

柳四被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三姐,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不信也就罢了,怎的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是姐妹,做妹妹的还会害你不成?”

“四妹请回吧。”柳三端茶送客。

柳四气得恨不得撕了柳三那一脸淡漠,可她不能白走这一遭,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起身时脸上还是一脸的笑,“三姐你还是小心些,莫要被外人花言巧语给骗了去,吃了亏方知道妹妹的好意。”

“谢过四妹的好意了,青青,我乏了。”

青青连忙走进来扶起自家**,低头不去看四**此时是什么神情。

待确定柳四走了,柳三才低声嘱咐道:“书晴怕是被四妹惦记上了,这里离她的铺子不远,你想办法去她铺子一趟,提醒她一声。”

“是。”

可青青却并没能见到庄书晴。

从那日回家后,她便没有踏出大门一步。

白瞻到了外头无数回,却始终控制着自己没有闯进门去,用尽所有自制力。

陈元看在眼里不知有多感怀,谁又能想到向来无法无天的公子竟能为庄**做到这等份上,若是老夫人知晓,一定会拍着巴掌大笑吧。

“还是避不见面?”难得看到儿子恹恹的模样,皇帝很是开怀,可开怀过后又不满,他儿子哪里不好了?这般掏心掏肺的就换来对方这般对待。

他倒是出过主意,才起了个头就被儿子一个眼神给逼了回来,好吧,他从出生起就没在这上面费过神,确实出不了多好的主意。

可这都几天了,他这都马上要回宫了。

说到底还是老爷子吃味了,儿子对他没有对媳妇的一半用心!一小半都没有!他这心里怎么能舒坦。

白瞻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他其实并不那么着急。庄书晴毕竟还太小了,更何况还有两年孝期在身,他逼得再紧也不能马上将人娶了来。还不如慢慢来,就当是……对,就当是培养感情了。

看了老爷子一眼,一算日子,“还不回去?”

老爷子立刻吹胡子瞪眼,“媳妇还没到手就没我的立身之处了?”

“和我媳妇有什么关系,她还小。我等得起。”白瞻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您往年呆的日子也就这些。是时候回去了。”

是啊,他确实是该回去了,一年能过上这么几天舒心日子,他也知足。只是啊,“确定是她了?”

“恩。”白瞻警惕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您什么都别做,我自己来,要是坏了我的事,一辈子您也别想喝到媳妇茶。”

宫里规矩不同,除了眼前这个,他还真是喝不到,老爷子认命的叹了口气。“行行,我什么都不做,等着喝媳妇茶。你也别把人吓着了,才多大点。”

“十四岁进宫的女人少?”

“……”被噎着的老爷子不想再和这没大没小的混小子说话。

也没什么东西好准备的,老爷子次日一早就走了,这回白瞻大方了一把,多送了半斤茶叶。

老爷子笑得眉目舒展,心情好了不少。“这才像话,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我库房挑聘礼?什么时候去?要不跟我一起走算了。”

听得这话,跟随皇帝多年的大总管脸皮直抽抽,想到皇上对宫中几位皇子的态度,再联想一下眼前这位,真真是天壤之别,可他也看得出来,在这位面前,皇上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就像个普通的父亲。

“大概十天半月,或者明年,来了您就知道了。”

“好好,都依你,我再挑点好的放进去,免得被你嫌弃没好东西。”知道自家这儿子是什么德性,老爷子无奈的很,有个眼光毒辣的儿子是件挺痛苦的事,你觉着好的东西在他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一般的东西难入他的眼,真有让他看中的,那足以说明那东西价值不凡,哪怕那东西你看不出好来。

可同时他又无比骄傲,这样的儿子抵得上人家生十个百个。

“有什么需要的给我递个话,爹也祝你能如愿抱得美人归,走了。”

白瞻站在原地目送队伍远走,正打算去铺子里一趟,就听到陈元老远就喊道:“公子等等。”

应声回头,看到陈元手里的东西他一下就想到了什么,大步迎上去夺过来细瞧,很小巧的一把……剪刀,是剪刀的构造,但是又有很大不同,但是他丝毫不怀疑这把剪刀的锋利程度。

手指轻轻在上面划过,明明不过是稍微挨了下边便破了皮,看也不看泛血的指尖,白瞻抬头问,“只做出来这一样?不是有四张图纸?”

“庄**要的这东西要求很高,比之前我们做的任何东西要求都要高,他们才刚刚把着窍门,不过只要做出这一样,后面的就不难了。”

“要他们快点做出来,书晴手里怕是不止这几样,还有,重赏。”

“是。”

马蹄声渐渐远去,陈元脸带笑意,公子长进了啊,知道利用这现成的理由上门了,有些事他们没法教,可经庄**之手一磨,不但公子自制力见涨,耐心也高了几个层次了。

好现象。

只要庄**不长歪了,老夫人担心的事应该就不会出现了。

庄书晴这些天也没闲着,既然铺子不再是她的,就要对得起拿的那三成红利,画花样子时上心不少,图样更新颖,更吸引人。

除了画画花样子,她开始慢慢整理自己所知的医药知识,这里没有医书给她温习,她必须趁自己还没有淡忘的时候将记得的都写下来,就当是,重新温习一遍了。

只是这些东西她都藏得很紧,不管是庄书寒还是张秀儿都只以为她是在画花样子。

新铺子的事她什么都没说,没有说的必要。(未完待续)

048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念念纵身一跃跳到书桌上,却懂事的没有碰到桌上的任何东西,“嗷呜……”

庄书晴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指,“缺吃的了还是缺喝的了?”

念念撒娇的蹭蹭她。

庄书晴笑,这段时间念念突然就成长得很快了,表达的意思越来越清楚,连叫声都变了,她现在是肯定这是头狼了,可不知为何个头还是那样,一点没长。

“想出去玩?”

念念又蹭蹭她,抬起爪子给她看。

“又出去乱跑。”庄书晴抱起它揉乱它一身银毛恐吓,“小心被人抱走了。”

念念哼哼两声,一副傲娇样,耳朵动了动,叫了一声,抬起前爪指向院门。

“恩,有马过来了?”庄书晴一愣神,大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谁庄书晴心里隐隐知道,就因为知道,她才不愿意去开那个门。

她不太想见到那个人,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才合适。

可她也知道对方不是守规矩的人,她不开,人家不见得就进不来。

念念看了主人一眼,“嗷呜……”

庄书晴叹了口气,起身向大门走去,存有顾忌的始终是她,又如何能占上风。

“吱呀……”

白瞻看着来开门的人,恩,气色甚好,袖子上沾了墨迹。大概因为在家里,头上戴了朵白色的绢花,穿着一身白。衬得她越加素雅。

“白公子有事?”

白瞻的眼神有些放肆,他不知道收敛,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对,于他来说,他要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人能给他定标准。

“这个,你要的。”

送到眼前的是一把手术剪。自是比不得现代做出来的精致,可不管是大小还是灵活度都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之前,对这个世界的技术,她根本不敢抱有期望。

在知道向左是白瞻的人后,她就知道图纸是落在了谁的手里。

这是她一直想做出来的东西。她无法拒绝。

这般用心啊,庄书晴差点真要自视甚高的以为自己有着绝世容颜,让对方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了。

“另外几样还在做,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我猜你手里应该还有其他图纸吧,我敢说会元府没有人能比我的人做得更好。”

庄书晴心里并没有多做挣扎。

在一个小小病痛都能要人命的地方,她必须多做些准备,哪怕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

“我出钱……”

“我不需要。”白瞻多聪明的人,哪会看不出这些东西对她的重要。心彻底落了回去,好整以瑕的道:“我的东西没人出得起价。”

“那……”

庄书晴正要说那就算了,白瞻抢断她的话。“不过可以用东西抵。”

“我最值钱的就是暖意的三成红利。”

“银子我看不上。”

庄书晴暗暗磨牙,明知道这个男人给她挖了个坑,可她却没法干脆的拒绝,这种感觉真不爽。

“白公子请说。”

“在这里说?”

“有何不可对人言,除非白公子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有不妥。”

白瞻勾起唇角,“怎样的话是不妥?”

“……”庄书晴只以为他是拿这话要拿捏她。她也确实不能在这寡妇门前招人闲话,遂道:“请公子稍候。”

白瞻满意的退后一步。双手环胸等人收拾妥当。

再出来时,庄书晴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裳,头上的白花也取了,看着虽然还是素淡,却不是那种一眼看去就知有孝在身的模样。

带孝不进别人家的门这个规矩她还是懂的,秀儿姐这里她已经当成了半个家,却没了那些顾忌。

也不管那匹高大的骏马,中间隔着两步距离,白瞻在前面走,庄书晴在后面跟,一前一后走到主街,进了茶楼。

看他要了雅间,庄书晴也没有反对,这一路走来她也想通了,与其避而不谈,倒不如什么都敞开了来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是他看上的,说到底她心底也有几分好奇。

白瞻用惯了好东西,一抖茶叶罐看两眼就知道这茶难入口,支起窗户朝下面喊了一声,“拿茶叶来。”

话音落,有人从下面扔上来一包东西,白瞻看也不看的接住,垂了眉眼泡茶,眉目如画。

这样的作派,这样的肆意妄为,再再的显示他身份不凡。

看着他手腕翻飞,茶香渐渐溢出,庄书晴的心逐渐安稳。

水雾袅袅中,白瞻看向眼前沉静的女子,哪怕明知她年方十四,可每回见着人,他都会忘了她的真实年龄,她遇事太冷静,就比如现在。

明明心里有了计较,明明不愿意面对他,可真面对了却也不露怯。

“能否告知于我,这些器具是做何作用的?”

庄书晴抬起眉眼,实话实说,“开膛剖肚。”

白瞻怎会被吓住,反而点头道:“小且利,确实适合,还有多少?”

没将念念带在身边,那个平日里装它的袋子里放着她所画的所有图纸,既然已经打算谈这个买卖,她自是全带来了。

将布袋放在茶桌一侧,“全在这里,不瞒白公子,我确实是很想将这些东西做出来,就不知白公子想要我用怎样的东西来抵。”

“我未想好。”白瞻被庄书晴直视的目光看得全身舒爽,“确实未想好,你还有将近两年孝期在身,我不能动别的心思。可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我需要的。”

这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出乎庄书晴预料,大家公子玩弄小家碧玉。得到后抛弃的桥段戏文里常有,只是这白瞻比一般人舍得下本钱。

她很想挑破了摆出自己的理由明言拒绝,但她同样看得出来,除非这人自己消了这心思,不然她说什么都没用。

好在还有两年孝期在身,两年后说不定根本不用她做什么,人家早将她抛之脑后了。即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她会。

“那就等白公子想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个交易。”

好不容易将人引出来,白瞻哪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脑子一转就打好了主意,“我想好了。”

这么快?庄书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白公子请说。”

“从那个宅子搬出来,你现在也赚了不少银子了,要买个宅子应该买得起,若是不够,铺子里的三成红利可以提前给你。”

她买得起。

冬去春来的生意一直很稳定,每天少则有一百多两,多则有三四百两银子进帐,更不用说来钱更快的暖意,在事情摊开之后。她没有将之前那些天的收益退回去七成,人家不把那点银子看在眼里,她也不想做得太难看。

她手里的银子着实有一大笔。

只是。“我住在哪里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要求很简单,便是能自由出入你家中,还是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可以任由我自由出入?”

“白公子置我的名声于何地。”

“谁敢多嘴,直接拔掉舌头就是。”

明明是嚣张无比的话,口气却平淡无比,这就是贵人的特权。而她,算个什么?

背景离乡在外。没有长辈扶持,下面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顾,她就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活得谨小慎微,尽力不招惹麻烦,就算是受了委屈都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就如那次差点被马践踏一样,没人能给她一个公平,没有地方给她讲理。

没有什么比安稳活着更重要。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白瞻给她添了茶,手伸在半空中描绘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想哭却没有眼泪。”

“因为眼泪没有用。”庄书晴垂首喝茶,“我答应过秀儿姐不搬走。”

“张秀儿是寡妇,你弟弟已经十岁。”

庄书晴心里呻吟一声,她总拿现代的眼光来看,却忘了在古代人有多早熟,十六岁成亲都是常事,这样一算,她们确实不能在那里久住了。

张大哥那时候会将他们带到秀儿姐那里去,想来也是听她说是寻亲,以为他们姐弟住不了多久吧。

“我只有这个要求,要是你同意就把图纸给我。”

这种要求听起来简单得要死,可真的简单吗?

庄书晴冷笑,真是打的好主意,她只是个平头百姓,却常有贵人登门,便是他们之间再清白又有谁信?他玩腻了深情的游戏一脚将她踹开,又有谁敢来提亲?

换成谁怕是都要避之不及,可这对于已经打定主意不成亲的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以后不成亲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省心省事。

“可以。”

白瞻眼神一亮,长臂一伸就将那个袋子拿了过去,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拿出一张张图纸看起来。

形状各异,相同的是都很精巧,倒是可以试着在这些个结构上做成武器试试。

“白公子若无其他事我便回了。”

白瞻认得这个袋子,将所有图纸都从里抠出来,袋子递回给她,起身道:“走吧。”

“我识得路。”浅浅行了一礼,庄书晴开门离开,心甘情愿搬离和被逼搬离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有点憋屈。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当成交易就是。

白瞻也没追上去,走到窗边目送人离开他的视线,确定有人跟在她身后才又坐了回去。

陈元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公子。”

“那边情况如何。”(未完待续)

049章 自乱阵脚

能让公子主动问的事很少,陈元想都不用想这会问的是哪一桩,“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柳四头发已经掉了过半了,会元府有名的大夫请了个遍也没用。”

白瞻看着那些图纸,眼神都没给陈元一个,“若是有人解了药效,只能说明青阳子没用,每个月白花了那么多银子买药材。”

青阳子是个道士,白瞻在路上捡回来的人,他自是没有那个好心,不过是青阳子刚好在那会醒来了,死死巴着不放,白瞻也就无可无不可的任他跟着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不小心吃了自己炼的药麻痹了半边身子,要是没个人将自己捡回去,怕是命都要丢了,更不用说还需要找到药材将自己治好。

看出来白瞻是条大腿,他毫不犹豫的就抱了上来,算起来跟了白瞻也有三年了。

柳府。

柳四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这几天无不是踮着脚走路,生怕闹出一点点动静更刺激了四**。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没落着好,被茶杯砸还是轻的,连贴身侍候的大丫鬟明月都被四**寻着由头打了板子。

屋内,大夫人紧张的看着睁开眼睛的大夫,连声问:“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已经是换的第五个大夫了,要是再查不出问题来……

一想到宝贝女儿以后没了一头秀发。大夫人就一阵阵发晕。

大夫皱起眉头想了想,摇头,“四**身体很好。恕老夫学艺未精,实在找不出病因,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滚!滚!都给我滚!”柳四包着头,不过几天功夫就瘦得整个脸颊都陷进去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吓得大夫后退一步,匆匆向大夫人行礼告退。

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马上跟了出去。**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的,大夫的嘴得堵住。

“娘。娘,你救救我,快想办法救救我,这样下去我还怎么见人。不如死了算了。”柳四完全慌了神,抬头时包着头发的布巾掉落,头发散开,露出稀梳的头顶,一缕缕头发随头布巾一起飘落。

这更刺激了柳四,趴在大夫人怀里嚎啕大哭。

大夫人陪着一起抹眼泪,脸色黯淡,再不见平日的仪态。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娘来想办法。”轻拍着女儿的背,大夫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女儿不能就这么毁了。她还这么年轻,正是要议亲的时候,怎么能……怎么能……

她还有一儿一女,若是女儿的怪病传出去,怕是连他们都会有碍。

对,她不能慌。不能乱。

柳四抬起头来,一脸无措。“娘,娘,要是治不好怎么办,要是……要是头发掉了就再也不长了怎么办,我……我是不是只能去尼姑庵做姑子了?”

“不会的,谁的头发掉了会不长,就是那和尚尼姑也是要定期刮头的,你当他们剃了头发后就再也不长了?”

“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这是病,不是剃掉的。”说着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指手在发间轻轻撩了一下,头发缠了满手,“娘您看,这怎么会一样,我病了,我病了,还是找不出病因的病,就和那柳三一样……”

柳三……

柳四突然止了哭,自从开始大把掉头发开始就懵了的脑子清醒过来,可心里的猜测让她更加惊惧,“娘,我和柳三是姐妹,您说我会不会也得了柳三一样的病?”

“幽儿,你不要乱想。”

柳四柳知幽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话,“报应,这是报应,以前我暗地里笑话她是个药罐子,可她好歹仪容上没有问题,她的头发还在,她走出去没人会觉得她哪里有不对,我呢?我以后连门都不能出,还要被其他姐妹暗地里笑话,就像以前我对柳三做的一样,娘,这是报应,哈哈,报应!”

大夫人一把抱住几欲疯癫的女儿哽声安慰,“你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大夫都说你身体好,只是掉头发而已,说不定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如此,你别自己吓自己,幽儿,幽儿,你别自己吓自己啊。”

柳知幽放声大哭,她非大奸大恶,她也不草芥人命,不过是暗地里使些小手段让自己更出挑罢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这边虽然死命瞒,可每天换着大夫进门,哪里真能瞒住,柳四**生了怪病的消息已经在下人间暗地里传开了。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个流言渐渐传出府外。

柳大夫人用力捏着拜贴,脸色黑沉如水。

大老爷刚散回家,人未至声先至,“什么事那么急,让人在衙门外拦我?幽儿的病又重了?”

大夫人将拜贴递过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夫人要来?”大老爷顿时变了脸色,“幽儿这个样子怎能让人看到?”

是啊,怎能被人看到,尤其对方还是府主夫人,可柳家还能将人拒之门外不成。

“老爷,将幽儿悄悄送走吧,先避开一阵子,将病治好了再说。”

“现在?”

“是,现在,趁着张夫人还没到,赶紧将人送走,幽儿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不然这一辈子就毁了。”

柳大老爷踱着步子走了几个来回,“给太音寺捐一千两香火钱,让幽儿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张夫人来了就说幽儿是去给家人祈福去了。”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大夫人终于心安了些许。“爹那里是不是……”

“府里都传成这样了,你以为爹不知道?”柳大老爷哼了一声,“爹不过是懒得管罢了。真要追究起来你也落不着好。”

大夫人脸色白了白,这段时间她行事失了章法,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乱子,可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只要幽儿不露面,外面传成什么样都只是瞎传,等幽儿病好了。流言也就散了。

对,就是这样。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张夫人没多久就要上门了。”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顾好眼前才是正经。

柳知幽一听说要送自己走就慌了,“娘。您不管我了是不是?您要将我丢了是不是?柳三从小病到大都被宝贝一样养着,为什么我才病就要丢弃我……”

大夫人心痛得如同**了一把刀子,这刀子还是女儿亲手捅进去的,捂着胸口又急又气的道:“说的什么胡话,我要不是为你好能将你送走?现在外面什么话都有,张夫人递拜贴,你以为她真是来看我的,她是来看你的,你还想不想以后嫁个好人家了?”

“张夫人要来……”柳知幽瞬间清醒过来。不用人催着就自己开始拾掇自己,她这个样子一定不能让人看到,一定不能。

“不用担心。你且在那里住着,娘会派人去打点,太音寺的住持大师本来就擅医,比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大夫高明多了,一定能治好你。”

柳知幽连连点头,眼泪随之飞溅。那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大夫人看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这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啊!

这头将柳知幽送走。准备妥当迎接张夫人上门,可时间到了并没有等到人,只有张夫人的贴身妈妈过来送上一句歉意,说家里来了意外访客只能失约。

大夫人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会元府的事能瞒住任何人也不可能瞒过张家,幽儿前脚被送走估计张家后脚就知道了,她只需要来一个打草惊蛇就能得到答案。

不送走?

幽儿以往就爱往张夫人面前凑,得了张夫人的另眼相看,这回来了能不出来露个面?

说病了?那正好,张夫人去探望喜欢的小辈,依旧什么都瞒不住。

帖子一出,就已经前前后后都封住了路。

数日心神俱疾,再得知这个事实,大夫人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晕了过去,大房顿时乱了。

柳三数日未出门,得知消息后带上几样补品,穿上一袭特制的斗篷出了院子,拼着再病一场她也该去尽个孝心不是。

因她之故,这些年来大伯母是如何明里暗里让母亲难堪的她都知道,不还上一礼怎么出这口恶气。

传遍全城的流言庄书晴却并不知道。

随张书成看了几处宅子都不满意,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她在学伟大的神农氏,不过她不是尝遍百药,而是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试药。

几天试验下来手臂上多了几处伤口,麻药却依旧无着落。

她果然是想得太简单了。

边吃饭边走神,庄书寒看不下去了,碰了姐姐的手臂一下,看到姐姐明显瑟缩的动作和一声轻呼,顿时变了脸色,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放下碗筷不由分说的抓住姐姐的手,将袖子撸上去一截。

张秀儿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书晴,你怎么会受伤的?上药了吗?看大夫了吗?”

庄书寒板着小脸看向姐姐,一副等着解释的模样。

还真是有一家之主的气势,庄书晴拍拍他的手放下袖子,“不小心弄伤的,只伤着表皮,血都没出多少,上了药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这是刀子割伤的,不是在哪里碰到的,伤口很整齐,也不可能是不小心,你这几天都在家里,铺子里都很少去,自不可能是别人伤了你,姐姐,这是你自己弄伤的是不是?”(未完待续)

050章 搬家,共处

有个太过聪明的弟弟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想忽悠过去都不行,庄书晴苦恼的想,可心底的骄傲却更甚,这么聪明的孩子,是她的弟弟。

“姐姐在做一样东西,所以才会伤着,姐姐保证,以后不会了。”

“把东西给我看看。”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让姐姐拿着,庄书寒饭也不吃了,站起身来就要拉人回屋,突然想到姐姐手上有伤,那只手还不知道有没有,伸出去的手中途就变成了轻轻的扶。

庄书晴既无奈又因弟弟的关心而开怀,安慰的对张秀儿笑笑,随弟弟回屋。

“好了好了,小事而已,不至于这么生气。”

“这不是小事。”庄书寒虎着脸,“女子身上怎能留下伤痕,便是姐姐你不打算嫁人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是是是,姐姐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别生气了,恩?”庄书晴眨巴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知错了的模样,这活儿她不熟,也不知道装得像不像。

不过看弟弟缓和的神色应该还是挺那么回事的。

“姐姐你把东西给我,伤人的东西不能让你收着。”

“……”她去哪里将东西找出来!

“姐姐!”

加重的语气让庄书晴叹了口气,按着弟弟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正经了神情,“书寒。姐姐手里并没有利器,至少现在没有。”

抚着手臂上的伤口,“这伤口确实是我弄出来的。却是因为我想试验一种药,姐姐自己学了点医药知识,其他的,你别多问,不过姐姐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庄书寒想了好一会,他每天早出晚归。姐姐现在又闲,说在学医药知识他是信的。可是学到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真不会了?”

“一定不会。”

“那我就勉强同意了。”

“是。”庄书晴笑,这小家长当得越来越尽责了。

庄书寒被笑得不太好意思,脸有些热,撇开视线起身道:“先去吃饭。”

张秀儿拽着脖子在打望。看到两姐弟一前一后的过来,气氛也不复之前的紧张,顿明也放下心来,给两人各装了满满一碗饭,笑道:“快过来吃,菜都要凉了。”

次日一早,张书成过来了。

之前不知道怎么和秀儿姐说搬家的事,眼下却避不过去了,张书成知道她对宅子的要求。既然过来肯定是找着合适的了,总不能搬家时还偷偷的搬。

事后秀儿姐再从张书成那里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

叫住忙活的张秀儿,庄书晴没有半句废话。“秀儿姐,我打算搬走了。”

张秀儿的反应却有些超出她预料,长叹一口气道:“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两个铺子都生意好,手底下又有了这许多人做事,再住在我这里确实不是那么回事。也不方便。”

虽然这个理由于庄书晴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可她没有否认。“书寒这几个月长高了,也结实了,他本来就个头不矮,现在肉一长起来看着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住在这里怕是要给秀儿姐你招来是非,张大哥应该也有担心吧。”

张书成没有说话,沉默便是默认了。

“难为你事事想得周到。”张秀儿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搬,不用担心我,每天有那许多姐妹陪着我,比起以前死水一样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反正我做的活都是你铺子里的,我也不怕见不着你。”

秀儿姐的态度让庄书晴心安不少,之前是她没想周全给出那样的承诺,这才多久自己就要违背承诺,这对于一个重诺的人来说等于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和书寒有闲了就过来看你。”

“好好,可要记着这话才好。”张秀儿还是红了眼眶,“约了人看宅子就快去,我也要去做活儿了。”

宅子很合心意,价钱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庄书晴很痛快的付了银子。

张书成拿着自己该得的那一份,看着眼前这个尚未及竿的姑娘轻松拿出一笔足够穷人家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日子的银子,他很庆幸自己未起过任何心思。

不是对方不够好,而是她太好。

在短短时间里做出这等成绩的人能有几个?可也不但做到了,且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不会属于他。

“自从来了会元府便麻烦张大哥不少,真是多谢了。”

张书成扬了扬手里的银票,“要谢也是我谢,你麻烦的每一件事我都得了好处,这样的麻烦我不嫌多。”

庄书晴笑,回头看着这个两进的小巧宅子,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和书寒两个人的家,等书寒长大了,到该成亲的时候她会另外买一处做他们的新房,这里,只能是让她心安稳的家。

趁着私塾放一天假,两姐弟悄无声息的搬了新家,张书成帮着赶车,来回两趟就差不多了。

外男不能久留,庄书晴留下张秀儿一起吃了顿饭暖居。

新宅子虽然是在外城,却并没有在张秀儿居住的那一片贫民区,而是在相对整洁干净的南边,这里离主城区不远,不管哪方面都挺合心意。

庄书晴是真打算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的,所以也就格外上心。

不合心意的东西都新买了来替换了,可这样的真不多,之前的屋主很用心的布置过,大多数东西都能留用,庄书晴也不是那惯享受的人,没有那许多讲究。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新宅子就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客人。

将做好的几样器具递给她,白瞻随意看了看,很满意屋子里做出来的改动不多,显然这宅子是很合她心意的,也不枉他把会元府的宅子找了个遍,在陈元那个狗头军师的指点下买下来三处,这回总算没有失算。

“不买几个下人?”

当然是想的,这宅子虽然小巧却也有两进,全要她一个人打理她就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可是……

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熟悉至极的手术器具,让手去熟悉它们,庄书晴掀了掀眼帘,“我不想买下来几个别人的人。”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又不会未卜先知。”白瞻摸了摸鼻子很没底气的给自己辩解,难得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谁让庄书晴就说中了他的想法呢?

安全是大问题,他哪放心交给别人。

“真不会才好。”庄书晴看不透这个人,索性也不去多想,她就不信了,她谁都不说,突然去买人还能踩到别人挖的坑里去。

“那些器具都能做出来?”

“有几样有点难度,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他已经让人去武国请人了,有问题也会变成没问题。

这个话题一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庄书晴是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两人之前闹得并不愉快,她对这人有点膈应,白瞻则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人都在眼前了,还有什么问题?他心安得很。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对方的不自在,心揪揪的就主动开了口,“你……”

“你……”

同时开口的两人对望一眼,白瞻好心情的让步,“你说。”

庄书晴想了想,擦着边的问,“白公子可知道会元府哪个大夫心慈且医术好的?”

白瞻一惊,赶紧坐直了身子,不管不顾的上前拉着她左右看,“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拉扯间,庄书晴的袖子撸上去了一些,刚好露出了最下面那个伤口,再被他往上面一推,四处伤口都露出来了。

上了几天药后伤口已经在愈合,想要立刻就连痕迹都消失了却是做梦。

白瞻紧紧盯着庄书晴,一字一顿的又问,“怎!么!回!事!”

庄书晴想要收回手,对方的手紧得像钳子,既不会让她痛,却也休想收回来。

顿时她也有些恼了,“白公子,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没有干系。”

这话白瞻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每一次听着都觉得窝火,这回尤其是,无法无天的性格立刻占了上风,“那就立刻变得有关系如何?”

庄书晴猛的抬头,发现这个男人是说真的,而且有立刻实现的征兆,要是吃了这个亏,她绝对没地儿说理,只能背个污名。

几乎不用权衡,庄书晴就做了选择,“我说。”

白瞻不动,不说话,只看着她。

“我在做一味药,只有自己感受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

“所以这伤口是你自己弄出来的。”白瞻肯定的道,在看到伤口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你不是大夫,这不是你要做的事。”

庄书晴这回是真怒了,“白公子,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来做决定,即使不是大夫,我也能成为大夫!”

看着她因愤怒而越发黑亮的眼睛,白瞻渐渐失了脾气,“你想当大夫?”

感觉到抓着她的手不似之前那么紧了,庄书晴猛的收回来背在身后,觉得手上的触感好像还在,不自在的在衣裳上蹭了蹭,“不曾想过,技多不压身。”

白瞻看了她一会,“你想做什么药。”(未完待续)

051章 利用与被利用?

白瞻的身份不简单,庄书晴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这样的人能接触的东西远比一般人多,且高级,特权阶级的人她就认得这么一个,所以她才会问他大夫的事。

她的专长不在制药上,要靠她自己做出来不太可能,而借助外力……

白瞻是她唯一想到可以敲敲边鼓的人。

庄书晴这会才发现她下意识的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因为他帮了她几回,所以在她心里,他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还是说,因为他的帮助,她起了利用之心?

庄书晴抿唇,管他因为什么,能解决了这个问题才是正经,便是利用又如何?

这个世界,谁和谁不是利用与被利用,啧,她矫情个什么劲。

深吸一口气,庄书晴对上白瞻的视线,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需要一种能让人失去知觉的药,就算在人身上动刀子给他放血也不会觉得痛,以用量的多少来决定失去知觉的时间长短,且必须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白瞻挑眉,这个话题青阳子应该会很喜欢。

“跟我回府。”

“理由。”

“你想让除我之外的人自由出入这里?”

便是你,我也不曾欢迎,庄书晴心里嘀咕,却没有多做犹豫,稍做收拾就跟着白瞻离开。

要是她没有理解错的话。白瞻应该是有这么个人介绍给她。

但愿是这样没错。

白府毫不意外的在主城区。

只是让她意外的事更多。

没有牌匾,一踏进大门就看到里面有人打得风声水起,看热闹的更多。再往里走一点,两个人正各执一子厮杀,旁边还有一桌坐着三个人对座品茗,时不时会看一下棋局。

这和她想像中的白府太不一样,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人必是贵人,她都要以为这是哪个江湖门派的据点了。

好在不管在做什么的人看到白瞻后都停手施礼,稍微挽回了点印象分。

她没回头。所以没看到后面的人兴味盎然的神情以及互相逗趣的眼色,他们可都参与了赌局的。这公子都将人拐回来了应该出个结果了吧。

陈元快步迎过来,暗地里瞪了一眼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一众人,“公子,庄**。”

庄书晴可不敢承他的礼。退开半步让开,浅浅福了一福,“不敢当管家的礼。”

陈元又哪里敢受她的礼,忙避开转开话题,“公子可有吩咐。”

“叫青阳子过来。”

“是。”

白瞻带着人在正院落坐。

这里要安静多了,下人进退得宜,丫鬟走动间衣摆都不见有半分摆动,比起来,她曾去过的柳府明显要逊色一筹。

想到柳府庄书晴就想到了被病痛折磨的柳三**。

她是大夫。上辈子她在这一行里耗去了三分之一的生命,便是换了个壳子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明明知道病人是什么病,明明自己能治。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却不能治,她实在做不到举重若轻,将之轻轻揭过去。

身体健康的人字书出疼痛两个字只是二三十个笔划,病人却是在承受疼痛,像柳三,已经承受十几年。

她甚至已经在想。只要东西准备齐全,哪怕她会被人诟病。只有病人信她,她愿意再拿起手术刀。

她从未以拯救世人为己任,她只是看不得对自己有善意的人被折磨。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都还只是打算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自己缩在壳里,不愿走一步险路。

该说她善变还是人天生就是矛盾体?

“在想什么?”白瞻将茶泡好,倒了一小杯递到庄书晴手边。

在屋子里安静的如同隐形人的下人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下皆是一凛,公子的茶,就算是老爷子都少有能喝到!眼前这位,怕是真要成为白府的女主人了,看公子的态度,他们必须得更加恭敬才行。

被好闻的茶香包围着,庄书晴心里那点排斥褪去许多,那层保护自己的壳也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松动。

“人闲了想的就多,偏偏想的都是些无用的,等事情逼到眼前了,想得再多都是空想。”

白瞻敏感的感觉到了她的放松,眉眼间无意识的带上了些许清浅笑意,“那就不要想,天塌不下来。”

可不是,天塌不下来。

庄书晴喝了口茶,缠绕舌尖的茶香让她心情更加放松。

“公子,青阳子来了。”

“进来说话。”

陈元抬眼看了眼两人,比起之前针锋相对的模样要好了太多,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青阳子依旧一身道袍,只是这身道袍实在是脏得可以了。

看公子皱眉,陈元苦笑,他倒是想将人打理干净再送来,可这家伙死活不让,说耽误功夫,他真恨不得直接将人敲晕了丢水里去。

“除了如厕,他七天没出屋子了。”

青阳子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被人从药房揪出来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听得陈元这么说立刻驳嘴,“七天算什么,一个月不挪窝都不稀奇。”

可他觉得稀奇,陈元抽了抽面皮,懒得搭理他,有本事撩拨公子去。

青阳子敢吗?不敢,对着白瞻的时候马上换了个态度,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公子,您找我有事?是不是还要那个掉……”

“咳……”陈元忙打断他的话。

青阳子眨眨眼。这话不能说?了解的点头,“公子您要别的药?只管说,就算我没有也给您炼出来。”

庄书晴失笑。她喜欢直率人。

“这位公子……”

“我叫青阳子。”

庄书晴笑容更深了,“青阳子,你有没有能让人失去知觉的药?就算在人身上动刀子给他放血也不会觉得痛的那种。”

“有,容易得很,你要?”

“不是给仇人用的。”庄书晴将这药的要求一一说出来。

青阳子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没往这方面试过,想来应该不难。我去试试。”

说完他就真兴冲冲的跑了,陈元抚额。最给白府丢人的就是这家伙!偏偏还是在庄**面前,公子回头可别一气之下把青阳子给扒皮抽筋了。

这回陈元却料错了。

看庄书晴比刚才还要舒缓的神情,白瞻现在倒是高兴的紧,想着以后是不是常把青阳子给带上。能逗书晴笑也算是起了作用,总比整日里在药房里浪费药材做那些莫名其妙的药好。

“青阳子是大夫?”

“他就是个道士,别的没学到,就学了一手炼药的本事,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药就找他,他都能给你折腾出来,由着他去做,弄出来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

从白瞻那里知道青阳子的事迹后,庄书晴对他多了几分信心。这一趟白府之行算得上是愉快。

陈元看了公子一眼又一眼,心里感叹,公子好细心。公子好温柔,公子笑得能闪瞎人……

转眼已是十二月中旬,白雪纷飞,离年关愈近。

庄书晴买了两男三女四个人放在家里,年纪大点的男人叫朱七,由他掌着门房。另一个九岁的孩子给书寒当书童,由他取名叫月明。三十出头的妇人陶娘子管着灶上的事,一对十五岁的姐妹花宝珠和南珠负责家里的洗撒清扫。

添了这些人,家里的事再不用庄书晴沾手,只是她不惯被人侍候,自己屋里的事都是自己来。

这日庄书寒终于用了回马车,为的却也不是自己。

先生突然提及请姐姐去一趟,他自然不敢瞒着姐姐,只是因为不知是为何事,从昨天开始思量到现在也没琢磨个一二三来,越想心里就越没底。

庄书晴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模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样子莫不是真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平常心。”撩起窗帘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庄书晴语气平和,“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我们有自己的宅子,铺子里每天都有进项,姐姐手里攒的银子也够你进学用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安心就是。”

庄书寒听着也真就安稳下来,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让姐姐知道了伤心。

陈贤远看到姐弟两人,只留下了姐姐。

“叫庄**来是老朽有事相商,不周之处勿怪。”

“先生哪里话,有事只管说。”

捋了捋保养得宜的胡子,陈贤远将书案上几本册子递过来,“这是令弟的功课,不管是遣词用句还是立意破题,我都很少能从中挑出错处来,这是老朽单独给他留的功课,完全不是同龄人能比。”

陈贤远话说得很慢,像是在一边想一边说,“老朽在文人这个圈子里打滚了一辈子,见过的聪明人不知凡几,可既聪明又如此沉得下心来的却少见,庄**,老朽不得不赞一句,令弟是个好苗子,难得的好苗子,老朽倒是想收下这个弟子,可……”

苦笑着摇头,“不瞒庄**,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许久了,直至今日也未有下定决心非是令弟不够好,而是老朽担心自己教不好他。”

每一句话都是表扬的好话,庄书晴却没有露出半分喜意,她就怕后面来个大转折,这样的事她遇上的可不少。

“陈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未完待续)

052章 雪天进山

陈贤远起身走了几个来回,眉头紧皱,显然,就是到现在他都还在犹豫。

庄书晴不敢催促,心上心下的等着对方给句明话。

长叹一声,陈贤远自嘲道:“让庄**见笑了,做先生的碰上好学生却不能收在门下,实在是种遗憾,但是老朽欲要引见的那人无论哪方面都比老朽强,有他做书寒的先生定然胜老朽数倍。”

原来如此!

心哐当一声落了地,庄书晴摇头,“便是学识胜过先生者众,可先生的胸襟却少有人及,便是先生要收下书寒做弟子,那也是他的福份。”

这话引得陈贤远大笑,“庄**这话可莫要说了,老朽本就不甚坚定,再听得这话可就真要收下他了。”

“小女说的是实话。”

就因为是实话才让人自得啊,既然已经决定了,陈贤远也就不再卖关子,“老朽想给书寒引荐的是老朽的师兄,他乃会元府官学山长苏文,不过师兄要求极高,这么些年下来也只收了两个学生,能不能成还得书寒自己争气,若是不成,那就只能将就老朽了。”

对这个世界庄书晴已经有些了解了,大周朝总共也只得六府,能在一府之地的官学做山长的岂能是一般人,书寒怕是碰着大机缘了。

念及此,庄书晴起身盈盈一福,“谢先生庇护家弟。万般感谢。”

“是他自己争气,我实在不忍心他埋没了,有好花也得有好土。再浇浇水施施肥才有盛放之时,我期待他将来大放异彩之日。”

大放异彩她不敢想,若能安稳的走上仕途,给娘挣来一个诰命,他们便能理直气壮的去外祖家了,那是娘缠绵病榻时最后的念想,除了这个。私心里她也无比想看到庄泽良后悔不及的丑态。

当天,陈贤远就按捺不住的带着学生去找苏文了。庄书晴在家坐立不安的等消息。

要是书寒能有个好的起点,一定能走得更远吧。

一山之长,桃李满天下,人脉关系定然早就结成了一张巨网。若有了这个庇护,至少不会让她的弟弟一个人行走在那条路上。

阴谋阳谋都没关系,只要自己足够厉害就伤不到自己分毫,可是若没有人携手前行,那未免太过孤单。

东想西想了一阵,实在静不下心来,庄书晴索性去摆弄已经做出来的了手术器具。

白瞻的人很厉害,这些时日已经做出来大半,便是年前不能全做出来。也差不了几件了。

“吱呀……”

门被念念撞开,寒风随之进来,吹散了一屋暖气。

庄书晴赶紧要上前关门。刚走出一步就被念念抓着裙摆爬到她手上,嗷呜声尖锐得刺耳,表达能力像是倒退了一般,竟是连意思都没表达完整。

“念念,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嗷呜……”

“受伤了?谁受伤了?你的族人?”

念念急得直跳,跳下地咬着她的裙摆拖着往外走。

庄书晴将它抱起来。不管它又跳又叫的强行塞进袋子里,边道:“要出门也得做些准备,外面在下雪,气温还在降,别没救到别人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看到桌上摆着的手术器具,庄书晴将兽医所用的一一挑出来包好,眼光余光看到自己收集来的一些药物和烈酒,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烈酒带上了。

还有什么?庄书晴左右看了看,对,手炉,这个要带上,衣裳要换最厚实的,披风用带皮毛的那件,吃的要带上一些。

尽量周全的做了准备,庄书晴叫朱七准备马车。

“**要去哪里?”

“出城。”

“是。”放下车帘,朱七朝宝珠打了个手势,马车刚走,宝珠就往白府飞奔而去,南珠则紧紧缀在马车后面。

庄书晴不会知道,她买回来的五个人里,只有那个取名月明的孩子是外人,其他的都是白瞻安排的,在这方面,白瞻坚持得固执,在他看来自己的女人当然得在自己人的保护下才能保得周全,任何万一都必须杜绝。

至于再被庄书晴识破的后果……那就全去挖煤!

马车里,庄书晴一直在轻声问念念,如同自言自语的话语全落在朱七耳里,将话全部串起来,得到的信息令他甩出去的马鞭没能控制住力道,马长鸣一声,打了好几个响鼻才继续走。

在庄书晴的指挥下,马车停在了山脚下。

这是一条连绵的山脉,一座比一座高,在最高处又渐渐走低。

看到庄书晴抬脚就要往山上走,朱七忙拦住,心里祈祷着公子能快些赶来,一旦进了山,意外就多了,他实在担心会护不周全。

“**,这山里有猛兽,不可进去。”

庄书晴本来就白的脸色被冷风一吹都见青色了,她也不想大雪天的进山,危险太多,可念念说这里是它的家,它之前偷偷回来,原本是想给族人惊喜,没想到受惊的是它。

到处是血,有的族人已经失去了温度,有的族人伤口还在流血,就算采来了它们认识的药也止不了血,血流干了,它们也就死了。

念念依赖庄书晴更甚于父母,看到这样的情况首先想到的就是向主人求救,那是它的族人,是它的族人将它从母亲肚子里拖出来的,要是它们都没了,剩它一只狼了怎么办!

它着急的模样让庄书晴心疼坏了,将它的头按进袋子里,抬头道:“我要进山,你在这里等。”

“**……”

“不想等就回去。”

朱七一咬牙,“我陪**进山。”

庄书晴看他一眼,没有反对,说到底,她也是有些害怕的,比单独和一个男子相处更让她害怕,虽然念念说它能保护她,并且能让族人都保护她,可狼并非没有天敌的,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从马车里摸出一把匕首,朱七解释道:“怕路上遇着什么事,放着以防万一的。”

庄书晴这会哪里还能计较那许多,“进山吧。”

朱七走在前面,将挡路的枝枝丫丫都挡开,可即便如此,庄书晴走得也不轻松,山上的积雪更厚,一脚下去就没了半截小腿,只一会就见了汗,索性将大披风解了丢给朱七,这才走得快了些。

“朱七,走这边。”

朱七看了下,皱眉,“**,这里没有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再次将念念的头按进去,庄书晴以茶壶状叉着腰直喘气,爬山真是太累了。

这边走得不轻松,那边得到消息的白瞻脸上几乎都凝出了冰渣子,这大冷的天往城外去,她想干什么?

偏偏那么巧的他今日没在府里,得到消息迟了些,该死!

“陈元跟我走。”

又是点名大总管,没被点名的白府众人有些恹恹的。

陈元努力压平嘴角,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追着公子而去,走远了才敢翘起嘴角,那帮人刺激不得,若被他们**起而攻之,他压力也是很大的。

循着南珠留下的标记两人追到山脚下,看到了庄书晴的马车。

白瞻磨着牙想,等见到人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大雪天的进山,她是想死不成!

“公子,这里。”陈元寻到南珠留下的记号忙高声喊道。

白瞻不再耽搁,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陈元立刻提气跟上,他也好奇庄**这种天气进山做什么。

此时庄书晴也不过刚刚到达狼的地盘上。

“**退后!”随着朱七的话落,从前边走过来两头成年银狼,个头有大半个人高,庄书晴在朱七身后看着,身体都僵了。

心里却不合时宜的在想:念念以后也能长这么高?不可能吧,它根本就不长!

朱七手执匕首将**护在身后,若只有这两头他不怕,可狼是**居的,绝对不只有这么两只。

很快,朱七发现了问题,这两头狼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嗷呜……”念念努力从袋子里爬出脑袋,它闻到了族人的味道。

听明白了念念的意思,庄书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她也当了两年的兽医,狼也是兽,不过是不嫌弃人肉罢了,就把它们当成普通的动物好了。

“朱七,你让开。”

朱七犹豫着让开半步,露出庄书晴半边身子。

念念又叫了一声,那两头狼转地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跟上。”

前面没有正常能行走的路,庄书晴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在雪厚,摔着了也不疼,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地头,庄书晴被眼前的如同屠宰场的镇得迈不开步子。

树倒了不算什么,雪下的泥土翻出来也不算什么,可当雪地和泥土都变成了红色,七八头明显已经僵硬的狼被拖在一处,受了伤的也被摆弄到了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互相舔着拱着仿佛安慰,又像是在打气。

哪怕它们在闻到人的气味时仍显露出了攻击性,可庄书晴就是觉得心酸不已。

英雄末路时让人垂然泪下,惯来凶猛的狼只能听天由命时也能让铁人都心软那么一下。

朱七便是如此。

“嗷呜……”

念念挣扎着从袋子里跳出来,咬着庄书晴的裙摆往狼**中去,朱七敏锐的发现,在**靠近后它们全都收起了锋利的爪子。(未完待续)

006章 溪水镇

053章 尾随而至

“朱七,你不要过来。”庄书晴回头看了要跟上的朱七一眼,汗湿的后背粘腻的让她觉得难受,她将披风拢得更紧了些,尽量让自己少受风。

数了数,受伤的狼有十四头,而躺在这里不能动的,皆是伤重的,轻伤的那些则舔舔伤口负担起了守卫的职责,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它们没有资格娇贵。

被围在最中间的三头眼神溃散,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庄书晴心里那点杂念瞬间抛在了脑后,正要对急得不得了的念念说话,想起朱七还在身边,回头边比划边道:“朱七,你用匕首去帮我削一些这么宽这么长的木板来,再看看能不能起个火,弄个能煮水的东西,化些雪来用。”

朱七隐讳的看了某个角落一眼,应声去忙活。

庄书晴摸了摸念念的头低声道:“要你的族人找一些你们认识的药草来,止血的多采一些。”

念念闻言,急促的对着不远处的族人叫了几声。

很快,狼**分出去了几只,剩下的将保护圈缩小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庄书晴不再耽误,小心的走到伤得最重的那头身边,将带来的工具摆弄好,细致的检查起来。

身上数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就是一个一个的洞,皮肉全不在了,还有几处断了骨头,这些本就不是轻伤了。可最致命的伤却在头上。

一道伤口从左耳划过右眼,左耳朵没了,眼珠子也没了。连皮带肉的被人掀掉一大块,头骨都露了出来。

庄书晴左手抠住右手,“念念,让你的族人给它个痛快吧。”

“嗷呜……”一声稚嫩的带着悲意的叫声过后,狼嚎声开始此起彼伏。

悲意蔓延,庄书晴心里堵得难受,做大夫的救不了病人。做兽医的救不了动物,不用任何人来遣责。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失了生气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嗷呜……”随着一声更显苍凉的狼嚎声传来,一只比眼前所见的所有狼都要更加矫健强壮的白狼从森林深处走了过来。

身上斑斑血迹,毛发皱在一起,隐约可见的伤口遍布其中。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它的威武。

念念闪电一般飞扑过去,“嗷呜……”

白狼蹭了蹭它,将它放到自己背上往庄书晴走过来。

朱七听得声音以最快的动作飞奔过来,可他不敢动弹,就怕自己的动作让狼误会,以致攻击**。

他看得出来,这是头狼,还是一只得胜归来的头狼!

“嗷呜。”

它在向自己道谢,庄书晴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松了下来。在裙摆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掌心,庄书晴点了下头。

那头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狼很快被移走,庄书晴走到另一头面前。这头伤得也不轻,只是伤口没那么致命,移位的骨头复位,用木板固定,伤口上喷上一口烈酒,用止血钳止了血。再将狼采来的止血药抓一把雪擦洗一下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可惜手术缝合的线她还没有准备好。缝合后能帮助伤口复原得更快。

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庄书晴转向下一只。

在尽可能离庄书晴近的地方朱七终于点着火了,不知从哪找来个缺了个口的坛子,洗干净了装了一坛子水架在火堆上。

看**没有吩咐,他尽可能小动作的将周围的雪清理掉,雪化成了水会很麻烦,**做事也不方便。

没有风的情况下,火的热度让庄书晴终于能甩掉厚实的披风,身体顿时轻快了,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嗷呜!”

警戒的狼**移向同一个方向,头狼也换了个位置,将一地受伤的狼和庄书晴护在身后。

庄书晴心跳如雷,这里在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惨斗,要是这会对方卷土重来……

手有些抖,庄书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咬牙继续忙活,在医人之事上她已经裹足不前,她不能兽医也当得不称职。

“嗷呜,嗷呜!”急促的叫声来自于念念,庄书晴听明白它的意思,猛然回头。

从那头走过来的人是白瞻!

太过紧张后心脏供血不足,庄书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念念,几乎是贴着它耳朵道:“叫你的族人不要伤害他们,快。”

头狼听到了,不用念念转述就收起了攻击的意图,只是警惕之意犹在。

这个男人很危险,比它之前拼死打败的天敌还要让它觉得危险,一个不好,白狼一族怕是会要承受灭顶之灾。

“白公子你……怎会来这里。”不等白瞻答话,庄书晴又连忙道:“你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白瞻积攒了一路的怒气在听到狼嚎声时就全化成了担忧,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看到她一身狼狈的被狼**围绕,若非没有把握在这么多狼的围攻下顾她周全,他已经抢上前去将人抱在怀里来安慰自己跳得过急的心了。

他的心从没跳得这么快过!

听到她这般说既高兴她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气她太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她做的事,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该来,你就该来?”待看明白这些狼是在保护她而无伤她之意后,白瞻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回落些许,再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器具,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你在……给狼医治?”

“是。”狼**有些躁动,庄书晴心下着急,一连声的催促道:“你的身份在这里不管用,快离开,你能出现在这里我已经记你的情,可这事你插不上手,它们不会伤害我,快走。”

白瞻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他经历过无数险境,数次险死还生,区区狼**又怎在他眼内,“如果你不想狼**死绝了就叫它们退开,只要它们不攻击我便不动手。”

“白瞻!”

“要赶我走可以,你一起走。”

庄书晴眼底泛起热意,她再是兽医,再信任念念,被一**狼围着又如何能不心生惧意,朱七只是下人,她不敢托付信任,还得在有些时候将人赶离,免得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在看到白瞻的时候她心里便隐讳的生出了些许心安,若非自制力还在,她这会便要点头同意了,可是,这是狼窝里!

白瞻给她的感觉确实强大,但那是在面对人的时候,他的身份,他的财富在狼面前起不了作用。

压下心里向往心安的期盼,庄书晴没发现自己说话时声音在发颤,“我领了白公子这份心,若白公子有心照拂,便请白公子回去后替我安抚住家弟,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会回去。”

白瞻不再停在原地,像是感觉不到狼**的威胁般一步一步走近,陈元寸步不离。

“嗷呜……”狼**更显躁动,警告之意更甚。

“我说了,要走一起走。”

“白瞻!”庄书晴又心安又心急,再一次喊他全名,“它们不会伤害我,可我无法保证它们不伤害你!”

瞟了眼向他和陈元围拢的狼**,白瞻看向头狼,“叫它们退开,不要逼我动手。”

头狼低低咆哮了一声,眼神变得凶狠,它的尊严让它不能退却,白狼一族现在的处境也不容许它退却!

“你们全上也不是我对手。”白瞻傲然背手而立,气势越来越强,那模样竟是要逼得对方动手一般。

庄书晴这时候相信,这个男人是真不怕,且有不怕的底气。

心里莫名就心安了,咬牙打破两方的僵持,“让他留下来,他能帮我。”

头狼回头看她,凶意未退的样子很是吓人。

“我力气小,狼的个头太大,且每一只狼都有好几处要命的大伤口,我一个人救不过来,他能帮我。”

“嗷呜!”

“当然,只要你们不动手,他也不会伤害你们,若是信不过,你们可以多加提防。”

头狼还在犹豫,它信这个女人,因为它是为救自己的族人而来,而且她弱,对它们造不成伤害。

可这个男人不同!煞气这般重,只是站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想抢在对方出手前攻击,好像只有这样它才有一丝机会。

“它们经不起等待。”庄书晴指着还没有处理过伤口的狼,“流血流干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头狼看了眼两人,仰着脖子嚎了一声,让开身子。

庄书晴抬起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只这一会功夫,额头已经是冰凉的。

而这时候的庄书晴看起来和个花猫也差不了多少,红的血,绿的草药汁,褐色的泥,可这样的庄书晴却不会被任何人轻看。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消息进山,并且看样子还是在救治狼**,陈元心底涌起深深的敬佩,能面对一**狼还显得坦然的女子,就他知道的,不多,拱手一揖,“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庄**只管吩咐。”

庄书晴苦笑,“之前说的并非虚言,我力气小,这一番折腾下来手已经要抬不起来了,既然你们执意留下来帮我,那我就不客气的借用你们的力气了,大总管,那些草药都是止血的,你用雪洗洗嚼碎了给那些还在流血的敷上,像这样掐住血管一会就会起作用。”

白瞻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我呢?”

“你跟着我,我说你做。”(未完待续)

054章 秘密暴露

白瞻对这样的安排满意极了,和平时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膜不同,这时候的书晴对他是敞开的,来之前他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陈元看着那些沾着泥的药草,还没送到嘴里就觉得满口泥了,这活,青阳子应该喜欢。

事实证明白瞻有一双巧手,在庄书晴的指导下灵活的处理伤口,看着竟然不比做了两年多兽医的庄书晴差多少。

贵重无比的衣裳染了污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反而边做边找着了乐趣,只要做过一回的甚至都不用庄书晴多说什么就利落的处理好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在平时庄书晴心里可能还会不平衡一下,可这会她只觉得庆幸无比。

之前她没多想,这会有点闲了想得自然就多了,看天色这会应该已经过了申时,这大冷的天要是在野外过夜,就算没有危险她也不可能熬过去。

如果白瞻没来,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马车上窝一夜,等天亮再进城,但一个人要给这么多头狼治伤,她再高看自己也不可能做到,再拖得一晚上,怕是又要多死几头。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若是再出点其他意外,就是在这里将自己交待了都有可能。

抿住唇,庄书晴在心里反省,这回,是她做得冲动了,她应该想得再周全些才是。

幸好白瞻来了。现在有他和陈元帮忙,说不定在天黑之前他们就能下山。

身上突的一暖,一件连皮毛都是紫色的斗篷落在肩头。下意识的抬眼,落进一双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眼晴里,庄书晴突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这个男人,难得的纯粹之人,哪怕他自我得只依自己的心意行事。

“你先歇口气。”

庄书晴垂下眉眼,突然笑了笑。去搓了把雪洗干净手,拖过自己脏兮兮的披风过来垫在底下坐着。把贴身放着的两个面饼拿出来,撕了大半个给陈元,陈元哪敢要,忙摇头说不饿。

庄书晴也就不强求。带着体温的面饼不算太硬,先撕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毫无负担的又撕了一大块送到白瞻嘴边。

白瞻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待遇,毫不犹豫的就张口咬下这绝对算不上美味,平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饭桌上,这会他却觉得好吃得不得了的面饼。

“以前常听到有人说饿得能吃下半头牛,我现在就有这感觉。”

朱七沉默着用大片树叶包着一个竹筒过来,里面的水冒着热气。

庄书晴大喜,想到他一片忠心随自己进山。面对狼**也未抛下她,撕了半张面饼递过去。

朱七摇头,“我掏了两只兔子埋在火堆里。再过一会就能吃了,虽然瘦了点也能填填肚子,**不用管我。”

庄书晴也就不多说什么,心里记下这份忠心,琢磨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对着口子吹了会,要往自己嘴边送的动作顿了下。转了个弯送到白瞻嘴边,她喝别人喝剩的水能忍。可白瞻这样的公子哥儿想必受不了喝别人喝过的吧。

白瞻高兴得心都在跳舞,好在还记得书晴肯定是一直没喝水,只喝了两小口就不再喝。

待看到自己的女人喝自己喝过的水,嘴角虽然用力绷着,依然透出一股傻样来。

当然,跟着公子许多年的陈元看得出来,又冷又累的庄书晴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嗷呜!”小小的嫩嫩的声音随着奔跑声传来,念念箭一般窜到庄书晴腿上坐着,两只前爪抓着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果子。

白瞻抬头看了一眼,眼露讶然,“这山里居然有圣心果?”

被念念献宝一样的动作逗笑,庄书晴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好东西?”

“不算多好,却也难得。”听得沙沙声传来,白瞻一看,好家伙,整棵树都拖过来了,好在这树不大。

庄书晴也看到了,并且从念念的叫声里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虽然它们不会说话,却在用行动向她表达感谢,动物比人记恩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此时仍旧心里升起融融暖意,疲惫都散去不少。

摸了摸念念的头,庄书晴柔声对走近的头狼道:“你们是念念的族人,念念是我家里的一员,我很高兴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我能帮上忙。”

头狼在走近时本就收敛起了凶性,听得她这么说眼神更温和了几分,避人而居是骨血里传承的铁则,人族的狡诈更让先辈们吃尽苦头,它本是不信任的,但小家伙信她,幸好小家伙信她,并且坚持将她带了过来。

陈元的惊讶只是一瞬,跟在公子身边天南海北的走,见过的怪事不少,能和动物交流虽然特殊了点,却也比会走动的尸体来得让他容易接受。

白瞻则没有半分变化。

反倒是庄书晴沉不住气,这个秘密她不敢对任何人讲,就怕被人当作妖怪绑起来一把火烧了,这会知道瞒不住了既觉得轻松又有些不安。

“你不觉得奇怪吗?”

“把圣心果吃了。”白瞻先催了一句才又道:“我两岁的时候吃过一种花,这花会支着根到处跑,我娘追了十几天才逮住它,我还见过在火海里跑得飞快的双头蛇,在寒潭里见过头上长角,脚生三爪,能用眼神清楚表达意思的蛟……你这个算什么。”

本来还觉得自己奇奇怪怪的庄书寒这会心安了,和他说的这些比起来,自己这个动物之友确实算不上什么,在现代,她就见过心意相通的主人和宠物。

所以。她一点也不奇怪。

心里那块压了有一段时间的石头‘砰’的一声落了地,庄书晴笑容都不自知的轻快了些。

大口将圣心果吃完,又脆又甜的味道充斥口腔。精神力气顿时都回来不少,庄书晴也继续开始清理伤口,边问,“你去过很多地方?”

“八岁之前是和娘到处去,八岁之后带上几个家里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十四岁到十六岁哪里都没去,娘生病了。后来娘过世,就没人管我了。却也没那么喜欢再往外跑。”

陈元停下搓洗药草的动作,公子这还是头一次将自己的事详细的说给别人听。

“抱歉,我……”

“是我愿意说的。”处理好一处伤口,白瞻将身前的狼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实没有其他问题后才又转向下一头,书晴这么认真的想要救下来它们,要是用尽心力还是死了,她心里该不好受。

“天下大得很,也就我那父亲以为天底下唯大周朝最厉害,你要是想看我说的那些,我带你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庄书晴动作停顿了一下,轻轻恩了一声。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庄书晴以为勾起人别人的伤心事,怕自己再说错话,索性沉默是金。白瞻想的则更简单,冬天天黑得早,得快些把活干完下山!

几人都加快了动作,朱七又找了个可以煮水的罐子一起烧,开了就放到雪堆里,不一会就冷了。倒进洗干净的容器里备用后再去继续烧。

就是躲在暗处的南珠也没闲着,能点着的枯枝以及那些个坛坛罐罐全是她找来的。

饶是如此。等都处理完天也只剩微光。

庄书晴脚蹲得麻了,站起来时一个踉跄,白瞻忙将人扶住才没跌坐在地。

不好意思的露了个笑,“脚麻了。”

白瞻蹲下身去捏住她小腿,不顾她轻微的挣扎在几个地方按揉了几下那股让人暴躁的麻意就散了。

低头看着紫玉冠束着的发,庄书晴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轻声道:“好了。”顿了顿,庄书晴又加了句,“谢谢。”

白瞻心情很好的绷着脸撇开头去,“要下山了。”

“恩。”丢开心里的异样,庄书晴转身对头狼道:“东西准备不足,今天只能做到这样,明天我会将药带齐再上山来一趟,今天晚上你们要好些照看……”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庄书晴觉得这晚上能熬过去的狼不会很多,到底心有不忍,“你们平时住哪里?”

一问出口就知道这话不能问,狼的老窝哪会轻易告知于人,何况头狼对白瞻的态度明显带着警惕,于是马上又补了句,“附近有处干净的地方也行,这里虽然没有风,可毕竟是在外面,晚上还会降温,它们怕是……”

“嗷呜……”

庄书晴面露异色,“好,我们帮你。”

听到我们两字,白瞻眉毛扬得都像是要飞起来了,轻咳一声问,“帮它什么?”

“这附近有几个山洞,它拜托我们帮忙将受伤的狼送过去。”

如果是狼来做这事……它们只能用拖的,刚接上的骨头怕是又要断了。

“朱七,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藤条。”

“有,就在上面一点,要多少?”

“多弄几根。”

用藤条做了个简易担架,朱七和陈元将狼一只只送进了不远处的山洞里,庄书晴跟过去看了下,很干燥,比刚才那乱糟糟的地儿好多了。

朱七又在那个火堆里捡了燃着的柴火引火,在每个山洞里都弄了个火堆,往里埋了几根粗一点的柴火尽量让火能烧得久一点。

而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瞻将那树上挂着的几个圣心果都摘下来,可惜了一下这棵树,圣心果是补阴圣品,并不易得,树根一旦拔出就再难成活了,倒是可以让人来这山里找找,既然有就应该不止这一棵才是。(未完待续)

055章 意渐动

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天黑,庄书晴彻底体会了一把这句话。

就算被白瞻扶着也几乎是以三步一跌的频率滚下来的。

白瞻倒是想背,但也只能想想,人家愿意让他扶就已经够他心情飞扬了。

今儿一天虽然气也气了,担心了还心疼了,可收获却远远大于这些。

书晴喂他吃饼了,喂他喝水了,在用那些工具时还手抓着手的教他了,后来吃烤兔子,他借口不耽搁了做事让她喂他吃点,她也顺从的喂了,下山时还让他扶,今天的书晴简直乖顺的让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个美梦。

爬上马车后,庄书晴靠着内壁再不想动弹一下,手心里被塞进来个热热的手炉子,眼睛没张开,嘴角已经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白瞻顿时心都要柔化了,从她身下将毯子抽出来给她盖上,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睡吧,到了我叫你。”

庄书晴没有反应,她已经睡着了。

白瞻尽量坐得离她近一些,他元气足,离得近了周围也能暖和些。

什么都不用做,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看着这个人呼气吸气就觉得安心,恨不得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两人能一直这么平和相处,而不是因为向左所说的那样,因为他们两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而有着不同的观念,她每回看到自己都会流露出她不自知的抵触情绪。

此时城门已经关了。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验过了令牌后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进了城。

白瞻好像终于识得情滋味的少年郎,因为要分别而心生不舍。因担心下次再相见时她又变回那个对他抵触的女子而发愁,因不能马上将心仪的女子娶回家而怨时间过得太慢。

“以后不要再凶我了,就你敢凶我。”低声嘟囔了一句,想到只有书晴对他不同又高兴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

白瞻还想让累极的书晴再睡一会,外面便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朱七,姐姐在马车里?”

庄书寒的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尖锐,没人知道当他带着一腔喜悦回来想和姐姐分享这个一定会让姐姐高兴的好消息却扑了个空。且久久等不到人回来时是什么心情。

他差点以为姐姐抛下他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他差点以为以后就得自己一个人过!

这下不用人喊庄书晴就爬了起来,撩起车帘就看到书寒在朦胧的灯笼照射下也掩不住的红眼眶。她知道,她将这孩子吓着了。

被抛弃过的孩子不怕吃苦受累,他们只怕再次被抛弃。

扶着宝珠的手下了马车,庄书晴忐忑的走到弟弟面前。“书寒……”

不等说完,身体就被一个尚显得稚嫩的胸膛紧紧抱住,明明哭得身体都在一抽一抽的,却没有丝毫声音传来,庄书晴也红了眼眶,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

这事不管起因是什么,她做得有多对,有多忠于自己的职业。在弟弟面前来说她都错了。

在做准备时她就应该留个话给他,他也就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白瞻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不爽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姐弟。恨不得上前将两个掰开来,偏他知道这样会惹怒书晴而不敢付诸行动,想刺激庄书寒几句,才张嘴就看到陈元对着他猛摇头,想到这个狗头军师在这方面还挺有主意,只得不高兴的闭上嘴。

宝珠飞快的看了公子一眼。上前将披风搭在**身上,轻声道:“**。小公子,外面冷,进屋里说吧。”

在有外人的时候失态成这样,待情绪稍缓庄书寒就觉得燥得慌,可一想到姐姐这么晚和个男人在一起,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得传得多难听,姐姐年纪小不懂事,白公子也不懂吗?

维护姐姐的心顿时占了上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又想起这是在门口,被人听了去难堪的还是自家姐姐,只得咬着牙低声道:“白公子莫要欺我们姐弟两人没有倚仗……”

“书寒。”庄书晴忙打断他的话,对白瞻歉意的笑笑,“白公子没有欺负我,回屋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先和白公子道歉。”

庄书寒看向姐姐,满眼疑惑。

“听话,回屋姐姐和你说。”

在姐姐面前,庄书寒一直都是听话的,哪怕他并不那么想道歉,依旧说了对不起。

白瞻面上不在意,实际心里因书晴的维护而得意的要死,“没事,快带你姐姐回屋吧,她今天累着了。”

接过陈元递来的缰绳,摸了摸直蹭他的爱马,翻身上马,白瞻居高临下的继续道:“明天早上我过来,药我会让青阳子准备好,你别折腾。”

“等等。”看人要走,庄书晴忙留人,“我需要桑白皮线,药铺也不知能不能买到……”

“做什么用的?”

“缝合伤口。”

“青阳子要弄不出来,我抽出他的筋给你用,不会比那什么皮差。”

等到人都走远了,庄书晴才反应过来她非但没的拒绝白瞻明天的跟随,还几乎是等于邀请的给了别人最好的理由跟上来。

“姐姐,天冷,我们进去吧。”

用热水泡了个澡,全身都泡软了才从木桶里爬出来,又喝了热茶热饭,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庄书晴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具身体被折腾得并不好,畏寒的厉害,所以一入冬她就很少出门,开了几个药膳方子天天在家给自己调理,好在之前的功夫没有白费,不然今天这一遭下来就不止是觉得冷这么简单了。

“姐姐,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弄成这样回来?”忍了又忍,庄书寒终于忍不住问了。

“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你跟我来。”庄书晴拿起那一包的手术器具来到耳房,这里庄书寒平日里并不来,进来才发现里面竟然放了好些看着有些奇怪的东西。

在半人高的台子上将特制的包打开,来不及整理的还沾着血迹碎肉毛发的一样样东西被拿出来。

早就生好的炉子上放着一口锅,里面的水烧得滚开。

庄书晴将一样样东西放进去,再用一把大钳子翻着,等到觉得煮得差不多够时间了,她又将器具捞出来放到旁边的蒸锅里蒸,最大程度的清洗消毒。

庄书寒沉默的看着,不解,却也不多问。

他只知道有个厉害的姐姐总比之前那个胆小怯弱的姐姐要好。

“姐姐能听懂动物的话,今天便是因为念念的族人受伤,我去相救了,白公子不知怎的找到我,一直在山上帮我,不然今天晚上你怕是都见不着我。”庄书晴笑了笑,带着些歉意,“是姐姐考虑不周,原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没有将意外情况考虑进去,以后不会了。”

只要不是白公子欺负了姐姐就好说,反正姐姐都说不嫁人了,再差也不会比这个情况更差,他更关心的是,“姐姐,你是只能听懂念念的话还是能听懂所有动物的话?猫猫狗狗的也能?”

“念念族人的话我也能听懂,猫猫狗狗的就不知道了,自从知道有这个情况后我就刻意避开了它们常出没的地方。”庄书晴歪头看着他,“这样的姐姐,你害怕吗?”

庄书寒摇头,极老实的道:“是姐姐就不怕。”

已经不是你之前那个要你保护的姐姐了,但是一定比她更疼你,比她有能力保护你,庄书晴在心里暗暗道,走近了给不比自己矮的弟弟整了整衣领,“有些事姐姐不好解释,但是姐姐会努力做个好姐姐,以后再有你不能理解的地方你也不要多问,好不好?姐姐就算伤了自己也绝不会舍得伤你。”

“我信姐姐。”姐姐有秘密,庄书寒一早就知道,他也知道不能问,问清楚了未必就好,现在这样就好!

想到自己还有喜事未说,庄书晴眼角眉梢终于染上了几分骄傲,“姐姐,我成为苏先生的弟子了,当场就磕头敬了茶,可惜你不在。”

“真的?”庄书晴大喜,“姐姐就知道你一定能成,明天……不行,明天姐姐必须还得上山一次,后天姐姐和你去一起去拜谢先生,对,还有束脩,这个要准备得客气些。”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庄书晴还是平静不下来,遂上手,左右开弓扯住弟弟脸颊的两团肉拉扯,“我的弟弟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姐姐也要变得更厉害才行,不然都要保护不了你了。”

“窝包袱姐姐!”

听明白了意思,庄书晴笑眯了眼,没有父母又怎么样,有个争气的弟弟也就够了,这生活看着就有奔头。

将自己的脸挣脱出来,庄书寒揉了揉,难掩担心的问,“明天还要进山?刚才进来时又在飘雪了,一晚上不知道会下多厚,不能让白公子一个人去?”

“这方面我比他更懂一些,他也不是有那善心的人,做什么事总得有头有尾。”

“那他还去帮忙。”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略带着委屈的“以后不要再凶我了,就你敢凶我”,庄书晴心下有些恍惚,这个男人,比她预料的要上心很多。

明明是金贵的公子哥儿,却一手血污的帮她做那些脏活,眼神不带半分厌恶,吃冷掉的面饼,喝不甚干净的雪水……

若说心里不感动,这会的走神又是因为什么呢?(未完待续)

056章 风雪中同行

雪下了一夜,到次日早上也没停。

白瞻是坐马车过来的。

这马车是宫中工造局特制,送过来后他一回都没用过,要不是陈元早上提醒了一声,他都要忘了自个儿还有这么个东西。

“公子,庄**那个马车太过简陋,小不说还不保暖,这大雪天用那个不是让庄**遭罪吗?再说您这马车大,又是您的,庄**总不能拒绝您上去,您是想陪庄**在马车里说说话还是迎着风雪骑马?”

因着陈元这话,他涨了一个月月钱不说,还被赏了好些好东西,心情好的让明显睡眠不足的青阳子赏了几个大白眼。

刚将弟弟送出门没多会就听到通传说白公子过来了,庄书晴连忙拎着准备好的东西出门。

白瞻就在前面院子里等着她,见着人第一句话便是,“你那马车漏风,坐我的。”

坐谁的不是坐,庄书晴没有异议,可等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她就有些迈不动步子了。

这是马车?这其实是古代的加长版房车吧?!比她家的至少长了三倍,宽度也远不是她那个可比的,她家的只用一匹马,这辆是四匹。

穿着体面的丫鬟放好长凳,一人在上面接,一人在下面扶的将有些走神的庄书晴牵了上去,等进了里面,看到前后两进的车厢已经不觉得惊奇了。

将鞋子脱在外间。里间的帘子一撩起,热气扑面而来,里外好像两个世界。

白瞻随后进来。再自然不过的坐到庄书晴身边,看她有些出神忙问,“怎么了?不舒服?”

庄书晴轻飘飘的给他一眼,“我只是在想以后我要怎么习惯我那个简陋的马车。”

“你要喜欢,这个马车给你用,我用不惯。”

“怎样的身份用怎样的马车。”庄书晴觉得有些热,伸手去扯斗篷系在颈间的带子。没想到竟然概扯错了,将好好一个活结扯成了死结。仰着脖子好一会没能解开。

“我来。”那个结被扯得很紧,白瞻凑近了低头凝神去解。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庄书晴却出了汗,有心叫外间的丫鬟进来帮忙。看着垂着眼认真至极的男人却一时哑了声。

白瞻突然抬眼对上她来不及躲开的眼神,两人视线胶着,莫名有些缠绵的味道。

这样的认知让庄书晴慌忙垂下视线,“好了没有?”

白瞻深深看她一眼,一拉一扯解开了带子,披风滑落,庄书晴借着整理斗篷的动作转过身去。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丫鬟打开外间的门问了两句贴着门禀报,“公子,青阳子说他困。骑不了马,想上马车歇着。”

白瞻有些牙痒痒,说几天几夜不睡都没问题的人是谁?才一个晚上就熬不住了?

之前只顾着看马车去了。庄书晴也没注意跟着的都有谁,这会两人的气氛太过古怪,正好需要有人来分走一下注意力,顺势接过了话,“青阳子也来了?”

“恩,他听说你要的那些药是给狼医治的。他就吵着要跟去。”

庄书晴笑,“该不会是昨晚一夜没让他睡吧?”

“平时他几夜不睡也精神得很。哪里是骑不了马,他就是不想这么冷的天骑马。”白瞻没好气的掀了青阳子的底,但到底也没有拒绝,“得了,叫他上来。”

青阳子如了愿,却也只敢在外间呆着,他要真敢不要脸的往里间凑,不用公子做什么,陈大总管就能断了他的药材供给。

马车再次上路后,白瞻敲了敲里外间相隔的门,“进来侍候。”

两个丫鬟踮着脚进来,皆是眉眼都不敢抬,一个燃上炉子烧水,另一个从各个壁柜里拿出各种吃食。

多了两个人,庄书晴松松悄了口气。

白瞻看她终于自在了也就容忍了丫鬟的存在,拿了一个炸得香脆的糕点递给她,“这里面的东西都用磁石固定了,不用担心会移动。”

“我不担心。”庄书晴接过来咬了一口,很好吃,“有钱有权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怪不得人拼了命的要成为这样的人。”

“这话听着泛着股酸味。”

“本来就是酸话。”又咬了一口,庄书晴满足的眯了眼,“我不可能得到,还不容许我说说?”

真是坦率得让人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白瞻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拿了一块送进嘴里,还是那个味,却觉得比平时要香许多,“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不过是你不稀罕罢了。”

庄书晴顿时苦了脸,“白公子,咱们不说这些话行吗?”

你在怕什么呢?只要你说出来,什么都能解决,白瞻叹气,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样的话,顺了她的意道:“好,不说,我等得起。”

吃着糕点,喝着茶香扑鼻的好茶,占尽了便宜的庄书晴也不好意思给人脸色看,再加上实在想炫耀,轻咳一声,道:“苏文你知道吗?”

“知道,会元府官学山长。”

“书寒拜在他门下了,不是学生,是正式的弟子。”庄书晴难掩得意,十岁就靠自己的本事拜得名师,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的。

白瞻确实没想到庄书寒会入苏文的眼,全会元府也就苏文能让他高看一眼,不是因他的才学,也非是他潜在的影响力。

那是个真正心胸开阔的人,能容人,能容事,擅识人,也擅引导人,天生就该为人师。

他眼光有多高白瞻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没想到,那个昨天晚上还在姐姐怀里哭鼻子的小子居然被他收在了门下。

看样子回去后得去苏府走一趟才行。

“行拜师礼了吗?”

“书寒说当场就磕头奉茶了,可见苏先生有多喜欢他。”

难得能见到书晴这副得意的模样,白瞻想看得久一些,情商无师自通的飞速上涨,“苏文就是在京都都很有名,等闲人看不上眼,之前收的两个学生现如今一个中了进士入了翰林,据说很得重用,一个是新科解元,书寒以后不会比他们差。”

大概做家长的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要是白瞻一心称赞她,她可能还会觉得别扭不自在,可称赞的是她弟弟,她怎么听怎么觉得顺耳,明明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偏还要装出谦虚的样儿来,“他哪里及得上那样的人,只要不坠了苏先生的名头就是争气了。”

“说不得会比他们更出息,也不枉你为他牺牲至此。”

“什么牺牲,我没那么伟大,只是做出对我们姐弟两个都最好的选择罢了。”一想到以后书寒再大的出息也没庄泽良什么事她就觉得自己做得再对也没有了,看得到却得不着好,馋死他。

“我那里有几本书是褚亮用过且做了注释的,反正我也用不上,到时给书寒送来。”

“褚亮?”

“被称褚先贤的褚先生,你不知?”

庄书晴汗颜,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有限,原身的记忆也局限在凉山县,根本不曾听过这褚先贤。

“我本也不是读书人,又来自小地方,确实不知这人,不过能得这称呼的人自是能人,这样的书太过珍贵,给书寒……他怕是承受不起。”

白瞻挑眉,“不要?”

当然想要!听那名头就知道对读书人来说那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的书对书寒肯定是有助益的,可是平白得了这样大的好处……

她欠白瞻的已经不少了!

“真不要?”

庄书晴恼怒的抬头,正正落进对方带笑的眼里,顿时什么纠结都没有了,“要,当然要,就当是借白公子的,书寒用不上了的时候再归还。”

白瞻也不说话,只是笑。

笑得庄书晴直磨牙,她也觉得这话太虚了,可她不是不好意思嘛。

她却不知道这几本书是白瞻将会元府搜刮了一遍才弄到手的,对书晴渐渐了解后他就知道,对书寒好一分都比对她好十分管用,她眼下在乎的就只有那个弟弟。

再不高兴,他也要先将那小子拉到他这边才行,好在那小子也不讨人厌。

有个人陪着说话,路程好似都短了。

依旧是那个山脚下,马车停了下来。

从温暖如春的马车里下来,抬头看着还在飘飘扬扬的雪花,庄书晴打了个冷颤。

身后有人将斗篷的帽子给她带上。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庄书晴索性当不知道,头也不回的道:“走吧,早忙活完早回去。”

白瞻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上山后更是如昨日一样搀着她,庄书晴也没拒绝。

青阳子走在后面和陈元咬耳朵,“你猜我在马车里听到了什么?公子会说好听话哄人了你信吗?我实在想像不出公子当时是什么模样,你能想像出来吗?”

陈元撇他一眼,“我昨天就看到了。”

“哎?真的?”青阳子连忙跑着跟上陈元,“你快给我形容形容?”

“以后你还怕看不到?”陈元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就怕以后天天都得看公子那傻样,实在是……有些消化不了。

越往里走,庄书晴脚步越慢,不是路不好走,而是好得让她不得不多想,在没有路的地方,有人硬是开出了一条路,枝枝丫丫砍掉了,挡路的树连根一起挖掉了,再填上土,让她不至于踩空跌倒。

谁有这样的用心,不言而喻。(未完待续)

057章 生死在天

头狼在昨天治伤的那个地方等着,背上蹲着小不点念念。

一看到庄书晴的身影,念念就扑了过来,稚嫩的声音传递出来的悲伤让不解其意的其他几人听着都觉出了不好。

庄书晴闭了闭眼,声音平静,“死了两只,有三只情况不好。”

“你尽力了,生死在天。”

“我知道。”庄书晴睁开眼,将又累又伤心的念念小心的放进没有离身的小袋子里,“这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

头狼对几人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几人往山洞走去。

火堆上面胡乱的堆着一些枯枝,好在烟不大,因为火一直未熄,山洞里透着暖意。

庄书晴检查时青阳子挤了过来,他不是大夫,但医药同源,他的医术也还过得去,看着那合不拢的伤口啧啧出声的道,“要熬过去,难。”

“总得尽了力才知道,桑白皮线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青阳子赶紧拿出一束来递给庄书晴。

这东西还真不是他做出来的,他没在这上面使过劲,就算真抽了他的筋他一个晚上也做不出来,后来还是大半夜的敲开医馆的门买来的。

“朱七,还像昨天那样化些雪水。”

“是。”

白瞻将青阳子踢开,“我帮你。”

青阳子揉着踢痛的小腿嘟囔,“这事我比公子你管用。”

陈元拉走撩虎须的青阳子去帮朱七烧水。

等他两人拿着水进来时。庄书晴昨天用过的那一套器具已经摆弄开了,青阳子在器具才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过,见状赶紧聚精会神的蹲在庄书晴身边看她要怎么用。

“伤口上坏死的肉要刮掉。工具只有一件,我先来,你看着。”

青阳子连连点头,白瞻横他一眼,“书晴说的是我。”

“……哦。”

莫名的,心里不那么堵了,还有点好笑。庄书晴抿了抿嘴,稳下心来动手。

一刀下去。已经昏死过去的狼没有醒来,身体却在本能的颤抖,“压住。”

白瞻迅速换了个位置双手稳稳压住狼的首尾。

庄书晴的手很快,每一刀下去都没有迟疑。冷静的都不像个女人。

死肉全部刮尽,庄书晴拿出一瓶烈酒喝了一小口喷在伤口上,被压住的狼身体剧烈抖动。

很疼,看着的人都知道。

边用水清洗伤口周边,庄书晴边道:“我做不出消炎药,只能用这个笨办法,感觉到痛就好,至少命还在,青阳子。上药。”

青阳子拿出自己装着药的宝贝袋子,拿出几颗绿色的丸子一一捏碎了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而庄书晴则给针穿线,再拿出缝合用得上的持针钳及齿镊放在顺手的地方。做了套手操活动手指后用清水洗了手擦净,她还没有准备手套,只能如此。

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空气进入胸腹,让她心更静,手更稳。

器具上手。左手执齿镊提起皮肤边缘,右手执已夹住针线的持针钳。用腕臂力由外旋进,顺针的弧度剌入皮肤,针与被缝合组织垂直,经皮下从对侧切口皮缘穿出,用齿镊顺针前端顺针的弧度方向外拔,同时持针器从针后部顺势前推,然后用持针钳夹住已穿透组织的前半部,拔出缝针,带出缝线,再打上第一个结,后面反复如此。

为了效果更好,庄书晴用的连续锁边缝合法,这样止血效果好。

几人连同围过来的狼都静静的看着,不敢稍有动作,生怕影响了这个飞针走线的人。

而此时的庄书晴早忘了此时身在哪里,在拿起持针钳时,她就进入了做大夫时的状态,眼里只有手下的伤者。

打好最后一个结,庄书晴手已经酸了,这具身体才十四,到底还是太弱了些。

“再上一次药。”

青阳子现在一点也不心疼他的宝贝药了,立刻听话的找出药来捏碎了撒上去。

白瞻看她揉着手臂,示意陈元过来压住狼,他移到庄书晴身边拉过她的手给她按压穴道。

“嘶,轻点。”

“这样才恢复得快。”

计算了一下要缝合的伤口数,庄书晴忍耐下来。

这只狼就是三只情况不好里面的一只,需要缝合的地方就有三处,更不用说其他狼也没有几只是完好的。

接下来再处理创口,白瞻接过了刀去刮肉,缝合还是庄书晴动的手,然后由青阳子上药,配合得还算不错。

庄书晴蹲下身来摸了摸狼的头,温柔的,带着鼓励的,“加油,撑过去就好了,不要让你的同伴伤心。”

紧闭着的眼珠子动了动,却始终没能睁开。

又摸了摸它,庄书晴走向下一只。

不用去分工,白瞻照着庄书晴之前的步骤清洗伤口,庄书晴就清洗器具做准备工作。

而庄书晴忙活时,白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没有移开过。

平时他不敢如此明目张胆,那定会让书晴不自在,进而恼羞成怒不给他好脸色看,可眼下书晴却感觉不到,这样努力挽救生命的书晴,身上像是蒙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耀眼的让人看着便柔了眉眼。

中午吃的并不潦草。

之前没跟上来的丫鬟一人提了个大食盒上来了,还带着余热的饭菜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几人吃得很欢。

边吃青阳子还边问,“你说的那个消炎药是怎样的?起什么作用?”

吞下口里的饭,庄书晴解释得尽量好懂,对这个在药理方面很厉害的男人。她是抱有希望的,“受伤的地方迟迟不好,红肿。化脓,进而发烧甚至坏疽,就算只是个小伤口最后都有可能会要人性命,是不是如此?”

青阳子连连点头,其他几人也竖起耳朵听着。

“消炎药就能对抗这样的情况。”

“你见过这种药?”

“见过。”庄书晴抬头看向澄蓝的天空,在另一个世界,这是常用药。借着低头的动作抹了下眼角,“可我不会做。”

青阳子还要问。白瞻已经冷声插了进来,“不想吃饭就滚一边去,别拦着别人吃。”

青阳子立刻不说话了。

挟了一筷子肉放到庄书晴的碗里,白瞻温和得就像刚才冷声冷语的不是他。“快吃,饭菜要凉了。”

庄书晴勉强对他笑了笑,低头吃饭。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白瞻眼里闪过深思。

在做这些器具的时候书晴便说过是给人开膛剖肚的,那时候只以为她说的是气话,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每一样器具都是经他之手,他很清楚这里的器具并非全部。

在来到会元之前的十四年她活得简单至极,并没有过任何称得上特别的地方。

那么这样匪夷所思的医术。她是从哪学来的?

刚才她的伤感,又是为何?

他想知道,却不能问。

若有一天书晴会主动和他说这些。那便是对他敞开心痱之时吧,就不知还要他等多久。

饭后休息了一小会,几人再次动手,将最后两只狼的伤口处理好,照样给它们一句打气的话后庄书晴总算直起了腰。

好累。

这小身板真的太弱了,以后得制定个锻炼的计划才行。

头狼拖着一棵圣心果树走过来。无比温和的看着她。

青阳子眼睛发光的扑过去抱住,“圣心果!是圣心果!公子。给我,给我。”

这个丢人的家伙!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女人再来问我要圣心果!”

庄书晴挑眉,女人就有?

以白瞻的情商自然不知道这话有问题,陈元反应快,忙帮公子解释了一句,“圣心果是滋阴圣品,女子吃了好,但是这东西很难得,出现了也是做为贡品送进皇宫。”

她这待遇可不低了!

庄书晴看着抱着圣心果树不撒手的青阳子问,“你要这圣心果做什么?”

“炼药。”

“行,给你一个。”

青阳子伸出三个手指头,看到公子不虞的表情缩了缩肩又收回去一个,“两个。”

看他那样实在是好笑,庄书晴点头允了,“若是做出来灵丹妙药,我有优先享用的权利。”

“没问题。”

挑了两个最大的,青阳子抱着跑得老远,不敢沾公子的边。

白瞻凉凉的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以后的日子长得很,不靠这一会。

上前将余下的五个果子摘下来,白瞻问头狼,“这树可还有?”

“嗷呜!”

“它说附近没了,但是另一座山头还有一棵。”

“你带我去一趟,以后再看到这种树摘果子便好,树留着。”

头狼看了庄书晴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像是在等白瞻一样。

白瞻交待道:“我很快回来,你们几个,照顾好人。”

“是。”

以狼和白瞻的速度,一个来回的时间并没多久,这段时间内,陈元,朱七以及青阳子皆是提高了警惕,就怕出点什么变故伤着庄**,公子那话里的警告,他们听得真真儿的。

用披风兜着十来个果子,白瞻比狼还要先回来,看到庄书晴好好儿的在眼前才放下心来。

“下山吧。”

头狼这时也回来了,眼神满满的善意让庄书晴忘了这是凶猛的食肉动物,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头,语气温柔,“朱七拾了不少枯枝放在山洞里,你记得添加,不要让火灭了,我明天再上来给它们上药……”

想起自己答应了书寒明天要去拜见苏文,庄书晴顿了顿,继续道:“明天可能来的比今天要晚一点,你不要急,我一定会来,念念太小了,我先带回去。”

头狼蹭了蹭她手心,点了下大脑袋。

庄书晴拍拍它的头,对出来相送的狼**挥了挥手,就像面对的是一**友人,而非让人避之不及的狼。

“走了。”

“嗷呜!”(未完待续)

058章 最美的情话

回程的路上,马车内连通外间的门没有关上。

从冰天雪地的寒冬进入到温暖如春的世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麻热让庄书晴整个人都透出来一股子慵懒,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阳子,那个麻药有进展吗?”

青阳子还抱着那两个圣心果不放,本来笑得像偷了腥的猫,被这个问题一问顿时恹了。

他最拿手的事就是练药,各种药,他一直以为只要别人说得出作用的药他都能做出来,可这个麻药却将他狠狠打击了一把。

庄书晴看他这样就知道进展不顺利,遂安慰道:“这本就不是轻易能做出来的药,就算没有进展也很正常,你不用这样子。”

“也不是没有进展。”放下圣心果,青阳子扒了几下后脑勺,难得束得齐整的头发顿时松散下来,鬓角垂下来几缕,“就是量不好控制,已经……”

“青阳子道长,吃杯热茶。”丫鬟眼疾手快的从里间递了杯热茶过来,在青阳子伸手来接时倾斜了茶盏泼了一些在他手上。

青阳子下意识的抬眼,就看到丫鬟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一看公子,好嘛,那眼神都能当暗器用了。

他说错什么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青阳子顿时背脊发凉,他暂时是还没有说错什么,可要是丫鬟不打断。他将‘已经死了四人了’这话说完整了,那就肯定大错特错了。

连狼这种猛兽都尽力救助的人,又岂会忍心拿活人试药,且是因她之故,虽然那些人都是死一百遍都活该的人。

咳了一声,青阳子对着丫鬟挤眉弄眼的感谢了一番。

庄书晴这会精神不是很集中,半眯着眼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追问道:“已经怎样了?”

“已经……已经,对。已经重新调整配方了,庄小姐放心,我一定将这麻药做出来,还有你说的那个消炎药我也会上心的。”

“道长要是真能把这两种药做出来。那便是造福一方了。”庄书晴暗暗叹了口气,岂止是造福一方,简直是造福全人类,当然,前提是有人敢用这种让人失去知觉的药。

“你不是一直眼馋我库房里的几种药材吗?只要你能做出麻药和消炎药来,我允你去挑三样,另外,柳智的手札我会寻来给你。”

“当真?公子,骗我你一辈子不能心事得成!”青阳子连圣心果从身上滚下去都不管了。爬到前面几步,一半身体进了里间,腿还留在外间。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堵住了,再不许他移动分毫。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柳智的手札对一般大夫来说可能还没那么宝贵,可对于痴迷于练药的青阳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他愿意豁出命去抢的。

“将他丢下去。”

“公子,我错了。我错了,你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边说着。青阳子边打着自己的嘴巴,心里懊悔不已,他真是蠢到头了,公子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他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话,这不是触公子霉头吗?

不过后悔也晚了。

两丫鬟一人拖一边手臂,轻易将他丢出未停的马车。

陈元勒住马,居高临下的打量神情古怪的青阳子,“你这是摔傻了?”

青阳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咧着嘴巴笑,“没傻,没傻,大总管,公子有话让我转达。”

陈元赶紧下马,“什么话?”

青阳子凑近,手指悄悄弹出一丝药粉,“大总管,不好意思,得罪了啊,为了柳药仙的手札,兄弟我要回去努力了,回头给你送一百颗壮阳药陪罪,放心,只能制住你半刻钟,以你的速度很快就能追上公子的马车。”

陈元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阳子翻身上马消失在自己眼前,气得牙根都疼了,青阳子,你好样的,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每个月药材减半,不,减半后再减半,到时看你怎么来求老子!

可是回去后他才发现青阳子的药材量非但不能减,待遇还增加了,要什么就得给他什么,质量还必须是上佳的,这口气一直忍了好一段时间才算出了。

当然,他暂时不知道,有时候不知道也是幸事。

马车内,知道书晴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的白瞻本想将话题带开,却没想庄书晴主动接上了话,“白公子的用心还真是众人皆知。”

“遵循自己心意行事,有何不妥。”

不妥吗?对于长在红旗下,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的庄书晴来说当然没有不妥!

小学生都知道玩亲亲了,她一差不多三十岁的女人还单着已经算是晚婚。

现在书寒得拜名师,有苏先生保驾护航,之前的顾忌也就不那么多了,只要她不做得过于出格弄个出风流名声,于他应也无碍。

再说白瞻整天在她家自由出入,她点不点那个头都已经不重要了,人家已经将之变成了事实,没人相信她根本无意成为麻雀变凤凰里的那只麻雀。

这时候她再端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自己都觉得作得厉害,说不定人家还以为她在欲拒还迎!

那……就当谈场恋爱好了,虽然是姐弟恋,好在她这个壳子嫩得很,倒也不觉得别扭。

和一个权贵谈场变爱她也不吃亏不是,就像傍大款,总也能捞点好处。

银子她不需要,那就从其他方面捞回来,比如说借势,再比如说,狐假虎威,只要她没打算将自己彻底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女子,这些就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爱情啊,她也曾期待过,甚至曾经拥有过,却在对方选了容貌不如她,身材不如她,品性不如她,唯有家世比她强的女人时就已摔了个粉碎,可美好的时候是真美好。

那些情话,那种甜蜜的氛围只有爱情能给。

既然如此,便再感受一回又如何?

至于结果会如何……只要她不抱有幻想,总也不会太差。

“白公子觉得眼下这种感觉如何?”

“恩?”白瞻不知道她指的哪方面,凝神望着她。

庄书晴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道:“没有利益拉扯,没有妻族麻烦,也不会和旁的女子争宠让你头疼,我不盯着你的金银财宝,不以你的权势谋利,不用你想着法儿的去哄,能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有茶时一起喝茶,该吃饭时像家人一样一起用饭……这样的相处,是不是很美好?”

“是。”

“那我们便这么处着可好?”

白瞻心头数个念头翻过,不敢肯定书晴要表达的到底是哪个意思,“这么处着是指……”

“我知道薄薄一道门拦不住白公子,所谓名声于白公子来说也不值一提,既然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是什么态度也改变不了结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后就这么处着吧,只是我有孝在身,你不要让人在这上面做我文章就好。”

白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书晴的意思是,同意了?愿意在孝期过后和他成亲了?

“不过也请白公子约束好屋里人,别到我那小小门庭来耍威风,并且我们的关系也只存在于白公子成亲前。”庄书晴垂下视线,“这是我的底限,请白公子在这方面尊重我一二。”

到得那时,她应该会离开会元府吧。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白瞻这样的人不是她想不要有牵扯就能做到的,她越将人推开,对于他来说就越稀奇,那便换个方式,将主动权抓在手里,不让局面变得更糟。

若是真将他惹怒了,执意要抬她进门,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这是个男权社会。

更何况,她也不是木头人。

“我没有屋里人。”白瞻突然间就明白了心疼是什么感觉,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却也知道书晴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步步紧逼。

可得来这么一个结果,他很庆幸自己逼得紧。

对上书晴讶然的视线,白瞻笑柔了眼神,含着一抹缱绻情意,“我没有屋里人,也没有定亲,上次我父亲会去铺子里看你,就是因为我和他说要娶你。”

满心纠结顿时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刚还款款而谈,试图给自己争一个有利局面的庄书晴脸上的镇定有了裂痕。

怎么会,怎么会呢?

大户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她算个什么?白瞻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那样的人家又怎会同意。

“虽然我和谁成亲他都管不着,但是他也并不曾反对,还说聘礼任由我去他的库房挑。”

庄书晴坐直了身子,瞪大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白瞻握住她算不上柔软,且因为连续两天在这样的天气处理伤口而显得有些红肿的手,“我知道你不信,那我们就走着瞧,两年后我定娶你进门。”

“我不和人共夫。”

“不会再有其他人。”

庄书晴不信,她既不相信白瞻有这么好,也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命碰上那么好的人。

“你什么都不要想,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日子。”白瞻用力握住庄书晴的手,说着他这一辈子说得最好听的情话,“当你需要时,我在,不管任何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护你周全。”(未完待续)

059章 纠葛

“当你需要时我在,不管任何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护你周全。”就像是按了重复键,脑子也好像不够用了,只装得下这么一句。

沐浴时,清理器具时,侍候念念时,庄书晴都是机械的动作,脑子里全是白瞻说这话时的眼神。

她不相信的,也知道不能相信,可她心底想去相信,信这个说得认真而深情的男人。

但是怎么能信呢?

庄书晴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黑的,用了些脂粉才压住。

一出门,就看到罪魁祸首双手环胸倚着马车在等着,顿时就缓了脚步。

因为是去拜会书寒的师长,庄书晴穿得虽然依旧素淡,却在妆容首饰上下了些功夫,让她看起来比平时要成熟些许,也更显明艳。

白瞻毫不掩饰他的眼神,踱着步子走近道:“我认得苏文,一起过去。”

“不用如此。”庄书晴摇头,“我是书寒的姐姐,去拜会是应该,你……”

庄书晴想说你以什么身份一起去,转而想到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干脆将话吞了回去,“既是认得的,你改天再去。”

“想那许多做甚,我去了他只有高兴的份,平日里他想让我登门我还懒得去。”

能将自大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大概也只此一人了,庄书晴不想耽误了时辰。也就不再争辩,踩上长凳上了马车,正要招呼弟弟。就听得那男人道:“陈元,把马牵过来。”

饶是庄书晴不懂马,也看得出那是一匹油光水滑的好马,虽然看着比陈元的高头大马要矮了些。

拍了拍马头,白瞻看向庄书寒,“以后你要跟着苏文了吧?”

庄书寒点头,他看得出姐姐对这个男人好像不一样了。所以他也收敛起了自己的敌意。

“与其每天将时间浪费在一来一回的路上,倒不如多跟着苏文学点东西。这匹马品种不错,还不到两岁,给你用正好。”

庄书寒并不答话,看向姐姐。白瞻也看向她。

气势不同,身高相差一截,长相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同时看着她的眼神让两人看起来又意外的有一点像。

庄书晴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白瞻,可有一点她知道,他说出口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是算数的。

那又何必做多余的挣扎。

“谢过白公子吧。”

庄书寒抿了下唇,声音不如平时有精神,“谢谢白公子厚赠。”

大胜而归的白瞻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欺负个孩子有何不对,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亲近。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就尾随着上了马车。

“……”

这一路,庄书寒骑在马上不痛快极了。

陈元的任务就是不让这公子的未来小舅子掉下马,离得本就近。将他的不虞看在眼里,凑得更近了问,“真想让你姐姐为你牺牲一辈子?”

“自是不愿。”庄书寒想也不想就反驳,“只是白公子并非良配。”

“你又怎知我家公子不是令姐的良配。”看他还是一脸不认同,陈元失笑,“你觉得怎样的人才是你姐姐的良配?你又能保证你觉得好的人能比我家公子对令姐更好?”

他不能保证。可白公子和姐姐……他真不看好。

这些时日,他也认识了一些人。同窗,同窗的朋友,陈先生之前的学生,他曾隐讳的打听过白公子,可无人知道会元府有这么个人。

若说这人只是个空架子,他却也不信,言行举止,身边的下人,还有眼前的这辆马车都非平常人能用。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他认识的人还没有资格认识。

姐姐若嫁给有这般身份背景的人,他要如何给姐姐撑腰?那样的人家,又容得下姐姐吗?

他真的很担心。

“小不点,做好你的学问,赶紧学出个出息来才是不辜负你姐姐,其他的用不着你去担心,我家公子心诚着哪!就算真有一日两人各奔东西,以公子护短的性子也必会将你姐姐护周全,有那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多看两本书,出息了比你空想有用百倍。”

是啊,他想得再多又能怎么样,就是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帮不上姐姐分毫。

他太弱小了。

紧紧抓住缰绳,庄书寒向过世的娘亲起誓,他会变强的。

“管家,教我骑马吧。”

陈元扬眉,“乐意之至。”

苏文昨日从新收的弟子那里得知他的姐姐要来拜会,他特意空出上午的时间在家里等着。

师弟和他说过他们没有父母,只得姐弟两个相依为命,能将弟弟教得这般出色,想来那女子也定是聪明之人,他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可真见着了,他还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姐姐居然这般年轻,看这装扮,竟是还未及竿。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随姐弟两人一起前来的人。

“我这里没有好茶。”

白瞻早有准备,看了陈元一眼。

陈元会意,奉上一包茶叶。

将白瞻对庄书晴的守护姿态看在眼里,苏文乐得差点大笑。

本以为之前收的两个弟子资质就已是人中之龙,哪想竟又收到个比那两个更甚一筹的,这本已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弟子和白瞻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怎一个有趣了得。

抛了抛到手的茶叶,这得有半斤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弄点来。

庄书晴看两人都不说话了。示意宝珠将准备好束脩送上,十条干肉,一把野菜。这是老规矩,只是想着苏文到底地位不同,她又加了一方上好的砚台以及一个红封。

苏文也不细看,示意管家接过,对庄书晴的态度倒像是对自己的晚辈,“早听贤远说过书寒得益于家姐,现在看着果然如此。不过比我想像的却要年幼一些,我的次女和你差不多年岁。以后不防常走动。”

“苏**不嫌弃的话,我自是欢迎之至。”

“哈哈,好,要是今日只得你们姐弟来。我定要喊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出来见礼的,不过今儿有白公子在我却不敢了。”

当没看到白瞻警告的眼神,苏文笑言,“要是被白公子看中也就罢了,我等着嫁女儿便是,怕就怕白公子看不上,偏我那傻女儿看中了,那我才要头疼。”

“茶叶还我。”

苏文下意识的就往身后藏,反应过来才发现在小弟子面前丢了面子。不由笑骂道:“不就是吃你点茶叶吗?小气得跟个什么一样。”

“陈元,给我父亲去封信,就说我送了苏文半斤茶叶……”

“得得得。我怕你。”苏文举手投降,据他所知,皇上一年也只能从儿子这得半斤孝敬,要是知道白瞻送了他半斤,不要说茶叶保不住,指不定还要给他小鞋穿。

皇上赐的小鞋穿不起!

不过。“你那好东西多的是,找点有用的给书寒。你收着也是浪费。”

“还用你说,我都准备好了。”

“是什么?”

“褚亮用过的书。”白瞻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掩不住得色,“份量够不够?”

庄书寒惊得瞪大眼,褚先贤的书?给他的?

苏文也惊讶,可他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再说他自己手里也有一本,也就稳得住,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白瞻的上心程度,他最清楚这书有多不易找。

“几册?”

“三册。”

“大善,这礼我替书寒收下了,书寒,称谢。”

这……真的能收?

庄书寒下意识的看向姐姐,庄书晴微微点头,“我之前已经替你收下了,没有关系,你收下便是。”

“是,姐姐。”庄书寒眼神复杂的看向白瞻,“谢白公子厚赠。”

这话他今天已经说过两回了,依旧不甘,但是从这事上他也看到了白瞻的用心,忍不住想,要是他能一直这般待姐姐就好了。

稍呆了一会,庄书晴就起身告辞,“舍弟以后就交给先生了,盼先生教他做人的道理,每一步都走得稳妥,但凡有丁点出息,也当记先生之功。”

“我会尽力,就是为了你这个姐姐,他也当上进。”

想到自从离开庄家后姐姐做的一切,庄书寒红了眼眶,“是,我定会上进,不让娘九泉之下难安,也不让姐姐失望。”

庄书晴拍了拍他的手臂,什么都不用再说,轻轻一个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白瞻起身道:“书晴,你在马车上稍候片刻。”

庄书晴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文将书寒打发去内书堂看书,笑意渐敛,“皇上可知道?”

“我的事何用他人做主。”

苏文眉头微皱,不知道要怎么劝这头倔驴。

当年皇上能和白氏结识是因他之故,可他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因和白氏是隔了几层的表亲,小时候的白瞻他是见过的,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他是皇上的血脉。

那时候的白瞻身体不好,瘦弱得可怜,他不知道白氏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改头换面,想想也知道不是易事。

后来白氏过世没多久,皇上来向他打听白瞻的事他方知他的身份,原本还有些担心皇上会生出别的想法,没成想他竟然会这般宠着纵着。

别的皇子不敢干的他全干了,不敢说的他全说了,连敬意都没表现出多少,偏偏最得皇上心的就是他。

他放心,却也担心,谁也不能保证皇上的特殊对待能持续多久,可要让他改变态度……他早就不抱这个妄想了。

罢罢罢,真到了那种时候,他舍下脸来总也能帮衬一二。(未完待续)

060章 变故生

白瞻留下来不是为了说这个,“不管怎么做,将庄书寒打磨成长,我不在乎他们出身如何,但是有个出息的兄弟,书晴也能高兴些,她想看到庄泽良后悔,我就让它实现。”

“庄泽良是……”

“生身父亲。”白瞻冷冷一哂,“为了个妾室将正室折腾死了,宠着庶子庶女,差点没将他们两姐弟给折腾死,若非……哼。”

苏文才知道两姐弟有这样的经历,沉默片刻抬头道:“从书寒身上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才来会元的时候有,书晴引导的好,才有了现在的样子,他们有打算明年初回乡参加童试,你别拦着,以庄书寒的功底,未必不能拿个秀才回来。”

“他虚岁才十岁!”苏文不甚赞同。

“十岁又如何,便是十五岁的学子都少有他的沉稳,何必压着他,并且他也需要有个功名在身,我不怕他扬名,我就怕他不堪大用,让书晴失望。”

“我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你会维护一个人到这等程度。”苏文叹息着摇头,“既然你这般看好他我就等着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你说得这般好。”

白瞻背手而立,“走着瞧便是。”

庄书晴不过胡思乱想着转了几个念头,白瞻就回来了,“回去还是上山?”

“我什么都没带。得先回去拿,另外还要带上些药。”

“药都带了,先送你回去。”

这次上山。几人都算得上熟门熟路,并且接下来直到除夕每天都走了一遭。

每一次,庄书晴都不曾空手而归,或者是年份足够的药材,或者是难得一见的野味,又或者是只有大冬天才有的水果,有一回更是给她挖了个超过五百年的野参。

虽然没少受吓。也没少受累,可收获也大得超乎预料。比起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狼对她的亲近感恩更让她高兴。

年夜饭准备得很丰盛,饭桌上的大部分东西都来自白府,于是饭桌上也理所当然的多了个人。

白瞻活到二十整。头一回出入灶房,头一回在灶房里帮着打下手,头一回看着一样样生食变得香飘扑鼻,头一回觉得一个女人满手油腻的时候都是美的。

“这些菜都是有讲究的,你可知道?”有些日子没下厨了,忙活完围桌而坐,庄书晴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白瞻也再不见平时的气势逼人,笑容软和,指着那道整鱼道:“我知道这叫年年有余。”

又指着炒年糕。“这叫一年比一年高。”

指着饺子,“这是包住福运,大吉大利。我就知道这三样了。”

“我还道你只会吃。”庄书晴每指一道菜就说出一句吉利话,“吉祥如意,万事顺意,生活美满,红红火火,欢聚满堂……”

“听着好像所有的好听话都被你说完了。”

“要是真能出口成真。我能说出更多来。”给书寒乘了碗汤,手顿了顿。还是给白瞻也乘了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己,“起箸吧,饺子留着,子时再吃。”

吃得半饱,庄书晴举起茶杯,说着在现代已经说烂的祝福话,“以茶当酒,祝我们都新年快乐。”

“我很快乐。”白瞻杯子里装的是酒,举杯一饮而尽,“第一次明白团圆饭是什么感觉。”

“如何?”

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形象,白瞻将手放到胸口,“这里,满了。”

庄书晴莫名湿了眼眶,忙偏头去看弟弟,“书寒,你呢?快乐吗?”

“快乐。”庄书寒看着这一桌子菜,“上一个年,我们只能吃剩饭剩菜,摆着三副碗筷,留着娘的位置,没有年年有余,没有大吉大利,更没有饺子,我心里不愤,偷偷去了陈氏的院子,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鱼大肉,桌子上都差点放不下了,一个个笑得很开怀,庄书耀看到我装没看到,却笑得更大声,他是故意的,可我还是……伤心。”

从脑子里翻出那一幕,哪怕并非自己所经历,庄书晴仍是掉下泪来,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失去母亲庇护的第一年那么凄惶的过了个只有对方的年,吃着冷了的一点不好吃的饭菜……

庄书晴起身,用自己的小胳膊将那个同样红了眼眶的孩子搂住,就如同上一个年的相依为命,不同的是,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一家子,吃穿不愁,且有了一个明朗的未来。

白瞻自斟自饮了一杯,走到两人身后,成人男子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展开来,将两人都搂入胸膛。

收拾那几人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可他什么都没做。

和那一家人的恩怨,只有他们姐弟两亲手解决才会痛快。

这一回,庄书晴没有推开这个过份温暖的怀抱,便是庄书寒,也因这一个拥抱接纳了这个明显努力想要成为他姐夫的男人。

“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吃饭吧,菜要冷了。”

饭后,三人喝着茶消食。

白瞻没有离开,姐弟两个也没催。

庄书晴从不过问白家的事,也不打听他明明有父亲健在,却为何大过年的来了她这里,对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我打听过了,县试时间是二月十六,书寒,你可有和苏先生说回乡应试的事?”

“说过了,先生说我年纪太小,需得有廪生保送方能入场,他会让二师兄帮我写保荐信。”

“我原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庄书晴笑,“那我们一月底动身,现在有钱了,我们坐船回去。”

庄书寒自然没有意见。

“白公子,铺子就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二了,暖意所需的花样子我会提前画足了,定不让铺子里断了炊。”

“小事。”

暖意的生意很好,一开始确实是因他之故,后来却是凭的铺子本身的原因,十足精致的绣功,新意十足的绣样,虽然价格不便宜,却正是因价格昂贵才体现出他们的身份来,互相攀比之下,生意反倒更好了。

每个月的三成红利都让庄书晴拿得烫手。

正因为每月有不菲的进帐,她才再无后顾之忧,东市的铺子已经没了存在的必要,现在画花样子已经有点费劲了,她在琢磨着是不是干脆收了。

白瞻直到吃了饺子才走。

他倒是想死赖在这里,还是想着不能让书晴为难才为难了自己。

初一,庄书寒带着年礼先去给苏文拜年,然后又去了陈家,两家都只是稍坐了会,前后两位先生知道他家里只得家姐一个人,也都没有留他用饭。

原本整个一月都是假期,因着庄书寒打算一月底回乡应试,初九便开始去苏家接受苏文的辅导,为了这个学生,陈贤远也没少往苏府跑。

庄书晴则在天气好的时候去了山上一趟,确定狼的伤势大好后便不再出门。

在家她也没闲着。

年幼体弱没办法,底子不好却得补回来,每日膳食全改为了药膳,又让大夫开了个补身子的方子,一天两次的捏着鼻子罐,然后每天固定在家里走上一个时辰,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看到了些成果。

“明天动身?”

“恩,已经和船家定下来了。”

“我有船,无需去和别人挤。”为了一路能舒服些,船上的东西几乎换了个遍,白瞻可从未打算让人离开他眼皮子底下。

庄书晴根本没想到他会随行,摇头道:“不用折腾,坐商船也没什么不好。”

“不想让我去?”

庄书晴反应过来,心里偷偷生出些欢喜,渐渐的喜意浮上眉稍,透露出些许她不自知的期待,“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过兴师动众。”

白瞻笑了,“我甘愿。”

这三个字用在哪里都是动听的,这种时候当成情话听也使得,庄书晴脸飞红霞,却也坦坦荡荡的并不扭捏,“那我就享受一回了,也免得书寒被折腾。”

“嗷呜!”这段时间长得飞快,那个小袋子已经装不下的念念从外飞奔进来,直往庄书晴身上扑。

这熟悉的动作让庄书晴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该不会是它的族人又出了什么事吧……

就像有些人一着急就结巴一样,念念一着急就表达不清,庄书晴温柔的给它顺毛,“念念,不急,不急啊,放松,放松。”

这样的安抚很有作用,念念很快就缓过来了,叫声还是很急促,却不像是之前那般乱了章法的模样。

不过听着的庄书晴却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嗷呜!”

白瞻走到她身边轻拍她背,“发生什么事了?”

“山脉的那一边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白瞻摇头,“是那边出事了?”

“那条山脉被山里的凶兽划分成几个地盘,其中占据一处的是一公一母两只老虎,念念说他们产下了一个老虎崽,和它差不多大,不知怎么的被人偷走了,他们追着味道找过去,在一个村子里找到了全身都沾着虎崽味道的猎户,可老虎崽已经不在了,老虎一怒之下咬死了那个猎户,然后就发了疯,念念说那个村子里已经咬伤很多人了。”

“没人管?”

庄书晴摇头,“不知道,念念知道的就这些。”(未完待续)

061章 共骑

要是换做平时,这样的事白瞻不会多问一句。

他不是父母官,百姓死活不关他的事,真要他说个好歹,他会觉得那是他们自找的。

猛兽再凶,也从来都是避开人群,是人类自己捻了虎须去抱走人家的幼崽,能不找上门来?咬死也是活该。

可这是在平常。

书晴不是到处派发同情善良的人,却不会对伤者无动于衷,对伤者伸出援手对她来说就像是本能一样,如初见时的狼崽子,前不久的狼群,对动物都是如此,对受了伤的人态度也变不到哪儿去。

看她这会一副心神都飞走了的样子就知道。

“要准备些什么?”

“恩?”庄书晴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你……”

“你想去,那便去,不需要考量其他。”

“我考虑的是自己。”庄书晴苦笑着伸出双手,“这双手能救人,也能救动物,可动物会感念我的好,人却未必,我并不需要他们怎样来表达感激,却不想被人推到对立面去,会元府的柳三小姐你知道吗?顶有名的病秧子,只要条件够了,我能救她,让她不在最美好的年华失去性命,可即便是到现在我也不敢真让她成为我的病人,开膛剖肚却能治好病,谁会信?怕是要将我当成妖怪,绑起来一把火烧了吧,人对于未知的恐惧能淹没一切,哪怕我是在救人。”

“没人敢烧你。”书晴在害怕。这个认知让白瞻心里不舒服极了,“没人敢烧你,你有我。我便看着,谁敢动你分毫。”

站起身来,白瞻眉眼间的傲气几欲凌天,“我们现在就走。”

“书寒……”

“我让人护送他先回去,那边的事了了我再陪你回溪水镇。”

庄书晴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的负担尽去,既然有人都敢给她这样的承诺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带上青阳子,叫他多备些药。”

“放心。”

白瞻一离开。庄书晴就去了弟弟的屋子。

庄书寒正在看书,看到姐姐进来有些讶异,不是有什么事,姐姐一般都不会来打扰他。

“姐姐有事?”

“恩。”庄书晴小心斟酌着语句。“突然发生了一点事,我明天可能没法和你同行,你……”

“没关系,时间还宽裕,我等姐姐一起。”

“不是这个话。”起了个头,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你明天坐白公子的船先走,事情一了我就追上来,一定不会错过你的大事。”

合上书。庄书寒板起了小脸,“发生了什么事还非得将我撇开?”

“哪里有要将你撇开。”庄书晴哭笑不得,“你的事对姐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一定不能耽误了,不用几天,姐姐一定会赶来的。”

“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执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庄书晴想了想,擦着边的说了一点,“有人受了伤。和山里的动物有点关系,我决定去看看。不一会就要走。”

“白公子随行?”

“……恩。”

庄书寒也就不问了,这些时日他也看出来了一点,那个男人不好惹是真的,对他们姐弟的维护也是真的,先生说过,若非收了他这个弟子,他休想从白公子那里抠来哪怕半两茶叶。

也是从先生那里知道,那茶叶并非平常,市面上根本没得卖,听都不曾听闻过,却是真正的好茶。

于是他也不敢告诉先生,他在家里天天都喝的这种。

“回去后说话注意着些,不该说的别说,要是有人执意要问出个结果,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时由我去应付,你只管准备考试就是。”

“我知道的,姐姐。”若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他何言要担起这个家,他很高兴姐姐对他的保护,却不会真就躲在姐姐身后,凡事都要姐姐出头。

他是个男人。

交待完弟弟,庄书晴回头又交待了月明好些话,大概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下人,月明不过跟了书寒短短几月,那性子竟是和书寒越来越接近了,明明长了张包子脸,却要板着个脸装大人,让她时不时的想捏捏。

盘算了一下家里的人,庄书晴让宝珠跟着弟弟,自己带了南珠在身边,总不好时时去使唤白瞻的人。

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特制的箱子,比放兽医器具的那个要稍大些,里面放着这套已经基本齐活却一次都未曾动用过的器具。

“还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庄书晴拿出手术剪灵活的耍了会,顺手极了,为了适应这套新工具,一个人的时候她没少摆弄。

白瞻准备妥当带着人过来时,那姐弟两人等在门口,身后南珠手里那个箱子很是醒目。

“怎么在外面等?”摸了摸她的脸,冰凉一片,白瞻有些不高兴的横了南珠一眼。

“刚出来。”庄书晴也想瞪人,在大门口动手动脚的,她的脸都没法要了。

庄书寒忍着没有上前拍开那双碍眼的手,咳了一声提醒白瞻自己的存在,“白公子,我姐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护她周全。”

说着,庄书寒深深做了一揖。

白瞻扶起他,“尽说废话,我不护她护谁。”

这话要怎么接……庄书寒看向姐姐。

庄书晴险些失笑,“行了,天冷,进去吧,几天后姐姐一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面前。”

“姐姐一定要做到才好。”

打发了越发操心的弟弟,庄书晴看了眼白瞻身后。确定只看到了马,没看到马车。

“我不会骑马。”

“我会就够了。”白瞻满意的看了陈元一眼,他的军师出的好主意。“我们抄近路,马车过不去。”

走近路好,庄书晴没有异议,不就是被人抱一把嘛,她一现代人,能接受。

不过,“我的丫鬟怎么办?”

“她有人带。走吧,不耽搁了。”

庄书晴真就放心了。她没发现,其实她远比自己以为的要信任这个男人。

白瞻翻身上马,往下倾身伸出手来,庄书晴将手将上去。身体腾空而起,毫不费力的到了马背上。

还未等她看清楚眼前便一暗,白瞻的声音传来,“风大,你脸嫩会受不住,安心交给我就好。”

腰上被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不让她疼,但让她有种她一辈子都休想挣脱的感觉。

身下坐着的马鞍很软,下意识的一摸。果然软得过份,这不像是白瞻会用的东西,再摸到后面一点。果然,只有她坐着的地方才有。

感觉到她的动作,白瞻解释道:“你没骑过马,头一回会磨得难受,垫着能舒缓一些。”

庄书晴心里一暖,轻轻恩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些。

发现她难得的亲近,白瞻咧了嘴。将人揽得更紧,一夹马腹,马长鸣一声,小跑几步后速度越来越快。

被厚厚的斗篷裹着,明明有呼呼的风声入耳,庄书晴却感觉不出半点寒意,也不害怕,身后传来的融融暖意让她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马终于慢了下来,眼前一亮,凉风拂面。

“就在前面了,还好吗?”

庄书晴回答得实诚极了,“应该没有破皮,但是有点痛。”

“青阳子带着药,一会让南珠去给你抹一点。”

“恩。”庄书晴看着前边,“好像有公差在?”

“应该是得到消息了,这里属丹阳县,有公差赶来说明这事发生的时间不短了,陈元,去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陈元打马前去,白瞻勒了下马头,马的速度更慢了。

青阳子夹着马腹追上来,神神秘秘的道:“庄小姐,那个麻药有进展了。”

“真的?马上就能用吗?”

“不怕死人的话当然能。”青阳子根本没看到自家公子凉丝丝的眼神,兴致勃勃的继续道:“也不见得会死,我找人试过了,还活着。”

就是像个活死人,青阳子摸摸鼻子,到底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可庄书晴却不那么好骗。

“活着的意思是没醒,还是永远都醒不了了?”

“……没醒。”

“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庄小姐,他是今年秋天要问斩的人,身上背着一家老小七条人命,他并不无辜。”

白瞻将人往身前揽了揽。

“我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你什么。”庄书晴拍了拍腰间的手,笑容有些淡,却很是豁达,“只是我受的教育不允许我不把生命当一回事,大夫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就不适合再当大夫,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就算杀父仇人倒在我们面前,身为大夫都先要将人救活了再让他受到律法的制裁,哪怕他的结局仍是死,那也是来自于公平的审判,而非大夫的意志,当然,这些规矩只适应于我,道长不在此限。”

青阳子和白瞻其实很像。

同样的不在乎世俗看法,不将他人看在眼内,没有确切的是非观,区别只在于青阳子痴迷于练药,在遇到庄书晴之前,白瞻连自己都随时能舍弃。

这会他也只是想了想,发现这些规矩确实不适合自己,而庄小姐也没怪他,并且没打算让他也遵循后立刻就笑开了,“庄小姐只管治病救人,这些孽债由我这个方外之人来背。”

庄书晴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辩驳,这里并非文明社会,她只要自己不违背自己曾经的誓言就好了。(未完待续)

062章 卖子

陈元疾驰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公子,老虎还在村子里,衙役接到的命令是不让老虎离开村子去往他处。”

“这里的人死活不管?”

“属下听着是这个意思。”

牺牲一个村的人拦下两头老虎?白瞻吊起眼角,“要是拦不住呢?”

公子的意思是放走两只老虎?陈元偷偷瞟了庄**一眼,在庄**面前,公子应该不会这么干吧,虽然他是很想将两头老虎扔到县衙去。

“吼吼!”虎啸声传来,庄书晴坐直了身体。

白瞻低头,“它在表达什么?”

“它在喊孩子。”庄书晴侧过头抬高视线,“我猜它是希望人类能用它的孩子去换村子里的人,为了它的孩子,它也不会将村子里的人都咬死,只要将老虎崽找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就不会枉死,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让它们以为它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白瞻了然的点头,“想进村?”

“……恩,想去看看,一个人造的孽没有全村陪葬的道理。”比起杂念太多的成年人,她更担心无辜的孩子。

做了多年大姐姐,将孩子护在身后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那我们就进去,陈元,你派人去寻寻那幼虎落在了谁手里,要是还活着就带过来。”

“是。”

村口围着不少穿着灰衣圆领。腰间挂着大刀的衙役,有人在拽着脖子往村子里瞧,也有人冷得兜着手直跺脚。或者蹲在一起卷烟叶子抽上两口御寒。

听到马蹄声,不管在做什么的都纷纷看了过来,有人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来者何人。”

“让道。”白瞻懒得废话,夹了下马腹,马小跑起来,拦路的不由自主的让开路,一行十余骑轻易就进了村。

庄书晴讶然。“就这样的战力,能拦得住老虎?”

“拦?老虎真跑出去。他们一定会是跑得最快的,以他们的本事也就能吓唬吓唬百姓。”白瞻看到了那两头老虎,身上沾着血迹,大的那头爪子下还按着个人。

不远处躺着约莫六七人。有老有少,最小的看着估计也就四五岁。

庄书晴也看到了,“放我下去。”

白瞻抱着人一跃而下,庄书晴腿有点软,不由得靠在了男人身上。

南珠抱着箱子过来,“**。”

庄书晴盯着那两只老虎没有回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叫你再过来。”

“是。”

“我记得白公子你的身手很好。”

白瞻理所当然的点头,“没人是我的对手。”

“那好。一会老虎要是攻击我,你得保护好我。”

“没把握就不要过去。”将她话里的怯意听得分明,白瞻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这些人就是死光了也怨不到你身上来。”

庄书晴确实在害怕。

以前她也只在笼子外头见过老虎,那是圈养起来的,凶性和野生的没法比,而现在,她要在没有铁笼困住的情况下面对失了孩子的野生虎,由不得她不害怕。

当然。她可以立刻转身就走,可是……

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的孩子。她挪不动步子。

她会忍不住想,老天让她附加一个技能,是不是就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手上一暖。

庄书晴低头,男人拥有这样一双手真是罪过,莹白如玉,十指纤长,每一个指节都不甚明显,若不是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说是女人的手都不为过,她的手被衬得像个做粗活的丫鬟的。

“安心便是,若是两头畜牲都对付不了,我早死了。”

庄书晴没有挣脱,平缓了心跳,轻声道:“不要表现出敌意,我来。”

对于白瞻来说,将主导权交出去是一件很新鲜的事,不过因为是书晴,反倒让他觉出了些许被保护的意味来,连心情都好了些。

公老虎警告般的对走来的两人吼了一声,庄书晴停下脚步,开口时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哑,“你的孩子有人去找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完好无损的找回来,但是一定比你们这样胡来管用,你们暂时不要再伤人,尤其是孩子。”

“吼!”

“我知道是人类伤害你们在前,可孩子无辜。”

察觉到对方一个人类居然能听明白它们的意思,两头老虎不由得走近了些,吼叫声连连,一声比一声急。

白瞻要将人护到身后,庄书晴察觉到了,连忙用力握了握两人交握的手,白瞻这才按捺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别急,我的朋友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只要你们的孩子确实是在这里的,他们一定能找到。”

此时老虎离庄书晴只有三步距离了,她声音压低了声,“白狼一族年前遭难,我给他们治过伤,只要你们的孩子还活着,我一定也会尽力救治。”

“吼吼!”

“是,是我。”

直到这时候,庄书晴才松了口气,回头对白瞻道:“它们听说过我,我好像在那一片山脉里扬名了。”

白瞻眉目不再那般凌人。

他想起了风雪中聚精会神救治一地白狼时的情景。

老虎主动让了路,庄书晴会意,忙小跑到那个已经没了动静的孩子面前。

伸手探了探,还活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事,庄书晴松了口气,伸手要解下自己的披风,被白瞻按住,示意陈元过来。

自从知道今儿是过来干什么的,陈元就带了两件备用,可不,现在就用上了。

披风折了两折盖在小孩身上,庄书晴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在一处老榕树下,到了夏天应该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可眼下却是一地血迹斑斑,树的周围零零落落的躺了七个人,有的没了声息,不知是死是昏,有的开始大声嚎,“救救我,救救我!”

一直门户紧闭的各家各户这时陆陆续续的打开门,走出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衬手的工具。

一个老者被人扶了过来,声泪俱下的大喊,“大人救我等!”

这里没有所谓大人,所以没人理会。

庄书晴看着围过来的人问,“这孩子是谁家的?”

“我家的,我家的。”一男一女哆嗦着在人**里答话,却不上前,那男的扬着脖子看了几眼,“**,娃儿还有气吗?”

“还活着,只是伤得不轻……”

“那不治,不治。”男人缩了回去,那女的倒是抹了把泪,却没有任何动作。

庄书晴心寒得打了冷颤,她知道古代的人命不值钱,只要能生的,哪家哪户都有一串孩子,可是……怎能放弃得这般容易,她只是说伤得不轻,并不是治不好。

老虎丢了孩子,宁愿和人类为敌也要找回来,人呢?

低头看着面上都生着冻疮的孩子,也不是被风吹的还是心冷的,庄书晴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他还活着。”

这时孩子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庄书晴。

“残了拖累一家,还不如死了,**,不是我们做爹娘的心狠,娃儿伤成这样,要吃药,要侍候,家里穷,实在是养不起啊,**要是看他可怜就要了他吧,只是孩子是娃儿他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将他养到四岁也不易,您看……”

孩子伤痕累累的在眼前,他非但不心疼,反而想将他卖了换点钱,大户人家就算买下人,又哪里会要这只剩半条命的孩子。

以为她是养在深闺,善心过剩的大家**,想着用舍弃的儿子从她这里敲一笔?

他怎么敢!

“你这样的人,怎么没被老虎给吃了呢?是了,老虎也嫌你脏。”

老虎听得庄书晴提及它们,迈着步子走了过来,站在前边的人连忙往后退,后面的退之不及摔倒在地也没人扶,被踩的嗷嗷叫,乱成一团。

庄书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示意南珠和青阳子过来。

最开始说话的那老者推开扶着他的人对着白瞻跪了下去,“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两百多口人,偷老虎崽的人已经被老虎咬死了,它已经报仇了,总不能因为找不着老虎崽就叫我们全村人赔命。”

“哦?你想我怎么做?”

老人看他没有拒绝,顿时面上一喜,高声道:“请大人拿下这两只凶兽,为我村里受伤毙命的人报仇!”

“死得太少了。”

“恩?大人刚才说……”老者抬起头,是他耳朵不中用了,听错了吧?

“全死了都活该。”

“大人……大人怎能这般说,老朽等都是良民……”

“很快就不是了。”风向变了,白瞻换了个位置给书晴挡住风。

老者还要说,被人捂住嘴拖远,公子不想在庄**面前杀人,今日还是不要破例的好。

庄书晴听得心里痛快极了。

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关心受伤的人是死是活,只担心这两个老虎会伤害他们,迫切的希望能把它们除掉,她不知道是生活逼得他们如此麻木,还是本性便如此心狠。

亲人死了,伤心难过很正常吧?便不是亲人也是同村,世代为邻,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很正常吧?明明还活着的,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救助应该是本能吧?(未完待续)

007章 弱而不怯

063章 寻生

可是,竟然没人理会!

这让她觉得恐惧,这种恐惧几乎战胜她的信念,让她丢下这些人跑掉。

完好的人尚且自私到这种程度,地上躺着的又能好到哪里去!来之前的担心有太大的可能变成事实!

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低头对上小孩带着湿气的眼神,明明痛得脸都扭曲了却死死忍着不吭一声的倔强,庄书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她要是转身走人,和这些麻木不仁的人又有何区别?

她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摸摸小孩的头,庄书晴态度和缓下来,“你不会死,但是会很痛,想活下来就要忍住。”

孩子过了一会才点头。

打开层层叠叠的箱子,庄书晴拿出剪刀打算剪开孩子受伤地方的衣服,冰凉的空气提醒了她,左右打望了下,指着离这里最近的房子道:“把伤者都搬那屋里去。”

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顿时有妇人大喊,“那是我家!”

没人理她。

“我来抱。”白瞻接过于他来说没什么份量的孩子,也不顾那血迹给他的衣裳染上了暗色。

庄书晴则小心的用心拖着孩子受伤的腿。尽量不造成二次伤害,边吩咐打算搬人的陈元等人,“都小心些。尽量不要加重伤势。”

没走几步,明显是一家人的老少几人挡住了他们的脚步,皆是一脸悍样,“你们不是官老爷,不能霸占我们的房子。”

庄书晴看着他们,一时觉得语言无比匮乏,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伤的是动物,哪来这么多破事!

“这些人。是你们同村的村民,我不过是要借用你们的屋子而已。”

“借用可以,十个铜板……不,二十个铜板一个时辰。”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庄书晴有些茫然。

“砰!”

“啊!”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白瞻都没客气,一脚一个踢得用力,抱着孩子的手臂却没动分毫,“不用和他们费口舌,外面冷,进屋。”

被踢开的妇人挣扎着还待缠上来,赶上来的陈元补上一脚,抖动着身躯再爬不起来。

其他人再不敢动,满场只剩呼呼的风声。

“不要拿别人的仁慈当你们耍赖的本钱。你们付不起那个代价。”

两百多号人齐齐后退,再后退。

陈元冷笑一声,也就庄**有她的坚持。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只会把人都绑牢实了送到老虎嘴边上去,还要催着它们快吃。

拆了一张门搭了个简易手术台,铺上厚实的斗篷,再把孩子放上去,庄书晴迅速抛开其他心思进入了状态。

“南珠。你去烧水灌几个汤婆子,这天气。孩子会受不住,再看看可不可以在这屋子里燃几个火盆。”

“是。”

“白公子和道长给我打下手。”

“没问题。”青阳子在看到那个层层叠叠的箱子时就兴奋了,“真的不用麻药?”

“大人都受不住,孩子更容易出意外。”从箱子底层拿出三副手套,两人接过着学着庄书晴的样子戴上。

这也是白瞻找人做出来的,很贴合,只比现代的稍厚一点,据说还在改进,庄书晴觉得白瞻手下的能人真不少。

孩子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手臂,一处在大腿,好在没伤着大血管,不然光是流血这孩子也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要缝合?”

“恩,伤口太大,不缝合不容易好,不过他手臂的骨头断了,得先正骨,这个我虽然学过,速度却慢,青阳子,翻翻你的药袋子,给他喂几丸药,正骨时你们帮忙按住他。”

边说着,庄书晴边翻着自己的工具箱,把煮过,消过毒,裁成长条卷好的棉布拿出来,还有几瓶子的蒸馏水,这都是她一个人废了老大的劲才做出来的,可眼下却肯定不够用。

“没有消炎药,伤口很有可能会感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白公子,你让人给我准备些木板,就像朱七准备的那些一样,我要用来固定断骨的地方。”

白瞻出去吩咐了一声。

此时陈元也带着人将还活着的四人抬了进来。

对着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不敢多说一个字,可对庄书晴他们却本能的知道这个人会救他们,一见着人就嚷嚷开了,“我伤得最重,**,你行行好先救我吧,我疼得就快要死了!”

“我伤最重,**,你看……”

“谁再多说一个字,哪来的回哪去。”庄书晴并不奇怪他们的反应,他们要是不这样她反倒会觉得奇怪,这一村子人,都自私到了极限。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依我看这一方的水土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庄书晴讽了一句,看到南珠拿着汤婆子过来,她指挥着放到几处地方,拿起剪刀哧溜一声剪开孩子左手臂的袖子专心开始忙活。

那几人再不敢说话,疼得受不住的哼哼声都隐忍在喉咙里。

没有仪器帮助,断骨只能靠摸的,好在当时曲老教得用心,她学得也上心,此时才勉强够用。

好一会后才将骨头尽可能的复了位,用木板托住下面让青阳子端着,“拿稳些,我要先缝合伤口后才能固定。”

“看我的。”

这孩子的忍性是真好,她手法不够娴熟,正骨的时候肯定疼。他冒了一额头的汗,却硬是忍着没有喊一声疼。

准备缝针时,庄书晴却有些下不去手。

这种疼。只会比刚才更甚,要是他稍有移动,之前正骨受的疼就白受了。

白瞻明白她的顾忌,在孩子身上几处地方按了下,“这种手段是用来上刑的,最多只能用半刻钟,不然会伤及根本。”

再不用说什么。庄书晴半点不敢耽搁,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那动作看着就像是将皮肉当成了衣服在缝,看得另外几个村民头皮发麻,该不会一会在他们身上也要如此吧。

“快解开。”

白瞻轻拍了两下小孩就醒了过来,只是那模样看着像是累极。

“不用担心。不到半刻钟,养养就会好。”

上好药,将手臂用木板固定,庄书晴看着小孩大腿上的伤口,这里骨头没断,可伤口更深更大,一样是要缝合的。

“还能用吗?”

白瞻摇头。

庄书晴咬牙,那就硬来。

清理好伤口上好药,庄书晴拿起针。“压好他,手尤其不能动。”

白瞻轻松将人按住,连手脚头都没能动一下。但是身体像打摆子一样的抖动也足以说明这个过程有多痛。

一声声压抑至极的痛哼声让青阳子眼里都升起不忍之色,最后孩子疼昏了过去,身上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庄书晴的手依旧很稳,动作和之前一样利落,只是汗湿的后背和额头上大颗滚落的汗无一不说明她也不轻松。

用蒸馏水擦试伤口,撒上药粉。再用处理过的棉布缠好,庄书晴脱力的按住木板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

“南珠。用热水给他擦擦身,找衣服给他穿上。”

“是。”

白瞻扶着人坐下来,给她擦掉脸上的汗,接过陈元递来的精致水壶喂她喝了几口。

“味道有点怪,放了些什么?”

“补气的,怪也再喝几口。”

庄书晴顺从的又喝了几口,味道再怪,和这份用心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

然后白瞻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庄书晴含着,只觉得一直甜到了心里。

有了白瞻这番充足的准备,庄书晴恢复得很快。

对四个大人庄书晴可没对孩子时的客气,指挥着往手术台上一放,没有任何顾忌的动作利落。

正骨的时候那叫声就跟杀猪一样,竟然还比不得一个孩子,白瞻嫌吵,直接将人打晕了事,再醒再打晕。

这样下来倒节省了不少时间。

处理到第三个人时外面传来老虎悲愤的吼叫声。

陈元出去了一会回来禀报道:“三子将幼虎找回来了,不过情况看着很糟糕。”

看书晴抬头,白瞻吩咐道:“叫他进来。”

“是。”

跟着白瞻的好像少有年长者,三子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抱着血肉模糊的一团。

庄书晴当即就丢开手里的病人凑过去看,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敢怒不敢言,眼里却带出了愤恨。

青阳子一巴掌呼他伤口上,笑眯眯的道:“要是老虎崽死了,信不信你也活不了?你还别说,就你这条命还真没老虎崽重要。”

男人痛叫着畏缩着再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那窝囊的样子让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时,两头老虎跟了进来,低低的吼着,想碰碰自己的孩子又不敢,眼巴巴的看着庄书晴。

和这个村子里的人对生命的漠视相比,老虎的态度让庄书晴心底柔软,示意三子将幼虎放到手术台的另一头,边安抚道,“伤得是很严重,但是它还活着,活着就有生的可能,你们不要着急。”

“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尽力的,地方小,你们先出去。”

两头老虎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退出屋子后也不走远,就守在门口,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孩子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安心。(未完待续)

064章 扔火里去!

几个月大的小老虎大小和猫差不多,远没有父母的威风凛凛不说,现在的样子称得上是凄惨。

身上烧伤痕迹明显,毛几乎被烧没了,处处血泡,严重的地方血糊糊的皮肉粘在一起,四只爪子全是血肉模糊一片。

人狠毒起来,万物都抵不过。

庄书晴低低咒骂一声,更加放柔了动作,边呼着气给它缓解痛苦。

白瞻看向三子,三子会意,解释道:“老虎在易边村发威的事已经传开了,得到幼虎的是县令的幼子,他还有点脑子,知道丹阳县离会元府近,闹大了对他爹没好处,属下赶到的时候他正打算将小老虎烧死来个死不承认,可惜属下还是去的晚了一步,小老虎是从火堆里捞出来的。”

“人呢?”

“属下……只顾着将小老虎抱回来,是属下没顾周全。”

“你再去一趟,他怎么烧老虎的你就怎么烧他,老虎被烧了多久就让他也在火里呆多久,拦着的人同罪。”

庄书晴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没有多发一言。

狠吗?当然狠,在文明世界这么做是犯法的,可在这里,端看谁有本事!

白瞻做的就是县令幼子对幼虎做的,那个人,并不无辜。

她接受多年文明教育。可这里并非给她教育的地方,她没资格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人身上,要求对方按照她的要求来。这一点上她一直将心态摆得很正。

强者决定一切,掌控弱者,理所当然。

她必须适应。

白瞻一直注意着书晴的表情,结果让他很满意,虽然不管书晴怎么样他都喜欢,可他仍希望他的女人能在某些时候和他并肩。

三子同样很欢喜,若是白府未来的女主人空有一颗柔软的心。他们也会很头疼的。

唯独苦了手术台上因为离得太近把这些都听在耳里的男人,他只恨不得能昏过去。当什么都没听到。

可在那个男人眼皮子底下,他连昏过去都不敢,就怕惹恼了他把自己也扔火里烧了了事。

离开之前,三子迟疑了一下。问,“公子,您看是不是要往会元府送个消息?”

“无需,要是离会元府这么近的事都能将张华瞒住,他也不用坐在那个位置了。”

“是。”

天色有些暗了,白瞻看书晴眼睛费力的都快要贴到小老虎身上去了,吩咐人将能找到的灯都找了来。

影影绰绰的,屋里是亮堂一些了,可这毕竟不是无影灯。同样让庄书晴不好受。

“不行,得搬到外面去,趁着天色未晚要将伤口处理好。”

这事容易。只是外面起了风,白瞻亲自出去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让人搭了个台子。

先是骑马,后又站了好几个时辰,庄书晴只觉得腿涨得厉害,不走动时还能忍受,一走动简直想跪。

白瞻抱着人坐下。蹲下来抬起庄书晴的脚放在自己身上,有序的按揉几个穴道给她解乏。边语气温和的说着警告的话,“若是你不能先考虑到自己的体力问题,以后无关紧要的人就不要救了。”

“大夫救的多是无关紧要的人,谁的亲人朋友还会整天受伤不成。”庄书晴捶着大腿叹气,“我也不想弄成这样,连走个路都费劲,可做这事得全神贯注,我哪里还能想到那些问题,以后你提醒我一些就是。”

最后一句话庄书晴说得无心,白瞻却被哄高兴了,他喜欢以后这两个字。

“好,以后我来提醒你。”

青阳子看得牙齿都倒了,张嘴就要抖酸,被陈元一个用力扯了出去,将人都扯了个踉跄,“你要是坏了公子的好心情,老子把你按粪坑里去你信不信。”

青阳子苦着脸点头,他其实也不想去捻虎须,不是脑子不够用嘛!

没一会,庄书晴抱着身上缠了一半布条的小老虎出来了。

“青阳子,药还够不够?”

青阳子提着药袋子踮了踮,“够。”

“那你量用大一些,小老虎这伤比屋里看着的要严重。”

“好勒。”

白瞻看这里暂时用不上他,索性走开去做安排。

等完事已经天黑,要回去当然也回得去,只是……回去他也不能在庄家过夜,急巴巴将人送回去做甚!

书晴对大人寒心,可那个已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和小老虎她一定挂心,以他们眼下的情况要带回去却不可能。

要留下书晴,太容易。

“陈元,搭帐篷,吃食备得丰盛些。”

这点事自然拦不住万能的陈总管,等庄书晴腰酸腿涨的忙活完,一抬眼就看到一处圆顶帐篷,很气派,有点像电视里曾见过的王帐。

“去里面看看?”

庄书晴倒是想,可看着自己这一身又是血又是脏污的,自己看着都难受,“我先将自己清理清理。”

南珠忙上前扶住她往之前那处屋子走,“**,水已经烧好了,就是条件不够家里好,您只能擦擦。”

“这都不是问题。”庄书晴低头看了一眼,“擦干净了还得穿这身才糟心。”

“**不用担心,白公子帮您带了。”

想到之前他让人备下的披风,庄书晴觉得自己一会应该好好道句谢,她没想到的他全替她想到了,难为他这般上心。

帐篷里收拾得远比庄书晴以为的要舒适,甚至称得上豪华,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找来的这许多东西。

柔软的不知什么品种的皮毛铺满每一个角落,中间燃了一盆碳烧得正旺。

左边摆了张小桌,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至于右边那张床,庄书晴选择性的当没看到,不说多别扭,就是这会她饿得也完全没空去想那些。

“先来吃饭。”

“我都不知道是该受宠若惊还是感叹白公子好算计。”庄书晴坐下,抬眼看向给她布菜的男人,“大概是被人这般护着的感觉太好,其他的我好像也不那么在乎。”

“本就无需在乎那些,人也好话也好,与我们有何干系。”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被谁同化了影响了,还真是不好说。

只是庄书晴自己清楚,比起之前的小心谨慎,她现在步子迈得大了许多,并且,胆大了许多。

也没什么不好不是?至少,她过得痛快了。

饭还没吃完,庄书晴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将人抱到床上,留下南珠侍候,白瞻亲自拉了道帘子隔开,他占了另一半地方。

在这样民风算不得良善的地方,他不亲自守着人不放心。

可到底,白瞻还是给了庄书晴足够的尊重。

外面风吹得呜呜作响,最厉害时那呼啸声有排山倒海之势,帐篷都被吹得稍有些倾斜,陈元领着人在外头捣鼓了一阵才又还原。

但是就算如此,庄书晴也未曾醒来,天快亮时风停了她却睁开了眼睛。

“**,天还早,您再歇会。”南珠就在床边打的地铺,庄书晴多翻了个身她就醒了过来,见状忙披了衣裳坐起来,从暖壶里倒了杯还带着余温的水侍候她喝下。

那边白瞻的声音传来,“怎么就醒了?”

“昨晚睡得早,睡够了。”庄书晴一点也不吃惊他在,实际上,床上只躺了她一个人已经很叫她意外了,“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确实还早,庄书晴也不想闹得别人睡不好,又躺了回去,“你们也再睡会。”

听她悉悉索索的真又躺下了,白瞻正打算也再躺会,就耳尖的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一声咳嗽声。

是青阳子。

白瞻翻身而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帐篷。

“公子。”青阳子见着人忙迎了过来,“那小孩儿半夜起就高热不退,喂的药全吐了,这会已经烫手,怕是要撑不住了……”

想及书晴很喜欢那个孩子,白瞻当即道:“你先回去留神看着,我们马上过来。”

“哎,好。”

白瞻边走边将披着的衣裳穿好,走回帐篷后也没藏脚步声,直接走到床边道:“那孩子快不行了。”

庄书晴脸色一变,立刻坐起来汲上鞋子。

南珠拿了衣裳过来利索的给她穿上,白瞻拿着斗篷等在门口,看她过来抖开给她系上才牵着她出门。

外面只得一点蒙蒙天光,清冷清冷的,相牵的手却是暖的。

心也就渐渐安稳。

她曾见过太多的死亡,那种只能看着人咽气的无力感却始终无法习惯,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好在,这一回不用她一个人面对。

“你尽力了。”

是的,她尽力了,她对得起自己的心。

用力回握住对方的手,庄书晴加快了脚步。

昨天借用的那屋子门开着,透出点光亮来。

几大步跑进去,庄书晴以超乎别人预料的沉静边问情况边做检查。

“大概子时开始发热,我用你教的方法给他降温,一开始确实有用,可后来又烧回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降下去。”

没有强光灯,检查做不到位,可光摸着这温度就知道不好,庄书晴估摸着怕是有四十一度了,可能还不止,再这么下去留下命来也得留下后遗症。(未完待续)

065章 投奔

还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庄书晴拼命回想,退烧最好的办法是吊生理盐水,可是不要说现在条件不具备,就是有也治标不治本。

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就算她在用心准备,可要用到的东西那么多,能准备的也有限,这还是白瞻手下能人多帮了不少的情况下。

要是能给她一个团队……

摇头将这不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庄书晴转头问南珠,“会炒盐吗?”

“**是想……”

“粗盐不能用,得制出精盐,会不会?”

“婢子试试。”

“尽快。”

戴上手套,庄书晴将两个创口仔细看过,“感染的是腿上这一处,手上的好点,但是也有了炎症,对了,另外几个人情况怎么样?”

青阳子耸耸肩,“昨晚就将人抬到树底下没再理会,他们怕死,嚎着让家人抬走了,要不是他们嚎得厉害,照我看他们那些亲人没一户想要他们的,啧,这一村子人真是绝了。”

“真抬回去,以他们的秉性想活命反倒难了。”庄书晴错开话题,“箱子里最下面那层有一小瓶烈酒,你拿过来。”

青阳子拔出盖子。顿时满屋酒香,“这得多烈,我尝一口……”

白瞻眼疾手快的将瓶子截住。就这一小瓶,大概也就几口的量,闻着就知道是极纯的酒,还不知道书晴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弄出这么点。

拿棉布蘸了酒轻轻按在手臂上的伤口上,有细小的泡泡泛起,小孩没醒,人却在抖动。

不用她吩咐。青阳子就将人按住了。

“这得多痛,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有。只要你将消炎药做出来,就不用受这样的罪。”

青阳子有些泄气,他以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无所不能,可先是麻药让他受挫。消炎药也迟迟没有进展,他都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虽然比不得消炎药,但是能拖住不让伤势更加恶化。”

青阳子下意识的就问,“又是什么药?”

“不是药。”庄书晴又蘸了点酒,始终没有抬头看人,“也算是药,但没那么难弄,首先需要最好的盐。最好是海盐,用我工具箱里的那种蒸馏水按比例兑换,然后要一种空心针。从这里送入人的身体。”

在小孩的手腕静脉处指了指,庄书晴继续道:“原理一时半会说不明白,这是和你所知道的医学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医疗体系,而且做起来也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但是有用。”

“对,有用,并且见效快。但缺点也同样明显,治标不治本。”

青阳子若有所思的点头。“它治不好炎症,所以只能拖住,不让伤势更加恶化。”

“差不多是这样。”庄书晴说得镇定,没人知道她手心里全是汗,拿着瓶子的手得用力些,免得它滑落。

“公子,我打算离开你投奔庄**。”沉默间,青阳子突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完又一皱眉头补上一句,“不过你们既然迟早是一家,以后我要的药材你还是会给我的吧?”

庄书晴手一颤,力气用大了些,小孩哼哼两声,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听到的话顿时抛在了脑后,庄书晴倾身上前,柔声问,“看得清吗?还认不认得我?”

小孩看了她好一会,点头,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却又心酸的话,“你会要我吗?”

“你想离开这里吗?”

小孩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我就带你离开,但是你得活着,不管多困多累,黑暗中有什么吸引了你,你都要想着只要你活着就能离开这里,你要是死了,那就一辈子都离不开了,听懂了吗?”

小孩费力的想了想,半懂不懂的点头,其实他只听懂了第一句和一辈子离不开那句。

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姐姐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姐姐还有个弟弟,他比你大,你见到他要叫哥哥,他很会做学问,到时姐姐叫他教你认字,你要是想读书,姐姐也送你去读书……”

看着他精神越来越不好却强撑着不闭上眼,脸上满是对她所描述的未来的憧憬,庄书晴低头压下泪意,哽着声音继续道:“哥哥才十岁就要下场应试了,姐姐相信他一定能考中,他会成为年纪最小的秀才,秀才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孩勉强摇了摇头。

“姐姐告诉你,秀才就是见了官不用下跪的读书人,家里田地不用交税,姐姐都想好了,等他考上秀才,姐姐就买上百亩良田做个地主婆,到时你就是地主婆和秀才的弟弟,谁也不敢欺负你。”

之前的家里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爹娘疼大哥,也疼姐姐疼弟弟,再分不出更多的喜欢来给他了,他想要被姐姐和哥哥疼,那一定比吃得饱饱的还让他觉得舒服。

小孩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像是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用尽力气用他最大的声音应了个,“好。”

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泪下来,滴在小孩脸上,小孩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姐姐实在是好看极了,比他见过的人加起来都要好看。

“不,疼,不,哭……”

庄书晴咬住唇死死忍住不让呜咽声脱口而出。

他在发高烧。按医理他这会不止伤口疼,还会头疼,会有恶心感。身上没有一处得劲的地方,大人都忍受不住的难受,小孩更会吵闹不休,他却没有一滴泪,还反过来安慰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

白瞻从后面搂住她的肩。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没有一声安慰。却已给出所有。

小孩此时眼睛已是半睁不睁,庄书晴连忙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能睡,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一定不能睡知不知道!”

“恩……”小孩闻言立刻努力睁大眼。

庄书晴后悔得不得了,蹭着身后的人哽咽,“我要是把那根野山参带上就好了,要是带着就好了。”

青阳子闻言立刻掏药袋,“我没有五百年的,用一根两百年的做过药,对,就是这个。”

庄书晴大喜,“快。喂他吃下去。”

小孩已经吞不下去东西了,青阳子抬着他下巴帮着顺下去,又小小喂了点水。

庄书晴将人稍微抬高一些。边在小孩耳边嘱咐,“不要吐出来,忍着,不要吐。”

小孩难受得厉害,胃里翻腾着排斥进来的东西,他听姐姐的话。闭着嘴巴拼命忍着,几次到了喉咙口又被用力吞了下去。

他不要死在这里。

他不要埋在这里。

他不爱说话。爹娘从来就不喜欢他,哥哥弟弟也不喜欢他,他已经被卖了,他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他不能死!

姐姐说了,死了他就一辈子只能留在这里了!

他不要!

因为用力,小孩牙齿都磨得咯咯作响,看着他几番吞咽的痛苦模样,青阳子都转开了视线。

庄书晴哼着语不成调的儿歌,希望能给他减轻痛苦,哪怕只能给他一点点帮助,也好。

“**,您看看这样的行不行。”南珠终于一头汗的从灶房出来了,用木勺舀着一点细白的盐送到庄书晴面前。

庄书晴舔了一点,已经没了苦味,颜色也对了,最主要是孩子要撑不下去了。

“就用这个,药箱最下面还有最后一瓶没有动用的水,用那个兑换,这样的勺子用两勺盐,快一点。”

“是。”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一点点熬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可这会,她又有种竟然过了这么久的感觉。

尽量省着的用盐水清洗伤口,青阳子也没吝啬,忍着心疼用上了自己最好的药,再用酒兑换了水擦拭身上帮助降温,庄书晴尽她所能的用上了她能用的办法,甚至给小孩放了一次血。

也不知是老天爷终于开了回眼,还是小孩意志坚强,离开这里的心坚定,温度竟然慢慢降了下来,虽然还烧着,但已经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拍着小孩睡了,庄书晴蹲下身去,这回是笑着落了泪。

没有哪个做大夫的希望病人死在自己手里,能留住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对他们来说远比家属给的红包要让他们愉悦。

白瞻跟着放松下来,揽着人坐下来,示意陈元将吃的送进来。

“现在能吃得下东西了吧。”

“好饿。”

庄书晴是真饿了,喝下两碗粥的时间连抬个头都不曾。

白瞻剥了个鸡蛋放到她手边,接过她的碗要去装第三碗。

“吃个鸡蛋就差不多了。”庄书晴放下碗摇头,掰了一块蛋白送进嘴里,看向边吃东西边围着小孩转圈的青阳子,“你之前说要跟着我?”

终于提起这茬了,青阳子顿时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到下首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庄**您看啊,我能做药,你又总能说出一些我之前没做过的药来,这不是天作之合……哎呦!”

“天作之合?恩?”

“公子,您知道我不会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那心也没那胆啊!”

“有那个心?”白瞻阴恻恻的看着他,“哪个心?”

“公子饶命!”青阳子恨不得再长出一张嘴来给自己辩解。

066章 官来,人走

最后还是吃完一个鸡蛋的庄书晴救了他,“我这里没有白府那么好的条件,你真愿意来?”

“整个大周朝也只有这么一个白府,不管我做出来的是多派不上用场的药,我要的药材公子没短过我半两。”青阳子感叹了一句,“我这辈子做得第一件最对的事是拜了我师傅为师,第二对的,则是跟了公子,我相信我现在做的决定将是我这辈子第三对的事。”

庄书晴喝着茶,将满口蛋黄沫子冲下去,侧头看向连吃个鸡蛋都能吃出优雅的男人,“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是得看白公子是否愿意成全。”

喝掉最后两口粥,白瞻擦了嘴,起身道:“青阳子跟我几年,只有一句话说得最得我心。”

不用多回想,那句话就飘在了脑海里,没办法,实在是印象太深刻。

“既然我们迟早是一家,跟我跟你没有区别。”背着手看向难得敛了笑的青阳子,白瞻却难得对他温和以待,“还和以前一样,你需要什么列个单子给陈元就成,他不敢短缺你的,用心将书晴所需的药做出来,我之前说的话全部算数。”

青阳子咧嘴,“公子说话从来算话,这点我从不曾怀疑过。”

轻飘飘的看他一眼,白瞻出门而去,他已经听到外头有动静了。

都到了这个时辰,是该来了。

庄书晴低头笑了笑。意料之中的顺利,她心里好像一早就认定,只要是她要的。他一定会给她。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会让她生出这种认知,该说她太空虚寂寞还是对方段数太高?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说得少做得多。

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暖进了她心里。

她是没习惯事事依靠别人,但她愿意从现在开始习惯,哪怕只能拥有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等我从凉山县回来。你就搬过来吧,青阳子。”

“不不不。庄**,公子早就说过你那宅子只有他能进,女人能进,其他人大门都不许迈。”

“……”抿了抿头发。庄书晴觉得这个这样的规矩也不错,“那你继续住在白府?这和之前有何区别?”

“庄**你放心好了,公子会有安排的。”公子都恨不得将整个白府连他自个儿都给你了,这点小事还不是顺手就能解决。

瞄了外头一眼,青阳子皱眉,“有人嚷嚷,我去看看。”

外头此时热闹得很,公差簇拥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气势汹汹的从村头进来,看到两头老虎非但不退。反倒指挥身后的铺快上前将老虎团团围了起来。

他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找老虎晦气的。

动物对人的恶意最是敏感不过,母老虎护着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孩子,公老虎站起来示威似的连连吼叫。在圈子里来回踱着步。

它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后退,便是人多,也无人敢去捻虎须。

着官服的男人哼了一声,径自往白瞻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会找错人,有些人。看着就是人上人。

可是这里,是丹阳县!

是他夏立阳的地盘!

你要是皇亲国戚。是那些盘根错杂传家百年的世家大族,那他自然不敢惹,可这么个穷得连他这个县令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怎会有那些人出现!

他倒要看看,这是哪来的葱在这里装大蒜!

想及这会还在床上哀嚎的儿子,夏立阳火气更是压抑不住!

“你便是在这里管闲事的人?”在离对方几步时,夏立阳站定昂着下巴问。

陈元几乎想背过身去,哪种人惹得,哪种人要避着走都看不出来,这般没有眼色的人竟然能做一县父母官!看他这样儿,分明是将这里当成他的地盘,他要称大王的架势!

可他眼前的才是真大王!

白瞻拢了拢披风,漫不经心的落出轻飘飘的话,“还能来这里撒威风,看样子你儿子没死。”

陈元这才想起这事自己还没汇报,当着夏立阳的面就道:“三子昨夜回来的,说那人烧伤了背部和脸,虽然伤得不重,留下印子是肯定的。”

“你们……”夏立阳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污辱,“来人,来人!”

身后着暗红公服的捕快按着腰刀上前,还没将人围住便以比上来还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大胆!大胆!就冲着你们对公差动手,本官就能将你们就地处决!”夏立阳退后一步,“上,死活不论!”

白瞻转身就走。

夏立阳还以为他是怕了,正要出口讽刺,就发现他手底下这帮平时很好用的人这会全成了沙包,一脚一个,没一人有一合之力。

更要命的是,人全是往他这里踢来的!

想躲已经是慢了,被第一个压住时他还只是痛了一下,压了第二个时还能喘上气来,到第三个时觉得呼吸困难,第四个第五个……

满场都只剩下他的惨叫声!

然后,就没了声息。

“大人!大人!”

陈元拍了拍三子的肩膀以示表扬,“趁着我家公子现在心情好,赶紧滚。”

众捕快看向他们的头儿。

捕头擦掉一管鼻血,嗡声道:“撤。”

来的快的人离开得更快,转眼间村子里又安静下来。

在平时,在这丹阳县,他们向来是想怎样就怎样,今儿过来知道是个硬茬子,将衙门几百公差全带来了,可没想到在对方面前,人数多也占不到便宜。

从门缝里偷看的村民轻手轻脚的重新将门关好,本来还有些想法的人都歇了心思。

连官老爷都敢打跑的人,他们惹不起。

庄书晴就站在门口看着刚才那一幕,待白瞻走近了就问,“县老爷?”

“大概。”白瞻看了眼屋内,“情况如何?”

“孩子吗?还未醒。”转身进屋,庄书晴也不过问外头的事,“我想把这孩子带走。”

“那就带走。”已经被丢弃了,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现在就走?”

“我确实不想呆在这,天本来就够冷的了,这里更让我心寒,只是他的伤不适宜骑马。”

“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想着能离开这里,庄书晴立刻就有些归心似箭,虽然这时候书寒肯定已经走了,可这地方她是呆的真不舒服。

不过,“青阳子,你去看看昨天那几个伤者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出现其他反应,要是有人伤口感染了,将那些方法告诉他们的家人。”

青阳子正蹲在她那个药箱面前,听得她这么说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庄**,能帮我也弄一个那样的箱子吗?用来装药我看着肯定比我这个袋子好。”

青阳子那个袋子有点像乞丐的八宝袋,里面有十来处暗袋,可和这箱子却是没得比的。

庄书晴爽快点头。

青阳子比预料的回来得慢。

“怎么了?”

“恩?”

庄书晴起身,“你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阳子搓了把脸,“我自认不是多善良的人,可我对我师傅是真的敬,他病了,我心甘情愿的跑前跑后侍候,他死的时候我难过的都想跟着他去算了,免得他到了地底下一个人,磕着碰着也没个人能扶一把,连我这样的人都有这份心,怎么到了这里,竟然有人因为自己的父亲会拖累他而将人捂死了呢?”

庄书晴下意识的用眼神去寻白瞻,脸上尽是茫然。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救人?就那么死了也好过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

白瞻站到她身后给她依靠,“没气了?”

“身体都冷了,怕是昨天回去没多久就……”是他坚持将人送回去让家人照顾的,青阳子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会这么狠。

那是他爹,是给了他一半生命的人!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别人!

“另外三个如何?”

“活着,冷茶冷饭冷被窝,精神还没有昨天好。”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庄书晴突然开口,冷静的透出些凌厉来,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拿出最后一卷布条,将小孩的手又绑了一道挂在胸前,“走慢些应该没关系。”

青阳子看到公子点头立刻出去传话,这地方他也不愿呆了。

白瞻按住书晴的手,示意南珠去将孩子收拾好,他拉着人出了屋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这里的人一样,不是这样,只是这里出了问题。”

“我知道。”庄书晴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要是天底下全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离开庄家,只是,心冷,这样的地方呆久了,我怕我会受到影响变得和他们一样。”

“你不会。”白瞻给她紧了紧披风,“不喜欢这里,你就会离开,就和当初离开庄家一样。”

没等他们将帐篷收拾好,白瞻就先带着一部分离开了,带着一个孩子,以及大小三只老虎。

走的依旧是来时的路。

一路上,庄书晴将自己扔进身后温暖的怀里,什么都不去想。

她不想得出一个自己做的都是多余的这么个结论,那等于完全否决了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这里的人有问题,对,就是这样。(未完待续)

067章 不亏心,就够了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手握茶盏,茶香扑鼻,喝上几口,庄书晴深深吐出一口气。

白瞻接过南珠递来的手炉子替换了她手里半空的茶杯,“好些了?”

“还是家里舒服。”庄书晴将小小的手炉贴在胸口,“没什么好不好的,我有救人的能力,却没有一定要救下谁的义务,谁愿意被我救我自是会拼命全力,要是病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提升自己的医术,怎么把需要的东西都给变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想不过去。”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庄书晴笑,“可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轻松,那些原就不该是我该想的,我只是大夫,不亏心就够了。”

白瞻眉眼间也染上清浅笑意,“就凭你这几个人能弄出什么来?和我说会有用点。”

“我也这么觉得,以后我不会客气的。”庄书晴眨眨眼,讨好的主动给白瞻添茶,她已经占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便宜了,那便干脆多占点,只占这一人的,到时肉偿也不是不可以。

她本就不是真的庄书晴,何必将自己框死在那里。

“书寒已经出发了,我不想在这里多耽误,等孩子好点就追上去,就是那头小老虎……”庄书晴有点苦恼的皱眉,“放在家里没人照顾,还回去又怕在野外伤口会感染。带在身边好像也不合适,怎么办?”

“伤很麻烦?”

“恩,烧伤本来就麻烦。更何况小家伙几乎全身都烧伤了,好在是这样的天气,要是在夏天,我恐怕都要束手无策。”

也幸好是只老虎,以后毛长出来遮一遮也就遮过去了,长大后还是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要是人。烧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带着,反正那两老虎也信你。”他头一回看到凶猛如老虎会主动将自己的孩子往人怀里送。自己还不跟着,那种信任是打心底里的放心。

也怪不得书晴心里不得劲,辛辛苦苦救了人没一个人来道声谢也就罢了,人还被亲儿子捂死了。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她多管闲事。

野兽却愿意将孩子托付给她,人在这方面竟然还不如畜生。

“别为这些小事伤神,不值当。”白瞻安慰孩子一般摸摸她的后脑勺,“我将旁边的宅子买下来,趁着离开的这段时间修整一番,再在两个宅子之间开道门,以后来往也方便。”

庄书晴斜眼看他,“方便谁?”

“方便我。”

“哼。”

白瞻托着下巴笑,“放心。只有我敢走那道门,当然,你随时能过去。”

“将白府搬过来?”

“部分。那些人太吵了,让他们在那边府里折腾就行,青阳子的药房会搬过来,有你给他指个方向也好,每个月少浪费一点药材。”

想到青阳子的德性,庄书晴忍不住笑。“他都做了些什么药?光做不往外卖?”

“他的药房等闲不让人进,哪会往外卖。”再说有些药也得有人敢买。壮阳一类的药他倒是做得勤,全让他拿来贿赂府里的人了,以陈元为最。

“药材管够,随他去折腾,还不要求他创造利益,也怪不得青阳子要说跟着你是他一辈子做得第二对的事了。”

“别人缺的我都不缺,你也可以放手去折腾,我供得起。”

霸气的男人太帅了!庄书晴眼神晶亮,“不会半途撒手?”

“不会。”

“不会因为我要的东西太过怪异而拒绝?”

“不会。”

“击掌。”

白瞻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手心向她。

“啪!”

“我要空心针,要装药水的针筒,还有导药管,我画给你看。”庄书晴小跑着将纸笔拿过来,根本不用过脑子,不用停顿不用想像就下笔如神的将所需的东西一样样画出来。

白瞻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没有多问一个字,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天下之大远超人的想像,便是有些特殊经历也不算稀奇。

比起那些,他更愿意将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怎么离得她更近些,怎么让她更依靠自己,怎么将她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他不要像母亲那样,想着一个人到死,也不要像父亲那般,有一后宫的女人,却不能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说上几句知心话。

他要的,就只有一个人,要时时刻刻能看到能摸到,是哭是笑,任何情绪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在一张床上,吃一个锅里的饭一个盘里的菜一个壶里的水,死了睡同一张棺木埋在一个坑里,如此而已。

他能拥有,也必将得到。

将图画好,庄书晴又在每一张画的边上写上对东西的要求,边道:“只要能把东西做出来并且达到我的要求,在这上面自由发挥也是可以的,说不定会比我画的还要好用,如果实在做不出来我也不强求。”

“他们会做出来的。”白瞻拿起一张张细看,心里生出几分期待,要是他将这些东西送到书晴面前,她一定会笑得很开怀。

南珠踮着脚进来禀报,“**,孩子醒了,想见您。”

实际上是一张开眼睛就到处找人,要不是她拦着,答应会将人带到他面前,这会已经满屋子找去了。

“终于醒了。”加快速度写好最后一张,庄书晴放下笔边擦手边往西边厢房走去。

白瞻将墨迹吹干,一张张折好拿在手里,施施然的也跟了过去。

一进屋就听得书晴在轻声说话。“还有点低烧,伤口的感染倒是稳住了,南珠。你叫喻娘子趁着空闲多炒点盐出来,越精细越好,对了,买盐的时候问问有没有海盐,那个更合适。”

“是。”

小孩的眼睛跟着庄书晴走,醒来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慌得不行。以为自己被扔下了,看到这个漂亮的**才安了心。

现在再打量这房子。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他家里穷得四处透风,哪里有这么好看。

“喜欢吗?”在南珠搬来的圆凳上坐了,庄书晴等他看了一圈才笑眯眯的问。

小孩很老实的点头。

“那以后你就住这里了好不好?”

当然是点头。

“只有我的亲人才能住在这里。你愿意吗?”

这次小孩的头点得就跟那鸡啄米一样,又快又急。

庄书晴鼻子有点酸,笑容越加温柔,“姐姐也不问你以前叫什么名字,重新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好。”以前的名字他也不想用了,他们丢了他,他也不要再和他们有关系。

庄书晴回头,看向倚在门口的男人,“我取不出好名字。你来。”

白瞻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像个靠背一样给她靠着,“跟你姓?”

“我的弟弟当然跟我姓。”

“还是书字辈?”

庄书晴回头看向小孩。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我并不在乎是不是书字辈,但是他懂事后一定不希望和我和书寒有不同,那就书字辈吧。”

将手搭在书晴肩上,白瞻轻轻颌首,“那就叫庄书顾吧。”

顾。既有看顾眼下之意,也是存了止于过去的意思在里头。挺好,庄书晴拍板,“就叫这名了,这回回去顺便把他的名字记入族谱。”

“庄家能同意?”

“我和书寒过继的这一支已经绝户了,他们虽为尊,却也没有事事站在我们头上指手划脚的道理,再者说,就冲着书寒十岁就有胆子下场应试,他们也会顾忌一二,欺老不欺少的道理他们懂。”

庄书晴有这个信心,白瞻自然更不将之放在眼里,“何时动身?”

“再过三天吧,止顾这样子……”

“如果只是他的原因却不必,一路坐船,然后是马车,伤不到他。”

庄书晴想了想,“那就再耽搁一天,后天动身。”

次日,庄书晴去了和老虎分别的地方,两头老虎并没走远,在白瞻清啸一声后很快就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庄书晴抱着小老虎走上前去,在两虎面前蹲下身来,“我要出远门一趟,可能得一月左右方能回,你们若是放心,我就带着它一起去,若是不愿意,你们就把它留在身边,我会安排一个人每天过来给它换药,不论如何,绝对不会不管它的伤。”

两头老虎蹭了蹭幼崽,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就在大家都以为它们要留下孩子时,母老虎拱着孩子往庄书晴怀里推,低低的吼着。

庄书晴抱起猫崽似的小老虎,“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它,到时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吼。”

“我会努力对得起你们这份信任。”站起身来,庄书晴试探着摸了摸大老虎的头,它们都没有躲开。

离开时,全身被棉布缠满的小老虎恹恹的叫了两声,像是道别。

次日一早,在比庄书寒晚了两天后,一行人也往溪水镇而去。

白瞻难得的带了不少人出门。

他的大总管说这是去庄**的娘家,以前庄**的处境并不好,虽然族人并没有排斥他们姐弟,却也不一定会有多好,这个排场一摆,不管那些人是个什么心思,对姐弟两都要高看两分。

说不得在庄书顾上族谱这事上都能助力一把,不让庄**多费神。

想及陈元每回出的主意都挺有用,白瞻允了。(未完待续)

068章 回庄家

一路顺风顺水,第三天中午就到了凉山县。

庄书晴在码头上四顾,心里竟然隐隐也有了兴奋之意。

家乡这两个字承载的感情太多太深,哪怕她对这里并没多大印象,也没多少好感,可这具身体还记着,记得很清楚。

“在想什么?”码头上风大,白瞻将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上。

“时离开的时候我在心里发狠,总有一天要风风光光的回来这里,让庄泽良悔不当初,让陈娇娘去我娘坟头磕头赔罪,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姐弟过得比他们好,让他们羡慕嫉妒我们姐弟却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当时我就是撑着这股气离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衣锦还乡,却也心情安乐。”

“他们会后悔的。”

“我也这么想。”看着她曾经坐过几回的加长马车从船上架起的板子那里滑下,庄书晴脸皮有点抽抽,只要要求放低点,凉山县也能租到很好的马车,何至于费这么大力气。

一行人没有在县城多做耽搁,直接往溪水镇而去。

至于这辆马车在凉山县引起多大的波澜,却不关他们的事了。

溪水镇是个很安静的地方,这里的田地大多是良田,只要没有天灾,几乎户户家中皆有余粮,在凉山县是有名的富裕地方,且民风淳朴。也曾出过几个举人老爷,庄泽良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两天,平静的溪水镇因为庄书寒的归来多了不少谈资。

庄家老七干的那些事早就传开了。虽然都暗地里咒骂庄七没良心,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管不着。

现在可好,离开不到半年的孩子回来了,而且是回来参加县试的!

他才多大?这么小就下场,要么就是被庄七逼疯了,要么就是真有本事。

想到庄七娶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他们更相信这娃儿是真有本事。

这不,连过年都只让管事来送了年礼的庄七现在不也回来了吗?

“要我说那庄七可够不要脸的。都断绝关系了,眼看着儿子要有出息了就又舔着脸想要回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又知道他一定能考上?这才多大的娃儿。”

“我要是他,如果没这本事就不会来做这丢人的事,既然敢来。心里定然是有谱的,不信走着瞧。”

“说起来,那姐姐呢?不是两姐弟一起离开的吗?好像只有弟弟回来了。”

“小娃儿有小厮丫鬟侍候,还有好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丁护卫,有什么不放心的。”

“……”

镇上的茶楼内一众邻里说得正欢,有人从外面飞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的道:“镇上来,来贵人了。”

“贵人?哪?”

“刚进镇。”那人端起桌上也不知是谁的茶杯一口喝尽,“那马车。比县老爷的还气派。”

这人以前就在茶楼里吹嘘过曾在县里见过县老爷的马车,这会说这话,听着倒像真的了。这么想着,就有人留下茶钱往镇口跑去。

溪水镇一年到头也难得能看回热闹,很快茶楼就没剩什么人了,茶楼老板索性关了门去追赶大部队,这热闹他也是想看看的,不然以后说起这事。他连句话都接不上可不丢人。

“公子,庄**。到了。”

庄书晴扶着南珠的手步下马车。

庄家的门房还以为这马车停在这里可能是来问路的,他家祖孙三代在庄家,很清楚庄家没有这样的贵亲。

但他还是迎了上去,就算是问道的,他也该为对方指条道才是。

可是他一抬眼,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人顿时惊呼出声,“十二**!”

庄书晴微一点头,“书寒回来了吧,什么时候到的?”

“九公子前天天黑才到的。”门房一拍脑袋,回头朝探头探脑的小子喊道:“快去通报一声,十二**回来了。”

“哎,是。”

门房瞄了眼豪华无比的马车,眼神飞快的在那高大的公子身上扫过,心里正琢磨,就听得十二**道:“这是白公子。”

“是,小的见过白公子。”

白瞻掀了掀眼皮,“免。”

门房心里一紧,顿时更恭敬了些,他虽然只是在庄家这样的人家做门房,可该有的眼光还是有,十二**这是……

也不知道进去通报的小子怎么说的,庄家人出来得出乎意料的快。

庄泽民气息微喘的走出大门,然后是庄泽良,再之后,是庄书耀。

没看到弟弟,庄书晴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抚平,人在这里,总也丢不了。

上前几步下拜,“书晴拜见大伯。”

“快起来,快起来。”庄泽民忙虚扶了一把,心里连连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半点不显,亲切又不显得急切,“听书寒说你会晚两天到,还以为不会有这么快。”

庄泽民一拍额头,“看我,书寒在做学问,我这一高兴将他给忘了。”

“大伯也是惦记我。”庄书晴看向庄泽良,微微一福,礼节半点不缺,面上却是淡淡,“看样子您过得挺好。”

庄泽良此时心里百味杂陈,这本是他的女儿,十岁便要下场应试的是他的儿子,可他亲自斩断了他们的关系。

但不管如何,他们始终是自己的儿女,血缘上的亲情是斩不断的。

这么想着,庄泽良便咽下了被女儿轻慢的不满,温和无比的道:“我很想你们姐弟,回来就好了。”

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脸皮可比城墙的男人,“您可还记得上回这般轻声细语的和我说话是在何时?五年前?还是十年前?需要的时候你不曾给与,现在您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还是觉得给个好脸我就得感激涕零?”

“庄书晴,你放肆……”

“你才放肆!”庄书晴冷眼看向庄书耀,想起除夕那日书寒说过的话,“你的不甘心是因为书寒比你出色,还是不甘心已经将我们丢弃的你的父亲重新注意到了我们姐弟?要是前者,你得不甘心一辈子,如果是后者,你可以说服你的父亲离开这里,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们。”

庄泽良脸一阵红一阵白,低斥道:“书晴!你到底是我的女儿,子不言父过,就算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应该说这般忤逆犯上的话。”

“早在我交出铜匙的那天就不是了。”看着从里跑出来的弟弟,庄书晴笑了,“用娘替我置下的嫁妆斩断我们的关系,这个买卖,合算,书寒以后就算有本事做到官居一品,你也休想因他得半点好处,这话,到我死的那天都有效。”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

庄书晴懒得再理他,错开两步迎向弟弟,“姐姐说话可算话?”

庄书寒用力点头,眼里透出欢喜,在这里两天,所有人对他都很客气,下人也不曾慢待半分,身边还有宝珠月明跟着侍候,可他依旧不安乐,时时盼着姐姐出现,现在好了,姐姐来了。

看他衣袖上尚沾着墨,庄书晴笑了笑,回头才想起刚白瞻晾在了一边。

“大伯,这是白公子,在会元府的这些时日常亏得他照应才没有吃亏。”

两姐弟没有去都城,而是留在了会元府庄泽民是听侄子说了的,这时也只能瞪她一眼,拱手作礼,“我们乡下粗鄙人家,也不知道要如何言谢,还请白公子在庄家住上几日,给我们表达心意的机会。”

白瞻早将这一家人的情况摸熟,知道这人是庄家族长,当时就是他帮了书晴,对他的态度也就软和上了两分,至于庄泽良,书晴的亲身父亲,却是连个眼神都未给。

“庄族长无需客气,我为书晴做什么都是应当。”

这话里的意思……

虽然早在看到书晴跟个男人一起回来庄泽民心里就隐隐有数,只是书晴尚有孝在身,这般做为,怕是要引起族中老者不满。

看了两人一眼,皆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也让他觉得安心了些许,正要引人进门,就听得庄书耀尖着声音道:“庄书晴,当时是谁说我们应该给嫡母带孝,还抓着这事发作了一通?现在你还在孝期却和男人私通……啊……”

庄书寒收回脚,脸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再诋毁我姐姐半句,我要你的命!”

大庭广众之下被庄书寒一脚踢在肚子上,庄书耀要气疯了,张嘴就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庄泽民见状,忙示意管家将他的嘴捂住,狠狠瞪向没有半点动作的庄泽良,他这是想干什么!这样的时候能只看着?

庄泽良立刻抬起手给了庄书耀一下,看着重,落在他身上其实就和摸差不多。

他这会心里正懊恼不已,他本想着等耀儿再说两句就教训他,好缓和自己和姐弟俩的关系,没想到书寒动作会这么快,坏了他的打算。

“耀儿,怎么能对姐姐这么说话,快道歉。”

庄书耀气得要死,哪里会道歉,反倒因为父亲不帮他而更加气得冒火。

庄书晴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连生气都觉得掉份,懒得再看那两亲父子,径自对庄泽民道:“大伯,我们进去吧。”

庄族长隐下怒气,勉强笑道:“让白公子看笑话了,里面请。”

白瞻微一颌首,再自然不过的走在庄书晴身边。(未完待续)

069章 不要脸

被无视的庄泽良脸色变了几变,看人都进门了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爹!”

庄泽良回头,看到平日宠爱的儿子满脸都是不甘心,再想及寒儿,他心里生出些后悔来,都是儿子,当初怎么心就偏成那样了呢?

要是当时待他们姐弟稍微好点,现在也不至于会闹至如此地步。

叹了口气,庄泽良到底是心疼这个儿子,走到他身边语重心长的低声开解,“耀儿,别做蠢事,他们敢回来自然有所依仗,不管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只要对我们有好处,便是忍一时之气又如何?那个白公子的排场你看到了,你要能和他交好才是有本事。”

“可是……”

“耀儿,图口舌之利并不能让事情变得对你有利。”抖一抖衣袖,庄泽良抬头看向庄家挂了好几代的门匾,“寒儿已经和我离心,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为我们这个家好,你遇事也多用用脑子,别只知道随性行事。”

庄泽良一走,庄家大门外就只剩庄书耀一个人,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身冷,心也冷。

庄书晴等人已经进了正堂。

早有管家吩咐机灵的下人去禀报老太爷,此时庄平志便着一身崭新衣裳居首位而坐。

看到一行人进来虽然起身相迎,却并没有表现出巴结谄媚的姿态,倒是让白瞻高看了一眼。

庄书晴上前磕头。

“回来了便安安心心住着。没人能为难你。”

“书晴多谢伯公回护。”庄书晴起身,将身边的白瞻介绍了一番,还是之前那番说词。

就像庄泽民所担心的。庄平志果然皱起了眉,不过好在没有当场发作。

看在书晴份上,白瞻弯下腰拱手以礼,“问庄老太爷安。”

庄平志年轻时也曾去过不少地方,看他这般做态就知不是平常人,便是心里有了疙瘩这会也不会给客人难堪,“我们这乡野地方。没有那许多礼节,白公子快请坐。”

白瞻更不是注重礼节的人。他也不去坐主坐下首第一个位置,而是挑了个离庄书晴最近的地方坐了,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有种自己大惊小怪才有问题的错觉。

“咳,晴丫头。听寒小子说你们并没有去京都,这是为何?”

“就和我不愿意留在溪水镇一个道理,我虽是女子,却也不愿寄人篱下,伯公也看到了,我们姐弟过得很好。”

“可你……”看了白瞻一眼,庄平志到底没有将话说全,意思却都表达出来了。

庄书晴并不生气,“白公子确实帮我良多。但我并未成为他的附庸,需得依附他才能生存,我靠我自己的本事养活我们姐弟。书寒也是靠自己争气拜得名师,好叫伯公知道,上一届解元乃是书寒的师兄,这一次便是由他保举,书寒方能以稚龄下场应试。”

听得这个消息,庄平志哪还记得其他事。兴奋得脸都红了,站起身来确认。“当真?”

“千真万确,书寒的先生乃是会元府官学的山长。”

庄泽良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快走几步来到庄书寒面前急声的问,“真是苏山长?”

庄书寒退开一步,“我的事早和你没了干系。”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扫了面子,庄泽良又气又羞,可想到搭上这条线的好处,只一会就将这气压了下去,温声道:“你能拜得苏山长为师,爹自然要去拜谢一番,不然岂不是要让人说爹不知礼节。”

“我的父亲,是已经故去的庄四庄泽海。”庄书寒眼神如刀,一刀一刀凌迟着这个让他恶心的男人,“需要我请父亲出来吗?”

庄泽良还待说,那边庄平志已经厉声开口,“泽民,带你七弟去说说话。”

庄泽民自是不愿这时候离开,却也不敢忤逆老父,心里暗恼老七不干人事,和管家一起几乎是半强迫的将人带离正屋。

“寒小子,你这性子还需得好生磨一磨。”

庄书寒抿唇不语。

庄书晴看了弟弟一眼,接过话来,“伯公说得是,他毕竟年幼,情绪收敛得还不够好,等年纪渐长就不会了。”

“比起去年离开时,他已经好多了。”庄平志深深的看了这侄孙女一眼,能在这短短几月时间让寒小子成长至此,这姐姐当得好,就说她自己,和那时的隐忍相比,如今也是锋芒毕露,庄家有这对姐弟,未来可期。

“当时你哪怕付出代价都要断了和老七的关系便是想到了会有今日之事?”

“您也看到了,我不得不防,我也没有防错,他得知书寒的先生是苏山长,首先想到的不是替书寒高兴,而是想要借此去拜访攀附,我很庆幸我当时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庄平志人老成精,自是看得出来老七想做什么,他倒是想替他遮掩一二,可晴丫头都当场点破了他再说什么都多余了,“寒小子还有半个月便要下场,还需以此事为重。”

“我也是这个意思,书寒不能分心,请伯公爱护,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去打扰他。”

“我知道了。”心里有了打算,庄平志自然不会在这事上和他们姐弟过不去,爽快的应承下来,转而又隐讳的提醒了一句,“他们要回庄家,我也不能将人赶走,你不要让他们抓着什么话柄的好。”

白瞻轻笑一声,“老太爷想岔了,小子的心意确实无遮无掩,便是我家中长辈都知道,书晴尚有两年孝期在身,我要做的,便是在这两年里好好跟着她,不让她吃苦受罪被欺负,等孝期一满立刻将人娶回家。”

笑意渐敛,白瞻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没什么份量,可落进人心里,却如重鼓擂,“她之前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那时候我不知道,所以无能为力,现在,以后,我都舍不得她再吃半点苦头,老太爷只管放心,我护得住她,若有人不长眼,我便让他没了眼珠子,嘴巴不老实,就拔了他舌头,心里算计她,我挖了他的心喂狗,谁生来也不是被人糟蹋的,书晴尤其是,她比谁都有资格过得好。”

满屋皆静。

有那胆小的呼吸都放轻了,就怕自己表现得像是对庄书晴有不满被人记住。

庄平志几欲张口将话圆过去,却硬是接不上一句合适的话。

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就是他敢做的。

并且他真的能做到。

这样的人,晴丫头怎么招惹上的!

几乎满屋子目光都落在了庄书晴身上,庄书晴像是没感觉到,笑得依旧坦荡,“伯公您也听到了,他说能护得住我,我又有何惧?娘的孝期我定然会守满,但是若有人因此来对我指手划脚,我却也不会接受。”

庄平志叹了口气,到底是默认了一般没有再多说半句。

回头还得交待下去,这对姐弟的事,禁议!尤其是庄七那一家子。

“对了伯公,书晴还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

“什么事?”

庄书晴示意陈元抱着人上前来,“书顾,给伯公磕头。”

庄书顾挣扎着下地,有模有样的拜了一拜。

“这是……”

“姐姐一会再给你细说。”庄书晴先安抚了弟弟一句,“这是我捡来的一个孩子,现在还有伤在身,我给他取名庄书顾,想请伯公同意将他记入族谱。”

庄平志皱眉,“非得记入族谱?你若有能力,想养几个都没有问题,便是姓了庄也无碍,并非一定要记入族谱。”

“这个孩子要记入族谱,请伯公成全。”

“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个倔性子。”庄平志摇头,在心里几经权衡到底还是点了头,“只这一个,以后不能再有了。”

“是。”回来的其中一个任务完成,庄书晴高兴了,连语气都俏皮起来。

庄平志看着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连对个外人都能软下心肠,以后对族里人想必也不会吝啬伸一把手。

就算以后有出息的是寒小子,以他看来晴丫头都会是做主的那个。

更何况……

庄平志看向白瞻,他虽然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多大能量,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有这样一身气势的人,不会是普通人。

只要晴丫头有本事让这人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在他闭眼之前,说不得这庄家还能有点蹦头。

庄家是没有分家的,人一年年增加,宅子一年年扩建,便是有些磕磕碰碰也还是住在了一起。

庄四的院子在绝户后本是收了回去的,现在有了撑起门户的人,这院子自然就还给了这一房的人。

白瞻理所当然的跟来了,庄平志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竟也没有给他安排客房。

这几乎是等同于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老爷子算得挺精。”

“对撑起一个家族的老人来说,家族永远是第一位的,我能理解,他虽然有私心,对我们姐弟却也真心爱护,这就够了。”

白瞻一想,倒也认同,这老爷子确实也算是个合格的长辈。(未完待续)

070章 望门寡

庄书晴想和书寒说说多出来的这个弟弟的事,可看白瞻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索性无视了他,将书顾的来历详细的一一说明。

事先没有和书寒商量过便做出了决定,庄书晴也担心他会有抵触。

庄书寒安静的听着,除了眼神软和了两分,表情都没有变一个。

“我以后会好好对弟弟的。”

这句保证抵得上万千句好听话,庄书晴心里那点担心顿时放下了,揉揉他的头道:“放心好了,姐姐不会因为多了个弟弟就不爱你了的。”

俊俏的小少年耳朵尖都红了。

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其实,他之前是这种担心的。

“回来这两天大家对你好不好?还有那谁,有没有来打扰你?”

“我一早就交待过不见他,白公子的人没给他靠近的机会。”

“干得好。”庄书晴挑眉看向白瞻,“我得给他们奖励才行。”

白瞻回以挑眉,“不如换个方式奖励?”

“比如……”

“比如换个称呼,不要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了。”

“白瞻?”

“善。”白瞻双手一拍,“就这个。”

“……”直呼其名真的可以?庄书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书寒你也换一个。提前叫声姐夫更好。”

庄书寒的回答是起身,走人。

庄书晴闷笑。

不过歇息片刻,庄书晴就得去给各房长辈请安了。一圈下来就到了晚饭时间。

这一顿饭自是和庄泽民一家一起吃的。

男人一桌,女人在屏风后另开了一桌。

周氏听着丈夫拘谨的说着客气话,不由得低声问,“这位白公子和你……你别怪伯娘多嘴,他出身不一般吧,你嫁过去会不会受罪?”

庄书晴起箸给伯娘夹了一筷子菜,“有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没有娘那样的勇气。但是这个男人若真是我的,我也不会推开,若不是我的,我想得再多都是白想。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伯娘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有些事又哪是吃亏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周氏心里叹气,不过看书晴这般清醒,她也就不再多嘴,这姑娘主意向来正,不用她去指手划脚。

“说起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敏姐姐的好日子快要到了吧。”

周氏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在坐的还有周氏的另一个女儿庄书兰,才十一岁,和大姐的关系最好。这会就红了眼眶,也忘了之前母亲交待的话,恨声道:“大姐嫁不了人了。”

庄书晴愣了愣,忙放下碗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的去年六月开始就不好了,对方家里一直瞒着。十月的时候还遣媒人来过一回,说是十月有个好日子。想提前完婚,这理由一听就是借口,爹悄悄去打听,才知道那男的染了脏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想提前将大姐娶回去冲喜,爹当然不答应,一定要求退婚,对方自是不同意,结果掰扯了没多久,那男的就死了,大姐就这么冤枉的成了望门寡,大姐,大姐一辈子都毁了。”

说到最后,庄书兰不得不捂住嘴掩下哭声。

周氏更是忍不住泪,泪水冲开脸上涂抹的脂粉,庄书晴才发现不过几个月时间,伯娘就老了这么多。

“回来没看到敏姐姐,我还当她是忙不过来,也是我糊涂,就是再忙,我回来敏姐姐也不会不露面。”庄书晴紧紧皱起眉,“现在已经无法可想了?对方有没有什么说道?”

“说道?”周氏苦笑,“他们都恨不得让我的敏儿陪着一道去死,能有什么说道,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无辜,她也成了望门寡,更何况那彭家还到处说他彭家没了儿子是因为敏儿克夫,谁家不忌讳这点?我苦命的敏儿……”

庄若兰边抹眼泪边哽咽着道:“大姐还怕影响了我的婚事,想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十二姐,大姐常说你最聪明最有主意了,你帮帮大姐吧,我大姐那么好,凭什么被人这么糟蹋,那彭家自己不干人家,还想拖死我大姐不成。”

周氏不由得也满怀希冀的看向庄书晴。

被两双眼睛这般殷殷期盼的看着,庄书晴一时也只能苦笑,她一无权二无势,这样的事上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因为她自己豁得出去。

庄书敏和她不一样,那就是个本份的古代闺阁女子,在别人将她定义为望门寡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认同了,认命了。

她要如何去将一个认命的女子拖出泥潭?

“十二姐……”

手臂被抓得都有些痛,庄书晴拍了拍庄书兰的手,“我先见敏姐姐一面再说其他。”

“好,我们现在就去。”庄书兰拉着人就要起身,被周氏用力按住,“不急在这一会,先让你十二姐吃了饭。”

“敏姐姐这样,我哪里还吃得下。”庄书晴起身,“伯娘您不用管我,我没有把自己当客人,您也别把我当客人。”

周氏忍着眼泪连连点头,要不是外面有客人在,她也恨不得跟着一块去。

两姐妹几乎是用跑的去了庄书敏的屋门前。

屋子里黑乎乎。

庄书兰小声给十二姐解释,“大姐现在很少出门,也不许我们常往她那里去,她信了外面那些话,总将自己当成不祥之人,就怕害了别人。”

“饭菜送进房里吃?”

“恩。不过大姐吃得很少。”

庄书晴沉默片刻,“你回去陪伯娘吃饭,我去和敏姐姐说说话。”

庄书兰恩了一声。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她对大姐已经毫无办法,只盼着十二姐能说服她。

房门没有关严实,庄书晴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屋。

借着外面走廊上模糊的灯光,看到梳妆台前坐了个人。

“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敏姐姐看到我回来一定会很高兴。肯定还会含羞带怯的拉着我看用我给的绣样做出来的嫁妆,我还想着我回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能赶上姐姐成亲,见证姐姐的幸福,可是我回来没有看到人,还听说了这样一番变故。”

“晴妹妹……”

“敏姐姐是打算在这个屋子里度过余生了吗?”

适应了黑暗。庄书晴看到坐着的人起身向她走来,一路踢翻了凳子,磕到了桌子,打翻了茶杯,仿佛越过千山万水方走到她面前,摸索着抓住她的手,用力的像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晴妹妹,你来救我了吗?”

庄书晴忍着疼,看着巴掌小脸上大得有点吓人的眼睛。“姐姐愿意让我救,我就能救。”

“爹斯文一辈子,为我和人红了脸。娘愁白了头发,兄弟听了不好听的话和人打架,妹妹在我面前笑都不敢笑,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惹得我伤心……晴妹妹,我都看得到的。我都知道,我不想让一家人为我操心。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知道,有时候真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我不敢,我要是这么做,爹娘只会更伤心,你教教我,你救救我,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将嚎啕大哭,瘦成一把骨头的姐姐抱进怀里,庄书晴抬头看着屋梁

她们只相处过短短几天,然后就分开将近半年,可这个善良的姑娘,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后除了弟弟外唯一一个对她好而没有任何其他居心的人。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想过的及竿礼都想到了,并提前送了礼。

命运有时候就像人,欺软怕硬,这个姑娘太软,所以连老天爷都要欺负她一下,然后高高在上的看着她无力挣扎,在黑暗中一点点沉沦。

可是,如果能看到生的希望呢?

外面来了很多人。

这一房的所有人都来了,连庄平志也不例外。

白瞻是唯一的外人,却是他在庄书晴离开后没多久提出要跟上来,因为他说,“我不放心书晴不在我眼皮子底下。”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人无法拒绝。

没一个人说话,连抹眼泪都是无声的。

世界清静得好像只剩下那个明明委屈,却只能沉默的忍下一切不公的姑娘的哭声。

这一刻,她在比她小的妹妹的怀里发泄她所有的委屈,凄惶,害怕,无助。

白瞻躺在屋顶上,月光如最华丽的衣裳倾撒在他身上,照出他一脸平静。

他在想,当时书晴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是否也这般哭过,可他知道,当时一定没有一个能给她安慰,给她力量的人出现,她只能靠自己,带着一身伤费尽心思逃出来。

而此时,她成了另一个人的支柱。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渐渐弱了,不一会,庄书晴踮着脚出来。

面对一院子的人齐齐看过来的眼神没有任何意外,“睡着了。”

周氏忙进去照顾。

庄书兰也赶紧跟了进去,脚都跨过门槛了又退回来,对着庄书晴郑重一福,“谢谢十二姐,大姐很久没睡安稳过了。”

庄书晴将她拉起来,拂开她耳鬓的头发,“你是个好妹妹。”

庄书兰脸上有些热,小跑着进了屋。

“行了,都散了吧。”打发了几个小的,庄平志一回头就看到白瞻从屋顶上跳下来,再自然不过的将拿在手里的斗篷给晴丫头披上系好,脸皮不由得抽了抽,“一路奔波,你们也累了,这些糟心事且明天再说,回去歇了吧。”

“是,伯公好生歇息,书晴告退。”(未完待续)

071章 庄书婷来了

姐弟两人的归来对庄家,对整个溪水镇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影响。

打着各种幌子登门想要见一见两姐弟的人都被庄泽民拦了下来,可庄家有些人却拦不住。

看着堂下的陈娇娘和庄书婷,庄泽民脸色铁青的看向庄泽良,“老七,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明知道他们姐弟不愿意见到你们这一家人,你倒好,还要主动将人往他们眼前送?你是嫌他们不够恨你吗?”

“不是我叫她们母女来的!”庄泽良气急败坏的瞪向陈娇娘,“我不是叫你安生在家里呆着吗?来这里添什么乱。”

陈娇娘少有被这般斥责的时候,只觉得又委屈又气愤,“我的男人在这里,儿子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来?老爷你不能因为他们长出息了就想甩开我们娘几个,不过是下场应试,能不能中还得两说……”

‘啪’一声碎响,杯子碎在陈娇娘脚边,庄泽民不言不语的看着她,那眼神刀子似的割在陈娇娘身上让她几乎跌坐在地。

庄泽良心里暗恨她给自己找事,正要说什么,庄泽民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陈娇娘这会才觉出自己好像确实不该来,忍不住看向女儿,是女儿说要来的,眼下,应该怎么办?

庄书婷也知道自己做得冲动了,可既然来了就没有离开的道理,她想看看庄书晴变成了什么样,想看看那个被她攀附上的白公子到底有多大排场。

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没了娘亲庇护的孤女,怎么能过得比她好!

安抚的捏了捏娘的手臂,庄书婷抬头看向父亲。在父亲要发火之前开口道:“爹,您有两天未回去了,娘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您让人送了消息回去才安了心,娘本也没想来的,只是祖母发话,既然姐姐和弟弟回来了。没有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的道理,有祖母的吩咐。我和娘这才敢来的,爹,您不能错怪了娘。”

陈娇娘立刻配合的抹起了泪,眼角余光果然看到老爷的脸色缓和下来。

“再怎么样那样的话也不该说。族里自我之后便无人在读书上有出息,好不容易出了个争气的,大哥哪能不看重。”想到大堂哥离开时的神色,庄泽良头痛不已,他是没将这已经没什么能量的家族看在眼里,也不想有什么往来,可现在不一样了。

晴儿和寒儿姐弟根本不理会他,要是族人全部站到他们那边,他这个做爹的以后休想从中得半点好处!

苏山长啊。要是能攀上这层关系,不用多熟,只要坐实这层关系。他都要被人高看一眼。

“你们回屋去呆着,安份点。”庄泽良神情严肃,“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疙瘩都先给我放下,再有两个月就要搬去会元府,若是能搭上苏山长那边,对我。对耀儿都是极有助益的,你们不要不懂事。”

母女两人对望一眼。皆点头应了,陈娇娘是真的愿意为了丈夫儿子忍耐,至于另一个……

庄书婷垂下视线,她一定要见见那白公子。

这时候的庄书晴根本不知道自己最厌恶的两人来了,正和庄书敏轻声细语的说话。

“我在会元府买了宅子,虽然比不得这庄家大,可是住我们几个人也够了,我还开了铺子,每月有稳定的进项,足以让日子过得安逸富足,那里没有彭家,没有难听话,不会有人因为你是望门寡而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甚至只要有合适的人,你可以在那里成亲生子,敏姐姐,坚强些,要想过得好,首先就要你自己的心足够强大,不然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便是将你带去会元府,你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自怨自艾罢了。”

庄书敏绞着手帕,胸膛起伏得厉害,“我,我真的能离开这里?”

“当然,只要你愿意。”

“晴妹妹你,真的愿意收留我?”

“不是收留。”庄书晴笑得温和,“你可以把那里当成另外一个家,要是觉得不自在,那就当成是去探亲的,就是探亲的时间长了些,我家里没有长辈,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用规矩来束缚你,我活得自在,希望你也活得自在,就怕到时候你都不愿意回来了,伯母不饶我。”

“噗……”庄书敏没忍住笑,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可这会,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

“我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她是世上最好的娘。”

“谁的娘都是最好的娘。”

“对,最好的。”

两姐妹相视而笑,周氏站在门口看着红了眼眶,恨不得抱着人好好痛哭一场,将这些日子的担心,愤怒,难过全发泄出来。

她的女儿,活过来了。

“娘。”

“伯娘。”

周氏含泪笑着进来,一手抓着女儿,一手抓着庄书晴,用力握紧。

“娘,晴妹妹愿意带我去会元府,我想去。”

“娘都听到了,去,当然得去,就算你这一辈子不回来了也没关系,娘去看你,一家子都去看你。”眼泪滑下来也顾不得去擦,周氏还在笑,“坐船只要三天,娘有私房钱,一年去看你几趟都够。”

“恩,恩。”庄书敏连连点头,眼泪飞溅,她何其有幸,有这样为她着想的娘亲,何其有幸,在她看不到出路的时候有人将她领了出来。

她这么个没用的人,却有着最好的亲人。

“晴儿,伯娘不和你说感谢的话,伯娘心里都记着,记你一辈子的好。”

庄书晴鼻子也有点酸,“伯娘说得哪里话,我是个最现实不过的人,谁待我好我就待谁好,您看我现在对敏姐姐好,那也是因为有敏姐姐待我好在前,充其量,我也就是没有辜负了敏姐姐的好。”

周氏将两人的手握到一起,这一刻,心里无比感恩。

白瞻被庄书晴扔在外院,并且不许他跟,庄平志有心看看他的心性,邀了他下棋。

只几步走下来,他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最错的决定,这一盘棋下下来,他这老脸怕是要保不住了。

又走了几步干脆推了棋盘,“年轻人不要如此锋芒毕露。”

“生来便如此,有何不可。”白瞻拈了颗白色棋子来看,很普通的材质,却因为用得久,保养得也好,看着倒有些光泽。

庄平志心头一跳,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试探着道:“以白家的门户,晴丫头怕是高攀不上。”

“我认可就够了。”白瞻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你那点思量大可收起来,书晴是个最记好的人,你们待她一分好,她能还你们十分,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只依她心意行事。”

被当面扒了皮的老太爷老脸发热,可这话实在的让他心里也安稳了。

他想庄家好,晴丫头和寒小子自然包括在内,以后,再好些就是,反正是自家争气的小辈,怎么好也使得。

“怎么这么慢。”早就听到了脚步声,等到庄书晴迈过门槛走出来白瞻就出口抱怨,看她眼角红着下意识的就上手去摸,也没觉得当着人家长辈的面有何不对,“别总掉眼泪,伤眼睛。”

“我是爱哭鬼不成。”庄书晴张口就反驳,仔细一想还真是,几回哭都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脸都丢尽了。

“好好,你不是,回屋?”

庄书晴撇他一眼,上前去给老太爷行礼。

“伯公,我打算带敏姐姐离开溪水镇。”

庄平志顿时想到了白瞻刚才说的话,布满褶皱的脸舒展开来,这确实是个极记好的孩子,“她同意了?”

“恩,敏姐姐只是需要一个人给她指一条出路,能看到希望,谁又愿意在原地腐朽。”

“我一直也没来得及问,你在会元府做何营生?要供养寒小子进学,又要多养一个孩子,现在再加上敏丫头,你……顾得过来?”

“伯公放心,我在会元府开了个铺子,生意尚好,手里并不吃紧,多一个敏姐姐不成问题。”

“你是姑娘家,少抛头露面。”习惯性的训了一句,旋即又叹气,“带着个弟弟还撑起了如此局面,已经是你能干,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不过若有什么难处,也得让我们知晓,就算帮不上大忙,小事上也能分担一二。”

“是,书晴谨记。”

庄书晴其实有些想法,不过那些想法也得等书寒中试了才能说。

他们姓庄,这是一辈子摆脱不了的羁绊,一人荣一族固然是荣耀,是本事,可未免太累,若有人能帮衬,以后书寒也能轻省些。

庄家家风好,未必就找不出可用之人。

挂念受伤的一人一虎,两人从正屋出来就打算回屋,只是,总有那么些不识趣的人以她自认惊艳的方式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久不见了,姐姐。”

“好一副袅袅婷婷的美妙姿态,不过……”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故作姿态的女人,“花盛放是给人观赏,你这般模样是想让谁看到呢?”

庄书婷早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庄书晴,可她没想到她会直接挑明来说,庄书晴,好像一把经过打磨的刀,更锋利了。(未完待续)

072章 拜祭

低下头去露出后颈处白生生一截,庄书婷也不装柔弱,倒是带出一股子倔强来,“我知道姐姐恨我抢走父亲,可那也是妹妹的父亲,妹妹没有错。”

庄书晴笑都懒得笑了,“白瞻,她的目标是你,这样的,你看得上吗?”

“这样的就是世家中最容不得的会爬主子床的女人,给我提鞋都没资格,回屋吧,出来不少时候了。”

“恩。”两人看都不看庄书婷一眼,错身而过。

庄书婷没有抬头,她几乎可以想像庄书晴此时是一副怎样得志的表情,她不要看,不要看!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有她在眼前,男人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庄书晴?有好事者将她封为凉山第一美,她庄书晴算个什么东西!

一定是因为她当面问,白公子不得这么回答,对,就是这样!

庄书婷抬起头来,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搭到耳后,面上诡异的平静。

庄书晴,咱们姐妹,走着瞧。

看这一辈子是你有本事压倒我,还是我将你踩在脚下!

“噗……”走出一段路,庄书晴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白瞻看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拍开他的手,庄书晴好不容易忍住笑,带着湿气的眼睛透出飞扬的神采,果然是一副得志模样。

“这么高兴?”

“当然。连我有个出身好,气度好的娘亲她都要嫉妒,恨不得抢了去变成她的才好。在我面前做了一场戏却被你比喻成爬主子床的女人,你没看到她气得都发抖了吗?她不高兴,我就高兴。”

“就不担心我真看上她?”

“你要是连这样的女人都能看入眼,家里怕是早就妻妾成**了。”庄书晴眼里还带着未褪的笑意,“我也不相信我的眼光会这么差。”

这话里的意思……

白瞻也不走了,拉住庄书晴的手臂也不许她走,“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庄书晴无辜的眨眼。“哪个意思?”

“你看上我了的意思。”

“……”她错了,比起脸皮的厚度。她还差一大截。

“别不说话。”白瞻略有些急躁,之前书晴都只是被动的接受,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句话,不得个准话不算完。

庄家的下人见状纷纷避让。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庄书晴无奈,“咱们回屋说,好吗?”

白瞻到底舍不得为难她。

先去看了受伤的一孩一兽,又给书寒送了些吃的进去,再躲不下去了,庄书晴暗骂自己嘴快,却还是不得不面对。

白瞻,其实是个很好打发,但也很执拗的人。

“你很好……”

白瞻立刻打断她的话。“别说我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这样的话,我不接受。”

“……”为什么这话会从白瞻嘴里说出来,在这里可没有自由恋爱。怎么会出现这种拒绝别人表白时发好人卡的话语。

看她不说话,白瞻真以为她是这么想的,顿时沉了脸。

他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这女人了解,身份背景,所谓门当户对在他这里狗屁不算。

连身为皇帝的父亲都管不着他的事了,为什么她还要死死记着这点?

“我要说的不是那句。”

“恩?”

庄书晴笑了笑。略有点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拒绝你,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地方也不对……白瞻,明天和我一起去给我娘上柱香吧。”

白瞻这次听明白了,她还有两年孝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算说也不能在庄家,但是她愿意带他去母亲的坟头,去上一柱香。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白瞻一把将人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庄书晴搂着他的脖子,默默的纵容了他。

次日,去拜祭的除了两人外还有庄书寒和初成为庄家人的庄书顾。

“在这里。”庄书寒当时扶灵回来,牢牢记着位置在哪,一直在前边引路。

这是庄家的祖坟,维护得相当好,坟上长草这样的事自不可能发生。

陈元上前摆好祭品,庄书晴领着人当先跪下。

当看到自家公子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陈元险些掉了下巴,他家公子连亲爹都未曾跪过!

“娘,您看到了吗,女儿将弟弟照顾得很好,弟弟马上要参加县试了,您得保佑他……”

细细碎碎的说着话,庄书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可她就是说了,好像真是为让死者安心一样,只管挑着好的说。

“这是白瞻,他待女儿很好,若是两年后他还有随女儿前来看您,女儿便能告诉您他是女儿的什么人了。”

白瞻拈香拜了三拜,端起一杯水酒洒在坟前,“伯母安心,两年后,我定然前来。”

陈元见状,知道以公子的秉性这事再不可能有更改,领着其他人皆弯腰拜了三拜。

庄书晴只是看着,并不阻止。

“书寒,和娘说说话。”

“我说过了。”在心里,说了很多。

庄书晴也就不再要求什么,抱着庄书顾磕了头。

然后一行人去给庄四一房上了香,烧了一堆纸。

庄书晴的举动几乎是昭告了整个庄家白瞻和她的关系,说闲话的自然有,有人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孝了。

庄平志责备了她两句,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还警告了族中一干人等,日子平平稳稳的到了二月十五。

“离得近,下午再动身没关系。我先让人去打点一番,免得到了那里再折腾。”

“不用了,伯公,白公子已经先派人去安排。”庄书晴笑着安抚看起来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要上心的老爷子,“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就随我们一起去县城,反正离得近。也不折腾。”

庄平志很是意动,挣扎一番还是摇了头。“一把老骨头,我就不去添乱了,你好好照顾书寒,不要让他分心。”

“伯公放心。我会的。”

“也是我多嘴,尽说废话,行了,都准备好了就别耽搁,寒小子,给你娘,给你姐姐争口气。”

庄书寒抿住嘴唇用力点头,不用给出什么保证的话,眼神就透出自信来。

一直被拘在屋子里不许出门一步的庄书耀握紧拳头。脸色难看得厉害。

白瞻眯了眯眼,对青阳子勾了勾手指。

“这期间内,让他没空作妖。”

青阳子一咧嘴。“公子,您就看我的。”

那头,周氏也在交待女儿,“你只管放着跟着晴儿,不要怯怯弱弱的连句话都不敢说,娘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拿你当姐姐看,这么说也不对。娘看着倒是拿你当个妹妹在疼,她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要是那彭家真敢再咬着不放,说不得还能将之前的气都出了,但是敏儿,你得自己争气,谁也帮不得你一世,多和晴儿学学,她在那样的境况下都撑过来了,比起来,你这点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庄书敏用力点头,眼眶红着,却没有掉眼泪。

周氏看着,总算放心了些。

她也是有私心的,眼看着绝了户的四房就要起来了,晴儿又有心提携,以后对她其他的子女也有好处,但她也是真心盼着女儿好,盼着她能有个更好的出路,不要被逼死在这溪水镇。

离开时,队伍比来时庞大了不少。

庄泽良一家硬是等到这时候才一起走,庄平志塞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进来,说是要让书寒磨一磨他们的性子,庄书晴不能拒绝,只得带上,再加上庄书敏主仆一辆马车,人数可不就多了。

浩浩荡荡一溜队伍,让溪水镇的人很是看了回热闹。

到得县城,一众人没有住客栈,而是住在了一处不算太大,但是在县里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宅子里。

“这里离考场近,卯时就要入场,少走几步也能多睡片刻。”

“费心了。”对她好她尚能撑得住,可这般对书寒上心,庄书晴这心里着实是感动的很。

白瞻偷偷扬了扬眉,决定好生奖赏陈元一番,越来越得用了。

将庄书敏安排在自己屋子的隔壁,其他人庄书晴没再管,而是拉着庄书寒出了门。

“姐姐,我们去哪?”

“之前不在县里也就算了,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给高大夫见个礼,你这些时日看的书也够了,让脑子歇歇。”

高梓林没想到他们姐弟会来,一时间连起身都忘了。

待两人走到面前才回过神,连忙叫别的大夫来替他,领着两人去了里间。

和半年前一样的布置,却已经两番际遇,庄书晴心里很是感慨。

“前几天就听说你们回来了,还说是回来参加县试的,当真?”

“当真。”庄书晴笑,“没想到我们姐弟也成了话题。”

“可不,传得我都以为是他们记错了人。”看两人气色都好,高梓林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当时两人在那种情况下离开,他挂了好一段时间的心。

“高大夫这医馆生意可好?”

“小县城,好不好也就这样,总不会过不下去。”高梓林看着姐弟两人打趣,“怎么,你们这是打算报恩来了?”

“有些恩情不是银钱,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言谢的,真送上一张银票,反倒是对高大夫的不敬,这个道理我懂。”庄书晴随手拿起桌上备有的笔墨写下一个地址,“我只能给高大夫一个承诺,高大夫若是哪天有心去会元府发展,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未完待续)

008章 一步步挖坑

庄书晴今年虚岁十四了,已经是能许人的年纪,周氏也不擅自替她做主,闭嘴不言。

庄书晴点头,“大夫请自便。”

许大夫应了就要上前,庄书寒动作更快,“我来。”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横移一步拦在许大夫前面,小心翼翼的将姐姐头上的纱布给拆了,露出额头发际处那一道延伸进头发里的伤口,周氏离得近,估摸着怕是两寸都不止,心里暗暗骂了声造孽。

许大夫瞧了瞧,“可有发热?”

“有的,在床上躺了两天。”

“热度退下来问题就不大了,之前的大夫给你用了好药,我这里的怕是要比不上。”

“无碍,只要是药便有用,伤口总会好的。”不管是身体上的伤口还是心理上的,都会好的。

许大夫不由得看了这个姑娘家一眼,这样重的伤口怎会不疼,可这姑娘面上竟是没露出半丝疼痛的表情,忍性了得。

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又开了副方子,周氏让管家亲自跟去拿药。

“伯娘也不扰你们姐弟了,都好好歇一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谢谢伯娘费心。”

两姐弟确实是累了,庄书晴摸了摸弟弟的头,“今晚不会有什么事,去睡吧,明天开始就要打起精神了,我们腰板挺得越直,越有底气,他们才越不敢轻贱我们。”

“我知道了,姐姐,我不睡旁边的屋子,就睡这里,我打个地铺就行。”姐姐伤成这样,他不看着怎么能放心。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想让人看笑话不成,乖,去睡吧,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姐姐叫你一声就是。”

“可是……”

“听话,我们的事现在族里一定传开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们表现得越好,他们才会越向着我们。”

庄书寒一点就通,抿了抿唇,“姐姐有事一定要唤我。”

“知道了,一定唤你。”

庄家正堂平日里并不常用到,今日晚间却是灯火通明。

管家亲自守在门口,其他下人都离得远远的。

屋内气氛很是沉默。

好一会后,坐在首位,一脸褶皱的老人敲了敲桌子,“你打算如了那女娃儿的意?”

“是,父亲。”庄泽民态度极为尊敬,“您是没亲眼见着晴丫头当时的神情,明明是来求我帮忙,却半点不露怯意,那模样不比男儿弱,可惜了她是个女儿身。”

“你也说了她是个女娃儿,再有出息也就是嫁个好夫家,你还想着以后靠着她夫家提携庄家?”老人当了几十年族长,虽然这几年已经不理事了,威严还在,“咱们庄家出了个庄泽良那样的就够了,你也想变成那样?”

“儿子自是不敢那般想,儿子只是觉得有个这样的姐姐教导,庄书寒以后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儿子看书寒也是极为懂事的,看得出来弟媳妇之前教得很用心。”

抬眼看了一眼,庄泽民继续道:“这样一双儿女泽良不知善待,我却也不想那般没良心,让他们姐弟对庄家彻底寒了心,就如晴丫头所说,她能凭着一己之力在那样的情况下带着弟弟来到溪水镇,未必就去不了京都,她念自己是庄家人,我们也不能明知他们姐弟落在那样的境地而置之不理,既然明知拦不住,结个善缘于庄家百利而无一害,至于泽良那里……”

庄泽民口气一顿,“晴丫头说她有办法让他们松口。”

老人扬起高高的寿星眉,“动之以利?”

“是,晴丫头说有人眼红她娘给她攒下的嫁妆,只要她放手,自有人会让泽良点这个头。”

倒确实是个想得周全的丫头,老人看向屋中在座的其他几人,“你们怎么看?”

坐在左边下首每一个位置上的老人皱眉,“依我看,老七家那几个都该回来学学规矩,如此嫡庶不分,成何体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不用,免得将其他人也给带坏了。”另一个老人显然不同意,“董氏自己瞎了眼,要为那么个没良心的人放弃一切,虽然蠢了些,后来却也是放不下孩子,要是他们真能有出息,我们帮一把也是应该。”

“大哥,等明儿见了人再做决定吧。”

看了刻漏一眼,庄平志点头,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都先回去想一想,明天再做决断,泽民,好好招待那对姐弟,抛开其他不说,那也是我庄家的子孙,做长辈的多一分善意总没有错。”

“是,爹放心。”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就费尽思量,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庄书晴这一觉睡得很沉,连翻身都不曾。

反倒是庄书寒提防之心甚重,睡得并不安稳,次日精神自然也就不如姐姐的好。

剥了个鸡蛋放到弟弟碗里,庄书晴轻声道:“我听娘说过庄家只出了庄泽良一个异数,其他人都算得上秉性纯厚,你不用这般提防,趁着这几天好好养一养,等事情一了我们就要离开,路上免不了颠沛流离,到时就是你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

庄书寒沉默着吃完才道:“我就是信不过庄家人。”

“并不是姓庄就都是坏的。”庄书晴柔声开解,“一个姓庄的坏就所有姓庄的都是坏人?那一个姓董的坏,就所有姓董的都坏了?对谁都不要存有偏见,是好是坏总要了解了才知道,先入为主要不得。”

又过一会后,才有庄书寒的声音传出,“我记下了,姐姐。”

周氏心里暗赞一声,在门外又站了一阵后才加重脚步声走了几步,并未直接进门,而是在门外先说话,“睡得可好?吃得习惯吗?”

这番举动让庄书晴心里添了一分好感,起身笑眼相迎,“劳伯娘挂心,一切都好。”

周氏抬步进门,在桌子一边坐下,“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添些?”

“够了,胃小,吃多了难受。”

丫鬟收了盘碟下去,周氏回头从丫鬟手里接过东西,“急急忙忙的也来不及做新的,这是你堂哥堂姐穿过的,你们姐弟还在孝期,我做主挑了些素淡的,也没人能挑你们的不是,先将就着穿,等新衣衫做好了再换。”

庄书晴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又道了谢,那作派看着既没有小门小户的小气,也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看着反倒爽朗得很。

周氏看得喜欢,声音里就带上了笑,“你们回庄家回得少,认得的人也不多,你们大伯的意思是等你们伤养好了再去见亲戚,免得被人说三道四,书晴你觉得这样可好?”

“谢大伯和伯娘体谅,这副样子我们确实不太想见人,多了口舌也多了是非。”

“其他人不见没关系,族里的几个老人恐怕得见一见。”周氏斟酌着开口,“昨晚老爷便将你们的事告知了族中长辈,这事得有个决断,你们不出面不行。”

“我省得,本就该是我们去拜见长辈。”

见庄书晴脸上眼里都没有半点抗拒,周氏松了口气,她虽是妇人,可身为宗妇,比起其他妇人自是要多一分见识,知晓这事上的厉害,若是乖僻不懂事的孩子要记在她名下她自是不愿,可这样一双懂事的孩子,她愿意接纳,并且付出一份关心。

只是,“书晴,你真的……想好了?”

庄书晴毫不犹豫的点头,“没娘庇护的孩子在那样的家里活不下去,我今年就十四了,就算守孝也守不了一辈子,我不敢想像他们会将我许给怎样的人家,这关乎一辈子的事容不得我不多想,我也不敢想他们会好心的替我选户好人家,还有书寒。”

握住弟弟的手在周氏面前摊开,“这双手,应该拿笔挥毫,而非拿斧头劈柴,若他是个老实的孩子也就罢了,听话些就是,可他不是,他聪明,有对一切不公反抗的胆量,现在年纪尚小,心里已是有恨,若是年岁渐长,等到有力量反抗的年纪,他还能任人欺辱?可到时便是报了仇,他一辈子也是搭进去了,我不能让书寒毁在那个家里。”

小小的一双手上有数道新旧伤口,有愈合了的,也有才长出粉色新肉的,周氏不由得揪紧了帕子,以七叔家的情况,怎么可能需要一个孩子去做那些事,分明就是在折腾他,怪不得两个人要逃出来了。

难为书晴能想得这么远。

“书寒,你有个为你打算的好姐姐。”

一径沉默的庄书寒毫不迟疑的点头,他是有个好姐姐。

“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周氏眼睛从那双手上移开,“你的打算老爷和我说了,我也大概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既要脱离七叔,又不愿再过继到任何一房是吗?”

“是,我也不怕和伯娘说实话,我不想再出现一个能以父母之名挟制我们姐弟的人。”

“如果你咬死了这一点,族中老人不会同意的,总不能让你们两姐弟单独支撑个门庭出来,书寒毕竟还太小了些。”

这是庄书晴自从做了决定后就一直在想的问题,“不知族中有没有绝了户的人家?”。.。

009章 各有思量

周氏一怔,这倒确实是个办法,只要这两姐弟的名碟有个地方安置,族中长辈想来也就不会死抓着不放。

有婆子进来禀报,“夫人,老爷请小姐公子去正堂。”

“几位长辈都到了?”

“是。”

周氏拉着姐弟两个起身,“换身衣裳再过去,老人性子大都固执,你们不要硬顶,软着些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便是他们说了什么心里有气,为了以后也多忍忍,事情能成便好。”

这算是表达了极大的善意了,庄书晴郑重点头,“是,书晴记下了。”

两姐弟到时正堂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却不算紧张,庄书晴心里也就有了底。

人都有私心,就看这个私心于他们姐弟有利还是有害,显然,眼前的情况于她来说坏不到哪里去。

但凡庄泽良稍微有点良心,对族里有半分贡献,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他。

庄书晴头上的伤太显眼,再加上两姐弟瘦弱的身体,青黄的脸色,不用再说什么就已经说明一切。

上首的老人已经在顿拐杖了,“荒唐,荒唐。”

庄书晴看向庄泽民,庄泽民会意,给两人介绍道:“坐在上首的是伯公,那边几位都是叔公。”

庄书晴点头,领着弟弟上前见礼,“书晴(书寒)给伯公问安,给几位叔公问安。”

“免礼,伤口可好些了?”

说话的是伯公,庄书晴恭敬回话,“回伯公话,已有大夫看过,吃了药好多了。”

“那便好。”老人也不多说废话,话题一转就回到了正事上,“你的事泽民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叫你来就是想问你一句,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伯公,我们姐弟已经打定主意了。”

“你可知道这事若成了,你的亲事就千难万难了?没有好人家会要你这样背景的姑娘。”

“我知道,可再难不会比眼下更难,我不相信他们会帮我选一门好亲事,与其落入火坑被人糟蹋一辈子,倒不如落个清静,至少没人能欺我。”

庄书晴目光毫不退缩,语气中不见半点怯意,在场的人不得不相信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一个连关系自己大半辈子的亲事都愿意放弃的女子,可见她对做下的决定有多坚决。

怪不得泽民想要促成这事,也遗憾晴丫头是女儿身,若她是男儿……

想到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庄泽良,老人摇头,他是不是忘了他娶的是哪家千金,便是私奔坏了名声,总归也是那家的女儿,若是晴丫头姐弟有他们帮衬,以后未必就不会有大出息。

“若是你父亲那边真允了,你们的名碟便需从你父亲名下迁出来,后面的事你可有章程?”

庄泽民低头看向站在正堂中央,脊梁挺得笔直的侄女,想起昨晚和妻子商讨的话,只要晴丫头愿意,他是一定会点头的,多这样一双子女于他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回伯公话,书晴愿意受族中长辈教导,只是我们姐弟到底大了,入哪一房都不合适,便是长辈慈爱,同辈之中也难免会有矛盾,谁愿意将父母之爱分割给他人,换成我,我也是不愿的,再者说我们姐弟若是过继,必定要和父亲那边交恶,于庄家来说也非好事,我的意思是,不知庄家可有绝了户的,把我们姐弟的名碟迁进去就是,初一十五必不忘上香,该去祭拜的时候也绝不推辞,不知诸位长辈可同意此计。”

下首安坐的几位老人对望一眼,他们没想到庄书晴会想到这样一招来,不说庄泽民的用心昭然若揭,就是他们,也未必没有想法。

“你可想好了?”

“是,我想好了。”庄书晴侧头看向弟弟,“书寒以后绝对能撑起家门,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斩断所有可能束缚他的荆荆绊绊,我娘是董家人,我们血脉里留着一半董家的血,若是我们过得太狼狈,在董家人面前如何能挺起腰来?为人子女,总不能让已经不在的人再被人闲言碎语,只有书寒出息了,我娘才能死得瞑目。”

他们也许有私心,可也有善意在其中,却被当成了束缚庄书寒的荆荆绊绊,按理他们该气的,可听着这样一番话,再暴躁的人都觉得实在恼不起来,心下反倒有些酸,十四岁的姑娘,想的却远不是十四岁的姑娘该想的事,这是庄家造的孽。

“泽民,派个人去县城,将那一家子请回来,现在就去。”

“是。”

庄家老族长庄平志一辈子对谁都是板着一张脸,可这会,对庄书晴的态度称得上柔和,“这事我会尽力促成,就如你所说,斩断束缚小子的荆荆绊绊,让他自由高飞,我也希望在你们有能力时能尽力照拂庄家,祖上余荫早就耗尽,庄家已是每况愈下,待我们这几个老的一个个去了,庄家不知道会变成何等模样,人天生逐利,我不想家中后辈都成你父亲那般,你虽是女子,却比一般男子都要有魄力,以后未必就没有一个好未来,庄家,说不定还得指望你们姐弟两个。”

“伯公,我们姓庄,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我们虽是他的儿女,却绝不会如他般绝情。”庄书晴看向弟弟,“书寒,你说是不是?”

“是。”这是庄书寒进来后说的第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恨父亲,却不会恨庄家,伯公不用担心。”

庄平志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刚才说那许多话,潜在意思就是不想这姐弟两人因庄泽良之故恨上整个庄家,晴丫头未必没有听出来,可她将话说得婉转,却表明了态度,也不让人难堪。

这小子却直直将话点明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伯公别见怪,他现在就是满身的刺,待到哪天他自己将刺一根根拔了,那才是长大了。”

庄书寒抿了抿嘴,被姐姐笑话了也没有反驳。

庄平志哂然,小子就得有点脾气,一物降一物,有个姐姐能收拾他就成。

“长姐如母,以后你要操心的事多了,你小子也得多替你姐姐想想,她为你做的牺牲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我知道。”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庄书寒的神经,神情柔和下来,态度都好了不少。

待两姐弟一走,庄平志看向其他几人,“如何?”

一个老人啪嗒着吸了口旱烟,啧了一声道:“庄泽良是瞎了吗?这样一双儿女要是好好培养,以后能差到哪里去?把两个孩子逼成这样,他也是够可以的了,大哥,就依你的意思办,庄家的未来说不定还真得指着这两个。”

庄平志微微点头,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呢?什么意见?”

三人对望一眼,“就照大哥说的办。”

庄泽良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虽然儿女这事上他已经是丢了脸了,还是想着从其他地方将脸面找回来。

两个优秀的庶子庶女自然得带着,原本没打算带上陈娇娘,可被磨了半晚上,到底还是同意了,只有母亲言不想出门,留在了家里。

四人都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妆点上最好的饰品,庄书婷母女坐在马车里,庄泽良则带着庶子在镇口就下了马车,招摇过市。

庄书婷一开始是不赞同他们这么做的,可看父亲一脸扬眉吐气的模样,最终还是将劝告咽了回去。

杨娇娘娘家同在溪水镇,只是去了县里后她也回得少了,这回回来和以往不同,她终于不再是妾室,那扬眉吐气的样子比之庄泽良更甚,满头珠钗,只恨不得将首饰盒里的东西都能用上才好。

便是向来素淡的庄书婷今日都被她强行多用了几样首饰。

不知为何,庄书婷总觉得心下难安,有种此行不会顺利的感觉。

庄家的老宅子占地颇大,三年一次大修,每年都会小修一回,在这镇子上算是数一数二的。

庄泽良在大门前站定,看着这宅子想,可惜是在镇子上,要是在县城有这么大宅子就好了。

管家迎了出来,见礼过后不卑不吭的道:“七爷,族老在正堂等您,传出话来说您来了就请您过去。”

庄泽良背着双手矜持的点了点头,也不看管家一眼,径自往里行去,庄书耀将他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庄书婷心下暗恼,却也无可奈何,走在最后给管家陪不是,“父亲有些时日没有回来了,对族中长辈甚是挂念,便走得急了些,管家勿怪。”

这话拿去骗小孩子还差不多,拿来忽悠他?管家心下一哂,面上照样客气周到,“十四小姐说的哪里话,七爷是主老奴是仆,怎么着都是该的,十四小姐里面请。”

在庄家论资排辈,庄书婷在一众姐妹里指第十四,庄书晴排十二,庄书寒在一众少爷里排第九。

庄书婷明知管家在敷衍她,此时也只能压下其他想法,赶紧跟了进去,父亲这时候飘得厉害,没有以往一半的冷静,她不看着些实在不放心。

正堂内,庄书晴和庄书寒早早就到了,小辈自是没有坐的地方,因着她是伤患,庄平志破例让人给她搬了张小杌子坐在下首。。.。

010章 诱饵你吃不吃?

庄泽良看着这对不孝的儿女就要发作,庄书婷忙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服,他回过神来,忍下满腔教训的话向上首长辈见礼。

庄书晴站起身来,淡淡的看着,那神情落在庄泽良眼里不由怔了怔,在他心思渐露后,婉如便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太像了,太像了。

可正因为像,他火气才更大,董婉如看不起他还说得过去,庄书晴做为他的女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都到了该许人的年纪还到处乱跑,你不要脸不要带累了你妹妹。”

“许人?”庄书晴眼神咄咄逼人,“不知父亲是想将我许给城东那赖子,还是城西那瘸子?”

“荒谬,我庄家的女儿怎能许给那样的人家?”

要是不知情的人听了,怕是会觉得这父亲实在宠爱女儿,庄书晴却知道,他只是丢不起那个脸,也罢,她的重点反正也不在这,“哦?这么说是姨娘擅自做主了?”

庄泽良看向杨氏,满眼的不可思议,这真是向来体贴识大体的杨氏说的?

杨娇娘眼里闪过慌乱,可一想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顿时心就定了,“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休得往我身上泼脏水!”

庄书晴都懒得和她争辩,看父亲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连话都懒得说了。

庄平志轻咳一声,“叫你回来是应晴丫头之恳,她道不愿再做你的女儿,请求宗族做主,允她和书寒自逐门墙,你怎么说?”

“这不可能,世上没有这样的事!”庄泽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要是让这对不孝子女如了意,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绝不可能!

“晴儿向来胆小,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是谁撺掇你的?”

“之前的庄书晴已经死了,被你一个砚台砸在头上砸死了。”庄书晴冷冷的笑,“现在活着的,是要活下去的一个孤魂野鬼,身为父亲,任受伤的女儿在床上躺着高烧不退,不请大夫,不来看一眼,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做你的女儿?”

眼神扫过几人身上,庄书晴笑得更冷,“父亲是不是忘了母亲过世尚不足一年,按大周朝律,一年内你内里需着麻衣,外着素衣,妾室一年内不许披金戴银,不许着红,庶子庶女和嫡子女同,需服孝三年,你们,有谁做到了?”

屋里寂静无声,老人重规矩,被庄书晴一提醒心下更是大增不满,心里的天平毫不意外的更往庄书晴那里倾斜。

大周朝以孝治天下,这方面的律法格外严格,这几日庄书晴也没闲着,和庄泽民借了大周律法好好琢磨了一番,庄泽良这样的人,要在他身上做文章实在太容易了。

“老七,你确实做得过了。”庄平志神情严厉的看着几人,尤其在杨氏头上多看了几眼,杨氏心下升起惧意,往庄泽良身后躲去。

庄书晴却不想就此罢休,“父亲可知道,伯娘在给我和书寒准备换洗衣衫的时候都知道敬着死者给我们挑素淡的,避免坏了规矩,伯娘和娘亲少有往来尚记着,父亲是娘亲的枕边人,为何却连这点都能抛之脑后?父亲,可还记得娘亲为父亲付出了多少?父亲可还记得,当年那个抛弃一切随您出走的女子只剩您可以依靠,父亲可知道,一个女子得有多大的勇气,得有多爱一个人才可以牺牲至此?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娘亲带来的一切,却将她糟蹋至此,郁郁而终,不知您半夜惊醒,可有片刻愧疚?您这样的父亲,我不需要,书寒也不需要,娘不在了,我护着他,我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定不让他成为您那样的人,人活一世,若连情义二字都能背弃,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庄泽良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马上站定,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鬼了。

这是他的女儿,他不应该怕的,可这会他竟然心生惧意!

那个胆小的都不知道反抗为何物的女儿,怎么一觉醒来变得这般胆大了?

莫非真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不成?

摇了摇头,把那点想法甩走,他真是疯魔了才会这么想!眼下是瞎想这些的时候吗?

他父亲的威严,都被这个不孝女给败尽了!

“庄书晴,天底下哪个做儿女的会这般指责自己的父亲?你要拿大周律法说事,大周律法上可有说子女可以忤逆父亲?”

“我不想犯律,所以不要再做你的女儿。”庄书晴眼里满是悲凉,那不是她的情绪,是这具身体本身的反应,也许她的魂魄还没有消散,也许,她尚有不甘,“便是赔上这一辈子,我也愿意,死后见着娘亲,我才能无愧。”

庄泽良心里又惊又惧,视线一转看到嫡子,不经思考的话喷涌而出,“书寒还小,你怎能替他做出这种决定?你可有想过你这般做会毁了他的前途?一个连父亲都不要了的人,便是借董家之力踏入仕途也会被人小看,当今圣上乃重孝之人,绝容不下这样的人。”

庄书晴打定主意要狠狠撕了庄泽良的脸皮,也许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情绪,也许,是她将上辈子对抛弃了她的父母的恨也带了过来。

拉住要上前的弟弟,将他护在身后,字字如箭,“书寒四岁由母亲启蒙,他会的每一个字都是母亲教的,他会的礼仪,懂得的每一个道理都是来自娘的教导,便是娘缠绵病榻时也不曾放松半分,你可知书寒六岁便认全了字,七岁能出口成章,八岁能看懂那些晦涩的八股文,到母亲过世时,他已经会自己破题了?你可知便是在吃喝都成问题的这一年里他也没有放松?”

抬手摸上自己的伤口,庄书晴当没看到一屋子人的目瞪口呆,脸上全是冷意,“你当那天他为何会进你的书房?因为娘亲过世,再没有人为他买书,他不得不去书房里找,你都多久未进书房了?若非有人从中挑事,毁了书房里价格不菲的摆设嫁祸于他,又故意将你引了来,他就是拿了再多的书你也不会知晓,你是怎么处理的?问也不问就一个砚台砸过来,当时你心里可还记得他是你儿子?你可能说出一件你曾为他做过的事?便是圣上以孝治天下,也是因为他认为长者为小辈操心一辈子,值得小辈孝敬,你扪心自问,你可值得?”

庄书婷眼看着族老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他们一家就落在下风翻不了身,庄书婷泫然欲泣的站出来一步,想将话题拐一个弯,“不管怎么说姐姐你都是父亲的女儿,怎能这般说父亲……”

“对你们姐弟来说他是个称职的父亲,非常称职,亲自给庶子启蒙,送他去有名的学堂读书,为他操尽了心,便是你,哪一个生日父亲没有送你礼物?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给你买回来?你这一身派头走出去,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才是庄七爷家的庄大小姐吧,谁又能想到在庄七爷家,嫡庶是反着来的!”

“你,你这是嫉妒……”

“以前是曾嫉妒过,可是现在,我只想脱离有你们的一切。”庄书晴回过身去,给抿紧了嘴的弟弟一个安慰的笑,怡然自若的给他理了理衣领,神情渐渐平缓下来,“我有书寒就够了,我们便看看,以后是你们姐弟过得好还是我们姐弟过得好,是你们有出息还是我们有出息,庄书婷,你不想以后被我闹得嫁不出去就把心思用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说让这事成了,为表谢意,我会将我娘给我攒下的那些嫁妆都留给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吗?如你所愿,如何?”

庄书婷脸色顿时白了,她是真没想到庄书晴会突然变得这么胆大,将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来说,可她还不能反驳,她是想要那些嫁妆,大娘有本事,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给庄书晴攒下了不菲的嫁妆,只要将这些拿到手,她以后在婆家一定能过得很好。

要是她反驳了,庄书晴改口收回这些话,她就别想再光明正大将这些东西拿到手。

她算是看出来了,庄书晴这回是真打算彻底撕破脸了,事情闹成这样,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看够了好戏的庄泽民这时终于站起身来,“七弟,这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时辰也不早了,今天就先歇了吧,此事明天再议,如何?”

被庄书晴一番话挤兑到墙角的庄泽良巴不得有个台阶给他下,连连点头,连和长辈告罪一声都没有就急急转身离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女儿说的那番话。

杨娇娘赶紧带着一双儿女跟上去。

庄平志用力顿了顿拐杖表达他的不满,嫡不嫡庶不庶,真是荒唐,老七这些年是越发的不着调了。

再一思及晴丫头刚才那番话,眼里顿时亮起来,“书寒真的会破题了?”

这才多大就会破题,说是神童绝不为过。

庄书晴尝尽人情冷暖,哪会看不出老人心里所想,装出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哪里真有那般厉害,我只是心里不忿父亲对书寒从不关心,存心刺一刺他,不过书寒确实是娘亲一手教出来的,娘亲出自那样的人家,书寒又上进,学的自是不差。”

这倒也是,庄平志了然的点头,也就不再打听。。.。

011章 聪明和自以为聪明

庄泽良走得脚下生风,将陈娇娘和一双儿女甩出老远,眼前不时浮现出一张脸,浅笑的,信赖的,以及冷淡的。

一开始他是存了攀高枝的心,可对那样一个女子动心实在是太容易的事。

他是真的爱过董婉如的。

只是她始终是董家受宠的么小姐,便是跟了他后跌落尘埃也无损她的骄傲,那时如果她能软化一些,不用那样不屑的眼神看他,不将他赶离她的屋子,他又如何能……

娇娘和他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可十个百个加起来也没有婉如的魅力,唯有小意温柔却是婉如怎么都及不上的。

时间久了,他自是往舒服的地方去。

婉如过世他也难过,可是一想到再没人用那样的眼光看他他又高兴,终于解脱了的高兴。

而今天,他在自己女儿那里又看到了那样的眼光,不屑,轻视,仿佛他是臭虫般。

相似的脸庞让他终于记起,那是他和婉如的女儿,便是曾经胆小懦弱,失了倚仗后终是蜕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她。

想到那日她替书寒挡了他信手砸过去的砚台,晕倒前看着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光,庄泽良脚步都顿住了,明明看到她血流了满脸,明明知道她伤得不轻,他怎么就没去看一眼呢?

“老爷,怎么了?”陈娇娘气息急促的追上来,原以为老爷是在等她,待走近了才发现并非如此,老爷的脸色太难看了。

回过神来,庄泽良眼神定定的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从妻变妾确实是委屈了她,可是,她是不是真的那般大度无辜?

“我记得当时有嘱咐过你,让你请个大夫过府给晴儿看看伤,你可有做到?”

陈娇娘心下一惊,强作镇定的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妾当时就回报给娘了,娘说只是流点血,无大碍,躺上两天就好了,妾身本来也打算请的,娘硬是拦着,妾身又哪里敢忤逆娘。”

这就是娇娘和婉如的不同。

庄泽良看着眼前这张不再如花般年轻的脸,他幼年便失了父亲,是母亲一手将他带大,娇娘侍奉母亲如亲娘,婉如却做不到如此,虽不高高在上,和娘却始终不亲近,娘不喜她,没少话里话外的敲打过她,连带的他也有了不满。

是了,便是如此,娇娘便是有些小心思,却从来都将他当成她的天,而婉如……婉如……

庄泽良心下恍惚,蓦然想起晴儿刚才说过的话,是啊,以婉如的身世,以她的姓子,若非爱他至深,又岂会抛下一切下嫁于她。

曾经,他也是婉如的天。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了呢?

“老爷,您不信妾身的话,回去问娘就是,妾身没有半句假话。”

“没有不信你。”庄泽良定了定神,看一双平日里让他骄傲的儿女都赶上来了便顺势转了话题,“家里下人应该已经收拾好了,回吧。”

杨娇娘接到女儿的眼色,忙温柔的跟了上去。

庄书婷有些神思不属,今天见到的庄书晴,让她心里很不安。

还有那笔嫁妆,一定要拿到手,娘有祖母撑腰,只等孝期一过便能扶正,到时她就是明正言顺的嫡小姐,议亲也就有了更多选择,要是再有一笔不菲的嫁妆傍身,她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用了晚饭,庄泽良去见亲朋,罕见的没有将庄书耀带上。

庄书婷正好有事要和母亲商议,安慰了满心郁闷的弟弟几句后轻声道:“我和娘说点事,你在外面守着,小心隔墙有耳。”

这样的事以前没少做,庄书耀没什么抗拒的去了门外。

这里毕竟不是熟悉的家里,陈娇娘也下意识的降低了声音,“婷儿,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庄书晴有点可怕?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以前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现在却……

庄书婷现在满心都是那些嫁妆,闻言眉头一皱,“管她那许多做甚,娘,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说服爹点这个头。”

“你爹那么重脸面的人不可能同意的。”陈娇娘也眼热那些嫁妆,要说那董氏也是有本事,明明手里还没她宽裕,可置办下来的东西却是她花了双倍的钱都远远比不上的,要是能明正言顺拿到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必须让爹同意。”庄书婷咬唇,心下急躁,她何尝不知爹是个要面子的人,若是被驱逐出去也就罢了,现在却是庄书晴要自请逐出门墙,以爹的性子一定会死咬着不点这个头。

可是,若那对姐弟真的自请出去,以后她就是嫡长女了。

这个对她太有**力了。

“娘,你记不记得爹曾说过想去会元府生活?”

“是说过,你祖母不同意,家里就那几个铺子,在凉山县自是过得富余,去了会元府那种地方开支怕是会平不住,怎么?你想在这事上打主意?”

庄书婷靠着陈娇娘坐下来,“娘,您说是会元府好还是凉山好?”

“废话,自是府城来得好。”

“您说我是嫁在凉山好还是会元府城好?”

“……”陈娇娘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女儿话里的意思。

看娘懂了,庄书婷笑,“娘觉得我这样的,他们看不看得上?便是入不了朱门大户的门,中等人家也远不是凉山一个小县城能比的,只要进了门,以我的手段还怕不能帮衬娘家?撇开我不说,弟弟也需要一个更高一点的起点,娘说是不是?只要把那笔嫁妆拿到手,娘手里攒的银子不妨拿一些出来,一则让爹知道并不止大娘为庄家为他付出了,你也愿意将自己仅有的全给他,另外,银子上宽裕了,祖母那里要松口就不难。”

想去会元府吗?陈娇娘自是想的,非常想,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被女儿这么一说,她心思彻底活络了。

两母女头挨着头商议许久才散去,没多会庄泽良就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娇娘上前给他脱了外衫,又亲自去沏了茶,末了还极为小意温柔的站到他身后给他捏肩。

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庄泽良脸色缓和下来,握住肩上的手道:“难得回来一趟,明日我陪你回趟娘家。”

陈娇娘就势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颈后,吐气如兰,“不急,走的时候再回去一趟就是了,先忙老爷的事要紧。”

庄泽良露了笑,还是娇娘懂事。

人心本是偏的,他就是偏着他喜欢的又怎么了?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做得公正公平,至于一个个话里话外的提醒他?

都怪那对不孝子女,让他脸面丢尽。

“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想说就说。”

“可我怕说了老爷你不高兴,觉得我势利,只看眼皮子底下那点东西。”

“原来你也知道你这缺点。”庄泽良拉着人到面前坐下,“说吧。”

陈娇娘咬唇,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怯生生的,明明是个将近三十的妇人,做出这副情态看着却也不别扭。

仿佛犹豫很久,陈娇娘才开口,“妾身记得老爷之前说过想举家搬到会元府城去,却因为一些事没有成行。”

这话说得庄泽良心下一动,凉山县也就比溪水镇好,可到底还是太小了,就那么几户能让他看上的人家,要是去了会元府,那才是权贵多的地方。

“妾身看着晴儿和寒儿是铁了心了,便是这回将人带回去,以后恐怕还是会找机会逃走,到时若是他们直接往京都去了,那才是**烦,老爷也知道娘不喜他们姐弟,难免会有苛刻的时候,孩子现在已经有了反抗的心了,总不能锁着他们一辈子,晴儿既然愿意拿她的嫁妆来解决这事,妾身觉得倒不如随了他们心意,总归他们还是姓庄,便将他们养在这溪水镇也未尝不好,有了那笔嫁妆妾身就不用再花银子去给婷儿置办了,妾身这些年省下来的体己便能拿出来,说多也不多,去会元府多置办个铺面却也足够,我们再将凉山县的铺面全都转手了,到时便也吃喝不愁,娘那里也就说得过去了,老爷说妾身考虑的有没有道理?”

庄泽良听得很是心动,可是……

“婷儿是个顾家的,只要给她相户好人家,以后定能帮衬耀儿,老爷,寒儿和您离心,以后我们能指望的只有耀儿了,总要为他多考虑几分,凉山毕竟只是县城,机会哪有府城多,到时给他拜个好先生,以后指不定就能给庄家光宗耀祖。”

陈娇娘这话说到庄泽良心里去了,他要不是有那个心,又岂会给他取名为耀。

看老爷此时已经很是意动了,陈娇娘聪明的不再继续说,说多错多,与其让老爷听出点什么来,倒不如让他自己去琢磨。

她了解这个男人,只要给他个线头,他一定能顺着那个线头往上找,更何况,他本就想搬去会元府。

垂下视线,陈娇娘柔柔的笑了,董氏不够聪明,当时老爷并非不喜她,常宿自己房中也只是想刺激她罢了,可惜她用错了法子,将人越推越远,正正好便宜了她。

不对,庄夫人这个位置,本就是她的,现在不过是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罢了。。.。

012章 出路

那边在费思量,这边庄书晴也没闲着。

庄泽民有心与他们姐弟为善,自己不好出面过于殷勤,便让自己的长女打着过来陪妹妹说话的名义拉近感情。

这一辈为书字辈,庄家长女名为庄书敏,年初已经定亲,被周氏教导得很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如同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女子。

庄书晴和她说了会话就摸清了这是个本份的女子,看她一边轻声细语的和她搭话一边飞针走线,半点差池也无,心里实在佩服不已。

针线活她也会,还没有工作的时候没少为弟弟妹妹们缝补,自认做得还不错,可和眼前这位一比就实在拿不出手了。

只是可惜,明明一手好绣活,图案却太过普通了些。

“姐姐这是在给自己绣嫁妆?”

庄书敏低下头去轻轻恩了一声,脸色有些微红,“总归是自己以后要用的,时间也还宽裕,我便自己来了,外面绣娘做的再好,也不一定合乎心意。”

“那也得是有姐姐这样一双巧手才行。”不动声息的捧了一句,庄书晴又道:“这花样子是姐姐自己画的?”

“不是,我画不了这么好,是娘亲托人从县里买回来的,说是眼下很流行的花样子。”

“!”就这么简单的图还得去外面买?还是最流行的?庄书晴吞了口口水,突然有种自己坐拥宝山的感觉。

养育她成人的福利院有官方背景,从某方面来说很是正规,不时有人前来做义工,有一回来了个学美术的学生,不知为何很是喜欢她,闲下来后就会教她,她也学得像模像样。

后来学生成了老师,庄书晴也就成了他编外的学生,两人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很多年,直到她死前两人仍保持联系,过年过节的她都会过去拜会。

水平不说有多好,可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画画花样子绝对是手到擒来。

“姐姐,这花样子价格如何?”

庄书敏带着任务而来,再加上她本身也喜欢这个极懂事的堂妹,看她感兴趣就细细的给她解释,“要看是怎么样的花样子,像我现在这样的,娘是花了一百个铜板买下来的,这不是要紧的东西,所以也用不上多好的,娘给我买的最好的是……是喜被的花样子,因为是独一份的东西,所以要价就贵了许多,花了整整五两银子,要是货郎绣女那里卖出来的一般就二十个铜板,稍好一些的五十个铜板就能买到,他们手里的东西都很平常,用的人也多,价钱也就高不起来。”

她一个那么好的玉佩才典当了二百两,一个花样子就能卖出五两,好好琢磨琢磨,她们姐弟的生活也就不用愁了。

“姐姐能给我看看伯娘花五两银子买来的花样子吗?”

“自是可以。”收拢好针线,庄书敏起身,“娘给我买了不少,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就拿走没关系。”

抬头看她一眼,庄书敏声线低了下来,“你今年已经十四,等出了孝就十六了,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这点东西却是能做主给你的。”

这世上,雪中送碳从来都比锦上添花的少,庄书晴很庆幸这一路行来,她碰上的都是让她心暖的人,若没有他们,她所图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便是有私心,也抵不消那份善意。

主动握住庄书敏的手,庄书晴眼里浮起笑意,“我不会客气的。”

去了庄书敏屋里,庄书晴不止看了伯娘新买的那些,把平日里庄书敏用过的也都翻了一遍,心里渐渐就有了底。

待回了屋,找出笔墨,庄书晴浅浅几笔就勾勒出一幅雁飞九天的图案来。

她学的不是正儿八经的绘画,她那老师教得也随意,哪一类的她都能上手,只是都没有学精,难登大雅之堂,用来谋生却合适得紧。

这几天她也在考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身上就这么点银子,坐吃山空自是不能,兽医在这里没有出路,她总不能去给猪接生,庄书婷还不得笑死她,要说继续做医生……

庄书晴抿紧了嘴,学了那么多年,要说不想再拿起手术刀穿上白大褂那是骗自己,若是在自己那个世界换个壳子她可以毫无顾忌,可是在这里,做大夫比做兽医更不行。

她学的西医,手术是西医的惯用的手段,在病患身上再划一刀……这个世界谁能接受?怕是一转身就有公差来拿她吧,当她是巫医烧了都未尝不可能。

这两条路行不通,她必须得再找一条出路,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要养出个有出息的孩子更不容易,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有钱傍身的情况下。

现在总算有点头绪了。

想到庄书敏在做嫁妆,用心画了几个新颖喜庆的图案,打算临别时做为礼物送给她。

次日一早,庄泽良就派人来说身体有恙,一家四口都没有现身。

之前还觉得此事必不能成的人看这情形不由得暗暗摇头,庄书晴更是心里透亮,知道庄泽良这是被说得动摇了,一时没能拿定主意,动摇好,一点身外物能换来自由身,没有比这更值的。

庄泽民背着手过来时,那两姐弟一人占据桌子一方在聚精会神的挥毫,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写什么,可那股子用心劲儿却是看得出来的。

老七真是被迷了眼了。

摇了摇头,庄泽民轻咳一声。

庄书晴抬头,连忙放下笔起身相迎,“大伯。”

庄书寒也放下了笔站起来。

“在练字?”

“书寒在练字,习字这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自己有上进的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也没说自己在做什么,庄书晴扯开话题,“大伯过来可是有事?”

庄泽民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出来,每只手都拿着三本书。

“我没有你爹爱看书,攒下来的书也没他多,这几本我看着给书寒应该很合适,书寒,你拿着,就当是我这个当大伯的送你的礼物。”

庄书寒看向姐姐。

“大伯给你的收下没关系。”

庄书寒这才双手接过去,“谢谢大伯。”

庄泽民原本想摸摸他的头,到半途又改为拍拍他的肩膀,“小时候受些苦没关系,磨磨你的性子以后不吃亏,你爹虽然这些年越来越不成样,可他能年少中举便足以说明他脑子好,你是他儿子,还有个董家那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为娘亲,头脑自是没得说的,不要浪费了这份天赋,好好用功。”

“是。”

看他的应允不是敷衍自己,庄泽民心下宽慰,“不打扰你用功,晴丫头你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庄书晴跟着起身,握了握弟弟的手示意他放心。

两人去了堂屋。

“看你爹今天的反应应该是被陈氏说得心动了,这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传开了对庄家不好,明天必须解决,至于你们姐弟的名碟。”

庄泽民看向这个主意很正的堂侄女,“你真想好了?便是记在我名下,我也定然不会拦了书寒的前程,你的亲事我和你伯娘也会上心,这样对你们姐弟比较好。”

“大伯和伯娘的回护之心书晴都知道,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只是大伯,人与人相处需得以感情维系,我们本就算不得感情深厚,到时再在相处时多有消磨,这点子情份也就散得差不多了,我和书寒都算是感情缺失的人,大伯和伯娘给与的温情我们能记一辈子,以后远远处着,感情反倒会更好,等感情深厚了我们再回来,矛盾才不会凌驾于感情之上,我希望书寒能展翅高飞,只要他的根在这里,以后累了倦了这里就是他的港湾,而我,在书寒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也需要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放心的住下来度过下半生,有什么能比溪水镇,庄家的祖居之地更好呢?”

庄书晴笑了笑,“让大伯见笑了,可我是真心将大伯当亲人才会如此坦承以待,而不是用那些更漂亮的理由来搪塞,我希望能和大伯当亲人,在以后的每一天被挂念,也去挂念人,人活着若是连个值得挂念的亲人都没有,那未免太可悲了些,书寒这一年被伤得太狠,有点钻牛角尖了,有些方面我能劝慰,可有些方面也需要亲情来抚平,我得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亲情都如同父亲那般无情淡漠,便是有个无情的父亲,早逝的母亲,我也希望书寒能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若想让他心性平和的长大,亲情,不可或缺。”

庄泽民觉得嗓子有些紧,他知道他该说些什么,可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晴丫头看得太透,可正因为她看透了才能找出最合适的相处方式,才能找出一条最好的路引导书寒从牛角尖里钻出来。

十四岁的姑娘,是怎么想得这般深远的?

她是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嫁人,将弟弟培养成才吗?

她对自己,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她可知道一个人过上几十年会有多孤独?

可最终,他只是平和得有点温柔的道:“你的意思我懂了,老四那一支断了香火,你们姐弟便承继了那一支吧。”

成了,庄书晴暗暗松了口气,起身款款拜了下去,“书晴谢大伯成全。”。.。

013章 了断

次日,依旧是那间正堂,依旧是前日那些人,庄泽良却没了初来时的底气十足。

四人的衣着也都换成了素色的,陈氏头上的珠钗尽取,只余一根银钗挽着头发,这副样子终是让几个老人脸色缓和了些许。

庄泽良一脸复杂的看着对上他眼光也毫不退缩的女儿,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可为何,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

“晴儿,你可考虑好了?为了置气赔上你一辈子可值得?”

“我信不过你,信不过祖母,更信不过陈氏,由你们为我做主的亲事要么是于你有利,要么是于陈氏有利,至于我的幸福从来不在你们的考量范围内,父亲,我比你以为的要更了解你,你心大,经不起枕边风,心里想的始终是自己,陈氏就是拿捏住了你这一点才能将你哄得对庄家后宅的事不管不问,我是庄家嫡女,是董氏的女儿,若是我被一个姨娘拿捏住毁了一辈子,我娘死了都要不安心。”

庄书晴勾起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管是脸上还是眼里都没有半丝笑意,只让人觉得悲伤。

“想来父亲是已经做好决定了,书寒,过来跪下。”

庄书寒抿了抿嘴,不想跪这个男人,却因为姐姐的话跪得干脆利落,看姐姐磕头也跟着磕头。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叫您父亲了,从今以后,我和书寒与你们一家再不相干,不管以后我们是贫困落魄还是飞黄腾达,后果都由我们姐弟自己担着,就像母亲一样,自己选了路,就是跪着都会走完,愿父亲往后身体安康,心想事成。”

做得漂亮!

庄泽民在心里暗暗称赞,看父亲和几个族叔同样眼露慈和便知道晴丫头这一步走得有多对。

抛开了老七一家却得了族中老人的另眼相看,便是他们真的没能飞黄腾达,族中也会有他们一席之地。

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小钥匙递给陈氏,“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这一年的照顾,我们姐弟铭记在心。”

陈氏动作迅速的接过钥匙,听到后面那句面容僵了僵,想扯个笑应付一下上首长辈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眼神躲闪,最后什么都没说躲回庄泽良身后。

庄书晴也懒得再理这一家子,向长辈拜别便退了出去。

庄书寒握紧拳头看向那个再不是他父亲的男人,“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今天的决定有多错。”

说完也不看庄泽良的脸色有多难看,快步追上姐姐。

从此以后,他就只剩姐姐了。

他知道姐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也知道,姐姐这样以后想要再嫁入好人家不易,除非他能快点出息,出息到能庇护姐姐的程度,到得那时,姐姐才有未来可言。

姐姐再有六年便二十岁,他只有六年的时间。

若是六年他做不到,二十岁的姐姐便再没有机会。

抿紧嘴,忍下心中的酸涩,庄书寒脚步不停,抬起头来看向天空,蓝天白云,今天是个好天气,他一辈子都会记得是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他重获新生。

庄书晴回头看他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抬头,笑道:“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最是适合出行,书寒,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可好?”

“再呆几天,姐姐,等你头上的伤口再好一些我们再离开,姐姐你说过,到了外面短时间之内没法安稳,你身体底子弱,经不起折腾。”

“你倒是记得清楚。”庄书晴收回视线看向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弟弟,“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姐姐听你的,再在这里多住几天。”

对,他是一家之主了,他要担起这个家来,总记着那些仇恨并不能让他出息,看着姐姐头上的伤口,庄书寒深吸一口气,仿佛一息之间便沉淀下来。

庄书晴看在眼里,只是笑笑,压力能让人成长,再有她的开解,她相信那些仇恨绝不会成为阻碍他前行的绊脚石。

庄泽良一家子当天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庄书婷来了一趟。

庄书晴淡淡的看着她,等她开口说明来意。

“你看不起我。”

庄书晴点头,“是有点。”

“就因为我是姨娘所生?呵,若是我有个大娘那样的亲娘,一定会比你出色百倍,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没有他人在场,庄书婷不再掩饰她的嫉妒,她的不满,整个人都尖锐得刺人。

庄书晴觉得好笑,这是在为娘鸣不平?因为她生的女儿不够出色?她突然有点理解庄书婷了,身为庶出,一切都得自己争取,站在她的立场她并没有错,如果她针对的是别人,她也能一笑置之,可惜,她针对的是自己,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好过。

“庄书婷,我只有一句话送你。”看她戒备的模样,庄书晴笑得更欢,“你眼皮子浅,可不是天下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眼光,若你曾对我有半分真心善意,我娘也定然不会厌你,可你想想,从小到大,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可曾发自真心?我娘出身那样的人家,岂会看不出来?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不知千方百计为你打算的陈氏知道你不想做她的女儿会如何想。”

庄书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什么都不再说,夺门而出。

是她失策了,忘了现在的庄书晴不再如之前软趴趴的好欺负,看着这样的庄书晴,突然就有种面对大娘的感觉,心虚的感觉怎么都掩不住。

可更坏的事还在后面。

“伯……伯娘,敏姐姐。”

她们听到了多少?应该……应该是才来吧?

周氏淡淡的对她点头,越过她进门,庄书敏脾气好,心里再不喜这个心机深沉的庶妹也不能如她娘一般将人晾在这里,于是道:“刚才我去了七叔那里,看着都已经收拾妥当,应是要走了,婷妹妹还是快些过去吧。”

庄书婷狼狈的点头,福了福身快速离开,速度快的像是后面有谁在追着她。。.。

014章 新生

屋里,周氏红着眼眶握着庄书晴的手,好一会没有说出话来,待缓过来后方一连声的道:“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你小时候怎能这般被人欺辱。”

“伯娘不要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更何况我也没吃亏,她都被我气得没话回了,小时候……大概是盼着自己的忍让能换来妹妹的真心吧。”

周氏心里越加酸涩难受,“陈氏是怎么教的女儿,养成这副德性,陈氏再不好也是她生母,她居然……”

庄书晴反过手来握住周氏,笑颜如花,不带半点阴霾,“这更加说明我娘魅力大啊,我高兴着呢!一想到陈氏有个这样的女儿我就高兴,我没那么心胸宽大,这就是陈氏百般算计我娘的报应。”

周氏心里也这么想,换成谁心里都会这么想,可没有人会这样明晃晃的说出来,偏偏这晴丫头就说出来了,她听着都觉得解气,就仿佛是帮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一样。

默许了似的,周氏没有责备半句她说的不该,而是转开话题避开了去,“书寒不在?”

“他去找大伯了,说是要借几本书来看。”

“真用功,以后一定会出息。”想到自己两个儿子对读书都不感兴趣,周氏心下有些羡慕。

庄书晴笑笑,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总是要懂事得早一些,因为他们需要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才能得到,没人会送到他们面前来,便是有,也不敢接受,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没一会庄书寒回来了,母女两人便没再打扰。

看弟弟安静的看书,庄书晴磨墨继续画画,她得趁着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多画一些才行。

又是一日,庄平志开祠堂拜先祖,将他们姐弟的名碟迁入老四庄泽海名下,这一支因为庄泽海早逝而断了香火,现在也算是重又续上了。

两姐弟上了香磕了头,依旧还姓庄,却和庄泽良再无干系。

他们的事早就在族里传开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庄泽民才亲自带着他们姐弟拜会各房,有那心软的红了眼眶,连连道着造孽边往他们手里塞红封,便是最差的,也就是不甚亲近罢了,庄家除了庄泽良长歪了的那一房,家风其实很不错。

图谋的事成了,眼看着弟弟越发有了担当,庄书晴放下心里所有事,安安心心的养了七天的伤方才提出离开。

庄泽民虽然早知她的打算,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劝,“董家那样的大家族要考量的东西太多,便是有长辈心疼你,也会有更多的人针对你,庄家比起董家自是远远不如,可比较起来却也没有那许多算计,书寒去董家于他有好处,晴丫头你不妨将他送去后就回来,等孝期满了,我和你伯娘一定为你做主相户好人家。”

“书寒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大伯,我就剩这么个弟弟了,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也只有我这个姐姐。”

庄泽民满腹话语在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面前也只能败退,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留。

周氏吩咐下人做了不少干粮,又和女儿连夜赶工多做了一套衣裳,连同之前做的叠在一起,另外将一小包碎银子夹在衣服里,她不敢给多了,有这些银子,到京都路上也能少吃些苦头。

庄书晴沉默着接过来紧紧搂住,低低道了声谢。

周氏给她理理鬓角头发,温声道:“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伯娘这里不差你一双筷子一身衣裳。”

“书晴记住了。”两辈子头一遭感受到如此厚重的亲情,庄书晴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才好,只能在心里用力记着这份好。

庄书敏上前递给她一个木盒子,“虽然相处没几天,可我知道你便是在外头受苦也一定不会回来,我明年年初便要嫁人,你及竿时不能做为姐妹陪在你身边……这支银钗子便当是提前送你的及竿礼了,晴妹妹,你要好好的。”

庄书晴眼睛发涩,用力恩了一声,“我会过得很好,敏姐姐不用担心我,你新婚时我回不来,礼物也准备了,你别嫌弃。”

“这是……”打开卷在一起的数张纸,最上面那张便让她眼睛发亮,顾不得再往下翻,急声问,“晴妹妹你画的?”

“恩,试着画了画,姐姐觉得如何?可合心意?若是这个水平,会不会有人买?”

“一定有人买,一定有。”庄书敏边说着边点头,“便是董家待你们不好,有这门手艺你们以后也不用担心会饿着,不,不止不会饿着,晴妹妹,说不定你还能为自己攒下一大笔嫁妆钱,这等水平的花样子,你一定不要贱卖,没有五百文,不,没有一两银子不要卖,记住了吗?”

周氏听得她的话凑上来看了一眼,不由得也眼露异色,连忙拿过去一张张看,这可真是……一点不比她花大价钱买的那些逊色。

有了这个来钱的门路,她也能放心点了。

晴丫头聪明,再有这手艺傍身,以后过得差不了。

“姐姐这么说我就安心了,之前还一直担心会不会不合适,这些就送给姐姐当新婚礼了。”

前路虽然得自己试探着往前走,没人帮衬,也无路可退,可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在这个还在适应的世界,她相信自己能将日子过得很好。

为了不暴露自己并非前往京都投靠董家,而是要去会元府,庄书晴只让庄家的马夫将他们姐弟送到凉山县,借口要回去收拾点东西便将人打发了去。

至于大伯是不是会相信这样的借口那都无关紧要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追上来问个究竟。

再次来到回春堂,姐弟两个光明正大,也终于不再是那般狼狈的模样。

高梓林丢开手边的事将两人引到雅间,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那小姑娘图谋的事已经成了,他也不多打听,只是道:“没想到你们还会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瞒高大夫,我们打算去会元府,这次来一是谢高大夫帮忙,二则也是想通过高大夫雇之前那个马夫,其他人我信不过。”

“这个不难,他有时候也会往跑会元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早上。”

“行,你们今晚会歇在哪里?明天我让他直接来那里接你们。”

“来之前我在前面的荣归客栈定了房,麻烦高大夫了。”

荣归客栈离回春堂近得很,即使回了县城也不回家,高梓林知道这两个人和庄家是彻底了断了,真不知道她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庄泽良那个好面子的人松口。

那样的女子教出来的子女,像她。。.。

015章 新起点

天才蒙蒙亮,庄书晴就起来了,穿上一身特意准备的灰仆仆的衣裳,给弟弟也换上最朴素的,在大堂用了早饭没多久就等到了那个中年汉子。

结了帐上了马车,沉默着出了城。

撩起车帘,深秋的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庄书晴干脆将庄书寒也叫过来坐,“不知大叔贵姓。”

“回小姐话,我姓郑,郑七。”

“郑大叔。”庄书晴靠着马车一晃一晃的继续和他搭话,“高大夫可有和你谈妥价钱?”

“这个不劳小姐费心,高大夫已经给过了,去往会元府路上得七天时间,要是天气好能走快点,六天能到,需三两银子。”

在知道自己的一幅花样子能卖一两银子或者更多后,庄书晴觉得三两银子真不算多,这么远的路程,她以为至少得五两银子。

她打听过,坐船得九两银子,愿意出那银子坐船的都是家底殷实的,小老百姓出行一般都是坐牛车,好一点的会坐马车。

原本她也打算咬咬牙坐船算了,两人加起来十八两,她拿得出来,可一想到以后的生活就忍下了这个冲动,这点银子需留着应急,到了会元得租凭房子,得生活,哪里哪里都要钱,她这点钱经不起浪费。

可她没想到这银子高大夫又帮着给了,心里记下这个人情,她也没有过多计较,人情以后总有能还的时候,现在她要想的是去了新地方怎么安置好而不被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盯上。

一路上还算顺利,老天开眼没有下雨,车夫走熟了这条路,知道一天走多少里路合适,哪个客栈不黑人,大概是高大夫之前有过嘱咐,一路的食宿都是由他去接洽安排的,需要出钱的时候再从庄书晴这里出,倒也没吃什么亏。

庄书晴投桃报李,将郑七的食宿全包了,郑七得了这个好,对两姐弟就更好了几分,不管庄书晴问什么,只要他知晓的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到达会元府时,庄书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加深了许多,至少心底不再那么虚了。

打发弟弟去旁边摊子买点饼子来,庄书晴看向郑七,“麻烦郑大叔给高大夫带句话,他的情分我们姐弟记在心里,以后定当厚报。”

郑七连连点头,“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示意弟弟将油纸包递过去,“这一路多谢郑大叔,小小意思,请大叔收下。”

郑七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最后还是接了下来,他有一大家子要养,能省一点是一点。

目送马车离开,庄书晴给弟弟整了整衣裳,“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明天再去找房子。”

庄书寒应了声,将包裹接过来自己背着。

大周朝共分六府,会元府做为离京都最近的府城自是格外繁荣,大街上车水马龙,看向姐弟两人的目光难免透出些鄙夷。

生活在好地方的人天生就带着优越感,甚至有些排外,可他们绝不会明着说,只会表现得更加矜持。

曾经生活在大城市的庄书晴很理解这种心态,全当没看到,拉着弟弟抬头挺胸的通过巷子进入后面的街道,主街上的客栈,他们住不起。

可哪怕是在偏僻一些的地方,庄书晴也花了四百八十文的价钱定下两间中等客房。

在凉山县的荣归客栈只需四十文一晚,物价贵了六倍,由微见著,其他东西肯定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庄书晴更加把紧了钱袋子。

好好吃了一顿,两姐弟关起门来算帐。

典当玉佩二百两,高大夫给了五两,伯娘那里是十两,一路上用了一两多,还有二百一十三两外加两百个铜板。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庄书晴将银票分开藏好,又将银裸子都缝在弟弟的几个衣角,另外再数了五十个铜板给他,“钱该用的时候就要用,别省,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之前吃了亏,现在要慢慢开始补回来,等安定下来,姐姐就想办法将花样子卖出去,以后继续画,不用担心会没钱,这些你都不要操心,多去书肆看看,笔墨纸砚姐姐能做主给你买,要买什么书姐姐却是不知的,得你自己做主。”

庄书寒抓着铜板,迟疑着道:“书很贵……”

“我知道。”庄书晴拍了拍藏银票的地方,“这些银子就是备着给你买书用的,我们的生活花销并不会有多少,等情况好点了姐姐再去给你寻个好的私塾,不过姐姐有话要说在前头。”

“是,姐姐说的我都听。”

“我这还没说呢。”庄书晴笑,“读书是对的,现在只有读书才有出息,可读书也不要把自己读成了书呆子,读书的出路是什么?是当官,当官是靠着书上学的那些东西就能当好的吗?自然不是,若不然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做官了,做官的需得人情通达,不死脑筋,还得知道米是什么价,面多少钱一斤,盐价的浮动是不是正常,这样才不会被下面的人蒙蔽。

当然,如果你是冲着当贪官去的,这些话于你就没用,可我不希望有一个当贪官的弟弟,贪来的银子用着烫手,你不要让我之前做的成为笑话,做什么事之前想想庄泽良,想想陈氏,庄书婷庄书耀,再想想娘,想想我,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书寒,生活逼得你早慧,我知道你听得懂,这些话一定要好好记着,知道吗?”

庄书寒用力点头,“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笑话姐姐,对娘不敬。”

“那你就给自己定个目标,然后朝着那个目标努力,姐姐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庄书寒想也不想的道:“姐姐,我要当官。”

“读书人都想当官,但是在那之前你得考童生成为秀才,然后参加乡试会试,最后才能去京都大考,大考过了才有机会当官。”

“只要姐姐让我下场,我一定能中童生。”

“不急,先把底子打好了再说其他,你还太小了,若是得中便会被追捧为天才,早早的便名声远扬未必是好事。”

“姐姐,就算考中了我也不会骄傲的,我不想耽搁。”六年,他只有六年时间,过了这个时间,他就算再努力又还有什么用,他不想姐姐为他耽搁一辈子。

庄书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过于急躁了,不过现在她还没弄明白科考的那些章程,得等稳定下来再说,她也就不打击他,“姐姐再给你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你小心些收着,有什么需要的书你就买,不用担心其他,一切自有姐姐来操心。”。.。

016章 落脚处

庄书晴没有去想让一个孩子拿着这么一笔在一般的百姓之家来说能用上好几年的银两有什么不对,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真将书寒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去照顾那才是大错特错。

古代十五六岁便成亲,十岁已经算是小大人了,更何况书寒还比一般人早慧懂事,她选择以大人的方式和他相处。

想着快些安定下来,庄书晴只在客栈定了一个晚上,嘱咐了弟弟几句,早早的就出了门。

来到郑七曾说过的掮客集中的地方,庄书晴先在不远处打量了一会,选定了一个男人走过去。

之所以会选这个男人,是在她看的这段时间里他并不和人凑到一起去说什么,而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书。

这是个识字的男人。

可他并不独,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会抬头回应,有人从家里带了不知什么吃食过来也会分一点给他,他虽然并不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却是在这个集体里面的。

这打破了读书人在庄书晴心里固有的形象。

她心里有一点点好奇,相比起来,也更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哪怕他们坏起来的时候是那些粗野汉子远远不及的。

可有时候,识字的人便是开化了神智,一些规矩无形中便束缚了他,反正这一路过来都是在赌,不在乎再多增加这一回。

书本上落下一片阴影,男人抬头,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他不主动招揽生意,买卖一直做得不好不坏,有生意送上门来时却也会认真以待,哪怕这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姑娘有事?”

其他掮客看了过来。

庄书晴微一点头,“我想租凭一处房子,不用多大,地方不能太偏,不知大哥手里可有房源?”

“自是有的。”男人将书签夹入书里,轻轻拢上书,动作中透出来的爱惜让庄书晴放下了一分心,“姑娘自己能做主?”

“当然,住的却不止我一人。”

男人微微点头,起身对看过来的人里其中一个道:“阿赖,我走开一下,你给我看下台子。”

“放心,别人抬不走。”

男人很干脆,马不停蹄的带她去看了三处房子,路线制定得好,没有走重复的路,省了许多时间。

可庄书晴都不是很满意,要么是太大了,租金也不便宜,她和书寒两个人用不上那么大地方,要么是住的地方太杂了,住在那样的地方对她一个姑娘家不利。

“实在抱歉,这几个地方都不太合适,劳大哥再带我去看看别的。”

男人一路始终和庄书晴保持着一臂之距,此时也不急着走,而是问,“姑娘可否将要求说得更详细些,共有几口人,有什么忌讳,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庄书晴抬眼看他,她一个现代人,没那许多顾忌,也不知道自己这会的眼神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也怪我说得含糊,我就一个十岁的弟弟需要照顾,再没有其他人,需要一个安静但不僻静的居所,地方小一些没关系,只是房子不能太差,邻里也不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们姐弟是寻亲而来,没有找到人之前,安全上我得多做考虑。”

原来是寻亲来的,男人理解的点头,如果是姐弟两个人,这些是得多注意,也亏得这小姑娘想得周到,如果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去处,不过对方是寡居,不知你可在意?”

“其他条件都能满足?”

“自然,只会比你要求的更好,价钱上也好商量。”

看样子必是和这男人有旧,庄书晴笑,“烦请大哥带路,是不是合适总得看过才知道。”

两人来到一处紧闭的门户前,男人上前敲门。

很快,门从里打开。

“小弟,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姐,我们进屋说。”

年轻妇人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庄书晴对温婉的妇人笑了笑,弄明白了这是姐弟,她心里就有点明白了。

**门前是非多,哪怕来的男人是自己的弟弟,女人也顾忌人言没有将门关上,庄书晴看着就更放心了。

她面上表现得再相信一个人,心里始终都是提防着的,只是一般人绝看不出来。

这是一处小小的四合院,三间主屋,东西厢房各五间,院子不大,这会正晒着些菜,绳子上晾着被子,看着处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最中间的主屋为正堂,两人落座后妇人上了茶在下首陪坐,等小弟说明来意。

“姐,这小姑娘要租凭个房子……”

“小弟,你怎么又去做这行当了?爹不是说了不许你再去吗?你是读书人,怎能沾手这些事,毁了你的前程可如何是好?”

“可是在那之前,爹和娘的药都得继续喝,我们一家几口也得活下去。”男人淡淡的回话,垂下的眉眼里闪过不甘,可很快又掩了去,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了,这种时候又怎能只顾自己。

“我这里还有点银子,我就这去拿……”

“姐,我们今日不说这个。”男人强硬的打断妇人的话,“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去。”

妇人咬唇,迟疑着又坐了回去。

这是个没多少主意的女人,庄书晴心里下了判断。

男人放柔了声音,“姐夫过世都两年了,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租出去,也能给你添个进项,要是一般人我也不会带过来,小妹妹只有一个弟弟,过来会元府寻亲,她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处,你这里等闲人也不能租,我便带她过来瞧瞧,小妹妹,你可以四处去看看可满意。”

“进来的时候我便看过了,很不错,就不知大姐可愿意租给我们姐弟。”

“这……”妇人有些心动,能多个进项总是好的,夫家没有其他人了,只要她守着规矩,补贴娘家也没人能说她什么。

“那就来商量一下租金吧。”男人越过妇人直接拍板,“东厢房收着不少东西,西厢房倒是空着,五间屋子都租给你,一个月八百文,你看如何?”

以庄书晴的了解,会元府的物价极高,一间平常的客栈,不过是普通的客房都需二百四十文一个晚上,八百文一个月,且有五间屋子,这非但没有坑她,还比正常价位要便宜了不少。

便是换了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没出差池,庄书晴不由有些自得。。.。

017章 两人成三人

“至于佣金,按规矩是月租的一半,你需给我四百文。”

“小弟,佣金就算了……”

“规矩不能坏。”男人看向庄书晴,“这是行规。”

“我明白,准备文书吧。”

做熟了的行当,男人当场就找出笔墨做了份文书,庄书晴接过来看了才知道他叫张书成,妇人叫张秀儿。

月租加佣金需付一千二百文,庄书晴当场付了一两银子和二百文,又风风火火的去客栈收拾东西退了房,到午时就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张书成此时已经不在了,张秀儿热情的帮着拾掇,只是这么一小会功夫就很喜欢这对姐弟了。

懂事的孩子谁都喜欢,更何况她今后都不可能有孩子,对孩子尤其有好感。

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庄书晴打发弟弟去割了一斤五花肉回来,一顿饭的功夫更拉近了距离。

打发了庄书寒回屋,庄书晴眼神诚恳的看向张秀儿,“秀儿姐,我们姐弟初来乍到,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说,你有些什么规矩也请明言,一切都敞开了说总好过以后处的不高兴,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理儿。”自打这两孩子搬进来后,张秀儿脸上的笑就没从脸上褪下来过,“我嫁过来一年先夫便过世了,这两年一直是一个人守着这房子,除了娘家人会来看看我,也就是一个手帕交会过来,她嫁在城南,这里是城北,也就是一个月来个一两趟的样子,你们见着她礼让些就是,另外就是我毕竟是寡居,以后便是你们寻着亲人,若是男客记得不要带进来,有时候那人言啊就是一把割肉的刀子,伤起人来不见血不罢手的,其他倒也没有什么。”

“行,我记下了。”庄书晴看了眼针线篮里的花绷子心下一动,“秀儿姐,那个我能看看吗?”

“这个?”张秀儿拿过来递给她,“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在十字绣风靡全城的时候庄书晴也绣过几幅,这个太耗时间,她最缺的又是时间,后来就没玩了,可那滋味却还记得。

只是比起真正的刺绣来,那些都打好底子,只需照着画的十字绣实在不算什么。

细密平整的针脚,精致的图案,各色绣线没有一丝杂色,这是这个世界的女人大多需要学会的本事,便是原来的庄书晴针线活也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她却没信心去拿针线了。

有记忆是一回事,真正上手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和张秀儿的这手艺一比,不止她,就是庄书敏都逊色不少。

“秀儿姐这个是绣来自己用的还是……”

“天天在家就是绣这些,我哪里用得了这许多,每隔半个月就有铺子里的娘子上门来收,虽然价钱要比自己去卖的便宜点,可方便,也少了是非,我一个人没多少开销,但我娘家这几年却不太平。”

大概是少有人陪她说话,张秀儿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上面原本还有个兄长,在外面做工的时候出了岔子,当场就死了,当时嫂子挺着大肚子,一听说这消息就动了胎气,孩子是生下来了,她自己却没撑住,也随我那大哥去了,娘身体本就不好,好长时间都没起得来床,还是后来要打理我的婚事才从那事里缓过来,爹在外面做活累得狠了,这几年身体也越发不好,小弟……小弟是家里唯一一个读书人,也不得不从学中退学,去沾手那些个有可能会毁了他前程的行当,才免了家里开不了锅的窘况,我纵有心,能帮上忙的地方也有限。”

说到这里,张秀儿又笑,“现在家里能多一个进项我也高兴,有这八百文,我再做些绣活,便是除去我自己要留下的日常开销,帮衬家里一两银子总是没问题的,弟弟也能多些时间看书。”

人活着便不易,女人更不易,在这个男女绝不平等的世界更是如此,在现代,便是死了老公,只要出去上班总饿不死自己,在这里,却只能守着这房子一日日熬着,直至死的那日方能解脱。

“秀儿姐你等等。”

庄书晴回了房,在一撂花样子里选出几幅来重又来到张秀儿面前,“万千人中能住到一个屋檐下便是有缘,这个,就当是我送秀儿姐姐的礼物了。”

张秀儿打开来,只一眼就忙往回递,“这个要花不少钱买吧,我一个大人哪能收你一个小姑娘的东西,快收回去。”

“这是我画的,便是笔墨都是蹭了别人的,无本买卖,秀儿姐姐不用推辞,要多少我能画出多少来。”庄书晴笑容爽利,很是感染人。

张秀儿讶然,旋即又像是松了口气,“这是你画的?之前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孩子要坐吃山空,看样子我是白操心了,这个能卖不少钱,你可别胡乱往外卖。”

顿了顿,张秀儿又道:“我那手帕交是个很有些名声的绣娘,要不你先别急着卖,我让人给她递个信,让她过来一趟,其他人我不好说,是她的话看在我的面上总不能欺你小,压你的价。”

庄书晴大喜,“自然是再好不过,我就担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去,谢谢秀儿姐。”

“我才该谢你,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平时一个月的话怕是还没有今天一天多,你要真想谢我就别急着搬出去,多在这里陪陪我,这一辈子啊,真是太长了。”

“其他事不好说,这事我却是能应承的,只要秀儿姐不嫌我们姐弟烦。”

“当真?”

“当真。”

张秀儿大喜,眼眶都微微泛了红,她是真的一个人住怕了,那种寂寞,噬入骨髓。

张秀儿是个好房东,性子温柔,不斤斤计较,也因为寂寞久了,生怕这姐弟两呆得不高兴会离开,更是用心对他们好,吃的喝的用的,庄书晴想到的她想到了,庄书晴没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并且准备齐全送到两人手边。

便是对人轻易不放下心防的庄书寒对她都软化了态度。

庄书晴看他如此,也就当作忘了她应该另外去起个火,而不是总三个人一起吃,又过了几天,干脆给双份伙食费给张秀儿。

张秀儿这回半句没有推辞,爽快的收下来,仿佛生怕庄书晴改变主意一般,只要一张桌子上能有三个人吃饭,就是要她贴钱她都愿意的。。.。

018章 进帐

安顿好的次日,庄书晴就将笔墨纸砚买回来了,买的虽然算不上顶好,却也绝不是那些上不得档次的。

她感觉自己就和所有望子成龙的家长一样,愿意掏尽一切给自己的孩子,只要他上进。

庄书寒也咬牙花十二两银子买回来两本书,每天捧着不放。

庄书晴看这样不行,干脆给他排了个时间表,每隔半个小时就要他起来走动一会,吃过饭后半个时辰内是休息时间,晚上更别想点油灯看书,所有可能坏了眼睛的可能都尽量杜绝了。

庄书寒也是真听话,姐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用额外再操半点心。

哪怕现在还没有进项,在吃穿用度上庄书晴也不会过度节检,两天吃一次肉,还会买了便宜的肉骨头回来炖上浓浓的汤,不止姐弟两喝,张秀儿也有份,短短时间,三人的气色都明显好了许多。

张书成中间来看过一次,见他们相处得这般好也就放下心来。

越往后天气越凉,白天太阳正好的时候,三个人便都会呆在院子里,张秀儿在一边做女红,两姐弟就抬张桌子出来,一人占据一方,一个看书练字,一个画花样子,明明是才认识不久的人,硬是处出了一种如家人般的舒适。

“笃笃笃……”

庄书晴抬头看向张秀儿。

“应该是我那手帕交来了。”张秀儿放下活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线头屑子往门口走去。

“织娘,你来了。”

“你难得会主动找我,我哪能不来。”来人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张秀儿手挽着手进来。

待看到院子里还有旁人在脚步顿了顿,“这是……”

“来会元寻亲的一对姐弟,暂时租住在我这里。”张秀儿按着人坐下,麻利的去端了茶过来,重又拿了个小杌子在一边坐下。

“姐姐叫庄书晴,弟弟叫庄书寒,都是懂事的孩子,这是织娘,你们也唤她一声姐姐就是。”

“织姐姐。”

织娘按下心里的疑惑点头笑着应了,“看着都是好孩子,秀儿有你们陪着我也放心多了。”

“是秀儿姐关照我们姐弟才是。”庄书晴回了一句,把弟弟的东西收拾好,边道:“书寒,你进屋去看书。”

“恩。”庄书寒起身,对织娘拱手一揖未做多言,抱起书本纸笔进了屋。

这段时间吃得好,又没了那些糟心事,身上添了点肉,气色也好了,小小少年已经露出俊俏的模样,他们姐弟长得都像母亲,和庄泽良并不相像。

织娘即便心里还有着对陌生人的戒心,这会看着这小大人的模样也笑开了,“教得真好。”

“书晴这姐姐当得好。”张秀儿没听庄书晴说过她家里的事,这几日的相处却也看得出来这个做姐姐的有多用心,真是比做爹娘的都不逊色。

织娘看向一身素净的小姑娘,小小的瓜子脸儿,秀挺的小鼻子,唇不点而红,可最出色的还是那双眼睛,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模样会引得看着她的人也不由得笑起来,便是不笑时看着也带了两分笑模样,这样的人,天生就让人心生好感。

“书晴,你把你画的拿几张给织娘看。”

庄书晴现在对自己画的花样子已经很有信心了,闻言从桌上晾干的几张里随手挑了几张递过去。

“叫你过来便是想给你看看这个,书晴画得一手好花样子,我看着比那些秀才画的要好看多了,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贸然往外卖怕是要吃亏,你认识的绣娘多,便是你买不了多少,也能给她牵个线,她一个小姑娘,在外抛头露面总是不好。”

张秀儿说话的功夫,织娘已经将五张花样子来回看了好几遍了,每一张她都喜欢,就像秀儿说的那样,这比那些秀才画的要新颖多了,要是庄书晴每一张都有这水平,今天这一遭还真是没白来。

“能再多拿几张给我看看吗?”

庄书晴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有戏,爽快的将手边的十几张都递了过去。

织娘迅速翻到底,当场就拍了板,“这些我都要了,你打算要价多少一张?”

“听秀儿姐说织姐姐是很优秀的绣娘,行情肯定比我要懂,你看着给就是,秀儿姐是好人,我相信能经常来看望她的织姐姐也做不来欺负人的事。”

“倒真是一张巧嘴。”织娘撇了张秀儿一眼,“这就是个心眼通透的丫头,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张秀儿抿着嘴笑,“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就你有理。”织娘又低下头翻了一遍,“这里共有十七张,有两张太过简单,五百文一张,五张一千二百文一张,四张一千六百文一张,剩下的六张二两一张,这价钱你可满意?”

比预料的要好,庄书晴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十七张就卖了这么多,她还有好几个十七张,并且以后还能继续画,不愁没有钱途。

“织姐姐是个厚道人,就按姐姐说的算。”

“不过出来时不知道会有这么个买卖在等着我,银子没带够,东西先放在这里,我回去一趟,下午就过来。”

“不急。”庄书晴将东西推回去,张秀儿的朋友,不怕她跑了,“织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再顺便补上就是。”

织娘展颜一笑,“也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行,一共是二十五两四百文,我先给你尾数,二十两明天送来。”

“织姐姐是我的开张生意,四百文就抹掉了,说不得以后还有需要麻烦织姐姐的地方。”

“那我就不客气了。”从荷包里数出五两碎银,织娘将花样子小心的一张张铺齐,一下子出去二十五两,就算是她的东西向来卖得紧俏也不免有些心疼,可一想到这些花样绣出来后必定大受欢迎,她能赚进数个二十五两心下也就放开了。

“这样水准的你可还有?”

“自是有的,织姐姐稍等。”

庄书晴回屋去了,织娘小声的与张秀儿说话,“这样的姑娘一般人家教不出来,你可有将她们姐弟的来历问清楚?”

“一开始打听了两句,书晴只说母亲过世,来寻投奔的亲人,其他的没有多说,我也没再多问,要是家里没有什么为难事,她一个正要谈婚论嫁的小姑娘怎会带着弟弟在外抛头露面?我一个**,和他们做伴正合适,追根究底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又没个孩子傍身,织娘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是啊,人活着便是无奈,问那么多做什么。。.。

019章 另寻出路

看到庄书晴过来,两人便停了话头。

“这么多?”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画的,底下那些是最开始画的,技艺有些生疏,织姐姐看看能不能用。”

织娘仔细的一张张翻阅,上面的都没有什么表示,到了后面却是挑出来几张放到了一张,“这几张不行。”

庄书晴捡起来看了看,心下有了底。

“我认识的绣娘多,要卖掉这些并不难,可我不建议你像卖给我一般这样卖,先不说她们能不能痛快的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就是能拿出来,你一次出手这么多她们必然要压价,这就等于是你自己在和自己竞争,亏的还是你自个儿,秀才卖花样子是为了糊口,为了多买几本书,可他们是读书人,首先要做的还是读书,也就一个月卖个一幅可能就够了,所以花样子的价格一直没有下来,你这些虽然都在水准之上,可毕竟出手太多,必然是会将价钱拉下来的,以后想再要涨回去却不那么容易了。”

是了,是她太目光短浅了,只想着要赶紧多赚些钱去将玉佩赎回来,却忘了一个市场有它的规则。

庄书晴郑重的朝着织娘拜下去,“谢谢织姐姐坦言以告,是我太急了。”

织娘扶起她,笑得温柔,“你不嫌我多嘴就好,要是有机会,你不妨和绣庄接触接触,要是能被她们看上眼,来钱就稳定了。”

庄书晴心下一动,模糊有了个念头,这会来不及细想,只是道:“我技艺生疏,绣庄哪能看得上。”

其实话一出口织娘就后悔了,她是单干的绣娘,销路本就比不得绣庄,有出色的花样子,再凭着一手好手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要是绣庄也能拿到和她一样优秀的花样子,那不是自断生路吗?

听得庄书晴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再劝,只恨不得她一直不要开那个窍才好。

“市面上大幅的花样子一直很紧缺,你不防在这上面用心些,并且价钱也要高出许多,目前卖出去的最高价是一百两,一幅八页屏风,我有幸见过后来做出来的屏风,那真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屏风,便是你的东西卖不出那个价,十两二十两也是好的,只是数量上也需控制着些,不要冲坏了市场。”

“我记下了,谢谢织姐姐提醒。”庄书晴诚心道谢,之前,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刚进了帐,庄书晴大方的割来两斤肉,又买了条鱼,亲自下厨翻着花样做了一桌子菜。

因为有客人,庄书寒是在屋里用的饭。

三个女人一桌,庄书晴内里是个成熟的灵魂,情商也不低,倒也相谈甚欢。

次日,织娘送银子来时还带了三个人,都是绣娘。

庄书晴学乖了,一共也只拿出来十张花样子让她们去分,有织娘在,价钱自是给得公道,并且说以后会常来她这里买。

记着张秀儿是寡居,书寒也要做学问,总是人来人往的不好,庄书晴干脆定下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做这买卖。

这样,她也能有些时间考虑些别的事。

张秀儿看她每天往外跑,忍了几天终于没有忍住,等到人回来拉住她劝道:“我知道你急着寻亲,可这事急不来,你现在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事上面要多注意些,不要整天往外跑,会元城也就这么大,被人看在眼里于你以后不利。”

自那日织娘来过后庄书晴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

大夫她是不能做了,可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她并不想完全放弃,至少在以后书寒有个什么万一的时候她不会因为没有准备而手足无措,不行医,关键时刻却要能救人。

所以手术的那一套行当她是要悄悄准备起来的,要做出能用的东西,必定不是一点银子就够的,书寒以后要进学,也会是一大笔开支,还有他们的日常开销,要赎回来的玉佩,哪里哪里都需要钱。

本来她以为画花样子能为她解决这些问题,她也打算先这么安安稳稳的呆上两年,可织娘的话却断了她的念想。

她必然得另谋一条财路。

这条路子她心里已经有了点想法。

她不愁没有新鲜的花样子,卖出去会坏市场,那要是请上几个绣娘做了自己往外卖成品呢?

这几天她去外面也没做别的,就是在东西集市看行情,同时也在找铺面。

她知道有些事起了念头就要付诸行动,前怕狼后怕虎的,只会什么都做不成。

这一步跨出去即便是不成功,损失她也背得起,最多到时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在现代活了将近三十年,又是那样的出身,她独立惯了,也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却忘了现在有个会担心她的人。

这个妇人也许软弱,也许不算有担当,也许有利用他们姐弟来排解寂寞的用心,可她对自己对书寒的关心都是真心实意的,她本也打算等铺子开成了请她做绣娘,此时也就不再遮着掩着。

“秀儿姐,我打算开个铺子。”

张秀儿一怔,“你出去不是寻亲,而是看铺面去了?”

“寻亲不见得能寻到,我却得为书寒多考虑几分,他以后必须是要进学的,少不得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我能画花样子,再请绣娘做出成品在铺子里卖,总好过单一的卖花样子。”

“可你卖花样子一个月也能挣不少,粗略算一算,一年下来能有二三百两,已经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了。”

一年挣的只够她赎回玉佩,她如何能满足,书寒一年比一年大,她拖不起,可这些她不能和这个善良胆小安于现状的妇人说,只好含糊的道:“我有需要大笔花钱的地方,这些钱,不够。”

张秀儿有些慌,她不知道什么事需要大笔花钱,她担心在那之前书晴就先坏了名声,毁了一辈子。

“秀儿姐不用担心,我本来也没打算议亲,娘过去才一年,我还需守孝两年,这事现在也急不来。”

张秀儿恍然,是了,姐弟两个一直都穿得素淡,她之前只以为是两人手头拮据,没有添置新衣服,却原来还在孝期。

不知道要怎么再劝,又不想让她继续去外面奔波,张秀儿叹了口气,道:“你忘了我弟弟是干什么的了?要找铺面问他准没错,便是他手头没有,也能去帮着打听,我明天叫他来一趟,你别出去了。”

庄书晴灿然一笑,“好。”

次日上午,张书成就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坛子。

“娘做的腌菜,让我给你带一坛过来。”

张秀儿接过来,脸上满是喜色,“都忘了是到腌菜的时候了,就喜欢吃娘做的,小弟你坐,我去给你倒茶。”

看着姐姐忙活,张书成问,“别人帮我看着台子,我需得快些回去,姐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是我找你。”庄书晴从外进来,叫了声秀儿姐便在一边坐下,“我想租个铺子,秀儿姐心疼我,不愿我在外面奔波,就将你叫了来,劳大哥跑这一趟。”

张书成扬眉,“你想做买卖?”

“恩,是有这个打算。”

“你才多大?你弟弟才多大?便是你手里有本钱,又能做什么买卖?便是做了,又有人信任你们,愿意买你们的?”

“是我做,不是我弟弟。”庄书晴纠正他,又道:“这些大哥都不需要担心,要是手里有合适的铺面租给我就是。”

“铺面自然有,你都不怕会收不回本,我自然不会将到手的钱财往外推。”接过姐姐递来的茶,张书成神情淡淡的看向庄书晴,“要多大的铺面?可有更细致的要求?”

“铺面中等便好,我打算卖成衣,有可能会再卖其他绣品,所以铺面周围不能有脏污的铺子,最好是周围都比较干净,卖的东西也不要是那些杂七杂八上不得档次的,大哥手里可有?”

“有两处,现在去看?”

“行,大哥稍等,我去去就来。”

庄书晴去了弟弟屋里。

“姐姐要出去一趟,一会你去割点肉回来,说不得张家大哥会在这里吃饭。”

庄书寒摇头,“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用……”

“用,我是家里的男人,这些事原本就该是我来做,只因我不会才让姐姐劳累,就像秀儿姐说的,姐姐还是尽量少露面的好,我现在比姐姐还要高一点了,理应由我出面。”

弟弟这般有担当,庄书晴又欣慰又心酸,只有生活不那么顺遂的孩子才会早早懂事,她家这个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尤甚。

就这么呆了一瞬,庄书寒已经收拾妥当了,这段时间的了解足够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弟弟的主意,想着他这些日子天天看书,出门走走也好,干脆什么都不说一起出了门。

外面,张秀儿也在低声嘱咐小弟,“要是看好了,租金你帮着压一压,别要高价,要是让我知道她们姐弟吃了亏,以后你就再别登我家的门。”

张书成无奈的看了碎碎念的姐姐一眼,也就她看谁都好,将那两姐弟看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不看看他们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吗?。.。

020章 花钱如流水

看到两姐弟过来,张秀儿才放过小弟,“书寒也去?也好,天天看书别熬坏了眼睛,我在家做好饭等你们回来,小弟,忙完了你也一起过来。”

其实是想他将人送回来吧,张书成无奈点头。

“秀儿姐,你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吧,不如一起去?”

张秀儿当然是想的,可一个**,哪有那么方便,“我就不去了,你们路上当心点。”

“一起去,我去租个马车。”张书成直接拍板,就他所知,姐姐还是两个月前回娘家出过门,要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好这么做,可有这两个孩子,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马车租来了,马夫是张书成,庄书晴看他手里拿着马鞭,觉得古代的人真是全才,拿得起笔,挥得了鞭,还做得了买卖。

小弟都用足了心思,张秀儿本就想出门透透气,自然就不再拂了这番心意,提着裙摆脚步轻快的上了马车,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高兴劲来。

庄书晴瞧着心酸不已,这个年代的女人真不易做。

两间铺面一间在东边集市,一间在西边,几人先去了西边,再去的东边。

“有没有看上?”

“东边这家不错。”要说铺面大小都差不多,可东边这个铺面周围的铺子要么是做成衣的,要么是卖布料的,还有一家书肆,比西边集市那边要上档次多了,步行街和批发市场的区别,会来这里买东西的,自然会是底气足些的。

张书成毫不意外她的选择,“东边的铺子要贵三成,一个月需得十二两,并且一季一付,另外再多一个月的押金,也就是说,你一次性要出去四十八两,这还不包括需付我的佣金。”

四十八两差不多是她五分之一的财产了,庄书晴当然肉痛,可这一步必须跨出去,她想过安逸日子,也得有那个条件。

“我拿得出来,佣金也是月租的一半?”

“对。”车帘是拉起来的,张秀儿坐在最里面不露脸,庄书晴自己没那许多顾忌,却倔不过弟弟,最后只得让弟弟坐在了最外面。

张书成回头看了一眼,接触到姐姐不赞同的眼光若无其事的移开,“既是第二回照顾我生意,给你个优惠,给五两就行。”

“书成……”

“秀儿姐,别生气,张大哥没错,从头至尾他没欺我,之前我打听过这边的行情,一间这样的铺子十二两的租价是最便宜的,张大哥已经帮了我不少,总不能再让他吃亏。”

算你会说话,张书成心里哼了两声,他迫于现实不得不退学,可这并不等于他就放弃进学了,这几个月生意不错,他赚了不少,再有得几个月,等多攒下些底子,他必定还是要去学中的。

少要一两的佣金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让步。

张秀儿拿这弟弟无奈,心里隐隐也知道书晴手里暂时还算宽裕,便也不再多说惹人嫌,只在心里想着以后在伙食上要多花些心思做得丰盛些才行。

铺子的主家离得不远,给了银子,庄书晴郑重的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庄书寒这事上没有强出头,他以后是一定要当官的,不能沾手这些生意上的行当,记在姐姐名下也好,总也是个保障。

铺子定下来了,庄书晴充满干劲,当天下午就按捺不住的过去了,巡视地盘一般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方静下心来收拾。

这里之前是个布庄,主家之前应该有来打扫过,除了落的灰也没其他的脏污。

四四方方的屋子,大概有二十平左右,里面还有个四五平米的小屋,以前应该是堆放布料的地方。

这个世界没有装修的概念,庄书晴也不打算做得多超前,来回走了几步就有了主意,抬步去了隔壁。

“婶子。”

正低头看帐本的妇人抬头,看到来人正是打过一个照面的隔壁新老板,年纪不大,看着却并非不晓事的人,生意这行最忌小看人,她并不因对方年纪小,或者有可能是竞争对手而有所怠慢。

“可是有事?”

庄书晴眼光在各色面料上扫过,“不怕告与婶子知道,我是准备开个成衣铺子,正好婶子卖的又是布料……”

妇人眼前一亮,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让她给捡着了,赶紧从柜台后绕出来,扬声叫伙计倒茶。

“我们坐着说。”

庄书晴不卑不吭的落座,她上辈子不是生意人,可她见过太多生意人,看也看懂了一个道理:越是需要的东西越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你不急对方才会急,最后谁最沉得住气谁就是赢家。

这集市远不止一家布庄,想必不会有人拒绝她这笔生意,当然,要是能就近是最好了,以后也好行个方便。

“我夫家姓于,你不嫌弃就叫我声于娘子吧。”妇人笑得格外和气生财,“不知妹子怎么称呼?”

“我姓庄,于娘子唤我声庄姑娘便是。”

“庄姑娘。”于娘子笑,看样子这庄姑娘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百姓之家哪会有这文雅的称呼,年长的叫年幼的一声妹子才是正常。

庄书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泄了底,看着铺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布料,艳丽的,素淡的,高雅的,深沉的……等等无不一足。

用来布置铺面的话,她觉得用那个天青色的就不错。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于娘子又笑,也可能是她天生一张笑脸,“喜欢?”

庄书晴顺势点头,起身走过去细看,“我打算买几匹这个颜色的棉布,于娘子铺子里现在可有?”

“有的,要几匹?”于娘子跟着起身走过来。

“先拿三匹,不够我再来拿,反正也近得很。”

伙计接到老板娘的眼色,很快将布拿了过来。

“这布不贵,六百文一匹,共一千八百文,以后就是邻居了,给你少两百文。”

庄书晴掏了钱,上午一次就出去了五十多两,这回她掏得一点不心疼。

“庄姑娘可还要别的?”

来了,庄书晴在心里比了个胜利手势,面上却半点不显,“我卖成衣,自然少不得需要各种布料,就不知于娘子打算给我个怎样的优惠。”

“恕我冒昧多问一句,庄姑娘准备做怎样档次的成衣?”

“于娘子是担心我的东西卖不动?”

“自然不是。”哪怕心里真是这么想,于娘子也绝不会承认,“布也分很多种,锦,绫,缎,绢,罗,纱……就不知你想要哪一类。”

“哪一种都要,于娘子莫要小看了我,我们是邻居,我也想结个好,所以第一家就来找的你,这个集市上的布庄可不止这一家。”

于娘子家里有个病夫君,从嫁过来后这铺子一直就是她在打理,如今已有十多年了,看过的人不知凡几,自忖看人少有走眼的时候,便是今日,她也没有小看了这姑娘。

可现在,她还是觉得应该将她看得更高些。

一个本应在闺中准备待嫁的姑娘会在外面奔波这些事,要是没些本事底气,花出去的本钱便是丢入了水里,这样的蠢事有人做,但不应该是这个精神头很足,眼神很亮的小姑娘。

“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优惠,你要信不过我,可以先去其他布庄问了价我们再来谈。”

“不用,若是第一次打交道便需得这般防着,哪里还有合作的必要,我也不和娘子打机锋,娘子给我纸笔,我将能接受的价位写下来,娘子要是觉得能接受,以后我铺子里所需的布料全从这里出了,如何?”

“善。”引着人到柜台,于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庄书晴将早就打听好的价钱往下压了些许一一写明,又稍做了下修改便递给于娘子。

绢两贯,缎五贯,锦七贯,绫三贯,罗三贯,纱两贯……于娘子不由的抬头看向信心十足的小姑娘,这价钱恰恰是在她的底线内,却比她预计的要低上一点儿,不过比起多一个长久的主顾,这点利益完全可以丢开不计了。

“成,就这个价,需要多少?我得看看够不够。”

两个人好好商量了一番,先将东西定下来,庄书晴放了定金后便抱着三匹天青色的布回转,临走还将布庄的伙计给借走了。

“将这布挂在墙上?三面墙全部都要?”小伙计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庄书晴,谁家买了布不是添衣置裳的,怎么这庄姑娘却是拿来挂在墙上,多浪费。

庄书晴没法和他解释这是将布当成墙纸在用,天青色颜色柔和,又不是特别打眼,拿来做底子错不了。

等到伙计按她说的用浆糊上下三层都粘好,每隔一段距离用钉子固定,原本空荡荡的屋子立刻多了分雅致的意味,看着顺眼不少。

布料还剩下不少,庄书晴干脆将里面那个小屋也这般拾掇了,也许在别人看来花一两多银子弄这些是疯了,可是做为一个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她太清楚包装的重要性。

一个装备豪华的店面和一个简装的店面,同样的衣服能卖相翻番的价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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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章 姐姐,你还有我

忙活一下午,归家时便晚了些,在半路碰上了来接她的庄书寒。

在这陌生的世界,有这么个亲人惦记着自己,还没走近庄书晴就露出满脸笑意。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最先见到的也是这个瘦小的孩子,为了给她弄来一碗粥弄得一身伤,哪怕他当时为的并非她,而是他已经不在了的姐姐,她依旧记得护着她时狼崽子般的眼神。

这个孩子,是她每走一步的动力来源。

并行走了一会,庄书寒突然道:“姐姐,以后我来看铺子,你画花样子就好了,我会算帐,不会吃亏。”

庄书晴侧头看向小少年,“你不看书了?”

“只要有心,在哪里都能看。”

鼻间飘来一阵香味,四处瞧了瞧,庄书晴看到了卖薄饼的摊子,忙活一下午,她早就饿了。

去买了两个,一个递给弟弟,“这些小吃到处都有,你要是想吃了就自己出来买,这个小钱我们还有,别委屈自个儿,姐姐很高兴你懂事,可也心疼你太过懂事,姐姐比你大四岁,照顾你是应该的,等以后姐姐老了你再照顾我就是,只要别到时候嫌我是个麻烦。”

“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嫌姐姐。”咬了一口薄饼,满口生香,他最近在长个,每到半下午就饿了,之前都是姐姐给他准备好吃的,今天姐姐不在,是秀儿姐给他做的,明明秀儿姐手艺比姐姐好,可他总觉得没有姐姐做的合他口胃,吃得并不多,反倒是这会和姐姐一起吃这个饼觉得香甜无比。

庄书晴尽量吃得秀气些,不让吃相太难看,那速度却也不慢,比庄书寒还先吃完,“书寒,以后铺子里你不能来,你不是想考秀才吗?姐姐不拦着你,县试是在明年二月,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我托张大哥打听好了一家名声不错的私塾,不过进去是要考试的,资质太差人家可不收,你在家里准备几天,觉得可以了我就送你去。”

庄书寒心里很挣扎,能上私塾他当然高兴,之前一直是母亲教他,后来是靠自己,他想知道先生会教些什么,会比娘厉害吗?

可是他要去了,难道真的让姐姐在铺子里抛头露面?会去铺子里买衣服的可不止是女人,还有男人。

抿了抿嘴,庄书寒摇头,“姐姐,我不去私塾也能考上秀才,娘说过我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我也一直没有放松自己,一定能考上的。”

庄书晴讶然停下脚步,之前说送他去私塾不都两眼放光吗?怎么现在又不愿去了?

“你和姐姐说实话,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踢飞一颗脚下的小石头,庄书寒固执的抿紧嘴。

“书寒,有话要和姐姐说,你脑子里想什么姐姐猜不到,猜不到姐姐就会生气,你想让姐姐生气吗?”

“当然不。”庄书寒低着头,声音却斩钉截铁。

“抬起头说话,和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礼貌。”庄书晴耐心的引导,不管是做大夫还是做兽医,都是极需要耐心的,她最不缺这东西。

庄书寒终于抬起来,大概是不想姐姐生气,这回没有再沉默,“姐姐,我会很努力,在你二十岁之前一定会出息,我不想让你总是抛头露面坏了名声,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嫁到好人家去的,没有爹娘,你还有我,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去。”

临近黄昏,周围人来人往,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可庄书晴看不到也听不到这些,她想,到她死的那天她都会记得这一幕,十岁的弟弟让她信他,说没有爹娘还有他,说不会让人欺负她……

自懂事起,她从来都是照顾人的角色,有那么多人需要她,她也想尽可能的待他们好,他们也关心她,会做卡片给她,会唱歌给她听,会和她说小心事小秘密,会在她生日时用少得可怜的钱买最简陋的蛋糕给她吃,甚至有小男孩说长大后要娶她。

可是没人说过,她还有他。

这个才十岁的孩子,在努力的长大,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满足感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庄书晴忘了身在何地,忘了这是在七岁不同席的年代,忘了拥抱并不是这个年代表达感情的方式,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这个身体的弟弟。

她的弟弟。

从此刻起,她会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疼,而不止是责任。

她有亲人了,这种感觉真温暖,真满足,她想。

“书寒,姐姐不嫁人,只要你出息了,姐姐做老姑娘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人心是最难保证的,你出息了能将我嫁户好人家,可是心却不定会在我这,命再差一点,说不定我会和秀儿姐一样成为**,连出个门都要顾忌人言,说不定会比秀儿姐更惨,要替死去的夫君照顾爹娘,抚养孩子,甚至还会被婆家骂克夫,受尽欺负,这些你又如何能顾得上?我要是不嫁人,你想怎么护着我就能怎么护着我,谁能欺负我去,便是以后你娶个恶婆娘,我也一定将她收拾得伏伏贴贴的,让你家宅安门,这不比我嫁人过完全未知的生活要好得多吗?”

“我不会娶恶婆娘。”被姐姐抱得满脸通红的小少年想推开姐姐,可又舍不得这个温暖的拥抱,他,许久未被人抱过了,许久许久。

“可是女子怎能不嫁人?”

庄书晴终于将人放开了,给他理了理有些皱的上衣,笑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你不逼着姐姐嫁人,姐姐便能不嫁人,你觉得当你出息了,因势而娶我的人会是多好的人?书寒,成亲并非娶和嫁就完事了,这不是任务,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就是一个人,我也能过得好好的,你信不过姐姐吗?”

“我不信谁都不会不信姐姐,我只是觉得……”

“别觉得了,我们还有两年孝期,不急着现在就要定出个一二三来,你想要看铺子却不可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操不该你操的心。”

“可是……”

“这事没得商量,除非你是嫌姐姐累赘,想将姐姐嫁出去。”

庄书寒不敢说话了。

“走吧,再不回去秀儿姐要着急了。”

张秀儿是真急了,在门缝里瞧了不知道多少回才终于等到了人,迫不及待的打开门将人迎进去。

“怎么这么迟?书晴,你这么晚归可不行。”

“害秀儿姐担心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庄书晴挽着张秀儿的手进屋,饭菜已经摆好了。

上前将扣着菜的碗拿了,菜香扑鼻而来,一碗红烧肉,一碗豆角里面也可见肉沫,一个青菜,还有一大盆熬得浓浓的骨头汤。

“不是昨天才吃了肉?秀儿姐,你天天做得这么丰盛我可要给你添些菜钱才行。”

“你要再添,我就天天给你做一大桌子菜,去洗手,菜要凉了。”

庄书晴不再多说,她总不会让秀儿姐吃亏就是。

饭后,庄书晴让书寒去收拾碗筷,自己拉着张秀儿说话。

“书寒是读书人,手金贵得很,哪能做这些,我来……”

“张大哥还是读书人呢,不也得赚钱养家,咱们都不是那不用想事的人家,做这点事有什么,没有谁规定读书人就只读书,秀儿姐,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张秀儿看她态度这么认真,忙坐正了身体,将其他事丢开了去,“你说。”

“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再去租铺面的,可现在铺面既然已经租下来了便只能加快速度多做些成衣出来,你之前用我那几张花样子做的绣品不还没卖吗?卖给我好了,还有织姐姐那里你也帮我去个信,她和那几个绣娘的绣品我都收,手里要是有多的也都卖我,先将门面撑起来再说。”

“我应该替你想到才对。”张秀儿懊恼的一拍脑袋,“我那几样你拿去就是,买什么,本就是照着你的花样子做的,织娘那里的你放心,只要都还在,我一定给你收来。”

“哪能让秀儿姐你吃亏,再说我可是打算长期让你给我绣的,你还每回都做白工不成。”庄书晴笑,看张秀儿不好意思了又道:“我想网罗几个手艺精湛的绣娘,我出花样子和布料,她们只需卖手艺,在铺子里卖出去后我得七成,她们得三成,做得越多得的越多,说穿了就和绣庄差不多,只是及不上人家的规模,秀儿姐觉得这样可行否?”

张秀儿眨巴了下眼睛,她没在绣庄干过,也不爱打听,不知道绣庄是怎样的价钱,只得用最笨的办法来算。

平常便宜的绣品且不说,如果她卖出去一样八百文的绣品,花样子至少得花三百文,布料也不能用太差的,算着也得一百文左右,实际能得的就是一半,或者不足一半,可也比三成要强……

“怕是低了些。”

“不低。”看弟弟出来了,庄书晴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她可不想养出一个除了读书外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人情世故皆学问,懂了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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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章 独一无二

“打一件成衣三两银,三成便是九百文,秀儿姐你做一件这样的活需多久?”

“看花样子复不复杂,若是一般的用心些一天就好了,要是价高的自是划算,可是你总不能全卖这般贵,百姓买不起。”

“谁说我打算卖给普通百姓了。”庄书晴眼睛发亮,仿佛看到银子长着腿的往她口袋里爬,“自是有钱人家的钱才好赚。”

张秀儿看她那样也不好打击她,转而道:“绣娘不难找,可要找手艺精湛的却不易,要么就是像织娘一样单干,要么就是被绣庄网罗去了,这一时半会的怕是……”

这也是庄书晴一直在想的问题,不管在什么地方,人才都是最重要的,不止要让人为你干活,还得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不因为别人出个高价钱一转头就抛弃了你。

诺大一个府城,成衣铺子何其多,有一代传一代的老铺子,也有异军突起的新秀,但更多的还是市面上出了新样式便照着搬的平常铺子。

她是不会做衣服,可她能画出无数花样繁多的新花样,这就是最好的卖点。

就如同现代的——高级定制。

谁买衣服不想买个独一无二?她就卖个独一无二。

她不信凭这点在天下六府之一的会元府会站不定脚跟。

但前提是得有能做出她所画花样子的绣娘。

“秀儿姐你是一个,织姐姐那里麻烦你去个信,我和她当面谈。”

“我自是没有问题,你要我怎么帮你都行,只要你用得上,可织娘却说不好,就我所知,最多的时候,她一个月能赚二十两,你要是出的价不能比这个更高,便是我和她的交情也起不了作用。”

“我先和她谈谈看。”

织娘来得很快,她以为是出了什么好花样子,身上还带了一张面额不算小的银票。

所以当听庄书晴说要请她当绣娘时,她一时没有接上话来。

“织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吃亏。”

一口气喝下半盏茶,织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打算出个什么价钱请我?像绣庄那样一个月五两银可满足不了我,我也不怕告诉你知道,最多的一个月我能入帐二十余两,你能出这个价钱请我,我便成为你铺子的绣娘又如何?”

庄书晴半点不退缩,眼里的光芒很是感染人,“织姐姐卖出去的绣品都是什么价?”

“少则二三两,多则十两八两都有,价钱越贵,耗时自是越久,有时十天半个月方能完成一件。”

“我自是不会像绣庄一样,五两银子便让你做牛做马一个月,咱们换个方式,完成一件按卖出去的价钱来抽成如何?我七你三,一应东西由我这出,你只管绣。”

织娘迅速在心里算了下,摇头,“我吃亏。”

“织姐姐的担心我知道。”庄书晴将茶杯拢在掌心,成竹在胸的模样让织娘和张秀儿一时都忘了她不过才十四,“其实之前我并没有开铺子的打算,觉得卖花样子就好,日子也能过得安逸,可是织姐姐及时提醒了我,让我避免犯错,只是这样的话钱来得却太慢了,我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这些远远不够。”

喝了口茶,庄书晴继续道:“既然花样子往外卖得多了会坏了行情,那我就干脆开个铺子,由我画花样子,绣娘绣出来在自己铺子里卖,这样总不会坏了行情去,我的花样子好不好织姐姐你知道,说句自大的话,这样的花样子我随手就能画出来,要是用心些自是会更好,再用上好的布料,还怕价钱卖不上来?若是一件能卖五十两,五十两的三成有多少?”

十五两,织娘迅速算出来,一个月只需有得三桩这样的买卖她就大赚,没有三桩两桩也不亏,可是,“五十两的成衣买的人怕是不多。”

“只要我的花样子足够出色,只要绣娘的手艺足够精湛,便是卖出一百两都不奇怪,织姐姐,你不要小看了人的爱美之心,不论男女。”

说着话,庄书晴递出几张花样子过去,为了说服织娘,这几幅图她用足了心思。

一幅充满童趣,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孩子玩闹的各种姿态,这样的花样子一般是没人画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显得乱,可这幅却不会,看着只会让人会心一笑。

一幅勾勒的不知是什么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已经盛放的,一朵一朵攀附着枝丫垂下,线条极为简单,明明应该是复杂的图案,一个不好就会显得太过花哨,可被庄书晴画出来却简约至极,一眼看去还能明明白白的看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还有一幅更简单,落叶的季节,树叶飘落,各种形状,各种纹路,飘飘扬扬,织娘看着,只觉得仿佛自己正处在那样的情境中,只需抬起手,便会有落叶飘落其上,告诉她,此时已是深秋。

好想占为己有。

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后,织娘如是想。

“我最喜欢落叶这张,看着简单,要绣出来却不易。”

完全偏题了,庄书晴笑得眉眼弯弯,“若是由织姐姐出手,能卖多少银?”

织娘摩挲着图案,“若是用上好的布料,最少二十两。”

“若是从我铺子里往外卖,没有四十两我不会卖。”

“会有人买?”

“会。”庄书晴这会有点像个商人了,“东西挂在那里,多花点银子买上一样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便是一般人家也是能咬一咬牙下这个狠心的,更不用说那些手中宽裕的公子小姐们,织姐姐你们的东西并不是直接卖给客人,同样也是卖给那些铺子,他们转手一卖何止是从你们手中收走的那个价钱,但是花样子和布料这个本钱却得你们自己出,这样一算,你们并不吃亏,更何况铺子里我不止打算卖成衣,慢慢的我们可以卖其他绣品,比如屏风,挂画之类。”

“前提是你的东西真有人买,并且能卖出那个高价来。”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庄书晴心下已经有些许不耐,可她不能表现出来,索性提供了另一条路,“织姐姐既信不过我,那我们就换另一种方式,花样子在我这里买,东西做出来后卖与我,就和你卖给其他人一个价,这样可合你心意?”

织娘没想到她转眼间就另想了这么个办法,其实之前那个提议她有些心动,可是毕竟太不保险,她实在不相信一个没有任何底蕴的新铺子能卖出那个高价来。

对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织娘也就不好再拒绝,便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有欺负小孩子之嫌,眼里不自觉的就带出了些歉意,“夫家也不是多富贵的人,我这份收入也很要紧,所以真是……你别怪姐姐才好。”

“每个人都有难处,我哪会怪姐姐。”庄书晴坦然一笑,她们本就没有熟到只讲情义不讲利益的地步,“希望姐姐能帮我多找几个相熟的绣娘,花样子我会卖便宜点的。”

“有你这句话还有什么说的,一定给你多拉几个来,必不是绣庄那些绣娘能比的。”

“有织姐姐的保证我心里就安稳多了,姐姐喜欢这幅花样子?那便送给姐姐了。”

庄书晴指的是最上面落叶飘飘的那张。

这时织娘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那几张花样子,周边都有些皱了,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来,“哪能白要你的,我确实喜欢,你给我便宜点姐姐就谢谢你了。”

“织姐姐只管收下,权当是书晴的一点谢意了。”

相互推了几回,织娘最后还是收下了,心下更加觉得占了便宜,对庄书晴的铺子也就多上心了几分。

“你只卖成衣,布料从布庄买?怎不成衣布料一起卖?自己也能省下一笔开支。”

“若铺面大,这么做自是最好,可我那铺子大小也就一般,要是还堆上布料,客人进来便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显得杂乱无章的,哪里还能开高价,有点讲究的客人怕是连门都不会进,那就太得不偿失了,不如专精一样,还能和隔壁布庄交个好,以后有需要对方行方便的时候对于也不至于一口回绝。”

“你想得倒长远,我有些相信你能成了。”织娘向来是个心细的人,脑子一转已经是几个念头闪过,“要是买卖真的做起来了,我便拉上我那几个姐妹一起成为你铺子里的专属绣娘如何?”

“那我们就以三个月为限,这三个月里你们的绣品都需得卖给我,三个月后若是我买卖起来了,你们就做我铺子里的专属绣娘,若是到时我生意没起来,影响了你们的收益,你们可以另投他人,织姐姐可同意?”

“我同意,至于其他人我得先问过她们,最迟后天给你准信。”

“善。”

庄书晴还就不信了,脑子里比别人多出来那么多超前的知识,还开不好一个铺子,营销什么的,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那些个手段在现代用烂了,烂大街到惹人烦的地步,可在这里随便拿出一招都能掀起点风浪来。

她也无需大风大浪,起点小风浪让人知晓有这么家铺子就成。

唔,铺子取个什么名好呢?。.。

023章 手忙脚乱

因多年练画,顺带的庄书晴的一手毛笔字也是不错的,看弟弟因为她不许他为店里的事忙活而不高兴,琢磨出一份适合这个世界的传单出来给他。

“铺子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才能开张,这个也不急,就当是练字了,你每天写上个百八十份。”

庄书寒看着手里这份东西,字他全认识,意思也大概明白,可是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做的,姐姐是怎么想到的?

不过自从姐姐受了那回伤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喜欢这样的姐姐,姐姐做的事总有他的道理,他只需照着做就是。

只是,“用冬去春来做铺名,会不会怪了些?”

“怪才能吸引人目光,其他成衣铺我去看过,我相信,只要能将他们吸引进铺子里来就不怕他们记不住铺子里的东西,哪怕这回不买,等他们有需要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记起来有这么家铺子。”

庄书寒恍然点头,姐姐说的对。

“这几个字你好好练练,由你来题匾,不过还得制匾,没有多少时间给你,需得快些。”

“我?我不行,姐姐,我又不是名家,字也难登大雅之堂……”

“书寒,这是我们自己的铺子。”庄书晴打断他,“我不觉得你的字比那些所谓的名家差,自信过了头才是自傲,你不能连自信都没有,你现在不是名家,谁又能肯定二十年三十年你不是?参天大树也是由小树长成,只要我们一步步走得踏实了,别人的认同与否无关紧要。”

庄书寒习惯性的抿唇,“姐姐的认同很重要。”

“谁也不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任何事只要你尽力了,姐姐都不会觉得你做得不好,真正的亲人是什么?就是不管你是风光还是落魄都会对你不离不弃,而非以你的成就来衡量要不要对你好,不要让庄泽良成为你心里那道坎,你恨着他,心里因他不痛快,可他不痛不痒,影响不了他分毫,继续过他的安逸日子,谁吃亏?谁对你好,谁才值得你在心里想着惦记着,其他人,都是无关人。”

自从来了会元府后,书寒已经好了许多了,而不是像在凉山时时时如一张弓般紧绷着,庄书晴都看在眼里,庆幸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这也是这段时间来她头一回提起庄泽良,以浑不在意的口吻。

“姐姐这几天会很忙,你除了帮姐姐做抄这份东西,还得好好看书,我让秀儿姐给张大哥递话了,四天后带你去私塾。”想了想,庄书晴又叮嘱了一句,“姐姐知道你已经在破题了,可姐姐希望你去了私塾后不要表现得过于与众不同,伤仲永的故事你该知道,人要脚塌实地才能走得稳,被人捧在半空时时会有摔下来的危险,记下了?”

“姐姐你放心,我都懂,张大哥来考较过我一回功课,我明明藏拙了他都说我聪明,私塾先生一定会收下我。”

不得了,这么点儿大就会藏拙了,庄书晴笑眯了眼,“张大哥那是在讲客气话,你也当真,不过有张大哥这句话我也安心多了。”

看姐姐这么高兴,庄书寒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本就是俊俏的小少年,笑起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庄书晴很是得意,就凭这模样,以后也不愁娶不到媳妇。

开铺子琐碎事很多,次日下午,织娘就亲自过来告诉她,她那边有五个姐妹点头了,加她共是六个人,再加上秀儿姐便是七个,加紧赶一赶,不做太过复杂的花样,应该也能将铺子撑起来了。

她要做的不是寻常的成衣铺子,而是绣了精致花样的精品。

买布料去做成衣是来不及了,好在现成的成衣也是有买的,就如绣娘有时候接活,便会有主顾将看上的成衣买回来再转交给她们,让她们绣出好看的图案。

庄书晴本身不是学设计的,也不打算来个服装大改革,毁了这个朝代的衣服独有的韵味,便是弄出一个独家定制的噱头,指的也是在刺绣图案上。

“请人制成衣?”布庄里,于娘子眼露讶然,“你连做活的娘子都没请好就将铺子租好了,这不是白白耗了银子吗?”

庄书晴脸有点红,她两辈子头一回自己做买卖,许多东西都是想当然,真一样样实施起来时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我是做成衣铺子,可卖点却是在绣品上,所以……”庄书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头发,“娘子别笑话我,为了尽快开张,我已经买了一批成衣,以后却不能这么被动,我就想问问娘子可有认识的娘子做得一手好针线,并且速度也快,我出价不会比市价低。”

“你可真是……”于娘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对方稚嫩的脸也说不出什么来,想到她才这么大就要撑起一个家来,心下就软了,“这个短时间内我能帮你,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不好就要受制于人。”

庄书晴点头,“我知道,主要也是我本钱没有充裕到能随心所欲的程度,等铺子开起来后要是生意好,我就会网罗一批娘子专门为我所用。”

“我倒希望你这铺子真能红红火火,我也好沾沾光。”于娘子指了指柜台上堆着的布匹,“你要的布都在那,要不要验验货?”

“我是外行,验也验不出什么来,好不好的,等成衣做出来也就能看出来了,到时要是不好,娘子可没跑。”

“鬼灵精。”于娘子笑,看她开个铺子开得这么手忙脚乱就知道她确实是外行,可她也不像一般人似的藏着揶着不懂装懂,坦坦然然的承认她的不懂,后面加的那话却也表明了她的态度,真是,这样的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来的。

“我这铺子本就也接针线活,认识做这行的娘子不少,误不了你的事,对了,你打算哪日开张?”

“随便看了个日子,定在十四天后。”

“赶得及?”

“应该没问题。”

于娘子是真盼着她这个铺子能做好,生意越好所需的布料就越多,她自然跟着沾光,在做成衣的事上也就非常上心,庄书晴在收到样品后很满意,腾出手来去忙活其他事。

可再忙,她也没忘了弟弟去私塾的事。

一早,张书成就过来了。

庄书晴特意给弟弟换了身新衣裳,头上一左一右两个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却并不多嘱咐什么话,以免给他压力。

庄书晴毕竟已经十四了,和张书成出双入对总是不好,张书成考虑周到,是驾着马车来的。

张秀儿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可想到书晴还有两年孝期,只得暂时将那点子念头按捺下去。

私塾在东边,马车一路摇晃,庄书寒大概是有些紧张,抿着嘴不说话。

庄书晴看他这样有些心疼,遂向张书成打听,“那先生多大年纪?对学生可严厉?”

“先生姓陈,五十来岁,曾是举人,只是后来屡试不中便歇了心思,回家办了小私塾,这几年很有些名声,上一次童生试,二十七个学生中了有十五人,本来是没有入学考这一说的,后来是去的人太多实在没办法,他才不得不想了这么个法子将大多人拒之门外。”

张书成闲闲的回头看了姐弟两人一眼,“书寒不会有问题。”

庄书晴拍了弟弟的头一下,“听到没有,张大哥说你不会有问题,那么紧张做什么,便是真没考上姐姐也不会怪你,吸取教训就是。”

庄书寒嘴上应了,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要是连一个入学考都过不了,他还说什么六年内要有出息?便是姐姐真不想嫁人,他也要快些出息让姐姐有依靠才行。

张书成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很像。

生活都不是无忧无虑,心里都有想要护着的人,更有着一颗强烈上进的心,所以他才对这姐弟两人多有关照。

二姐只以为他是看上那姐姐了才会走动得这般勤快,却不知他从没起过那个念头,不是庄书晴不够好,而是因为她太好,她的所有表现足以说明她出身不凡,和他乃云泥之别,他有自知之明。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马车才停下来。

庄书晴放下心来,好在不算太远,每天往返要是太远书寒就太辛苦了。

私塾先生名贤远,和张书成学中的老师乃是同窗,自也清楚好友这个得意门生的情况。

辅一见面便问道:“打算何时复学?”

张书成行以师礼,恭敬的道:“年后必然复学。”

陈贤远皱眉,“如今才十月,你还打算荒废两个多月?你需知道进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学生知道,可父母尚在病中,为人子女者怎能只顾自己,先生放心,便是没在学中,学生也不曾荒废学业。”

张贤远当场就考较了他几个问题,看他确实是张口就能答上,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思明想让你明年下场,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多用心,莫要叫他失望。”

饶是向来很稳得住的张书成此时也有几分激动,先生终于许他下场了。

“是,学生定不负先生期望。”。.。

024章 遇险

陈贤远好像此时才记起屋里还有他人在,眼神扫过庄书晴,最后落在庄书寒身上。

眼神清亮坚定,腰板挺直,仿若能一肩挑起所有磨难,唔,不错,读书人就该有这股劲。

“报上名来。”

庄书寒上前一步,施的不是学生礼,而是后辈拜见前辈的礼仪,“庄书寒见过陈先生。”

“年方几何?”

“年方十岁。”

“书成可有和你说过入学须得小考,过关方可入学?”

“是,张大哥说过。”

陈贤远微微颌首,面上不显,心里对他这不卑不吭的态度却极为喜爱,“看过几本书?”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看过,四书也稍有涉猎。”

“哦?”陈贤远来了兴趣,“看得明白?”

“不敢说明白,却是娘亲在病榻上逐字逐句所教。”

陈贤远只以为他父亲已过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遂也不提及父亲的字眼,“你有个好娘亲。”

“是,书寒有世上最好的娘亲,最好的长姐。”

陈贤远屈指敲了敲桌子,从三字经问到百家姓,再到千字文,见他答得轻松便上了心,翻了翻案头的论语,“苟志于仁矣,无恶也,何解。”

“只要养成了仁德,就不会去做坏事。”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有智慧的人不会迷惑,有仁德的人不会忧愁,勇敢的人不会畏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凡是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不要加于他人之身。”

“……”

两人一来一回的交锋了数回,从最简单的到后面渐渐增加难度,陈贤远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加重了些许。

论语,孟子,大学,就连中庸都没有放过,庄书寒回答得痛快淋漓,一时将姐姐的叮嘱都抛在了脑后。

自从知道要来私塾后,他心里就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提着心,生怕自己学的不够用心,先生问的问题答不上来,所以先生一开口问他就打起了精神,不敢分半点心,就怕自己回答得不够好,先生不收他,让姐姐失望。

他没有入过学,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让人吃惊,因为背对着姐姐,也就看不到姐姐眼里的担忧。

可庄书晴不能阻止,和平时的沉默相比,这时的书寒像在发光,像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幸好这里没有别人。

张书成不是多嘴的人,应该不会往外乱说,至于眼前这位山羊胡都在颤抖的陈先生……只要他不是那种品德败坏的人,书寒一旦成了他的学生,想来他只会护着,而不是将他捧杀。

能教出出息的学生,是这些塾师毕生的追求。

陈贤远已经站起来了,问题却还在一个接一个。

而庄书寒,越答越利索。

好一会后,陈贤远大笑出声,“哈哈哈,这学生我收了,免束修,你要是每日来去不方便,我这里有空屋,收拾收拾就能入住,你可愿?”

悬起来好几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庄书寒回头看了眼姐姐,“多谢先生好意,学生住在北边,离这并不远。”

陈贤远得了这么个好苗子,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哪舍得他将时间浪费在路上,“你不要小看了会元府的冬天,风吹得骨头里都疼,你何必吃这个苦?要是病了耽误的可是你自己。”

庄书寒坚定的摇头,“先生不知,学生只得一个姐姐相依为命,且尚在孝期,既是放心不下姐姐,也是我多有不便,先生好意,学生铭记在心。”

陈贤远对他愈发喜爱,他不是没见过有天份的学子,可从小专注学业,心性上却不堪,这样的人不少,便是入了仕途以后也走不远,庄书寒的懂事更让他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陈贤远指着孔子像道:“先给圣师磕头。”

庄书寒转身看向姐姐。

庄书晴对他点头,他才跪了下去。

然后,陈贤远一抖袍子落坐,不用人提醒,庄书寒朝他恭敬的拜了下去,然后接过书童递来的茶双手奉上,“先生喝茶。”

陈贤远摸着胡子大笑,将茶当酒,一饮而尽。

幸好不是开水,庄书晴偷偷想,看陈先生在教导书寒学子该当注意的事,她悄悄离开,将准备好的贽见礼拿了过来。

陈贤远原本是准备免了这新学生的束修的,可看她都准备好了也就收了下来,长姐为母,这姐姐做得很合格,书寒能这般优秀,这做姐姐的也当居功。

“以后书寒就托先生教导,若是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先生好生引导,先生如父,他日他若有所成就也是先生之功。”

做得不好只管打这样的话庄书晴可不会说,要是先生这么做了她指不定还要生气,她的弟弟她还不知道,听话得很。

她完全没注意到,她此时的心态就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着都是好的,有错也是别人的错,和万千家长一样。

陈贤远受了她的礼后虚扶了一把,“你放心,我定当尽我所能教他成才。”

庄书晴又施了一礼,“我虽是女子,却也知世上有捧杀一说,书寒才十岁,实在不宜太过拔尖,所以……”

“你的意思我明白。”陈贤远摸着胡子,不甚赞成的摇头,“不遭人嫉是庸才,他早些承受这些更好,学子削尖脑袋往上挤,说到底还是想要为官一方,可做官之前需先学做人,若是连同窗之间的倾轧都应对不了,谈何为官?你对书寒的维护我知道,可男儿就该有面对一切风雨的勇气,而不是在温暖舒适的屋内被人护着,那样,成不了长。”

庄书晴无话可辩,她固有的思维里,十岁的孩子就该安逸的成长,但她忘了,在这里,十岁已经是小大人了。

“姐姐,我能应付,你不要担心。”庄书寒走近一步,极难得的主动握住姐姐的手,庄书晴才发现,这个孩子不甚柔软的手,并不比她的小了。

“你既已答应许我明年参加童试,出头只是早晚。”

可是晚一天你才能安稳一天啊,庄书晴拍了拍他的手,不再多说,孩子想要成长,她又如何能拦着。

“明年便参加童试?”陈贤远愣了下,旋即若有所思的点头,“你基础学得扎实,我再好好给你抓一抓,倒也未尝不能一试。”

张书成额角抽了抽,他没想到陈先生会同意书寒这么小就参加童试,要知道,他早在两年前就想下场乡试,先生将他一压再压,只为让他学得更扎实,这也是陈先生一直都赞成的,怎么到了书寒这里就变了?

应下明日便入学后,几人离了陈家。

“张大哥,今日多谢了,不好再耽搁你的时间,我和书寒走路回去便好,这条路他也得先熟悉熟悉。”

张书成看了姐弟两人一眼,也不废话,坐上车辕,打马离开。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走在古韵十足的街道,没有跑得飞快的两个轮三个轮四个轮,习惯了这样慢节奏的生活后,庄书晴很享受,“要是铺子生意好,姐姐买辆马车给你,冬天来往私塾也少受些冻。”

庄书寒张口想拒绝,可一想,要是真有余钱买辆马车也好,以后姐姐去哪里也方便,至于他,是绝不会用的,过去那一年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好吃好喝的也不能养得娇贵起来。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不能给自己那样的机会。

“我打听过了,童试分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场,县试得回凉山去,你尚是童子,除了同村之人外还要寻个廪生保送,同村之人倒容易,大伯应该很愿意帮这个忙,廪生的话不知陈先生有没有学生是,即便没有,他要找出一个也不是难事,你好好表现,他应不会在这等事上为难你,不过我们在会元府的事怕是瞒不过大伯了。”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大伯只会更高兴,庄家不要说出廪生,就是秀才都好几年没出了,再这么下去,庄家和寻常人家有何区别。”

庄书晴讶然,“大伯和你说的?”

“恩,那几日我去书房去得勤,大伯常会勉励我几句,叫我用心读书。”

怪不得大伯会那般看重他们姐弟两个,之前还以为是她表现得好,却原来大伯更看重的是书寒。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大伯支持,有需要行个方便的地方想来他也不会拦阻。

“书寒……”

庄书晴正要接话,听得后来传来一阵骚动,然后是马蹄声,一辆马车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一样拖着马车狂奔而来,行惊叫着四处奔逃。

庄书晴第一反应就是将弟弟用力推开,惯性让她后退了一步,自己想要跑却只觉得腿肚子发软,移不动分毫。

那马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庄书晴从来就不是认命的人,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去,身上火辣辣的疼。

原以为自己总算逃开了,可此时马却长鸣一声,人立而起,偏移了个方向又开始跑。

而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庄书晴躺着的地方,正是这个方向。。.。

025章 救命之恩

“姐姐……”庄书寒吓得脸色尽失,脑中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扑在了姐姐身上,而那马高高扬起的前蹄,离他仅有半步之遥。

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呼出声,有些人更是扭开头去,不敢再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嘶!!”

“砰!!”

“啊!!”

接连发出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然后,是瞬间的寂静。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明明已经到眼前的马车却掀翻在了不远处,马挣扎着想站起来,不知伤到了哪里怎么都起不来,发出一声声哀鸣。

庄书寒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然后才想起自己还压着姐姐,赶紧站了起来,边去扶人边一连声的问,“姐姐,有没有伤着哪里?”

待庄书晴抬起头来,脸上的蹭伤让庄书寒更急了,女子的容貌最是要紧,可不能留下痕迹来,“姐姐,我记得前边不远有医馆,我扶你过去。”

庄书晴当然是疼的,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她那一滚滚得仓促,地上又有些小沙石,身上本就有些蹭伤,再被弟弟用力一扑,她觉得里里外外的哪里哪里都在疼。

可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马不会无缘无故躺倒在地。

借着弟弟的力气站起身来,庄书晴看向离自己不过三四步远的人。

一个男人。

身着紫衣,头戴紫冠,连腰间的玉佩都是紫色的,一般人撑不起紫色,更不用说这样满身紫,可这个人却好像天生就适合紫色,越发趁得他肤白如玉,发黑如墨。

相貌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俊,可惜生就一双薄唇,没让这副好相貌逊色,却添薄情之相。

只是此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打量只是一瞬间,庄书晴深施一礼,“救命之恩,书晴拜谢。”

庄书寒皱眉,女子闺名,怎能轻易告知陌生男人,便是有救命之情也不该。

上前一步,他将姐姐护在了身后。

庄书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反对。

她不能总想着将书寒护在安全的地方,这是阻碍他的成长。

“请公子告知名讳,救命之恩,书寒改日定登门道谢。”

男人像是根本没听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向来被人避之唯恐怕不及的白瞻居然有救人的一天,说出去不要说别人不信,就是他自己,这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刚才怎么就出手了呢?

看向对面暗藏谨惕的小子,白瞻恍然。

他坐在茶楼的二楼窗边,将姐姐推开弟弟自己遇险,弟弟舍身护姐姐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莫名的,就想到了逝去的娘亲。

他那个烈性子的娘活得肆意,哪怕未婚有孕被娘家人看不起也没改了那性子,离了娘家自己独居一处,不管所有人的劝阻执意生下他,明明爱他护他若命,表现得却没心没肺,从他生下来就带着满天下跑。

去过毒物满布的南疆,要不是对方警觉,差点将巫师的看家本事都学了来,也去过大漠,曾经三天没有喝过一滴水,娘俩差点命都丢了,曾经驶船出海,迷失在海上,花了半年时间才找着路回来,也为了改变他的体质,背着他攀爬上长年冰雪覆盖的北岭高峰去找那不易寻也不易取的冰莲。

娘教会他很多,唯独不曾教他恨那个害她一辈子活在人言里的男人。

长大后他曾问过娘是否恨他,他想,只要娘说恨,他定会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不管他是何身份。

可娘却说她不恨,他一直都记得娘亲当时是笑着的,笑得都有点幸福,娘说男人提过要带她回去,是她不愿,因为不愿在那样的地方被束缚住,她没有告知男人她有了身孕。

因为她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她生下了两人的孩子独自抚养长大。

在她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时,她才告知他父亲是谁,却原来是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她给自己选择,是要去接受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是逍遥于世,不管他怎么选她都支持。

在去世前那几日,娘说得最多的便是她和那个男人相遇相爱的故事,她记得的,始终是那些美丽的曾经,忘了这些年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便是离世时,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他懂,娘不想他心里生恨,只因她清楚心里装着恨的人不会过得快活。

他也确实是不恨的,因为娘没有恨,娘在提及那个男人时是快乐的。

娘过世后他遵循娘的遗愿去了趟皇宫,将娘给他的遗书给了那个男人。

那遗书他看过,很符合娘的性子,他知道那个男人只要看过,必将勾起这个男人对娘的记忆,并且再难忘记,哪怕他曾经都忘了多年前曾经有过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子和他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日子,并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

他们长得太像,无人能怀疑他不是他的种。

可他,拒绝了男人要给予他的一切。

就是真将那个位置给他又有何用,终换不回他那个笑了一辈子的娘亲。

而眼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女子,明明长得和娘亲半点都不像,却让他想起娘亲。

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这里。

因为自己出手及时,未让她受伤,他甚至是有些庆幸的。

“哎呦……”

声音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联想到之前那声巨响,庄书晴觉得马车里的人肯定伤得比她要重,当然,也幸亏伤的是对方,不然她和书寒今天能不能保住命都得两说。

书寒当时护在她身上,一想到差点造成的后果,她不由得抓住了弟弟的胳膊,满心余悸。

庄书寒下意识的回头,看到姐姐脸色惨白,额上见汗,顿时将其他事都丢在一边,忙回过身来扶住人,忙不迭的问,“姐姐,是不是哪里疼?”

庄书晴摇头,“都是小伤,不碍事,回去抹点药就好了。”

“好,我们这就回去。”庄书寒只以为姐姐是不想让他担心才说得轻松,回身对着对面的高大男人深深的拜了下去,再一次道:“请公子留下名讳,书寒改日定当上门道谢。”

“白瞻。”白瞻回着庄书寒的话,眼神却是落在庄书晴身上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字,不顾周围随从掉了的下巴,吩咐道:“去弄辆马车过来,送他们回去。”

一众随从还没从自家公子如此平易近人的形象中回过神来,没有一人应声。

白瞻眉眼一挑,语调更轻柔了几分,“我自己去?”

“啊?啊,不,不,公子,我们去,我们去。”一众人被公子过份的温柔吓得魂都掉了,反应最快的赶紧去弄马车,他们公子是从不坐那玩意儿的,得去别人那里‘借’。

恩,借,有没有得还得看公子以后还用不用得着。

反应稍慢一点的都暗恨不已,这样的公子他们没有侍候的经验啊!

马车里的人终于爬出来了,是个粗壮的婆子,发髻散乱,珠花也松了,看着狼狈不已。

一爬出来看到有那么多人盯着她看顿时恼了,“看什么看,看不到马车上有柳府的标志?要是我们四小姐有个好歹,你们全都跑不了。”

凶了围观众人一眼,落在庄书晴姐弟两人身的目光尤其凶狠。

明明是她们自己的马车惹祸,一路不知伤了多少人,还差点出了人命,眼下这态度是反而要怪到路人身上来?

围观的人皆是愤愤,可一想到对方是柳家,也只敢在心里发狠。

“妈妈,快想办法,小姐头磕头了,在流血。”

婆子顿时息了气焰,手脚并用的又爬回了马车里,围观众人不知那四小姐到底伤得如何,心里却觉得痛快。

柳姓勾起了庄书晴的记忆,不知道这个柳家和那个柳三小姐是不是一家。

白瞻一直看着庄书晴,庄书寒心中着恼,站到姐姐身前试图拦住他的视线,可他虽然在同龄孩子里算高的,和成年男子比起来却还是吃亏不少,更何况白瞻即便是在成年男子里也是鹤立鸡群的那种。

庄书晴内里芯子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自是不会没有感觉到白瞻的视线,只是那视线并没有恶意,也不黏糊,她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看便看了,又不少块肉,上一具皮囊长得不差,走在路上被人注目是常事,这会她就是装,也装不来被男人看了就要娇羞躲避的模样。

不管马车里的柳四小姐和帮过她忙的柳三小姐是不是一家,这里此时都是是非之地,她只是一介平民,无依无靠谁都惹不起,就算她是受害人也没人能给她评理,这个亏是吃定了,倒不如先离开为妙。

拍拍书寒的肩,庄书晴从后面走出来一步,对白瞻盈盈一拜,“救命之恩以后拜谢,我们姐弟身上皆有伤,先行告辞。”

“不忙,马车就来。”

“不敢劳公子……”

“怕事?”白瞻打断她的话,“一个柳家罢了。”

“于公子来说只是一个柳家,于我们姐弟来说却是偌大个柳家,吃小亏保平安。”庄书晴又是屈膝一礼,不再说什么就要拉着弟弟离开。

可她不想在这事上争个对错,有人却不这么想,“你们两个站住。”

是刚才那个婆子又从马车里爬出来了,“穿白衣和绿衣的两个,就是你们。”

书寒今天穿的是一簇新身银白袍子,她则是着一身浅绿,庄书晴叹了口气,她就是想装没听到也不行了。

这点时间,对方的护卫已经追上来了,听到婆子的话也没停顿,将姐弟两人连同和他们离得近的白瞻团团围住。

白瞻的手下却没动作,只是眼中的同情让人不解。

回过头去,庄书晴看到那婆子和一个年轻的丫鬟扶了个女子过来,鬓角稍乱,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泛着水光的眼睛我见犹怜,本就美丽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柔弱,叫人移不开眼光。

要是没有恶仆在先,庄书晴也愿意相信这真是个柔软的姑娘,可惜,她向来相信有怎样的仆人就有怎样的主子。

她也不说话,等着对方的举动。

至于白瞻,她不会傻得大包大揽的去将责任都揽在自己上,将他摘出去。

在他说出‘不过一个柳家’这样的话时她就知道这是条大腿,还是条不用她去抱,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往她这边推的大腿。

他若不想管,脱身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若愿意施以援手,今天她们姐弟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至于利用救命恩人会不会太卑鄙了些……她现在想不到这些。

待看到柳四小姐眼神发亮的一直往白瞻身上瞧后,她更打定了主意。

“妈妈,虽然我受了点伤,却也是我们的马失控在前,若非这位公子仗义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便算了吧。”

围观众人松了口气,果然是大家小姐,气度就是不一样,人美心更美,怪不得有传言柳家四小姐才貌双全,便是府主夫人都请媒婆上门为长子求亲。

自始至终,柳四小姐都没看过姐弟两人一眼,此时她要等的,是这位紫衣公子的反应。

能被传出诺大名声,才貌固然是重要的原因,可若没有些其他手段本事,也绝不可能轮到她拔得头筹,擅识人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来这三人并非一路,别人不识货,她却知道紫衣公子光那身紫衣有价无市,天蚕丝年产出不足二十匹,年年在贡品名单内。

不要说平民百姓,就是一般官宦人家都见不着,只有极得圣上欢心者方有可能得到赏赐,她还是因为得了府主夫人青睐才有幸见过。

可人家那也是珍而重之的收着,不是像眼前这位一般穿在身上,并且看着也不像是多爱惜的样子。

需得是怎样的底气才能将之视为无物?

眼下求亲的人里,府主公子身份是最高的,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的婚事应该就要定下来了,可现在,她却不想点那个头了。

有些人,不用前呼后拥,也不用表现得多不可一世,只需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敢轻看。

她不会看走眼。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是不是长了些?

那婆子最是精乖,也最是知道自己侍候了多年的小姐在打什么主意,眼看对方不搭腔,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家小姐一个,赶紧将话接过去,免得小姐难堪。

“小姐您就是心肠太好,若非他们拦住去路,等护卫追上来自是能将马制服,您又怎会磕到头?这血都要将帕子浸湿了,回去夫人怕是要剥了老奴的皮。”

庄书晴看了眼丫鬟用帕子捂着的地方,连点血丝都没看到。

眼疾手快的拉住要反驳的人,庄书晴对弟弟摇了摇头。

不管对方是怎样一个柳家,总归不是他们姐弟能招惹的,忍气吞声是委屈,却是保全自己的方式,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白瞻眉毛扬了扬,若是此时被围住的是他娘,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挥鞭子,哪会任人在她面前一幅理全站在对方那边的德性。

这个人,和娘像,却也不像。

不过从她的各种表现来看,是个聪明人,明知硬杠上会吃亏还要迎难而上那不叫有勇气,那是蠢。

他就喜欢真正的聪明人,而不是那些自以为聪明,实则就是个笑话的人。

“你那双眼睛再不老实,我便挖出来如何?”

柳四小姐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她知道,这不是威胁,而是对方真敢这么做!

明知她是柳家小姐还敢如此,他的凭仗是什么?

莫非……他来自京都?

越想,柳四小姐害怕中又有一丝兴奋,若是能嫁去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小心的藏好自己的眼神,柳四小姐垂下头去,轻咬红唇,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白瞻半点面子不给,嗤笑一声,示意被拦在外围的马车过来。

手下不敢耽搁,三两天解决了挡路的人,牵着马车来到公子面前。

“上去。”

这话是对着庄书晴说的,庄书晴只迟疑了一瞬,就拉着弟弟上了马车,她身上是真疼得厉害,当时用了不小力气扑过来的书寒肯定也不轻省。

“送他们姐弟回去。”

“是,公子。”

车帘放下之前,庄书晴在马车内对着白瞻福了一福,却再无半句言语。

这份人情,她欠得大发了,过了今天得去打听打听这白瞻是什么来路,有些人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但愿老天能帮她一回,别让她的日子更难。

“救我……痛…”嫩嫩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庄书晴下意识在马车里找了一圈,马车就这么大,虽然放着的都是好东西,却也藏不下个孩子来。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ps:我昨天没更新吗?我明明更了啊!!这一章小补了下。。.。

026章 新开技能

她当了几年医生,有些反应已经成了本能,听到求救声绝无法当做没听到。

重新撩起帘子,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她也顾不上了,四处打望也没看到哪里有受伤的孩子。

白瞻上前一步问,“丢了什么?”

“痛……痛……”带着鼻音的声音让庄书晴心都酥了,正要问他有没有看到受伤的孩子,眼神就被柳家的其中一个护卫手里提拎着的小东西吸引去了目光。

她不止医人,她还医动物,凭她的经验,那个还在滴血的小家伙伤的不轻。

“痛……救我,救我……”

庄书晴心里突然升起一起古怪的念头,她知道那股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就算柳家没一个好东西,可现在却不止柳家的人在,有白瞻和他的人,还有那许多围观的百姓,不可能哪里有受伤的孩子而没一个人理会。

便是在现代都还没有漠然到这种程度。

那刚才呼救的难不成是……

这是什么情形?她上辈子当了两年兽医也没有开这个技能啊?

最多也就是招猫猫狗狗的喜欢一些,也就是别的医生搞不定的她能搞定,也就是被个狗狗叨到了孤儿院门口,又被狗狗守护了多年……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古怪。

看她不说话,白瞻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喜欢?”

“它受伤了。”

白瞻来了兴致,“你要带它去看大夫?”

庄书晴终于将视线移到了男人身上,到这时她才发现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些,忙往后退了些,回头一看,书寒果然黑脸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有动不动就黑脸的毛病?这可不是好习惯,得改。

古代人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既然打定主意要走仕途,这一套就必须学起来。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庄书晴琢磨着这个男人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将那小东西给要来,她算是看出来了,柳四小姐的芳心可是动得厉害。

“只要买些药,我能治。”

“哦?”白瞻踱着步子走过去,就像是走在自己家里,再自然不过的从某个架子上拿了样东西又走过来,等到那护卫反应过来时,害得马失控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那就给你治,过两天我来看。”

庄书晴接过来小心的护在胸口,抬头看向男人,用眼神问,‘为什么你要来看?’

“从我这里过手的东西自然是我的,我来看一下我的东西……有何不对?”

“……”

世上还有这个道理?不止是庄书晴,那些个护卫,柳四小姐,连带离得近听到这话的路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向白瞻。

唯有白瞻的手下一脸再自然不过的神情,在他们心里,公子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经了公子手的东西可不就是公子的了,无数的事实可以证明。

庄书晴索性退回马车里,帘子一放,当没听到刚才那番话,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感觉到马车在动了,估摸着已经离了那个是非地,庄书晴才又撩起车帘,对坐在车辕上的人道:“麻烦大哥在医馆停一下。”

“没问题。”

一下一下轻轻摸着小家伙的头,庄书晴正想着要怎么问一问这小家伙刚才是不是它在说话,就听得它弱弱的吼了两声。

而她听懂了。

它在说,“痛,好痛。”

和之前那道嫩嫩的声音一模一样。

真是……见鬼了。

她什么时候多的这个技能?明明到这个世界也有不少时日了,怎么之前没有半点征兆?

还有那个男人,不会真的两天后来看这小家伙吧?

这事一件接一件的,真是头疼。

马车一走,白瞻也就没兴致再留下来了,抬脚就走,那个娇娇俏俏的小姐压根不在他眼里。

可在人家小姐眼里,他却是香饽饽。

“公子请留步。”

白瞻像是没听到,连个停顿都没有,柳四小姐又气又窘,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她长这么大,哪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心里那点念想瞬间抛到了脑后,不经思考的话冲口而出,“公子就这么走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哪怕她想要表达的是他将自己马车掀翻,害得自己受伤的事,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

她都听到有人在偷笑了,要是不处理好,她柳四小姐的名声就毁了。

是她鲁莽了。

看到男人总算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柳四小姐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得对方道:“本公子不走,还等着你送本公子回去不成?知道了我家门朝哪开,本公子担心会有人不请自来。”

柳四小姐脑中一片空白,连唇都是白的。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自己多年经营要毁于一旦的感觉,要是可以,她真恨不能扑过去捂住男人的嘴,不让他说出更不堪的话来,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白瞻看她那副面若死灰的样子冷笑,这样的人他看多人,算计人的时候得意嚣张,失意了就利用女人的天赋最大限制的保住老底,以图他日卷土重来。

只看这个女人的眼光他就知道不是安份人。

背着双手踱步走近,在一众护卫警惕的目光中围着柳四小姐转了一圈,白瞻不屑至极的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不知道多少人驻足的街道静默得像是来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柳四小姐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恨不得生撕了给她这般难堪的男人,那个挺拔的背影在眼前浮现,一边恨着,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直到回到柳府,她都只记住了这个男人,恨得咬牙,也惦记得茶饭不香,唯独忘了另一对当事人姐弟,或许,这也正是白瞻的用意?

先离开的两姐弟根本不知道后面这一出,先去医馆看了大夫,确定没有内里的伤后才又买了药回家,有给自己用的,也有给小东西用的伤药。

在路上时庄书晴就凭着经验看过了,小东西应该才出生没几天,个头小小的只有巴掌大,不知怎么来到了人群中,左前腿骨折,身上也有好几道口子,大概也没吃到什么东西,气息虚弱得很。

“姐姐,这是狗吗?”被冷落了的庄书寒不甘心的凑过来,对着姐姐手心的东西甩眼刀。

“不是狗。”庄书晴回得很肯定,她看着倒有点像狼,不过她医过的动物里可没有狼,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得等它长大些才知道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能看家护院就好,我要上私学,姐姐要忙活店里的事,就剩秀儿姐一个人在家了。”

庄书晴实在是稀罕这孩子得紧,谁待他好一分他就回报十分,这点像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亲昵的附和,“对,能看家护院就好,书寒就能安心进学了。”

庄书寒又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霸占着姐姐手心的小东西看着也不那么碍眼了。

坐在车辕上的青年听着里面的对话面上也不由得带出些柔软笑意,心里有些理解为何公子会百年难得一遇的管闲事了。

转了个弯,青年一拉马缰,马车停了下来,“到了。”

车帘掀起,先出来的是庄书寒。

他跳下马车,又小心的扶着一只手不得闲的姐姐下来,这才对青年道谢。

“我只是遵公子的命令行事,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一撑车辕坐上去,青年一甩鞭子,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

后面的门拉开,张秀儿满脸的笑意在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后转换为惊惧,忙不迭的将两人拉进来,一连声的问,“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不还好好的?书成没将你们送回来?”

“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下,张大哥要送我们,我想着总得让书寒熟悉熟悉这条路就拒绝了,哪想到会摔着,秀儿姐你别担心,真没事,最严重的就是脸上这里,蹭破了点皮,两天就好了。”

“女孩子家家的,脸得有多重要,要是留下点印子看你怎么办。”嘴里说得厉害,张秀儿也没闲着,打了温水来小心翼翼的用帕子给她清理伤口,“不行,得去买点药来,不然我心里不安稳。”

“回来的路上顺道买药了。”庄书晴乖觉的将个木盒子递给张秀儿,张秀儿瞪她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书寒呢?你有没有伤着?”

“没有,我很好。”

从表面确实看不出来两姐弟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张秀儿这才缓了脸色,打定主意下回见着书成要好好说说他,哪有这样的,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却成了这个样子,幸好伤得不重。

忙完了人,张秀儿才注意到庄书晴手里的小东西,低下头来看了看,“捡来的?”

“恩,看它受了点伤就捡回来了,秀儿姐,我先去给它上点药,书寒,你留下来帮秀儿姐做午饭,对了秀儿姐,给这小东西熬点米汤,才出生没几天,怕是都没喝过奶。”庄书晴不动声色的将话揭了过去,抱着小东西回屋。

她得弄清楚,她之前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将伤口处理了,这么小正是长得快的时候,只要好好处理,这伤很快就能养好。。.。

027章 再相见

找来干净的布,又打了温水将小东西小心的收拾干净,小伤口上了药,断了的左前腿用小木板固定好。

这个过程中应该是痛的,小东西的毛都炸了,却没有移动分毫,偶尔哼哼两声,让庄书晴更加心疼。

找了件旧衣服出来给它盘了个窝,庄书晴戳了戳它的小脑袋,“能听得懂我的话是不是?”

小东西蹭了蹭她掌心,“吼吼。”

这下庄书晴确定自己不是产生幻觉了,她真能听懂它的话,它在说‘香香’。

“我很香?”

“吼。”

听到肯定的回答,庄书晴有些懂了,动物是最乖觉的,谁是真心待它,谁有善心,谁柔软好欺负,这一类人它们会亲近,因为这于它们来说是安全的,哪怕对方一脸凶相。

相反,有些人哪怕长着一张天使面孔,小动物也不会亲近,因为他们散发的气味出卖了他们的本性。

上辈子她虽听不懂它们的话,对它们的习性却是极为了解的,她被人陷害跌落谷底时,是它们陪着她,给了她心灵的平静,也因为如此,她心态才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为了生存,为了多赚钱而做兽医,心里却时时惦记着有朝一日能再当回医生,而是从心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职业,渐渐开怀。

习惯了被动物围绕的日子,来到这里后她不是没有遗憾,也想过等日子安稳了去养一堆小猫小狗,现在能提前实现,也挺好。

曾经她要靠着了解它们的习性才懂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现在能听懂它们的话倒是更方便了,至于其他的,她暂时还想不了那么多,总不会有害不是。

但是此事不能对人言她还是知道的。

“姐姐,我进来了。”

摸了摸小东西的头,“进来。”

庄书寒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进来,看了小东西一眼,将碗放到它面前。

碗高了些,庄书晴探了探温度,将小东西托在手上和碗齐平,小东西闻着香味,迫不及待的大口喝起来,要不是庄书晴反应快,差点整个人都滚进了碗里。

“没人和你抢,慢点。”庄书晴又好笑又心疼,看这样子真是饿惨了。

“秀儿姐说这个碗以后就给它用了。”庄书寒戳了戳小东西的头,“姐姐,我们真要养它吗?那个白公子……会不会真的过来?”

“你是担心他过来会给我们带来麻烦,还是不想我和他接触?”

庄书寒垂下视线,“姐姐毕竟是女子……”

古人的思想就是如此,男女授受不亲,私底下不能往来,不然就是轻浮,就会坏了名声,这些她都懂,她也在适应,并且尽力遵循着这些规矩来。

可有些事和男人接触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说张书成,再比如那个很可能会不请自来的白瞻。

“书寒,你要知道我现在并非庄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规矩我们要守,却不能死守,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前在庄家的日子过得比现在好?”

庄书寒无话可辩。

“我知道你是为姐姐好,怕坏了姐姐的名声,还记得姐姐说过的话吗?姐姐没想嫁人,名声好不好也没那么重要,那个白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他若真要来我们非但不能拦着……不行,我真是昏头了。”

庄书晴一拍额头,她可真是糊涂,忘了秀儿姐乃寡居之人,若是进来个陌生男人,那些长舌妇还不知道要怎么说道她。

庄书寒还以为姐姐是想明白了,连忙抬头看她。

“白公子绝对不能来这里,到时怕是只能将他带到铺子里去,这两天得快些将铺子拾掇好。”

庄书寒头又垂下去了。

庄书晴看得好笑,拍了他脑袋一下,“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甚,你只要知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当你可欺时他们会无所顾忌的来说三道四,你出息了,他们只会觉得我这做姐姐的为你做的值得,会佩服我,自然就没人说那些糟心话了,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循规则,你想当强者还是弱者呢?”

自然是强者。

庄书寒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也是从这日后,他再也不曾用那些规矩来要求姐姐,他不能明明受尽姐姐的庇护还要和外面那些人一般对姐姐说三道四,往姐姐心上插刀子。

和白瞻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庄书晴却能肯定那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说了两天后会来就一定会来。

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早就来了,在庄书晴送弟弟出门的时候。

白瞻懒洋洋的靠坐在马车上,依旧一身的紫,“不欢迎?”

“自然不是。”庄书晴不想耽误了弟弟进学的时间,对他交待道:“在路上当心些,靠边些走。”

“我知道,姐姐。”从进学第一天起他就没让姐姐送,今日知道姐姐有事,自是更加懂事,哪怕心里还有担心,也只是向白瞻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开。

白瞻有些好奇这小姑娘是怎么教弟弟的了,他还以为那小家伙会对着他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走了。

有点意思。

“请白公子勿怪,非是我不知礼节拦着客人不许进门,我们姐弟是租赁在这里,这里的房主是寡居之人,若因我之故让她被人非仪便是我的罪过了,我在前面开了个铺子,虽然还没有开张,却也是个去处,不知白公子可否移驾?”

白瞻是什么人,早在两姐弟才出来时便知道里面还有个人没有露面,原来是个**。

“那便走吧。”

“请公子稍等。”福了一福,庄书晴转身进门。

张秀儿一把拉着她往里走,觉得离得够远了才小声道:“书晴,这是谁?你何时认识的?我怎么看着这人有点危险?”

不能让白瞻久等,也不能不安慰张秀儿,庄书晴索性编道:“他之前帮过我和书寒的大忙,不是坏人,回来我再和姐姐细说。”

张秀儿千万个不放心,这会也只得放人离开。

庄书晴回屋抱了被她取名为念念的小东西,又多带了点银子在身上,赶紧出了门。

“久等了。”

白瞻对着马车抬了抬下巴,“上去。”

这个男人实在太醒目,是和他走在一起被人观望还是上马车,庄书晴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白瞻很满意自己没有料错。

刻意丢下一众手下出门,自然只能自己驾车,一甩马鞭,马听话的往前走。

“哪边?”

“东边集市。”

然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待到了人声喧哗的大街上白瞻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切的说是看了她手心里的小东西一眼,“还活着?”

“伤得本就不算重,其他地方都是小伤,上点药就好了,只有左前腿骨折要养的久一点才会好。”

比起那天虚弱的样子,今天看着确实精神多了,白瞻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斜靠着马车,一只脚屈起一只脚自然垂着,悠闲自在的模样加上一副好相貌不知引来多少视线。

“吼吼。”

庄书晴收回视线低下头去,念念往她怀里钻了钻。

不用它说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可现在,并非她不想招惹就能甩脱的。

一路沉默着到了集市,马车在铺子前边停下。

正好隔壁的于娘子送客人出门,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并肩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招呼,“来了。”

“娘子一早就生意盈门,今儿的生意一准差不了。”

做生意的都喜欢听这样的好话,于娘子闻言顿是笑逐颜开,“承你吉言,你有这么张巧嘴,以后生意差不了。”

顿了顿,于娘子基于礼貌问了句,“这位是……”

“这是……”

白瞻饶有趣味的等着看她怎么介绍自己。

“这是白公子,曾帮过我们姐弟大忙。”

于娘子恍然,“原来是恩人,你怎么将恩人带到铺子里来了,连个热茶都没有,一会我让伙计给你送过来。”

“多谢娘子。”

于娘子挥了挥帕子,进铺子里去了。

庄书晴自去开门。

白瞻没骨头似的双手抱胸往门板上一靠,“你对谁都这么实诚?”

“公子觉得不妥?”

“有点意外,我以为这世上的实诚人都死绝了。”

“只是公子没碰到罢了。”进了门,费力的将木板一块块取下来,白瞻只是看着,压根没想过要上前帮忙。

他甚至有点手痒,想试试这木板结不结实。

最近果然是过得太闲了。

门尚半开,白瞻就走了进去,原以为没开张的铺子会乱糟糟的,一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的都不像个铺子。

屋子里越来越亮堂,这时墙上的特别就看出来了。

“倒也新鲜,你打算卖什么。”

“成衣。”拍了拍手,将门口的念念抱进屋放到干净地方,又去里面小屋将唯二的两张小杌抱出来,“地方简陋,公子海涵。”

白瞻倒也没什么顾忌,用脚勾过来随意坐了。

要是柳四小姐在这里,大概会恨不得扒了他那身天蚕丝制成的衣裳,免得被他这般糟蹋。

于娘子掐着时间让伙计提了壶开水过来,还有两个茶杯,茶杯里放了茶叶,虽然茶叶很是粗糙,可茶叶毕竟是金贵东西,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能让庄书晴拿来待客已经算是很将她当回事了。。.。

028章 报恩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庄书晴第二回见着茶叶。

第一回是在大伯家,她和书寒都喝过用茶叶沫泡的茶。

可眼下的茶叶却是一片片的,她上辈子就爱喝茶,这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开水注入杯子里,还习惯性的极为利落的洗了茶。

白瞻看她这动作就知道这是个惯喝茶的人,可即便是粗茶都不便宜,以她还需租赁住处来看,不像是有这余钱的人,虽然她看着也不是小家小户出身。

要说她是大家出身,没有哪家的小姐活成她这般,也少有这股子利落劲,表面上看她也在遵循着那些规矩,但要说她真看重,却也未必。

眼下两人的相处便有私相授受之嫌,他是随心所欲惯了,她呢?世家女子有几人能活得他娘那般自在,这会是一个吗?

要说她是心机深沉之辈,借此来攀附他……能让他看不出半分来,这得是多高的段数?他不相信这小姑娘有那本事。

不管如何,她胆大倒是真的,这点和娘很像。

庄书晴将两个杯子都重新注水开水,一杯递给白瞻,一杯自己端着,闻着淡淡的茶香,觉得全身都舒坦了。

看对方迟迟不说话,庄书晴只得主动打开了话题,“原该我们姐弟上门道谢,可我们在这会元府不认识几个人,好一阵打听也无人知道白府在哪……”

“怀疑我给你的是假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指的就是白公子这样的人,我从不曾质疑过这点。”浅浅饮了口茶,感觉淡淡的茶叶在口腔里散开,庄书晴才又道:“我只识得百姓,而白公子并非普通百姓,自然就不知白府大门朝哪开,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白公子知道,白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们姐弟并没有不当回事,我们姐弟也并非那知恩不报的人,若是白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们姐弟虽然没大本事,却也当尽力做到。”

一口一个救命之恩,听得白瞻直倒牙,好事果然做不得。

“我要什么没有,你们又有什么。”左右看了看,“不是开成衣铺子吗?你开张后送我一件这事就当扯平了。”

放下一口没喝的茶,白瞻起身往外走,他今天一定是脑子不清楚才会特意甩开人走这么一遭,弄得就像是挟恩来图报一样,虽然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为什么今儿就觉得有点憋屈呢?

离得远了,被救命之恩激起的不对劲全褪去后,白瞻回过味来。

那小姑娘用这话套住他,其实是根本不想见到他吧,可因为他是他们姐弟的救命恩人,她又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想出这么一招……

只两次见面她就把握住了自己的脾气,并且在这上面做文章使激将法,以此断了往来,他居然还真就这么轻易入了套,呵呵,这可真有意思。

庄书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走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不怕报恩,就怕明明有恩在前却无法报。

能活得那般目空一切,白瞻出身必定不凡,也定是过惯了顺遂日子,所以她一直把救命之恩挂在嘴上,要是对方没皮没脸也就罢了,但凡自负的人就易多想,定会觉得她在暗指对方挟恩图报,只要对方能在这种时候提出一个要求,事情就解决了。

结果果然就如她想的那样。

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又岂是一件成衣就能抵消的,使这么一招也是迫于无奈,她们姐弟现在无依无靠,谁都惹不起,更不能惹上这样的人,哪怕是交好也不行,随之而来的定然是麻烦。

对方可以无所顾忌,她却不行,就算她不觉得和男人多说句话是犯了多大的错,可为了书寒,她也不能让名声太过糟糕,影响了他的前途。

这恩情她会记在心里,唯愿恩人安好。

将念念抱在怀里,庄书晴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我是不是有点无耻?”

念念蹭了蹭她,它还不懂无耻是什么意思,只看得出来主人在难过。

“无耻就无耻吧,弟弟比较重要。”

“吼……”

“我没有难过。”又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才出生应该长得很快才是,你怎么都不长呢?可别长不大,这么小个儿,怎么看家护院。”

“吼吼……”

“会长大啊,那也得长快点才行。”

一人一兽说得高兴,庄书晴总算把心里那点子亏心感给压了下去,做都做了,这么表现给谁看呢!有些事,心里记着就好。

很用心的画了花样子,在于娘子那里挑了最贵的绸缎,庄书晴将活交给了张秀儿。

这时候,庄书晴就有些庆幸铺子不大,不然开张那日怕是都撑不起来。

离开张还有七天时,木匠送来了按她要求做出来的东西。

有大小不一的柜子,有高杌,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于娘子拿着个竹子制成的东西翻过覆去的看。

庄书晴抬头看了一眼,“用来挂衣服的,娘子不觉得比用根绳子挂着要好看?”

于娘子做的就是这个行当,听她一说就懂了,比划了下点头道:“是要好多了,衣裳的形状还在,这么一件件整齐的挂着一目了然,看着也清爽,书晴,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到的。”

哪里用她多想,现代人谁家晾衣服不是用晾衣架的,她原本是画了个样子给木匠,又将作用说了下,那木匠就说用竹子效果更好,她一想也是,用竹子做出来的三角衣架,撑衣服的那两个角能做出弧度来,肩膀那地方也就不会变形得厉害了。

说到底,古人并不蠢,现代的一切都是古人一代代积累起来方有的。

“书晴,这东西家里也用得上吧。”

庄书晴笑,“当然,就是顺带还要做个挂衣服的柜子才行。”

一想到还有额外的支出,于娘子就暂时歇了念头,打个柜子不便宜,她还是再想想。

木匠又拿出数根巴掌宽且厚度相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突出来的勾子的木板,在庄书晴的比划下固定在了三面墙的最上面,然后又计算着距离在中间又钉了一排。

于娘子看了眼手里的晾衣架,一下子就懂了。

想像一下这铺子拾掇出来的模样,再想想自己曾进去过的成衣铺子,于娘子笑了,她现在真相信这铺子一定能红红火火了。

离开张只剩两天时,织娘几人俱是一脸疲色的直接过来了铺子里。

“我许久没这么拼命过了,书晴,你那铺子一定要生意红火才对得住我们几个这么拼死拼活的干。”

庄书晴顿时有了压力,“我尽量不让你们失望。”

织娘笑,“不请我们进去瞧瞧?”

庄书晴赶紧让开身,她这几天也有些着急,就怕一切都准备好了,成衣却不够撑起一家铺子,看到她们几个过来,她这心才安稳下来。

织娘看着完全和自己想像不同的铺子,干净是干净了,感觉也很舒服,可是会不会太过……太过整洁了,这看着都不像是个成衣铺子了。

其他几人也这么想。

庄书晴看出她们的疑惑,问,“成衣是放到秀儿姐那了还是带过来了?”

“在马车上。”

“你们帮我一把,都搬进来。”

本来就是送成品过来的,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帮着来回搬了几趟。

庄书晴拿出一个竹衣架将一件长衫挂好,再用长长的衣叉将之挂到墙上木板那个突出来的勾子上,微风进来,衣摆轻轻摆了摆。

“怎么样?”

织娘看了好一会,“我都想买回去了。”说完自己也笑了,“赶紧都挂上看看。”

几人一起忙活,很快就将三面墙都挂满了,下面那排离地面还有点距离,也不用担心衣摆会脏。

ps:这个铺子是比较重要的收入来源,所以会细写一下。。.。

029章 白瞻其人

庄书晴站在屋中间边看边举着长长的衣叉子给衣裳调换位置,让颜色相近的放到一处,这样看着就不那么乱了。

“明明这里有不少是经我手做出来的,现在看着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看呢?”织娘叹息似的道,来之前她心里还没有底,现在却只觉得人与人之间怎么有那么大区别。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想到这些别人都想不到的事?

“怕是你这里开张没几天,不少铺子都会学起来。”

“无碍,他们总不能将我脑子里的东西也一并学去。”

织娘点头,也是,书晴有这个底气说这话。

“织姐姐,还有各位姐姐,接下来大家还是要辛苦辛苦,再替我多赶一些出来,总不好让铺子里断了炊。”

“有银子赚的事,我们自当用心,不过你曾说过花样子不重复用,我那里没剩几张了……”

“我这段时间画了不少,都放在家里,你们跟我去拿。”

将铺子关了,庄书晴跟着几人一起上了马车,没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她认识。

这不是白瞻自那日后头一回过来,却是心情最不平静的一回。

若是不去查,单从庄书晴的表现来看,他绝不会想到她有过一段那样的日子。

她的眼神太平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好像根本没把那些伤害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为了脱离那样的生活而付出的代价会置她自己于怎样的局面。

可她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

这一点上,她和娘何其相像。

娘当年也是明知未婚生子会置自己于何种难堪的境地,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他生下来了,并且自始至终的给他全部的关爱,他虽然过了十七年父不详的日子,心里却不曾有过怨恨,因为他过得快活,甚至称得上是逍遥。

哪怕娘明知他并非天性纯良的人,也从不曾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试图改变他,她只是看着,适时的拉他一把,让他知道那条路不能走,那件事不能做,大多时候是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父亲因为愧疚,对他更是千般纵容,什么好东西都往他这里送,不管他用不用得上。

四年来一直如此。

知道他秉性的人以为他会变得越发无法无天,坏事做尽,可他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变成那样。

并非突然开窍了,也非是病愈了,只因他始终记得娘过世时的眼神,娘担心他,就是快死了都记挂着,却从不曾诉诸于口,不曾以自己来挟持儿子改变。

因为她知道那会让他的儿子不快活,也因此,她才会让儿子去见那个男人,只要他护着儿子,便是儿子做了什么错事也还有个人能护着他。

哪怕那错天怒人怨,也比不得儿子好好的活着。

可他却自己束缚住了自己。

除了娘外无人知道他天生性情有缺陷——他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不是会让娘死了都不安心,不知道如果娘活着,会不会在他做这件事时拉住他,所以他只能做娘活着时他做过,而娘没有阻拦的事,哪怕这样的生活让他了无生趣,他也只是一天天这么过着。

庄书晴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落进水里激起小小一片浪花,这是他四年来,不,是他有记忆以来头一遭对一个人感兴趣。

所以他让人查了她。

查到的结果让他意外。

自请逐出门墙,稍好一些的百姓之家也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媳吧,她对自己倒是真下得了狠心。

她明明是打着去京都寻外祖的由头离开庄家,最后却在会元府安顿下来,而不是去攀附贵亲,不要说这个年纪的人,就是比他们年长几十年的人都未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虽未在京都生活,却也知道京都有那么个董家,那样的人家皆是面子大过天,若是这对姐弟找过去,不说怎么对他们好,衣食无忧却是肯定的,至少无需抛头露面在外面讨生活。

要是她那弟弟争气也就罢了,她还有翻身之日,反之,她这一辈子就白付出了,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还是说,她对庄书寒就真有那么大信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所为却极能入他的眼。

在知道她怎样步步为营离开庄家后,他就觉得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

娘说过有舍才有得,她舍下了青春,得到了一个儿子,死时都是笑着的,因为这是她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所以她一辈子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快活。

而庄书晴则是舍了她的嫁妆得到离开那个泥潭的机会,他看得出来,现在的她,也很快活。

要是娘还在,一定会很喜欢她的吧。

铺子开张前的最后一晚,张秀儿拿出一个小挎包。

“你整天抱着念念进进出出的,要做点什么也不方便,我看它长得也慢,就做了个这个,就是它再长大一些也装得下。”

粉紫色的小包,四四方方的,一根长长的带子,外面绣着精致的图案,庄书晴一细看,居然是彼岸花。

“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照你说的紫衣绣上黑色的花确实好看,就是太华贵了些,平常人谁敢这么穿,所以这包我试着用浅紫色做底,深紫色绣花,是不是挺不错?”

庄书晴抚过紫色的花,没有说彼岸花既没有紫色也没有黑色,扬起笑脸道:“秀儿姐的手真巧,很好看,书寒,把念念抱进来。”

念念最粘的当然是能听懂它话,味道也极好闻的庄书晴,但是她实在忙不过来时,庄书寒是它第二能接受的人。

此时它就趴在庄书寒腿上。

闻言也不用人抱,自己抬着小短腿滚进了包里。

对它来说能天天跟在主人身边就最好了。

庄书晴给它调整了下位置,往肩上一背,挺好,既不重,又不会轻飘飘的没存在感。

“我现在倒希望你长慢点了,长得太快我可背不动你。”

“吼吼……”

庄书晴动作一顿,这家伙在说它本来就长不大!她和书寒之前还在指望它能看家护院,这么小个儿,真用来看家护院被人踩死了都不知道吧。

弹了它一个脑崩,看它躲着再不出来了几个人都笑了,这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

“姐姐,我和先生请了假,明天我去铺子里帮你。”

“你这才上了几天学,就请假。”庄书晴也弹了他额头一下,“这回就算了,下回这样的事得和我商量。”

看姐姐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庄书寒顿时轻松起来,“我帮姐姐收钱。”

“收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庄书寒只是笑,引得她也没崩住,笑意从眼里透出来,张秀儿看着,心里全是暖意。

“明天有得忙,都早点歇着,我不好去铺子里帮你,明天我会做好饭菜给你们送去。”

庄书晴巴不得秀儿姐能多出门走走,哪里会拦着,忙不迭应了。

次日,三人都是天才蒙蒙亮就起来了。

想着自己和书寒就是铺子里的门面,庄书晴好好将两人拾掇了一番,不但穿了一身新衣裳,她还难得的给自己用了点首饰,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可衬着这张精致小脸却也格外出彩。

“我们家书晴就是长得好,书寒也长得俊。”张秀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让庄书晴一阵发窘,真按实际来算,她还要比张秀儿大好几岁。

姐弟俩来到集市时开门的铺子还没几家,隔壁的布庄也还没开门。

可门前这辆马车,车里这个人是不是来错了地儿?

白瞻跳下马车,“还不开门?”

庄书晴也不好赶人,微一福身便径自上去开门,这回,白瞻总算知道要去帮忙启门板了。

“白公子,我来就好。”

白瞻一手一块放到一边,用再认真不过的口气道:“其实我想试试一拳头能不能全震碎了,要是太不经事,怎么防贼。”

庄书晴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的脑频率完全不同步,说不到一块去。

待门开了,庄书晴第一件事就是去将给白瞻做的衣服拿来给他,“答应给白公子的谢礼,比不得公子平时穿的,却也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了,公子勿嫌弃。”

天还没大亮,白瞻将手上的灰拍掉,拿到门口抖开前前后后的看。

这长袍庄书晴是花心思了的,不说光布料就花了她整整六两银子,就是那彼岸花也每一朵都各尽形态,花蕊上的每一根须也是各有不同。

张秀儿一双巧手,将这彼岸花画得如同活物一般。

“这是什么花?”

“彼岸花。”庄书晴没有说彼岸花的典故,也没有说她之所以在他的衣服上用上彼岸花,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那天救他们姐弟时脸上露出的温柔表情正如这彼岸花的花语:恶魔的温柔。

“彼岸花啊。”白瞻无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沉默了一会道:“紫色是我娘喜欢的颜色,黑色,是我喜欢的。”。.。

030章 冬去春来

白瞻就像是特意一大早来拿他的谢礼一样,拿到手没多呆就离开了。

庄书晴心里略有些高兴,抛却那些杂七杂八的原因,她也不是很愿意和明显不是同一挂的人来往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书寒突然道,“他的母亲肯定也不在了。”

看姐姐望向他,他继续道:“他刚才的表情就和姐姐怀念娘亲时一样,我也会牢牢记着娘喜欢吃什么,娘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娘哼的小调我偶尔也会在心里哼上几句,我很怕会忘了这些,就好像忘了这些就忘记娘了。”

“恩,我们都记着娘。”看他红了眼眶,庄书晴给他顺了顺发,扶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去,“我们过得好娘就安心,先不想这些了,拿个鸡毛掸子去扫扫灰,记着点时辰,吉时一到就去将牌匾上的红绸扯下来,你是家里的男人,这些都得你去做。”

庄书寒立起挺起胸膛,在吉时到来之前跑出门去看了数回,就怕误了时辰。

将弟弟打发了,庄书晴吁出一口长气,心里对白瞻的提防突然就没那么重了。

一个人能因为娘亲喜欢紫色而始终着一身紫装,便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她没想表现得多与众不同,也一直束缚自己在规则里行事,可她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接受的不是这个世界的观念和教育,敏感的人自是感觉得出来,白瞻会看出异常她一点也不奇怪。

可若因如此就要她活得像个古代闺阁姑娘……她没有那样的条件,也没人教她怎么活得像个古人。

集市越来越热闹,辰时正,红绸扯落,集市悄没声息的多了一家名叫冬去春来的成衣铺子,和其他人家不同的是,牌匾上还有一行小字:独家定制。

铺门前没什么动静,会元府的各主街道上今儿却比往日还要热闹几分。

一帮大不过十岁,小不过四五岁的小子混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叠纸,专门拦那些穿着讲究的人,扬着一张笑脸,往人手里一塞就跑开去寻下一个目标,即便是脾气大的人也实在是气不起来。

有那运气好的一路走来接下来不下五张,全是一样的字迹一样的内容:想要独一无二吗?东市一百四十号冬去春来成衣铺一定能满足你,静候光临。

只要有点闲又有点钱的人都想看看这是个怎样的铺子,竟敢大言不惭的说独一无二,要知道有地位的人家都有专门的人上门定做每季衣裳,这才是独一无二。

可进到铺子里他们才知道所谓独一无二是怎么回事,这家铺子真正的卖点是衣裳上的绣样。

铺子里干净清爽,衣裳整齐的挂在墙上,看去一目了然,并且绣样皆是不重复的,若是一件被人买去,这个绣样就再也不会有了,这才是这家铺子敢说自己独一无二的原因。

进铺子里来的人越来越多,问问题的也越来越多,“我喜欢这件,可这件我穿不下,能改否?”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问这个问题的了,庄书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衣服自是能改,可不管是改大还是改小都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看了,在绣这个花样的时候绣娘就整体考虑过了,在这个位置绣了最好看,改大改小位置就变了,我也不敢保证说一定还有现在这么合您心意。”

“这个绣样我喜欢,我买下这件不穿,你再按我的尺寸按这花样给我做一件成不成?”

“只要两件您都给钱,自是可以。”

“是不是我要怎样的绣样你都能给我做出来?”

“如果最终画出来的绣样好看的话才行,从我铺子里出去的东西,我不能砸了自家招牌。”

“你这里有没有绣样给我选择?”

“有,不过您得稍等,我给这位客人包好衣服再给你拿花样子。”

“……”

庄书晴知道发传单一定会有效果,对古人来说这太新鲜了,可她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人,男人站一边,女人站一边,泾渭分明,并且进来看过后会有这么大兴趣,就这么一会功夫,铺子里已经空了一小半了。

于娘子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庄书晴这才有时间去里间拿出衣服用衣架撑起来挂上去。

然后又是新一轮的问题。

已经有五个客人问有没有花样子可供选择了,庄书晴将人引到一边,拿出厚厚一撂花样子,“几位可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保证这都是市面上没有的。”

“怎么保证?”

庄书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都是我画出来的,我没往外卖,自然就是没有的。”

五个客人都是女子,有妇人也有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这都是你画的?”

“是,几位慢慢看。”

花样子都是薄薄一张,若要藏下一张并非难事,可庄书晴就是表现得格外相信她们,该面对她们时面对她们,有需要时更是长时间背对着她们也没回过一次头。

五个人对望一眼,对这明显是铺子老板的小姑娘生出了几分好感,被人信任的感觉总是好的。

应付过一位客人,庄书晴眼角余光瞟了那个方向一眼,人都是要脸的,即便这五个人心里都有那想法,也会提防着会被其他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语道破,不说自己难堪,就是家人都要在会元府没了立足之地。

知晓这其中关节,她乐得装大方。

“小掌柜,这件要多少银子?”

庄书晴收敛了那些思绪,继续忙活。

已是十月中旬了,庄书寒此时却是一额头的汗,他不止要收钱,在姐姐忙不过来时还要帮着招呼客人,这时候他就暗自庆幸自己请假来帮忙,并且用早上的时间将价钱都记下来了,不然姐姐一个人真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

那边五个人都选好了花样子,于娘子领着人去里屋给她们量了尺寸一一记下来,收下定金后按书晴交待的,让她们十天后来取成衣。

这一上午的忙活她也累得够呛,就是她自己铺子里她都好久没这么忙过了,真希望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忙上几天。

张秀儿中午来送饭,站在门外好一会不敢进来,心里也浮起担忧,这铺子里的男客实在太多了些。

好在已经是午时,没等多久客人就散得差不离。

“秀儿姐,你来了。”庄书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人眼睛都亮了,让书寒先看着,拉着人进了里屋。

“娘子,你也累了一上午,就在我这对付着先吃一点,下午免不了还要你帮忙。”

于娘子甩甩胳膊,“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工钱是不是也得给点。”

“给,当然得给,饭还是得吃。”庄书晴将饭菜拿出来,好在张秀儿准备得量足,并且她将自己的份也算上了,只说自己在家里吃过了,还能匀出一份给那个伙计。

“妹子这饭菜做得真香。”于娘子虽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做人却极为爽利,没一会就和张秀儿搭上了话。

也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个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小姑娘竟然是租赁居住,并且是在这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妇人那里。

怪不得那天有恩人来也是领到铺子里来,考虑得倒也周全。

间或还是有客人来,两姐弟交换着吃了饭,一点歇的功夫都没有,张秀儿既高兴铺子里生意好,又担心这样下去书晴会吃不消。

今日还有书寒及旁边铺子里的人来帮忙,可书寒还得上学,别人也不可能一直帮忙,这铺子里里外外忙活就都得书晴一个人来,身体怎么熬得住。

“秀儿姐,铺子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忙不过来,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愿意出来赚一份钱的?”

趁着这会客人还不多,庄书晴拉着张秀儿问。

“女人也行?”

“那些脂粉铺子里不也有小姑娘当伙计吗?我要是在铺子里放几个男人,还不知道要招来些什么闲话。”

“可你铺子里也有男客人,做成衣难免有需要贴身量尺寸的时候,用小姑娘也不合适吧。”

庄书晴敲头,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年纪小些的呢?十岁左右,总不能还传出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难说,我去问问书成,小姑娘不难找,也有家里过不下去出来找活干的,在铺子里做总比卖身入府做奴婢强。”张秀儿秀气的眉头皱了皱,“你手里不还有些银子吗?要实在不行就去买两个,男的女的都行,有主仆这层关系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庄书晴顿觉茅塞顿开,她怎么忘了这是个可以买卖人口的世道,她不做那地主老财,买来放铺子里也是好的。

“看你这眼神亮的。”张秀儿不由得失笑,“我回去了,晚上不要太晚回来。”

“晚不了,得限制着卖才行,不然铺子里都要卖空了。”庄书晴指着柜子上那一堆道,“存货全在那里了,秀儿姐你给织姐姐去个信,让她们加紧赶一赶,明天先给我送一些过来。”

“行,我知道了。”看有客人进门,张秀儿不再说,提着篮子低头离开。。.。

031章 送人

赚钱也是很累的。

这一天,庄书晴彻底体会了这句话,可当弟弟告诉她今天进帐多少时,什么疲惫都没了。

庄书寒又仔细的数了一遍,抬起头来喃喃道:“姐姐,真的是二百七十三两,我没数错。”

在今天之前,他还在偷偷担心铺子里会不会有生意,要是生意不好,姐姐难过怎么办。

进学是要花钱的,光是买书就是一大笔开支,他还想着以后是不是要省下来,先生喜欢他,要是他去找先生借,先生应该也会借给他的。

可是现在,他的担心好像都多余了,一天就赚了这么多,算一算,姐姐只要辛苦一年就够他们今后数年生活所需了。

庄书晴弹了他眉心一下,看到红了又给揉了揉,“你还想着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生意不成,今天是才开张,派出去那么多传单总归是有用的,谁也不会见天的来买衣裳,不过总算是开了个好头,还有不少人只是付了订金,自己选了花样子做衣裳,这才是我要打开的门路,不然怎么做独家定制,好了,这些都不是你要想的,知道铺子里生意不差,你也能安心去上学了,别再东想西想。”

庄书寒抿住唇,他明明都没有表现出来……

将弟弟打发了,庄书晴托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终于露了笑,这应该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开门红了吧。

没人知道在客人一个接一个进铺子里来时她心里有多安稳,为了把这个铺子开起来,她手里那点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房租是一部分,给绣娘的工钱才是大头。

织娘几人真是拼了命给她赶工,数量很可观,相对的工钱也很可观,幸亏生意好。

也许,她可以打听一下哪里有技艺精湛的铁匠了。

还有柳三小姐那里……

一想到柳家,庄书晴就想到了那天害他们姐弟吃了苦头的柳四小姐,要这两人真是一家,柳家的门,她还真是不想登。

可娘的玉佩她必须拿回来,她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不能连人家在乎的东西都守不住。

再等等吧,总要拿回来的。

织娘得了消息,第二天庄书晴才开门没多久就过来了,也不知是多早出的门。

“生意竟然这么好?”织娘数了数还剩下的衣服惊呼出声,昨天一整天她都坐立不安,就怕东西卖不动,自己的财路受影响,现在看来她真是白担心了。

“所以还得辛苦织姐姐你们了,铺子里就剩这些货,撑不了两天,总不能断了炊不是。”

“我将这几天的都带来了,回去后我再催催她们,知道生意好,她们也有干劲。”织娘一口应下,表现比之前痛快不少。

庄书晴哪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知她们能不能撑过三个月的限期,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想按她之前说的那般来结算吧。

人都是趋利的,只要能将人留住,她不在乎让这一步,只希望她们不要欺她年少才好。

两人正说话,门口进来一人。

是白瞻。

依旧一身紫衣,正是庄书晴送的那一身。

庄书晴愣了愣方才迎上去,“白公子。”

白瞻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匹布递给她,“彼岸花,用这个布做。”

庄书晴下意识的接过来,然后才记起来要问,“要做几身?这一匹布能做不少了。”

“能做多少做多少。”

“绣样全部做彼岸花?”

“恩。”

“全用黑色绣线?”

“恩。”

“……”从医生的角落看,庄书晴觉得这人心里有点问题,执着的有点过了。

想了想,庄书晴试探着问:“其中一件用银色绣线试试可好?我觉得应该比黑色要更好看。”

“就用黑色。”白瞻想也不想就反驳,看庄书晴不再说什么他心里又有些不是味儿,顿了顿又道:“一件用银线。”

庄书晴没想到他会同意,愣了下后就笑开了,看样子还不是无药可救嘛,“我还找之前的绣娘给你做。”

“不能比这件差。”

看他这么好说话,庄书晴胆子明显变大了,她这铺子里用的都是平常的布,没有拿得出手的镇店之宝,不如……

“白公子,价钱上我给你优惠,等衣服做出来后可否放在铺子里挂上两天?”

白瞻哪会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眉眼一挑就应了,不过得先加紧给他做两身,然后才能往铺子里挂。

她不认得这是什么布,总有那识货的人,到时候他一定会天天来铺子里守着,等着看她到时会是副什么表情。

有客人上门了,庄书晴顺势离开去招呼客人。

白瞻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待客人一走就走上前去问,“不打算请人?”

“一时半会也请不到合适的,我打算去买两个来。”

“男人还是女人?”

“看昨天的情况男客人也不少,可能会要买个男的,总不能让个姑娘家去给男人量尺寸。”庄书晴拾掇衣服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真是,她和白瞻说这些干什么。

好在白瞻听完后就离开了,不然还真是不好再说什么。

织娘在一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差不离,看人走了方凑过来问,“看着这公子很有派头,认识的?”

“于我和书寒有恩。”庄书晴不想再说这个,直催着人回家,“快回去做活儿,不然真要断炊了。”

才开门不久就有客上门,还个个都谈成了,织娘自是相信这话,也就没有多留,活做得多赚得也就多了不是。

白瞻离开后并没有走远,那辆手下不知从哪弄来的马车依旧还在用着。

车辕上坐着那天送姐弟俩人回家的青年。

“公子。”

“回去。”

“是。”

庄书晴没有打听到的白府其实就在主城区。

门庭不比会这里的任何一家低,和所有权贵之家一样台阶下是两尊石狮,只是门楣上不像其他人家一般挂着牌匾,熟知内情的人自然知道这是白府,也知道这白府有多不好惹,不知道的人则根本不知这会元府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马车直接驶进前院,哪怕是刚还在比划的呼呼生风的人都立刻停了下来,“公子回来了。”

“陈元随我来。”

有个出身江湖的娘亲,白瞻行事自然也带着江湖习气,府里并不如何规矩森严,但是什么不能做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只要不犯那些不能犯的错,府里的人过得其实都相当不错。

“你从府里挑一男两女出来,想办法卖给庄书晴。”

陈元跟着白瞻的时间最长,也最得他信任,自然清楚他家公子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事儿。

原以为公子是找着新乐趣了,他也乐得公子有事做,免得总折腾他们,可眼下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公子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把府里的人卖给庄书晴,得是多着紧对方才要将人放到她身边去?

可问题是,公子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他要不要提醒一下?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被陈元甩了出去,还是让公子自己去折腾吧,折腾这事儿也是种乐趣不是?只是需对府里人提醒一声,对那庄书……不,庄姑娘以后要礼让些才是,不管是公子一时的乐趣还是真是公子的心尖尖,敬着些总错不了。

连续四天下来,庄书晴实在是撑不住了,声音哑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庄书寒一句他去帮忙都到了嘴边了被庄书晴一眼瞪了回去,她现在不想多说一个字!

“这样不行,书晴,你还是赶紧去买两个人去,别累坏了身体。”

庄书晴点头,这事必须马上实施。

喝了口茶,庄书晴哑着声音道:“中午客人少,我让于娘子帮着看会店,我去找牙婆挑两个。”

“你去找周牙婆,她口碑好,不卖有问题的人。”

周牙婆是不是口碑好庄书晴不敢保证,可她卖的人是真不错,去了不过片刻,她就买了三个人回来,比预计的多买了一个,一男两女,男的叫向左,女的高个儿的叫曾燕,个矮一些的叫朱珠。

她原本只打算买下向左和曾燕,两人求情说三人是同乡,她一心软,就多花了十两银子。

回去的路上,庄书晴问,“看你们也不像是过不下去的,怎么会把自己卖了?”

三人不着痕迹的对望一眼,他们也不想啊,可公子一句话,他们哪能不来,为了让他们看起来像样点,三个人都饿了两天了,也两个晚上没许他们睡觉,就为了看起来像个逃难的。

向左回话道:“家乡遭了灾,弟妹尚小,做为家里的老大只好出来讨生活,主家放心,我们都是吃得苦的人。”

庄书晴也没起疑,实际上今天周牙婆给她看的人都不错,衣服上虽然有补丁,却也都干干净净的,要不是脸色不好看,看着就和普通百姓没差别。

她也没见过其他插草卖自己的人,自然也就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听得男人这么说便笑道:“我可没地给你们种,能有多苦的活,我开了个铺子,实在忙不过来才想着买两个人来帮忙,你们平日里只需在铺子里给我帮忙就好,以后也叫别我主家了,就叫我声掌柜的就行。”

“是,掌柜的。”。.。

032章 有钱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现在住的地方不方便有男人进出,所以向左,你委屈一下,先在铺子里住着,过段时间我再去给你租个住处。”

向左眼里微不可见的闪过异色,跟着公子什么人没见过,善待下人的也有,可真贴心为下人考虑,因为无法给他一个好住处而面有愧色的主子却是少见。

这个让公子另眼相待的新主子让他觉得,她并没将他当成下人看待,或者说在她的认知里,她并不因为他们是下人而看低。

不管如何,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向左松了口气,就算公子真让他去侍候一个刁蛮的大小姐他也只能认,可知道新主子好侍候他还是很高兴的。

庄书晴哪知道自己又漏了底,没办法,做了将近三十年的普通人,还要时时刻刻为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做打算,突然身份上来了个大转变,脑子里的观念还没有跟上。

就她知道的那些,也没有哪家有钱人对下人动辄打骂要人命的,从法制社会回到封建社会,她还在适应。

将铺子里的事一一交待了,又在旁边看顾了一天,庄书晴就放心的偷懒了,虽然花样子还够用,那也是一天天在减少,还有织娘几人那里也是日日在消耗,她得花些时间加紧再画一些。

“怪不得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一下下来不添衣就受不住了。”张秀儿将绣活小心的放进篮子里,来回搓着手,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布料,但拿在手里就知道必是金贵的很,平日里都很注意,生怕弄脏弄坏了。

自从书晴姐弟住进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止有了陪伴的人,生活上也宽裕不少。

现在书晴更是将一些放了定金的活给她做,不要求她做得多快,只要做好,织娘之前不同意的提议她是想都没想就点头了的,原本是想着多支持书晴,不过几天下来她就知道是她占了便宜。

她不是多精明的人,却也知道长此以往下去,她每个月能赚的银子会是之前的数倍。

这都是多亏了书晴。

庄书晴手也有些僵了,索性放下笔来活动了下手指,边做手操边道:“十月都过一大半了,是该凉起来了,我打算去买辆马车,书寒每天那么早起,正是最冷的时候,冻病了还得我心疼。”

“有那余钱买着也合适,只是马夫你是去雇一个还是……”

“让左向帮着接送一下就是,也用不了多久,不花那个钱。”

想起她买的那三个人,张秀儿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庄书晴要愁的事还很多,绣娘她想再添两个,还想固定一个做成衣的队伍,掌握在别人手里总不是那么回事,要是有人起了坏心,将这头给掐住了,吃亏的还是她。

将这打算一说,张秀儿就忙点头,“虽然我不懂那些事,却也知道财帛动人心,你这铺子生意好,难免有人眼红,到时从中搅出事来,你一个小姑娘又如何是对手,还是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正是如此,绣娘还是要拜托织姐姐帮忙,看能不能再多找来几个,另外还要找些小媳妇来做成衣,这事秀儿姐可有办法?”

“哪家的姑娘媳妇都会一手针线活,要找出几个手艺好的倒也不难,这个我倒可以去打听打听。”

“和秀儿姐我就不说客气话了。”庄书晴打趣了句,叹道:“我不是本地人,有些事情做起来没有本地人便利,亏得我来会元府后认识的都是好心人。”

“人都是相对的,你好别人才好,你要不好,书成也不会将你领到我面前来,自然就没有其他说道了。”张秀儿看了看时辰,“你继续忙,我去准备午饭,一会曾燕该回来了。”

铺子里多了个男人,张秀儿就不愿再往铺子里去了,这两天都是曾燕回来接午饭。

雨下得不大,却连着下了三天,出门走得几步鞋子就湿了,庄书晴索性不出门了,画够了花样子后就琢磨着其他事来。

铺子里生意稳定,虽然没有第一天那么好,每天进帐也有一百五十两到二百两之间,她现在手里能动用的银钱就多了起来。

马车托了张书成去看,瘦马老马都不要,价钱自然就不会少,她定了一百两的预算,想来也出不了这个数。

做成衣的人数也定下来五个,虽然还少了些,但是只要起了个头,让她们看到实际的利益后,朋友带朋友的,人数就会多起来,现在还有于娘子那边帮衬着,她也不是那么急。

只有绣娘的事没预想的那么顺利。

会元府有名气的绣庄有十二家,手艺好的绣娘早就被瓜分了,像织娘那种因为各种原因单干的毕竟是少数,她的铺子一开张就火了,现在同行已经对她留了心,知道她要拉人,更是小心提防着。

可手艺不精湛的绣娘又不能用。

成衣哪家成衣铺子都能做,冬去春来卖的就是独一无二的绣样,她就算有一手鬼斧神工的画工,也得有手艺好的绣娘绣出来才能卖出高价来。

“织姐姐,只要你能帮我拉来人,不用等三个月后,我马上按之前提议的那样按件分成,铺子里的生意你也看到了,不瞒你说,你三两卖与我的我转手就十两卖出去了,虽然按分成来说你依旧只能分得三两,但是花样子和布料都无需你花钱,不说多了,一两的成本要吧,你一件就要多赚一两银,这还不算高价的,真正高价的是定制的那些,按他们自己选的花样子做出来的绣品,若是挂在铺子里卖十两的,我卖给他们至少是二十两,可我从你们手里收上来的,依旧是平常价,这笔帐要怎么算想必织姐姐不用我多说了吧。”

织娘在铺子开业第一天就后悔了。

早知道生意这么好,她最开始就应该同意庄书晴的提议的,眼看着应该落进自己钱袋子里的钱进了别人口袋,这几天她都没睡好。

再听到她说起的定制的价钱,她就拍胸口了,“放心,就是用抢的,我也给你抢几个来,只要将这个价钱摆出来,我就不信没人心动。”

庄书晴笑弯了眉眼,小狐狸一般,“不要引起其他绣庄的不满才好,我们铺子小,得罪不起。”

“放心,我省得。”

送走人,庄书晴敛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人尽心尽力的办事,她上辈子不是生意人,还净被人坑,这辈子她不想着去坑人,可吃亏吃多了,总要多两个心眼才不枉比别人多了一条命。

中午曾燕回来取午饭还顺便带了一句话,“掌柜的,有位白公子找您,说是下午会再过来。”

这是明摆着下午要在铺子里见到她了,庄书晴跟曾燕一起去了铺子里,没有半点要逆着来的意思,白瞻那样的人无所顾忌,她却首先要顾秀儿姐的名声,不能让他来闯门。

刚翻了翻花样子,白瞻就来了。

依旧是那一身绣着彼岸花的紫衣。

“白公子找我有事?”

“你猜我这件衣裳穿几天了?”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自那天拿到手就穿到今天。

“我想换了。”

庄书晴顿悟,暗自庆幸出来时顺手将秀儿姐昨天刚做出来的那件新衣裳给带上了,去里屋拿出来递给他,“才做出来一件,速度慢了些,但我想先保证质量。”

天蚕丝的布料做出来的衣裳,拿在手里的感觉明显不一样,白瞻的眼神在一朵朵彼岸花上流连,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极了这种他之前不曾听说过的花。

“借屋子一用。”说完也不待庄书晴应承就径自往里屋去了。

向左忙道:“掌柜的,我进去看看。”

庄书晴点头,心下也有点怀疑那白公子会不会自己穿衣。

她却是小看了白瞻,他长年跟着娘亲在外面跑,会做的事超出所有人意料。

向左进去后将门带上,行了礼后就上前帮着整理。

白瞻乐得轻松,大爷一样伸着手随他动作,闲闲问道:“生意如何?”

“以这种规模来说算是相当不错,每天的收入不少于一百五十两,不过问题也不少。”转了个方向继续整理,向左低声道:“掌柜的之前应该没有做过买卖,很多事情之前都没有想到,现在才开始一点点将漏洞补齐,属下怕引她怀疑,有些事也不敢插嘴。”

“这些事你们不用管,让她去吃亏,吃亏吃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白瞻好像忘了这三人就是他打发来的,要真有他说的那么不当回事,眼下这算怎么回事?

向左只敢在心里翻个白眼,不用陈大总管提醒他也绝不会去点醒公子的,让公子去折腾自个儿总好过来折腾他们这些可怜人。

“一百五十两买得起这一只袖子吗?”白瞻抖了抖衣袖,问。

向左不知道给个怎样的反应最合适,天蚕丝布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吗?还想一百五十两买只袖子,就是一片衣角都买不到吧?!

没等到回应,白瞻皱眉看他,又问,“能不能?”

“公子,天蚕丝布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那就是不能了。”白瞻按自己的思路来理解,铺子里的生意得再好些才行,天天忙活却连件衣裳都买不起,这生意哪里能说好。。.。

033章 白公子的不满

怕庄书晴起疑,两人收拾妥当就出去了,手里拿着公子穿了几天的衣裳,向左偷偷闻了闻,确实是有股味了,这身衣裳公子到底穿了几天?大总管就不管管吗?

就因为掌柜的送了一身衣服当谢礼,那几大柜子几大箱子衣裳就都不能穿了?

亏得京都那位每年将近半的天蚕丝布都送来给了公子,库房还收着好几匹,不然以公子挑剔又胆大包天的秉性,怕是会直接到那位的库房去找。

不过公子若真如此,那位反而会更高兴吧,敢在他面前还理直气壮任性的,天底下也就公子了。

向左美滋滋的想着,心里很有种与有荣蔫的感觉,丝毫没有被公子卖了还得给公子卖命的不甘,因为公子越来越懒得动,府里的人都快要闲出病了,能有活给他做就不错了。

白瞻直接走到庄书晴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庄书晴想装作没看到他也不行了。

无奈抬起头来问,“白公子可还满意?”

“合身。”想了想又加了句,“三天做一身够不够?”

“不够,至少需得七天,这花样不易绣,价钱也比平常的要贵。”庄书晴隐讳的提醒他该给钱了。

白瞻差什么也不差钱,爽快的掏出一张银票就递了过去。

庄书晴接过来瞧了瞧,尽量保持镇定的又推了回去,“抱歉,铺子小,找不开千两银票。”

实则心里已经抓了狂,她是没打算白送,可也只打算收他二十两,自己吃点亏,多给秀儿姐一点就行了,毕竟是救命恩人,但是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这是明晃晃的在对她说:来宰我,快来宰我,她也会抵制不住**的好吗?

白瞻一想,也是,她一天也只能赚一百五十两,一件就给一千两确实多了,收起千两银票,从一撂银票里找了张百两的递过去。

土豪,庄书晴瞟了一眼,这次倒是利落的接了下来,“三件的工钱我一起收了。”

三件才一百两?怪不得收入这么低,白瞻觉得,他该让有些人来出出血了。

有了要做的事,白瞻没多做停留,看了向左一眼离开了。

向左会意,等人都出门一会了才一脸刚想起来的表情,懊恼的道:“白公子的衣裳还在我这里,掌柜的,我这追出去。”

庄书晴也没多想,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

白瞻就在集市口子等他。

“公子有何吩咐。”

“那些人来铺子里,你把价钱往上抬高些。”

向左自然不会去问那些人是哪些人,要挨宰的只能是大把把柄抓在公子手里,随时等着公子收拾的人,想想这会元府的人也可怜,有这么个祖宗在会元住着,在女人肚皮上逍遥都不能尽心,时时得多留个心眼,免得又着了公子的道。

只是,“公子,铺子里的东西掌柜的都定了个范围内的价格,要是超出太多怕是不好交待。”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白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做一天的买卖连我一只袖子都买不起,丢人。”

“!!!”这事是这么衡量的吗?公子知不知道一般的铺子一天能赚多少?掌柜的这铺子在这东边集市已经算是独一份了!

向左用力吞了口口水,知道和公子讲理没用,公子认为的理才是理儿,其他说的再多都只能证明自己没用,凡是府里人都有这个认知,只能咬着后槽牙应下来。

白瞻这才满意了,手撑着车辕坐上去,想了想又跳下来,“她托人在买马车,你把这马车给她。”

向左吸取教训,没再去问掌柜的认出这车怎么办,他要是问了,公子能回他的只有那句,“那是你要考虑的事。”

白瞻背着手走了,向左把拿做借口的衣裳给了暗处保护公子的另一拨人。

这是京都那位派来的,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闲了就私底下切磋几把,公子吩咐了什么事合作一把也是常有的事。

不管那位对其他儿子是什么态度,对自家公子那真是和普通父亲没有两样,生怕他有一点点过得不好。

他们私底下讨论过,都觉得那位在这点上也就是普通人,越是不听话的儿子越是上心,就是骂两句那都是因为疼爱,谁让公子不但是长得最像那位的,也是真没把他那位子当回事呢?

这一点上,府里的人都很是有底气,外人不知晓,他们跟得久的人却是清楚的,公子十四岁的时候就单挑了一个小国,那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简单直接的就叫武国,虽然没有大周朝地大物博,但论个人武力值,随便拎出个妇人都能将大周朝的壮汉打趴下。

他们的君王也不是世袭制,而是谁拳头大谁就坐那个位置,公子胜了,自然就是王了,可公子既不耐烦管事,也看不上那个位置,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个小国也怪,非但不认为公子居心叵测,还就缠上公子了,一路追着来了大周朝,公子被缠得暴躁不已,还是当时尚在的老夫人给他拿了主意,他就当个名誉上的王,万事不管,那个位置还是之前的人坐,一应事情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这事情才了了。

他觉得老夫人想得和他们肯定一样:真让公子当国王,武国该被公子折腾没了,还是不要造那个孽的好。

这些京都那位自不可能查到,可公子只差在额头上写明不愿去京都了,对那个位子更是嗤之以鼻,越是如此,那位越是能放心当他当个儿子来疼。

想远了,向左一拍额头,小跑着回了铺子。

“追上了?”

“是,白公子走得慢。”

庄书晴也就是随口一问,马上就转开了话题,“我看了剩下的花样子,好像这两天来定衣服的都是选的比较复杂的?”

“是。”向左脑子一动,顺着往下说道:“掌柜的不要怪我多嘴,我觉得复杂的花样子您定的价钱太低了,客人愿意花钱定这些,肯定就是因为这些让他们喜欢,这也是贵人的心态,越复杂的越能彰显他们的不同,价钱也是同一个理儿,有些人说不定就是因为您定的价钱太低了让他们觉得掉价才做不成买卖,曾燕,朱珠,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两人接到他的眼色,知道肯定和刚离开的公子有关,忙给他帮腔,“掌柜的,我们也这么觉得,您看这个简单的花样,您的定价是七两银子,再看看这个,比刚才那个好看,也要复杂许多,价钱却也只需十三两,我觉得实在太便宜了些。”

她已经是做高价定的了!这只是花样子的钱,顾客结账时还得算上面料钱和给绣娘的工钱,价钱绝低不到哪里去。

庄书晴看向没说话的朱珠,“你也这么觉得?”

“是,掌柜的,您的价钱定的低了。”

“可我们铺子里的东西已经卖得远比其他铺子贵了。”

“掌柜的,会元府最不缺有钱人,东西卖得越贵越有人买,我们只做有钱人的生意。”

庄书晴无语,“你们就不怕把我这铺子做垮了。”

向左拍着胸膛保证,“掌柜的只管放心,铺子垮不了。”

有公子在后面撑着,你就是想垮也垮不了!

揉了揉额头,庄书晴觉得比起这三个买来的人,自己其实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们比自己更轻易的掌握了奢侈品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精髓。

明明她才是穿的那个!

“掌柜的……”

庄书晴摆手,“你别说话了,死人都能被你说活,这间铺子客源已经有了,没有改变的必要,我有打算另开一家,到时将铺子里的一应东西都弄得高档些,随你去狮子大开口,反正花样子是我自己的,就算被你做垮了损失也承受得住。”

这样更好,向左松了口气,“掌柜的放心,要是铺子垮了,您就将我卖了。”

“你值几两?”庄书晴都想翻白眼,十两银子买回来,卖出去最多也就是这个价,抵得了一个铺子?

“咳……”向左也想起来自己是被‘贱’卖的,还真是不值什么钱。

曾燕和朱珠险险忍住笑,看到有客人上门忙借口走开了。

ps:有没有人追文?。.。

034章 起疑

“要卖高价,简单的花样子就不能用了。”庄书晴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要是能卖出天价来,就是一个月只能卖出去几样她也认,不用浪费她多少时间就能赚大钱,她求之不得。

反正她求的也是财。

手里银子多了底气才能足,她需要的东西也才能准备的起来。

“对了掌柜的,听说您想买马车?”

“恩?你听朱珠她们说了?”

“是,我在这里有不少同乡,有些消息也会通个有无。”向左编得跟真的似的,“其中有一个就在车马行里做管事,我向他打听了下,他说能给我便宜些,马也会给我们挑上好的,您看……”

如果有选择,庄书晴也不想事事去麻烦张书成,虽然他从未表示过不满,可对方毕竟要赚钱,有点闲功夫都在看书,总是去打扰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听他这么说忙道:“信得过吗?”

“掌柜的放心,我的卖身契还在您手里抓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懂,诓谁也不敢诓您。”

庄书晴一想也是,在这古代,卖身契比现代的合同还管用,她要出点什么事,下人也一个都跑不了,“行,你去打听清楚,价钱不能超过一百两。”

“包在我身上,掌柜的您等我好消息。”

“所以你就真打算新开个铺子去给他折腾?”张秀儿手里的活都停了,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仆不像仆,主不像主的,都没点规矩了。

“秀儿姐是担心他们把我卖了吗?”庄书晴双手托腮,笑容淡淡的,“之前没有经验,其实这铺子并没达到我预期,本钱早就回得够够的了,正好我也有了点新想法,要是真让他们折腾出名堂来了,以后我就吃喝不愁了。”

要真能做成奢侈品,一天不用做多少单生意,有一两个客人就足够了,其中的赚头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才敢起这个心,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动心了。

“你年纪小,我就觉得他们有欺负幼主的嫌疑。”说出自己的担心,看她这么稳得住,张秀儿也就不再多说,要论脑子,十个她加起来都比不得书晴,她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庄书晴也觉得向左太过有头脑了些,可她也没多想,会挑这三个人买下来一是因为他们底子干净,二则是因为他们识字。

会识字便是开了智,和这样的人才能讲道理,她就怕和有理都说不清的人掰扯。

想想自己一读过二十几年书的人,手底下用的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买马车的事都是向左去谈妥的,庄书晴只是最后去看了一眼,确定不是老马病马就爽快的掏了钱,七十两银,对这样一辆马车来说绝对算便宜了。

马是好马,马车内部也宽敞,只是不知为何,这马车让她觉得有点眼熟。

向左镇定无比的解释,“只要不是那些显贵人家的,马车看着都差不多。”

庄书晴撩起窗口小帘子看了看街上来往的马车,接受了这个答案。

向左松了口气,为了不让掌柜的起疑,他昨天就让人将马车的外皮换了一换,没想到还是让只坐了一回的掌柜的觉出眼熟。

好在掌柜的没多想。

“向左,去主城区看看。”

“哎,是。”

会元府分为主城和外城,能入住主城的都是权贵,或者是扎根会元府多年的世家,光是有钱是没那个资格的。

外城住的才是普通百姓。

主城和外城之间虽然有东南西北四道内城门隔开,并且有官兵守卫,却并不禁来往。

主城的人也是要生活的,自然也就有各种铺子。

光是看外表,就比东西集市要精致数倍。

当然,价钱肯定也远不是外城的铺子可比的。

庄书晴没有下马车,只让向左放慢速度,撩起窗帘打量一间间铺子。

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荷包还扁了点,想在这个地方开间铺子,她这点银子怕是还不够。

可要做真正意义上的高档定制,在东西集市是叫不起价的,真正有钱有权的人也不会去那里的铺子里定做衣裳。

想到奢侈品能带来的利益,要让她放弃这个念头,她又实在不甘。

“向左,你可知这里的铺子租赁一个月要多少银子?”

向左考虑着现在的身份,不敢将话说得太痛快,“听同乡说过,好像最小的铺子都需百两银一月。”

“最小是有多小?”

“大概比我们现在的铺子还要小一些。”

“……”还真是小巷子和精品街的区别。

不过这一路看下来,还真没有掉份的铺子,也是,住在这里的人吃穿用度都是直接送进府,铺子里只需卖供少爷小姐们消遣的东西就好,要让他们看得上眼,次一等的自然不行,光是东西好不够,还得新鲜。

真是个适合卖奢侈品的好地方。

只是花样子得多费些心了,还有就是绣娘,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织娘她们手艺虽然也挺好,但她们做不了主城区这边的活。

她去哪里找手艺一等一的绣娘去?

庄书晴现在都有点怀疑这铺子是不是真能开得起来了,要是没有手艺能过关的绣娘,她花样子画得再出色都没用。

“向左,这大周朝哪里的绣娘手艺最好?”

“自然是宫中绣娘无人能及。”向左扬鞭轻轻甩了甩,马上明白了掌柜的想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别人不好解决,放公子那不过一句话的事。

现在府里就住着四个。

庄书晴靠着马车翻了个白眼,这话和没说有区别吗?

向左眼珠子一转,“每年宫中都会有到了年纪的绣娘放出宫,要么是入了权贵之家做妈妈教导小姐女红,要么是被绣庄请了去压阵,只要出得起价,未必就请不来人,掌柜的,我去打听打听,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向左,有你不知道的事吗?”庄书晴撩起车帘,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活找不到,为何要卖身为下人。”

向左知道自己漏了馅,或者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得不像个下人,没办法,白府的下人全都没个下人样,只要不存背叛之心,公子从来不约束他们。

可越是如此,府里反而越齐心,因为他们服公子,口服心也服,说是崇拜都不为过。

这也是其他人没办法学的,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白瞻,天赋绝佳,同样练的白家的功法,他却硬是练得厉害无比,自成一家,他不会分辨是非,明明最是任性妄为,却被白氏用心引导多年,没长成满心阴暗的青年。

又因为是那个人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血脉,天生就有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为他所用,不用他去做什么,甚至都不用他去订下规矩,就有人自动为他分忧,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任意逍遥。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让人羡慕嫉妒的,可这个人,现在却对一个人起了心思而不自知,做为最贴心的属下,向左自然是万般上心。

也就免不了的,做得好的过了头。

轻咳一声,向左正要解释一番就又听得掌柜的道:“我既没有神秘身世,也没有大笔家产,能有何让人图谋的?想不明白我就不去想了,你卖身契在我手里,在官府都是备了案的,想来就算为了你自己,你也当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才是。”

一会后,向左才回道:“是,我绝不会害掌柜的。”

这也算是默认了她的怀疑了,庄书晴心里反倒安稳下来,有个能干可用的伙计总是好的,再说她心里也有些猜测,这个人,包括曾燕和朱珠,有没有可能是董家派来的?

在多年之后,董家找到了女儿,却得知女儿去世,进而找到了他们姐弟,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接他们回董家,送来几个下人看顾他们,这样也能说得通。

除了董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要这般用心。

ps:其实这段剧情不长,但我每天更得少,所以才显得一直在这事上折腾,1号上架后会双更,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另外还会穿插白瞻的背景,也会占去一点篇幅,恩,会尽量不拖沓的。。.。

035章 暴露了

不知道自己被打上了董家的标签,半交了底后,向左行事反倒没那么多遮掩了,“在这里开个铺子确实合适,只要东西合他们心意,那些公子小姐们都舍得撒银子,再从中挑拨一下,刺激起他们的攀比之心,不用愁没生意。”

“这里铺子好租吗?”

“这个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掌柜的打算租个多大的铺子。”停了下,向左又道:“我觉得太小了不行,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太大的铺子我租不起。”庄书晴盘算了下,牙一咬,心一横,道:“月租不能超过三百两,还有,最好要能一季一交。”

按规矩,交了房租还要交押金,加起来最少都得一千二百两,她现在手里总共也只有一千六百两左右,还得给铺子置办好点的东西……

刚还觉得自己奔小康了,一个铺子租下来就得打回解放前。

可一想到奢侈品的暴利,她就无法断了这个念头,只守着之前那个铺子过日子。

人啊,果然是贪心的,庄书晴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马上就抛之脑后去操心其他事了。

白瞻半眯着眼睛看向陈元,“简而言之,向左暴露了。”

陈元还来不及点头,白瞻又道:“没用。”

陈元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公子……”

“我有没有铺子在那里?”

“回公子,您有六个铺子在那里,三个自己做买卖,另外三个租出去了。”

“收回来,让她去挑。”

陈元咽下一口老血,建议道:“庄姑娘是要开成衣铺子,有一间铺子很是合适,不如先让向左带她去看看,要是她觉得好也免了其他折腾。”

“你看着办,最后让她租我的铺子就行,将府里四个绣娘送去给她,另外,问父亲再要几个,四个顶什么事。”

起身要走,白瞻又添了一句,“记得收租金,不收她不会安心,居然告诉她小铺子都要百两银,向左能不能更蠢些?告诉他,大铺子我也只收百两,其他问题他解决。”

目送公子头也不回的离开,陈元有些头疼,又有些高兴,公子,会替人着想了,要是老夫人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庄姑娘虽然小了些,且还有两个孝期在身,但是性格果断,敢做敢为,在女子里难得的极为担得起事,像极了老夫人,如果有她来引导公子前行,公子也就不用因为担心会使得老夫人死了都不安心而如此束手束脚了。

又接到新任务的向左咽下一口老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办法,索性直接带着庄书晴去看铺子,赖也要将铺子赖给掌柜的。

庄书晴一下马车就不移步了。

两层的铺子,在正街的位置,占地目测约有一百五十平,一个小铺子都要百两银租金,这个铺子她捧出全部银子怕是都不能租上一个月。

“向左,你太看得起我了,还是说人家愿意三百两一月租给你?”

向左轻咳一声,“掌柜的,这铺子只需一百两租金。”

庄书晴看了铺子一眼,又看向向左,“是你本事通天还是屋主脑子不清楚?”

“管它因为什么,只要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掌柜的还不敢租不成?”

“不要对我用激将法,无用。”庄书晴爬回马车里坐着,“不租。”

向左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上前解释道:“掌柜的,这铺子是熟人的,知道是您要租才给这个价,其他人想都不用想,若非有旧,也不会还没定下来便给了我钥匙,让我们自个儿来看。”

“所谓熟人是谁的熟人?和我有关系的人里,我只知董家有这本事,向左,你也别藏着揶着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这要怎么说?向左一脸苦相,总不能明着说他是公子的人,公子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掌柜的却精的很,若让她知道这事和公子有关,她绝不会平白无故接受的,估摸着可能反而会生气。

公子已经怒了他了,要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不敢想像后果。

等了一会没等到话,庄书晴叹了口气,“就算你真是我外祖派来的,我也不会怪你,只有感激,有什么不能说的。”

董家?董家!

向左顿时活了,承认当然是不能的,这事瞒不了一辈子,不能让掌柜的抓着话柄,否认?

他又没傻!

向左索性低下头,摆出一副默认的神情让庄书晴去想。

庄书晴更认定了心中所想,因为出身的关系,她是个特别记人恩情的人,对素未谋面却对她们姐弟关爱有加的外祖心里就存了感激,想着若有相见之时,一定好好磕几个头,替娘,替死去的庄书晴,也替她自己。

向左偷偷掀了掀眼帘,看她缓了神情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掌柜的,这铺子位置极好,既是熟人的,便存了关照之心,您看……”

庄书晴只犹豫了一瞬就抬脚下了马车,有人看在董家的面子上愿意关照,她又需要,矫情做甚。

铺子一楼就是一个大间,还留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柜子,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刻意收拾过了。

“我打听过了,这铺子之前是卖洋货的,后来搬了地方,这地方就空了下来。”

“洋货?”

“是,大周朝没有海禁,海上虽然有危险,可来去一趟利润巨大,出海的人并不少。”

庄书晴对大周朝的了解不多,此时闻言不由得暗暗点头,一个不闭塞的国家至少可以说明君主有远见,以大周朝的现状,只要继位的人不自掘坟墓,安稳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做为一个小老百姓,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希望这个世道安安稳稳,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要穷折腾。

“这些柜子是屋主的?”

“是。”

庄书晴也没有问为什么屋主会有这些东西,只是问,“也就是说,后来的人可以继续用?”

“是。”

“你打听得倒清楚。”随口念叨了这么一句,也没注意到向左汗都出来了,原地转了一圈,琢磨着将哪个柜子放在哪个位置,应该再买些什么东西摆上去做摆设,提高铺子的档次。

“去楼上看看。”

楼上的格局比楼下要清雅许多,一个大间做成三个小间,用两道小拱门相连,拱门置了珠帘,随着动作清声做响。

屋里没有大架子,最高的也不过到人胸前,墙上也做了各式内置的柜子。

庄书晴可以想像出以前这楼上必是放着贵重物品的地方,不用多,寥寥几样便能赚回大笔金银。

“掌柜的觉得怎么样?”

“很好。”庄书晴四处观望,边道:“楼下分出一半来放各式布料,另一半做典雅布置,摆上一套上好的桌椅茶具用来招待客人,在墙上挂上几件绣好花样的精致衣裳,再制作一本精美的花样子图册供人选择,那些架子也别搁置了,稍做布置就能用起来……”

其实庄书晴还想画个图样出来让木匠去做几个模特,但是想想还是太出格了,毕竟是要按人体结构来做,**都是明明白白的,要真做出来大大咧咧摆在铺子里,不知会引来怎样的批判。

她是想赚钱,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安稳。

她不怕被人说什么,可是绝不能影响了书寒。

向左边听边点头,很是赞成这样的安排,开在主城区的铺子,首先就是要独特,独特才能引来那帮公子小姐。

虽然有公子在这铺子生意就差不了,可以他对掌柜的了解,她一定不希望这铺子能开去只是因为公子的庇护。

他相信,就算没有公子,以掌柜的本事,这铺子也一定能红火起来。

“那楼上……”

“楼上要布置的温馨一些,两间用来给绣娘做活,另一间用来给客人量身,你想想,安逸的屋内,几个温婉如水的绣娘边低声说笑边做活,谁看在眼里不得软和一两分,不过不解决了两个问题,这铺子也开不起来。”

“掌柜的您说。”。.。

036章 新铺子

庄书晴回过身看着他,“一是绣娘,宫中何时放人,你可有准信?就算得着了准信,能不能请着?另外就是我银子不够,没有银子便不好做最好的布置,没有银子也吸引不来绣娘,总结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个问题:银子。”

“绣娘没问题,至于银子。”向左眉头皱得死紧,要是别人没银子还要做买卖,他能将人笑话死,可是眼前这个,他却不敢。

说到底,若非公子要给掌柜的这么个地方,依她手里的银子开个小点的未必开不起来,毕竟还有集市那一家撑着,每天都有不少银子进账。

这铺子太大,光是布置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总不能有这么个好地方,却用那些廉价物品来布置,权贵之前养出来的公子小姐其他且不说,眼力劲却都是杠杠的。

其实吧,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就算公子双手奉上,掌柜的也肯定绝对不会要。

庄书晴是真的挺喜欢这个铺子,位置好是一点,这个结构也很好做一些有别于其他铺子的布置,只要能引得那些公子小姐进门,就必然让他们印象深刻。

可最实际的问题不解决,她也只能留留口水就离开。

“那边铺子每天都有进项,再加上您手里攒的,未必就不成。”向左搓着下巴,“月租百两,三个月就是三百两,既是熟人,押金应该能省去,剩下的拿来买进布料和摆设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首先,月租百两太少,至少得五百两,不然我心里难安,其次,你忘了将请绣娘的钱算进去,要请她们来坐镇,钱少了人家肯定不会来。”

不是他忘了将绣娘算进去,纯粹是因为绣娘不要钱,可这话他不能说,只得认下这个错,“是我疏忽了,再细算一下,租金……掌柜的,不用五百两,他说了只收百两。”

庄书晴摇头,“这样的铺子,就是租金八百两都算便宜的,我说五百两已经是占了对方便宜了,若是百两我不会租,向左,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白捡来的好事,若我手里银钱充裕,我会完全按市价来。”

向左有些明白为何公子独独对掌柜的不同了,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轻易不会越过线去,胆小怕事吗?非也。

只得自己该得的那份,不是自己的不伸手,世上少有人能做到,而掌柜的却有这个自制力,这就已经是难得。

“我知道了,掌柜的放心,我会以五百两的价格去谈,只是这样的话您手里的银钱缺口就大了,不如我试着提出一月一付?”

庄书晴沉吟片刻,“若是对方能同意的话自是最好,向左,辛苦你了。”

“我份内之事。”向左行了一礼,这一礼与公子无关,与公子的命令无关,单纯只因为心服。

他一直记得老夫人曾说过的一句话:武力强大不算什么,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多年过去,他在掌柜的身上懂了这句话。

这回,向左没有通过陈元递话,而是亲自去求见了公子,将掌柜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白瞻双手环胸,沉默良久,眼神却少见的跳跃,“就依她,五百两租金,一月一付。”

安全过关了,向左大松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和公子过招,更怕被公子扔到武国去,那里什么都好,就是女人热情得如那里的天气一般让人受不住。

“是,只是有一点,若按掌柜的想法布置铺子,她手里的银钱怕是不够。”

“这个简单,随便给哪家递个话,让他们去买上一季的衣裳,大小主子加起来,每人买个五六件就是一笔大进项。”拨弄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白瞻眼神斜斜的看向陈元,“要是这事都办不好,全扔去挖煤。”

陈元险险忍住笑,大概是被主子折腾怕了,只要主子一句话到全都是卯足了劲的办事,可有时候劲使过头了也等于是办砸了,这样的情况可不止一两回了,也怪不得主子要叮嘱这么一句。

连着忙了几日,庄书晴终于有时间抱抱被她冷落几日的念念了。

念念闹脾气,屁股对着她,不给她抱。

放了一日假在家休息的庄书寒也难得的丢开了书本来陪姐姐说话,饶有趣味的看一人一兽过招。

“真不给我抱?那我去铺子里了,正好有事……”

话未说完,念念就纵身跳到了她腿上趴着,一副不准她动的架势。

庄书晴忍笑,给它顺了顺毛,又逗猫一样挠了挠它下巴,“我不多赚点钱,以后你哪能天天有肉吃。”

这家伙绝对不是狗,奶狗哪可能这么小就要吃肉,还非生肉不吃,庄书晴越发肯定这是头狼了,只是现在这模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知道是狼也怕不起来。

“吼吼……”

庄书晴扬眉,这小家伙在说不用她养,它自己能捕食,掰开它的嘴看了看,还真的长牙了,尖尖的牙齿,看着就锋利异常。

庄书寒也看到了,忙拉开姐姐的手,生怕她被伤着。

“放心,它不会伤我,有时候动物比人更念恩情。”一下一下轻轻给念念顺毛,庄书晴看向眉目间疏朗许多的弟弟,心下宽慰不已,送他去上学做对了。

“先生教的都会吗?”

说起这个,庄书寒有些小得意,虽然用力压着试图让姐姐看不出来,可又想让姐姐为他骄傲,“先生说我再学那些是浪费时间,上学没几天就单独给我授课了,虽然先生现在教的我也会,可姐姐说过不能表现得和别人太不一样,我便没有和先生说。”

庄书晴又是惊讶又是愧疚,“怎么都没听你说?对不起,最近太忙,都没有顾得上你。”

庄书寒那点小得意顿时没了,忙摇头又摇手的道:“姐姐每天都这么累,我帮不上忙就算了,哪里还能怪姐姐。”

家里有个太懂事的孩子还真是让人欣慰之余又心疼,庄书晴摸了摸他的头,“姐姐不累,姐姐尽量将事情在年前都安排好,明年二月带你回凉山县参加童试。”

刚还在为这么大还被姐姐摸头不好意思,这会听得姐姐承诺,庄书寒顿时抛开了那些小心思,用力点头道,“我一定会中试的。”

“你还小,没中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还有,陈先生教的如果都会了就和先生说你会了,那都是先生觉得你应该学的东西,会了也不出格,适时藏拙是对的,可若是过了也伤了先生一片为你好的心。”

“姐姐,我懂了。”

张秀儿在门口停了停,看两人停下话头才抬脚进来,边道:“有你这么个姐姐时时在身边提点,也怪不得书寒这么出色。”

“那是他自己争气。”两姐弟同时起身,庄书晴抱着念念问,“张大哥走了?”

不久前张书成来了,两姐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屋,留出地方给他们说话。

“走了。”张秀儿在小杌子上坐了,将带来的包裹递过去,习惯性的揉捏手指,做起庄书晴教她的手操来,“他认识的人多,我让他帮忙找找针线活好的姑娘媳妇,还真让他找着了几个,活儿都没说的,喏,你看看。”

包裹里的东西五花八门,荷包,手帕,婴儿的小衣,腰带……虽然布料都很普通,但细密平整的如同机子踩出来的针脚就足见其功夫。

“秀儿姐觉得如何?”

张秀儿拿起那件婴儿的小衣,“这件最出彩,活儿做得比我要好,其他几样也都不错,你要是信不过不妨将人请了来,让她们当着你的面做上一天的活儿看看。”

“是个好办法,只是会不会扰了秀儿姐你的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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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章 银货两讫

张秀儿笑,“比起之前每天死水一样的熬日子,现在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我知道书晴你现在要买个小宅子不是买不起,可你还是愿意住在这里……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按了按眼角,张秀儿又笑,“我巴不得家里每天能热热闹闹的,若非被逼着,谁想一天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要来的不是男人,你想让谁来就叫谁来,不用顾忌我。”

庄书晴能想像得到秀儿姐以前是过的怎样的日子,这个社会,女人完全是在最底层,即便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也被别人左右着命运,嫁人不能自主,嫁人之后的一切更是维系在男人身上。

更不用说失去丈夫,又没有孩子可倚仗的**,这还是亏得秀儿姐没有公婆要侍候,不然更不好过。

越想,庄书晴越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嫁人,以她现在的情况,嫁给谁都只有被人吃定的份,她还是不去受那份罪的好。

为书寒做什么都是她心甘情愿,其他人想压得她一辈子翻不了身,凭什么?

“那就麻烦秀儿姐和张大哥说一声,将这几个人都请来我见见。”

张秀儿高兴的连连点头,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忙道:“之后呢?是只需在自己家里做活还是像绣庄一样将人请到一起来做活?”

“最好是能请到一起来,绣娘也是一样,只是好像不那么容易。”

“做一行守一行的规矩,你给的工钱比绣庄要高多了,她们未必不愿意,只是都集中到一起的话,我这地方怕是小了。”

要不是这地方小了,庄书晴又怎会犹豫,最好的办法是重新去租个地方,能买下来最好,可眼下正是最缺银子的时候……

这个问题并没能困扰庄书晴多久。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今日共计收入五百三十三两。”曾智镇定的重复了一遍,并将记帐的薄子递过去,朱珠则是将装银子的匣子双手奉上。

怎么会……

让朱珠先将匣子放到一边,庄书晴接过帐薄细看,可除了来的客人多了些,并且卖出去三件铺子里最贵的衣裳,并无其他异常。

收入居然是开张那日的两倍,她这是时来运转了吗?

原以为这只是偶然一回,庄书晴除了狠狠高兴了一把也没多想,可当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到第七天每天的进项都在五百两以上,她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反常即为妖,这已经超出她能接受的范畴了。

“向左,你老实告诉我,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向左这几天一直在忙活主城区新铺子的事,掌柜的将这事全权交给了他,集市这边的铺子就没关注,想着反正有曾燕和朱珠在出不了岔子,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傻子才看不出有问题!

他这会只想回府,到公子面前狠狠告上一状,问问这回又是哪家办的蠢事!

这么送钱和直接送上银子有什么区别?

可这会,他还得帮着遮掩!

“掌柜的,这其实很正常,说明有更多的人注意我们的铺子了,这不是好事吗?新铺子也能放开手去布置了。”

“就因为这银子来得太是时候了。”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向左,你最好保佑生意天天有这么好,不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向左哑了声,一会后才又道:“掌柜的,我不明白,就算真有人在后面帮您一把也是银货两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我们没有平白占人便宜,您何必计较?”

是啊,何必计较后面的人是谁呢?一方买一方卖,银货两讫,庄书晴苦笑,“我心里不安,总觉得前边给了糖,后面就要上棍子了,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我承受过,太不好受了,不管后面的人是谁都请停止吧,我承情了。”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向左知道,她在明明白白的表达,哪怕他这么做是为她好,她都不喜欢。

“掌柜的,我错了,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庄书晴眉头一松,“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背后帮我的人是谁,我会更高兴。”

向左摇头,“对方有过嘱咐,该您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也好,我现在知道了也无法报答。”庄书晴翻了翻帐薄,“既然银子充裕了,新铺子该买的东西就尽量买好一点的吧,但愿生意能好,不然这么多银子打了水漂不说,还白白欠了诺大个人情。”

“掌柜的只管放心,生意一定会好,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您,绣娘也有着落了,有四个人愿意来铺子里。”

“当真?”庄书晴顿时大喜,绣娘是铺子的根本,只要有了绣娘,还是宫中出来的绣娘,她多少能有点底气了。

“不敢骗您,过两天她们就会过来,在那之前,我们需得给她们找个住的地方。”

“这个不难,我找张大哥帮忙,他手里房源多得很。”

……这事要报给公子知道吗?掌柜的好像很信任那个庄书成!

想了想,向左打消了这个主意,在公子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前最好都不要刺激他。

“租个住的地方都是小事。”庄书晴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我想干脆租个大点的地方,能住人,也能有个地方让人做活,冬去春来这个铺子还是得开着,绣娘和做针线活的娘子总这么散着各做各的也不是一回事,要是有人从中搅事,我应付不来。”

不用多做解释,向左就明白了掌柜的意思,也对,绣庄可不就是将人集中在一起,做事方便,也省了麻烦,要是有人起坏心,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当然,若是能趁机将租房子这事揽过来就更好了。

不过这回的事绝对不能让公子插手,要是再扔给他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让他廉价租给掌柜的,掌柜的就是再没有防人之心也绝不可能接受。

更何况掌柜的看似什么都放手给他去做,实则防备之心重得很,现在尤其不信他。

摸了摸鼻子,为了公子,他向左暂时也只能认了,但愿以后掌柜的能明白他的拳拳忠心,他虽是奉公子的命令办事,现在却也是真心实意的为掌柜的做打算的。

“掌柜的,房源我能找到,您看是不是就不去麻烦别人了?”

庄书晴摇头,“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有半途变卦的道理,张大哥帮我几回,半途将他甩开算怎么回事。”

买卖做成了,张书成就能从中抽取佣金,这是她的谢意,她给得理所当然,对方也收得理直气壮。

向左想通其中关节,再没多说半句,只在心里更高看庄书晴几分。

公子若真想在这事里做点什么总也不难不是。

白瞻得到消息后只给了向左两个字:没用。

然后就开始折腾陈元,陈元无奈,依他对庄姑娘的了解,自家公子哪一处宅子她都不可能看上。

白瞻大手一挥,买!

可他买的那几处最终还是被排除在选择之外。

庄书晴选了一处很普通的民宅,大大的院子,主屋有五间,外加两个耳间,东西厢房各九间,比张秀儿那里大了不少,以后就是再添几个人也有地方安置了。

而让庄书晴下定决心租这个宅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宅子虽然旧了点,却离铺子和秀儿姐家都近,来去方便。

白瞻去看过后,黑着脸将那处房子买了下来,在庄书晴不知道的时候,她依旧租的是白大公子的宅子。

白府的人都在暗中下注,赌这庄姑娘会不会成为他们的另一个主子。

陈元毫不犹豫的压了是。

跟风者众。

而做为白府如今唯一的主子,白瞻是唯一的不知情者。。.。

038章 再生疑

匆匆将屋子拾掇了一番,绣娘到了。

没见到人之前,庄书晴心下还有些忐忑,宫里出来的人啊,对宫里的主子卑躬屈膝,可到了外面谁不得高看两分,姿态自然就低不了。

她还想着若是太不好相处,她就少露面,给足了银子就成,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不是,她们要是真不将银子看在眼里,也就不会出来接活干了。

可见到人,看到对方待她温和如春风的态度,庄书晴反应都慢了两拍。

木着脸将四人安顿下来,又将月钱谈好,离了院子后庄书晴才拍了拍脸问向左,“我是不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啊?”

“若不是如此,董家怎会将你这样能干的人安排到我身边来?还有这四个绣娘,她们是宫中出来的,可她们对我的态度就像我是她们主子一样,还是我记错了,她们是卖身给我了?”

向左听得眼皮子直跳,饶他向来嘴皮子利索,这会也有点接不上话了。

庄书晴是真的不解,这太违和了,就好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需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可就是不告诉她是因为什么,这样的好,她不敢接受。

她始终相信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问题是,她翻来覆去的想也没想明白自己有什么是别人所觊觎的!

总不能是有人知道她来路特殊,想从她这里套出点什么来。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会,向左才挤出一句话来,“掌柜的,宫里出来的人并不如您想像的那样不好处,出了宫,又过了最好的年华,有些在家里已经没了容身之处,她们也是需要吃饭的。”

揉了揉额角,庄书晴觉得头有些疼,“姑且就接受你的说辞了,反正我也不可能将她们赶走,开铺后你辛苦辛苦,每天早上送她们去主城,黄昏时再接她们回来。”

“是。”

让绣娘歇了一天,次日,庄书晴就拿着一撂花样子来找她们,“虽然我们是给人私家定制,让人自个儿选绣样,可铺子里总也得有几件镇得住人的衣裳,你们在这些花样子里选选,一人做一件出来,最好是选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用色大胆些没关系,也可以以素淡见长,梅兰竹菊,总有一样能入眼。”

四人对望一眼,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各自挑了一张就忙活开了。

大总管可是说了,府里的月例银子照领,在铺子里赚到的也归她们,等于是一月能领两份月钱,前提是得用心干活,公子可在看着呢!

庄书晴再次觉得她们听话的有些过了头。

若是陈元知道她心里所想也只能叹气,只要是公子吩咐下来的事,就算是他有时候也会用力过猛!更何况是其他人。

虽然心里压着事,可该做的事庄书晴也没含糊,绣娘和做成衣的娘子全请到了这边宅子里,所需布料由于娘子的布庄送来。

自在惯了的织娘等人虽然一时有些不适应,看在一个月能赚的是平时的双倍甚至更多的份上也规矩的认了。

另外再请了个做活利落的妇人来做饭打扫,由朱珠兼了这边的管事,这边的事暂时就用不上她费心了。

庄书晴将心思都花到了新铺子那边。

给公子小姐们做衣裳,普通的布料自是不行了,花了两天时间,庄书晴才定下来供应布料的作坊,并且白纸黑字的写上她的要求以及对方违反的后果,找了中人郑重按了手印。

然后是淘换各种能做为摆设的物品,不能太贵,还不能太次,看得眼睛都花了,楼上楼下的所需量又大,花了好几天才勉强挑够。

“三面墙上用天蓝色的布料,屋顶也要铺,不过最好是换个颜色,布料也要选轻薄一些的,到时你看看什么颜色合适,不用铺得墙上那么紧,可以适度松散一些,随着微风起伏该会好看,地上可以铺个地毯,我好像在哪个铺子里有看到……”

庄书晴越说越觉得肉疼,地毯好贵!其他东西也都不是便宜货!不狠狠宰客,她要多久才能回本!

前提是有客人给她宰!

呼出一口气,庄书晴摆了摆手,“先这样吧,今儿先回。”

向左忍笑去关门,看着掌柜的买东西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知道公子是不是也这么想,他可是看到公子几回了。

当天晚上,向左就被自家公子召了回去。

“约的什么时候送货?”

“时间还未定,掌柜的说最后才摆那些东西,所以看好的东西都只放了定金。”

白瞻伸展长腿,抬手将头上的白玉冠取下来扔到桌子上,头发披散下来,明明会让人看起来柔和的模样到了白瞻身上却更显冷冽凌厉,“查查那几家铺子都是谁的,还是之前她谈下来的那个价钱,将最好的送去。”

陈元深深的觉得,他家公子还是不要看上谁的好,这一看上了,做的全是赔本的事儿。

“公子,其中有一家是您的。”

“那更好,府里有合适的都送去。”

不知道为什么,向左这会很想笑,尽量扯平嘴角,道:“公子,这都是掌柜的亲自一样样挑的东西,全换了不可能看不出来,不如将辩别度没那般高的换了,其他还是照常送去,采买所需的数量是我算过后告诉掌柜的,当时我便少说了四分之一,便是铺子里只有这四分之一的珍品也够了。”

“难得聪明了一回。”不等向左松了口气,白瞻又道:“四分之一少了,你当住在主城的人都是瞎子?必须有四分之三的珍品,要是能全换了最好。”

向左哭丧着脸看向大总管,这难度太大了!主城的人不是瞎子,掌柜的也不是啊!他要是换了大半,掌柜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公子其实就是想让掌柜的看出来吧!不然怎么每回都让他做这漏洞百出的事!

陈元撇开头,公子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还有商量的余地?这回没让向左全部换了就已经是放过他了。

“做不到?”

他要是回答做不到,公子会如何?

“换个人……”

“公子,属下一定做到!”

向瞻满意了,“自己去库房挑,什么合适拿什么。”

“是。”

陈元同情的看了向左一眼,看公子打算离开忙说正事,“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我以为我给你的权力足够大了。”白瞻站起身来,他比陈元高了半个头,低垂着眉眼的模样如同在俯视他。

陈元心里一紧,再不见刚才的松散闲适,郑而重之的道:“公子给属下的权力无人能及,可属下不是公子。”

因为不是他,所以有些事便不能擅自替他做决定,白瞻理解了他话中之意,恼意也就散了去,“武国之事?”

“是,公子英明,武国太师来信,自四月以来武国连续遭灾,冬天怕是难过,请您出个主意,带领武国走过这个难关。”

武国的太师在武国地位和国王相当,更甚者国王不出色时,太师还要凌驾于国王之上,可在武国的历史上却从未有太师篡位之事发生,他们就坐在那个位置上兢兢业业的做着他份内该做的事。

当年也是他领头来寻的白瞻,非要他坐上那个位置不可,就算后来白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没有半分隐瞒的告知于他,他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陈元其实挺佩服那老头儿的。

白瞻不解,“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早说过武国的事一概不用理会吗?难道说我不管他们就会任武国灭国?”

当然不可能,陈元不能说是自己心软了那么一下,每年武国给公子送来那么多孝敬,就是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他也得尽个心意不是。

不过他能做的也就是提一下罢了,公子要真不打算管谁也没办法。

等等!。.。

039章 了解

灵光一闪,陈元看了公子一眼,决定试上一试,“公子,听说庄姑娘每日都带着那头长不大的狼外出。”

白瞻抬了抬下巴,“你想说什么。”

陈元硬着头皮道:“属下记得那日庄姑娘明明已经上了马车了,却又突然出来四处打望,最后在柳家的护卫手里发现了受伤的狼,属下不解,已经上了马车的她怎知道那狼受了伤?莫不是有感应?”

“那又如何?”

吞了口口水,陈元尽量让自己站直了,“若是庄姑娘知道武国受灾……”

“她不会知道。”白瞻看着陈元的眼神有些凉薄,“便是知道了她也就道句可怜罢了,在过好自己的日子前她不会管那些闲事,你还真当她是那到处布施所谓善良的人不成。”

怎会……

明明在那种时候都会出手救下一个与她无关的畜生,人受苦受难反而能无动于衷?这是什么道理?

白瞻勾起薄唇,竟是难得的带出些笑意来,“会元府虽繁华,却也不是没有乞儿,更不是没有活不下去的人,她每日在外走动又岂会看不到这些,她可有做过什么?没有,她一门心思的过自己的日子,明知道向左不可信任却照样用他,明知道后面有人在帮她,她却不过于追究,这足以说明她有自己的主见和非同一般的胆气,她知道自己没有倚仗,所以从不屈服于天性上的心软去管那原就不该一个孤女该管的事,陈元,你莫小看了她,她若是个流于世俗的女子,我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此时白瞻脑子里全是庄书晴的一颦一笑,不自知的神情也柔和下来,“她和娘一样,有自己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她,很像娘。”

公子好久没有连续说这么多话了,陈元完全偏了重点,听得公子提及老夫人不由得将之和庄姑娘做了个对比,才发现原来两人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虽说庄姑娘只是个小姑娘,且没有老夫人那一身好身手,可她们行事太像,便是性子也像极,怪不得公子会突然关注一个之前并没有过交情,且也没有表现出多出色的女子。

他还是将庄姑娘看轻了,这大概也是公子想要告诉他的,陈元摆正了态度,“属下明白了。”

白瞻这时候心情好,难得的就对武国的事做了个指示,“府里人不是都闲得要发霉了吗?看看谁在赈灾方面有一手,叫他替我走一趟,免得那老头儿缓过来后到我面前哭。”

府里就没人愿意去武国,没办法,那是一个相当热的地方,男人女人都普遍比大周朝的人要黑上许多,看惯了白白嫩嫩的美人,谁愿意去看那些黑炭,虽然偶尔也能发现一个黑美人,可那也就是图个新鲜,周朝人的审美观普遍还是差不多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以公子的名义下令,不然准得出幺蛾子,陈元在某个人名上划了个勾,说起另一件事。

“现如今已经十一月了,按惯例,老爷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会过来,您看可要做别的安排。”

“无需,该怎样还怎样。”突然冒出来一个父亲,还是身份不一般的父亲,白瞻也没有看得很重,对他就和对普通人差不多,于他来说也就是饭桌上多了个一起吃饭的人,不爱搭理的时候照样不搭理,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

遣人送来的东西照单全收,偶尔得个他看得上眼的东西也会往宫里送去,不过这样的事一年都难得有一回。

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宫里那位也觉得这样的儿子再好没有了,两父子就一直以这种方式处着,谁都没想过要改。

连带的府里人都觉得那位也就是个平常人。

进入十一月,已经有些凉意了,确定书寒添了衣庄书晴才放他出门。

对于他执意不肯做马车去上学,庄书晴虽然心疼他吃苦头,却也没有强求,凡是书寒做出的决定她都会尽量接受,这是一个由男孩长成男人的过程,她尽己所能的配合,让他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自信,更出色。

效果很明显。

比起在凉山县的时候,现在的庄书寒眉眼间的阴郁再也不见,说话时会直视对方的眼睛,还没有长开便已经很是俊俏的小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初现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庄书晴看着他一天一天的变化,心下比之新铺子快要开张了还要来得让她欢喜。

向左准时出现在院门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心虚,“掌柜的,是直接去主城还是先去集市?”

“去主城。”

“是。”向左扬鞭,在心里向诸天神佛请愿,掌柜的一定要看不出来才好。

这几天都在家里用心画花样子,这也是铺子布置好后庄书晴第一次过来。

比她想像中要好许多!

嫩蓝色的墙上暂时还空着,浅紫色的屋顶,布料垂下来些许,让屋子的空间看起来小了些,再加上米色的地毯,以及整套梨花木的茶几桌椅,看着像是一个舒适的会客室而非商铺,将市侩气息降到了最低。

之前留下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柜子也都派上了立场,有的放在合适的位置摆放着装饰品,给铺子带来一分厚重,有的擦拭干净并排靠墙放着用来挂布料,颜色搭配好,非但不显得多余,还让屋子更显出彩。

庄书晴站在中间转了一圈,很是满意这样的布置。

“去楼上看看。”

向左跟在后面悄悄抹额头,楼下是门面,所有的摆设都是从白府库房拿的,就为了镇住那些心眼跟毛孔一样多的公子小姐们。

那些人自持身份不会将一个生意人放在眼里,可只要让他们看到这些便知这铺子后面有人,不图其他,只要他们不会没眼色的来找麻烦就算是达成了目的。

按庄书晴的吩咐,楼上三个小间隔成了两个,一个是绣娘做活的地方,一个用来给客人量尺寸。

两小间的窗口和门都垂了珠帘,门上的搭起来拢在两边,屋内放着刺绣时所需的一应东西,靠窗的地方还放了个贵妃椅,绣娘累了时可以轮流歇一歇。

墙上内置的柜子放满了摆设,这方面庄书晴只会看个好看不好看,东西好不好,有多好,是什么材质却是一窍不通的,眼神扫过也没有多留。

直到下了楼,向左才确定掌柜的没有看出来什么,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为了让掌柜的不看出什么来,他将公子的库房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出好几件和掌柜的挑的让人一眼看着就留下印象的相像的东西,这几样都摆在了明处,现在看着,应该是蒙混过去了。

庄书晴确实什么都没看出来,对新铺子能布置成这样满意得不得了。

“我查了下,三天后没有忌讳,就那日开铺吧。”

向左正打算和掌柜的说这个,闻言笑道:“半个月后才有好日子,若真等到那时未免太耽搁时间了,三天足够将铺子里的后续事情安排好,开铺正合适,不过掌柜的可想过再买两个人?朱珠要管绣庄的事,那边铺子也得搭把手,怕是抽不出人手到新铺子来。”

庄书晴看向向左,“会不会再买一个你这样的回来?”

向左撇开头去,轻咳一声道:“掌柜的,我这样的也不是随便能买到的。”但是只要公子想,一定能送来很多我这样的。

“那是最好,你让我省心,可也让我没法放心。”庄书晴走近靠里的柜子,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尊白玉弥勒佛,她都不记得还看中了这样一样东西了,放在铺子里真合适?

不过既然买了就算了,她不想再花钱。

“我明天去买两个老实的姑娘家放铺子里,你就当这边铺子的管事吧。”

“是。”。.。

040章 道贺

新铺安安静静的开张了。

庄书晴没有使之前那些手段,在集市那样的手段有用,在主城,这手段用出来反而落了下乘。

有钱人各有各的毛病,可有一点是通病,那就是绝不能掉了他们的身价。

主城区新开个铺子,在这条街上常来常往的没有不进来看一眼的道理,只要他们进来,庄书晴相信,凭着铺子里的布置,墙上挂着的精致衣裳,以及向左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不可能做不成生意。

开门不久,白瞻背着手来了,后面跟了几个尾巴。

抬头看着字迹尚有些稚嫩的招牌‘暖意’,白瞻一脸嫌弃的对迎出来的庄书晴道:“没我写得好。”

庄书晴脚步顿了顿,要说出口的话全给咽了回去,护弟弟护得那叫一个反应迅速,“我的铺子,我乐意用我弟弟的墨宝,白公子写得再好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白瞻被咽着了,陈元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连带的后面的人也连忙后退求自保,要知道公子向来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攻击。

“你想和我有关系吗?”

陈元默默的又往后退了两步,努力不去想这话里的歧义有多惊悚。

庄书晴在想,以古代人的思维,她现在应该给个怎样的反应才对,脸色惨白的捂脸要死要活?可怎么样才能把脸憋白?要不憋红?憋红她还有可能做到。

白瞻走近她,“说话。”

男人高她大半个头,庄书晴抬起头才能对上他视线,这找茬一样的话她听着有些着恼,也就懒得压制自己的伶牙俐齿。

“白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若是救命恩人,恩情我已经记在心里,并且也依你的要求给了谢礼,若是其他……恕我愚钝,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一层关系还和公子有何牵扯。”

你住的地方是我的,你租的铺子是我的,你用的人是我的,你这铺子里摆的东西全是从我库房出来的……白瞻在心里默默的回答,再没脑子他也知道这话要真这么说出来,这个并不好收买的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通通还给他。

那么,要怎么答他自己问出去的这个问题呢?

向来平淡的脸上微微露出个苦恼的表情。

陈元善解人意的上前提醒,“公子,这是您的贺礼。”

白瞻眼神一亮,把那个问题远远丢开了去,从陈元手里接过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喏,给你的,好好一个铺子开张连个来道贺的都没有像什么样。”

这步骤才走对了嘛,看到大总管使的眼色,向左抹了下额头上前施礼道:“掌柜的,公子既是来道贺的,便去里面说话吧。”

庄书晴并非不讲道理的人,相反,她愿意和所有人讲道理,要是白瞻胡搅蛮缠,她还能将人拒之门外,可对方来这么下软的,她也只得跟着软下态度来,侧身让步,毕竟说得再硬,那救命之恩都是实打实的,她也没有这么健忘。

白瞻心情顿时好了。

明明昨晚上才来看过,可这会白瞻还是一副才看到的模样东瞧瞧西瞅瞅,眼角余光看到庄书晴亲自给他沏好了茶才踱着步子走过去坐下。

椅子上铺着软软的垫子,坐着很是舒服,白瞻决定回去后府里也得这么用起来。

“你不看看我给的贺礼?”

“……”这副暗含期待的模样,是她看错了吧,此时此刻,庄书晴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表现得那么高冷,若不然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甚至猜他是为给自己撑腰而来,虽然不管怎么想,他们的交情也没到那个地步。

心里左思右想,庄书晴手上却也不慢,三两下将锦盒打开。

白瞻自顾从盒子里将东西拿出来展开,是一幅字,“怎么样,还算契合今日这个日子吧?”

“言必信,行必果。”庄书晴轻声念出来,眼底浮起笑意,“很喜欢,谢谢。”

白瞻满意了,他就喜欢看到这个人收起满身的刺露出柔软一面的样子,不过说的话照样不讨喜,“不用谢我,反正也不是我写的。”

陈元转开头去不忍再看,要是可以,他想将耳朵都捂上,在心里琢磨着事后要如何替公子补救一二。

告诉庄姑娘这是皇上的墨宝?连带的就还要说出公子和皇上的关系,不成,太麻烦了,没有公子的命令之前他也不敢透露。

那暗示一下这幅字的重要性?其实只要让庄姑娘去看下印鉴就明了了,可一样不好解释。

陈元想来想去,决定把这事交给向左去解决,能者多劳嘛。

不知道自己又被派了苦差的向左双手捧着墨宝问,“掌柜的,这个是收起来还是挂在铺子里?”

“收……”

“挂在显眼地方。”白瞻打断她的话,“收起来做甚,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手欠,正好收拾,理由都不用找了。”

庄书晴越加不敢挂了,做买卖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要是因着这幅字就要起风波,她还是束之高阁的好。

接过来亲自将之卷起来收进锦盒里,庄书晴边道:“贺礼自是要收起来才妥当,白公子还未去楼上看过,向左,你带公子上去看看。”

“是,公子请。”

白瞻看了那个盒子一眼,到底也没有再多说,本来他也不觉得这东西有多珍贵,每年父亲过来都会留下不少,于他来说就是一幅字罢了,他自己也能写,要多少有多少。

他原本想都没想过送几个字,是陈元说这东西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起大作用他才拿了来。

收起来便收起来吧,在他的地盘上也用不上那个。

将人请走了,庄书晴着实松了口气,每每见到这位白公子她就提心吊胆的,总觉得他行事总有出乎意料之举,和旁人大不相同,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来的。

陈元没有跟上去,此时便上前轻声道:“庄姑娘不用多想,我家公子并无恶意。”

庄书晴抬头,“眼神这般纯粹的人若要使坏,直接把这铺子拆了才合乎性子。”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纯粹来形容公子,仔细想来确实如此,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公子更纯粹?陈元深施一礼后退到一边。

自从听了公子那番说道,陈元对庄书晴就多更留心了几分,也更理解了公子那番话,他确实是小看了这个尚未及笄的姑娘。

“暖意?几天没出来怎么多出来这么家铺子,卖什么的?”门外传来人声,话音落时已经到了门口。

前两日买来的两个姑娘一个叫喻娟,一个叫龙艳艳,毫无疑议,这又是白府出来的,哪怕是庄书晴换了个牙婆也没改变结果。

能被挑出来的自是口齿伶俐,且极有眼色,此时喻娟便迎了上去。

“好叫小姐知道,这是家卖绣衣的铺子,绣娘都是宫中出来的,绣活做得都是一等一的好,我们这里还提供许多绣样供小姐选择,小姐请这边坐。”

小姐的目光先是落在头顶,然后是墙上,再之后便是离她最近的那个柜子,柜子上错落有致的隔成数个格子,每一个格子上都摆放着物品。

若是一般的东西自然不能让陈家大小姐面露惊色,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无意间进来一个铺子竟会看到这许多珍品。

抬眼四顾,移步到每个柜子前驻足片刻,发现竟然没有一样次品!

就是她爹的书房比之这里都差远了!

不过是个卖衣服的铺子就舍下如此成本,背后的东家是谁?

再一抬头,陈大小姐彻底不能淡定了,疾步走过去上手一摸,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竟然真是……

“你铺子里有天蚕布卖?”

这铺子里的布料都是庄书晴一样样去谈下来的,她可以肯定没听说过天蚕布这种布料,再一看她盯着的衣裳,心下就明了了。

原来这布叫天蚕布。

一直跟在陈大小姐身后的喻娟柔声道:“小姐好见识,竟认得天蚕布,既然识得就应该知道这布市面上不可能有卖。”

“那这件衣裳……”

“这是一位客人的,衣裳上的绣样才是我们铺子里卖的。”

原来如此,陈大小姐倒也不觉失望,从一开始她就没抱希望,不过能让拥有这种布料的人来光顾生意,且同意将衣裳挂在铺子里揽客,足以说明这铺子不简单。。.。

041章 环境造就不同的人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陈大小姐态度便好了许多,在喻娟的引领下在椅子上坐下,龙艳艳手法娴熟的沏了茶,不着痕迹的又露了一手。

这时白瞻从楼上下来,也不用人招呼,将向左打发了就径自四处里去看了。

庄书晴此时也顾不上他,拿出一撂花样子叫喻娟送去给客人选择。

于她来说,白公子是打过几次交道的,抛开种种关系,她心里已经隐隐将他当成了朋友,不是感情多深厚,就是那种有意无间帮过你几回,也不招你讨厌的朋友。

当然,以他们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她不会真扑上去要和人做朋友就是了。

在朋友和初次临门的客人之间,她自然要先顾着客人。

那边陈大小姐在看到有男客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了,偏又收不住眼神,时不时的眼神就飞了过去。

白瞻是长得真好,哪怕他神情淡淡,哪怕他生就一副薄唇看着便是寡情之人,可那副清俊的相貌足以将这些缺点都掩盖。

更何况在有心人眼里这都不是缺点。

喻娟轻咳一声,将花样子递过去,“小姐请看,这是我们铺子里的花样子,绝对独一无二,只要小姐定下来了的,以后必定不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陈大小姐定了定神,原是做个样子翻了翻,可看到那上了颜色的漂亮绣样马上认真起来。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应是早就定好亲了,只等吉日下嫁,她却因故迟迟没有定下来,可嫁妆却是准备了多年,她也会多留意市面上会有的好东西。

她很清楚,嫁人后嫁妆是她的底气。

这些花样子确实是她从未见过的,并且都漂亮极了,要是能买回去……

“单卖绣样吗?”

喻娟早就被嘱咐过,摇头道:“小姐见谅,我们暖意虽然卖的就是绣样,却只卖成品。”

“我出高价。”

“小姐见谅,我们东家不想冲坏了市场。”接过龙艳艳递来的成品绣衣,“小姐您看,这是我们铺子的绣娘做出来的,您是明眼人,当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绣娘的手艺。”

确实如此,她平时自认女红少有人及,这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手艺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

陈大小姐轻抚过黄色襦裙上用绿色绣线描出来的图案,明明只是简单的几株柳枝,却像是绣活了一般在随风摆动。

喻娟看她心动,又下了一记重药,“不瞒小姐,我们铺子里坐镇的皆是从宫中出来的绣娘,她们这会便在楼上做活儿,一会小姐去楼上量尺寸的时候便能看到。”

陈大小姐大喜,“真是宫中出来的绣娘?”

“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个诚信,万不敢说假话毁了铺子的信誉。”

陈家也有宫中出来的绣娘,不过只得一个,一年到头轮到她时也就一件夏衣一件冬衣,那手艺有多好她是知道的,店家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铺子里做的又是这样的陈设,想来不会做那因小失大的事,毕竟是不是宫中绣娘出品,拿回去给绣娘一看就知。

要是嫁妆里的衣裳全是一等一的绣功,她也有面子,多花些银子也值。

想到这陈大小姐也不犹豫了,眼神重新移向花样子,从头到尾翻了两遍,指着几张自己尤其喜欢的道:“这几张都要了。”

“是。”喻娟利落的将她指的四张都取下来,“布料都在那边,小姐可以在我们铺子里选定,若您有更好的也可送来。”

成了,庄书晴强压兴奋在心里比了个胜利手势,有了个好的开始,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个铺子花了那么多银子,她本身就不是多有钱的人,由不得她不当一回事。

“一件衣裳你打算开个什么价?”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瞻走了过来,饶有兴趣的给她建议,“不说一千两,八百两要吧?”

比向左还狮子大开口,庄书晴收回目光看向他,“将价定这么高,白公子确定我这铺子还开得下去?”

“当然。”白瞻抬着下巴看她,不相信他?哼,等一会你就知道你铺子里生意有多好了!

庄书晴抽了抽嘴角,从他的口气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千八两买件衣裳,这样的事是有人干,却没人会常干,这生意她还想做个长长久久,没有自断后路的道理。

“衣裳的价钱正常在一百五十两到三百两之间,更贵的也有,料子要用得金贵些,花样子也要复杂许多,但是再贵也绝不会超过五百两。”

庄书晴看皱眉的白瞻一眼,“当然,若是白公子觉得这价钱便宜了不衬您的身份地位,您给八百两一件我也会接受的。”

“好。”

“!!!”

看到庄书晴瞪眼,白瞻火上烧油的继续道:“之前那几件的差价我会补上的。”

“!!!”谁来救救她,反话,她说的那是反话,他听不懂吗?

陈元连同其他几个努力装作不存在的人齐齐后退一步。

“向左。”

向左正想悄悄撤退,闻言只得停下脚步回头,“掌柜的有何吩咐。”

“我去楼上看看,你好好招待白公子。”

“……是。”

“白公子请便。”不待人回话,庄书晴疾步离开,她不仇富,可她仇白瞻!

白瞻看出来庄书晴在躲她,可他翻来覆去想了几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做了什么,遂问杵在眼前的人,“我刚才说的话不对?”

向左无力的看着自家主子,他倒是想说公子不对,可他敢吗?府里谁敢说主子做得不对!

“公子,您做什么都对。”

“那她为什么要躲开我?”

向左有抹眼的冲动,他觉得他们之前都错了,他们不该放任公子的,虽然公子一辈子都不用知道米多少钱一斤,面多少钱一两,酒多少钱一盅,这些生活常识他都不需要知道,会有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公子只需要享用就好。

可公子现在有了凡心,而让公子心动的那个人却并非什么都不懂,只会任人揉捏的人,相反,她有主见,有头脑,聪慧,并且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一个是身上随时带着各种面额的银票任意消费的人,一个是买点什么都要计算银子的人,这样的两个人观念相差太大,便是以后真成事也容易在这事小事上闹矛盾,可人活着的每一天,就是由这些小事堆积而成的。

看喻娟带着挑好布料的客人往这边走,向左引着公子换了个位置,声音也放低了些,“公子,掌柜的并非躲你,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接您的话。”

“为何。”

想了想,向左打了个比方,“您在府上的每一顿饭若折成银子最少在百两,有些由老爷子送来的东西根本就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就像天蚕布一样,价比黄金,而掌柜的一顿饭折成现钱可能不过百文,一件衣裳用的最普通的布料,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和您比起来天差地别,对您来说一件衣裳千百两银很正常,于掌柜的来说百八十两才在她的接受范围,便是铺子里现在定的价位也是因为我坚持才勉强让步,公子,掌柜的和您是不一样的人。”

白瞻沉默下来,抿直的唇更显薄情,表情更淡,向左额头见汗,却咬牙挺着。

他是真的很佩服掌柜的,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另一个主子,他比谁都高兴,可他也知道掌柜的是个骨子里多傲气的人,就公子现在做的这些事若被掌柜的知道了都不得了。

“就是这里了。”两人离门口近,听到有人说话同时往外看去。

白瞻不高兴的皱起眉,叫他们早些来,怎么拖到这会,若不是无意间进来个人,岂不是开门这么久都没有客人?

来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公子,强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跨过门槛走进来,正要行礼时听得一声咳嗽声,抬眼看去,白府大总管陈元在向他使眼色。

他顿时明白过来,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揖才越过他往里走去。

之前得了吩咐,他们就认定这是公子为了取悦那个庄书晴弄出来的铺子,往白了说就是个捞钱的地儿。

现在他们几家谁不知道公子看上个抛头露面做买卖的小姑娘了,东边集市那个铺子他们哪家没去撒过钱,衣服是不差,却也没有好到他们穿上身的地步。

现在倒好,开到主城区来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公子发了话必须是要来撒钱的,可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公子本尊。

看大总管的样子,那小姑娘是还不知道公子的背景?公子这到底是来真的呢还是玩一玩?

啧,铺子里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从白府出来的,还有墙上那衣裳用的布料,明明也是只有公子才用的紫色天蚕布。

花样子不错,这也是公子请来能人画的吧,随意指定了几个看着不错的,又去选了布料,来人留下小厮报上自己的尺寸,放下足足的定金后很快又离开。

可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高看庄书晴一眼,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得了公子一时欢心的小玩意罢了,这一切都来源于公子,自个儿能有什么本事。

庄书晴暂时不知道自己被人轻看至此,而白瞻则是根本想不到这些,陈元向左等人非是不懂世情,只是跟着公子太久,他们都沾染了白瞻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劲,根本没往深里去想。

庄书晴在楼上呆了好一会再下来时白瞻已经离开了,她既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对方总归是一片好心,她却将人晾在一边没有理会……

“掌柜的,已经接下六个定单了。”

接过来看了看,庄书晴笑,“以后每天有六个定单也够了。”

向左也笑,“这才哪到哪,您等着看吧。”

一单接一单的生意印证了向左的话,庄书晴看着花样子一张张减少笑眯了眼,心里琢磨着,明天,可以去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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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章 登柳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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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六大府城之一,会元府从不缺权贵,传家百家的家族都有不少家,柳家与之比起来只能算是新贵。

可因为出了个六部堂官,柳家在会元府的地位很是稳当。

现如今,身为礼部尚书的柳嘉宏已经从任上退了下来,四个儿子里老大和老四走的仕途,但要走到他们老子的地位却得看造化。

柳三小姐是柳二老爷的女儿,柳四小姐却是出自大房。

做足了心理准备,庄书晴带着柳三小姐留下的当票和一个包裹敲开了柳家的大门。

柳嘉宏在礼部呆了几十年,治家也算得上是严谨,下人闻知是拜访三小姐并未为难,只让她先等着,赶紧派了人去内院通传。

柳三小姐刚吃过药,吃着蜜饯也觉得甜里泛着苦,听得通传先是一愣,旋即笑开了,脸上露出两个漩涡,“料到她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青青,你去迎一迎她。”

“是。”

青青即是当时陪着三小姐去凉山寻医的那个丫鬟,对那个小姑娘印象也极为深刻,看到人语气甚是轻快,“没想到你会来得这般快,小姐高兴着呢,快随我来。”

庄书晴对这个丫鬟很有好感,当时便是她体贴的给她准备小额银票和碎银子,还求着三小姐稍带她们姐弟一程。虽然最后她婉拒了,这份心意却记下了。

“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凑够银子。不好意思登门。”

青青笑着正要答话,看到拐角出处出来的人忙蹲身行礼,“奴婢给四小姐请安。”

柳四扬了扬帕子免了她的礼,眼神落在庄书晴身上,觉得她有些眼熟,想了想没想起来,遂问。“这是三姐的客人?”

“是,姑娘曾和小姐有旧。”

柳四微微点头。正要放人离开,贴身丫鬟上前一步轻声说了两句,顿时变了脸色,“你是那个拦了本小姐马车。害本小姐受伤的女人?”

庄书晴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果然没用,明明这柳家也不小。

她不是古人,没有古代平民见到贵族的战战兢兢,她也不愿意装,福了一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见过柳四小姐。”

柳四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那日救下你们的那位公子在哪里?出自哪家?”

这是在自己家里就不打算装了吗?会元府盛传的柳四小姐可不是这么盛气凌人的,庄书晴心里腹诽,话回得滴水不漏。“回四小姐话,我并不识那位公子,那日差点伤于马下,是那位公子救了我们姐弟两人,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并不曾打听过他来自哪家。”

“真不曾?”

“不曾。”

柳四还是不甘心。那日回来后她想着法儿的打听了许久,也未曾问出个所以然来。她甚至怀疑那人根本不是本地人,只是偶然经过会元,恰巧出现在那里,恰巧让她见着了罢了。

可正因为如此,她更相信那是她的缘份。

若非如此,怎会偏偏在那种时候,以那样的方式让他们相遇了呢?

所以哪怕娘几次提及和府主长公子的亲事她也含糊了过去。

她想着一定要再见到那个男人一面,若真是她的缘份,她一定死抓着不放手,若不是,府主长公子才是她的选择。

此时见到这个女子她才想起,说不定这两人后来有见过,又或者两人有什么牵扯……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忘了仪态,忘了她苦心维持的形象,只想打听出一个只言片语出来。

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

那个男人难不成真的离开了会元城不成。

青青不知道这其中纠葛,看四小姐不说话了便试探着道:“四小姐您看,三小姐还在等着……”

柳四紧紧盯着庄书晴,“若让我发现你骗了本小姐,可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庄书晴又是一福,态度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

柳四只能放人。

在柳家姑娘里若要说个能和她争宠的人,也只有一个柳三,不过一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偏偏入了祖父的眼,府里谁不高看她一分,若非必要,她也不想与之对上。

待走远了,青青才轻声问,“你见过四小姐?”

庄书晴将那日遇险的事说了,“若非那位公子相救,姐姐和三小姐怕是见不着我了。”

“原来如此,你也是无妄之灾,我还以为……”青青笑笑,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是她想岔了,一介平民又怎会无故冲撞柳家的马车。

“以后还是要当心,有时候受了伤也是找不回场子的,懂吗?”

知道她是真心嘱咐,庄书晴也应得诚心。

今日天气好,柳三小姐正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两人进来也不让庄书晴见礼,拉着她左右看了看,“气色是好多了,脸上长了点肉,看着好像长高了点,看样子是过得不错。”

“谢三小姐惦记,我一切都好。”

柳三拉着她一起散步,“趁着天气还好多走走,等天一冷起来我就连门都出不得了,青青,刚才怎么去了这么久?”

青青将遇着四小姐,连带那桩事故也说了,主子的事她不好说什么,只是提了一句,“若庄姑娘真让四小姐惦记上了怕是没什么好处。”

“她最多就是去扰你几回,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敢做,好不容易攒出个好名声,我那好妹妹做什么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柳三说得凉薄,却也透彻,生在这样的人家,便是不想去学的有时候也不得不学会。

青青恍然大悟,顿时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小姐,这会太阳好,还没风,您和庄姑娘便在外面坐坐吧,我去备些点心。”

“也好。”

青青指挥着几个小丫鬟忙上忙下的,还记得去拿了个披风给柳三系上,庄书晴看着就笑,“一看就是真心为三小姐着想的好丫鬟。”

青青不好意思的跑开了,惹得柳三也笑了,“我七岁时她就来我身边了,那会她也就十岁,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感慨完,柳三看向庄书晴,“来会元多久了?”

“九月下旬到的。”

算了下日子,柳三点头,也不打听当时是为着什么事弄得那般狼狈,反而问起她到会元后的事来。

庄书晴也不瞒着,“我之前学过画画,一开始是卖花样子,后来有人提醒我这会冲坏了市场,我便干脆自给自足的开了个卖绣衣的铺子,生意倒也不错,最近在主城区又开了一家,离柳家不远,叫暖意,三小姐要是有闲了可以去看看。”

说着话,庄书晴将包裹打开,“这是铺子里的绣娘绣的,三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柳三微微有些讶异,她知道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姑娘不会活得糟糕,可她没想到她让自己过得这般好。

异地而处,她一定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这是一件黄色的齐胸襦裙,颜色很是素淡,没有做复杂的花样,就是在下摆用嫩绿色绣线绣了三圈嫩草,其他地方也用同色绣线做了些许花样,不打眼,但是实打实的给这条裙子注入了活力。

“很喜欢。”柳三细细看了,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三小姐喜欢便好。”庄书晴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这对于一个送礼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肯定,笑容都大了许多,又将两张银票送过去,“有人雪中送炭,有人锦上添花,三小姐也许当时只是随手帮了一把,可于我们姐弟来说却是大恩,谢谢两个字实大太轻,我就不说了。”

柳三爽快的从荷包里将玉佩拿出来,“本来是想佩戴起来的,想想还是作罢了,人养玉玉养人,我这病体,别到时过了病气到这玉佩里,反倒是害人。”

拿回玉佩,庄书晴心定了许多,这是董氏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始终惦记着,就怕出个什么事拿不回来,那就太对不起这具身体的原身了。

收好玉佩,庄书晴追问道:“敢问三小姐,这病可有什么说法?”

“就像初见时你说的那样,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当时我娘受了惊,我是不足月出生的。”事关自己,柳三依旧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是内宅里那点子腌渍事,谁也不真那么干净,我无辜又如何?一切苦痛都是我受着,这就是事实。”

庄书晴当没听到这些话,“我给三小姐把把脉。”

这一手她却不是在学校里学的,而是当了医生后在医院里和一个老中医学的一手。

西医部永远是人来人往,中医部却要冷清许多,稍有闲瑕她就去中医部休息,一来二往的就和那姓曲的老中医认识了,听曲老讲了不少古。

她对中医有了兴趣,那两年所有的休息时间她都贡献给了中医部,出事后更是用了不少功夫在中医上,几乎成了曲老的半个徒弟。

几年时间断断续续的学,想要学精自是不可能,望闻问切却也懂了皮毛,在这里没有那些仪器辅助,号脉反倒成了她知道对方身体情况的唯一办法。

半晌过后,柳三看她面色沉吟挺像那么回事的,于是笑问,“看出什么来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三小姐,请三小姐据实以答。”

043章 柳三的病

“你问。”柳三看她态度这般认真,不自觉的也上了心,虽然不敢抱有期望,可若真能健健康康的,她又如何愿意拖着这么个一日比一日破败的身体煎熬度日。

累着旁人,也累着自己。

庄书晴定了定神,很快进入状态,“三小姐的小日子可准?”

“从未准过。”

“常犯恶心,四肢无力,吃不下东西可有?”

“是。”

“头痛得厉不厉害?”

柳三听到这里,一直没什么神采的眼里终于起了波澜,“不瞒你,头痛这毛病已有多年,痛得厉害的时候她们得将我绑起来,不然我会忍不住自残,其他毛病我都能忍,可这个,忍不了。”

庄书晴点头表示明了,“请三小姐张嘴给我看看舌头。”

柳三依言。

庄书晴告了声罪,倾身上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掀开她的下嘴唇瞧了半会,又掀开上嘴唇看了看,舌头也一并看了。

“三小姐牙龈可有流过血?”

这时青青走了过来,待要靠近被小姐挥手制止。

“有过,以前还好,偶有一回罢了,最近却是常有的事。”柳三紧紧盯着她,“我小的时候大夫曾说我难成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难得,看过大夫无数,换了数种药方,症状没有任何好转,久病成良医,我不敢说自己就会看病了,可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却也清楚。我拖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没有把握就不要给我希望,希望过后的失望才让人绝望。我不想死前还承受这么一回。”

庄书晴仿佛没有听到,“没有上口脂前,三小姐的唇色如何?”

柳三沉默了好一会方接话,“无血色。”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柳家和三小姐的外祖家可有年少便过世的人?”

“年少是指……”

“小及婴儿,大则不过二十。”

柳三突然觉得有些冷,扯紧披风将自己紧紧捂住。尽量让自己保住仪态,“有。”

“三小姐可知道过身之人死时是什么样子?”

柳三不说话了。

庄书晴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她熟悉的医院。自己也不是大夫,面对不配合的病人,下意识的就放柔了声音引导,“这个很重要。只有弄清楚这个我才能对你的病情做出症断,相信我,我不会说与你的病情无关的事。”

柳三伸手去端茶,泛着凉意的杯子让她静下来,回头吩咐道:“换盏茶。”

青青忙上前重新给两人沏茶,飞快的看了庄书晴一眼后退回之前站的位置。

将烫手的茶盏握在手里,暖意透过手心传进心里,有些话也不那么难说出口了,“四叔那一房有个孩子养到一岁死了。当时匆匆下葬,所以死时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曾经有个弟弟过世时我却是去看了的。”

喝了口茶。柳三眼神落在虚处,继续道:“孩子不过七个月,小小的身子还在襁褓之中,可头却特别大,额头很外突出,鼻子塌得厉害。像是完全没有鼻梁……”

柳三闭上眼,这是她很长时间的恶梦。现在记起,依旧让她觉得不舒服。

以前不会想到一块去,现在想来,大伯家那个匆匆埋了的孩子是不是也这么恐怖,所以他们才会那般动作迅速……

是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得如此?

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柳三就狠狠打了个寒颤,要是真有那一日……

睁开眼,柳三看向庄书晴,“我的病和他们有关系?”

“和他们比起来,你已经很幸运了。”庄书晴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只是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可那点不确定,她也没有地方去找答案,这样的病例在现在根本不会有医案可寻。

柳三一听心里顿时狂跳得厉害,“你知道这是什么病?”

“之前看过的大夫可有说过是什么病?”

“最多的一个说法是贫血。”

“说贫血也没错,只是这并非一般的贫血,贫血只要治疗得当并不会要人命,你这种贫血却是要人命的。”庄书晴再号了一次脉,心里更有了底。

有一种病叫海洋性贫血,在华南地区并不罕见,治疗的办法也摸索出来了,她就曾经为这样一个患者做过脾切除手术,虽然没有正常人健康,却也不会动辄危及生命。

柳三小姐的症状算是中间型,只要做个这样的手术就能解决危机,可是……对方不会信她,而她,现在也没有任何条件去做这样的手术。

“你……能不能救?”

庄书晴苦笑,“我知道要如何救,却不能那般做,也做不到。”

得到这样的答案柳三不忧反喜,“那就是能救是不是?可是缺什么?”

“三小姐,非是我不愿救你,只是我所需的东西只能我自己准备,谁也帮不上我。”看她脸上的喜悦一点点褪去,庄书晴心下不忍,冲动之下给了她一线希望,“在我准备好东西之前,三小姐需得好好调理身体,有些得忌口,一些得多吃些,可否给我备纸笔?”

“不是哄我?”

“三小姐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曾结识一异人,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有别于大周朝的医术,虽然只得皮毛,关键时刻却也能一用,希望在我准备好东西后,三小姐敢让我一治。”

柳三紧盯着她的眼神好一会,没有从中看出任何躲闪退却后才满意的点头,“连生命都要失去时,我有何不敢?只是你得快点,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写下好几页纸的东西。庄书晴被青青送出了柳府。

柳四早就派人守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忙跟了上去,庄书晴这会脑子里乱得很。哪还能注意到这些。

要是高大夫在会元就好了,那她就能登门去问问大周朝可有麻药一类的东西。

手术要用的器具还能去定做,即便有差别,也并非没办法可想,可不解决了麻药问题,她什么都不能做,那种痛。不要说女人,就是男人也熬不过。不是谁都能当关公。

经过药铺,庄书晴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和老中医半传承半偷师时,两人曾讨论过古代包括麻沸散在内的各种麻药配方,本来还打算试验一番。没想到没多久她就出了事,可那些个配方她记住了不少,那辈子没做成的事现在倒是可以做一做。

按配方各配了一剂药,庄书晴多出了点银子托伙计磨成粉,待从药铺出来时已经未时。

张秀儿此时不在家,自从绣庄做起来后,她白天都会过去那边,有织娘这个闺中蜜友在,还有许多女人一起陪着说话。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闷头做活要好多了。

念念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扑了过来,稳稳站在庄书晴肩头吼个不停。

“好啦好啦,我平时去哪里没带着你。今天去的柳家是你闯过祸的那一家,要是被抓住了我可救不了你。”将药粉放好,庄书晴将小家伙扒拉下来晃了晃,“今天给你加餐好不好?”

念念哼哼两声算是同意了,庄书晴本就喜欢小动物,它这小模样更惹得她心痒痒手痒痒。直把它揉得一身的毛都炸了才罢手。

因为自己多了这个技能,她现在都尽量避开动物。好在出门就是马车,也不用担心会成为动物之友。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

草草吃了点东西,庄书晴回房铺开纸张开始磨墨。

落笔后画的却不是花样子,而是她需要的工具。

每一样都尽量画得精细,小细节都不放过,还会在旁边写上注释。

医人的工具画完了,犹豫片刻又画了一套兽医所需的,想着东西备着总没坏处。

“姐姐,我回来了。”

庄书晴忙将东西收拾好迎了出去,“今天回来得好像比往日早?”

“也没有早多少,都快酉时了,姐姐在忙?”摸了摸念念的头,庄书寒问。

庄书晴一拍额头,画那些工具就耗了她一个下午时间,可真是……

拉着弟弟进屋,又按着他坐下,神神秘秘的道:“闭上眼睛,姐姐给你礼物。”

庄书寒好奇的左右瞧了瞧,也没瞧出可做为礼物的东西,遂听话的闭上眼睛。

“伸出手。”

听话的伸出手去,很快手上多了一物。

“看看吧。”

“这是……”庄书寒从眼里透出高兴劲来,“姐姐你今天去柳府了?”

“恩,心里总惦记着这事,拿回来才安心,来,姐姐给你戴上。”

“姐,这是娘留下来的,你戴着吧,我用不上……”

“用得上。”庄书晴不容质疑的拿过玉佩,绕到他身后给他系在脖子上,“母亲都有望子成龙的期望,因为你是她一辈子的指望,可做母亲的也最是心疼儿子,希望你出息的同时也必然想你过得平安顺遂,不要太辛苦,书寒,我不担心你不长进,我就是担心你太长进,这是没有捷径可走的,有多长进就付出了多少,甚至更多,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娘在看着你,你也不想她为你担心是不是?”

摸着垂在颈窝里的玉,庄书寒声音有些涩,“姐姐,我不累。”

只要一想到这么努力这么用功是为了让姐姐过得好,无人敢小看姐姐,他就不觉得累。

“等你觉得累的时候已经到顶点了。”给他整了整衣领,庄书晴又拍了拍他的头,“答应姐姐,好吗?”

“……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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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章 心思明

ps:我三更都奉上了,你们还不给我粉红吗?

不管是东市的铺子还是主城区新开的那家,庄书晴都没有整天费神去盯着。

虽然明知道向左有问题,但是看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她好的情况下,她也愿意给与他几分信任。

带着新画的花样子进了暖意,铺子里正有几波客人在,连向左也没闲着。

示意他们继续忙,庄书晴上了楼。

免了绣娘的礼,将花样子递给她们,“还忙得过来吗?”

回话的是四人里打头的喻娘子,飞针走线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铺子里每天都能接下不少定单,我们只得四个人,就算不眠不休赶活也积下了不少单,怕是要再添几个绣娘才合适。”

“我倒是想啊,可并不是每个绣娘都有你们这般手艺好。”

喻娘子飞快的抬了下眼帘,动作慢了些许,“掌柜的,我们倒是认识几个绣娘,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姐妹,有的也不是混得那么好……”

闻歌知意,庄书晴连忙接话,“只要手艺确实好,她们又愿意来的话,月钱自然和你们一样,你们牵桥搭线,辛苦费也少不了。”

“辛苦费自是不敢要的,有人来分担活儿我们也能轻松些,这也是帮了我们自己。”喻娘子忙拒绝,这本就是向公子吩咐的事,她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从掌柜的这收好处不敢。也亏心,她们现在已经很滋润了,公子向来大方。一个月月钱本就不少,眼下这铺子里生意这般好,有固定的月钱不说,掌柜的还应允了月底会有红包,已经够够的了。

庄书晴也不坚持,月底的红包封大点就是。

“她们是会元府人吗?要多久才能来?”

“掌柜的放心,我们私下里也会通个气。不出两天一定会来。”

没一会,向左寻上来了。接到喻娘子打的眼色心里明了,没有多提一句。

公子难得主动向老爷子提要求,老爷子一高兴不但送了十个绣娘,自个儿也来了。

不说十个都要塞这里来。一半也够了。

他现在就怕公子要将十个都送来,宫中出来的绣娘本就紧俏,没道理别人家抢不到一个,这小小一个铺子就能网罗这么多,掌柜的更要不信他了。

“向左你随我来,我和你说点事。”

“是。”

去了隔壁小间,庄书晴将几张图纸递给他,“你知不知道会元府哪家铁匠铺子能做出这些工具来?”

向左支起窗户,拿着图纸过去细瞧。确实是很精巧的东西,一般人怕是做不出来。

“我倒是知道一家,掌柜的要是急。我现在就过去一趟问问可好?”

庄书晴苦笑着应下,她自己都不知道急不急,从柳三的情况来说自然是急的,再拖下去问题会更严重,有可能会根本无法手术了。

可她再急也没有用,现在完全没有动手术的条件。就算手术所需器具能做出来,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没解决。她也不知道这些问题有没有他法可解。

之前几个月为了生存,她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事,现在有钱了也有闲想了才发现千头万绪,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问题。

向左匆匆回了白府。

从外面看来白府和平时没有两样,没人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此时正住在这里,像个普通的贵人一般。

其实老爷子第一回过来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白府被一众禁卫军围得铁桶一般,不要说人,就是个小猫小狗都休想悄然进出,这可惹怒了惯来自在肆意的白瞻,一个人将所有人都放翻了不说,还对老爷子扬言,“要么你换个地儿住,要么我换个地儿。”

老爷子还就稀罕他那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小样儿,挥退了所有人,带着几个贴身侍候的人就住进了白府,并且往后的几年都是轻装简从。

有意见的人自然有,可老爷子铁了心,谁也没办法,用老爷子的话说,他儿子一个顶千,有他在身边,谁还能行刺他不成!

事实摆在那里,谁也没法反驳,几年下来便成了惯例。

此时两父子正在下棋,一方执白,一方执黑,剩下的棋子都不多了,一眼看去斗了个旗鼓相当,可皇帝心里清楚,他输了。

看着对面气宇轩昂的儿子,他无数次想,若是他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结果会如何!可他心里同样看得明白,若没有白氏的言传身教,悉心引导,他这个儿子不可能这般优秀。

再一次的,他忍不住问,“真不和我回宫?”

白瞻将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笥里,玉质的棋子碰撞,听起来很是悦耳,“那么大点地方有什么好住的,要是我一个没注意将那地儿掀了你面上不好看,还是您以为住在那里面的人会真心欢迎我回去?”

自己眼皮子底下住着的人都是什么德性皇帝哪里会不清楚,只要在他容忍范围内,他随他们闹腾,就当是看个热闹了,但他忘了他能容忍,这个从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儿子岂会任人欺到头上去,怕是真要像他说的,将那皇宫掀了都是轻的。

“得了,不回就不回,一年到头我也有个地方去,对了,你要绣娘做什么?你府里不是有几个?少了?”

“私事,你别管。”

皇帝气笑不得,“你小子,问我要了人还不许我打听她们的去向,还是你终于想明白了,愿意收几个屋里人了?绣娘都过了最好的年华,我挑几个好的给你送来。”

“不要……”白瞻脑子里闪过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收屋里人?”

“怎么,起心思了?”

“您别说话,我想想。”白瞻站起来来回走了几个圈,皇帝看得眼晕,也不去想他在琢磨什么事,自顾自喝茶,他这儿子想的事通常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还不如多喝几口茶。

这茶叶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比皇宫用的贡茶还要好,问他也不说,每年给他半斤顶什么事,堂堂一国之君连个茶叶都要省着喝,偏偏他还没有一点办法。

白瞻这会想的却并非多难懂的事,相反,只要往这个方向多想一想心里就有了谱。

怪不得他会对庄书晴的事这么上心,怪不得他会想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往她面前送,怪不得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护在了羽翼下,原来是想将她收为房里人!

这才对了!

“父亲,我送您回去。”

皇帝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一通吹胡子瞪眼道:“我昨儿刚来。”

“已经给娘上过香了,可以回了。”

用杯子砸人皇帝舍不得,左右瞧了瞧,拿起罗汉床上一个枕心就砸过去,“不孝子。”

白瞻淡定的移开一步避开,无比认真的解释,“父亲,儿子成亲是不是得由父母准备聘礼?”

“那是自然……等等,你是说你准备成亲?和谁?对方什么身份?”

“这个你不要管,我送您回去,您将库房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找聘礼。”

皇帝实在气不起来了,除了这个儿子,他想不出来谁还能将这话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并且他听着心里还挺欢喜,没办法,这小子什么都不缺,一年难得听他张一回口要东西。

再者说,若非对自己亲近,他也不会开口,只是这般想着,他嘴角就已经向上弯了。

“要去我库房挑东西做聘礼却不告诉我儿媳妇是谁,说得过去?”

“是我媳妇,我不会抱错就行了。”白瞻说得极顺口,显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想到这是自己的父亲,确实有资格知道,也就不瞒着了,“她叫庄书晴,虚岁十四,有个十岁的弟弟正在进学,开了两家铺子。”

“……就这样?”

白瞻一脸莫名的看向父亲,“不然?”

皇帝脸皮抽了两下,“庄家是买卖人?”

“和庄家有什么关系?”

“……”皇帝头痛的捏了捏鼻梁,“陈元在外面吗?”

陈元正和向左说话,听得传唤对向左使了个稍安勿臊的眼色,推门走了进去,“老爷子有何吩咐?”

这白府没什么皇帝,也没有皇子,统一对皇帝的称呼就是老爷子,皇帝听得高兴,他们喊得也顺口。

“你把那庄什么……”

“庄书晴。”白瞻不满的插话。

“好好好,庄书晴,陈元,你把那庄书晴的背景和我说说。”

陈元一看就知道老爷子又被公子折腾了,他非但不同情,还隐隐有些兴灾乐祸,没办法,他们天天被折腾已经习惯了,可看着别人被公子折腾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虽然眼前是皇帝,他也没忘自己的主子是谁。

白瞻手一挥,“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元得令,将庄书晴的底子全透了,在凉山县的,在溪水镇的,在会元府的,一点不漏。

做人父母的都有一种自家的孩子千好万好,谁都配不上的认知,皇帝虽然是皇帝,可他对白瞻也有这样的心理。

一开始他还觉得那庄书晴的背景实在太不堪了些,可他毕竟是皇帝,在那个位置坐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抛开身份不说,这姑娘不比任何世家养出来的闺阁千金逊色。(未完待续)。.。

045章 柳四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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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人有,可将聪明用得恰到好处的人不多。

这庄书晴算一个。

父母为子女倾尽一切的有,为了弟弟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扔一边的却少见,与其说她傻,倒不如说她看得透。

以她现在的身世背景,没有娘家为她撑腰,嫁进哪样的人家都得被轻贱,不嫁人反倒落个清静,她为弟弟做的庄家人都看在眼里,读书人重名声,她那弟弟以后但凡有点出息都不可能不奉养她。

这姑娘,有股子狠劲,对人对己都是,也怪不得瞻儿会看上。

“你既然知道她和董家有旧,就没想过给董家送个消息?”

“她若有依附董家之意,当时便不会来会元府,而是直接去了京都。”知道自己对庄书晴抱的是什么心思,白瞻话里话外更是带出了维护之意。

“你若和她成亲,有个体面的家世也免得让她被压一头。”

“谁敢压她一头?太子妃?皇子妃?皇后?”白瞻下巴微抬,满满的骄傲,“您回去问问他们,我的人,她们敢不敢,再者我也不会给她们机会。”

自从知道还有白瞻这么个儿子后,皇帝虽然依着儿子的意思没有诏告天下,该知道的人却也都知道了。

一开始不是没人来招惹。在狠狠地杀鸡儆猴过后,现在敢打他主意的已是少之又少了,在他表露出完全无意争那个位置后。谁也不会傻得去给自己竖这么个敌人。

皇帝知道,白瞻有这个骄傲的本钱,吾儿成长如斯,他的骄傲从不掩饰!

不过他要表达的可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人没那个胆子,但是后宅之事你总不能事事插手。”

“后宅之事?后宅她为尊,哪个下人敢给她脸色看?”

“蠢。你当那些在后宅熏陶长大的千金小姐都是纸糊的?她们若要让庄书晴不好过,有的是办法。”

白瞻蠢?他当然不蠢。只是他根本没往这头想过,明白了父亲在说什么,讲的话也就格外不客气,“我不是您。父亲,您需要后宫佳丽三千,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皇帝被堵得无话可说。

负了人家娘亲一辈子,他还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并且是别无所图的认他,这足以说明白氏教得好。

轻咳一声,眼角余光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眼熟,借故便扯开了话题,“可是有事禀报你家公子?”

向左因为公子刚才的话闪了下神。反应过来忙躬身应是。

“进来吧。”

“是。”

甫一站定就听得公子问,“你不在铺子里呆着,回来做甚。”

这话嫌弃得向左都觉得心酸。“公子,掌柜的去了铺子里,给属下这几张图纸,并问哪家铁匠铺手艺最好。”

一听是庄书晴的事,白瞻就已经站了起来,从向左手里拿了图纸去看。“这都是用来做何用的?”

“掌柜的未说。”

皇帝好奇,也起身凑过去看。评价道:“画画技巧娴熟,很传神,不过我看着这剪子好像不同于我们大周朝所用的。”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的事,白瞻都懒得答话,问陈元道:“我记得好像有几个人在琢磨这个?”

“是。”关系到武国,陈元没有细说。

“拿去给他们瞧瞧,立刻给个回话。”

“是。”

皇帝挑眉,“大周朝技艺最好的铁匠自然在工造局。”

“那可不见得。”白瞻同样挑眉,两父子本就长得像,一样的动作做出来越加像得没了边,然气质却截然不同,一风流倜傥,一清俊倨傲。

“比比?”

“不比。”白瞻断然拒绝,君父君父,先为君后为父,他能接受有这么个父亲,却不会全然托付信任,武国虽然他没看在眼里,却也是他手里的底牌之一,不到关键时候没有暴露的必要。

陈元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知道,那几个人是在武国学了几手,回来就学以致用了,好像进展不错。

他不介意贡献点手艺出来,可他不想被逼问出处。

武国供奉他几年,他不能反给武国带去侵略。

皇帝眯了眯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认回这个儿子后他自是不可能什么都不查,可能查到的东西很有限,白玲珑带着他满天下的跑,有些地方连人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

这些空白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收获,他一无所知。

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儿子,是真的半点不想挨那个位置的边,或者说,他看不上。

他的看不上是有底气的看不上,这个底气的凭仗是什么,他不知道,暂时也没打算追根究底。

有些问题问出口便伤了感情,他很满意眼下的相处方式。

“带我去看看未来儿媳妇?”

“现在?”

“不可?”

白瞻想了想,还真没什么不可的,在知道自己的心思后,他就很想看到那个人,怕把人吓跑不能抱不能亲,看看也好。

“走。”

白府离铺子不远。

老爷子在门前停住,看着那招牌点头道,“字迹虽然尚有些稚嫩,却已现风骨,弟弟写的?”

白瞻点头,“不用人帮衬,他也会有出息。”

“人还没娶到手就已经爱乌及乌了。”

“您不信就等着看吧。”

还真这么有信心?老爷子有些好奇了。“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见。”

“不用,被您惦记上不是好事。”

“……”看着大步走进铺子里的儿子,老爷子手痒痒的厉害。

庄书晴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进来的人脚步顿了顿,忙迎了上来,“白公子。”

“生意可好?”白瞻不错眼的看着她,随口问道。

“承蒙关照,生意还好。”

老爷子一进屋就脸皮直抽,这是将整个白府的宝贝都搬这来了吗?好嘛,他赐下的天蚕布制成的衣也挂在这铺子里揽客。问他要的绣娘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铺子需要的,这哪是庄书晴开铺子。完全是他儿子在开!

“这位是……”

“我父亲,他随便看看。”

庄书晴抬头看了一眼,确实长得像,上前一步行了个福礼。将两人引到屋中坐下,亲自沏茶侍候。

老爷子完全是一副相儿媳妇的眼光在看人。

庄书晴有感觉到,觉得莫名之余也没往心里去。

“听小儿说这铺子是你开的,小小年纪倒是厉害的很。”

“混饭吃的微末技俩,不敢当老爷子的表扬。”

这话他爱听,老爷子端起茶杯看了看,很满意这不是儿子只给他半斤的那种茶叶。

他还待说话,白瞻早不耐烦他一句话三个坑,利索的抢了话头去。“你这铺子里的布料还是显得平常了些,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匹样布过来,要是你觉着好就和他买。他不敢贵你。”

这正是庄书晴一直在伤脑筋的事,铺子里有手艺一等一的绣娘,远胜他人的花样子,独一无二的布置,可唯独没有与之匹配的上等布料。

一般的布料到处有得卖,真正的好东西却是根基浅薄的她买不到的。

“又欠白公子一次了。”大概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庄书晴已经没有诚惶诚恐的感觉了,只是心里有点感慨。

没人愿意欠人情份。她却被动的欠了一次又一次,这种感觉并不好,却没办法。

白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总有还我的时候。”

“……”

不等庄书晴理解这句话,白瞻拖着老爷子离开,速度快得和来时一样突然。

因为白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还有两年丧期。”

老爷子一愣,旋即指着他大笑,“两年好,两年好啊,你也不用急着去我库房找聘礼了。”

“找,每年去找一次,聘礼就够了。”

不过到底,白瞻也没有再催着老爷子立刻回宫。

两年时间,足够他准备的了。

白瞻走了没多久,向左就回来了,庄书晴立刻什么都忘了,快步迎上去问,“怎么样?”

“好在没让掌柜的失望,对方说先做出一样给您过目,不过……”

“爽快的说。”

“是,对方并不是外面的铁匠铺,我是找了关系才找上对方,所以掌柜的若是还有图纸只能通过我,对方不见外人。”

“又是董家的关系?董家在会元府有那么厉害的关系网?”庄书晴觉得有点不对劲,可除了董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帮她。

向左视线有些闪躲,不答话。

庄书晴只能暗暗磨牙,可为了那些图纸能变成实物,她只能忍,工具不在自己手里攒着,她不安心。

备好了以防万一总好过需要的时候没有。

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纠结这些事,麻药不做出来,消炎药不找到替代品,她依旧什么都不能做。

正打算交待一声回转,眼角余光看到进来的人她就知道事儿来了。

别说想现在回去,怕是从此后要麻烦缠身。

“柳四小姐。”

柳四脸色很不好看,她派人一直盯着庄书晴,可她没想到这么点时间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这岂不是更说明这人昨天在柳家对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现在她竟然还敢以一副无辜的表情面对她,好一个无辜!

想也不想的,柳四上前一步就扬手甩巴掌,完全忘了她平日是以温柔和善且貌美的美名扬名会元府。(未完待续)。.。

046章 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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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半途被人拦住。

敢于向掌柜的出手的人向左可不会客气,冷冷看向痛得脸都扭曲了的女人郑重警告,“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柳四很聪明,不然会元府那许多千金也轮不到她出名,可她今天做的事实在称不上聪明。

先是被庄书晴骗,又被一个下人相欺,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失去了理智,“不过是个下里巴出来的人,若非使手段让贵人另眼相看怎会有今日?卖了个好价钱就尾巴翘天上了?你还真当自己改头换面成个人物了?”

庄书晴静静的等她说完,“我确实是下里巴人,没有柳四小姐高贵,可这并不是柳四上姐来我铺子里扬威的本钱。”

“呵,还摆谱,你有什么资格摆谱?”柳四用力收回自己的手,指向柜子里的每一样事物,“这里摆着的每一样东西都能抵你一个铺子……”

向左看着不好,忙喝斥断了话头,“闭嘴!”

柳四冷笑,“怎么,事情都敢做了还怕我说出来?”

庄书晴看向还要说话的向左,“让她说,我也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会来装无辜?”看她这副模样柳四更是气了个倒仰,昨天她就是摆出这个样子骗的自己,说话更加口不择言,“凭你的那点家底。就算再把你卖了也买不回这里的一样东西,也不对,你就是把自己卖了换回来了这些。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怪不得你不告诉我那位公子住在哪里,你当然不会告诉我,要是告诉我了,谁还能看得上你。”

庄书晴脸色微微有些白,她上辈子吃过许多苦,一路勤工俭学读到大学。被人轻慢不是一回两回,可她忍得住。谁也不愿意自尊被踏践,但是为了将来她必须忍耐。

现在同样如此,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接受那些莫须有的侮辱。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自己去挑的,那几家铺子都可以做证。并不昂贵。”

“呵呵。”柳四指着那尊白玉弥勒佛,“通透羊脂白玉雕成的大件,你买得起?这件,玉雕善财童子,这件……”

庄书晴木然听着,脑子里空白一片,明明是她一样样去挑的东西,为什么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差距那么大?

她心里装着太多事,这个铺子也重要。要是没有这个铺子赚来大把的银子,她很多事都做不了,可是比起那些日日在心底琢磨的事。这个铺子份量实在轻得可以,所以她的心思也大都不在这里。

不是柳四一样样指给她看,她还不知道自己铺子里的摆设竟然这般值钱。

说得爽了,柳四终于不再一一指认,一回头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火气又起,“怎么。不信?”

“我只是在想,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柳四张嘴就要喷毒。庄书晴又道:“多谢柳四小姐今儿走这一遭,眼下就不留你了,送客。”

“你……”

喻娟和龙艳艳哪里还容她再说话,一人夹住她一只手臂,喻娟另一只手按在她脖子上的一个地方,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关门歇业。”

向左心里暗暗叫糟,这时候却半点多余的事也不敢干,也不敢多说一言。

庄书晴坐在椅子里好一会没有说话,脑子里也是空的,通过柳四这一闹,她若还不知道背后帮她的人是谁就白活了这一世,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呢?

这副容貌虽然长得不差,离绝世美人却也差了几个段数,她也没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更不曾表露什么才华,她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但也尽量走稳了,不曾有半点冒进。

世上不缺聪明人,哪怕她拥有多一世的记忆,也从不曾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因为她知道,有些人不用比她多活一世就足够将她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她都这么注意了,为什么还是会被人盯上呢?

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她想不通,所以,她一定要一个答案。

“向左,请你主子过来。”

“掌柜的……”

庄书晴看向他,“或者你告诉我白府的门朝哪开,我自己去请。”

向左喉咙发涩,拱手一揖,疾步离开。

庄书晴又看向喻娟和龙艳艳,“你们两个呢?也是他的人?”

喻娟在今天看到公子和老爷子一起过来后就知道眼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姑娘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另一个主子,不说任务失败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若府里真有这么个主子也不是坏事,总比侍候那些千金小姐要强。

现在向左已经暴露,那边铺子里的曾燕和朱珠和向左是一起被买下来的,只怕也保不住,若让掌柜的知道她们也是公子安排过来的,肯定会让掌柜的更生气,倒不如……

“掌柜的,我……我们是您买回来的人,是您的人,您不要再把我们发卖了,以后我们也会努力做事的,是不是艳艳?”

龙艳艳也反应过来,一把跪在地上连连附和,“掌柜的,我听得都糊涂了,我和娟子一样都是您买回来的,怎么会是别人的人?是我们烧了高香才碰上您这样的好主子,您千万要相信我们,我们绝对对您忠心不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已经不敢信了啊!庄书晴苦笑,挥手示意两人起身。

白瞻听到向左回报没有耽搁半点功夫,撇下恨不得喝光他所有茶的父亲打马过来。

即便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看到静静坐在那里等他的人,他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心虚。

“白公子请坐,喻娟,沏茶。”

安静对坐片刻,白瞻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解释这词对他来说实在太新鲜了,他向来是直接下手的人。

“我从不知自己竟有被人这般相助的本钱,我也不想打听,这铺子的一切布置都是我的点子,铺子的根本也是我的花样子,以后这铺子的利润我便分得两成……”

“我没打算要从这里面获利。”

话被打断,庄书晴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于白公子来说,这铺子一个月的红利大概也不够买这铺子里的一样摆设,但于我一个小老百姓来说却够用许多年甚至一辈子,我不贪心,却也不想吃亏,两成很合适,我拿得心安。”

白瞻眉头攒起,“我不需要。”

“那就请白公子将这里一切属于你的东西都清走。”庄书晴对上他的视线,毫不退让,“包括绣娘。”

这铺子的立足点就是宫中绣娘和新意十足的花样子,要是没了绣娘,用普通绣娘补上也不过是个普通铺子罢了。

随后追上来的向左和陈元对望一眼,陈元当机立断的抢了自家公子的话,“掌柜的不愿占人便宜,我们却也不能拿这么多,便五五对分如何?”

“我付出的不足以得到一半,两成刚好。”庄书晴不想再看眼前这个让她咬牙,气不得恨不得还要承他好的男人,眼神顺势落在陈元身上,“铺子里生意好,两成也不是小数目,我不吃亏。”

陈元苦笑,“这铺子是您一手弄出来的,即便公子借出了几样值钱东西镇铺子,这些东西也只是死物,铺子哪天要不开了也能收回去,没有因为这个就占大便宜的道理。”

庄书晴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这些东西虽然在暖意,可只是放在这里起个镇馆作用罢了,无论何时都不会属于她,完全不用将之计算在内,遂点头,“三七,不该我拿的钱我拿着烫手,还请理解。”

陈元看了眼虽然表情并无多大变化,但明显在生闷气的公子一眼,只觉得头疼不已,他家公子心满满的都是好的,要是换个人指不定要如何高兴,可庄小姐不在其内。

公子的骄傲一眼便能看出,庄小姐的骄傲全在骨子里,她不屑于平白接受别人的恩惠。

白瞻却突然开了口,“那便三七。”

他有的是办法让铺子里的生意更好,三成也不会少。

庄书晴微微点头,“那就麻烦起草一份契书吧。”

陈元接到公子示意,当着几人的面就写了起来,很快一份墨迹未干的契书摆在两人面前。

看着没什么问题,庄书晴痛快签了字,随即起身,“向左和曾燕朱珠三人的卖身契明天我会送来,这铺子以后就请白公子多费心了。”

白瞻随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口气道:“我没有耍弄你的意思。”

“正因为知道这点,我才气不得恨不得怪不得。”庄书晴抬眼看他,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情绪,其中意义为何,怕是她自己都解释不清,“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事实上我确实承情良多,多谢。”

郑重了福了一福,庄书晴抱起脚边的念念飞快离开。

她觉得憋得难受,莫名又有点委屈,这委屈还是无法诉诸于口的,更让她如鲠在喉。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自己矫情,便宜占尽的是她,人家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了?要委屈也是别人委屈,她委屈个什么劲?

她的自尊心什么时候这么易碎了?还是因为,人不同?(未完待续)。.。

047章 各自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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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不敢如往日一般送掌柜的回家,看了公子一眼又一眼。

白瞻此时满脸都是不解,他是真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帮了她,她也知道自己是帮了她,却还是不高兴呢?

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有个人却休想好过,“陈元,我记得有一种药是能让人掉光头发的?”

陈元心里一咯噔,“公子您是想……”

“既然这么闲,那就给她找点事做吧,待药效发作后给她宣扬宣扬。”

“是。”陈元隐隐有些兴奋,没办法,他也实在是闲得快发霉了。

白瞻远远的跟在庄书晴身后。

他不敢跟得近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也许会感激他的一片好心,却不会接受,就跟铺子的事一样。

她说承他的情,却依旧没有半分高兴,因为这个情分不是她想承的,是他已经做了,她不得不承。

所以她气不得恨不得怪不得,只能生闷气。

慢慢跟了一路,他也理了些思路出来,没人教过他如何去讨好心仪的姑娘,就像动物尿泡尿划地盘一样,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庄书晴是什么心思时他就已经这么做了,给她最好的,派去身边的人保护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局面却变成了这般……

白瞻略有些苦恼。

虽然结果一定不会变,可这个过程要怎么过去呢?

柳四回府后直接去了柳三院子。

她看不上这个离不得药的药罐子,面上却从来都是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样。

祖父喜爱柳三。孙女辈里只得她常能见到祖父,只有她能自由出入祖父的书房,论及祖父对她的特殊,怕是连长房的孙子都赶不上。

可那又如何?这样一副破败的身体还能活几年?自己是选择太多未赶着定亲,柳三却是无人上门提亲,没有未来的人,什么都是虚的。

今儿她便是要来撩拨撩拨。

“四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放下书。柳三将腿上的小锦被往上拉了拉,今儿外面有风。她连门都还未曾出过。

“自是来看看三姐。”柳四抿唇一笑,“又在看书?仔细别伤了眼。”

“谢四妹关心。”柳三浅淡的应了句,这大宅门里谁真心谁假意一眼即明,装得再好也瞒不过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突然来找她,说没事,她不信。

青青奉了茶,规矩的退到外屋。

柳四绕着圈的说了会话,柳三可有可无的应着,静待她说明来意。

“对了,三姐你少出门,怎会认得那庄书晴?”

“缘份罢了。”

“三姐别用缘份两个字打发我,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原来是为书晴而来。想到书晴曾说过的那桩事和昨日她留住书晴问的那话,柳三心里就有了谱,居然是为了个男人吗?

哂然一笑。柳三半真半假的道:“我出去外面寻医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昨日便是来谢我的,四妹怎么会问起这个?”

柳四低头掩下眼中的恶意,再抬起头来时仍是满眼笑意,“我就是担心三姐被人骗罢了,三姐少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咱们柳家又是这样的人家。人心隔肚皮,若有人蓄意巴结,利用三姐,岂不是要伤了三姐的心,三姐还是防人一防的好。”

“简而言之,你是想说庄书晴有害我之心?”

“我只是这么一说,并非单指她。”

“我认识的人不多,她是近期唯一的一个,若四妹指的不是她,是谁?”

柳四被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三姐,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不信也就罢了,怎的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是姐妹,做妹妹的还会害你不成?”

“四妹请回吧。”柳三端茶送客。

柳四气得恨不得撕了柳三那一脸淡漠,可她不能白走这一遭,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起身时脸上还是一脸的笑,“三姐你还是小心些,莫要被外人花言巧语给骗了去,吃了亏方知道妹妹的好意。”

“谢过四妹的好意了,青青,我乏了。”

青青连忙走进来扶起自家小姐,低头不去看四小姐此时是什么神情。

待确定柳四走了,柳三才低声嘱咐道:“书晴怕是被四妹惦记上了,这里离她的铺子不远,你想办法去她铺子一趟,提醒她一声。”

“是。”

可青青却并没能见到庄书晴。

从那日回家后,她便没有踏出大门一步。

白瞻到了外头无数回,却始终控制着自己没有闯进门去,用尽所有自制力。

陈元看在眼里不知有多感怀,谁又能想到向来无法无天的公子竟能为庄小姐做到这等份上,若是老夫人知晓,一定会拍着巴掌大笑吧。

“还是避不见面?”难得看到儿子恹恹的模样,皇帝很是开怀,可开怀过后又不满,他儿子哪里不好了?这般掏心掏肺的就换来对方这般对待。

他倒是出过主意,才起了个头就被儿子一个眼神给逼了回来,好吧,他从出生起就没在这上面费过神,确实出不了多好的主意。

可这都几天了,他这都马上要回宫了。

说到底还是老爷子吃味了,儿子对他没有对媳妇的一半用心!一小半都没有!他这心里怎么能舒坦。

白瞻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他其实并不那么着急。庄书晴毕竟还太小了,更何况还有两年孝期在身,他逼得再紧也不能马上将人娶了来。还不如慢慢来,就当是……对,就当是培养感情了。

看了老爷子一眼,一算日子,“还不回去?”

老爷子立刻吹胡子瞪眼,“媳妇还没到手就没我的立身之处了?”

“和我媳妇有什么关系,她还小。我等得起。”白瞻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您往年呆的日子也就这些。是时候回去了。”

是啊,他确实是该回去了,一年能过上这么几天舒心日子,他也知足。只是啊,“确定是她了?”

“恩。”白瞻警惕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您什么都别做,我自己来,要是坏了我的事,一辈子您也别想喝到媳妇茶。”

宫里规矩不同,除了眼前这个,他还真是喝不到,老爷子认命的叹了口气。“行行,我什么都不做,等着喝媳妇茶。你也别把人吓着了,才多大点。”

“十四岁进宫的女人少?”

“……”被噎着的老爷子不想再和这没大没小的混小子说话。

也没什么东西好准备的,老爷子次日一早就走了,这回白瞻大方了一把,多送了半斤茶叶。

老爷子笑得眉目舒展,心情好了不少。“这才像话,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我库房挑聘礼?什么时候去?要不跟我一起走算了。”

听得这话,跟随皇帝多年的大总管脸皮直抽抽,想到皇上对宫中几位皇子的态度,再联想一下眼前这位,真真是天壤之别,可他也看得出来,在这位面前,皇上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就像个普通的父亲。

“大概十天半月,或者明年,来了您就知道了。”

“好好,都依你,我再挑点好的放进去,免得被你嫌弃没好东西。”知道自家这儿子是什么德性,老爷子无奈的很,有个眼光毒辣的儿子是件挺痛苦的事,你觉着好的东西在他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一般的东西难入他的眼,真有让他看中的,那足以说明那东西价值不凡,哪怕那东西你看不出好来。

可同时他又无比骄傲,这样的儿子抵得上人家生十个百个。

“有什么需要的给我递个话,爹也祝你能如愿抱得美人归,走了。”

白瞻站在原地目送队伍远走,正打算去铺子里一趟,就听到陈元老远就喊道:“公子等等。”

应声回头,看到陈元手里的东西他一下就想到了什么,大步迎上去夺过来细瞧,很小巧的一把……剪刀,是剪刀的构造,但是又有很大不同,但是他丝毫不怀疑这把剪刀的锋利程度。

手指轻轻在上面划过,明明不过是稍微挨了下边便破了皮,看也不看泛血的指尖,白瞻抬头问,“只做出来这一样?不是有四张图纸?”

“庄小姐要的这东西要求很高,比之前我们做的任何东西要求都要高,他们才刚刚把着窍门,不过只要做出这一样,后面的就不难了。”

“要他们快点做出来,书晴手里怕是不止这几样,还有,重赏。”

“是。”

马蹄声渐渐远去,陈元脸带笑意,公子长进了啊,知道利用这现成的理由上门了,有些事他们没法教,可经庄小姐之手一磨,不但公子自制力见涨,耐心也高了几个层次了。

好现象。

只要庄小姐不长歪了,老夫人担心的事应该就不会出现了。

庄书晴这些天也没闲着,既然铺子不再是她的,就要对得起拿的那三成红利,画花样子时上心不少,图样更新颖,更吸引人。

除了画画花样子,她开始慢慢整理自己所知的医药知识,这里没有医书给她温习,她必须趁自己还没有淡忘的时候将记得的都写下来,就当是,重新温习一遍了。

只是这些东西她都藏得很紧,不管是庄书寒还是张秀儿都只以为她是在画花样子。

新铺子的事她什么都没说,没有说的必要。(未完待续)。.。

048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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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纵身一跃跳到书桌上,却懂事的没有碰到桌上的任何东西,“嗷呜……”

庄书晴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指,“缺吃的了还是缺喝的了?”

念念撒娇的蹭蹭她。

庄书晴笑,这段时间念念突然就成长得很快了,表达的意思越来越清楚,连叫声都变了,她现在是肯定这是头狼了,可不知为何个头还是那样,一点没长。

“想出去玩?”

念念又蹭蹭她,抬起爪子给她看。

“又出去乱跑。”庄书晴抱起它揉乱它一身银毛恐吓,“小心被人抱走了。”

念念哼哼两声,一副傲娇样,耳朵动了动,叫了一声,抬起前爪指向院门。

“恩,有马过来了?”庄书晴一愣神,大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谁庄书晴心里隐隐知道,就因为知道,她才不愿意去开那个门。

她不太想见到那个人,不知用什么态度面对才合适。

可她也知道对方不是守规矩的人,她不开,人家不见得就进不来。

念念看了主人一眼,“嗷呜……”

庄书晴叹了口气,起身向大门走去,存有顾忌的始终是她,又如何能占上风。

“吱呀……”

白瞻看着来开门的人,恩,气色甚好,袖子上沾了墨迹。大概因为在家里,头上戴了朵白色的绢花,穿着一身白。衬得她越加素雅。

“白公子有事?”

白瞻的眼神有些放肆,他不知道收敛,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对,于他来说,他要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人能给他定标准。

“这个,你要的。”

送到眼前的是一把手术剪。自是比不得现代做出来的精致,可不管是大小还是灵活度都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之前,对这个世界的技术,她根本不敢抱有期望。

在知道向左是白瞻的人后,她就知道图纸是落在了谁的手里。

这是她一直想做出来的东西。她无法拒绝。

这般用心啊,庄书晴差点真要自视甚高的以为自己有着绝世容颜,让对方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了。

“另外几样还在做,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我猜你手里应该还有其他图纸吧,我敢说会元府没有人能比我的人做得更好。”

庄书晴心里并没有多做挣扎。

在一个小小病痛都能要人命的地方,她必须多做些准备,哪怕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

“我出钱……”

“我不需要。”白瞻多聪明的人,哪会看不出这些东西对她的重要。心彻底落了回去,好整以瑕的道:“我的东西没人出得起价。”

“那……”

庄书晴正要说那就算了,白瞻抢断她的话。“不过可以用东西抵。”

“我最值钱的就是暖意的三成红利。”

“银子我看不上。”

庄书晴暗暗磨牙,明知道这个男人给她挖了个坑,可她却没法干脆的拒绝,这种感觉真不爽。

“白公子请说。”

“在这里说?”

“有何不可对人言,除非白公子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有不妥。”

白瞻勾起唇角,“怎样的话是不妥?”

“……”庄书晴只以为他是拿这话要拿捏她。她也确实不能在这寡妇门前招人闲话,遂道:“请公子稍候。”

白瞻满意的退后一步。双手环胸等人收拾妥当。

再出来时,庄书晴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裳,头上的白花也取了,看着虽然还是素淡,却不是那种一眼看去就知有孝在身的模样。

带孝不进别人家的门这个规矩她还是懂的,秀儿姐这里她已经当成了半个家,却没了那些顾忌。

也不管那匹高大的骏马,中间隔着两步距离,白瞻在前面走,庄书晴在后面跟,一前一后走到主街,进了茶楼。

看他要了雅间,庄书晴也没有反对,这一路走来她也想通了,与其避而不谈,倒不如什么都敞开了来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是他看上的,说到底她心底也有几分好奇。

白瞻用惯了好东西,一抖茶叶罐看两眼就知道这茶难入口,支起窗户朝下面喊了一声,“拿茶叶来。”

话音落,有人从下面扔上来一包东西,白瞻看也不看的接住,垂了眉眼泡茶,眉目如画。

这样的作派,这样的肆意妄为,再再的显示他身份不凡。

看着他手腕翻飞,茶香渐渐溢出,庄书晴的心逐渐安稳。

水雾袅袅中,白瞻看向眼前沉静的女子,哪怕明知她年方十四,可每回见着人,他都会忘了她的真实年龄,她遇事太冷静,就比如现在。

明明心里有了计较,明明不愿意面对他,可真面对了却也不露怯。

“能否告知于我,这些器具是做何作用的?”

庄书晴抬起眉眼,实话实说,“开膛剖肚。”

白瞻怎会被吓住,反而点头道:“小且利,确实适合,还有多少?”

没将念念带在身边,那个平日里装它的袋子里放着她所画的所有图纸,既然已经打算谈这个买卖,她自是全带来了。

将布袋放在茶桌一侧,“全在这里,不瞒白公子,我确实是很想将这些东西做出来,就不知白公子想要我用怎样的东西来抵。”

“我未想好。”白瞻被庄书晴直视的目光看得全身舒爽,“确实未想好,你还有将近两年孝期在身,我不能动别的心思。可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我需要的。”

这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出乎庄书晴预料,大家公子玩弄小家碧玉。得到后抛弃的桥段戏文里常有,只是这白瞻比一般人舍得下本钱。

她很想挑破了摆出自己的理由明言拒绝,但她同样看得出来,除非这人自己消了这心思,不然她说什么都没用。

好在还有两年孝期在身,两年后说不定根本不用她做什么,人家早将她抛之脑后了。即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她会。

“那就等白公子想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个交易。”

好不容易将人引出来,白瞻哪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脑子一转就打好了主意,“我想好了。”

这么快?庄书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白公子请说。”

“从那个宅子搬出来,你现在也赚了不少银子了,要买个宅子应该买得起,若是不够,铺子里的三成红利可以提前给你。”

她买得起。

冬去春来的生意一直很稳定,每天少则有一百多两,多则有三四百两银子进帐,更不用说来钱更快的暖意,在事情摊开之后。她没有将之前那些天的收益退回去七成,人家不把那点银子看在眼里,她也不想做得太难看。

她手里的银子着实有一大笔。

只是。“我住在哪里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要求很简单,便是能自由出入你家中,还是说你现在住的地方可以任由我自由出入?”

“白公子置我的名声于何地。”

“谁敢多嘴,直接拔掉舌头就是。”

明明是嚣张无比的话,口气却平淡无比,这就是贵人的特权。而她,算个什么?

背景离乡在外。没有长辈扶持,下面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顾,她就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活得谨小慎微,尽力不招惹麻烦,就算是受了委屈都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就如那次差点被马践踏一样,没人能给她一个公平,没有地方给她讲理。

没有什么比安稳活着更重要。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白瞻给她添了茶,手伸在半空中描绘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想哭却没有眼泪。”

“因为眼泪没有用。”庄书晴垂首喝茶,“我答应过秀儿姐不搬走。”

“张秀儿是寡妇,你弟弟已经十岁。”

庄书晴心里呻吟一声,她总拿现代的眼光来看,却忘了在古代人有多早熟,十六岁成亲都是常事,这样一算,她们确实不能在那里久住了。

张大哥那时候会将他们带到秀儿姐那里去,想来也是听她说是寻亲,以为他们姐弟住不了多久吧。

“我只有这个要求,要是你同意就把图纸给我。”

这种要求听起来简单得要死,可真的简单吗?

庄书晴冷笑,真是打的好主意,她只是个平头百姓,却常有贵人登门,便是他们之间再清白又有谁信?他玩腻了深情的游戏一脚将她踹开,又有谁敢来提亲?

换成谁怕是都要避之不及,可这对于已经打定主意不成亲的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以后不成亲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省心省事。

“可以。”

白瞻眼神一亮,长臂一伸就将那个袋子拿了过去,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拿出一张张图纸看起来。

形状各异,相同的是都很精巧,倒是可以试着在这些个结构上做成武器试试。

“白公子若无其他事我便回了。”

白瞻认得这个袋子,将所有图纸都从里抠出来,袋子递回给她,起身道:“走吧。”

“我识得路。”浅浅行了一礼,庄书晴开门离开,心甘情愿搬离和被逼搬离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有点憋屈。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当成交易就是。

白瞻也没追上去,走到窗边目送人离开他的视线,确定有人跟在她身后才又坐了回去。

陈元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公子。”

“那边情况如何。”(未完待续)。.。

049章 自乱阵脚(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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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公子主动问的事很少,陈元想都不用想这会问的是哪一桩,“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柳四头发已经掉了过半了,会元府有名的大夫请了个遍也没用。”

白瞻看着那些图纸,眼神都没给陈元一个,“若是有人解了药效,只能说明青阳子没用,每个月白花了那么多银子买药材。”

青阳子是个道士,白瞻在路上捡回来的人,他自是没有那个好心,不过是青阳子刚好在那会醒来了,死死巴着不放,白瞻也就无可无不可的任他跟着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不小心吃了自己炼的药麻痹了半边身子,要是没个人将自己捡回去,怕是命都要丢了,更不用说还需要找到药材将自己治好。

看出来白瞻是条大腿,他毫不犹豫的就抱了上来,算起来跟了白瞻也有三年了。

柳府。

柳四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这几天无不是踮着脚走路,生怕闹出一点点动静更刺激了四小姐。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没落着好,被茶杯砸还是轻的,连贴身侍候的大丫鬟明月都被四小姐寻着由头打了板子。

屋内,大夫人紧张的看着睁开眼睛的大夫,连声问:“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已经是换的第五个大夫了,要是再查不出问题来……

一想到宝贝女儿以后没了一头秀发。大夫人就一阵阵发晕。

大夫皱起眉头想了想,摇头,“四小姐身体很好。恕老夫学艺未精,实在找不出病因,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滚!滚!都给我滚!”柳四包着头,不过几天功夫就瘦得整个脸颊都陷进去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吓得大夫后退一步,匆匆向大夫人行礼告退。

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马上跟了出去。小姐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的,大夫的嘴得堵住。

“娘。娘,你救救我,快想办法救救我,这样下去我还怎么见人。不如死了算了。”柳四完全慌了神,抬头时包着头发的布巾掉落,头发散开,露出稀梳的头顶,一缕缕头发随头布巾一起飘落。

这更刺激了柳四,趴在大夫人怀里嚎啕大哭。

大夫人陪着一起抹眼泪,脸色黯淡,再不见平日的仪态。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娘来想办法。”轻拍着女儿的背,大夫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女儿不能就这么毁了。她还这么年轻,正是要议亲的时候,怎么能……怎么能……

她还有一儿一女,若是女儿的怪病传出去,怕是连他们都会有碍。

对,她不能慌。不能乱。

柳四抬起头来,一脸无措。“娘,娘,要是治不好怎么办,要是……要是头发掉了就再也不长了怎么办,我……我是不是只能去尼姑庵做姑子了?”

“不会的,谁的头发掉了会不长,就是那和尚尼姑也是要定期刮头的,你当他们剃了头发后就再也不长了?”

“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这是病,不是剃掉的。”说着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指手在发间轻轻撩了一下,头发缠了满手,“娘您看,这怎么会一样,我病了,我病了,还是找不出病因的病,就和那柳三一样……”

柳三……

柳四突然止了哭,自从开始大把掉头发开始就懵了的脑子清醒过来,可心里的猜测让她更加惊惧,“娘,我和柳三是姐妹,您说我会不会也得了柳三一样的病?”

“幽儿,你不要乱想。”

柳四柳知幽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话,“报应,这是报应,以前我暗地里笑话她是个药罐子,可她好歹仪容上没有问题,她的头发还在,她走出去没人会觉得她哪里有不对,我呢?我以后连门都不能出,还要被其他姐妹暗地里笑话,就像以前我对柳三做的一样,娘,这是报应,哈哈,报应!”

大夫人一把抱住几欲疯癫的女儿哽声安慰,“你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大夫都说你身体好,只是掉头发而已,说不定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如此,你别自己吓自己,幽儿,幽儿,你别自己吓自己啊。”

柳知幽放声大哭,她非大奸大恶,她也不草芥人命,不过是暗地里使些小手段让自己更出挑罢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这边虽然死命瞒,可每天换着大夫进门,哪里真能瞒住,柳四小姐生了怪病的消息已经在下人间暗地里传开了。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个流言渐渐传出府外。

柳大夫人用力捏着拜贴,脸色黑沉如水。

大老爷刚散回家,人未至声先至,“什么事那么急,让人在衙门外拦我?幽儿的病又重了?”

大夫人将拜贴递过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夫人要来?”大老爷顿时变了脸色,“幽儿这个样子怎能让人看到?”

是啊,怎能被人看到,尤其对方还是府主夫人,可柳家还能将人拒之门外不成。

“老爷,将幽儿悄悄送走吧,先避开一阵子,将病治好了再说。”

“现在?”

“是,现在,趁着张夫人还没到,赶紧将人送走,幽儿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不然这一辈子就毁了。”

柳大老爷踱着步子走了几个来回,“给太音寺捐一千两香火钱,让幽儿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张夫人来了就说幽儿是去给家人祈福去了。”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大夫人终于心安了些许。“爹那里是不是……”

“府里都传成这样了,你以为爹不知道?”柳大老爷哼了一声,“爹不过是懒得管罢了。真要追究起来你也落不着好。”

大夫人脸色白了白,这段时间她行事失了章法,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乱子,可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只要幽儿不露面,外面传成什么样都只是瞎传,等幽儿病好了。流言也就散了。

对,就是这样。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张夫人没多久就要上门了。”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顾好眼前才是正经。

柳知幽一听说要送自己走就慌了,“娘。您不管我了是不是?您要将我丢了是不是?柳三从小病到大都被宝贝一样养着,为什么我才病就要丢弃我……”

大夫人心痛得如同被插了一把刀子,这刀子还是女儿亲手捅进去的,捂着胸口又急又气的道:“说的什么胡话,我要不是为你好能将你送走?现在外面什么话都有,张夫人递拜贴,你以为她真是来看我的,她是来看你的,你还想不想以后嫁个好人家了?”

“张夫人要来……”柳知幽瞬间清醒过来。不用人催着就自己开始拾掇自己,她这个样子一定不能让人看到,一定不能。

“不用担心。你且在那里住着,娘会派人去打点,太音寺的住持大师本来就擅医,比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大夫高明多了,一定能治好你。”

柳知幽连连点头,眼泪随之飞溅。那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大夫人看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这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啊!

这头将柳知幽送走。准备妥当迎接张夫人上门,可时间到了并没有等到人,只有张夫人的贴身妈妈过来送上一句歉意,说家里来了意外访客只能失约。

大夫人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会元府的事能瞒住任何人也不可能瞒过张家,幽儿前脚被送走估计张家后脚就知道了,她只需要来一个打草惊蛇就能得到答案。

不送走?

幽儿以往就爱往张夫人面前凑,得了张夫人的另眼相看,这回来了能不出来露个面?

说病了?那正好,张夫人去探望喜欢的小辈,依旧什么都瞒不住。

帖子一出,就已经前前后后都封住了路。

数日心神俱疾,再得知这个事实,大夫人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晕了过去,大房顿时乱了。

柳三数日未出门,得知消息后带上几样补品,穿上一袭特制的斗篷出了院子,拼着再病一场她也该去尽个孝心不是。

因她之故,这些年来大伯母是如何明里暗里让母亲难堪的她都知道,不还上一礼怎么出这口恶气。

传遍全城的流言庄书晴却并不知道。

随张书成看了几处宅子都不满意,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她在学伟大的神农氏,不过她不是尝遍百药,而是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试药。

几天试验下来手臂上多了几处伤口,麻药却依旧无着落。

她果然是想得太简单了。

边吃饭边走神,庄书寒看不下去了,碰了姐姐的手臂一下,看到姐姐明显瑟缩的动作和一声轻呼,顿时变了脸色,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放下碗筷不由分说的抓住姐姐的手,将袖子撸上去一截。

张秀儿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书晴,你怎么会受伤的?上药了吗?看大夫了吗?”

庄书寒板着小脸看向姐姐,一副等着解释的模样。

还真是有一家之主的气势,庄书晴拍拍他的手放下袖子,“不小心弄伤的,只伤着表皮,血都没出多少,上了药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这是刀子割伤的,不是在哪里碰到的,伤口很整齐,也不可能是不小心,你这几天都在家里,铺子里都很少去,自不可能是别人伤了你,姐姐,这是你自己弄伤的是不是?”(未完待续)。.。

050章 搬家,共处(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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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太过聪明的弟弟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想忽悠过去都不行,庄书晴苦恼的想,可心底的骄傲却更甚,这么聪明的孩子,是她的弟弟。

“姐姐在做一样东西,所以才会伤着,姐姐保证,以后不会了。”

“把东西给我看看。”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让姐姐拿着,庄书寒饭也不吃了,站起身来就要拉人回屋,突然想到姐姐手上有伤,那只手还不知道有没有,伸出去的手中途就变成了轻轻的扶。

庄书晴既无奈又因弟弟的关心而开怀,安慰的对张秀儿笑笑,随弟弟回屋。

“好了好了,小事而已,不至于这么生气。”

“这不是小事。”庄书寒虎着脸,“女子身上怎能留下伤痕,便是姐姐你不打算嫁人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是是是,姐姐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别生气了,恩?”庄书晴眨巴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知错了的模样,这活儿她不熟,也不知道装得像不像。

不过看弟弟缓和的神色应该还是挺那么回事的。

“姐姐你把东西给我,伤人的东西不能让你收着。”

“……”她去哪里将东西找出来!

“姐姐!”

加重的语气让庄书晴叹了口气,按着弟弟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正经了神情,“书寒。姐姐手里并没有利器,至少现在没有。”

抚着手臂上的伤口,“这伤口确实是我弄出来的。却是因为我想试验一种药,姐姐自己学了点医药知识,其他的,你别多问,不过姐姐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庄书寒想了好一会,他每天早出晚归。姐姐现在又闲,说在学医药知识他是信的。可是学到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真不会了?”

“一定不会。”

“那我就勉强同意了。”

“是。”庄书晴笑,这小家长当得越来越尽责了。

庄书寒被笑得不太好意思,脸有些热,撇开视线起身道:“先去吃饭。”

张秀儿拽着脖子在打望。看到两姐弟一前一后的过来,气氛也不复之前的紧张,顿明也放下心来,给两人各装了满满一碗饭,笑道:“快过来吃,菜都要凉了。”

次日一早,张书成过来了。

之前不知道怎么和秀儿姐说搬家的事,眼下却避不过去了,张书成知道她对宅子的要求。既然过来肯定是找着合适的了,总不能搬家时还偷偷的搬。

事后秀儿姐再从张书成那里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

叫住忙活的张秀儿,庄书晴没有半句废话。“秀儿姐,我打算搬走了。”

张秀儿的反应却有些超出她预料,长叹一口气道:“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两个铺子都生意好,手底下又有了这许多人做事,再住在我这里确实不是那么回事。也不方便。”

虽然这个理由于庄书晴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可她没有否认。“书寒这几个月长高了,也结实了,他本来就个头不矮,现在肉一长起来看着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住在这里怕是要给秀儿姐你招来是非,张大哥应该也有担心吧。”

张书成没有说话,沉默便是默认了。

“难为你事事想得周到。”张秀儿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搬,不用担心我,每天有那许多姐妹陪着我,比起以前死水一样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反正我做的活都是你铺子里的,我也不怕见不着你。”

秀儿姐的态度让庄书晴心安不少,之前是她没想周全给出那样的承诺,这才多久自己就要违背承诺,这对于一个重诺的人来说等于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和书寒有闲了就过来看你。”

“好好,可要记着这话才好。”张秀儿还是红了眼眶,“约了人看宅子就快去,我也要去做活儿了。”

宅子很合心意,价钱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庄书晴很痛快的付了银子。

张书成拿着自己该得的那一份,看着眼前这个尚未及竿的姑娘轻松拿出一笔足够穷人家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日子的银子,他很庆幸自己未起过任何心思。

不是对方不够好,而是她太好。

在短短时间里做出这等成绩的人能有几个?可也不但做到了,且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不会属于他。

“自从来了会元府便麻烦张大哥不少,真是多谢了。”

张书成扬了扬手里的银票,“要谢也是我谢,你麻烦的每一件事我都得了好处,这样的麻烦我不嫌多。”

庄书晴笑,回头看着这个两进的小巧宅子,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和书寒两个人的家,等书寒长大了,到该成亲的时候她会另外买一处做他们的新房,这里,只能是让她心安稳的家。

趁着私塾放一天假,两姐弟悄无声息的搬了新家,张书成帮着赶车,来回两趟就差不多了。

外男不能久留,庄书晴留下张秀儿一起吃了顿饭暖居。

新宅子虽然是在外城,却并没有在张秀儿居住的那一片贫民区,而是在相对整洁干净的南边,这里离主城区不远,不管哪方面都挺合心意。

庄书晴是真打算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的,所以也就格外上心。

不合心意的东西都新买了来替换了,可这样的真不多,之前的屋主很用心的布置过,大多数东西都能留用,庄书晴也不是那惯享受的人,没有那许多讲究。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新宅子就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客人。

将做好的几样器具递给她,白瞻随意看了看,很满意屋子里做出来的改动不多,显然这宅子是很合她心意的,也不枉他把会元府的宅子找了个遍,在陈元那个狗头军师的指点下买下来三处,这回总算没有失算。

“不买几个下人?”

当然是想的,这宅子虽然小巧却也有两进,全要她一个人打理她就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可是……

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熟悉至极的手术器具,让手去熟悉它们,庄书晴掀了掀眼帘,“我不想买下来几个别人的人。”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又不会未卜先知。”白瞻摸了摸鼻子很没底气的给自己辩解,难得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谁让庄书晴就说中了他的想法呢?

安全是大问题,他哪放心交给别人。

“真不会才好。”庄书晴看不透这个人,索性也不去多想,她就不信了,她谁都不说,突然去买人还能踩到别人挖的坑里去。

“那些器具都能做出来?”

“有几样有点难度,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他已经让人去武国请人了,有问题也会变成没问题。

这个话题一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庄书晴是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两人之前闹得并不愉快,她对这人有点膈应,白瞻则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人都在眼前了,还有什么问题?他心安得很。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对方的不自在,心揪揪的就主动开了口,“你……”

“你……”

同时开口的两人对望一眼,白瞻好心情的让步,“你说。”

庄书晴想了想,擦着边的问,“白公子可知道会元府哪个大夫心慈且医术好的?”

白瞻一惊,赶紧坐直了身子,不管不顾的上前拉着她左右看,“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拉扯间,庄书晴的袖子撸上去了一些,刚好露出了最下面那个伤口,再被他往上面一推,四处伤口都露出来了。

上了几天药后伤口已经在愈合,想要立刻就连痕迹都消失了却是做梦。

白瞻紧紧盯着庄书晴,一字一顿的又问,“怎!么!回!事!”

庄书晴想要收回手,对方的手紧得像钳子,既不会让她痛,却也休想收回来。

顿时她也有些恼了,“白公子,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没有干系。”

这话白瞻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每一次听着都觉得窝火,这回尤其是,无法无天的性格立刻占了上风,“那就立刻变得有关系如何?”

庄书晴猛的抬头,发现这个男人是说真的,而且有立刻实现的征兆,要是吃了这个亏,她绝对没地儿说理,只能背个污名。

几乎不用权衡,庄书晴就做了选择,“我说。”

白瞻不动,不说话,只看着她。

“我在做一味药,只有自己感受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

“所以这伤口是你自己弄出来的。”白瞻肯定的道,在看到伤口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你不是大夫,这不是你要做的事。”

庄书晴这回是真怒了,“白公子,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来做决定,即使不是大夫,我也能成为大夫!”

看着她因愤怒而越发黑亮的眼睛,白瞻渐渐失了脾气,“你想当大夫?”

感觉到抓着她的手不似之前那么紧了,庄书晴猛的收回来背在身后,觉得手上的触感好像还在,不自在的在衣裳上蹭了蹭,“不曾想过,技多不压身。”

白瞻看了她一会,“你想做什么药。”(未完待续)。.。

051章 利用与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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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瞻的身份不简单,庄书晴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这样的人能接触的东西远比一般人多,且高级,特权阶级的人她就认得这么一个,所以她才会问他大夫的事。

她的专长不在制药上,要靠她自己做出来不太可能,而借助外力……

白瞻是她唯一想到可以敲敲边鼓的人。

庄书晴这会才发现她下意识的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因为他帮了她几回,所以在她心里,他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还是说,因为他的帮助,她起了利用之心?

庄书晴抿唇,管他因为什么,能解决了这个问题才是正经,便是利用又如何?

这个世界,谁和谁不是利用与被利用,啧,她矫情个什么劲。

深吸一口气,庄书晴对上白瞻的视线,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需要一种能让人失去知觉的药,就算在人身上动刀子给他放血也不会觉得痛,以用量的多少来决定失去知觉的时间长短,且必须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白瞻挑眉,这个话题青阳子应该会很喜欢。

“跟我回府。”

“理由。”

“你想让除我之外的人自由出入这里?”

便是你,我也不曾欢迎,庄书晴心里嘀咕,却没有多做犹豫,稍做收拾就跟着白瞻离开。

要是她没有理解错的话。白瞻应该是有这么个人介绍给她。

但愿是这样没错。

白府毫不意外的在主城区。

只是让她意外的事更多。

没有牌匾,一踏进大门就看到里面有人打得风声水起,看热闹的更多。再往里走一点,两个人正各执一子厮杀,旁边还有一桌坐着三个人对座品茗,时不时会看一下棋局。

这和她想像中的白府太不一样,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人必是贵人,她都要以为这是哪个江湖门派的据点了。

好在不管在做什么的人看到白瞻后都停手施礼,稍微挽回了点印象分。

她没回头。所以没看到后面的人兴味盎然的神情以及互相逗趣的眼色,他们可都参与了赌局的。这公子都将人拐回来了应该出个结果了吧。

陈元快步迎过来,暗地里瞪了一眼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一众人,“公子,庄小姐。”

庄书晴可不敢承他的礼。退开半步让开,浅浅福了一福,“不敢当管家的礼。”

陈元又哪里敢受她的礼,忙避开转开话题,“公子可有吩咐。”

“叫青阳子过来。”

“是。”

白瞻带着人在正院落坐。

这里要安静多了,下人进退得宜,丫鬟走动间衣摆都不见有半分摆动,比起来,她曾去过的柳府明显要逊色一筹。

想到柳府庄书晴就想到了被病痛折磨的柳三小姐。

她是大夫。上辈子她在这一行里耗去了三分之一的生命,便是换了个壳子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明明知道病人是什么病,明明自己能治。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却不能治,她实在做不到举重若轻,将之轻轻揭过去。

身体健康的人字书出疼痛两个字只是二三十个笔划,病人却是在承受疼痛,像柳三,已经承受十几年。

她甚至已经在想。只要东西准备齐全,哪怕她会被人诟病。只有病人信她,她愿意再拿起手术刀。

她从未以拯救世人为己任,她只是看不得对自己有善意的人被折磨。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都还只是打算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自己缩在壳里,不愿走一步险路。

该说她善变还是人天生就是矛盾体?

“在想什么?”白瞻将茶泡好,倒了一小杯递到庄书晴手边。

在屋子里安静的如同隐形人的下人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下皆是一凛,公子的茶,就算是老爷子都少有能喝到!眼前这位,怕是真要成为白府的女主人了,看公子的态度,他们必须得更加恭敬才行。

被好闻的茶香包围着,庄书晴心里那点排斥褪去许多,那层保护自己的壳也不知不觉的有了一丝松动。

“人闲了想的就多,偏偏想的都是些无用的,等事情逼到眼前了,想得再多都是空想。”

白瞻敏感的感觉到了她的放松,眉眼间无意识的带上了些许清浅笑意,“那就不要想,天塌不下来。”

可不是,天塌不下来。

庄书晴喝了口茶,缠绕舌尖的茶香让她心情更加放松。

“公子,青阳子来了。”

“进来说话。”

陈元抬眼看了眼两人,比起之前针锋相对的模样要好了太多,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青阳子依旧一身道袍,只是这身道袍实在是脏得可以了。

看公子皱眉,陈元苦笑,他倒是想将人打理干净再送来,可这家伙死活不让,说耽误功夫,他真恨不得直接将人敲晕了丢水里去。

“除了如厕,他七天没出屋子了。”

青阳子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被人从药房揪出来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听得陈元这么说立刻驳嘴,“七天算什么,一个月不挪窝都不稀奇。”

可他觉得稀奇,陈元抽了抽面皮,懒得搭理他,有本事撩拨公子去。

青阳子敢吗?不敢,对着白瞻的时候马上换了个态度,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公子,您找我有事?是不是还要那个掉……”

“咳……”陈元忙打断他的话。

青阳子眨眨眼。这话不能说?了解的点头,“公子您要别的药?只管说,就算我没有也给您炼出来。”

庄书晴失笑。她喜欢直率人。

“这位公子……”

“我叫青阳子。”

庄书晴笑容更深了,“青阳子,你有没有能让人失去知觉的药?就算在人身上动刀子给他放血也不会觉得痛的那种。”

“有,容易得很,你要?”

“不是给仇人用的。”庄书晴将这药的要求一一说出来。

青阳子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没往这方面试过,想来应该不难。我去试试。”

说完他就真兴冲冲的跑了,陈元抚额。最给白府丢人的就是这家伙!偏偏还是在庄小姐面前,公子回头可别一气之下把青阳子给扒皮抽筋了。

这回陈元却料错了。

看庄书晴比刚才还要舒缓的神情,白瞻现在倒是高兴的紧,想着以后是不是常把青阳子给带上。能逗书晴笑也算是起了作用,总比整日里在药房里浪费药材做那些莫名其妙的药好。

“青阳子是大夫?”

“他就是个道士,别的没学到,就学了一手炼药的本事,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药就找他,他都能给你折腾出来,由着他去做,弄出来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

从白瞻那里知道青阳子的事迹后,庄书晴对他多了几分信心。这一趟白府之行算得上是愉快。

陈元看了公子一眼又一眼,心里感叹,公子好细心。公子好温柔,公子笑得能闪瞎人……

转眼已是十二月中旬,白雪纷飞,离年关愈近。

庄书晴买了两男三女四个人放在家里,年纪大点的男人叫朱七,由他掌着门房。另一个九岁的孩子给书寒当书童,由他取名叫月明。三十出头的妇人陶娘子管着灶上的事,一对十五岁的姐妹花宝珠和南珠负责家里的洗撒清扫。

添了这些人,家里的事再不用庄书晴沾手,只是她不惯被人侍候,自己屋里的事都是自己来。

这日庄书寒终于用了回马车,为的却也不是自己。

先生突然提及请姐姐去一趟,他自然不敢瞒着姐姐,只是因为不知是为何事,从昨天开始思量到现在也没琢磨个一二三来,越想心里就越没底。

庄书晴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模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样子莫不是真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平常心。”撩起窗帘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庄书晴语气平和,“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我们有自己的宅子,铺子里每天都有进项,姐姐手里攒的银子也够你进学用了,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安心就是。”

庄书寒听着也真就安稳下来,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让姐姐知道了伤心。

陈贤远看到姐弟两人,只留下了姐姐。

“叫庄小姐来是老朽有事相商,不周之处勿怪。”

“先生哪里话,有事只管说。”

捋了捋保养得宜的胡子,陈贤远将书案上几本册子递过来,“这是令弟的功课,不管是遣词用句还是立意破题,我都很少能从中挑出错处来,这是老朽单独给他留的功课,完全不是同龄人能比。”

陈贤远话说得很慢,像是在一边想一边说,“老朽在文人这个圈子里打滚了一辈子,见过的聪明人不知凡几,可既聪明又如此沉得下心来的却少见,庄小姐,老朽不得不赞一句,令弟是个好苗子,难得的好苗子,老朽倒是想收下这个弟子,可……”

苦笑着摇头,“不瞒庄小姐,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许久了,直至今日也未有下定决心非是令弟不够好,而是老朽担心自己教不好他。”

每一句话都是表扬的好话,庄书晴却没有露出半分喜意,她就怕后面来个大转折,这样的事她遇上的可不少。

“陈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未完待续)。.。

052章 雪天进山(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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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贤远起身走了几个来回,眉头紧皱,显然,就是到现在他都还在犹豫。

庄书晴不敢催促,心上心下的等着对方给句明话。

长叹一声,陈贤远自嘲道:“让庄小姐见笑了,做先生的碰上好学生却不能收在门下,实在是种遗憾,但是老朽欲要引见的那人无论哪方面都比老朽强,有他做书寒的先生定然胜老朽数倍。”

原来如此!

心哐当一声落了地,庄书晴摇头,“便是学识胜过先生者众,可先生的胸襟却少有人及,便是先生要收下书寒做弟子,那也是他的福份。”

这话引得陈贤远大笑,“庄小姐这话可莫要说了,老朽本就不甚坚定,再听得这话可就真要收下他了。”

“小女说的是实话。”

就因为是实话才让人自得啊,既然已经决定了,陈贤远也就不再卖关子,“老朽想给书寒引荐的是老朽的师兄,他乃会元府官学山长苏文,不过师兄要求极高,这么些年下来也只收了两个学生,能不能成还得书寒自己争气,若是不成,那就只能将就老朽了。”

对这个世界庄书晴已经有些了解了,大周朝总共也只得六府,能在一府之地的官学做山长的岂能是一般人,书寒怕是碰着大机缘了。

念及此,庄书晴起身盈盈一福,“谢先生庇护家弟。万般感谢。”

“是他自己争气,我实在不忍心他埋没了,有好花也得有好土。再浇浇水施施肥才有盛放之时,我期待他将来大放异彩之日。”

大放异彩她不敢想,若能安稳的走上仕途,给娘挣来一个诰命,他们便能理直气壮的去外祖家了,那是娘缠绵病榻时最后的念想,除了这个。私心里她也无比想看到庄泽良后悔不及的丑态。

当天,陈贤远就按捺不住的带着学生去找苏文了。庄书晴在家坐立不安的等消息。

要是书寒能有个好的起点,一定能走得更远吧。

一山之长,桃李满天下,人脉关系定然早就结成了一张巨网。若有了这个庇护,至少不会让她的弟弟一个人行走在那条路上。

阴谋阳谋都没关系,只要自己足够厉害就伤不到自己分毫,可是若没有人携手前行,那未免太过孤单。

东想西想了一阵,实在静不下心来,庄书晴索性去摆弄已经做出来的了手术器具。

白瞻的人很厉害,这些时日已经做出来大半,便是年前不能全做出来。也差不了几件了。

“吱呀……”

门被念念撞开,寒风随之进来,吹散了一屋暖气。

庄书晴赶紧要上前关门。刚走出一步就被念念抓着裙摆爬到她手上,嗷呜声尖锐得刺耳,表达能力像是倒退了一般,竟是连意思都没表达完整。

“念念,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嗷呜……”

“受伤了?谁受伤了?你的族人?”

念念急得直跳,跳下地咬着她的裙摆拖着往外走。

庄书晴将它抱起来。不管它又跳又叫的强行塞进袋子里,边道:“要出门也得做些准备,外面在下雪,气温还在降,别没救到别人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看到桌上摆着的手术器具,庄书晴将兽医所用的一一挑出来包好,眼光余光看到自己收集来的一些药物和烈酒,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烈酒带上了。

还有什么?庄书晴左右看了看,对,手炉,这个要带上,衣裳要换最厚实的,披风用带皮毛的那件,吃的要带上一些。

尽量周全的做了准备,庄书晴叫朱七准备马车。

“小姐要去哪里?”

“出城。”

“是。”放下车帘,朱七朝宝珠打了个手势,马车刚走,宝珠就往白府飞奔而去,南珠则紧紧缀在马车后面。

庄书晴不会知道,她买回来的五个人里,只有那个取名月明的孩子是外人,其他的都是白瞻安排的,在这方面,白瞻坚持得固执,在他看来自己的女人当然得在自己人的保护下才能保得周全,任何万一都必须杜绝。

至于再被庄书晴识破的后果……那就全去挖煤!

马车里,庄书晴一直在轻声问念念,如同自言自语的话语全落在朱七耳里,将话全部串起来,得到的信息令他甩出去的马鞭没能控制住力道,马长鸣一声,打了好几个响鼻才继续走。

在庄书晴的指挥下,马车停在了山脚下。

这是一条连绵的山脉,一座比一座高,在最高处又渐渐走低。

看到庄书晴抬脚就要往山上走,朱七忙拦住,心里祈祷着公子能快些赶来,一旦进了山,意外就多了,他实在担心会护不周全。

“小姐,这山里有猛兽,不可进去。”

庄书晴本来就白的脸色被冷风一吹都见青色了,她也不想大雪天的进山,危险太多,可念念说这里是它的家,它之前偷偷回来,原本是想给族人惊喜,没想到受惊的是它。

到处是血,有的族人已经失去了温度,有的族人伤口还在流血,就算采来了它们认识的药也止不了血,血流干了,它们也就死了。

念念依赖庄书晴更甚于父母,看到这样的情况首先想到的就是向主人求救,那是它的族人,是它的族人将它从母亲肚子里拖出来的,要是它们都没了,剩它一只狼了怎么办!

它着急的模样让庄书晴心疼坏了,将它的头按进袋子里,抬头道:“我要进山,你在这里等。”

“小姐……”

“不想等就回去。”

朱七一咬牙,“我陪小姐进山。”

庄书晴看他一眼,没有反对,说到底,她也是有些害怕的,比单独和一个男子相处更让她害怕,虽然念念说它能保护她,并且能让族人都保护她,可狼并非没有天敌的,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从马车里摸出一把匕首,朱七解释道:“怕路上遇着什么事,放着以防万一的。”

庄书晴这会哪里还能计较那许多,“进山吧。”

朱七走在前面,将挡路的枝枝丫丫都挡开,可即便如此,庄书晴走得也不轻松,山上的积雪更厚,一脚下去就没了半截小腿,只一会就见了汗,索性将大披风解了丢给朱七,这才走得快了些。

“朱七,走这边。”

朱七看了下,皱眉,“小姐,这里没有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再次将念念的头按进去,庄书晴以茶壶状叉着腰直喘气,爬山真是太累了。

这边走得不轻松,那边得到消息的白瞻脸上几乎都凝出了冰渣子,这大冷的天往城外去,她想干什么?

偏偏那么巧的他今日没在府里,得到消息迟了些,该死!

“陈元跟我走。”

又是点名大总管,没被点名的白府众人有些恹恹的。

陈元努力压平嘴角,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追着公子而去,走远了才敢翘起嘴角,那帮人刺激不得,若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他压力也是很大的。

循着南珠留下的标记两人追到山脚下,看到了庄书晴的马车。

白瞻磨着牙想,等见到人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大雪天的进山,她是想死不成!

“公子,这里。”陈元寻到南珠留下的记号忙高声喊道。

白瞻不再耽搁,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陈元立刻提气跟上,他也好奇庄小姐这种天气进山做什么。

此时庄书晴也不过刚刚到达狼的地盘上。

“小姐退后!”随着朱七的话落,从前边走过来两头成年银狼,个头有大半个人高,庄书晴在朱七身后看着,身体都僵了。

心里却不合时宜的在想:念念以后也能长这么高?不可能吧,它根本就不长!

朱七手执匕首将小姐护在身后,若只有这两头他不怕,可狼是群居的,绝对不只有这么两只。

很快,朱七发现了问题,这两头狼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嗷呜……”念念努力从袋子里爬出脑袋,它闻到了族人的味道。

听明白了念念的意思,庄书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她也当了两年的兽医,狼也是兽,不过是不嫌弃人肉罢了,就把它们当成普通的动物好了。

“朱七,你让开。”

朱七犹豫着让开半步,露出庄书晴半边身子。

念念又叫了一声,那两头狼转地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跟上。”

前面没有正常能行走的路,庄书晴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好在雪厚,摔着了也不疼,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地头,庄书晴被眼前的如同屠宰场的镇得迈不开步子。

树倒了不算什么,雪下的泥土翻出来也不算什么,可当雪地和泥土都变成了红色,七八头明显已经僵硬的狼被拖在一处,受了伤的也被摆弄到了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互相舔着拱着仿佛安慰,又像是在打气。

哪怕它们在闻到人的气味时仍显露出了攻击性,可庄书晴就是觉得心酸不已。

英雄末路时让人垂然泪下,惯来凶猛的狼只能听天由命时也能让铁人都心软那么一下。

朱七便是如此。

“嗷呜……”

念念挣扎着从袋子里跳出来,咬着庄书晴的裙摆往狼群中去,朱七敏锐的发现,在小姐靠近后它们全都收起了锋利的爪子。(未完待续)。.。

053章 尾随而至(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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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你不要过来。”庄书晴回头看了要跟上的朱七一眼,汗湿的后背粘腻的让她觉得难受,她将披风拢得更紧了些,尽量让自己少受风。

数了数,受伤的狼有十四头,而躺在这里不能动的,皆是伤重的,轻伤的那些则舔舔伤口负担起了守卫的职责,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它们没有资格娇贵。

被围在最中间的三头眼神溃散,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庄书晴心里那点杂念瞬间抛在了脑后,正要对急得不得了的念念说话,想起朱七还在身边,回头边比划边道:“朱七,你用匕首去帮我削一些这么宽这么长的木板来,再看看能不能起个火,弄个能煮水的东西,化些雪来用。”

朱七隐讳的看了某个角落一眼,应声去忙活。

庄书晴摸了摸念念的头低声道:“要你的族人找一些你们认识的药草来,止血的多采一些。”

念念闻言,急促的对着不远处的族人叫了几声。

很快,狼群分出去了几只,剩下的将保护圈缩小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庄书晴不再耽误,小心的走到伤得最重的那头身边,将带来的工具摆弄好,细致的检查起来。

身上数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就是一个一个的洞,皮肉全不在了,还有几处断了骨头,这些本就不是轻伤了。可最致命的伤却在头上。

一道伤口从左耳划过右眼,左耳朵没了,眼珠子也没了。连皮带肉的被人掀掉一大块,头骨都露了出来。

庄书晴左手抠住右手,“念念,让你的族人给它个痛快吧。”

“嗷呜……”一声稚嫩的带着悲意的叫声过后,狼嚎声开始此起彼伏。

悲意蔓延,庄书晴心里堵得难受,做大夫的救不了病人。做兽医的救不了动物,不用任何人来遣责。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失了生气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嗷呜……”随着一声更显苍凉的狼嚎声传来,一只比眼前所见的所有狼都要更加矫健强壮的白狼从森林深处走了过来。

身上斑斑血迹,毛发皱在一起,隐约可见的伤口遍布其中。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它的威武。

念念闪电一般飞扑过去,“嗷呜……”

白狼蹭了蹭它,将它放到自己背上往庄书晴走过来。

朱七听得声音以最快的动作飞奔过来,可他不敢动弹,就怕自己的动作让狼误会,以致攻击小姐。

他看得出来,这是头狼,还是一只得胜归来的头狼!

“嗷呜。”

它在向自己道谢,庄书晴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松了下来。在裙摆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掌心,庄书晴点了下头。

那头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狼很快被移走,庄书晴走到另一头面前。这头伤得也不轻,只是伤口没那么致命,移位的骨头复位,用木板固定,伤口上喷上一口烈酒,用止血钳止了血。再将狼采来的止血药抓一把雪擦洗一下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可惜手术缝合的线她还没有准备好。缝合后能帮助伤口复原得更快。

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庄书晴转向下一只。

在尽可能离庄书晴近的地方朱七终于点着火了,不知从哪找来个缺了个口的坛子,洗干净了装了一坛子水架在火堆上。

看小姐没有吩咐,他尽可能小动作的将周围的雪清理掉,雪化成了水会很麻烦,小姐做事也不方便。

没有风的情况下,火的热度让庄书晴终于能甩掉厚实的披风,身体顿时轻快了,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嗷呜!”

警戒的狼群移向同一个方向,头狼也换了个位置,将一地受伤的狼和庄书晴护在身后。

庄书晴心跳如雷,这里在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惨斗,要是这会对方卷土重来……

手有些抖,庄书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咬牙继续忙活,在医人之事上她已经裹足不前,她不能兽医也当得不称职。

“嗷呜,嗷呜!”急促的叫声来自于念念,庄书晴听明白它的意思,猛然回头。

从那头走过来的人是白瞻!

太过紧张后心脏供血不足,庄书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念念,几乎是贴着它耳朵道:“叫你的族人不要伤害他们,快。”

头狼听到了,不用念念转述就收起了攻击的意图,只是警惕之意犹在。

这个男人很危险,比它之前拼死打败的天敌还要让它觉得危险,一个不好,白狼一族怕是会要承受灭顶之灾。

“白公子你……怎会来这里。”不等白瞻答话,庄书晴又连忙道:“你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白瞻积攒了一路的怒气在听到狼嚎声时就全化成了担忧,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看到她一身狼狈的被狼群围绕,若非没有把握在这么多狼的围攻下顾她周全,他已经抢上前去将人抱在怀里来安慰自己跳得过急的心了。

他的心从没跳得这么快过!

听到她这般说既高兴她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气她太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她做的事,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该来,你就该来?”待看明白这些狼是在保护她而无伤她之意后,白瞻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回落些许,再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器具,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你在……给狼医治?”

“是。”狼群有些躁动,庄书晴心下着急,一连声的催促道:“你的身份在这里不管用,快离开,你能出现在这里我已经记你的情,可这事你插不上手,它们不会伤害我,快走。”

白瞻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他经历过无数险境,数次险死还生,区区狼群又怎在他眼内,“如果你不想狼群死绝了就叫它们退开,只要它们不攻击我便不动手。”

“白瞻!”

“要赶我走可以,你一起走。”

庄书晴眼底泛起热意,她再是兽医,再信任念念,被一群狼围着又如何能不心生惧意,朱七只是下人,她不敢托付信任,还得在有些时候将人赶离,免得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在看到白瞻的时候她心里便隐讳的生出了些许心安,若非自制力还在,她这会便要点头同意了,可是,这是狼窝里!

白瞻给她的感觉确实强大,但那是在面对人的时候,他的身份,他的财富在狼面前起不了作用。

压下心里向往心安的期盼,庄书晴没发现自己说话时声音在发颤,“我领了白公子这份心,若白公子有心照拂,便请白公子回去后替我安抚住家弟,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会回去。”

白瞻不再停在原地,像是感觉不到狼群的威胁般一步一步走近,陈元寸步不离。

“嗷呜……”狼群更显躁动,警告之意更甚。

“我说了,要走一起走。”

“白瞻!”庄书晴又心安又心急,再一次喊他全名,“它们不会伤害我,可我无法保证它们不伤害你!”

瞟了眼向他和陈元围拢的狼群,白瞻看向头狼,“叫它们退开,不要逼我动手。”

头狼低低咆哮了一声,眼神变得凶狠,它的尊严让它不能退却,白狼一族现在的处境也不容许它退却!

“你们全上也不是我对手。”白瞻傲然背手而立,气势越来越强,那模样竟是要逼得对方动手一般。

庄书晴这时候相信,这个男人是真不怕,且有不怕的底气。

心里莫名就心安了,咬牙打破两方的僵持,“让他留下来,他能帮我。”

头狼回头看她,凶意未退的样子很是吓人。

“我力气小,狼的个头太大,且每一只狼都有好几处要命的大伤口,我一个人救不过来,他能帮我。”

“嗷呜!”

“当然,只要你们不动手,他也不会伤害你们,若是信不过,你们可以多加提防。”

头狼还在犹豫,它信这个女人,因为它是为救自己的族人而来,而且她弱,对它们造不成伤害。

可这个男人不同!煞气这般重,只是站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想抢在对方出手前攻击,好像只有这样它才有一丝机会。

“它们经不起等待。”庄书晴指着还没有处理过伤口的狼,“流血流干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头狼看了眼两人,仰着脖子嚎了一声,让开身子。

庄书晴抬起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只这一会功夫,额头已经是冰凉的。

而这时候的庄书晴看起来和个花猫也差不了多少,红的血,绿的草药汁,褐色的泥,可这样的庄书晴却不会被任何人轻看。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消息进山,并且看样子还是在救治狼群,陈元心底涌起深深的敬佩,能面对一群狼还显得坦然的女子,就他知道的,不多,拱手一揖,“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庄小姐只管吩咐。”

庄书晴苦笑,“之前说的并非虚言,我力气小,这一番折腾下来手已经要抬不起来了,既然你们执意留下来帮我,那我就不客气的借用你们的力气了,大总管,那些草药都是止血的,你用雪洗洗嚼碎了给那些还在流血的敷上,像这样掐住血管一会就会起作用。”

白瞻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我呢?”

“你跟着我,我说你做。”(未完待续)。.。

054章 秘密暴露(求粉红)

白瞻对这样的安排满意极了,和平时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膜不同,这时候的书晴对他是敞开的,来之前他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陈元看着那些沾着泥的药草,还没送到嘴里就觉得满口泥了,这活,青阳子应该喜欢。

事实证明白瞻有一双巧手,在庄书晴的指导下灵活的处理伤口,看着竟然不比做了两年多兽医的庄书晴差多少。

贵重无比的衣裳染了污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反而边做边找着了乐趣,只要做过一回的甚至都不用庄书晴多说什么就利落的处理好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在平时庄书晴心里可能还会不平衡一下,可这会她只觉得庆幸无比。

之前她没多想,这会有点闲了想得自然就多了,看天色这会应该已经过了申时,这大冷的天要是在野外过夜,就算没有危险她也不可能熬过去。

如果白瞻没来,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马车上窝一夜,等天亮再进城,但一个人要给这么多头狼治伤,她再高看自己也不可能做到,再拖得一晚上,怕是又要多死几头。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若是再出点其他意外,就是在这里将自己交待了都有可能。

抿住唇,庄书晴在心里反省,这回,是她做得冲动了,她应该想得再周全些才是。

幸好白瞻来了。现在有他和陈元帮忙,说不定在天黑之前他们就能下山。

身上突的一暖,一件连皮毛都是紫色的斗篷落在肩头。下意识的抬眼,落进一双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眼晴里,庄书晴突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这个男人,难得的纯粹之人,哪怕他自我得只依自己的心意行事。

“你先歇口气。”

庄书晴垂下眉眼,突然笑了笑。去搓了把雪洗干净手,拖过自己脏兮兮的披风过来垫在底下坐着。把贴身放着的两个面饼拿出来,撕了大半个给陈元,陈元哪敢要,忙摇头说不饿。

庄书晴也就不强求。带着体温的面饼不算太硬,先撕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毫无负担的又撕了一大块送到白瞻嘴边。

白瞻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待遇,毫不犹豫的就张口咬下这绝对算不上美味,平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饭桌上,这会他却觉得好吃得不得了的面饼。

“以前常听到有人说饿得能吃下半头牛,我现在就有这感觉。”

朱七沉默着用大片树叶包着一个竹筒过来,里面的水冒着热气。

庄书晴大喜,想到他一片忠心随自己进山。面对狼群也未抛下她,撕了半张面饼递过去。

朱七摇头,“我掏了两只兔子埋在火堆里。再过一会就能吃了,虽然瘦了点也能填填肚子,小姐不用管我。”

庄书晴也就不多说什么,心里记下这份忠心,琢磨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对着口子吹了会,要往自己嘴边送的动作顿了下。转了个弯送到白瞻嘴边,她喝别人喝剩的水能忍。可白瞻这样的公子哥儿想必受不了喝别人喝过的吧。

白瞻高兴得心都在跳舞,好在还记得书晴肯定是一直没喝水,只喝了两小口就不再喝。

待看到自己的女人喝自己喝过的水,嘴角虽然用力绷着,依然透出一股傻样来。

当然,跟着公子许多年的陈元看得出来,又冷又累的庄书晴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嗷呜!”小小的嫩嫩的声音随着奔跑声传来,念念箭一般窜到庄书晴腿上坐着,两只前爪抓着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果子。

白瞻抬头看了一眼,眼露讶然,“这山里居然有圣心果?”

被念念献宝一样的动作逗笑,庄书晴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好东西?”

“不算多好,却也难得。”听得沙沙声传来,白瞻一看,好家伙,整棵树都拖过来了,好在这树不大。

庄书晴也看到了,并且从念念的叫声里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虽然它们不会说话,却在用行动向她表达感谢,动物比人记恩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此时仍旧心里升起融融暖意,疲惫都散去不少。

摸了摸念念的头,庄书晴柔声对走近的头狼道:“你们是念念的族人,念念是我家里的一员,我很高兴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我能帮上忙。”

头狼在走近时本就收敛起了凶性,听得她这么说眼神更温和了几分,避人而居是骨血里传承的铁则,人族的狡诈更让先辈们吃尽苦头,它本是不信任的,但小家伙信她,幸好小家伙信她,并且坚持将她带了过来。

陈元的惊讶只是一瞬,跟在公子身边天南海北的走,见过的怪事不少,能和动物交流虽然特殊了点,却也比会走动的尸体来得让他容易接受。

白瞻则没有半分变化。

反倒是庄书晴沉不住气,这个秘密她不敢对任何人讲,就怕被人当作妖怪绑起来一把火烧了,这会知道瞒不住了既觉得轻松又有些不安。

“你不觉得奇怪吗?”

“把圣心果吃了。”白瞻先催了一句才又道:“我两岁的时候吃过一种花,这花会支着根到处跑,我娘追了十几天才逮住它,我还见过在火海里跑得飞快的双头蛇,在寒潭里见过头上长角,脚生三爪,能用眼神清楚表达意思的蛟……你这个算什么。”

本来还觉得自己奇奇怪怪的庄书寒这会心安了,和他说的这些比起来,自己这个动物之友确实算不上什么,在现代,她就见过心意相通的主人和宠物。

所以。她一点也不奇怪。

心里那块压了有一段时间的石头‘砰’的一声落了地,庄书晴笑容都不自知的轻快了些。

大口将圣心果吃完,又脆又甜的味道充斥口腔。精神力气顿时都回来不少,庄书晴也继续开始清理伤口,边问,“你去过很多地方?”

“八岁之前是和娘到处去,八岁之后带上几个家里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十四岁到十六岁哪里都没去,娘生病了。后来娘过世,就没人管我了。却也没那么喜欢再往外跑。”

陈元停下搓洗药草的动作,公子这还是头一次将自己的事详细的说给别人听。

“抱歉,我……”

“是我愿意说的。”处理好一处伤口,白瞻将身前的狼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实没有其他问题后才又转向下一头,书晴这么认真的想要救下来它们,要是用尽心力还是死了,她心里该不好受。

“天下大得很,也就我那父亲以为天底下唯大周朝最厉害,你要是想看我说的那些,我带你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庄书晴动作停顿了一下,轻轻恩了一声。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庄书晴以为勾起人别人的伤心事,怕自己再说错话,索性沉默是金。白瞻想的则更简单,冬天天黑得早,得快些把活干完下山!

几人都加快了动作,朱七又找了个可以煮水的罐子一起烧,开了就放到雪堆里,不一会就冷了。倒进洗干净的容器里备用后再去继续烧。

就是躲在暗处的南珠也没闲着,能点着的枯枝以及那些个坛坛罐罐全是她找来的。

饶是如此。等都处理完天也只剩微光。

庄书晴脚蹲得麻了,站起来时一个踉跄,白瞻忙将人扶住才没跌坐在地。

不好意思的露了个笑,“脚麻了。”

白瞻蹲下身去捏住她小腿,不顾她轻微的挣扎在几个地方按揉了几下那股让人暴躁的麻意就散了。

低头看着紫玉冠束着的发,庄书晴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轻声道:“好了。”顿了顿,庄书晴又加了句,“谢谢。”

白瞻心情很好的绷着脸撇开头去,“要下山了。”

“恩。”丢开心里的异样,庄书晴转身对头狼道:“东西准备不足,今天只能做到这样,明天我会将药带齐再上山来一趟,今天晚上你们要好些照看……”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庄书晴觉得这晚上能熬过去的狼不会很多,到底心有不忍,“你们平时住哪里?”

一问出口就知道这话不能问,狼的老窝哪会轻易告知于人,何况头狼对白瞻的态度明显带着警惕,于是马上又补了句,“附近有处干净的地方也行,这里虽然没有风,可毕竟是在外面,晚上还会降温,它们怕是……”

“嗷呜……”

庄书晴面露异色,“好,我们帮你。”

听到我们两字,白瞻眉毛扬得都像是要飞起来了,轻咳一声问,“帮它什么?”

“这附近有几个山洞,它拜托我们帮忙将受伤的狼送过去。”

如果是狼来做这事……它们只能用拖的,刚接上的骨头怕是又要断了。

“朱七,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藤条。”

“有,就在上面一点,要多少?”

“多弄几根。”

用藤条做了个简易担架,朱七和陈元将狼一只只送进了不远处的山洞里,庄书晴跟过去看了下,很干燥,比刚才那乱糟糟的地儿好多了。

朱七又在那个火堆里捡了燃着的柴火引火,在每个山洞里都弄了个火堆,往里埋了几根粗一点的柴火尽量让火能烧得久一点。

而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瞻将那树上挂着的几个圣心果都摘下来,可惜了一下这棵树,圣心果是补阴圣品,并不易得,树根一旦拔出就再难成活了,倒是可以让人来这山里找找,既然有就应该不止这一棵才是。(未完待续)。.。

055章 意渐动(求粉红)

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天黑,庄书晴彻底体会了一把这句话。

就算被白瞻扶着也几乎是以三步一跌的频率滚下来的。

白瞻倒是想背,但也只能想想,人家愿意让他扶就已经够他心情飞扬了。

今儿一天虽然气也气了,担心了还心疼了,可收获却远远大于这些。

书晴喂他吃饼了,喂他喝水了,在用那些工具时还手抓着手的教他了,后来吃烤兔子,他借口不耽搁了做事让她喂他吃点,她也顺从的喂了,下山时还让他扶,今天的书晴简直乖顺的让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个美梦。

爬上马车后,庄书晴靠着内壁再不想动弹一下,手心里被塞进来个热热的手炉子,眼睛没张开,嘴角已经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白瞻顿时心都要柔化了,从她身下将毯子抽出来给她盖上,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睡吧,到了我叫你。”

庄书晴没有反应,她已经睡着了。

白瞻尽量坐得离她近一些,他元气足,离得近了周围也能暖和些。

什么都不用做,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看着这个人呼气吸气就觉得安心,恨不得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两人能一直这么平和相处,而不是因为向左所说的那样,因为他们两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而有着不同的观念,她每回看到自己都会流露出她不自知的抵触情绪。

此时城门已经关了。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验过了令牌后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进了城。

白瞻好像终于识得情滋味的少年郎,因为要分别而心生不舍。因担心下次再相见时她又变回那个对他抵触的女子而发愁,因不能马上将心仪的女子娶回家而怨时间过得太慢。

“以后不要再凶我了,就你敢凶我。”低声嘟囔了一句,想到只有书晴对他不同又高兴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

白瞻还想让累极的书晴再睡一会,外面便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朱七,姐姐在马车里?”

庄书寒的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尖锐,没人知道当他带着一腔喜悦回来想和姐姐分享这个一定会让姐姐高兴的好消息却扑了个空。且久久等不到人回来时是什么心情。

他差点以为姐姐抛下他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他差点以为以后就得自己一个人过!

这下不用人喊庄书晴就爬了起来,撩起车帘就看到书寒在朦胧的灯笼照射下也掩不住的红眼眶。她知道,她将这孩子吓着了。

被抛弃过的孩子不怕吃苦受累,他们只怕再次被抛弃。

扶着宝珠的手下了马车,庄书晴忐忑的走到弟弟面前。“书寒……”

不等说完,身体就被一个尚显得稚嫩的胸膛紧紧抱住,明明哭得身体都在一抽一抽的,却没有丝毫声音传来,庄书晴也红了眼眶,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

这事不管起因是什么,她做得有多对,有多忠于自己的职业。在弟弟面前来说她都错了。

在做准备时她就应该留个话给他,他也就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白瞻从马车上跳下来,有些不爽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姐弟。恨不得上前将两个掰开来,偏他知道这样会惹怒书晴而不敢付诸行动,想刺激庄书寒几句,才张嘴就看到陈元对着他猛摇头,想到这个狗头军师在这方面还挺有主意,只得不高兴的闭上嘴。

宝珠飞快的看了公子一眼。上前将披风搭在小姐身上,轻声道:“小姐。小公子,外面冷,进屋里说吧。”

在有外人的时候失态成这样,待情绪稍缓庄书寒就觉得燥得慌,可一想到姐姐这么晚和个男人在一起,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得传得多难听,姐姐年纪小不懂事,白公子也不懂吗?

维护姐姐的心顿时占了上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又想起这是在门口,被人听了去难堪的还是自家姐姐,只得咬着牙低声道:“白公子莫要欺我们姐弟两人没有倚仗……”

“书寒。”庄书晴忙打断他的话,对白瞻歉意的笑笑,“白公子没有欺负我,回屋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先和白公子道歉。”

庄书寒看向姐姐,满眼疑惑。

“听话,回屋姐姐和你说。”

在姐姐面前,庄书寒一直都是听话的,哪怕他并不那么想道歉,依旧说了对不起。

白瞻面上不在意,实际心里因书晴的维护而得意的要死,“没事,快带你姐姐回屋吧,她今天累着了。”

接过陈元递来的缰绳,摸了摸直蹭他的爱马,翻身上马,白瞻居高临下的继续道:“明天早上我过来,药我会让青阳子准备好,你别折腾。”

“等等。”看人要走,庄书晴忙留人,“我需要桑白皮线,药铺也不知能不能买到……”

“做什么用的?”

“缝合伤口。”

“青阳子要弄不出来,我抽出他的筋给你用,不会比那什么皮差。”

等到人都走远了,庄书晴才反应过来她非但没的拒绝白瞻明天的跟随,还几乎是等于邀请的给了别人最好的理由跟上来。

“姐姐,天冷,我们进去吧。”

用热水泡了个澡,全身都泡软了才从木桶里爬出来,又喝了热茶热饭,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庄书晴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具身体被折腾得并不好,畏寒的厉害,所以一入冬她就很少出门,开了几个药膳方子天天在家给自己调理,好在之前的功夫没有白费,不然今天这一遭下来就不止是觉得冷这么简单了。

“姐姐,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弄成这样回来?”忍了又忍,庄书寒终于忍不住问了。

“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你跟我来。”庄书晴拿起那一包的手术器具来到耳房,这里庄书寒平日里并不来,进来才发现里面竟然放了好些看着有些奇怪的东西。

在半人高的台子上将特制的包打开,来不及整理的还沾着血迹碎肉毛发的一样样东西被拿出来。

早就生好的炉子上放着一口锅,里面的水烧得滚开。

庄书晴将一样样东西放进去,再用一把大钳子翻着,等到觉得煮得差不多够时间了,她又将器具捞出来放到旁边的蒸锅里蒸,最大程度的清洗消毒。

庄书寒沉默的看着,不解,却也不多问。

他只知道有个厉害的姐姐总比之前那个胆小怯弱的姐姐要好。

“姐姐能听懂动物的话,今天便是因为念念的族人受伤,我去相救了,白公子不知怎的找到我,一直在山上帮我,不然今天晚上你怕是都见不着我。”庄书晴笑了笑,带着些歉意,“是姐姐考虑不周,原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没有将意外情况考虑进去,以后不会了。”

只要不是白公子欺负了姐姐就好说,反正姐姐都说不嫁人了,再差也不会比这个情况更差,他更关心的是,“姐姐,你是只能听懂念念的话还是能听懂所有动物的话?猫猫狗狗的也能?”

“念念族人的话我也能听懂,猫猫狗狗的就不知道了,自从知道有这个情况后我就刻意避开了它们常出没的地方。”庄书晴歪头看着他,“这样的姐姐,你害怕吗?”

庄书寒摇头,极老实的道:“是姐姐就不怕。”

已经不是你之前那个要你保护的姐姐了,但是一定比她更疼你,比她有能力保护你,庄书晴在心里暗暗道,走近了给不比自己矮的弟弟整了整衣领,“有些事姐姐不好解释,但是姐姐会努力做个好姐姐,以后再有你不能理解的地方你也不要多问,好不好?姐姐就算伤了自己也绝不会舍得伤你。”

“我信姐姐。”姐姐有秘密,庄书寒一早就知道,他也知道不能问,问清楚了未必就好,现在这样就好!

想到自己还有喜事未说,庄书晴眼角眉梢终于染上了几分骄傲,“姐姐,我成为苏先生的弟子了,当场就磕头敬了茶,可惜你不在。”

“真的?”庄书晴大喜,“姐姐就知道你一定能成,明天……不行,明天姐姐必须还得上山一次,后天姐姐和你去一起去拜谢先生,对,还有束脩,这个要准备得客气些。”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庄书晴还是平静不下来,遂上手,左右开弓扯住弟弟脸颊的两团肉拉扯,“我的弟弟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姐姐也要变得更厉害才行,不然都要保护不了你了。”

“窝包袱姐姐!”

听明白了意思,庄书晴笑眯了眼,没有父母又怎么样,有个争气的弟弟也就够了,这生活看着就有奔头。

将自己的脸挣脱出来,庄书寒揉了揉,难掩担心的问,“明天还要进山?刚才进来时又在飘雪了,一晚上不知道会下多厚,不能让白公子一个人去?”

“这方面我比他更懂一些,他也不是有那善心的人,做什么事总得有头有尾。”

“那他还去帮忙。”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略带着委屈的“以后不要再凶我了,就你敢凶我”,庄书晴心下有些恍惚,这个男人,比她预料的要上心很多。

明明是金贵的公子哥儿,却一手血污的帮她做那些脏活,眼神不带半分厌恶,吃冷掉的面饼,喝不甚干净的雪水……

若说心里不感动,这会的走神又是因为什么呢?(未完待续)。.。

056章 风雪中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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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到次日早上也没停。

白瞻是坐马车过来的。

这马车是宫中工造局特制,送过来后他一回都没用过,要不是陈元早上提醒了一声,他都要忘了自个儿还有这么个东西。

“公子,庄小姐那个马车太过简陋,小不说还不保暖,这大雪天用那个不是让庄小姐遭罪吗?再说您这马车大,又是您的,庄小姐总不能拒绝您上去,您是想陪庄小姐在马车里说说话还是迎着风雪骑马?”

因着陈元这话,他涨了一个月月钱不说,还被赏了好些好东西,心情好的让明显睡眠不足的青阳子赏了几个大白眼。

刚将弟弟送出门没多会就听到通传说白公子过来了,庄书晴连忙拎着准备好的东西出门。

白瞻就在前面院子里等着她,见着人第一句话便是,“你那马车漏风,坐我的。”

坐谁的不是坐,庄书晴没有异议,可等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她就有些迈不动步子了。

这是马车?这其实是古代的加长版房车吧?!比她家的至少长了三倍,宽度也远不是她那个可比的,她家的只用一匹马,这辆是四匹。

穿着体面的丫鬟放好长凳,一人在上面接,一人在下面扶的将有些走神的庄书晴牵了上去,等进了里面,看到前后两进的车厢已经不觉得惊奇了。

将鞋子脱在外间。里间的帘子一撩起,热气扑面而来,里外好像两个世界。

白瞻随后进来。再自然不过的坐到庄书晴身边,看她有些出神忙问,“怎么了?不舒服?”

庄书晴轻飘飘的给他一眼,“我只是在想以后我要怎么习惯我那个简陋的马车。”

“你要喜欢,这个马车给你用,我用不惯。”

“怎样的身份用怎样的马车。”庄书晴觉得有些热,伸手去扯斗篷系在颈间的带子。没想到竟然概扯错了,将好好一个活结扯成了死结。仰着脖子好一会没能解开。

“我来。”那个结被扯得很紧,白瞻凑近了低头凝神去解。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庄书晴却出了汗,有心叫外间的丫鬟进来帮忙。看着垂着眼认真至极的男人却一时哑了声。

白瞻突然抬眼对上她来不及躲开的眼神,两人视线胶着,莫名有些缠绵的味道。

这样的认知让庄书晴慌忙垂下视线,“好了没有?”

白瞻深深看她一眼,一拉一扯解开了带子,披风滑落,庄书晴借着整理斗篷的动作转过身去。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丫鬟打开外间的门问了两句贴着门禀报,“公子,青阳子说他困。骑不了马,想上马车歇着。”

白瞻有些牙痒痒,说几天几夜不睡都没问题的人是谁?才一个晚上就熬不住了?

之前只顾着看马车去了。庄书晴也没注意跟着的都有谁,这会两人的气氛太过古怪,正好需要有人来分走一下注意力,顺势接过了话,“青阳子也来了?”

“恩,他听说你要的那些药是给狼医治的。他就吵着要跟去。”

庄书晴笑,“该不会是昨晚一夜没让他睡吧?”

“平时他几夜不睡也精神得很。哪里是骑不了马,他就是不想这么冷的天骑马。”白瞻没好气的掀了青阳子的底,但到底也没有拒绝,“得了,叫他上来。”

青阳子如了愿,却也只敢在外间呆着,他要真敢不要脸的往里间凑,不用公子做什么,陈大总管就能断了他的药材供给。

马车再次上路后,白瞻敲了敲里外间相隔的门,“进来侍候。”

两个丫鬟踮着脚进来,皆是眉眼都不敢抬,一个燃上炉子烧水,另一个从各个壁柜里拿出各种吃食。

多了两个人,庄书晴松松悄了口气。

白瞻看她终于自在了也就容忍了丫鬟的存在,拿了一个炸得香脆的糕点递给她,“这里面的东西都用磁石固定了,不用担心会移动。”

“我不担心。”庄书晴接过来咬了一口,很好吃,“有钱有权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怪不得人拼了命的要成为这样的人。”

“这话听着泛着股酸味。”

“本来就是酸话。”又咬了一口,庄书晴满足的眯了眼,“我不可能得到,还不容许我说说?”

真是坦率得让人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白瞻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拿了一块送进嘴里,还是那个味,却觉得比平时要香许多,“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不过是你不稀罕罢了。”

庄书晴顿时苦了脸,“白公子,咱们不说这些话行吗?”

你在怕什么呢?只要你说出来,什么都能解决,白瞻叹气,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样的话,顺了她的意道:“好,不说,我等得起。”

吃着糕点,喝着茶香扑鼻的好茶,占尽了便宜的庄书晴也不好意思给人脸色看,再加上实在想炫耀,轻咳一声,道:“苏文你知道吗?”

“知道,会元府官学山长。”

“书寒拜在他门下了,不是学生,是正式的弟子。”庄书晴难掩得意,十岁就靠自己的本事拜得名师,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的。

白瞻确实没想到庄书寒会入苏文的眼,全会元府也就苏文能让他高看一眼,不是因他的才学,也非是他潜在的影响力。

那是个真正心胸开阔的人,能容人,能容事,擅识人,也擅引导人,天生就该为人师。

他眼光有多高白瞻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没想到,那个昨天晚上还在姐姐怀里哭鼻子的小子居然被他收在了门下。

看样子回去后得去苏府走一趟才行。

“行拜师礼了吗?”

“书寒说当场就磕头奉茶了,可见苏先生有多喜欢他。”

难得能见到书晴这副得意的模样,白瞻想看得久一些,情商无师自通的飞速上涨,“苏文就是在京都都很有名,等闲人看不上眼,之前收的两个学生现如今一个中了进士入了翰林,据说很得重用,一个是新科解元,书寒以后不会比他们差。”

大概做家长的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要是白瞻一心称赞她,她可能还会觉得别扭不自在,可称赞的是她弟弟,她怎么听怎么觉得顺耳,明明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偏还要装出谦虚的样儿来,“他哪里及得上那样的人,只要不坠了苏先生的名头就是争气了。”

“说不得会比他们更出息,也不枉你为他牺牲至此。”

“什么牺牲,我没那么伟大,只是做出对我们姐弟两个都最好的选择罢了。”一想到以后书寒再大的出息也没庄泽良什么事她就觉得自己做得再对也没有了,看得到却得不着好,馋死他。

“我那里有几本书是褚亮用过且做了注释的,反正我也用不上,到时给书寒送来。”

“褚亮?”

“被称褚先贤的褚先生,你不知?”

庄书晴汗颜,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有限,原身的记忆也局限在凉山县,根本不曾听过这褚先贤。

“我本也不是读书人,又来自小地方,确实不知这人,不过能得这称呼的人自是能人,这样的书太过珍贵,给书寒……他怕是承受不起。”

白瞻挑眉,“不要?”

当然想要!听那名头就知道对读书人来说那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的书对书寒肯定是有助益的,可是平白得了这样大的好处……

她欠白瞻的已经不少了!

“真不要?”

庄书晴恼怒的抬头,正正落进对方带笑的眼里,顿时什么纠结都没有了,“要,当然要,就当是借白公子的,书寒用不上了的时候再归还。”

白瞻也不说话,只是笑。

笑得庄书晴直磨牙,她也觉得这话太虚了,可她不是不好意思嘛。

她却不知道这几本书是白瞻将会元府搜刮了一遍才弄到手的,对书晴渐渐了解后他就知道,对书寒好一分都比对她好十分管用,她眼下在乎的就只有那个弟弟。

再不高兴,他也要先将那小子拉到他这边才行,好在那小子也不讨人厌。

有个人陪着说话,路程好似都短了。

依旧是那个山脚下,马车停了下来。

从温暖如春的马车里下来,抬头看着还在飘飘扬扬的雪花,庄书晴打了个冷颤。

身后有人将斗篷的帽子给她带上。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庄书晴索性当不知道,头也不回的道:“走吧,早忙活完早回去。”

白瞻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上山后更是如昨日一样搀着她,庄书晴也没拒绝。

青阳子走在后面和陈元咬耳朵,“你猜我在马车里听到了什么?公子会说好听话哄人了你信吗?我实在想像不出公子当时是什么模样,你能想像出来吗?”

陈元撇他一眼,“我昨天就看到了。”

“哎?真的?”青阳子连忙跑着跟上陈元,“你快给我形容形容?”

“以后你还怕看不到?”陈元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就怕以后天天都得看公子那傻样,实在是……有些消化不了。

越往里走,庄书晴脚步越慢,不是路不好走,而是好得让她不得不多想,在没有路的地方,有人硬是开出了一条路,枝枝丫丫砍掉了,挡路的树连根一起挖掉了,再填上土,让她不至于踩空跌倒。

谁有这样的用心,不言而喻。(未完待续)。.。

057章 生死在天(求粉)

头狼在昨天治伤的那个地方等着,背上蹲着小不点念念。

一看到庄书晴的身影,念念就扑了过来,稚嫩的声音传递出来的悲伤让不解其意的其他几人听着都觉出了不好。

庄书晴闭了闭眼,声音平静,“死了两只,有三只情况不好。”

“你尽力了,生死在天。”

“我知道。”庄书晴睁开眼,将又累又伤心的念念小心的放进没有离身的小袋子里,“这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

头狼对几人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几人往山洞走去。

火堆上面胡乱的堆着一些枯枝,好在烟不大,因为火一直未熄,山洞里透着暖意。

庄书晴检查时青阳子挤了过来,他不是大夫,但医药同源,他的医术也还过得去,看着那合不拢的伤口啧啧出声的道,“要熬过去,难。”

“总得尽了力才知道,桑白皮线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青阳子赶紧拿出一束来递给庄书晴。

这东西还真不是他做出来的,他没在这上面使过劲,就算真抽了他的筋他一个晚上也做不出来,后来还是大半夜的敲开医馆的门买来的。

“朱七,还像昨天那样化些雪水。”

“是。”

白瞻将青阳子踢开,“我帮你。”

青阳子揉着踢痛的小腿嘟囔,“这事我比公子你管用。”

陈元拉走撩虎须的青阳子去帮朱七烧水。

等他两人拿着水进来时。庄书晴昨天用过的那一套器具已经摆弄开了,青阳子在器具才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过,见状赶紧聚精会神的蹲在庄书晴身边看她要怎么用。

“伤口上坏死的肉要刮掉。工具只有一件,我先来,你看着。”

青阳子连连点头,白瞻横他一眼,“书晴说的是我。”

“……哦。”

莫名的,心里不那么堵了,还有点好笑。庄书晴抿了抿嘴,稳下心来动手。

一刀下去。已经昏死过去的狼没有醒来,身体却在本能的颤抖,“压住。”

白瞻迅速换了个位置双手稳稳压住狼的首尾。

庄书晴的手很快,每一刀下去都没有迟疑。冷静的都不像个女人。

死肉全部刮尽,庄书晴拿出一瓶烈酒喝了一小口喷在伤口上,被压住的狼身体剧烈抖动。

很疼,看着的人都知道。

边用水清洗伤口周边,庄书晴边道:“我做不出消炎药,只能用这个笨办法,感觉到痛就好,至少命还在,青阳子。上药。”

青阳子拿出自己装着药的宝贝袋子,拿出几颗绿色的丸子一一捏碎了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而庄书晴则给针穿线,再拿出缝合用得上的持针钳及齿镊放在顺手的地方。做了套手操活动手指后用清水洗了手擦净,她还没有准备手套,只能如此。

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空气进入胸腹,让她心更静,手更稳。

器具上手。左手执齿镊提起皮肤边缘,右手执已夹住针线的持针钳。用腕臂力由外旋进,顺针的弧度剌入皮肤,针与被缝合组织垂直,经皮下从对侧切口皮缘穿出,用齿镊顺针前端顺针的弧度方向外拔,同时持针器从针后部顺势前推,然后用持针钳夹住已穿透组织的前半部,拔出缝针,带出缝线,再打上第一个结,后面反复如此。

为了效果更好,庄书晴用的连续锁边缝合法,这样止血效果好。

几人连同围过来的狼都静静的看着,不敢稍有动作,生怕影响了这个飞针走线的人。

而此时的庄书晴早忘了此时身在哪里,在拿起持针钳时,她就进入了做大夫时的状态,眼里只有手下的伤者。

打好最后一个结,庄书晴手已经酸了,这具身体才十四,到底还是太弱了些。

“再上一次药。”

青阳子现在一点也不心疼他的宝贝药了,立刻听话的找出药来捏碎了撒上去。

白瞻看她揉着手臂,示意陈元过来压住狼,他移到庄书晴身边拉过她的手给她按压穴道。

“嘶,轻点。”

“这样才恢复得快。”

计算了一下要缝合的伤口数,庄书晴忍耐下来。

这只狼就是三只情况不好里面的一只,需要缝合的地方就有三处,更不用说其他狼也没有几只是完好的。

接下来再处理创口,白瞻接过了刀去刮肉,缝合还是庄书晴动的手,然后由青阳子上药,配合得还算不错。

庄书晴蹲下身来摸了摸狼的头,温柔的,带着鼓励的,“加油,撑过去就好了,不要让你的同伴伤心。”

紧闭着的眼珠子动了动,却始终没能睁开。

又摸了摸它,庄书晴走向下一只。

不用去分工,白瞻照着庄书晴之前的步骤清洗伤口,庄书晴就清洗器具做准备工作。

而庄书晴忙活时,白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没有移开过。

平时他不敢如此明目张胆,那定会让书晴不自在,进而恼羞成怒不给他好脸色看,可眼下书晴却感觉不到,这样努力挽救生命的书晴,身上像是蒙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耀眼的让人看着便柔了眉眼。

中午吃的并不潦草。

之前没跟上来的丫鬟一人提了个大食盒上来了,还带着余热的饭菜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几人吃得很欢。

边吃青阳子还边问,“你说的那个消炎药是怎样的?起什么作用?”

吞下口里的饭,庄书晴解释得尽量好懂,对这个在药理方面很厉害的男人。她是抱有希望的,“受伤的地方迟迟不好,红肿。化脓,进而发烧甚至坏疽,就算只是个小伤口最后都有可能会要人性命,是不是如此?”

青阳子连连点头,其他几人也竖起耳朵听着。

“消炎药就能对抗这样的情况。”

“你见过这种药?”

“见过。”庄书晴抬头看向澄蓝的天空,在另一个世界,这是常用药。借着低头的动作抹了下眼角,“可我不会做。”

青阳子还要问。白瞻已经冷声插了进来,“不想吃饭就滚一边去,别拦着别人吃。”

青阳子立刻不说话了。

挟了一筷子肉放到庄书晴的碗里,白瞻温和得就像刚才冷声冷语的不是他。“快吃,饭菜要凉了。”

庄书晴勉强对他笑了笑,低头吃饭。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白瞻眼里闪过深思。

在做这些器具的时候书晴便说过是给人开膛剖肚的,那时候只以为她说的是气话,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每一样器具都是经他之手,他很清楚这里的器具并非全部。

在来到会元之前的十四年她活得简单至极,并没有过任何称得上特别的地方。

那么这样匪夷所思的医术。她是从哪学来的?

刚才她的伤感,又是为何?

他想知道,却不能问。

若有一天书晴会主动和他说这些。那便是对他敞开心痱之时吧,就不知还要他等多久。

饭后休息了一小会,几人再次动手,将最后两只狼的伤口处理好,照样给它们一句打气的话后庄书晴总算直起了腰。

好累。

这小身板真的太弱了,以后得制定个锻炼的计划才行。

头狼拖着一棵圣心果树走过来。无比温和的看着她。

青阳子眼睛发光的扑过去抱住,“圣心果!是圣心果!公子。给我,给我。”

这个丢人的家伙!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女人再来问我要圣心果!”

庄书晴挑眉,女人就有?

以白瞻的情商自然不知道这话有问题,陈元反应快,忙帮公子解释了一句,“圣心果是滋阴圣品,女子吃了好,但是这东西很难得,出现了也是做为贡品送进皇宫。”

她这待遇可不低了!

庄书晴看着抱着圣心果树不撒手的青阳子问,“你要这圣心果做什么?”

“炼药。”

“行,给你一个。”

青阳子伸出三个手指头,看到公子不虞的表情缩了缩肩又收回去一个,“两个。”

看他那样实在是好笑,庄书晴点头允了,“若是做出来灵丹妙药,我有优先享用的权利。”

“没问题。”

挑了两个最大的,青阳子抱着跑得老远,不敢沾公子的边。

白瞻凉凉的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以后的日子长得很,不靠这一会。

上前将余下的五个果子摘下来,白瞻问头狼,“这树可还有?”

“嗷呜!”

“它说附近没了,但是另一座山头还有一棵。”

“你带我去一趟,以后再看到这种树摘果子便好,树留着。”

头狼看了庄书晴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像是在等白瞻一样。

白瞻交待道:“我很快回来,你们几个,照顾好人。”

“是。”

以狼和白瞻的速度,一个来回的时间并没多久,这段时间内,陈元,朱七以及青阳子皆是提高了警惕,就怕出点什么变故伤着庄小姐,公子那话里的警告,他们听得真真儿的。

用披风兜着十来个果子,白瞻比狼还要先回来,看到庄书晴好好儿的在眼前才放下心来。

“下山吧。”

头狼这时也回来了,眼神满满的善意让庄书晴忘了这是凶猛的食肉动物,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头,语气温柔,“朱七拾了不少枯枝放在山洞里,你记得添加,不要让火灭了,我明天再上来给它们上药……”

想起自己答应了书寒明天要去拜见苏文,庄书晴顿了顿,继续道:“明天可能来的比今天要晚一点,你不要急,我一定会来,念念太小了,我先带回去。”

头狼蹭了蹭她手心,点了下大脑袋。

庄书晴拍拍它的头,对出来相送的狼群挥了挥手,就像面对的是一群友人,而非让人避之不及的狼。

“走了。”

“嗷呜!”(未完待续)。.。

058章 最美的情话(求粉)

ps:这一章修得好痛苦,九点多修到现在,修出来两个版本,最后选了这个,其实还是不甚满意。

回程的路上,马车内连通外间的门没有关上。

从冰天雪地的寒冬进入到温暖如春的世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麻热让庄书晴整个人都透出来一股子慵懒,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阳子,那个麻药有进展吗?”

青阳子还抱着那两个圣心果不放,本来笑得像偷了腥的猫,被这个问题一问顿时恹了。

他最拿手的事就是练药,各种药,他一直以为只要别人说得出作用的药他都能做出来,可这个麻药却将他狠狠打击了一把。

庄书晴看他这样就知道进展不顺利,遂安慰道:“这本就不是轻易能做出来的药,就算没有进展也很正常,你不用这样子。”

“也不是没有进展。”放下圣心果,青阳子扒了几下后脑勺,难得束得齐整的头发顿时松散下来,鬓角垂下来几缕,“就是量不好控制,已经……”

“青阳子道长,吃杯热茶。”丫鬟眼疾手快的从里间递了杯热茶过来,在青阳子伸手来接时倾斜了茶盏泼了一些在他手上。

青阳子下意识的抬眼,就看到丫鬟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一看公子,好嘛,那眼神都能当暗器用了。

他说错什么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青阳子顿时背脊发凉,他暂时是还没有说错什么,可要是丫鬟不打断。他将‘已经死了四人了’这话说完整了,那就肯定大错特错了。

连狼这种猛兽都尽力救助的人,又岂会忍心拿活人试药,且是因她之故,虽然那些人都是死一百遍都活该的人。

咳了一声,青阳子对着丫鬟挤眉弄眼的感谢了一番。

庄书晴这会精神不是很集中,半眯着眼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追问道:“已经怎样了?”

“已经……已经,对。已经重新调整配方了,庄小姐放心,我一定将这麻药做出来,还有你说的那个消炎药我也会上心的。”

“道长要是真能把这两种药做出来。那便是造福一方了。”庄书晴暗暗叹了口气,岂止是造福一方,简直是造福全人类,当然,前提是有人敢用这种让人失去知觉的药。

“你不是一直眼馋我库房里的几种药材吗?只要你能做出麻药和消炎药来,我允你去挑三样,另外,柳智的手札我会寻来给你。”

“当真?公子,骗我你一辈子不能心事得成!”青阳子连圣心果从身上滚下去都不管了。爬到前面几步,一半身体进了里间,腿还留在外间。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堵住了,再不许他移动分毫。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柳智的手札对一般大夫来说可能还没那么宝贵,可对于痴迷于练药的青阳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他愿意豁出命去抢的。

“将他丢下去。”

“公子,我错了。我错了,你一定能抱得美人归。”边说着。青阳子边打着自己的嘴巴,心里懊悔不已,他真是蠢到头了,公子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他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话,这不是触公子霉头吗?

不过后悔也晚了。

两丫鬟一人拖一边手臂,轻易将他丢出未停的马车。

陈元勒住马,居高临下的打量神情古怪的青阳子,“你这是摔傻了?”

青阳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咧着嘴巴笑,“没傻,没傻,大总管,公子有话让我转达。”

陈元赶紧下马,“什么话?”

青阳子凑近,手指悄悄弹出一丝药粉,“大总管,不好意思,得罪了啊,为了柳药仙的手札,兄弟我要回去努力了,回头给你送一百颗壮阳药陪罪,放心,只能制住你半刻钟,以你的速度很快就能追上公子的马车。”

陈元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阳子翻身上马消失在自己眼前,气得牙根都疼了,青阳子,你好样的,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每个月药材减半,不,减半后再减半,到时看你怎么来求老子!

可是回去后他才发现青阳子的药材量非但不能减,待遇还增加了,要什么就得给他什么,质量还必须是上佳的,这口气一直忍了好一段时间才算出了。

当然,他暂时不知道,有时候不知道也是幸事。

马车内,知道书晴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的白瞻本想将话题带开,却没想庄书晴主动接上了话,“白公子的用心还真是众人皆知。”

“遵循自己心意行事,有何不妥。”

不妥吗?对于长在红旗下,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的庄书晴来说当然没有不妥!

小学生都知道玩亲亲了,她一差不多三十岁的女人还单着已经算是晚婚。

现在书寒得拜名师,有苏先生保驾护航,之前的顾忌也就不那么多了,只要她不做得过于出格弄个出风流名声,于他应也无碍。

再说白瞻整天在她家自由出入,她点不点那个头都已经不重要了,人家已经将之变成了事实,没人相信她根本无意成为麻雀变凤凰里的那只麻雀。

这时候她再端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自己都觉得作得厉害,说不定人家还以为她在欲拒还迎!

那……就当谈场恋爱好了,虽然是姐弟恋,好在她这个壳子嫩得很,倒也不觉得别扭。

和一个权贵谈场变爱她也不吃亏不是,就像傍大款,总也能捞点好处。

银子她不需要,那就从其他方面捞回来,比如说借势,再比如说,狐假虎威,只要她没打算将自己彻底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女子,这些就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爱情啊,她也曾期待过,甚至曾经拥有过,却在对方选了容貌不如她,身材不如她,品性不如她,唯有家世比她强的女人时就已摔了个粉碎,可美好的时候是真美好。

那些情话,那种甜蜜的氛围只有爱情能给。

既然如此,便再感受一回又如何?

至于结果会如何……只要她不抱有幻想,总也不会太差。

“白公子觉得眼下这种感觉如何?”

“恩?”白瞻不知道她指的哪方面,凝神望着她。

庄书晴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道:“没有利益拉扯,没有妻族麻烦,也不会和旁的女子争宠让你头疼,我不盯着你的金银财宝,不以你的权势谋利,不用你想着法儿的去哄,能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有茶时一起喝茶,该吃饭时像家人一样一起用饭……这样的相处,是不是很美好?”

“是。”

“那我们便这么处着可好?”

白瞻心头数个念头翻过,不敢肯定书晴要表达的到底是哪个意思,“这么处着是指……”

“我知道薄薄一道门拦不住白公子,所谓名声于白公子来说也不值一提,既然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是什么态度也改变不了结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后就这么处着吧,只是我有孝在身,你不要让人在这上面做我文章就好。”

白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书晴的意思是,同意了?愿意在孝期过后和他成亲了?

“不过也请白公子约束好屋里人,别到我那小小门庭来耍威风,并且我们的关系也只存在于白公子成亲前。”庄书晴垂下视线,“这是我的底限,请白公子在这方面尊重我一二。”

到得那时,她应该会离开会元府吧。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白瞻这样的人不是她想不要有牵扯就能做到的,她越将人推开,对于他来说就越稀奇,那便换个方式,将主动权抓在手里,不让局面变得更糟。

若是真将他惹怒了,执意要抬她进门,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这是个男权社会。

更何况,她也不是木头人。

“我没有屋里人。”白瞻突然间就明白了心疼是什么感觉,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却也知道书晴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步步紧逼。

可得来这么一个结果,他很庆幸自己逼得紧。

对上书晴讶然的视线,白瞻笑柔了眼神,含着一抹缱绻情意,“我没有屋里人,也没有定亲,上次我父亲会去铺子里看你,就是因为我和他说要娶你。”

满心纠结顿时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刚还款款而谈,试图给自己争一个有利局面的庄书晴脸上的镇定有了裂痕。

怎么会,怎么会呢?

大户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她算个什么?白瞻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那样的人家又怎会同意。

“虽然我和谁成亲他都管不着,但是他也并不曾反对,还说聘礼任由我去他的库房挑。”

庄书晴坐直了身子,瞪大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白瞻握住她算不上柔软,且因为连续两天在这样的天气处理伤口而显得有些红肿的手,“我知道你不信,那我们就走着瞧,两年后我定娶你进门。”

“我不和人共夫。”

“不会再有其他人。”

庄书晴不信,她既不相信白瞻有这么好,也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命碰上那么好的人。

“你什么都不要想,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日子。”白瞻用力握住庄书晴的手,说着他这一辈子说得最好听的情话,“当你需要时,我在,不管任何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护你周全。”(未完待续)。.。

059章 纠葛(求粉)

“当你需要时我在,不管任何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护你周全。”就像是按了重复键,脑子也好像不够用了,只装得下这么一句。

沐浴时,清理器具时,侍候念念时,庄书晴都是机械的动作,脑子里全是白瞻说这话时的眼神。

她不相信的,也知道不能相信,可她心底想去相信,信这个说得认真而深情的男人。

但是怎么能信呢?

庄书晴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黑的,用了些脂粉才压住。

一出门,就看到罪魁祸首双手环胸倚着马车在等着,顿时就缓了脚步。

因为是去拜会书寒的师长,庄书晴穿得虽然依旧素淡,却在妆容首饰上下了些功夫,让她看起来比平时要成熟些许,也更显明艳。

白瞻毫不掩饰他的眼神,踱着步子走近道:“我认得苏文,一起过去。”

“不用如此。”庄书晴摇头,“我是书寒的姐姐,去拜会是应该,你……”

庄书晴想说你以什么身份一起去,转而想到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子,干脆将话吞了回去,“既是认得的,你改天再去。”

“想那许多做甚,我去了他只有高兴的份,平日里他想让我登门我还懒得去。”

能将自大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大概也只此一人了,庄书晴不想耽误了时辰,也就不再争辩。踩上长凳上了马车,正要招呼弟弟,就听得那男人道:“陈元,把马牵过来。”

饶是庄书晴不懂马,也看得出那是一匹油光水滑的好马,虽然看着比陈元的高头大马要矮了些。

拍了拍马头,白瞻看向庄书寒,“以后你要跟着苏文了吧?”

庄书寒点头,他看得出姐姐对这个男人好像不一样了,所以他也收敛起了自己的敌意。

“与其每天将时间浪费在一来一回的路上。倒不如多跟着苏文学点东西。这匹马品种不错,还不到两岁,给你用正好。”

庄书寒并不答话,看向姐姐。白瞻也看向她。

气势不同。身高相差一截。长相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同时看着她的眼神让两人看起来又意外的有一点像。

庄书晴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白瞻,可有一点她知道。他说出口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是算数的。

那又何必做多余的挣扎。

“谢过白公子吧。”

庄书寒抿了下唇,声音不如平时有精神,“谢谢白公子厚赠。”

大胜而归的白瞻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欺负个孩子有何不对,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亲近,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就尾随着上了马车。

“……”

这一路,庄书寒骑在马上不痛快极了。

陈元的任务就是不让这公子的未来小舅子掉下马,离得本就近,将他的不虞看在眼里,凑得更近了问,“真想让你姐姐为你牺牲一辈子?”

“自是不愿。”庄书寒想也不想就反驳,“只是白公子并非良配。”

“你又怎知我家公子不是令姐的良配。”看他还是一脸不认同,陈元失笑,“你觉得怎样的人才是你姐姐的良配?你又能保证你觉得好的人能比我家公子对令姐更好?”

他不能保证,可白公子和姐姐……他真不看好。

这些时日,他也认识了一些人,同窗,同窗的朋友,陈先生之前的学生,他曾隐讳的打听过白公子,可无人知道会元府有这么个人。

若说这人只是个空架子,他却也不信,言行举止,身边的下人,还有眼前的这辆马车都非平常人能用。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他认识的人还没有资格认识。

姐姐若嫁给有这般身份背景的人,他要如何给姐姐撑腰?那样的人家,又容得下姐姐吗?

他真的很担心。

“小不点,做好你的学问,赶紧学出个出息来才是不辜负你姐姐,其他的用不着你去担心,我家公子心诚着哪!就算真有一日两人各奔东西,以公子护短的性子也必会将你姐姐护周全,有那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多看两本书,出息了比你空想有用百倍。”

是啊,他想得再多又能怎么样,就是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帮不上姐姐分毫。

他太弱小了。

紧紧抓住缰绳,庄书寒向过世的娘亲起誓,他会变强的。

“管家,教我骑马吧。”

陈元扬眉,“乐意之至。”

苏文昨日从新收的弟子那里得知他的姐姐要来拜会,他特意空出上午的时间在家里等着。

师弟和他说过他们没有父母,只得姐弟两个相依为命,能将弟弟教得这般出色,想来那女子也定是聪明之人,他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可真见着了,他还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姐姐居然这般年轻,看这装扮,竟是还未及竿。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随姐弟两人一起前来的人。

“我这里没有好茶。”

白瞻早有准备,看了陈元一眼。

陈元会意,奉上一包茶叶。

将白瞻对庄书晴的守护姿态看在眼里,苏文乐得差点大笑。

本以为之前收的两个弟子资质就已是人中之龙,哪想竟又收到个比那两个更甚一筹的,这本已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弟子和白瞻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怎一个有趣了得。

抛了抛到手的茶叶,这得有半斤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弄点来。

庄书晴看两人都不说话了,示意宝珠将准备好束脩送上。十条干肉,一把野菜,这是老规矩,只是想着苏文到底地位不同,她又加了一方上好的砚台以及一个红封。

苏文也不细看,示意管家接过,对庄书晴的态度倒像是对自己的晚辈,“早听贤远说过书寒得益于家姐,现在看着果然如此,不过比我想像的却要年幼一些。我的次女和你差不多年岁。以后不防常走动。”

“苏小姐不嫌弃的话,我自是欢迎之至。”

“哈哈,好,要是今日只得你们姐弟来。我定要喊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出来见礼的。不过今儿有白公子在我却不敢了。”

当没看到白瞻警告的眼神。苏文笑言,“要是被白公子看中也就罢了,我等着嫁女儿便是。怕就怕白公子看不上,偏我那傻女儿看中了,那我才要头疼。”

“茶叶还我。”

苏文下意识的就往身后藏,反应过来才发现在小弟子面前丢了面子,不由笑骂道:“不就是吃你点茶叶吗?小气得跟个什么一样。”

“陈元,给我父亲去封信,就说我送了苏文半斤茶叶……”

“得得得,我怕你。”苏文举手投降,据他所知,皇上一年也只能从儿子这得半斤孝敬,要是知道白瞻送了他半斤,不要说茶叶保不住,指不定还要给他小鞋穿。

皇上赐的小鞋穿不起!

不过,“你那好东西多的是,找点有用的给书寒,你收着也是浪费。”

“还用你说,我都准备好了。”

“是什么?”

“褚亮用过的书。”白瞻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掩不住得色,“份量够不够?”

庄书寒惊得瞪大眼,褚先贤的书?给他的?

苏文也惊讶,可他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再说他自己手里也有一本,也就稳得住,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白瞻的上心程度,他最清楚这书有多不易找。

“几册?”

“三册。”

“大善,这礼我替书寒收下了,书寒,称谢。”

这……真的能收?

庄书寒下意识的看向姐姐,庄书晴微微点头,“我之前已经替你收下了,没有关系,你收下便是。”

“是,姐姐。”庄书寒眼神复杂的看向白瞻,“谢白公子厚赠。”

这话他今天已经说过两回了,依旧不甘,但是从这事上他也看到了白瞻的用心,忍不住想,要是他能一直这般待姐姐就好了。

稍呆了一会,庄书晴就起身告辞,“舍弟以后就交给先生了,盼先生教他做人的道理,每一步都走得稳妥,但凡有丁点出息,也当记先生之功。”

“我会尽力,就是为了你这个姐姐,他也当上进。”

想到自从离开庄家后姐姐做的一切,庄书寒红了眼眶,“是,我定会上进,不让娘九泉之下难安,也不让姐姐失望。”

庄书晴拍了拍他的手臂,什么都不用再说,轻轻一个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白瞻起身道:“书晴,你在马车上稍候片刻。”

庄书晴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文将书寒打发去内书堂看书,笑意渐敛,“皇上可知道?”

“我的事何用他人做主。”

苏文眉头微皱,不知道要怎么劝这头倔驴。

当年皇上能和白氏结识是因他之故,可他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因和白氏是隔了几层的表亲,小时候的白瞻他是见过的,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他是皇上的血脉。

那时候的白瞻身体不好,瘦弱得可怜,他不知道白氏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改头换面,想想也知道不是易事。

后来白氏过世没多久,皇上来向他打听白瞻的事他方知他的身份,原本还有些担心皇上会生出别的想法,没成想他竟然会这般宠着纵着。

别的皇子不敢干的他全干了,不敢说的他全说了,连敬意都没表现出多少,偏偏最得皇上心的就是他。

他放心,却也担心,谁也不能保证皇上的特殊对待能持续多久,可要让他改变态度……他早就不抱这个妄想了。

罢罢罢,真到了那种时候,他舍下脸来总也能帮衬一二。(未完待续……)。.。

060章 变故生(求粉)

ps:中间那段,我写的时候眼睛都湿了。

白瞻留下来不是为了说这个,“不管怎么做,将庄书寒打磨成长,我不在乎他们出身如何,但是有个出息的兄弟,书晴也能高兴些,她想看到庄泽良后悔,我就让它实现。”

“庄泽良是……”

“生身父亲。”白瞻冷冷一哂,“为了个妾室将正室折腾死了,宠着庶子庶女,差点没将他们两姐弟给折腾死,若非……哼。”

苏文才知道两姐弟有这样的经历,沉默片刻抬头道:“从书寒身上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才来会元的时候有,书晴引导的好,才有了现在的样子,他们有打算明年初回乡参加童试,你别拦着,以庄书寒的功底,未必不能拿个秀才回来。”

“他虚岁才十岁!”苏文不甚赞同。

“十岁又如何,便是十五岁的学子都少有他的沉稳,何必压着他,并且他也需要有个功名在身,我不怕他扬名,我就怕他不堪大用,让书晴失望。”

“我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你会维护一个人到这等程度。”苏文叹息着摇头,“既然你这般看好他我就等着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你说得这般好。”

白瞻背手而立,“走着瞧便是。”

庄书晴不过胡思乱想着转了几个念头,白瞻就回来了,“回去还是上山?”

“我什么都没带,得先回去拿。另外还要带上些药。”

“药都带了,先送你回去。”

这次上山,几人都算得上熟门熟路,并且接下来直到除夕每天都走了一遭。

每一次,庄书晴都不曾空手而归,或者是年份足够的药材,或者是难得一见的野味,又或者是只有大冬天才有的水果,有一回更是给她挖了个超过五百年的野参。

虽然没少受吓,也没少受累。可收获也大得超乎预料。比起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狼对她的亲近感恩更让她高兴。

年夜饭准备得很丰盛,饭桌上的大部分东西都来自白府,于是饭桌上也理所当然的多了个人。

白瞻活到二十整。头一回出入灶房。头一回在灶房里帮着打下手。头一回看着一样样生食变得香飘扑鼻,头一回觉得一个女人满手油腻的时候都是美的。

“这些菜都是有讲究的,你可知道?”有些日子没下厨了。忙活完围桌而坐,庄书晴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白瞻也再不见平时的气势逼人,笑容软和,指着那道整鱼道:“我知道这叫年年有余。”

又指着炒年糕,“这叫一年比一年高。”

指着饺子,“这是包住福运,大吉大利,我就知道这三样了。”

“我还道你只会吃。”庄书晴每指一道菜就说出一句吉利话,“吉祥如意,万事顺意,生活美满,红红火火,欢聚满堂……”

“听着好像所有的好听话都被你说完了。”

“要是真能出口成真,我能说出更多来。”给书寒乘了碗汤,手顿了顿,还是给白瞻也乘了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己,“起箸吧,饺子留着,子时再吃。”

吃得半饱,庄书晴举起茶杯,说着在现代已经说烂的祝福话,“以茶当酒,祝我们都新年快乐。”

“我很快乐。”白瞻杯子里装的是酒,举杯一饮而尽,“第一次明白团圆饭是什么感觉。”

“如何?”

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形象,白瞻将手放到胸口,“这里,满了。”

庄书晴莫名湿了眼眶,忙偏头去看弟弟,“书寒,你呢?快乐吗?”

“快乐。”庄书寒看着这一桌子菜,“上一个年,我们只能吃剩饭剩菜,摆着三副碗筷,留着娘的位置,没有年年有余,没有大吉大利,更没有饺子,我心里不愤,偷偷去了陈氏的院子,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鱼大肉,桌子上都差点放不下了,一个个笑得很开怀,庄书耀看到我装没看到,却笑得更大声,他是故意的,可我还是……伤心。”

从脑子里翻出那一幕,哪怕并非自己所经历,庄书晴仍是掉下泪来,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失去母亲庇护的第一年那么凄惶的过了个只有对方的年,吃着冷了的一点不好吃的饭菜……

庄书晴起身,用自己的小胳膊将那个同样红了眼眶的孩子搂住,就如同上一个年的相依为命,不同的是,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一家子,吃穿不愁,且有了一个明朗的未来。

白瞻自斟自饮了一杯,走到两人身后,成人男子结实有力的手臂伸展开来,将两人都搂入胸膛。

收拾那几人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可他什么都没做。

和那一家人的恩怨,只有他们姐弟两亲手解决才会痛快。

这一回,庄书晴没有推开这个过份温暖的怀抱,便是庄书寒,也因这一个拥抱接纳了这个明显努力想要成为他姐夫的男人。

“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吃饭吧,菜要冷了。”

饭后,三人喝着茶消食。

白瞻没有离开,姐弟两个也没催。

庄书晴从不过问白家的事,也不打听他明明有父亲健在,却为何大过年的来了她这里,对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我打听过了,县试时间是二月十六,书寒,你可有和苏先生说回乡应试的事?”

“说过了,先生说我年纪太小,需得有廪生保送方能入场,他会让二师兄帮我写保荐信。”

“我原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庄书晴笑,“那我们一月底动身,现在有钱了,我们坐船回去。”

庄书寒自然没有意见。

“白公子,铺子就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二了,暖意所需的花样子我会提前画足了,定不让铺子里断了炊。”

“小事。”

暖意的生意很好,一开始确实是因他之故,后来却是凭的铺子本身的原因,十足精致的绣功,新意十足的绣样,虽然价格不便宜,却正是因价格昂贵才体现出他们的身份来,互相攀比之下,生意反倒更好了。

每个月的三成红利都让庄书晴拿得烫手。

正因为每月有不菲的进帐,她才再无后顾之忧,东市的铺子已经没了存在的必要,现在画花样子已经有点费劲了,她在琢磨着是不是干脆收了。

白瞻直到吃了饺子才走。

他倒是想死赖在这里,还是想着不能让书晴为难才为难了自己。

初一,庄书寒带着年礼先去给苏文拜年,然后又去了陈家,两家都只是稍坐了会,前后两位先生知道他家里只得家姐一个人,也都没有留他用饭。

原本整个一月都是假期,因着庄书寒打算一月底回乡应试,初九便开始去苏家接受苏文的辅导,为了这个学生,陈贤远也没少往苏府跑。

庄书晴则在天气好的时候去了山上一趟,确定狼的伤势大好后便不再出门。

在家她也没闲着。

年幼体弱没办法,底子不好却得补回来,每日膳食全改为了药膳,又让大夫开了个补身子的方子,一天两次的捏着鼻子罐,然后每天固定在家里走上一个时辰,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看到了些成果。

“明天动身?”

“恩,已经和船家定下来了。”

“我有船,无需去和别人挤。”为了一路能舒服些,船上的东西几乎换了个遍,白瞻可从未打算让人离开他眼皮子底下。

庄书晴根本没想到他会随行,摇头道:“不用折腾,坐商船也没什么不好。”

“不想让我去?”

庄书晴反应过来,心里偷偷生出些欢喜,渐渐的喜意浮上眉稍,透露出些许她不自知的期待,“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过兴师动众。”

白瞻笑了,“我甘愿。”

这三个字用在哪里都是动听的,这种时候当成情话听也使得,庄书晴脸飞红霞,却也坦坦荡荡的并不扭捏,“那我就享受一回了,也免得书寒被折腾。”

“嗷呜!”这段时间长得飞快,那个小袋子已经装不下的念念从外飞奔进来,直往庄书晴身上扑。

这熟悉的动作让庄书晴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该不会是它的族人又出了什么事吧……

就像有些人一着急就结巴一样,念念一着急就表达不清,庄书晴温柔的给它顺毛,“念念,不急,不急啊,放松,放松。”

这样的安抚很有作用,念念很快就缓过来了,叫声还是很急促,却不像是之前那般乱了章法的模样。

不过听着的庄书晴却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嗷呜!”

白瞻走到她身边轻拍她背,“发生什么事了?”

“山脉的那一边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白瞻摇头,“是那边出事了?”

“那条山脉被山里的凶兽划分成几个地盘,其中占据一处的是一公一母两只老虎,念念说他们产下了一个老虎崽,和它差不多大,不知怎么的被人偷走了,他们追着味道找过去,在一个村子里找到了全身都沾着虎崽味道的猎户,可老虎崽已经不在了,老虎一怒之下咬死了那个猎户,然后就发了疯,念念说那个村子里已经咬伤很多人了。”

“没人管?”

庄书晴摇头,“不知道,念念知道的就这些。”(未完待续……)。.。

061章 共骑(求粉)

要是换做平时,这样的事白瞻不会多问一句。

他不是父母官,百姓死活不关他的事,真要他说个好歹,他会觉得那是他们自找的。

猛兽再凶,也从来都是避开人群,是人类自己捻了虎须去抱走人家的幼崽,能不找上门来?咬死也是活该。

可这是在平常。

书晴不是到处派发同情善良的人,却不会对伤者无动于衷,对伤者伸出援手对她来说就像是本能一样,如初见时的狼崽子,前不久的狼群,对动物都是如此,对受了伤的人态度也变不到哪儿去。

看她这会一副心神都飞走了的样子就知道。

“要准备些什么?”

“恩?”庄书晴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你……”

“你想去,那便去,不需要考量其他。”

“我考虑的是自己。”庄书晴苦笑着伸出双手,“这双手能救人,也能救动物,可动物会感念我的好,人却未必,我并不需要他们怎样来表达感激,却不想被人推到对立面去,会元府的柳三小姐你知道吗?顶有名的病秧子,只要条件够了,我能救她,让她不在最美好的年华失去性命,可即便是到现在我也不敢真让她成为我的病人,开膛剖肚却能治好病,谁会信?怕是要将我当成妖怪,绑起来一把火烧了吧,人对于未知的恐惧能淹没一切,哪怕我是在救人。”

“没人敢烧你。”书晴在害怕。这个认知让白瞻心里不舒服极了,“没人敢烧你,你有我。我便看着,谁敢动你分毫。”

站起身来,白瞻眉眼间的傲气几欲凌天,“我们现在就走。”

“书寒……”

“我让人护送他先回去,那边的事了了我再陪你回溪水镇。”

庄书晴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的负担尽去,既然有人都敢给她这样的承诺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带上青阳子,叫他多备些药。”

“放心。”

白瞻一离开。庄书晴就去了弟弟的屋子。

庄书寒正在看书,看到姐姐进来有些讶异,不是有什么事,姐姐一般都不会来打扰他。

“姐姐有事?”

“恩。”庄书晴小心斟酌着语句。“突然发生了一点事,我明天可能没法和你同行,你……”

“没关系,时间还宽裕,我等姐姐一起。”

“不是这个话。”起了个头,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你明天坐白公子的船先走,事情一了我就追上来,一定不会错过你的大事。”

合上书。庄书寒板起了小脸,“发生了什么事还非得将我撇开?”

“哪里有要将你撇开。”庄书晴哭笑不得,“你的事对姐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一定不能耽误了,不用几天,姐姐一定会赶来的。”

“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执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庄书晴想了想,擦着边的说了一点,“有人受了伤。和山里的动物有点关系,我决定去看看。不一会就要走。”

“白公子随行?”

“……恩。”

庄书寒也就不问了,这些时日他也看出来了一点,那个男人不好惹是真的,对他们姐弟的维护也是真的,先生说过,若非收了他这个弟子,他休想从白公子那里抠来哪怕半两茶叶。

也是从先生那里知道,那茶叶并非平常,市面上根本没得卖,听都不曾听闻过,却是真正的好茶。

于是他也不敢告诉先生,他在家里天天都喝的这种。

“回去后说话注意着些,不该说的别说,要是有人执意要问出个结果,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时由我去应付,你只管准备考试就是。”

“我知道的,姐姐。”若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他何言要担起这个家,他很高兴姐姐对他的保护,却不会真就躲在姐姐身后,凡事都要姐姐出头。

他是个男人。

交待完弟弟,庄书晴回头又交待了月明好些话,大概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下人,月明不过跟了书寒短短几月,那性子竟是和书寒越来越接近了,明明长了张包子脸,却要板着个脸装大人,让她时不时的想捏捏。

盘算了一下家里的人,庄书晴让宝珠跟着弟弟,自己带了南珠在身边,总不好时时去使唤白瞻的人。

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特制的箱子,比放兽医器具的那个要稍大些,里面放着这套已经基本齐活却一次都未曾动用过的器具。

“还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庄书晴拿出手术剪灵活的耍了会,顺手极了,为了适应这套新工具,一个人的时候她没少摆弄。

白瞻准备妥当带着人过来时,那姐弟两人等在门口,身后南珠手里那个箱子很是醒目。

“怎么在外面等?”摸了摸她的脸,冰凉一片,白瞻有些不高兴的横了南珠一眼。

“刚出来。”庄书晴也想瞪人,在大门口动手动脚的,她的脸都没法要了。

庄书寒忍着没有上前拍开那双碍眼的手,咳了一声提醒白瞻自己的存在,“白公子,我姐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护她周全。”

说着,庄书寒深深做了一揖。

白瞻扶起他,“尽说废话,我不护她护谁。”

这话要怎么接……庄书寒看向姐姐。

庄书晴险些失笑,“行了,天冷,进去吧,几天后姐姐一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面前。”

“姐姐一定要做到才好。”

打发了越发操心的弟弟,庄书晴看了眼白瞻身后。确定只看到了马,没看到马车。

“我不会骑马。”

“我会就够了。”白瞻满意的看了陈元一眼,他的军师出的好主意。“我们抄近路,马车过不去。”

走近路好,庄书晴没有异议,不就是被人抱一把嘛,她一现代人,能接受。

不过,“我的丫鬟怎么办?”

“她有人带。走吧,不耽搁了。”

庄书晴真就放心了。她没发现,其实她远比自己以为的要信任这个男人。

白瞻翻身上马,往下倾身伸出手来,庄书晴将手将上去。身体腾空而起,毫不费力的到了马背上。

还未等她看清楚眼前便一暗,白瞻的声音传来,“风大,你脸嫩会受不住,安心交给我就好。”

腰上被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不让她疼,但让她有种她一辈子都休想挣脱的感觉。

身下坐着的马鞍很软,下意识的一摸。果然软得过份,这不像是白瞻会用的东西,再摸到后面一点。果然,只有她坐着的地方才有。

感觉到她的动作,白瞻解释道:“你没骑过马,头一回会磨得难受,垫着能舒缓一些。”

庄书晴心里一暖,轻轻恩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些。

发现她难得的亲近,白瞻咧了嘴。将人揽得更紧,一夹马腹,马长鸣一声,小跑几步后速度越来越快。

被厚厚的斗篷裹着,明明有呼呼的风声入耳,庄书晴却感觉不出半点寒意,也不害怕,身后传来的融融暖意让她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马终于慢了下来,眼前一亮,凉风拂面。

“就在前面了,还好吗?”

庄书晴回答得实诚极了,“应该没有破皮,但是有点痛。”

“青阳子带着药,一会让南珠去给你抹一点。”

“恩。”庄书晴看着前边,“好像有公差在?”

“应该是得到消息了,这里属丹阳县,有公差赶来说明这事发生的时间不短了,陈元,去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陈元打马前去,白瞻勒了下马头,马的速度更慢了。

青阳子夹着马腹追上来,神神秘秘的道:“庄小姐,那个麻药有进展了。”

“真的?马上就能用吗?”

“不怕死人的话当然能。”青阳子根本没看到自家公子凉丝丝的眼神,兴致勃勃的继续道:“也不见得会死,我找人试过了,还活着。”

就是像个活死人,青阳子摸摸鼻子,到底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可庄书晴却不那么好骗。

“活着的意思是没醒,还是永远都醒不了了?”

“……没醒。”

“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庄小姐,他是今年秋天要问斩的人,身上背着一家老小七条人命,他并不无辜。”

白瞻将人往身前揽了揽。

“我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你什么。”庄书晴拍了拍腰间的手,笑容有些淡,却很是豁达,“只是我受的教育不允许我不把生命当一回事,大夫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就不适合再当大夫,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就算杀父仇人倒在我们面前,身为大夫都先要将人救活了再让他受到律法的制裁,哪怕他的结局仍是死,那也是来自于公平的审判,而非大夫的意志,当然,这些规矩只适应于我,道长不在此限。”

青阳子和白瞻其实很像。

同样的不在乎世俗看法,不将他人看在眼内,没有确切的是非观,区别只在于青阳子痴迷于练药,在遇到庄书晴之前,白瞻连自己都随时能舍弃。

这会他也只是想了想,发现这些规矩确实不适合自己,而庄小姐也没怪他,并且没打算让他也遵循后立刻就笑开了,“庄小姐只管治病救人,这些孽债由我这个方外之人来背。”

庄书晴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辩驳,这里并非文明社会,她只要自己不违背自己曾经的誓言就好了。(未完待续)。.。

062章 卖子(求粉)

陈元疾驰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公子,老虎还在村子里,衙役接到的命令是不让老虎离开村子去往他处。”

“这里的人死活不管?”

“属下听着是这个意思。”

牺牲一个村的人拦下两头老虎?白瞻吊起眼角,“要是拦不住呢?”

公子的意思是放走两只老虎?陈元偷偷瞟了庄小姐一眼,在庄小姐面前,公子应该不会这么干吧,虽然他是很想将两头老虎扔到县衙去。

“吼吼!”虎啸声传来,庄书晴坐直了身体。

白瞻低头,“它在表达什么?”

“它在喊孩子。”庄书晴侧过头抬高视线,“我猜它是希望人类能用它的孩子去换村子里的人,为了它的孩子,它也不会将村子里的人都咬死,只要将老虎崽找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就不会枉死,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让它们以为它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白瞻了然的点头,“想进村?”

“……恩,想去看看,一个人造的孽没有全村陪葬的道理。”比起杂念太多的成年人,她更担心无辜的孩子。

做了多年大姐姐,将孩子护在身后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那我们就进去,陈元,你派人去寻寻那幼虎落在了谁手里,要是还活着就带过来。”

“是。”

村口围着不少穿着灰衣圆领。腰间挂着大刀的衙役,有人在拽着脖子往村子里瞧,也有人冷得兜着手直跺脚。或者蹲在一起卷烟叶子抽上两口御寒。

听到马蹄声,不管在做什么的都纷纷看了过来,有人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来者何人。”

“让道。”白瞻懒得废话,夹了下马腹,马小跑起来,拦路的不由自主的让开路,一行十余骑轻易就进了村。

庄书晴讶然。“就这样的战力,能拦得住老虎?”

“拦?老虎真跑出去。他们一定会是跑得最快的,以他们的本事也就能吓唬吓唬百姓。”白瞻看到了那两头老虎,身上沾着血迹,大的那头爪子下还按着个人。

不远处躺着约莫六七人。有老有少,最小的看着估计也就四五岁。

庄书晴也看到了,“放我下去。”

白瞻抱着人一跃而下,庄书晴腿有点软,不由得靠在了男人身上。

南珠抱着箱子过来,“小姐。”

庄书晴盯着那两只老虎没有回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叫你再过来。”

“是。”

“我记得白公子你的身手很好。”

白瞻理所当然的点头,“没人是我的对手。”

“那好。一会老虎要是攻击我,你得保护好我。”

“没把握就不要过去。”将她话里的怯意听得分明,白瞻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这些人就是死光了也怨不到你身上来。”

庄书晴确实在害怕。

以前她也只在笼子外头见过老虎,那是圈养起来的,凶性和野生的没法比,而现在,她要在没有铁笼困住的情况下面对失了孩子的野生虎,由不得她不害怕。

当然。她可以立刻转身就走,可是……

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的孩子。她挪不动步子。

她会忍不住想,老天让她附加一个技能,是不是就为了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手上一暖。

庄书晴低头,男人拥有这样一双手真是罪过,莹白如玉,十指纤长,每一个指节都不甚明显,若不是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说是女人的手都不为过,她的手被衬得像个做粗活的丫鬟的。

“安心便是,若是两头畜牲都对付不了,我早死了。”

庄书晴没有挣脱,平缓了心跳,轻声道:“不要表现出敌意,我来。”

对于白瞻来说,将主导权交出去是一件很新鲜的事,不过因为是书晴,反倒让他觉出了些许被保护的意味来,连心情都好了些。

公老虎警告般的对走来的两人吼了一声,庄书晴停下脚步,开口时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哑,“你的孩子有人去找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完好无损的找回来,但是一定比你们这样胡来管用,你们暂时不要再伤人,尤其是孩子。”

“吼!”

“我知道是人类伤害你们在前,可孩子无辜。”

察觉到对方一个人类居然能听明白它们的意思,两头老虎不由得走近了些,吼叫声连连,一声比一声急。

白瞻要将人护到身后,庄书晴察觉到了,连忙用力握了握两人交握的手,白瞻这才按捺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别急,我的朋友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只要你们的孩子确实是在这里的,他们一定能找到。”

此时老虎离庄书晴只有三步距离了,她声音压低了声,“白狼一族年前遭难,我给他们治过伤,只要你们的孩子还活着,我一定也会尽力救治。”

“吼吼!”

“是,是我。”

直到这时候,庄书晴才松了口气,回头对白瞻道:“它们听说过我,我好像在那一片山脉里扬名了。”

白瞻眉目不再那般凌人。

他想起了风雪中聚精会神救治一地白狼时的情景。

老虎主动让了路,庄书晴会意,忙小跑到那个已经没了动静的孩子面前。

伸手探了探,还活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事,庄书晴松了口气,伸手要解下自己的披风,被白瞻按住,示意陈元过来。

自从知道今儿是过来干什么的,陈元就带了两件备用,可不,现在就用上了。

披风折了两折盖在小孩身上,庄书晴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在一处老榕树下,到了夏天应该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可眼下却是一地血迹斑斑,树的周围零零落落的躺了七个人,有的没了声息,不知是死是昏,有的开始大声嚎,“救救我,救救我!”

一直门户紧闭的各家各户这时陆陆续续的打开门,走出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衬手的工具。

一个老者被人扶了过来,声泪俱下的大喊,“大人救我等!”

这里没有所谓大人,所以没人理会。

庄书晴看着围过来的人问,“这孩子是谁家的?”

“我家的,我家的。”一男一女哆嗦着在人群里答话,却不上前,那男的扬着脖子看了几眼,“小姐,娃儿还有气吗?”

“还活着,只是伤得不轻……”

“那不治,不治。”男人缩了回去,那女的倒是抹了把泪,却没有任何动作。

庄书晴心寒得打了冷颤,她知道古代的人命不值钱,只要能生的,哪家哪户都有一串孩子,可是……怎能放弃得这般容易,她只是说伤得不轻,并不是治不好。

老虎丢了孩子,宁愿和人类为敌也要找回来,人呢?

低头看着面上都生着冻疮的孩子,也不是被风吹的还是心冷的,庄书晴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他还活着。”

这时孩子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庄书晴。

“残了拖累一家,还不如死了,小姐,不是我们做爹娘的心狠,娃儿伤成这样,要吃药,要侍候,家里穷,实在是养不起啊,小姐要是看他可怜就要了他吧,只是孩子是娃儿他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将他养到四岁也不易,您看……”

孩子伤痕累累的在眼前,他非但不心疼,反而想将他卖了换点钱,大户人家就算买下人,又哪里会要这只剩半条命的孩子。

以为她是养在深闺,善心过剩的大家小姐,想着用舍弃的儿子从她这里敲一笔?

他怎么敢!

“你这样的人,怎么没被老虎给吃了呢?是了,老虎也嫌你脏。”

老虎听得庄书晴提及它们,迈着步子走了过来,站在前边的人连忙往后退,后面的退之不及摔倒在地也没人扶,被踩的嗷嗷叫,乱成一团。

庄书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示意南珠和青阳子过来。

最开始说话的那老者推开扶着他的人对着白瞻跪了下去,“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这两百多口人,偷老虎崽的人已经被老虎咬死了,它已经报仇了,总不能因为找不着老虎崽就叫我们全村人赔命。”

“哦?你想我怎么做?”

老人看他没有拒绝,顿时面上一喜,高声道:“请大人拿下这两只凶兽,为我村里受伤毙命的人报仇!”

“死得太少了。”

“恩?大人刚才说……”老者抬起头,是他耳朵不中用了,听错了吧?

“全死了都活该。”

“大人……大人怎能这般说,老朽等都是良民……”

“很快就不是了。”风向变了,白瞻换了个位置给书晴挡住风。

老者还要说,被人捂住嘴拖远,公子不想在庄小姐面前杀人,今日还是不要破例的好。

庄书晴听得心里痛快极了。

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关心受伤的人是死是活,只担心这两个老虎会伤害他们,迫切的希望能把它们除掉,她不知道是生活逼得他们如此麻木,还是本性便如此心狠。

亲人死了,伤心难过很正常吧?便不是亲人也是同村,世代为邻,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很正常吧?明明还活着的,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救助应该是本能吧?(未完待续)。.。

063章 寻生(求粉)

ps:我发现我的泪点越来越低了。

恩,有一件事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如果我做一下防盗章,你们会不高兴吗?

可是,竟然没人理会!

这让她觉得恐惧,这种恐惧几乎战胜她的信念,让她丢下这些人跑掉。

完好的人尚且自私到这种程度,地上躺着的又能好到哪里去!来之前的担心有太大的可能变成事实!

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低头对上小孩带着湿气的眼神,明明痛得脸都扭曲了却死死忍着不吭一声的倔强,庄书晴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她要是转身走人,和这些麻木不仁的人又有何区别?

她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摸摸小孩的头,庄书晴态度和缓下来,“你不会死,但是会很痛,想活下来就要忍住。”

孩子过了一会才点头。

打开层层叠叠的箱子,庄书晴拿出剪刀打算剪开孩子受伤地方的衣服,冰凉的空气提醒了她,左右打望了下,指着离这里最近的房子道:“把伤者都搬那屋里去。”

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顿时有妇人大喊,“那是我家!”

没人理她。

“我来抱。”白瞻接过于他来说没什么份量的孩子,也不顾那血迹给他的衣裳染上了暗色。

庄书晴则小心的用心拖着孩子受伤的腿。尽量不造成二次伤害,边吩咐打算搬人的陈元等人,“都小心些。尽量不要加重伤势。”

没走几步,明显是一家人的老少几人挡住了他们的脚步,皆是一脸悍样,“你们不是官老爷,不能霸占我们的房子。”

庄书晴看着他们,一时觉得语言无比匮乏,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伤的是动物,哪来这么多破事!

“这些人。是你们同村的村民,我不过是要借用你们的屋子而已。”

“借用可以,十个铜板……不,二十个铜板一个时辰。”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庄书晴有些茫然。

“砰!”

“啊!”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白瞻都没客气,一脚一个踢得用力,抱着孩子的手臂却没动分毫,“不用和他们费口舌,外面冷,进屋。”

被踢开的妇人挣扎着还待缠上来,赶上来的陈元补上一脚,抖动着身躯再爬不起来。

其他人再不敢动,满场只剩呼呼的风声。

“不要拿别人的仁慈当你们耍赖的本钱。你们付不起那个代价。”

两百多号人齐齐后退,再后退。

陈元冷笑一声,也就庄小姐有她的坚持。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只会把人都绑牢实了送到老虎嘴边上去,还要催着它们快吃。

拆了一张门搭了个简易手术台,铺上厚实的斗篷,再把孩子放上去,庄书晴迅速抛开其他心思进入了状态。

“南珠。你去烧水灌几个汤婆子,这天气。孩子会受不住,再看看可不可以在这屋子里燃几个火盆。”

“是。”

“白公子和道长给我打下手。”

“没问题。”青阳子在看到那个层层叠叠的箱子时就兴奋了,“真的不用麻药?”

“大人都受不住,孩子更容易出意外。”从箱子底层拿出三副手套,两人接过着学着庄书晴的样子戴上。

这也是白瞻找人做出来的,很贴合,只比现代的稍厚一点,据说还在改进,庄书晴觉得白瞻手下的能人真不少。

孩子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手臂,一处在大腿,好在没伤着大血管,不然光是流血这孩子也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要缝合?”

“恩,伤口太大,不缝合不容易好,不过他手臂的骨头断了,得先正骨,这个我虽然学过,速度却慢,青阳子,翻翻你的药袋子,给他喂几丸药,正骨时你们帮忙按住他。”

边说着,庄书晴边翻着自己的工具箱,把煮过,消过毒,裁成长条卷好的棉布拿出来,还有几瓶子的蒸馏水,这都是她一个人废了老大的劲才做出来的,可眼下却肯定不够用。

“没有消炎药,伤口很有可能会感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白公子,你让人给我准备些木板,就像朱七准备的那些一样,我要用来固定断骨的地方。”

白瞻出去吩咐了一声。

此时陈元也带着人将还活着的四人抬了进来。

对着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不敢多说一个字,可对庄书晴他们却本能的知道这个人会救他们,一见着人就嚷嚷开了,“我伤得最重,小姐,你行行好先救我吧,我疼得就快要死了!”

“我伤最重,小姐,你看……”

“谁再多说一个字,哪来的回哪去。”庄书晴并不奇怪他们的反应,他们要是不这样她反倒会觉得奇怪,这一村子人,都自私到了极限。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依我看这一方的水土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庄书晴讽了一句,看到南珠拿着汤婆子过来,她指挥着放到几处地方,拿起剪刀哧溜一声剪开孩子左手臂的袖子专心开始忙活。

那几人再不敢说话,疼得受不住的哼哼声都隐忍在喉咙里。

没有仪器帮助,断骨只能靠摸的,好在当时曲老教得用心,她学得也上心,此时才勉强够用。

好一会后才将骨头尽可能的复了位,用木板托住下面让青阳子端着,“拿稳些,我要先缝合伤口后才能固定。”

“看我的。”

这孩子的忍性是真好,她手法不够娴熟,正骨的时候肯定疼。他冒了一额头的汗,却硬是忍着没有喊一声疼。

准备缝针时,庄书晴却有些下不去手。

这种疼。只会比刚才更甚,要是他稍有移动,之前正骨受的疼就白受了。

白瞻明白她的顾忌,在孩子身上几处地方按了下,“这种手段是用来上刑的,最多只能用半刻钟,不然会伤及根本。”

再不用说什么。庄书晴半点不敢耽搁,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那动作看着就像是将皮肉当成了衣服在缝,看得另外几个村民头皮发麻,该不会一会在他们身上也要如此吧。

“快解开。”

白瞻轻拍了两下小孩就醒了过来,只是那模样看着像是累极。

“不用担心。不到半刻钟,养养就会好。”

上好药,将手臂用木板固定,庄书晴看着小孩大腿上的伤口,这里骨头没断,可伤口更深更大,一样是要缝合的。

“还能用吗?”

白瞻摇头。

庄书晴咬牙,那就硬来。

清理好伤口上好药,庄书晴拿起针。“压好他,手尤其不能动。”

白瞻轻松将人按住,连手脚头都没能动一下。但是身体像打摆子一样的抖动也足以说明这个过程有多痛。

一声声压抑至极的痛哼声让青阳子眼里都升起不忍之色,最后孩子疼昏了过去,身上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庄书晴的手依旧很稳,动作和之前一样利落,只是汗湿的后背和额头上大颗滚落的汗无一不说明她也不轻松。

用蒸馏水擦试伤口,撒上药粉。再用处理过的棉布缠好,庄书晴脱力的按住木板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

“南珠。用热水给他擦擦身,找衣服给他穿上。”

“是。”

白瞻扶着人坐下来,给她擦掉脸上的汗,接过陈元递来的精致水壶喂她喝了几口。

“味道有点怪,放了些什么?”

“补气的,怪也再喝几口。”

庄书晴顺从的又喝了几口,味道再怪,和这份用心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

然后白瞻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庄书晴含着,只觉得一直甜到了心里。

有了白瞻这番充足的准备,庄书晴恢复得很快。

对四个大人庄书晴可没对孩子时的客气,指挥着往手术台上一放,没有任何顾忌的动作利落。

正骨的时候那叫声就跟杀猪一样,竟然还比不得一个孩子,白瞻嫌吵,直接将人打晕了事,再醒再打晕。

这样下来倒节省了不少时间。

处理到第三个人时外面传来老虎悲愤的吼叫声。

陈元出去了一会回来禀报道:“三子将幼虎找回来了,不过情况看着很糟糕。”

看书晴抬头,白瞻吩咐道:“叫他进来。”

“是。”

跟着白瞻的好像少有年长者,三子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抱着血肉模糊的一团。

庄书晴当即就丢开手里的病人凑过去看,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敢怒不敢言,眼里却带出了愤恨。

青阳子一巴掌呼他伤口上,笑眯眯的道:“要是老虎崽死了,信不信你也活不了?你还别说,就你这条命还真没老虎崽重要。”

男人痛叫着畏缩着再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那窝囊的样子让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时,两头老虎跟了进来,低低的吼着,想碰碰自己的孩子又不敢,眼巴巴的看着庄书晴。

和这个村子里的人对生命的漠视相比,老虎的态度让庄书晴心底柔软,示意三子将幼虎放到手术台的另一头,边安抚道,“伤得是很严重,但是它还活着,活着就有生的可能,你们不要着急。”

“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尽力的,地方小,你们先出去。”

两头老虎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退出屋子后也不走远,就守在门口,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孩子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安心。(未完待续)

064章 扔火里去!(求粉)

ps:防盗章就是放的内容不是要更新的,也不会是你们想看的。

几个月大的小老虎大小和猫差不多,远没有父母的威风凛凛不说,现在的样子称得上是凄惨。

身上烧伤痕迹明显,毛几乎被烧没了,处处血泡,严重的地方血糊糊的皮肉粘在一起,四只爪子全是血肉模糊一片。

人狠毒起来,万物都抵不过。

庄书晴低低咒骂一声,更加放柔了动作,边呼着气给它缓解痛苦。

白瞻看向三子,三子会意,解释道:“老虎在易边村发威的事已经传开了,得到幼虎的是县令的幼子,他还有点脑子,知道丹阳县离会元府近,闹大了对他爹没好处,属下赶到的时候他正打算将小老虎烧死来个死不承认,可惜属下还是去的晚了一步,小老虎是从火堆里捞出来的。”

“人呢?”

“属下……只顾着将小老虎抱回来,是属下没顾周全。”

“你再去一趟,他怎么烧老虎的你就怎么烧他,老虎被烧了多久就让他也在火里呆多久,拦着的人同罪。”

庄书晴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没有多发一言。

狠吗?当然狠,在文明世界这么做是犯法的,可在这里,端看谁有本事!

白瞻做的就是县令幼子对幼虎做的,那个人,并不无辜。

她接受多年文明教育。可这里并非给她教育的地方,她没资格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人身上,要求对方按照她的要求来。这一点上她一直将心态摆得很正。

强者决定一切,掌控弱者,理所当然。

她必须适应。

白瞻一直注意着书晴的表情,结果让他很满意,虽然不管书晴怎么样他都喜欢,可他仍希望他的女人能在某些时候和他并肩。

三子同样很欢喜,若是白府未来的女主人空有一颗柔软的心。他们也会很头疼的。

唯独苦了手术台上因为离得太近把这些都听在耳里的男人,他只恨不得能昏过去。当什么都没听到。

可在那个男人眼皮子底下,他连昏过去都不敢,就怕惹恼了他把自己也扔火里烧了了事。

离开之前,三子迟疑了一下。问,“公子,您看是不是要往会元府送个消息?”

“无需,要是离会元府这么近的事都能将张华瞒住,他也不用坐在那个位置了。”

“是。”

天色有些暗了,白瞻看书晴眼睛费力的都快要贴到小老虎身上去了,吩咐人将能找到的灯都找了来。

影影绰绰的,屋里是亮堂一些了,可这毕竟不是无影灯。同样让庄书晴不好受。

“不行,得搬到外面去,趁着天色未晚要将伤口处理好。”

这事容易。只是外面起了风,白瞻亲自出去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让人搭了个台子。

先是骑马,后又站了好几个时辰,庄书晴只觉得腿涨得厉害,不走动时还能忍受,一走动简直想跪。

白瞻抱着人坐下。蹲下来抬起庄书晴的脚放在自己身上,有序的按揉几个穴道给她解乏。边语气温和的说着警告的话,“若是你不能先考虑到自己的体力问题,以后无关紧要的人就不要救了。”

“大夫救的多是无关紧要的人,谁的亲人朋友还会整天受伤不成。”庄书晴捶着大腿叹气,“我也不想弄成这样,连走个路都费劲,可做这事得全神贯注,我哪里还能想到那些问题,以后你提醒我一些就是。”

最后一句话庄书晴说得无心,白瞻却被哄高兴了,他喜欢以后这两个字。

“好,以后我来提醒你。”

青阳子看得牙齿都倒了,张嘴就要抖酸,被陈元一个用力扯了出去,将人都扯了个踉跄,“你要是坏了公子的好心情,老子把你按粪坑里去你信不信。”

青阳子苦着脸点头,他其实也不想去捻虎须,不是脑子不够用嘛!

没一会,庄书晴抱着身上缠了一半布条的小老虎出来了。

“青阳子,药还够不够?”

青阳子提着药袋子踮了踮,“够。”

“那你量用大一些,小老虎这伤比屋里看着的要严重。”

“好勒。”

白瞻看这里暂时用不上他,索性走开去做安排。

等完事已经天黑,要回去当然也回得去,只是……回去他也不能在庄家过夜,急巴巴将人送回去做甚!

书晴对大人寒心,可那个已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和小老虎她一定挂心,以他们眼下的情况要带回去却不可能。

要留下书晴,太容易。

“陈元,搭帐篷,吃食备得丰盛些。”

这点事自然拦不住万能的陈总管,等庄书晴腰酸腿涨的忙活完,一抬眼就看到一处圆顶帐篷,很气派,有点像电视里曾见过的王帐。

“去里面看看?”

庄书晴倒是想,可看着自己这一身又是血又是脏污的,自己看着都难受,“我先将自己清理清理。”

南珠忙上前扶住她往之前那处屋子走,“小姐,水已经烧好了,就是条件不够家里好,您只能擦擦。”

“这都不是问题。”庄书晴低头看了一眼,“擦干净了还得穿这身才糟心。”

“小姐不用担心,白公子帮您带了。”

想到之前他让人备下的披风,庄书晴觉得自己一会应该好好道句谢,她没想到的他全替她想到了,难为他这般上心。

帐篷里收拾得远比庄书晴以为的要舒适,甚至称得上豪华,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找来的这许多东西。

柔软的不知什么品种的皮毛铺满每一个角落,中间燃了一盆碳烧得正旺。

左边摆了张小桌,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至于右边那张床,庄书晴选择性的当没看到,不说多别扭,就是这会她饿得也完全没空去想那些。

“先来吃饭。”

“我都不知道是该受宠若惊还是感叹白公子好算计。”庄书晴坐下,抬眼看向给她布菜的男人,“大概是被人这般护着的感觉太好,其他的我好像也不那么在乎。”

“本就无需在乎那些,人也好话也好,与我们有何干系。”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被谁同化了影响了,还真是不好说。

只是庄书晴自己清楚,比起之前的小心谨慎,她现在步子迈得大了许多,并且,胆大了许多。

也没什么不好不是?至少,她过得痛快了。

饭还没吃完,庄书晴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将人抱到床上,留下南珠侍候,白瞻亲自拉了道帘子隔开,他占了另一半地方。

在这样民风算不得良善的地方,他不亲自守着人不放心。

可到底,白瞻还是给了庄书晴足够的尊重。

外面风吹得呜呜作响,最厉害时那呼啸声有排山倒海之势,帐篷都被吹得稍有些倾斜,陈元领着人在外头捣鼓了一阵才又还原。

但是就算如此,庄书晴也未曾醒来,天快亮时风停了她却睁开了眼睛。

“小姐,天还早,您再歇会。”南珠就在床边打的地铺,庄书晴多翻了个身她就醒了过来,见状忙披了衣裳坐起来,从暖壶里倒了杯还带着余温的水侍候她喝下。

那边白瞻的声音传来,“怎么就醒了?”

“昨晚睡得早,睡够了。”庄书晴一点也不吃惊他在,实际上,床上只躺了她一个人已经很叫她意外了,“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确实还早,庄书晴也不想闹得别人睡不好,又躺了回去,“你们也再睡会。”

听她悉悉索索的真又躺下了,白瞻正打算也再躺会,就耳尖的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一声咳嗽声。

是青阳子。

白瞻翻身而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帐篷。

“公子。”青阳子见着人忙迎了过来,“那小孩儿半夜起就高热不退,喂的药全吐了,这会已经烫手,怕是要撑不住了……”

想及书晴很喜欢那个孩子,白瞻当即道:“你先回去留神看着,我们马上过来。”

“哎,好。”

白瞻边走边将披着的衣裳穿好,走回帐篷后也没藏脚步声,直接走到床边道:“那孩子快不行了。”

庄书晴脸色一变,立刻坐起来汲上鞋子。

南珠拿了衣裳过来利索的给她穿上,白瞻拿着斗篷等在门口,看她过来抖开给她系上才牵着她出门。

外面只得一点蒙蒙天光,清冷清冷的,相牵的手却是暖的。

心也就渐渐安稳。

她曾见过太多的死亡,那种只能看着人咽气的无力感却始终无法习惯,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好在,这一回不用她一个人面对。

“你尽力了。”

是的,她尽力了,她对得起自己的心。

用力回握住对方的手,庄书晴加快了脚步。

昨天借用的那屋子门开着,透出点光亮来。

几大步跑进去,庄书晴以超乎别人预料的沉静边问情况边做检查。

“大概子时开始发热,我用你教的方法给他降温,一开始确实有用,可后来又烧回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降下去。”

没有强光灯,检查做不到位,可光摸着这温度就知道不好,庄书晴估摸着怕是有四十一度了,可能还不止,再这么下去留下命来也得留下后遗症。(未完待续)

065章 投奔

ps:这个节奏有问题吗?下一章就离开了,绝对不拖沓啊!而且写这一段也绝不是只为了救下小老虎,抹黑一下人类而已,和后面的剧情有关系的。

还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庄书晴拼命回想,退烧最好的办法是吊生理盐水,可是不要说现在条件不具备,就是有也治标不治本。

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就算她在用心准备,可要用到的东西那么多,能准备的也有限,这还是白瞻手下能人多帮了不少的情况下。

要是能给她一个团队……

摇头将这不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庄书晴转头问南珠,“会炒盐吗?”

“小姐是想……”

“粗盐不能用,得制出精盐,会不会?”

“婢子试试。”

“尽快。”

戴上手套,庄书晴将两个创口仔细看过,“感染的是腿上这一处,手上的好点,但是也有了炎症,对了,另外几个人情况怎么样?”

青阳子耸耸肩,“昨晚就将人抬到树底下没再理会,他们怕死,嚎着让家人抬走了,要不是他们嚎得厉害,照我看他们那些亲人没一户想要他们的,啧,这一村子人真是绝了。”

“真抬回去,以他们的秉性想活命反倒难了。”庄书晴错开话题,“箱子里最下面那层有一小瓶烈酒,你拿过来。”

青阳子拔出盖子。顿时满屋酒香,“这得多烈,我尝一口……”

白瞻眼疾手快的将瓶子截住。就这一小瓶,大概也就几口的量,闻着就知道是极纯的酒,还不知道书晴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弄出这么点。

拿棉布蘸了酒轻轻按在手臂上的伤口上,有细小的泡泡泛起,小孩没醒,人却在抖动。

不用她吩咐。青阳子就将人按住了。

“这得多痛,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有。只要你将消炎药做出来,就不用受这样的罪。”

青阳子有些泄气,他以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无所不能,可先是麻药让他受挫。消炎药也迟迟没有进展,他都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虽然比不得消炎药,但是能拖住不让伤势更加恶化。”

青阳子下意识的就问,“又是什么药?”

“不是药。”庄书晴又蘸了点酒,始终没有抬头看人,“也算是药,但没那么难弄,首先需要最好的盐。最好是海盐,用我工具箱里的那种蒸馏水按比例兑换,然后要一种空心针。从这里送入人的身体。”

在小孩的手腕静脉处指了指,庄书晴继续道:“原理一时半会说不明白,这是和你所知道的医学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医疗体系,而且做起来也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但是有用。”

“对,有用,并且见效快。但缺点也同样明显,治标不治本。”

青阳子若有所思的点头。“它治不好炎症,所以只能拖住,不让伤势更加恶化。”

“差不多是这样。”庄书晴说得镇定,没人知道她手心里全是汗,拿着瓶子的手得用力些,免得它滑落。

“公子,我打算离开你投奔庄小姐。”沉默间,青阳子突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完又一皱眉头补上一句,“不过你们既然迟早是一家,以后我要的药材你还是会给我的吧?”

庄书晴手一颤,力气用大了些,小孩哼哼两声,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听到的话顿时抛在了脑后,庄书晴倾身上前,柔声问,“看得清吗?还认不认得我?”

小孩看了她好一会,点头,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却又心酸的话,“你会要我吗?”

“你想离开这里吗?”

小孩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我就带你离开,但是你得活着,不管多困多累,黑暗中有什么吸引了你,你都要想着只要你活着就能离开这里,你要是死了,那就一辈子都离不开了,听懂了吗?”

小孩费力的想了想,半懂不懂的点头,其实他只听懂了第一句和一辈子离不开那句。

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姐姐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姐姐还有个弟弟,他比你大,你见到他要叫哥哥,他很会做学问,到时姐姐叫他教你认字,你要是想读书,姐姐也送你去读书……”

看着他精神越来越不好却强撑着不闭上眼,脸上满是对她所描述的未来的憧憬,庄书晴低头压下泪意,哽着声音继续道:“哥哥才十岁就要下场应试了,姐姐相信他一定能考中,他会成为年纪最小的秀才,秀才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孩勉强摇了摇头。

“姐姐告诉你,秀才就是见了官不用下跪的读书人,家里田地不用交税,姐姐都想好了,等他考上秀才,姐姐就买上百亩良田做个地主婆,到时你就是地主婆和秀才的弟弟,谁也不敢欺负你。”

之前的家里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爹娘疼大哥,也疼姐姐疼弟弟,再分不出更多的喜欢来给他了,他想要被姐姐和哥哥疼,那一定比吃得饱饱的还让他觉得舒服。

小孩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像是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用尽力气用他最大的声音应了个,“好。”

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泪下来,滴在小孩脸上,小孩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姐姐实在是好看极了,比他见过的人加起来都要好看。

“不,疼,不,哭……”

庄书晴咬住唇死死忍住不让呜咽声脱口而出。

他在发高烧。按医理他这会不止伤口疼,还会头疼,会有恶心感。身上没有一处得劲的地方,大人都忍受不住的难受,小孩更会吵闹不休,他却没有一滴泪,还反过来安慰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

白瞻从后面搂住她的肩。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没有一声安慰。却已给出所有。

小孩此时眼睛已是半睁不睁,庄书晴连忙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能睡,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一定不能睡知不知道!”

“恩……”小孩闻言立刻努力睁大眼。

庄书晴后悔得不得了,蹭着身后的人哽咽,“我要是把那根野山参带上就好了,要是带着就好了。”

青阳子闻言立刻掏药袋,“我没有五百年的,用一根两百年的做过药,对,就是这个。”

庄书晴大喜,“快。喂他吃下去。”

小孩已经吞不下去东西了,青阳子抬着他下巴帮着顺下去,又小小喂了点水。

庄书晴将人稍微抬高一些。边在小孩耳边嘱咐,“不要吐出来,忍着,不要吐。”

小孩难受得厉害,胃里翻腾着排斥进来的东西,他听姐姐的话。闭着嘴巴拼命忍着,几次到了喉咙口又被用力吞了下去。

他不要死在这里。

他不要埋在这里。

他不爱说话。爹娘从来就不喜欢他,哥哥弟弟也不喜欢他,他已经被卖了,他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他不能死!

姐姐说了,死了他就一辈子只能留在这里了!

他不要!

因为用力,小孩牙齿都磨得咯咯作响,看着他几番吞咽的痛苦模样,青阳子都转开了视线。

庄书晴哼着语不成调的儿歌,希望能给他减轻痛苦,哪怕只能给他一点点帮助,也好。

“小姐,您看看这样的行不行。”南珠终于一头汗的从灶房出来了,用木勺舀着一点细白的盐送到庄书晴面前。

庄书晴舔了一点,已经没了苦味,颜色也对了,最主要是孩子要撑不下去了。

“就用这个,药箱最下面还有最后一瓶没有动用的水,用那个兑换,这样的勺子用两勺盐,快一点。”

“是。”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一点点熬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可这会,她又有种竟然过了这么久的感觉。

尽量省着的用盐水清洗伤口,青阳子也没吝啬,忍着心疼用上了自己最好的药,再用酒兑换了水擦拭身上帮助降温,庄书晴尽她所能的用上了她能用的办法,甚至给小孩放了一次血。

也不知是老天爷终于开了回眼,还是小孩意志坚强,离开这里的心坚定,温度竟然慢慢降了下来,虽然还烧着,但已经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拍着小孩睡了,庄书晴蹲下身去,这回是笑着落了泪。

没有哪个做大夫的希望病人死在自己手里,能留住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对他们来说远比家属给的红包要让他们愉悦。

白瞻跟着放松下来,揽着人坐下来,示意陈元将吃的送进来。

“现在能吃得下东西了吧。”

“好饿。”

庄书晴是真饿了,喝下两碗粥的时间连抬个头都不曾。

白瞻剥了个鸡蛋放到她手边,接过她的碗要去装第三碗。

“吃个鸡蛋就差不多了。”庄书晴放下碗摇头,掰了一块蛋白送进嘴里,看向边吃东西边围着小孩转圈的青阳子,“你之前说要跟着我?”

终于提起这茬了,青阳子顿时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到下首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庄小姐您看啊,我能做药,你又总能说出一些我之前没做过的药来,这不是天作之合……哎呦!”

“天作之合?恩?”

“公子,您知道我不会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那心也没那胆啊!”

“有那个心?”白瞻阴恻恻的看着他,“哪个心?”

“公子饶命!”青阳子恨不得再长出一张嘴来给自己辩解。

066章 官来,人走(求粉红)

最后还是吃完一个鸡蛋的庄书晴救了他,“我这里没有白府那么好的条件,你真愿意来?”

“整个大周朝也只有这么一个白府,不管我做出来的是多派不上用场的药,我要的药材公子没短过我半两。”青阳子感叹了一句,“我这辈子做得第一件最对的事是拜了我师傅为师,第二对的,则是跟了公子,我相信我现在做的决定将是我这辈子第三对的事。”

庄书晴喝着茶,将满口蛋黄沫子冲下去,侧头看向连吃个鸡蛋都能吃出优雅的男人,“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是得看白公子是否愿意成全。”

喝掉最后两口粥,白瞻擦了嘴,起身道:“青阳子跟我几年,只有一句话说得最得我心。”

不用多回想,那句话就飘在了脑海里,没办法,实在是印象太深刻。

“既然我们迟早是一家,跟我跟你没有区别。”背着手看向难得敛了笑的青阳子,白瞻却难得对他温和以待,“还和以前一样,你需要什么列个单子给陈元就成,他不敢短缺你的,用心将书晴所需的药做出来,我之前说的话全部算数。”

青阳子咧嘴,“公子说话从来算话,这点我从不曾怀疑过。”

轻飘飘的看他一眼,白瞻出门而去,他已经听到外头有动静了。

都到了这个时辰,是该来了。

庄书晴低头笑了笑。意料之中的顺利,她心里好像一早就认定,只要是她要的。他一定会给她。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会让她生出这种认知,该说她太空虚寂寞还是对方段数太高?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说得少做得多。

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暖进了她心里。

她是没习惯事事依靠别人,但她愿意从现在开始习惯,哪怕只能拥有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等我从凉山县回来。你就搬过来吧,青阳子。”

“不不不。庄小姐,公子早就说过你那宅子只有他能进,女人能进,其他人大门都不许迈。”

“……”抿了抿头发。庄书晴觉得这个这样的规矩也不错,“那你继续住在白府?这和之前有何区别?”

“庄小姐你放心好了,公子会有安排的。”公子都恨不得将整个白府连他自个儿都给你了,这点小事还不是顺手就能解决。

瞄了外头一眼,青阳子皱眉,“有人嚷嚷,我去看看。”

外头此时热闹得很,公差簇拥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气势汹汹的从村头进来,看到两头老虎非但不退。反倒指挥身后的铺快上前将老虎团团围了起来。

他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找老虎晦气的。

动物对人的恶意最是敏感不过,母老虎护着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孩子,公老虎站起来示威似的连连吼叫。在圈子里来回踱着步。

它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后退,便是人多,也无人敢去捻虎须。

着官服的男人哼了一声,径自往白瞻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会找错人,有些人。看着就是人上人。

可是这里,是丹阳县!

是他夏立阳的地盘!

你要是皇亲国戚。是那些盘根错杂传家百年的世家大族,那他自然不敢惹,可这么个穷得连他这个县令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怎会有那些人出现!

他倒要看看,这是哪来的葱在这里装大蒜!

想及这会还在床上哀嚎的儿子,夏立阳火气更是压抑不住!

“你便是在这里管闲事的人?”在离对方几步时,夏立阳站定昂着下巴问。

陈元几乎想背过身去,哪种人惹得,哪种人要避着走都看不出来,这般没有眼色的人竟然能做一县父母官!看他这样儿,分明是将这里当成他的地盘,他要称大王的架势!

可他眼前的才是真大王!

白瞻拢了拢披风,漫不经心的落出轻飘飘的话,“还能来这里撒威风,看样子你儿子没死。”

陈元这才想起这事自己还没汇报,当着夏立阳的面就道:“三子昨夜回来的,说那人烧伤了背部和脸,虽然伤得不重,留下印子是肯定的。”

“你们……”夏立阳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污辱,“来人,来人!”

身后着暗红公服的捕快按着腰刀上前,还没将人围住便以比上来还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大胆!大胆!就冲着你们对公差动手,本官就能将你们就地处决!”夏立阳退后一步,“上,死活不论!”

白瞻转身就走。

夏立阳还以为他是怕了,正要出口讽刺,就发现他手底下这帮平时很好用的人这会全成了沙包,一脚一个,没一人有一合之力。

更要命的是,人全是往他这里踢来的!

想躲已经是慢了,被第一个压住时他还只是痛了一下,压了第二个时还能喘上气来,到第三个时觉得呼吸困难,第四个第五个……

满场都只剩下他的惨叫声!

然后,就没了声息。

“大人!大人!”

陈元拍了拍三子的肩膀以示表扬,“趁着我家公子现在心情好,赶紧滚。”

众捕快看向他们的头儿。

捕头擦掉一管鼻血,嗡声道:“撤。”

来的快的人离开得更快,转眼间村子里又安静下来。

在平时,在这丹阳县,他们向来是想怎样就怎样,今儿过来知道是个硬茬子,将衙门几百公差全带来了,可没想到在对方面前,人数多也占不到便宜。

从门缝里偷看的村民轻手轻脚的重新将门关好,本来还有些想法的人都歇了心思。

连官老爷都敢打跑的人,他们惹不起。

庄书晴就站在门口看着刚才那一幕,待白瞻走近了就问,“县老爷?”

“大概。”白瞻看了眼屋内,“情况如何?”

“孩子吗?还未醒。”转身进屋,庄书晴也不过问外头的事,“我想把这孩子带走。”

“那就带走。”已经被丢弃了,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现在就走?”

“我确实不想呆在这,天本来就够冷的了,这里更让我心寒,只是他的伤不适宜骑马。”

“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想着能离开这里,庄书晴立刻就有些归心似箭,虽然这时候书寒肯定已经走了,可这地方她是呆的真不舒服。

不过,“青阳子,你去看看昨天那几个伤者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出现其他反应,要是有人伤口感染了,将那些方法告诉他们的家人。”

青阳子正蹲在她那个药箱面前,听得她这么说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庄小姐,能帮我也弄一个那样的箱子吗?用来装药我看着肯定比我这个袋子好。”

青阳子那个袋子有点像乞丐的八宝袋,里面有十来处暗袋,可和这箱子却是没得比的。

庄书晴爽快点头。

青阳子比预料的回来得慢。

“怎么了?”

“恩?”

庄书晴起身,“你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阳子搓了把脸,“我自认不是多善良的人,可我对我师傅是真的敬,他病了,我心甘情愿的跑前跑后侍候,他死的时候我难过的都想跟着他去算了,免得他到了地底下一个人,磕着碰着也没个人能扶一把,连我这样的人都有这份心,怎么到了这里,竟然有人因为自己的父亲会拖累他而将人捂死了呢?”

庄书晴下意识的用眼神去寻白瞻,脸上尽是茫然。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救人?就那么死了也好过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

白瞻站到她身后给她依靠,“没气了?”

“身体都冷了,怕是昨天回去没多久就……”是他坚持将人送回去让家人照顾的,青阳子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会这么狠。

那是他爹,是给了他一半生命的人!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别人!

“另外三个如何?”

“活着,冷茶冷饭冷被窝,精神还没有昨天好。”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庄书晴突然开口,冷静的透出些凌厉来,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拿出最后一卷布条,将小孩的手又绑了一道挂在胸前,“走慢些应该没关系。”

青阳子看到公子点头立刻出去传话,这地方他也不愿呆了。

白瞻按住书晴的手,示意南珠去将孩子收拾好,他拉着人出了屋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这里的人一样,不是这样,只是这里出了问题。”

“我知道。”庄书晴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要是天底下全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离开庄家,只是,心冷,这样的地方呆久了,我怕我会受到影响变得和他们一样。”

“你不会。”白瞻给她紧了紧披风,“不喜欢这里,你就会离开,就和当初离开庄家一样。”

没等他们将帐篷收拾好,白瞻就先带着一部分离开了,带着一个孩子,以及大小三只老虎。

走的依旧是来时的路。

一路上,庄书晴将自己扔进身后温暖的怀里,什么都不去想。

她不想得出一个自己做的都是多余的这么个结论,那等于完全否决了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这里的人有问题,对,就是这样。(未完待续)

067章 不亏心,就够了(求粉红)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手握茶盏,茶香扑鼻,喝上几口,庄书晴深深吐出一口气。

白瞻接过南珠递来的手炉子替换了她手里半空的茶杯,“好些了?”

“还是家里舒服。”庄书晴将小小的手炉贴在胸口,“没什么好不好的,我有救人的能力,却没有一定要救下谁的义务,谁愿意被我救我自是会拼命全力,要是病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提升自己的医术,怎么把需要的东西都给变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想不过去。”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庄书晴笑,“可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轻松,那些原就不该是我该想的,我只是大夫,不亏心就够了。”

白瞻眉眼间也染上清浅笑意,“就凭你这几个人能弄出什么来?和我说会有用点。”

“我也这么觉得,以后我不会客气的。”庄书晴眨眨眼,讨好的主动给白瞻添茶,她已经占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便宜了,那便干脆多占点,只占这一人的,到时肉偿也不是不可以。

她本就不是真的庄书晴,何必将自己框死在那里。

“书寒已经出发了,我不想在这里多耽误,等孩子好点就追上去,就是那头小老虎……”庄书晴有点苦恼的皱眉,“放在家里没人照顾,还回去又怕在野外伤口会感染。带在身边好像也不合适,怎么办?”

“伤很麻烦?”

“恩,烧伤本来就麻烦。更何况小家伙几乎全身都烧伤了,好在是这样的天气,要是在夏天,我恐怕都要束手无策。”

也幸好是只老虎,以后毛长出来遮一遮也就遮过去了,长大后还是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要是人。烧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带着,反正那两老虎也信你。”他头一回看到凶猛如老虎会主动将自己的孩子往人怀里送。自己还不跟着,那种信任是打心底里的放心。

也怪不得书晴心里不得劲,辛辛苦苦救了人没一个人来道声谢也就罢了,人还被亲儿子捂死了。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她多管闲事。

野兽却愿意将孩子托付给她,人在这方面竟然还不如畜生。

“别为这些小事伤神,不值当。”白瞻安慰孩子一般摸摸她的后脑勺,“我将旁边的宅子买下来,趁着离开的这段时间修整一番,再在两个宅子之间开道门,以后来往也方便。”

庄书晴斜眼看他,“方便谁?”

“方便我。”

“哼。”

白瞻托着下巴笑,“放心。只有我敢走那道门,当然,你随时能过去。”

“将白府搬过来?”

“部分。那些人太吵了,让他们在那边府里折腾就行,青阳子的药房会搬过来,有你给他指个方向也好,每个月少浪费一点药材。”

想到青阳子的德性,庄书晴忍不住笑。“他都做了些什么药?光做不往外卖?”

“他的药房等闲不让人进,哪会往外卖。”再说有些药也得有人敢买。壮阳一类的药他倒是做得勤,全让他拿来贿赂府里的人了,以陈元为最。

“药材管够,随他去折腾,还不要求他创造利益,也怪不得青阳子要说跟着你是他一辈子做得第二对的事了。”

“别人缺的我都不缺,你也可以放手去折腾,我供得起。”

霸气的男人太帅了!庄书晴眼神晶亮,“不会半途撒手?”

“不会。”

“不会因为我要的东西太过怪异而拒绝?”

“不会。”

“击掌。”

白瞻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手心向她。

“啪!”

“我要空心针,要装药水的针筒,还有导药管,我画给你看。”庄书晴小跑着将纸笔拿过来,根本不用过脑子,不用停顿不用想像就下笔如神的将所需的东西一样样画出来。

白瞻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没有多问一个字,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天下之大远超人的想像,便是有些特殊经历也不算稀奇。

比起那些,他更愿意将心思用在其他地方,比如,怎么离得她更近些,怎么让她更依靠自己,怎么将她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他不要像母亲那样,想着一个人到死,也不要像父亲那般,有一后宫的女人,却不能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说上几句知心话。

他要的,就只有一个人,要时时刻刻能看到能摸到,是哭是笑,任何情绪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在一张床上,吃一个锅里的饭一个盘里的菜一个壶里的水,死了睡同一张棺木埋在一个坑里,如此而已。

他能拥有,也必将得到。

将图画好,庄书晴又在每一张画的边上写上对东西的要求,边道:“只要能把东西做出来并且达到我的要求,在这上面自由发挥也是可以的,说不定会比我画的还要好用,如果实在做不出来我也不强求。”

“他们会做出来的。”白瞻拿起一张张细看,心里生出几分期待,要是他将这些东西送到书晴面前,她一定会笑得很开怀。

南珠踮着脚进来禀报,“小姐,孩子醒了,想见您。”

实际上是一张开眼睛就到处找人,要不是她拦着,答应会将人带到他面前,这会已经满屋子找去了。

“终于醒了。”加快速度写好最后一张,庄书晴放下笔边擦手边往西边厢房走去。

白瞻将墨迹吹干,一张张折好拿在手里,施施然的也跟了过去。

一进屋就听得书晴在轻声说话。“还有点低烧,伤口的感染倒是稳住了,南珠。你叫喻娘子趁着空闲多炒点盐出来,越精细越好,对了,买盐的时候问问有没有海盐,那个更合适。”

“是。”

小孩的眼睛跟着庄书晴走,醒来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慌得不行。以为自己被扔下了,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姐才安了心。

现在再打量这房子。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他家里穷得四处透风,哪里有这么好看。

“喜欢吗?”在南珠搬来的圆凳上坐了,庄书晴等他看了一圈才笑眯眯的问。

小孩很老实的点头。

“那以后你就住这里了好不好?”

当然是点头。

“只有我的亲人才能住在这里。你愿意吗?”

这次小孩的头点得就跟那鸡啄米一样,又快又急。

庄书晴鼻子有点酸,笑容越加温柔,“姐姐也不问你以前叫什么名字,重新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好。”以前的名字他也不想用了,他们丢了他,他也不要再和他们有关系。

庄书晴回头,看向倚在门口的男人,“我取不出好名字。你来。”

白瞻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像个靠背一样给她靠着,“跟你姓?”

“我的弟弟当然跟我姓。”

“还是书字辈?”

庄书晴回头看向小孩。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我并不在乎是不是书字辈,但是他懂事后一定不希望和我和书寒有不同,那就书字辈吧。”

将手搭在书晴肩上,白瞻轻轻颌首,“那就叫庄书顾吧。”

顾。既有看顾眼下之意,也是存了止于过去的意思在里头。挺好,庄书晴拍板,“就叫这名了,这回回去顺便把他的名字记入族谱。”

“庄家能同意?”

“我和书寒过继的这一支已经绝户了,他们虽为尊,却也没有事事站在我们头上指手划脚的道理,再者说,就冲着书寒十岁就有胆子下场应试,他们也会顾忌一二,欺老不欺少的道理他们懂。”

庄书晴有这个信心,白瞻自然更不将之放在眼里,“何时动身?”

“再过三天吧,止顾这样子……”

“如果只是他的原因却不必,一路坐船,然后是马车,伤不到他。”

庄书晴想了想,“那就再耽搁一天,后天动身。”

次日,庄书晴去了和老虎分别的地方,两头老虎并没走远,在白瞻清啸一声后很快就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庄书晴抱着小老虎走上前去,在两虎面前蹲下身来,“我要出远门一趟,可能得一月左右方能回,你们若是放心,我就带着它一起去,若是不愿意,你们就把它留在身边,我会安排一个人每天过来给它换药,不论如何,绝对不会不管它的伤。”

两头老虎蹭了蹭幼崽,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就在大家都以为它们要留下孩子时,母老虎拱着孩子往庄书晴怀里推,低低的吼着。

庄书晴抱起猫崽似的小老虎,“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它,到时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吼。”

“我会努力对得起你们这份信任。”站起身来,庄书晴试探着摸了摸大老虎的头,它们都没有躲开。

离开时,全身被棉布缠满的小老虎恹恹的叫了两声,像是道别。

次日一早,在比庄书寒晚了两天后,一行人也往溪水镇而去。

白瞻难得的带了不少人出门。

他的大总管说这是去庄小姐的娘家,以前庄小姐的处境并不好,虽然族人并没有排斥他们姐弟,却也不一定会有多好,这个排场一摆,不管那些人是个什么心思,对姐弟两都要高看两分。

说不得在庄书顾上族谱这事上都能助力一把,不让庄小姐多费神。

想及陈元每回出的主意都挺有用,白瞻允了。(未完待续)

068章 回庄家(求粉)

ps:谢谢大家的打赏啦,么么哒。

一路顺风顺水,第三天中午就到了凉山县。

庄书晴在码头上四顾,心里竟然隐隐也有了兴奋之意。

家乡这两个字承载的感情太多太深,哪怕她对这里并没多大印象,也没多少好感,可这具身体还记着,记得很清楚。

“在想什么?”码头上风大,白瞻将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上。

“时离开的时候我在心里发狠,总有一天要风风光光的回来这里,让庄泽良悔不当初,让陈娇娘去我娘坟头磕头赔罪,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姐弟过得比他们好,让他们羡慕嫉妒我们姐弟却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当时我就是撑着这股气离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衣锦还乡,却也心情安乐。”

“他们会后悔的。”

“我也这么想。”看着她曾经坐过几回的加长马车从船上架起的板子那里滑下,庄书晴脸皮有点抽抽,只要要求放低点,凉山县也能租到很好的马车,何至于费这么大力气。

一行人没有在县城多做耽搁,直接往溪水镇而去。

至于这辆马车在凉山县引起多大的波澜,却不关他们的事了。

溪水镇是个很安静的地方,这里的田地大多是良田,只要没有天灾,几乎户户家中皆有余粮,在凉山县是有名的富裕地方,且民风淳朴。也曾出过几个举人老爷,庄泽良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两天,平静的溪水镇因为庄书寒的归来多了不少谈资。

庄家老七干的那些事早就传开了。虽然都暗地里咒骂庄七没良心,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管不着。

现在可好,离开不到半年的孩子回来了,而且是回来参加县试的!

他才多大?这么小就下场,要么就是被庄七逼疯了,要么就是真有本事。

想到庄七娶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他们更相信这娃儿是真有本事。

这不,连过年都只让管事来送了年礼的庄七现在不也回来了吗?

“要我说那庄七可够不要脸的。都断绝关系了,眼看着儿子要有出息了就又舔着脸想要回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又知道他一定能考上?这才多大的娃儿。”

“我要是他,如果没这本事就不会来做这丢人的事,既然敢来。心里定然是有谱的,不信走着瞧。”

“说起来,那姐姐呢?不是两姐弟一起离开的吗?好像只有弟弟回来了。”

“小娃儿有小厮丫鬟侍候,还有好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丁护卫,有什么不放心的。”

“……”

镇上的茶楼内一众邻里说得正欢,有人从外面飞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的道:“镇上来,来贵人了。”

“贵人?哪?”

“刚进镇。”那人端起桌上也不知是谁的茶杯一口喝尽,“那马车。比县老爷的还气派。”

这人以前就在茶楼里吹嘘过曾在县里见过县老爷的马车,这会说这话,听着倒像真的了。这么想着,就有人留下茶钱往镇口跑去。

溪水镇一年到头也难得能看回热闹,很快茶楼就没剩什么人了,茶楼老板索性关了门去追赶大部队,这热闹他也是想看看的,不然以后说起这事。他连句话都接不上可不丢人。

“公子,庄小姐。到了。”

庄书晴扶着南珠的手步下马车。

庄家的门房还以为这马车停在这里可能是来问路的,他家祖孙三代在庄家,很清楚庄家没有这样的贵亲。

但他还是迎了上去,就算是问道的,他也该为对方指条道才是。

可是他一抬眼,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人顿时惊呼出声,“十二小姐!”

庄书晴微一点头,“书寒回来了吧,什么时候到的?”

“九公子前天天黑才到的。”门房一拍脑袋,回头朝探头探脑的小子喊道:“快去通报一声,十二小姐回来了。”

“哎,是。”

门房瞄了眼豪华无比的马车,眼神飞快的在那高大的公子身上扫过,心里正琢磨,就听得十二小姐道:“这是白公子。”

“是,小的见过白公子。”

白瞻掀了掀眼皮,“免。”

门房心里一紧,顿时更恭敬了些,他虽然只是在庄家这样的人家做门房,可该有的眼光还是有,十二小姐这是……

也不知道进去通报的小子怎么说的,庄家人出来得出乎意料的快。

庄泽民气息微喘的走出大门,然后是庄泽良,再之后,是庄书耀。

没看到弟弟,庄书晴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抚平,人在这里,总也丢不了。

上前几步下拜,“书晴拜见大伯。”

“快起来,快起来。”庄泽民忙虚扶了一把,心里连连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半点不显,亲切又不显得急切,“听书寒说你会晚两天到,还以为不会有这么快。”

庄泽民一拍额头,“看我,书寒在做学问,我这一高兴将他给忘了。”

“大伯也是惦记我。”庄书晴看向庄泽良,微微一福,礼节半点不缺,面上却是淡淡,“看样子您过得挺好。”

庄泽良此时心里百味杂陈,这本是他的女儿,十岁便要下场应试的是他的儿子,可他亲自斩断了他们的关系。

但不管如何,他们始终是自己的儿女,血缘上的亲情是斩不断的。

这么想着,庄泽良便咽下了被女儿轻慢的不满,温和无比的道:“我很想你们姐弟,回来就好了。”

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脸皮可比城墙的男人,“您可还记得上回这般轻声细语的和我说话是在何时?五年前?还是十年前?需要的时候你不曾给与,现在您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还是觉得给个好脸我就得感激涕零?”

“庄书晴,你放肆……”

“你才放肆!”庄书晴冷眼看向庄书耀,想起除夕那日书寒说过的话,“你的不甘心是因为书寒比你出色,还是不甘心已经将我们丢弃的你的父亲重新注意到了我们姐弟?要是前者,你得不甘心一辈子,如果是后者,你可以说服你的父亲离开这里,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们。”

庄泽良脸一阵红一阵白,低斥道:“书晴!你到底是我的女儿,子不言父过,就算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应该说这般忤逆犯上的话。”

“早在我交出铜匙的那天就不是了。”看着从里跑出来的弟弟,庄书晴笑了,“用娘替我置下的嫁妆斩断我们的关系,这个买卖,合算,书寒以后就算有本事做到官居一品,你也休想因他得半点好处,这话,到我死的那天都有效。”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

庄书晴懒得再理他,错开两步迎向弟弟,“姐姐说话可算话?”

庄书寒用力点头,眼里透出欢喜,在这里两天,所有人对他都很客气,下人也不曾慢待半分,身边还有宝珠月明跟着侍候,可他依旧不安乐,时时盼着姐姐出现,现在好了,姐姐来了。

看他衣袖上尚沾着墨,庄书晴笑了笑,回头才想起刚白瞻晾在了一边。

“大伯,这是白公子,在会元府的这些时日常亏得他照应才没有吃亏。”

两姐弟没有去都城,而是留在了会元府庄泽民是听侄子说了的,这时也只能瞪她一眼,拱手作礼,“我们乡下粗鄙人家,也不知道要如何言谢,还请白公子在庄家住上几日,给我们表达心意的机会。”

白瞻早将这一家人的情况摸熟,知道这人是庄家族长,当时就是他帮了书晴,对他的态度也就软和上了两分,至于庄泽良,书晴的亲身父亲,却是连个眼神都未给。

“庄族长无需客气,我为书晴做什么都是应当。”

这话里的意思……

虽然早在看到书晴跟个男人一起回来庄泽民心里就隐隐有数,只是书晴尚有孝在身,这般做为,怕是要引起族中老者不满。

看了两人一眼,皆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也让他觉得安心了些许,正要引人进门,就听得庄书耀尖着声音道:“庄书晴,当时是谁说我们应该给嫡母带孝,还抓着这事发作了一通?现在你还在孝期却和男人私通……啊……”

庄书寒收回脚,脸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再诋毁我姐姐半句,我要你的命!”

大庭广众之下被庄书寒一脚踢在肚子上,庄书耀要气疯了,张嘴就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庄泽民见状,忙示意管家将他的嘴捂住,狠狠瞪向没有半点动作的庄泽良,他这是想干什么!这样的时候能只看着?

庄泽良立刻抬起手给了庄书耀一下,看着重,落在他身上其实就和摸差不多。

他这会心里正懊恼不已,他本想着等耀儿再说两句就教训他,好缓和自己和姐弟俩的关系,没想到书寒动作会这么快,坏了他的打算。

“耀儿,怎么能对姐姐这么说话,快道歉。”

庄书耀气得要死,哪里会道歉,反倒因为父亲不帮他而更加气得冒火。

庄书晴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连生气都觉得掉份,懒得再看那两亲父子,径自对庄泽民道:“大伯,我们进去吧。”

庄族长隐下怒气,勉强笑道:“让白公子看笑话了,里面请。”

白瞻微一颌首,再自然不过的走在庄书晴身边。(未完待续)

069章 不要脸(求粉)

被无视的庄泽良脸色变了几变,看人都进门了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爹!”

庄泽良回头,看到平日宠爱的儿子满脸都是不甘心,再想及寒儿,他心里生出些后悔来,都是儿子,当初怎么心就偏成那样了呢?

要是当时待他们姐弟稍微好点,现在也不至于会闹至如此地步。

叹了口气,庄泽良到底是心疼这个儿子,走到他身边语重心长的低声开解,“耀儿,别做蠢事,他们敢回来自然有所依仗,不管他们的依仗是什么,只要对我们有好处,便是忍一时之气又如何?那个白公子的排场你看到了,你要能和他交好才是有本事。”

“可是……”

“耀儿,图口舌之利并不能让事情变得对你有利。”抖一抖衣袖,庄泽良抬头看向庄家挂了好几代的门匾,“寒儿已经和我离心,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为我们这个家好,你遇事也多用用脑子,别只知道随性行事。”

庄泽良一走,庄家大门外就只剩庄书耀一个人,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身冷,心也冷。

庄书晴等人已经进了正堂。

早有管家吩咐机灵的下人去禀报老太爷,此时庄平志便着一身崭新衣裳居首位而坐。

看到一行人进来虽然起身相迎,却并没有表现出巴结谄媚的姿态,倒是让白瞻高看了一眼。

庄书晴上前磕头。

“回来了便安安心心住着。没人能为难你。”

“书晴多谢伯公回护。”庄书晴起身,将身边的白瞻介绍了一番,还是之前那番说词。

就像庄泽民所担心的。庄平志果然皱起了眉,不过好在没有当场发作。

看在书晴份上,白瞻弯下腰拱手以礼,“问庄老太爷安。”

庄平志年轻时也曾去过不少地方,看他这般做态就知不是平常人,便是心里有了疙瘩这会也不会给客人难堪,“我们这乡野地方。没有那许多礼节,白公子快请坐。”

白瞻更不是注重礼节的人。他也不去坐主坐下首第一个位置,而是挑了个离庄书晴最近的地方坐了,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有种自己大惊小怪才有问题的错觉。

“咳,晴丫头。听寒小子说你们并没有去京都,这是为何?”

“就和我不愿意留在溪水镇一个道理,我虽是女子,却也不愿寄人篱下,伯公也看到了,我们姐弟过得很好。”

“可你……”看了白瞻一眼,庄平志到底没有将话说全,意思却都表达出来了。

庄书晴并不生气,“白公子确实帮我良多。但我并未成为他的附庸,需得依附他才能生存,我靠我自己的本事养活我们姐弟。书寒也是靠自己争气拜得名师,好叫伯公知道,上一届解元乃是书寒的师兄,这一次便是由他保举,书寒方能以稚龄下场应试。”

听得这个消息,庄平志哪还记得其他事。兴奋得脸都红了,站起身来确认。“当真?”

“千真万确,书寒的先生乃是会元府官学的山长。”

庄泽良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快走几步来到庄书寒面前急声的问,“真是苏山长?”

庄书寒退开一步,“我的事早和你没了干系。”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扫了面子,庄泽良又气又羞,可想到搭上这条线的好处,只一会就将这气压了下去,温声道:“你能拜得苏山长为师,爹自然要去拜谢一番,不然岂不是要让人说爹不知礼节。”

“我的父亲,是已经故去的庄四庄泽海。”庄书寒眼神如刀,一刀一刀凌迟着这个让他恶心的男人,“需要我请父亲出来吗?”

庄泽良还待说,那边庄平志已经厉声开口,“泽民,带你七弟去说说话。”

庄泽民自是不愿这时候离开,却也不敢忤逆老父,心里暗恼老七不干人事,和管家一起几乎是半强迫的将人带离正屋。

“寒小子,你这性子还需得好生磨一磨。”

庄书寒抿唇不语。

庄书晴看了弟弟一眼,接过话来,“伯公说得是,他毕竟年幼,情绪收敛得还不够好,等年纪渐长就不会了。”

“比起去年离开时,他已经好多了。”庄平志深深的看了这侄孙女一眼,能在这短短几月时间让寒小子成长至此,这姐姐当得好,就说她自己,和那时的隐忍相比,如今也是锋芒毕露,庄家有这对姐弟,未来可期。

“当时你哪怕付出代价都要断了和老七的关系便是想到了会有今日之事?”

“您也看到了,我不得不防,我也没有防错,他得知书寒的先生是苏山长,首先想到的不是替书寒高兴,而是想要借此去拜访攀附,我很庆幸我当时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庄平志人老成精,自是看得出来老七想做什么,他倒是想替他遮掩一二,可晴丫头都当场点破了他再说什么都多余了,“寒小子还有半个月便要下场,还需以此事为重。”

“我也是这个意思,书寒不能分心,请伯公爱护,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去打扰他。”

“我知道了。”心里有了打算,庄平志自然不会在这事上和他们姐弟过不去,爽快的应承下来,转而又隐讳的提醒了一句,“他们要回庄家,我也不能将人赶走,你不要让他们抓着什么话柄的好。”

白瞻轻笑一声,“老太爷想岔了,小子的心意确实无遮无掩,便是我家中长辈都知道,书晴尚有两年孝期在身,我要做的,便是在这两年里好好跟着她,不让她吃苦受罪被欺负,等孝期一满立刻将人娶回家。”

笑意渐敛,白瞻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没什么份量,可落进人心里,却如重鼓擂,“她之前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那时候我不知道,所以无能为力,现在,以后,我都舍不得她再吃半点苦头,老太爷只管放心,我护得住她,若有人不长眼,我便让他没了眼珠子,嘴巴不老实,就拔了他舌头,心里算计她,我挖了他的心喂狗,谁生来也不是被人糟蹋的,书晴尤其是,她比谁都有资格过得好。”

满屋皆静。

有那胆小的呼吸都放轻了,就怕自己表现得像是对庄书晴有不满被人记住。

庄平志几欲张口将话圆过去,却硬是接不上一句合适的话。

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就是他敢做的。

并且他真的能做到。

这样的人,晴丫头怎么招惹上的!

几乎满屋子目光都落在了庄书晴身上,庄书晴像是没感觉到,笑得依旧坦荡,“伯公您也听到了,他说能护得住我,我又有何惧?娘的孝期我定然会守满,但是若有人因此来对我指手划脚,我却也不会接受。”

庄平志叹了口气,到底是默认了一般没有再多说半句。

回头还得交待下去,这对姐弟的事,禁议!尤其是庄七那一家子。

“对了伯公,书晴还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

“什么事?”

庄书晴示意陈元抱着人上前来,“书顾,给伯公磕头。”

庄书顾挣扎着下地,有模有样的拜了一拜。

“这是……”

“姐姐一会再给你细说。”庄书晴先安抚了弟弟一句,“这是我捡来的一个孩子,现在还有伤在身,我给他取名庄书顾,想请伯公同意将他记入族谱。”

庄平志皱眉,“非得记入族谱?你若有能力,想养几个都没有问题,便是姓了庄也无碍,并非一定要记入族谱。”

“这个孩子要记入族谱,请伯公成全。”

“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个倔性子。”庄平志摇头,在心里几经权衡到底还是点了头,“只这一个,以后不能再有了。”

“是。”回来的其中一个任务完成,庄书晴高兴了,连语气都俏皮起来。

庄平志看着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连对个外人都能软下心肠,以后对族里人想必也不会吝啬伸一把手。

就算以后有出息的是寒小子,以他看来晴丫头都会是做主的那个。

更何况……

庄平志看向白瞻,他虽然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多大能量,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有这样一身气势的人,不会是普通人。

只要晴丫头有本事让这人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在他闭眼之前,说不得这庄家还能有点蹦头。

庄家是没有分家的,人一年年增加,宅子一年年扩建,便是有些磕磕碰碰也还是住在了一起。

庄四的院子在绝户后本是收了回去的,现在有了撑起门户的人,这院子自然就还给了这一房的人。

白瞻理所当然的跟来了,庄平志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竟也没有给他安排客房。

这几乎是等同于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老爷子算得挺精。”

“对撑起一个家族的老人来说,家族永远是第一位的,我能理解,他虽然有私心,对我们姐弟却也真心爱护,这就够了。”

白瞻一想,倒也认同,这老爷子确实也算是个合格的长辈。(未完待续)

070章 望门寡

ps:有时候真的觉得,人活着太不容易了。

庄书晴想和书寒说说多出来的这个弟弟的事,可看白瞻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索性无视了他,将书顾的来历详细的一一说明。

事先没有和书寒商量过便做出了决定,庄书晴也担心他会有抵触。

庄书寒安静的听着,除了眼神软和了两分,表情都没有变一个。

“我以后会好好对弟弟的。”

这句保证抵得上万千句好听话,庄书晴心里那点担心顿时放下了,揉揉他的头道:“放心好了,姐姐不会因为多了个弟弟就不爱你了的。”

俊俏的小少年耳朵尖都红了。

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其实,他之前是这种担心的。

“回来这两天大家对你好不好?还有那谁,有没有来打扰你?”

“我一早就交待过不见他,白公子的人没给他靠近的机会。”

“干得好。”庄书晴挑眉看向白瞻,“我得给他们奖励才行。”

白瞻回以挑眉,“不如换个方式奖励?”

“比如……”

“比如换个称呼,不要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了。”

“白瞻?”

“善。”白瞻双手一拍,“就这个。”

“……”直呼其名真的可以?庄书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书寒你也换一个。提前叫声姐夫更好。”

庄书寒的回答是起身,走人。

庄书晴闷笑。

不过歇息片刻,庄书晴就得去给各房长辈请安了。一圈下来就到了晚饭时间。

这一顿饭自是和庄泽民一家一起吃的。

男人一桌,女人在屏风后另开了一桌。

周氏听着丈夫拘谨的说着客气话,不由得低声问,“这位白公子和你……你别怪伯娘多嘴,他出身不一般吧,你嫁过去会不会受罪?”

庄书晴起箸给伯娘夹了一筷子菜,“有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没有娘那样的勇气。但是这个男人若真是我的,我也不会推开,若不是我的,我想得再多都是白想。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伯娘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有些事又哪是吃亏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周氏心里叹气,不过看书晴这般清醒,她也就不再多嘴,这姑娘主意向来正,不用她去指手划脚。

“说起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敏姐姐的好日子快要到了吧。”

周氏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在坐的还有周氏的另一个女儿庄书兰,才十一岁,和大姐的关系最好。这会就红了眼眶,也忘了之前母亲交待的话,恨声道:“大姐嫁不了人了。”

庄书晴愣了愣,忙放下碗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的去年六月开始就不好了,对方家里一直瞒着。十月的时候还遣媒人来过一回,说是十月有个好日子。想提前完婚,这理由一听就是借口,爹悄悄去打听,才知道那男的染了脏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想提前将大姐娶回去冲喜,爹当然不答应,一定要求退婚,对方自是不同意,结果掰扯了没多久,那男的就死了,大姐就这么冤枉的成了望门寡,大姐,大姐一辈子都毁了。”

说到最后,庄书兰不得不捂住嘴掩下哭声。

周氏更是忍不住泪,泪水冲开脸上涂抹的脂粉,庄书晴才发现不过几个月时间,伯娘就老了这么多。

“回来没看到敏姐姐,我还当她是忙不过来,也是我糊涂,就是再忙,我回来敏姐姐也不会不露面。”庄书晴紧紧皱起眉,“现在已经无法可想了?对方有没有什么说道?”

“说道?”周氏苦笑,“他们都恨不得让我的敏儿陪着一道去死,能有什么说道,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无辜,她也成了望门寡,更何况那彭家还到处说他彭家没了儿子是因为敏儿克夫,谁家不忌讳这点?我苦命的敏儿……”

庄若兰边抹眼泪边哽咽着道:“大姐还怕影响了我的婚事,想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十二姐,大姐常说你最聪明最有主意了,你帮帮大姐吧,我大姐那么好,凭什么被人这么糟蹋,那彭家自己不干人家,还想拖死我大姐不成。”

周氏不由得也满怀希冀的看向庄书晴。

被两双眼睛这般殷殷期盼的看着,庄书晴一时也只能苦笑,她一无权二无势,这样的事上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因为她自己豁得出去。

庄书敏和她不一样,那就是个本份的古代闺阁女子,在别人将她定义为望门寡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认同了,认命了。

她要如何去将一个认命的女子拖出泥潭?

“十二姐……”

手臂被抓得都有些痛,庄书晴拍了拍庄书兰的手,“我先见敏姐姐一面再说其他。”

“好,我们现在就去。”庄书兰拉着人就要起身,被周氏用力按住,“不急在这一会,先让你十二姐吃了饭。”

“敏姐姐这样,我哪里还吃得下。”庄书晴起身,“伯娘您不用管我,我没有把自己当客人,您也别把我当客人。”

周氏忍着眼泪连连点头,要不是外面有客人在,她也恨不得跟着一块去。

两姐妹几乎是用跑的去了庄书敏的屋门前。

屋子里黑乎乎。

庄书兰小声给十二姐解释,“大姐现在很少出门,也不许我们常往她那里去,她信了外面那些话,总将自己当成不祥之人,就怕害了别人。”

“饭菜送进房里吃?”

“恩。不过大姐吃得很少。”

庄书晴沉默片刻,“你回去陪伯娘吃饭,我去和敏姐姐说说话。”

庄书兰恩了一声。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她对大姐已经毫无办法,只盼着十二姐能说服她。

房门没有关严实,庄书晴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屋。

借着外面走廊上模糊的灯光,看到梳妆台前坐了个人。

“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敏姐姐看到我回来一定会很高兴。肯定还会含羞带怯的拉着我看用我给的绣样做出来的嫁妆,我还想着我回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能赶上姐姐成亲,见证姐姐的幸福,可是我回来没有看到人,还听说了这样一番变故。”

“晴妹妹……”

“敏姐姐是打算在这个屋子里度过余生了吗?”

适应了黑暗。庄书晴看到坐着的人起身向她走来,一路踢翻了凳子,磕到了桌子,打翻了茶杯,仿佛越过千山万水方走到她面前,摸索着抓住她的手,用力的像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晴妹妹,你来救我了吗?”

庄书晴忍着疼,看着巴掌小脸上大得有点吓人的眼睛。“姐姐愿意让我救,我就能救。”

“爹斯文一辈子,为我和人红了脸。娘愁白了头发,兄弟听了不好听的话和人打架,妹妹在我面前笑都不敢笑,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惹得我伤心……晴妹妹,我都看得到的。我都知道,我不想让一家人为我操心。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知道,有时候真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我不敢,我要是这么做,爹娘只会更伤心,你教教我,你救救我,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将嚎啕大哭,瘦成一把骨头的姐姐抱进怀里,庄书晴抬头看着屋梁

她们只相处过短短几天,然后就分开将近半年,可这个善良的姑娘,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后除了弟弟外唯一一个对她好而没有任何其他居心的人。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想过的及竿礼都想到了,并提前送了礼。

命运有时候就像人,欺软怕硬,这个姑娘太软,所以连老天爷都要欺负她一下,然后高高在上的看着她无力挣扎,在黑暗中一点点沉沦。

可是,如果能看到生的希望呢?

外面来了很多人。

这一房的所有人都来了,连庄平志也不例外。

白瞻是唯一的外人,却是他在庄书晴离开后没多久提出要跟上来,因为他说,“我不放心书晴不在我眼皮子底下。”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人无法拒绝。

没一个人说话,连抹眼泪都是无声的。

世界清静得好像只剩下那个明明委屈,却只能沉默的忍下一切不公的姑娘的哭声。

这一刻,她在比她小的妹妹的怀里发泄她所有的委屈,凄惶,害怕,无助。

白瞻躺在屋顶上,月光如最华丽的衣裳倾撒在他身上,照出他一脸平静。

他在想,当时书晴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是否也这般哭过,可他知道,当时一定没有一个能给她安慰,给她力量的人出现,她只能靠自己,带着一身伤费尽心思逃出来。

而此时,她成了另一个人的支柱。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渐渐弱了,不一会,庄书晴踮着脚出来。

面对一院子的人齐齐看过来的眼神没有任何意外,“睡着了。”

周氏忙进去照顾。

庄书兰也赶紧跟了进去,脚都跨过门槛了又退回来,对着庄书晴郑重一福,“谢谢十二姐,大姐很久没睡安稳过了。”

庄书晴将她拉起来,拂开她耳鬓的头发,“你是个好妹妹。”

庄书兰脸上有些热,小跑着进了屋。

“行了,都散了吧。”打发了几个小的,庄平志一回头就看到白瞻从屋顶上跳下来,再自然不过的将拿在手里的斗篷给晴丫头披上系好,脸皮不由得抽了抽,“一路奔波,你们也累了,这些糟心事且明天再说,回去歇了吧。”

“是,伯公好生歇息,书晴告退。”(未完待续)

071章 庄书婷来了(求粉红)

姐弟两人的归来对庄家,对整个溪水镇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影响。

打着各种幌子登门想要见一见两姐弟的人都被庄泽民拦了下来,可庄家有些人却拦不住。

看着堂下的陈娇娘和庄书婷,庄泽民脸色铁青的看向庄泽良,“老七,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明知道他们姐弟不愿意见到你们这一家人,你倒好,还要主动将人往他们眼前送?你是嫌他们不够恨你吗?”

“不是我叫她们母女来的!”庄泽良气急败坏的瞪向陈娇娘,“我不是叫你安生在家里呆着吗?来这里添什么乱。”

陈娇娘少有被这般斥责的时候,只觉得又委屈又气愤,“我的男人在这里,儿子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来?老爷你不能因为他们长出息了就想甩开我们娘几个,不过是下场应试,能不能中还得两说……”

‘啪’一声碎响,杯子碎在陈娇娘脚边,庄泽民不言不语的看着她,那眼神刀子似的割在陈娇娘身上让她几乎跌坐在地。

庄泽良心里暗恨她给自己找事,正要说什么,庄泽民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陈娇娘这会才觉出自己好像确实不该来,忍不住看向女儿,是女儿说要来的,眼下,应该怎么办?

庄书婷也知道自己做得冲动了,可既然来了就没有离开的道理,她想看看庄书晴变成了什么样,想看看那个被她攀附上的白公子到底有多大排场。

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没了娘亲庇护的孤女,怎么能过得比她好!

安抚的捏了捏娘的手臂,庄书婷抬头看向父亲。在父亲要发火之前开口道:“爹,您有两天未回去了,娘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您让人送了消息回去才安了心,娘本也没想来的,只是祖母发话,既然姐姐和弟弟回来了。没有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的道理,有祖母的吩咐。我和娘这才敢来的,爹,您不能错怪了娘。”

陈娇娘立刻配合的抹起了泪,眼角余光果然看到老爷的脸色缓和下来。

“再怎么样那样的话也不该说。族里自我之后便无人在读书上有出息,好不容易出了个争气的,大哥哪能不看重。”想到大堂哥离开时的神色,庄泽良头痛不已,他是没将这已经没什么能量的家族看在眼里,也不想有什么往来,可现在不一样了。

晴儿和寒儿姐弟根本不理会他,要是族人全部站到他们那边,他这个做爹的以后休想从中得半点好处!

苏山长啊。要是能攀上这层关系,不用多熟,只要坐实这层关系。他都要被人高看一眼。

“你们回屋去呆着,安份点。”庄泽良神情严肃,“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疙瘩都先给我放下,再有两个月就要搬去会元府,若是能搭上苏山长那边,对我。对耀儿都是极有助益的,你们不要不懂事。”

母女两人对望一眼。皆点头应了,陈娇娘是真的愿意为了丈夫儿子忍耐,至于另一个……

庄书婷垂下视线,她一定要见见那白公子。

这时候的庄书晴根本不知道自己最厌恶的两人来了,正和庄书敏轻声细语的说话。

“我在会元府买了宅子,虽然比不得这庄家大,可是住我们几个人也够了,我还开了铺子,每月有稳定的进项,足以让日子过得安逸富足,那里没有彭家,没有难听话,不会有人因为你是望门寡而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甚至只要有合适的人,你可以在那里成亲生子,敏姐姐,坚强些,要想过得好,首先就要你自己的心足够强大,不然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便是将你带去会元府,你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自怨自艾罢了。”

庄书敏绞着手帕,胸膛起伏得厉害,“我,我真的能离开这里?”

“当然,只要你愿意。”

“晴妹妹你,真的愿意收留我?”

“不是收留。”庄书晴笑得温和,“你可以把那里当成另外一个家,要是觉得不自在,那就当成是去探亲的,就是探亲的时间长了些,我家里没有长辈,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用规矩来束缚你,我活得自在,希望你也活得自在,就怕到时候你都不愿意回来了,伯母不饶我。”

“噗……”庄书敏没忍住笑,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可这会,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

“我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她是世上最好的娘。”

“谁的娘都是最好的娘。”

“对,最好的。”

两姐妹相视而笑,周氏站在门口看着红了眼眶,恨不得抱着人好好痛哭一场,将这些日子的担心,愤怒,难过全发泄出来。

她的女儿,活过来了。

“娘。”

“伯娘。”

周氏含泪笑着进来,一手抓着女儿,一手抓着庄书晴,用力握紧。

“娘,晴妹妹愿意带我去会元府,我想去。”

“娘都听到了,去,当然得去,就算你这一辈子不回来了也没关系,娘去看你,一家子都去看你。”眼泪滑下来也顾不得去擦,周氏还在笑,“坐船只要三天,娘有私房钱,一年去看你几趟都够。”

“恩,恩。”庄书敏连连点头,眼泪飞溅,她何其有幸,有这样为她着想的娘亲,何其有幸,在她看不到出路的时候有人将她领了出来。

她这么个没用的人,却有着最好的亲人。

“晴儿,伯娘不和你说感谢的话,伯娘心里都记着,记你一辈子的好。”

庄书晴鼻子也有点酸,“伯娘说得哪里话,我是个最现实不过的人,谁待我好我就待谁好,您看我现在对敏姐姐好,那也是因为有敏姐姐待我好在前,充其量,我也就是没有辜负了敏姐姐的好。”

周氏将两人的手握到一起,这一刻,心里无比感恩。

白瞻被庄书晴扔在外院,并且不许他跟,庄平志有心看看他的心性,邀了他下棋。

只几步走下来,他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最错的决定,这一盘棋下下来,他这老脸怕是要保不住了。

又走了几步干脆推了棋盘,“年轻人不要如此锋芒毕露。”

“生来便如此,有何不可。”白瞻拈了颗白色棋子来看,很普通的材质,却因为用得久,保养得也好,看着倒有些光泽。

庄平志心头一跳,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试探着道:“以白家的门户,晴丫头怕是高攀不上。”

“我认可就够了。”白瞻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你那点思量大可收起来,书晴是个最记好的人,你们待她一分好,她能还你们十分,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只依她心意行事。”

被当面扒了皮的老太爷老脸发热,可这话实在的让他心里也安稳了。

他想庄家好,晴丫头和寒小子自然包括在内,以后,再好些就是,反正是自家争气的小辈,怎么好也使得。

“怎么这么慢。”早就听到了脚步声,等到庄书晴迈过门槛走出来白瞻就出口抱怨,看她眼角红着下意识的就上手去摸,也没觉得当着人家长辈的面有何不对,“别总掉眼泪,伤眼睛。”

“我是爱哭鬼不成。”庄书晴张口就反驳,仔细一想还真是,几回哭都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脸都丢尽了。

“好好,你不是,回屋?”

庄书晴撇他一眼,上前去给老太爷行礼。

“伯公,我打算带敏姐姐离开溪水镇。”

庄平志顿时想到了白瞻刚才说的话,布满褶皱的脸舒展开来,这确实是个极记好的孩子,“她同意了?”

“恩,敏姐姐只是需要一个人给她指一条出路,能看到希望,谁又愿意在原地腐朽。”

“我一直也没来得及问,你在会元府做何营生?要供养寒小子进学,又要多养一个孩子,现在再加上敏丫头,你……顾得过来?”

“伯公放心,我在会元府开了个铺子,生意尚好,手里并不吃紧,多一个敏姐姐不成问题。”

“你是姑娘家,少抛头露面。”习惯性的训了一句,旋即又叹气,“带着个弟弟还撑起了如此局面,已经是你能干,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不过若有什么难处,也得让我们知晓,就算帮不上大忙,小事上也能分担一二。”

“是,书晴谨记。”

庄书晴其实有些想法,不过那些想法也得等书寒中试了才能说。

他们姓庄,这是一辈子摆脱不了的羁绊,一人荣一族固然是荣耀,是本事,可未免太累,若有人能帮衬,以后书寒也能轻省些。

庄家家风好,未必就找不出可用之人。

挂念受伤的一人一虎,两人从正屋出来就打算回屋,只是,总有那么些不识趣的人以她自认惊艳的方式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久不见了,姐姐。”

“好一副袅袅婷婷的美妙姿态,不过……”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故作姿态的女人,“花盛放是给人观赏,你这般模样是想让谁看到呢?”

庄书婷早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庄书晴,可她没想到她会直接挑明来说,庄书晴,好像一把经过打磨的刀,更锋利了。(未完待续)

072章 拜祭(求粉红)

低下头去露出后颈处白生生一截,庄书婷也不装柔弱,倒是带出一股子倔强来,“我知道姐姐恨我抢走父亲,可那也是妹妹的父亲,妹妹没有错。”

庄书晴笑都懒得笑了,“白瞻,她的目标是你,这样的,你看得上吗?”

“这样的就是世家中最容不得的会爬主子床的女人,给我提鞋都没资格,回屋吧,出来不少时候了。”

“恩。”两人看都不看庄书婷一眼,错身而过。

庄书婷没有抬头,她几乎可以想像庄书晴此时是一副怎样得志的表情,她不要看,不要看!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有她在眼前,男人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庄书晴?有好事者将她封为凉山第一美,她庄书晴算个什么东西!

一定是因为她当面问,白公子不得这么回答,对,就是这样!

庄书婷抬起头来,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搭到耳后,面上诡异的平静。

庄书晴,咱们姐妹,走着瞧。

看这一辈子是你有本事压倒我,还是我将你踩在脚下!

“噗……”走出一段路,庄书晴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白瞻看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拍开他的手,庄书晴好不容易忍住笑,带着湿气的眼睛透出飞扬的神采,果然是一副得志模样。

“这么高兴?”

“当然。连我有个出身好,气度好的娘亲她都要嫉妒,恨不得抢了去变成她的才好。在我面前做了一场戏却被你比喻成爬主子床的女人,你没看到她气得都发抖了吗?她不高兴,我就高兴。”

“就不担心我真看上她?”

“你要是连这样的女人都能看入眼,家里怕是早就妻妾成群了。”庄书晴眼里还带着未褪的笑意,“我也不相信我的眼光会这么差。”

这话里的意思……

白瞻也不走了,拉住庄书晴的手臂也不许她走,“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庄书晴无辜的眨眼。“哪个意思?”

“你看上我了的意思。”

“……”她错了,比起脸皮的厚度。她还差一大截。

“别不说话。”白瞻略有些急躁,之前书晴都只是被动的接受,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句话,不得个准话不算完。

庄家的下人见状纷纷避让。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庄书晴无奈,“咱们回屋说,好吗?”

白瞻到底舍不得为难她。

先去看了受伤的一孩一兽,又给书寒送了些吃的进去,再躲不下去了,庄书晴暗骂自己嘴快,却还是不得不面对。

白瞻,其实是个很好打发,但也很执拗的人。

“你很好……”

白瞻立刻打断她的话。“别说我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这样的话,我不接受。”

“……”为什么这话会从白瞻嘴里说出来,在这里可没有自由恋爱。怎么会出现这种拒绝别人表白时发好人卡的话语。

看她不说话,白瞻真以为她是这么想的,顿时沉了脸。

他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这女人了解,身份背景,所谓门当户对在他这里狗屁不算。

连身为皇帝的父亲都管不着他的事了,为什么她还要死死记着这点?

“我要说的不是那句。”

“恩?”

庄书晴笑了笑。略有点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要拒绝你,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地方也不对……白瞻,明天和我一起去给我娘上柱香吧。”

白瞻这次听明白了,她还有两年孝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算说也不能在庄家,但是她愿意带他去母亲的坟头,去上一柱香。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白瞻一把将人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庄书晴搂着他的脖子,默默的纵容了他。

次日,去拜祭的除了两人外还有庄书寒和初成为庄家人的庄书顾。

“在这里。”庄书寒当时扶灵回来,牢牢记着位置在哪,一直在前边引路。

这是庄家的祖坟,维护得相当好,坟上长草这样的事自不可能发生。

陈元上前摆好祭品,庄书晴领着人当先跪下。

当看到自家公子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索,陈元险些掉了下巴,他家公子连亲爹都未曾跪过!

“娘,您看到了吗,女儿将弟弟照顾得很好,弟弟马上要参加县试了,您得保佑他……”

细细碎碎的说着话,庄书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可她就是说了,好像真是为让死者安心一样,只管挑着好的说。

“这是白瞻,他待女儿很好,若是两年后他还有随女儿前来看您,女儿便能告诉您他是女儿的什么人了。”

白瞻拈香拜了三拜,端起一杯水酒洒在坟前,“伯母安心,两年后,我定然前来。”

陈元见状,知道以公子的秉性这事再不可能有更改,领着其他人皆弯腰拜了三拜。

庄书晴只是看着,并不阻止。

“书寒,和娘说说话。”

“我说过了。”在心里,说了很多。

庄书晴也就不再要求什么,抱着庄书顾磕了头。

然后一行人去给庄四一房上了香,烧了一堆纸。

庄书晴的举动几乎是昭告了整个庄家白瞻和她的关系,说闲话的自然有,有人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孝了。

庄平志责备了她两句,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还警告了族中一干人等,日子平平稳稳的到了二月十五。

“离得近,下午再动身没关系。我先让人去打点一番,免得到了那里再折腾。”

“不用了,伯公,白公子已经先派人去安排。”庄书晴笑着安抚看起来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要上心的老爷子,“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就随我们一起去县城,反正离得近。也不折腾。”

庄平志很是意动,挣扎一番还是摇了头。“一把老骨头,我就不去添乱了,你好好照顾书寒,不要让他分心。”

“伯公放心。我会的。”

“也是我多嘴,尽说废话,行了,都准备好了就别耽搁,寒小子,给你娘,给你姐姐争口气。”

庄书寒抿住嘴唇用力点头,不用给出什么保证的话,眼神就透出自信来。

一直被拘在屋子里不许出门一步的庄书耀握紧拳头。脸色难看得厉害。

白瞻眯了眯眼,对青阳子勾了勾手指。

“这期间内,让他没空作妖。”

青阳子一咧嘴。“公子,您就看我的。”

那头,周氏也在交待女儿,“你只管放着跟着晴儿,不要怯怯弱弱的连句话都不敢说,娘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拿你当姐姐看,这么说也不对。娘看着倒是拿你当个妹妹在疼,她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要是那彭家真敢再咬着不放,说不得还能将之前的气都出了,但是敏儿,你得自己争气,谁也帮不得你一世,多和晴儿学学,她在那样的境况下都撑过来了,比起来,你这点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庄书敏用力点头,眼眶红着,却没有掉眼泪。

周氏看着,总算放心了些。

她也是有私心的,眼看着绝了户的四房就要起来了,晴儿又有心提携,以后对她其他的子女也有好处,但她也是真心盼着女儿好,盼着她能有个更好的出路,不要被逼死在这溪水镇。

离开时,队伍比来时庞大了不少。

庄泽良一家硬是等到这时候才一起走,庄平志塞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进来,说是要让书寒磨一磨他们的性子,庄书晴不能拒绝,只得带上,再加上庄书敏主仆一辆马车,人数可不就多了。

浩浩荡荡一溜队伍,让溪水镇的人很是看了回热闹。

到得县城,一众人没有住客栈,而是住在了一处不算太大,但是在县里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宅子里。

“这里离考场近,卯时就要入场,少走几步也能多睡片刻。”

“费心了。”对她好她尚能撑得住,可这般对书寒上心,庄书晴这心里着实是感动的很。

白瞻偷偷扬了扬眉,决定好生奖赏陈元一番,越来越得用了。

将庄书敏安排在自己屋子的隔壁,其他人庄书晴没再管,而是拉着庄书寒出了门。

“姐姐,我们去哪?”

“之前不在县里也就算了,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给高大夫见个礼,你这些时日看的书也够了,让脑子歇歇。”

高梓林没想到他们姐弟会来,一时间连起身都忘了。

待两人走到面前才回过神,连忙叫别的大夫来替他,领着两人去了里间。

和半年前一样的布置,却已经两番际遇,庄书晴心里很是感慨。

“前几天就听说你们回来了,还说是回来参加县试的,当真?”

“当真。”庄书晴笑,“没想到我们姐弟也成了话题。”

“可不,传得我都以为是他们记错了人。”看两人气色都好,高梓林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当时两人在那种情况下离开,他挂了好一段时间的心。

“高大夫这医馆生意可好?”

“小县城,好不好也就这样,总不会过不下去。”高梓林看着姐弟两人打趣,“怎么,你们这是打算报恩来了?”

“有些恩情不是银钱,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言谢的,真送上一张银票,反倒是对高大夫的不敬,这个道理我懂。”庄书晴随手拿起桌上备有的笔墨写下一个地址,“我只能给高大夫一个承诺,高大夫若是哪天有心去会元府发展,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未完待续)

073章 县案首(求粉红)

离了回春堂,庄书寒才问,“姐姐,你是想要高大夫将医馆开到会元府去吗?”

“我有点私心。”庄书晴没有细说,“影响不到什么,你不用操心这些,想到处走走还是回去?”

“回吧。”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将年十年,可他觉得这里和他没什么关系,还不如会元来得让他熟悉。

科举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不止折腾考生,还折腾家人。

好在庄书晴曾经经历过比这更恐怖的高考,倒也有点派不上用场的经验。

寅时尚未至,这个临时租来的宅子里就起了灯光。

门方打开,旁边屋子里的人就都走了出来。

庄书晴也懒得说白瞻什么,转了个方向道:“敏姐姐,天还未亮,你再去睡会。”

“哪里能睡着,今天可是书寒的大日子,耽误不得,我去厨房帮把手。”

看她精神好,庄书晴也就没有再拦着,将月明手里提着的考篮拿过来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安心。

以前她自己是考生,现在是考生家长,竟然比当考生时还要紧张,也怪不得每回高考都有那么大排场。

“考场里我让人去打点过了,不会有人为难你,位置也会是最好的,你只管考,没人能在其他方面让你吃亏。”白瞻懒洋洋的靠在门柱上,没骨头似的。

但有这番话。庄书晴心里才更安稳。

她从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更不会不懂这个行当里的黑暗,那是她顾不到的地方。但白瞻顾得上,并且已经做了,省了她的后顾之忧。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考场外,来送考的人不少,每个人都是紧张兮兮的。

看到庄泽良,庄书晴并不意外,他的目的太明显。但凡能有表现的地方都不会错过。

庄书寒却并没有给他机会,看到他往自己走来就提着篮子进了考场。

庄泽良有些尴尬。脾气却没有,这些日子下来姐弟两都是这个态度,他已经习惯了。

“晴儿你……”

“先行一步。”不等他说完,庄书晴就打断他。浅浅福了一福就转身上了马车。

庄泽良看着这辆马车,心头更是火热。

大周朝虽然开明,却也无人敢越制,白瞻既然敢用这种规格的马车,就说明他有这个底气,这样一个人看上了晴儿,这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还专往他头上砸。

不要说只是一个女儿,就是再添一个都使得。论貌,婷儿可不比长女逊色,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种好事。

只是。他得先找个能接触到对方的机会。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庄泽良匆匆往家赶去。

庄书晴掀起帘子一角,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眉。

白瞻靠过来,头搁在她肩膀上一起往外看,“担心什么?”

“庄泽良不蠢,不然也考不中举人。他若将心思全放在我和书寒身上,也是麻烦。”将男人从肩头推开。庄书晴放下帘子坐好,“还有庄书婷,那也不是个轻易会罢休的人,可自从那日过后,她就没了动静,我反倒比较担心她发大招。”

“她连近你身都做不到,能做什么,你要实在担心我派个人去将她收拾了,让她连出门都不敢,如何?”

庄书晴有点心动,考虑半晌还是摇头否决,“暂时不造孽了,等书寒考完再说。”

庄书寒是从考场出来得最早的人,一到放排的时间就顶着一众人的眼光交了卷。

若非午饭过后庄书晴就在家里坐不住来了外头等着,怕是都接不着人。

“怎么这么快?饿不饿?走,回去。”

“姐姐你别担心,实在是考题太易,我做完有好一会了,便不想再在里面熬着。”

“考完了就别再想着,反正也不会允你再进去重做,几天会出来结果?”

“后天。”庄书寒表现得很是轻松,就如他说的,考题对他来说确实不难,“若是正场考过了,后面两场就无需下场,直接等面复就是。”

“辛苦这些时日,姐姐相信你一定能中。”

说得再轻巧,这两天两姐弟都无法真正安下心来,白瞻看得无奈,大半夜的跑了趟县衙,回来就连连保证,“书寒真的中了,你安心等着出结果便好。”

庄书晴只以为他是安慰自己的,面上表现得好一点了,心里却没轻省半分。

直到次日发案,亲眼看到代表着书寒的四十八号出现在日圈的内圈,这心才算彻底安稳了。

二三场不用参与,庄书寒好生休养了一番,到第四场的面复这日很是精神焕发。

白瞻让陈元去打点时并没表露身份,可冲着给庄书寒做保举人的上届解元,以及他小小年纪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县令就对庄书寒印象深刻。

苏文新收得小弟子的事并没有往外传,所以便是从会元府来的提案大人也不知庄书寒的来头,只是面复时见他表现出来的稳重以及厚实功底实在让他见猎心喜,想将之收归门下。

虽然被婉拒,对庄书寒的好感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县衙外,等着发案的人很多。

未时至,鼓乐齐鸣。

两个衙役将一张大红的纸贴在影壁墙上,然后守在两侧,不让激动的人群将之撕了。

案首庄书寒五个字用加租的字体写在最上面最显眼处,不用费力就看得分明。

庄书晴有点晕,居然中了案首,她这弟弟能干得超乎她预料,她原先也只敢盼着他能中就好,便是末等都使得。

看着眼前明明很高兴,偏偏还要拉平了嘴角装平静的小小少年,庄书晴捏了捏他的腮帮子,“我的弟弟,真能干。”

庄书寒心里全是喜悦的泡泡,他只是尽全力考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成绩!

他没让姐姐失望,要是先生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寒儿,你中了案首!”庄泽良一声大喊,将所有的视线都引了过来,大家都想看看这名字很是陌生的案首是谁!

待看到不过是个还梳着总角的孩子都以为自己找错人了,可看到那个男人走近对那个孩子喊寒儿时,大家不得不信了!

凉山县今年的案首,竟然是个稚儿!

庄泽良是真的高兴,寒儿实在是太给他长脸了,案首啊,他当年都只是一等居中而已。

庄书寒这回没有无视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是,我得了案首,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母亲给我启蒙,便是在病榻上也未曾懈怠,是姐姐辛苦赚钱送我进学,是我自己日夜辛苦,我的这个案首,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庄泽良此时是后悔的,夹杂着愧疚。

可再后悔再愧疚,日子也回不到以前,他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认回这个儿子。

正要开腔,庄书晴突然道:“要说什么就一次说完,以后,你再不会有接近我们的机会了。”

“晴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三人,我也后悔,可再后悔你娘也不可能活过来,我们就不要在这事上纠缠着不放了,我总归是你们的父亲,以后你们总有用得上我的时候,何必非要闹得如此难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书寒,我们回去。”

白瞻转身跟上,边不忘吩咐,“以后,不得让他再靠近一步。”

“是。”

“儿子这么优秀居然不是做父亲的教出来的,啧。”

“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也怪不得人家人认他。”

“可不是,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不知道会宝贝成什么样……”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入耳,庄泽良又恼火又难堪,再呆不下去,带着一身火气回了家。

陈娇娘现在学乖了,看老爷面色不好看绝不往他跟前凑,就算避不开,也当自己是哑巴,不多说一个字。

庄泽良直接去了母亲屋里。

自从那对姐弟从家里逃走后,老太太的话就少了,对庄书婷和庄书耀也不如以往亲近,但要说她后悔吧,也看不出来,一如既往的尖锐刻薄。

“如何?”

“中了案首。”

老太太睁开眼睛,“比你争气。”

“是,比儿子争气。”庄泽良嘴里泛苦,这本是好事,可这般争气的儿子已经不认他。

“母亲有话要问你。”

“您问。”

“娇娘母女回去溪水镇,真是你叫她们去的?”

“不是娘叫她们去的吗?”脱口而出的话让母子两人都变了脸色。

“好,真是好啊,这手段看样子以前也没少使。”老太太冷哼,“这些日子我就在想啊,我怎么就厌恶董氏到了那种程度,竟是连看一眼都觉得碍眼,可想着想着,我竟然想不出来她一点讨人厌的地方,还有那对姐弟,规矩学得半点不差,也从不曾对我有过不敬,我怎么就连好声好气说句话都不乐意呢?恩?你给我解解惑。”

庄泽良想到了自己。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往婉如心口上捅刀子,再往上面抹盐的?翻遍记忆,竟然找不出和那两姐弟相处的画面,全是婷儿娇声娇气叫爹爹,耀儿给他背书的模样。

“他们姐弟不认你,说得过去,可为了这个家,不能容许。”老太太起身,“我一个老太婆亲自上门道歉,看他们是不是能狠得下心来不理会,晴丫头要是聪明,就不会让才得案首的弟弟传出不孝的名声。”(未完待续)

073章 成全你!

庄书晴得到通传的时候气得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不想见就不见,将人打走便是。”

“不,你不懂。”庄书晴使劲忍着才能不打寒颤,“她就是看准了我不敢这么做才会选在这个时候登门。”

白瞻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还是想拿不孝做文章。”

“我不会低这个头,绝不。”只要有这一回的退让,她得退一辈子,要她在那一家子恶心人面前退让,还不如杀了她!

“好,你想怎么做。”

庄书晴起身,“那便对质好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颠倒黑白。”

刚走出屋子,庄书寒就赶过来了,满身的火气,“姐姐,我去。”

大门缓缓打开。

这里本就不是偏僻地方,新科案首住在此处的消息也早就传开了,看这边的阵仗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并且人数只增不减。

庄书寒走在前,庄书晴在后,白瞻紧紧跟着。

“听说老夫人要见我,不然便要扣我一桩不孝的罪名。”

先声夺人,干得好,庄书晴暗暗在心里替弟弟喝采。

老太太慢了半拍才接话,“老身是你的祖母,你回来数日不来问礼请安,可是不孝?”

“祖母?老夫人莫要说笑,我们姐弟两人早从你们这一房迁出去,记入四房名下,全族皆是证人,老夫人若要对质也容易。我这就遣人去将伯公接来。”

“便是迁出去了,你们姐弟流的是你们父亲的血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庄书寒气笑了,“当初丢弃我们姐弟时。老夫人为何不想着我们是他的血脉,现在我中了案首时又想打着亲情的幌子来认亲,莫不是世上的好事都要让你们占尽才是正理。”

老太太面上依旧冷硬,既不被庄书寒话里的冷意击倒,也不为周遭的窍窍私语所动,“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便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姐姐着想,没有父亲做主。她一辈子都得耽搁。”

“老夫人莫要以我说事,我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要回那个庄家。”庄书晴凉凉的接话,“我忘不了娘死时你笑着说终于死了的样子,忘不了我们姐弟都快衣不蔽体时。你只惦记着给庶出的姐弟两人做新衣裳,忘不了大年除夕,我们姐弟吃着冷饭冷菜,你们几个人高声笑着,大口吃着,幸福无比,更忘不了一个姨娘在我面前嚣张的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要将我嫁给赖子乞丐,我倒想问问老夫人。这样的庄家,有什么值得我再回去的。”

老太太一时接不上话,庄书晴继续道:“当时书寒为了能多看看书去了书房。是谁拿起砚台就砸,说他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的?现在他出息了,就全都得了失忆症,忘了之前是怎么欺辱我们姐弟的,老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纪。岁月就只教会了你倚老卖老吗?你们现在是以什么脸说出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这样的话?我告诉你们,在我这里。过不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晴儿……”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喊我?”庄书晴厉声打断庄泽良的话,“娘放弃一切跟着你,你是怎么待她的?除了附庸风雅,你还会什么?明明是靠娘撑起来的一个家,明明一切所得全是来自于娘亲,还让你的妾室穿金戴银,不曾薄待庶子庶女半分,你们呢?是怎么回报她的?全是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庄书晴胸膛急剧起伏,她不知道这一刻的情绪是她的,还是原身的,她就是觉得难受,特别难受,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人呢?那么不要脸,那么臭不可闻,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白瞻将人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书晴将心藏得太紧了,这样发泄出来才不伤身体,留着那一家子人就为了起这个作用的。

要不是庄泽良扶着,老太太都要站不稳了,她知道两姐弟对他们的怨恨,可她没想到会恨得这么深!

哪家的姑娘不是老老实实的,嫁出去还得靠着娘家撑腰,再大的不满也不敢做得过份,可这庄书晴是压根不管这些,一副要彻底撕破脸的模样,这是找着靠山了啊!

老太太看向从头至尾都没有帮腔的男人,这便是那个白公子吧,听婷丫头提过几回,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看上了,长得这般俊俏,也难怪。

不过,“你以为男人比家人可靠?”

“如果是你们那样的家人,狗都比你们可靠。”庄书晴是彻底放开了,她不在乎在这凉山县留下个什么名声,她只知道这会她很痛快,不用憋着,不用顾忌什么,这种感觉痛快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最后说一次,在你们接过我娘给我留的嫁妆开始,我们姐弟就和你们这一支再无关系,若是再纠缠不清,我不会客气,庄书婷,你也不用藏,你向来有我有什么你就要抢什么的习惯,这个男人现在就是我的,有本事,你抢去。”

不用指认,围观的人顺着庄书晴面对的方向纷纷让开了位置,只余下庄书婷站在那里。

她这刻恨不得咬死庄书晴,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是存心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还让她不敢对白公子有所动作。

可只要事情能成,就是让人说几句闲话又怎么样!

庄书婷什么话都没有说,挺直脊梁上前扶住祖母转身离开,退场退得极为从容。

庄书晴笑,“我们明天便离开了,庄书婷,你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明天就走了?庄书婷不由得停下脚步,怎么这么快!

她的计划都还没有实行!

她都还没有看到庄书晴失态崩溃的模样!

庄书婷回头,脸色通红,眼眶含泪,“我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却不敢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喜欢?你喜欢我什么?”

见白瞻接话了,庄书婷心下暗喜,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喜欢是一种感觉,若是我能形容得出来,又怎么算得上是喜欢。”

“天蚕衣,紫玉冠,青玉佩,超制马车……这些才是你喜欢的吧。”白瞻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近她,“当然,我这张脸也不错,可这不是最主要的,是不是?”

“我爱一个人,便爱他的全部,不管好的坏的,都会放在心里。”

“我给你个机会。”

“只要公子说,我一定做得到。”

白瞻看向书晴,两人遥遥相对,眼神温柔缱绻,“我和你的家人,你选谁。”

“可是……”

“没有可是。”

庄书婷咬牙,她哪会看不出来自己被人轻贱了,可这是她的机会,家人断了以后可以再联系,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以后怕是连白公子的面都要见不着了。

长相俊俏,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样的人,就算只是做他的妾以后也好过。

她表现出来的勇气,几个女人及得上?

她在赌,赌白公子会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而刮目相看。

“为了公子,我愿意舍弃一切。”

“婷儿!”

庄书婷回头看向父亲,眼泪说来就来,“爹,女儿真的喜欢白公子,您就成全女儿吧。”

庄泽良气得脸色铁青,蠢货,她就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在耍她吗?

白瞻此时却走回庄书晴身边,一阵风吹来,下意识的撑起披风挡住,“你选错了。”

庄书婷白着脸追问,“为何。”

“你若选家人,我还会高看一眼,可你为了自己竟然连家人都舍弃,还敢大惭不言说喜欢。”

“大娘能为了爱情抛弃一切,为何我这么做就……”

白瞻讥讽的勾起嘴角,“你拿自己和伯母比?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抛弃一切跟着庄泽良,那是下嫁,彻彻底底的下嫁,你想学伯母?可以,我成全你,陈元。”

“属下在。”

“去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是。”

“不,不。”庄书婷觉出不好来了,她发现这个男人是来真的!“你不能这么糟蹋我,你没这个资格,爹,爹,带我回家,快,我们回家。”

“不喜欢我了?刚不是还说愿意为我抛弃一切?你的喜欢是说有就出现,一摇头就消失的?”

庄书婷真怕了,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恨不得立刻爬到床上藏进被子里。

刚刚还对她同情不已的旁观者这会都明白过来了,这喜欢得未免也太假了些。

“若是我问书晴那个问题,她根本不会考虑,毫不犹豫就会选择家人,为了家人,不要说区区一个男人,就是命她都可以舍弃,这才是感情,即便现在我在她心里远远比不得家人,可当我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时,她也必然会拿命护我,庄书婷,你拿什么来和书晴比?口口声声说喜欢,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糟蹋了喜欢这两个字。”

庄书婷还想辩解,可一想到他之前的话顿时闭紧了嘴巴。

起风了,白瞻不再打击人,揽着庄书晴转身回屋。

庄书婷刚想松口气,就看到那个叫陈元的走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我办事向来效率,两天后,庄小姐准备当新娘子吧。”

“不!”

“我家公子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此事,已成定局,认命吧。”

庄书婷眼皮一翻,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075章 悔!恨!怪!(求粉红)

ps:求粉红啊,我要从新书第一掉下来了!

出去三个人,抬回来两个,陈娇娘急得浑身打颤,忙遣人去请大夫,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又得听下人来禀报庄书耀又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了吗?”

陈娇娘此时也想晕过去,前几日耀儿莫名其妙的晕倒在地,看了大夫却找不出病因,可一天却要晕上数回,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各种金贵药材也没少吃,眼看着这两天好些了,从昨天到今日还没有犯病,这怎么就又……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庄书寒那小畜生高中案首,自己家却五人倒了三人,陈娇娘直接将人恨上了,只觉得那两姐弟和她们母子三人天生犯冲,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有牵扯,老死不相往来,什么好处什么助益她都不要了。

那些东西再好,又哪里能比得上自己的儿女平安重要。

一抹眼泪,正要去和老爷说道说道,一抬眼看到老爷此时的脸色她又胆怯了,那两小畜生又怎么惹着老爷了?

庄泽良却突然猛的抬头看向陈娇娘,眼神凶狠,全然没有往昔的温情,“婉如死后,你为何要那般对他们姐弟?给他们吃剩饭剩菜,让他们衣不蔽体,你个毒妇,怎么能这么狠心,但凡你有婉如待婷儿耀儿的十之一二,他们又如何会有这么大恨意。毒妇,毒妇!”

陈娇娘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她做的这些。难道不是在婆婆和丈夫无声的支持下做的吗?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他们过得好不好,做父亲的有心又怎会看不到。

现在倒是想全都赖她头上了?

血往上涌,陈娇娘抖着声音反问,“老爷,您这话说得不亏心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从妻变妾。一做就是十多年,我都是为了谁!”

庄泽良懒得和她纠缠。“我去照顾母亲,婷儿和耀儿你好生照看,等婷儿醒了,你快将她送走。”

“送走?送哪里去?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婷儿会晕过去,您还要将她送走?”

说到这个,庄泽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养的好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一个男人,还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抛弃所有家人,结果被人狠狠羞辱。庄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不送走,还真等着被人强行扭着嫁人不成。”

陈娇娘这辈子没被人动过一个指头。摸着脸上火辣辣的半边脸好一会才消化这一段话,也顾不得撒泼,疼痛全丢一边,一连声的问,“是不是那个白公子?为什么会有人要强行将她嫁人?如果是嫁给白公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好个屁!”庄泽良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想到自从婉如过世,家里就一日不如一日。银钱也看紧,他不是不后悔的,要是他能对婉如好一点,要是婉如还活着……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是陈娇娘毁了这一切,庄泽良火气更大,“白公子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你以为你那女儿是天仙,谁都抢着要?什么凉山第一美,出了凉山这小地方,她算个什么?还想嫁过去,你也不想想她有没有那个命!”

陈娇娘也许有千万个毛病,可对自己的儿女,她绝对是个最好的母亲!

女儿被这般贬低,她哪里受得住,难听话张嘴就来,“是,婷儿不算什么,庄书晴就算个东西了?她还不是死贴上去的?不然白公子那样气派的人能看得上她?娘死爹不疼,她有什么……”

“啪!”这一巴掌打在陈娇娘脸上,却也像是打在了庄泽良自己脸上,娘死爹不疼,可不就是娘死爹不疼,他这个做爹的给了儿女什么?就像寒儿说的,他能有今日,有婉如的教导,姐姐的爱护,自己的日夜用功,唯独没他什么事。

“老爷,我错了,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就是……急糊涂了。”陈娇娘回过神来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扑上去抱住庄泽良就哭。

只是,肿起来的两边脸颊让她看起来实在和梨花带雨扯不上关系。

这张脸,已经有了细纹,是了,她比婉如还大了半岁。

婉如便是到死时,仍然是从容的,优雅的,眼神平静,看不到爱,也看不到恨,庄泽良突然想知道那时候婉如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抛弃一切跟着他,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董家小姐啊,那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庄泽良闭上眼掩下心中一涌而上的情绪,再睁开时毫不留恋的将陈娇娘推开往后院主屋走去。

陈娇娘踉跄着后退,被丫鬟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此时她却像是失了魂,老爷刚才的眼神……刚才的眼神……

“夫人,大夫来了。”

是了,她现在已经是被扶正的庄夫人,便是老爷心里对她有了疙瘩也不可能休了她,她有姑母,还有一双儿女,老爷休想甩开她。

抚了抚鬓角,陈娇娘背过身收拾了一下仪容才走出门去,她现在要想的,是怎么顾好她一双儿女。

那边,庄书晴缓缓喝下一杯热茶,心里的冰冷才逐渐退去。

抬头对担心不已的两人笑了笑,“我没事。”

“我以为姐姐心里没有那么恨……”

“我之前也这么以为,可我小看了心里的执念。”那种恨意从四肢百骸里蔓延出来,让她控制不住。

原身性格怯弱,可该知道的她都知道,该记着的也都记着,只是她太弱,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发泄心里的恨意,这回终于逮着机会了,庄书晴觉得,那时候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吓人。

“白瞻,你真打算将庄书婷嫁人?”

白瞻一手撑着头,轻恩了一声。

没有解释,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庄书晴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索性丢开不管,宁愿丢弃家人也要往上爬的女人,可怜她都是浪费情绪。

更何况,她其实并不可怜她,若是白瞻真是那些纨绔子弟,说不得真就让她成功了,到时她庄书晴便成了个笑话,在她打那些主意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

以她的心性肯定是没有的,只要自己好了,管别人去死,这才是庄书婷。

既然如此,那就承担后果吧。

“已经有人去溪水镇报喜了,明天我们需得回去一趟,伯公估计会开祠堂祭祖,事情了了,我们就回家。”

“可,陈元,你只有两天时间,宜早不宜迟。”

陈元躬身应是,眼角余光扫过姐弟两人皆没有多说一言,心里顿觉满意不已。

他们是都盼着有个人能取代老夫人,但是那个人不能是纯善得没有底线的人,公子那性子,再活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别人嘴里的好人,若是一意引着他往那个方向走,事情肯定要糟。

现在看来,没有谁比庄小姐更合适。

次日一早,一行人轻车简从去了溪水镇。

从马车才进镇开始,鞭炮声就没有停过,马虽然受过训练,眼下这等情况庄书寒却不宜再坐在马车里。

马车稍停了下,庄书寒从马车上下来,鞭炮声也掩不下的起哄声,议论声入耳,让他心跳得有些快。

青阳子牵过来一匹马,庄书寒谢过,不算熟练的翻身上马,好在没有出糗。

庄书晴在窗口撩起一条缝看着坐在马上,身体明显僵硬着的弟弟忍不住笑道:“今天我应该给他穿一身红袍的。”

“会有那一日的。”红袍加身,打马游街,只要那小子不泄了气,未必没有那一日。

庄泽良那一家子还是得留着,他们越多动作,书寒会越上进。

庄家中门大开,庄泽民领着家里一众男丁等在阶下。

从昨儿接到消息开始,庄平志就亲自监督着下人将门口的每一个阶梯,每一块砖都冲洗干净,今天一早又打扫了一遍,连灰都摸不到一点了才算合格。

听着动静越来越近,庄泽民有些站不住了。

县案首,十岁的县案首,听到这个消息,他一晚上没睡着,早上去给父亲请安时,看父亲的神情约莫也是如此。

可他心里也担心,就怕书寒太小,经不起捧,这要是骄傲了,以后不再上进可就毁了。

当看到由远及近的人,心里那点担心顿时褪了去。

神采飞扬的少年,眼神透出来的有高兴,有自信,却没有骄傲自得,这个孩子,比他们预料的都要稳得住。

庄书寒翻身下马,上前抱手一揖,“大伯,小子没有让您失望。”

庄泽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满意不已,“好样的,干得好,给庄家挣脸了。”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庄泽民又拍了拍他肩膀两下,往前迎了两步,“昨天报喜的人来过后,爹都高兴得抹眼睛了,直说书寒争气,一早就吆喝着开祠堂,就等你们了。”

拜祠堂可没有女人什么事,庄书晴笑得温婉,“那就不耽搁了,书寒,你快随大伯去。”

“爹的意思是让你也去。”

庄书晴愣了愣,旋即摇头,“伯公和大伯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破例,书寒是我们这一房的男丁,有他去就够了。”(未完待续)

076章 你尽管骂,我认!(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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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庄泽民怎么游说,庄书晴最后都还是没有去。

规矩虽说是用来打破的,但也得值得打破,为这点小事,没必要。

比起之前在这里住的那些日子,庄书晴明显感觉得到这回回来大家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不能说人势利,只是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本性罢了,她能理解,却不打算纵容,在接连见了三个族婶,听了几箩筐的好话后就让南珠站在院门口等着,婉拒了所有人登门。

庄书寒回来时已经快午时了。

中午庄家开了大席。

原本还有人提议摆流水席,被庄书晴一句话堵了回去,“若书寒能状元及第,便是摆上半个月流水席都使得,现在,他还差得远。”

现在自是没人敢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最后只在庄家摆了大席面,一家人好好吃了两顿。

“伯公,大伯,明天在县城耽搁一日,后天我们就回会元府了。”

“该回,该回。”庄平志连连点头,“府试在四月,没多久了,寒小子,你要咬住这口气别泄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我省得。”

庄书晴执壶倒酒,“府试过后是院试,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使人回来向您报信,若没有特殊事情,短时间之内我们姐弟应该都不会回来了,伯公您多多保重。”

“我会的。”庄平志笑眯了眼。“庄家出了个这么个争气的子孙,我一定会努力多活两年,等着他的大出息。不过晴丫头啊,伯公以倚卖老,有个事想求你。”

“伯公慢说,正好我也有个事想和伯公大伯商量,不如就由我先说?”

父子两人对望一眼,“你说。”

庄书晴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口,组织了下语言。道:“书寒眼下还小,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得不替他多想一些。若是说得不好,您二位也别生我的气。”

“就冲着你为寒小子做的,也没人有资格置喙你半句。”

“我接下来说的,还是为他。”温和的看了弟弟一眼。庄书晴叹了口气道:“书寒能中这个案首,我娘自然居功至伟,他自己也是下了死力气在用功,我在这方面其实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只能尽力给他提供一个好的环境,为他的将来多做打算。”

“伯公您要说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可是我不能答应,非是我不顾念亲情,不想让家族的人好。相反,我希望家族能多几个有出息的,越出息越好。一个家族若只靠着一个人,根基是不会稳的。”

“那你……”

庄书晴摇头,“书寒是我见过的最早慧的孩子,天生有一点,更多的是因为当时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上进,其他人学不来。所以我不能同意伯公您放人在他身边,那于书寒无益。其他人也从他这里学不到什么,但是,我愿意出资建族学。”

“建族学……”庄平志念叨了一句,眼神越来越亮,“就像那些大家族一般建族学?”

“是,庄家书香传家,底子本来就不差,只是缺乏一个有序的指引,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回会元后我会想办法请来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先生,还有这个。”

庄书晴递过去一张银票。

“一千两?!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嫡华!”

“这是我过去半年攒下来的所有银子,族里有心进学的人一切笔墨纸砚和其他开支如先生的薪俸都由我们姐弟来供,但是一应支出都要记下来,我会定期派人来查帐,族里只需给出一个合适的地方辟为族学即可。”

庄平志想说点什么,可看着这张银票,他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么好的事,他不可能不答应。

这个并没有得过家族任何好处的丫头,给与了她对家族最大的善意,只因为她不想让一个家族的压力都压在书寒一人身上,她很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只要他们能凭自己的本事考过县试,后面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来负责,只要我能帮的,绝不推辞。”

“晴丫头,你这……”

“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说。”

庄书晴本来只是冷静的眼神锋利起来,“不要将我们姐弟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本没有义务做这些,可我们做了,为的不是得谁的感激,也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我们要的,是一群知好歹,在努力上进的族人,是一个安稳的,能成为我们姐弟依靠后盾的家族,若达不到我的要求,就不要怪我们姐弟像舍弃庄泽良一样舍弃庄家,伯公,我说得无情,可我做得并不无情,我的银子并非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家族,我已经尽我所能。”

一千两,就是庄家这样人口众多的家族都能用上不少时间,一千两,足够让人铤而走险做尽坏事,一千两,也是这丫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赚回来的。

庄平志喟叹一声,可即便知道这一千两赚得不容易,他也不能推出去,这对家族来说太重要了。

“我老头子活一天就会看好这一家子一天,我死了还有你大伯,这世上是有你父亲那样不识好歹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你的话我记下了,族里但凡能多几个出息的,也当记你的恩。”

庄书晴摇头,“我这么做族里是得利,可归根究底我还是为了书寒,说是自私都不为过,我就盼着以后能有人帮衬书寒,他年纪还小,可塑性强,有名师指导,上面还有两个出息的师兄,我相信他总有成才那日,现在做这些是早了些。可未雨绸缪的准备,我不嫌多,再说就算没有书寒。族里有其他人出息也不是坏事,说不定以后还是我们姐弟要借光。”

“要真有那日,他们报你的恩也是应当。”郑而重之的将银票交给儿子,庄平志看向庄书晴,“我替庄家所有人多谢你,虽然一个做长辈的要晚辈的银子实在不该,可庄家眼下的情况着实不好。拿不出多余的银子去做这事,我就舍下这老脸了。”

说着。庄平志起身对着庄书晴弯腰下拜,唬得庄书晴连忙跳开,“伯公,您这是短我的寿呢。还不如直接上手给我一顿打。”

“我会出息的,伯公。”庄书寒上前扶着人坐下,平静,但坚定。

庄平志拍了拍扶着自己的还是个孩子的手,庄家,总算能看到点希望了。

次日,姐弟俩离开时几乎庄家所有人都出来送行了。

庄平志一早就将建族学的事说了,至少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记庄书晴的情。对姐弟俩格外客气。

“晴儿,你敏姐姐我就托付给你了,你教教她。我不指望她变得和你一样出色,把胆子磨大一点,性子磨利一点就行,至少不能被别人欺负了还要自己也下死力气去欺负自己。”

“这可是伯娘您说的,到时候我将她嫁出去了您可别怪我多事。”

“我不知道多盼着你多一回事。”周氏笑出了鱼尾纹,“她跟着你。我放心。”

庄书晴正要说话,那头一辆马车飞快驶来。扬起一路灰尘,陈娇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下来,头发都散了些许。

“庄书晴!你个小畜生,你不得好死……放开我,放开我!”

一直靠着马车等人的白瞻沉着脸走向被制住的陈娇娘,“既然不会说话,嘴巴要来何用,缝起来。”

青阳子立刻兴奋的上前,自从看过庄小姐缝伤口后,他就随身准备了针线,随时准备一显身手。

这不,机会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

周氏轻轻碰了下庄书晴的手,她是不喜这陈娇娘,可要是白公子在庄家大门口这么干了庄家却无人制止,庄家的脸面就丢光了。

可拦……如何拦。

庄书晴一直等到青阳子都捏着针准备上手了才开口,“等等。”

青阳子停下动作,眼巴巴的回头。

“陈氏,我是不是很好欺负?”庄书晴走到陈娇娘面前,当没看到她被扣住动弹不得,“我明明连旧帐都懒得和你算,只想和你来个眼不见为净,为何连这点,你都满足不了?”

陈娇娘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脸上沾了灰,眼泪流下来划出明显的泪痕,“是我错了,我错了,以前的事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们,你放过婷儿好不好?她再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放过她吧。”

“我只有弟弟,没有妹妹,还有一点你也说错了。”庄书晴蹲下来看着她,“从头至尾都不是我对她如何了,是她一而再的来挑衅我,她得罪的也不是我,是白公子,你求错人了。”

陈娇娘恨不得挠死庄书晴,可想到一清早抬到家里来的简陋聘礼以及昨天才送走,却被人打晕了送回来的女儿,她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她不能让婷儿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你替我求求情,书晴,你替我求求白公子,你那些嫁妆我不要了,都还给你,还给你,你替我求求情啊。”

任何一个人这般模样,庄书晴觉得自己都会心酸,会心软,可眼前这个人如此,她只觉得解气。

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借白瞻的势收拾了那一家子,只是再怎么收拾也不能要了人的命,想着倒不如慢慢磨,书寒会越来越有出息,书寒越有出息,他们就越难受,这才是她的报复。

“我曾经也这般绝望的求过你,在娘亲才去世那半年,我求过你几回,你说的话,你当时的神情,我每每想起都会打冷颤,现在轮到你绝望了,我为什么要替你求情?无情也好,狠毒也好,你尽管骂,我认。”

077章 送上花娇(求粉红)

ps:这一章大道理有点多啊,别嫌弃,我已经删了又删,才留下这么点了!有粉红的留下呀!

远走的马车,匍匐在地的狼狈妇人,离去前庄书晴掷地有声的话,扫过来时锐利如刀的眼神,这一幕,很多年后庄家人都还记得。

正是庄书晴那天表露出来的锐意,让庄家人的心里更多了顾忌,上进的人多了,不该有的心思少了。

这时候,他们是真的相信只要做到庄书晴所说的靠自己的本事考过县试,以后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个尚未及竿,原该待在闺中待嫁的姑娘让他们不再觉得底气不足,身后也不再空空如也。

肩膀不够厚实没有关系,他们能帮着撑起来,个子不够高没有关系,他们个儿不矮,他们要的,只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能搭一把手帮他们站稳了,以后的事他们能自己来。

青阳子赖着上了马车,崇拜的看着庄书晴,浑身上下都透出兴奋来。

白瞻一脚将他踢出去,丫鬟会意的拉上门守在外间,看着青阳子的眼神很是不善,青阳子看这架势也不敢硬来了,一个人抱成团笑得古里古怪。

庄小姐威武庄小姐霸气,将他家公子的气势都压下去了。

就在刚才,他觉得庄小姐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一样,和之前束手束脚的明显有了不同,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觉得这是好事,想像着庄小姐甩开手大干一场的模样,青阳子笑得更古怪了。

虽然车厢内还有庄书寒在。白瞻也没有着意收敛,脸上带着舒缓的笑意,蔓延至眼中,眼神都是柔和的。

他不怕书晴仗他的势,不怕书晴有想法,他就怕书晴委屈了自己,憋着自个儿。

要是书晴能天天都像刚才那般。他才高兴。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庄书晴斜他一眼。看向过于沉静的弟弟,“觉得姐姐做得过份了?”

“怎么会。”庄书寒连忙摇头,面上有些赫然,“之前中了案首。我其实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才十岁就能得案首,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厉害,并且姐姐也很高兴,我就有些飘飘然了。”

低下头去,庄书寒的声音低了些,“我只顾着得意,姐姐却已经为我想了那么多。当时我们离开凉山时是典当了娘亲的玉佩才敢去会元,姐姐现在却拿出了一千两……要不是为了我,姐姐何用如此。一千两足够我们姐弟两用上一辈子了。”

“一千两没你想像得那么多,也没那么难挣,你还真相信那是我攒下的所有银子啊,伯公就肯定是没有信的。”虽然这么说,可看到弟弟有这么大触动,庄书晴还是很高兴。她是真担心一不小心就将这孩子养歪了。

“家族可以帮不上你的忙,但是一定不能拖你的后腿。这一千两,我并没指望真能起到多大作用,只要他们能专心向学,多懂一点道理,不横行乡里,不仗势欺人就达到了我的目的,书寒,你要记得,你并非一个人,庄家这个家族是你甩脱不了的,既然甩脱不了,就要尽量将他们往好里带,先要修身齐家方能言其他,历史上一世清名毁于亲人手中的名臣并不少,你要引以为戒。”

“我知道怎么做了,姐姐。”庄书寒态度异常严肃,姐姐很少和他讲这些大道理,哪怕这些道理他都懂,但只要从姐姐嘴里说出来,他就能记得格外牢固。

“姐姐知道你都懂,庄家虽然出了个庄泽良,但是总体来说家风还是正的,有伯公在,也用不着我们费多少心,你只管往前看,稳步向前走,你只需记着,你越出息就越有发言权,说出来的话才会让人忌惮,在那之前,一切有姐姐。”

“姐姐,我不会让你辛苦多久的。”

“姐姐等着。”

白瞻亲眼目睹了一场姐姐教弟,姐姐教得用心,弟弟听得也认真,他觉得庄书寒有这么个姐姐简直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书晴什么时候能在他身上用上花在弟弟身上一半的心思,他都满足了。

而此时的庄家已是一片混乱。

庄书婷拿着剪子比着自己的喉咙,头发散乱,衣裳沾着灰,哑着的声音也掩不住其中透出来的绝望,“滚,通通滚出我家,再逼我,我就死到衙门去,让世人看看,做姐姐的是怎么逼死妹妹的。”

陈元非但不后退,反而踱着步子上前,“求死?可以,死了这门亲事就不作数了,死吧。”

“你这个恶魔!”庄书婷崩溃大喊,剪刀一推,鲜红的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陈元当然不会让她死,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女人不会真的寻死,她舍不得这个并不那么美好的世界,只能拿这条命来做威胁,妄想能逼得他们收手。

可惜,她碰上的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想踩着庄小姐上位已经是犯了公子的忌讳,更何况他还将主意打到了公子身上,绝无可能轻轻松松揭过。

当然,如果庄小姐开口那就定当别论,只是庄小姐要是会求这个情早就求了。

“我要见庄书晴,我要见她!”

“来人,给她收拾收拾送上花轿。”

“你敢……”

陈元眨眼间来到她面前夺下剪刀,又一掌劈在她颈后。

——他有什么不敢的。

“别管什么吉时不吉时了,将人送去,看着他们圆了房。”

“是。”

转了转手腕,陈元觉得自己真是好人,把好事都做到底了,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又会奖励他点什么好东西。

庄泽良在去了一趟衙门却没能和往日一般轻易见着县令后就知道事不可逆了。白瞻的来头怕是比他预料的还要大,婷儿不嫁也得嫁。

认命后他索性闷在主屋照料老母亲。

老太太到底心疼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强撑着坐起来抖着声音问。“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晴儿愿意说句好话……”庄泽良摇头,“她恨都来不及,怎么会帮忙说好话,娘,这也是婷儿咎由自取,要不是她想着攀高枝,怎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不提白瞻出身如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为晴儿回来的,往难听了说。婷儿这是想夺姐姐的男人,晴儿凭什么还要帮她说话,晴儿……太像婉如了。”

爱时不顾一切,恨时。便连看一眼都嫌多余,庄泽良眼前浮现婉如的眼神,那么冷,那么荒凉……

慌忙闭上眼,将脑海中的人赶走,庄泽良莫名觉得背脊有点凉。

老太太身体往后一倒,口里喃喃自语,“造孽,造孽啊……”

庄家的事陈元单独向公子禀报的。

“成了?”

“是。”

“那就撂开手吧。这事到此为止。”

“是,庄小姐那里……”

“她不用知道这些。”

“是。”

白瞻不说,庄书晴直到上了船也没提。就像忘了有那么个人似的。

庄书敏上船后不久就将她叫了过去。

白瞻只以为两姐妹有话要说也就没跟,这是在他的船上,要是还能出什么事,包括他在内都该抹脖子。

“晴妹妹,这船……是白公子的?”

“对,怎么?”

庄书敏苦笑。所有人都觉得白公子好气派好排场,上了船她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这船上留守的人就不比跟在白公子身边的人少,船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华贵得她不敢近身,就怕碰坏了。

“你怎么就招惹上了这样的人,要是你被欺负了庄家谁能为你出头。”

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庄书晴心下也跟着软了,“被欺负了就被欺负了呗,我认命,总不会缠着他不放,敏姐姐,我和你不同,在你心里女人毁在成亲这一关就是毁了一切,得赔上一辈子,人生灰暗,在我这里,成亲生子可以有,却不会是我的全部,就算未婚生子,我也能活。”

看庄书敏顿变的脸色,庄书晴笑,“为什么不呢?要是连自己都否决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如果我自己觉得那不算什么,那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人活着,得为自己,如果有个好名声,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可要是名声污了,就非得拿命去抵吗?我活着没有给别人增加负担,影响不到别人,其他人有什么资格来对我冷嘲热讽,说三道四?”

庄书敏听着,好一会才接话,“晴妹妹你是想告诉我,只要自己不依靠别人也活得好,就根本不用在乎其他人怎么说?”

“就是这个理儿,说到底还是得自立自强。”庄书晴坐没坐相的斜靠着,“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和书寒要是离了庄家后活得狼狈不堪,回庄家后谁会多看我们一眼?几个人会近我们身?可你看,书寒中了案首,我能拿出千两银来给族里,让族人都得好处,庄泽良恨不得将之前说过的话吞回去,天天巴着就想得我们一句好话,其他人谁不是捧着哄着,即便是我身边跟了个男人,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人就是这么现实,谁有本事谁就有资格硬气,要是你的事放我身上,我能让彭家求着我放过他们,姐姐你信不信?”

“信。”想到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庄书敏苦笑,“我信,晴妹妹你要教教我,我想活得像你一样自在。”

“当然,我还想着把你嫁出去呢!”

“只要有人要,我就敢嫁。”

哟嗬,庄书晴看向说完后头都不敢抬的姐姐,还真是有点勇气了啊!

078章 药房(求粉红)

ps:这一章过渡,应该也算交待了挺多东西的吧。

心情好,三天的水路眨眼就到了。

明明凉山县才是生活多年的家,可不管是庄书晴还是庄书寒心里都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心情。

这个才住进来几月的宅子,才是他们的家。

白瞻指着隔壁一处宅子道:“以后我住那里了,有什么事喊一声我就能听到。”

庄书晴看了一眼,并不吃惊,“这么快就弄好了?”

“这点事都办不好,养他们何用,起风了,快回屋吧。”

回来的路上风向没那么好,这会天已经擦黑了,二月底的天气还是凉得很,庄书晴没有多说什么,携着庄书敏拾步上阶。

庄书敏头一回出远门,一路坐在马车里看过来,震撼的劲已经过去了,可待到进了门,看着这个处处精致的宅子依旧有些吃惊。

“这宅子真买下来了?”

“当然,花了我不少一笔银子,不过要长长久久住的地方,何必亏着自个儿,银子赚来就是用的,以后再赚就是。”

真是会想,也真是……舍得对自己好,庄书敏很是羡慕这样的晴妹妹。

“所以啊,敏姐姐,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事事委屈求全,待自己好一点儿总没错,这世上,若你自个儿都不对自个儿好,还指望别人对你好?我可先说好。我肯定是要先爱惜自己的,你别指望我爱惜你超过爱惜我自己。”

“一肚子歪理。”庄书敏嗔了她一句,“但我听着怎么觉得这么对呢?”

“这就说明我这一路上的话没白说。好饿,宝珠,你去厨房吩咐一声,一刻钟后开饭。”

“是。”

“走,敏姐姐,你先去我房里梳理一番换身衣裳,等我们吃了饭。你的屋子也就差不多收拾出来了,就住我隔壁。”

庄书敏软软的应了。心里安宁,竟丝毫没有来到一个陌生之地的彷徨,从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听到晴妹妹的声音开始,她就信这个妹妹超过任何人。有她在,她不怕。

“书寒,你也去洗把脸换身衣裳,然后去请白瞻过来,一个人用饭有个什么意思,南珠,你去侍候书顾。”

“知道了,姐姐,我马上去。”

竟然没有半分迟疑?

庄书晴越加神采飞扬。也不用人侍候,和庄书敏进屋后就边拾掇边和她道:“我这里没那许多约束,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早被我破了。家里就这么几个人,还分两桌吃,把感情都生生分没了,反正这家里也其他人能约束我,我就随了我自己的心意,敏姐姐你要是不喜欢这样。我以后就单独给你设一桌,你可以在自己屋子里吃。”

“不用这样。”上前帮庄书晴将头上的首饰取下来。拿了梳子给她梳头,“我来也不是为了让你觉得不自在的,这宅子里的规矩以前是怎样,以后就还是怎样,不用顾及我,我也不是天生就爱被规矩管着的,真能自在些我求之不得。”

从铜镜里看着身后温婉如水的女子,庄书晴觉得心头畅快极了,“敏姐姐,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比我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要好。”

庄书敏抬头,看着镜子里笑颜如花的脸不由得也笑了,“恩,我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两姐妹相视而笑,都是再轻快不过。

等两人出来,白瞻已经在座了,勾起的唇角将他的好心情表露无疑。

庄书敏看得一愣,这个在他看来很不好惹,也不好亲近的公子竟然也会有这般笑模样。

“我都饿扁了,开吃吧。”

喻娘子的手艺没得说,头一回吃的庄书敏比平时都多吃了半碗饭。

端着茶杯消食时,几人也松松散散的说着话。

庄书敏看着忍不住想,要是娘知道在会元府会这般没规矩,不知道是不是会后悔让她跟出来,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姐姐,明儿一早我就去给先生请安。”

“是该去了,他要是知道你中了案首,肯定高兴。”

白瞻一手撑头,懒洋洋的样子像被顺毛的猫,“以苏文的人脉,怕是结果一出来他就知道了,倒是书晴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庄书晴正喂庄书顾吃水果,闻言抬头,眨了眨眼,脑子里转了几转,顿时恍然,“念念!”

离家满满一个月,也不知道那小家伙中间偷偷回来了多少趟。

“明天我要抱着小老虎去给它爹娘看看,顺便带念念回来,我觉得它肯定会挠我。”

真被挠了!

好在是用肉爪子挠的!

念念委屈的眼睛都湿了,看着小老虎的眼光都要射出刀子来。

明明是它的主人,出远门不带它,反倒带着小老虎,念念越想越觉得委屈,眼角居然滚下了泪珠子。

庄书晴心疼坏了,抱着它一个劲的哄,“我错了,主人错了,下回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别哭啊,掉眼泪就不威风了。”

念念本来也只掉了两滴眼泪,一边一滴,被顺毛得高兴,还不忘从主人的肩膀去给小老虎一个得意的眼神。

伤得不重的位置已经不用再绑起来的小老虎这会看着没那么惨了,它还没学会争宠,但是动物占地盘的天性让它很不高兴自己平时呆的地方被个小狼占据了,哼哼两声,去蹭母老虎找安慰了。

母老虎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自己儿子,早就想得不行,这会更是连连舔着小老虎身上的伤口,眼里全是心疼。

看向庄书晴的眼神则全是感激。

庄书晴觉得。她会要坐实了动物之友这个称呼。

全身僵硬的庄书敏不敢靠近,也不肯退后,就那么**的站着。连脑子都要不会转了。

这时候她才彻底感觉到,会元府的晴妹妹和在溪水镇时完全不一样,在这里的晴妹妹,很快活。

白瞻看她一眼,眼神重新落回书晴身上,他不在乎书晴要护多少人,只要不给书晴惹麻烦。不让书晴伤心,他不介意也将之护在羽翼下。

“小老虎还要跟着我一段时间。有几个地方伤得狠了些,最少十天内还得天天换药,等它好了,我就送它回来。”

“吼吼……”

“不用谢我。我很高兴能救下它。”

公老虎从刚才藏身的地方拖出来一只还没断气的羚羊,个头没比老虎小多少。

“给我的?”

“吼。”

“那就谢谢了,放心,我不会亏着小老虎的。”

“嗷呜!”念念不满被忽视,肉爪子又扑向庄书晴脸上。

庄书晴听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由得眼睛放光,倒也不是她指望着从狼族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实在是狼族每回给她的东西都太好,她也是凡夫俗子嘛。

“白瞻。你跟念念去一下。”

白瞻了然,示意陈元等人靠近了些才跟随念念离开。

这时庄书晴才走回到庄书敏身边,笑眯眯的问。“害怕吗?”

“害怕,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老虎,不过看着好像也不凶。”

“我说的害怕不是指对它们,而是对我,我能这般和动物相处,甚至能大概明白它们的意思。你不觉得我是妖怪吗?”

“就算是妖怪也是好妖怪,要是妖怪都有这么好。倒是比人要可爱多了。”庄书敏强自镇定,朝念念伸出手,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怕。

庄书晴心里很暖,笑容更大了些,握住念念的前爪子搭到她手上,对念念道:“这是敏姐姐,以后要保护她哦。”

“嗷呜!”念念很给面子的拉住她一根手指晃了晃。

小家伙样子小小的,白白的,连叫声也是软软的,女孩子对这种小东西最没有免疫力,庄书敏什么害怕都忘了,不自觉的靠近了些,晃着被抓住的手指头和念念玩了起来。

这一刻,庄书晴真的觉得把庄书敏从溪水镇带出来是件做得对极了的事。

白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兜子东西。

“是什么?”

白瞻朝青阳子抬下巴,“你来认。”

青阳子连蹦带跳的过来,蹲下来一样样仔细看过,然后分成几堆,“这是药草,都是年份挺久的,药效不错,难得的是它们还知道护住根,这几样没什么用,这两个是好东西。”

青阳子眼睛放光,“名字不知道是什么,我只在我师傅那里看到过,被我师傅宝贝得不得了,不过我师傅那是晒干了的,这个是新鲜的,庄小姐,给我去研究研究?”

庄书晴也不知道那两根粘着泥,看着就像是老树枝的东西是什么,放她手里也没用,给青阳子说不定还能琢磨点用处出来,遂点头。

青阳子立刻用衣袍下摆兜着那两根东西走了,那样子,比偷看了哪家闺女洗澡还要猥亵,陈元都恨不得撕块布将他的脸蒙住,免得丢公子的脸。

回去后,白瞻带着庄书晴来到两座宅子之间相连的地方,那里,已经开出了一道拱门,并且将之修饰得就像这门本来就有一样。

通过拱门,进入一个没多少装饰的院子。

白瞻在一道门前站定,单手轻轻一推,药房独有的气味扑鼻而来,这是……

“所有药铺有的药材这里都有,药铺没有的我也想办法弄了些,以后会添上更多,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用就好,那两个童子是跟了青阳子挺久的,都识药,这里的事吩咐他们两个就是。”

两人上前来毕恭毕敬的见礼。

“小的当归(党参)见过庄小姐。”

“免礼。”庄书晴此时的心情难以形容,感动,还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去看白瞻,没话找话道:“青阳子以后也会在这?”

“当然。”

079章 意外叠意外(求粉红)

白瞻看她神情有点不对,皱起眉头去看她,“怎么?不想要他来?你平常不是待他挺好的?”

“哪有不要他来,药理方面他比我强多了。”庄书晴终于拿正眼看他了,看他面露疑惑,顿时也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占人好处还占得少了?这会来不好意思未免太迟了些。

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庄书晴也就放开了,“我就是有点愧疚,我好像没为你做过什么。”

“我甘愿。”三个字结束这个话题,白瞻将她往屋外带,“之前你不是打算结束东市那个铺子?想好了吗?”

“我倒是想结束,可想想也不合适,手底下那么多绣娘,需要她们的时候将她们拢总在一起,现在我手头宽裕了又想遣散了她们,太亏心,我打算将这个铺子的价位放低,也不再做独一无二,绣娘的手艺都好,只要绣样不太差劲,铺子维持下去没有问题,就是一个月少些进项罢了,我现在银钱够用。”

这样的考量于白瞻来说实在没必要,不过他向来不替书晴做决定,看她决定了也就不再多言。

庄书寒得了案首,苏文虽然高兴却也只是多喝了一杯,之前收的两个弟子都争气,一个已经中了进士出仕为官,一个夺得解元,正为夺得会元努力,而书寒才起步,这个起点虽然不错,以后是不是能如两位师兄一样出息却还不好说。

苏文不想误了一根好苗子。不用看白瞻的面子也对他格外上心,庄书寒每天一黑早出门,天黑方归家已经成了常态。

熬到四月府试之前。庄书晴觉得弟弟都瘦了一圈,好在精神看着还不错。

四月十二,属于庄书寒的第二道关口到来。

和县试时一样早早起床,卯时之前将人送去贡院。

目送人进了考场,庄书晴这次没有回去,而是一直在马车里等着,庄书敏和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庄书顾陪着。

在会元府月余。庄书敏气色比之初来时不知好了多少,连姿态也是轻松的。“白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十天,慢则半月。”庄书晴收回盯着院门的视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看到他成日里围着你转,有些不习惯。”

庄书晴一想。还真是,其实她也有些不习惯,还有一点她不太想承认的想念,“第八天了,快回了。”

“没说去哪里?”

“说是去看父亲,我没多问,他家的情况应该也不简单。”

“难道他家不是这会元府的?你不是说见过他父亲吗?”

“敏姐姐你今日好奇心好生旺盛。”

庄书敏嗔她一眼,“还不是关心你,怕你吃亏。”

“他要是愿意告诉我。我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要是不想说,那就说明我没有知道的必要。想那许多做甚,不要说白家的门进不进得去,我还没那心思做内宅怨妇呢!”

不用为琐事操心,不用担心生计,也没有任何压力,成天与药材为伍。有本活药材随时供她请教,时不时还有她需要的东西做出来。这日子简直赛神仙,也越发的纵得她胆大,不愿意被束缚了。

“越发什么话都敢说了。”

庄书晴笑,可不就是越发不藏话了,要说也是被白瞻给惯的,人不就是越骄纵越大胆吗?

可她看得出来,白瞻喜欢她这样,自己活得自在了,还不让人厌,何乐而不为呢?

起得太早,庄书晴靠着软呼呼的枕头睡了过去,迷糊中感觉到有人给她盖上被子,于是勾起嘴角,睡得更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传来的喧哗声让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一直撩着窗口的帘子往外看的庄书顾回头道:“姐姐,有人从里面抬出来了?”

姐妹两人忙凑过去看,还真是被抬出来的,隐隐听得公差在喊:“陈谅,陈谅的家人在不在?”

没人应声。

而抬出来的那人被放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是得了急症死了还是……

庄书晴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

“晴妹妹,你去哪里?”

“去看看。”

庄书敏还待拉住她,人已经利索的出去了,她一咬牙,嘱咐书顾在马车里呆着也跟了上去。

在院门外等着的人不少,这会都围了过去,庄书晴的举动并不扎眼。

可等到看到地上那人的样子,她就有些呆不住了。

脸色青紫,嘴唇泛着乌,嘴边有呕吐物,这样的天气,脸上全是汗,领口已经浸湿了,这明显是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由不得她多作考虑,对护着她的几个人道:“将人驱退些。”

“庄小姐,您……”

“他要死了,可如果我管一回闲事,他也许能活。”

陈元跟着白瞻去了京都,跟在庄书晴身边保护她的人以三子为首。

三子仿佛看到了在那个村子里站得腿发麻只为救几个村民和小老虎的庄小姐,什么都不再说,打了个手势,几人分散开来将围观的人逼退几步。

众目睽睽之下,庄书晴在中年男子身前蹲下。

公差呆了下,忙道:“你要做什么,人已经断气了。”

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自然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庄书晴不理会,将一只手的掌根放在患者胸部的中央,另一只手的掌根置于第一只手上,手指不接触胸壁,双肘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压。每次按压之后让胸廓完全回复,再继续按压,动作快而有力。不敢间断。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不知道这举动是在干什么。

不过一小会,庄书晴就出了汗,这动作很费力气,十五岁的姑娘身体再好力气也有限。

“敏姐姐,帮他清理一下污秽。”

庄书敏正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上忙,闻言也顾不得肮脏。用帕子清理起来。

庄书晴的动作还是没停。

公差看出来她的意图,心感于她的善良。语气温和了不少,“姑娘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人已经去……手指好像动了!”

庄书晴本已经力疲,正想着是不是要用人工呼吸。这一声喊的同时手底下也传来了心跳。

很迟缓,但是终究是有了。

“听得到我说话吗?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慢慢来,对,就这样。再来。”

周而复始几回,男人的呼吸总算续上了,围观的人看向庄书晴的眼光顿时变得不同。这是将死人都救活了啊!

庄书晴完全感觉不到这些,利落的解开男人上衣,看他神智还没完全恢复,把他的头部支撑起来,将靠近她这一侧的上臂及膝关节曲起,并将头部后仰以保证呼吸道的通畅。

看情况在好转。庄书晴才放下心来,能救人一命。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因为还支撑着患者的头,庄书晴也不好移动,抬头问:“去请大夫了吗?”

这人的家人不在,一个都没了呼吸的人,谁还会去请大夫,公差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庄书晴意会,只得好人做到底,让三子派了个人将他送去医馆。

受了白瞻的影响,庄书晴现在也越发不将其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心情大好的正要回马车上继续呆着去,就看到路的尽头纵马跑过来一人。

是朱珠。

自从知道向左和曾燕朱珠是一起的后,庄书晴就将两女和喻娟龙艳艳调换了,暖意就由那三人看着。

她很少再去暖意,现在看到人她才发现好像挺久没见着了。

“掌柜的,铺子里有人行凶,伤了人。”

“伤了谁?曾燕?”庄书晴顿时变了脸色,边说边小跑着往马车奔去,那三人除了隐瞒来历,对她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甚至比之一般下人还要尽心数倍,不管伤的是谁,她都没有不管的道理。

只是白瞻不是等闲人不敢惹吗?这是知道他不在不成!

朱珠向来话不多,原本以为掌柜的厌了她们几个,此时看到掌柜的这般挂心哪还不知道她仍是记挂他们的,心里顿时暖了,忙追上去解释道:“伤的不是曾燕,是来铺子里的客人。”

庄书晴脚步并没有慢下来,拉着庄书敏上了马车,招呼朱珠也一起上来,“请大夫了吗?”

“我出来时曾燕去请了,只是……那客人看着不太好。”

庄书晴皱起眉,撩起窗帘吩咐道:“停一下。”

马车停下来。

“敏姐姐,这里离家里不远,我让人送你和书顾回去。”

庄书敏没有二话,抱起书顾下了马车。

“三子,你派个人送我姐他们回去,另外再派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叫青阳子带上他的药箱和我的那个箱子去暖意。”

“是。”

白府的人现在都知道未来的女主子有一手稀奇古怪的医术,所以在看到客人不好时,向左让朱珠立刻来请庄书晴。

他们不惧死人,但是不能死在暖意,这简直是打公子的脸!

其他帐可以慢慢算,因由也可以丢一边,哪怕是这人值得再死一回,也得先将人救回来再说。

“那客人哪家的可知道?”

朱珠咬牙,眼里少见的有了火气,“是红香阁里的红牌,进铺子没多久就被人追进来按住捅了两刀,脸上还被划了一刀,动手的人是秦家少夫人,有名的泼辣。”(未完待续)

080章 开腹(求粉红)

ps:这一章我从昨天写到今天,然后又拼命修,尽全力了,求不挑毛病,鬼鬼毕竟不是学医的,只能尽量写得像那么回事。

庄书晴看着她,“你们就看着?”

朱珠一脸羞愧,“当时铺子里尚有其他客人在,向掌柜领着客人去量尺寸了,曾燕正好将一个客人要的绣样送去楼上绣娘手里,我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

暖意的生意一直好,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每个月她的三成利都厚实得足够让她这辈子不用为钱发愁,自然每天去铺子里的客人不会少,人手却一直没添,再赶个巧,可不就这样了。

这事还真不能怪他们大意。

“你先和我说说,那人是怎么个不好。”

朱珠心细,出来时就留意了,不用多想就回话道:“两刀都在腹部,伤口不小,血流得很多,光流血就能让她失血过多而死,不过向掌柜有些手段,应该能拖一拖。”

向左确实有些手段,可也只能让血流得慢点,大夫用了不少药都没能让止住。

庄书晴一进屋,谁也顾不上看就直奔地上躺着的人。

女子侧着头,只能看到半边脸,即使是面白如纸,虚弱得随时要断气的样子都是美的。

可当看到另外半边脸,同是女子,庄书晴也在心里暗道了声可惜。

这一刀,从眼角到下边。皮肉朝外翻着,便是伤好了这半边脸也不能看了。

当然,前提是她还活着。

曾燕请来的大夫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看她靠近去看伤口开口便斥,“如此莽撞,你……”

不等他说完,三子就强行将他请到了一边。

庄书晴只是看了一眼就摇头,“隔靴骚痒,这样没用,男人出去。青阳子来了叫他进来。”

“我来了。”

话音刚落,青阳子就一左一右背了两个箱子进来。那股子兴奋劲就别提了。

“该出去的出去,关门。”

戴上手套和口罩,庄书晴拿起剪刀哧啦一声将衣裳剪开,没了衣裳遮掩。伤口暴露无遗。

“啧,下手真狠。”

“别废话,按我之前的吩咐做。”

青阳子不甘不愿的也戴上手套和口罩,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两样东西,戴着难受,可庄小姐说过,不戴就不许他搭手,他没得选择。

“水。”

准确的抓出一个瓶子递过去。

将伤口周围清洗干净,庄书晴细致的检查。

“曾燕。你有没有看到刀口进去了多深?”

曾燕比划了一下。

伤在这个位置,进去这么深,很有可能伤到小肠了。若只是缝合外面的伤口并不难,难的是里面。

“之前那大夫怎么说?”

“说她命休矣。”

庄书晴一直扣着她的脉膊,一时无法下决断,麻药已经有了进展,但是还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如果只是达不到她要的效果也就罢了。可要是用了再醒不过来……

“庄小姐,我们试试吧。”青阳子完全没那些负担。“眼下人都要死了,死马当活医,用一下也坏不到哪里去。”

真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豁达,庄书晴有时候是真羡慕青阳子。

青阳子看她动摇,已经将药拿出来了。

是的,是药丸子,并非注射的液体。

这方面,青阳子是天才,他就是自己琢磨出了配方,一直在药的用量上做调整,现在的配方是他认为最完美的。

这样的手术,最好是在普麻的基础上做局部麻醉,可是药丸吃下去,哪里还分局麻和全麻。

庄书晴是真担心这药吃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哪怕是治好了伤。

“庄小姐,你不用担心,这药就算不起作用也死不了人。”

庄书晴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瞪向青阳子。

青阳子还是笑眯眯的,他的无所谓是真正的无所谓,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我不伤无辜。”

所以用来试药的,都是有罪的人,庄书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心里还是有些抵触,毕竟她受的教育里,这就是犯罪。

女子的伤经不起耽搁,庄书晴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索性心一横,将气息微弱的人唤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女人眼神有些溃散,没有反应。

庄书晴见状,在伤口上轻按了按,她身体下意识的颤了下,人清醒了些。

“我……要死了吗?”

“我在努力不让你死。”庄书晴直奔主题,“不过在治你的伤之前,你要先吃下一味药,这药的药性我不敢保证,你吃下去后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我吃。”不等她把话说完,女人就勉强点了下头,她很冷,这种冷很像是一个姐妹死前形容过的冷,盖上几床被子都没用,她知道,她也快要死了。

既然都快死了,她还有什么可惧的。

庄书晴不再犹豫,“喂她吃下去。”

青阳子大喜,像是怕她反悔一般,迅速将药丸送进她嘴里,再灌了她一口酒。

庄书晴捏着她的脉搏不敢松手,因为太过紧张,汗都出来了。

微微侧过头,宝珠立刻给她擦汗。

“去将那位大夫叫进来。”

“小姐……”

“去。”

包括青阳子在内的人都是不赞同的,她们很清楚,庄小姐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能让普通人看到。

庄书晴自己也清楚,可人手不足,她没有办法,青阳子要给她搭手,其他人只能帮些小忙。必须有个人看着患者的脉搏,随时注意她的情况。

没有仪器的情况下,只能这样。

大夫进来就看到女子一截染了血的白生生的身体。下意识的背过身去。

“大夫是哪家医馆的?擅什么?”

大夫并非没有眼色的人,能让那么多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汉护着的岂会是一般人,虽然不解她为何问这些,并且一副要给伤者治疗的模样,也没有打算得罪人,“我乃陈氏医馆的坐馆大夫梁成乐,擅外伤。”

“梁大夫平时遇上这样的伤者会如何做?”

“先止血。再上药,不过之前我试过了。血止不住。”

就算她用特殊的手法压住伤口,血还是在流,只是量小了些,她最担心的就是伤了动脉。现在她最该做的是给她输血,可是条件还不成熟。

要是能再给她两个月时间……

“请梁大夫过来帮忙看脉,有变动立刻告诉我。”

梁成乐尽量不去看女子晃人眼睛的身体,垂下视线只看着自己捏住的手腕。

实在经不起耽搁了,庄书晴深吸一口气,在伤口周围铺巾,用穿心莲水擦拭消毒。

“手术刀。”

青阳子准备无误的递过去,一刀下去,血喷散出来。

“你……”梁成乐惊得差点弹跳而起。

庄书晴完全不理会。“止血。”

青阳子熟练的用止血钳止血。

腹腔被打开,里面的器官微微颤动着露于人前,梁大夫背脊发凉。

“脉象。”

“……虚脉。”

顺着手口。庄书晴戴着手套的手牵引出一截小肠,清理干净污秽,刀口显而易见。

“持针钳。”

助手换成了宝珠,实在无人可用,庄书晴这段时间没少训练宝珠南珠两姐妹,好在两人心理素质都不错。眼下虽然都脸色煞白,手却还稳。心智也未失。

像缝衣服一样将小肠缝合好,庄书晴细细检查,找出另一处同样有刀口的小肠,缝合好后牵引开来,再没看到其他受伤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幸好没伤到大动脉。

“散脉!”

庄书晴立刻将肠子放回原处,用蒸过暴晒过的棉巾清理腹部,“药。”

青阳子会意,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药粉。

庄书晴接过,将之撒在受伤的地方,腹部一经缝合总不能再打开,只能让伤口慢慢吸收,青阳子一旦做出有用的药,药效绝对没得说,这是庄书晴最大的倚仗,不然就凭她这点本事,她没那胆子。

可这时,伤者动了,神智未复,身体就开始下意识的挣扎。

“压住她。”

气急败坏都不足以形容青阳子此时的模样,“量小了。”

“总比醒不过来好。”庄书晴反而松了口气,“用力按住她,我要缝合伤口。”

朱珠和曾燕一人按住一边,南珠按住腿,让人动弹不得,几人都尽量给庄书晴留出空间,就怕碍着她。

肚皮上的肉在不自觉的抖动,庄书晴当眼下的身体是死物,一针一针没有丝毫停顿犹豫,就连外头此时传来的喧哗声都入不了耳。

“微脉。”

“药。”庄书晴的动作更快。

青阳子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进伤者嘴里,入口即化开。

梁成乐此时已经跌坐在地,眼睛却盯着庄书晴的动作一眨不眨,他擅外伤,却也只是在用药上精细,再加上正骨上有一套家传的手法。

像这样将伤口缝起来,却是从不曾有过,更不用说给伤者再划上一刀,这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

可从脉象上来看,伤者的症状并没有加重。

他很清楚,以他的那点手段必定救不回伤者,而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姑娘,做到了。

再次清理了腹部,不用吩咐,青阳子抹上一层透明的药膏,不过几息时间,药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收,他又撒上了另一种药粉。

庄书晴脱了手套去把脉,虽然弱,却尚算稳,一直紧绷着的精神这时才松懈下来,待要起身,人一歪险些倒在地上。

“小姐……”宝珠眼疾手快的扶住。

庄书晴苦笑,“脚麻了。”

南珠示意青阳子压住伤者的脚,自己脱了身去给自家小姐按摩。

081章 女人为难女人

ps:才发现有个和氏壁,谢谢卡通伶童鞋啦,么么哒。

打女人耳光这一幕,本来没打算用的,觉得男人打女人就掉份,可是白府的人都和白瞻一样嚣张,他们也从来没被人欺过,我以他们的性子去想,他们真的会动手,在他们心里,白瞻是不容侵犯的,而被自家公子护得跟个宝贝一样的庄书晴当然也一样!我真的是有认真考虑过的,所以不喜欢的人也别砸砖头啦,鬼鬼玻璃心,易碎。

“这是……这是什么本事?”

庄书晴抬头,看向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说了话的梁成乐,实际上,他没晕倒没有像逃离魔鬼一样逃离她,她已经很吃惊了。

“救人的本事。”

是的,刚才就是用这种古里古怪的方法救了人,锋利的刀在肚皮上划开,手在肚子里搅动,冒着热气的,还在蠕动的肠子清晰可见,对,还用针像缝衣服一样把破了的肠子缝起来,明明哪一个动作都该是要人命的,怎么反而就救人了呢?

梁成乐满心都是不解,他想问,抓心挠肺的想问个清楚,话都到嘴边了被最后一丝理智硬生生压了回去,拼命用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来说服自己。

勉强自己站起来,梁成乐瞄了一眼那一截白生生的肚皮上像打了个补丁一样丑陋的伤口,“医馆忙碌,在下先告退。”

庄书晴若无其事的扯了扯棉布遮住伤口。也不留人,回头扬声道:“向左,把该给的酬劳给梁大夫。”

“是。”

梁成乐弯腰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南珠搬了张椅子过来,和宝珠一起扶着小姐坐上去,居高临下的看向痛得头发都汗湿了的女子。

“姑娘叫什么名字?”

“南枝,我叫南枝。”南枝恨不得晕过去无知无觉,可这剧痛让她想晕都晕不了,而且,她也不能晕。脸上那一下先于肚子上的两刀,她很清楚。她的容貌没有了。

做她这一行的,就靠一张脸,一副好身段,她两样都毁了。

妈妈必定不会再留她。这是她之前盼了又盼的事,可绝不是以这般模样,便是她之前艳名远扬,眼下也没有男人会再要她。

以后要怎么办且不说,她首先要想的是怎么最大可能的保住自己拥有的东西,那是她以后活下去的指望。

而她能奢望的,就是这个虽然年幼,看起来却绝不好哄骗的小姐。

“你需要人照料,可有信得过的人?”

南枝苦笑。越加显得狼狈不堪,“平日里不管去哪里,我的丫鬟都会跟着。今日出来之前,她说肚子疼,走不动路,我便独自一人出门,偏偏就这么巧,今天我就出了事。她原也不是本份人,既然攀了高枝。我自然不敢再信她,其他人……做我们这种营生的,又哪里还有人可信任。”

那怎么办?庄书晴傻眼,要她养着?

要是放个妓女在家里,敏姐姐能念叨死她!

“南枝得小姐救命之恩,本没脸再求小姐帮忙,可是……”眼泪从眼角滚下,完好无缺的半边脸看起来天使一般美,“我这副样子必定会被舍弃,可我多年攒下的全部家当都还在楼子里,若是没人帮我,怕是会十不存一,求小姐帮我。”

庄书晴很理解她此时心里的想法,毁了容,以后就做不得这行了,嫁人也没人要,要是再没有点银子傍身,死路一条。

可是,“你想让我去帮你把家当拿出来?”

“小姐金贵,南枝万不敢这般想,只盼着小姐能随便派个人去一趟便好,南枝这些年也攒下不少,愿付一半给小姐做诊费。”

“我不是那般趁火打劫的人。”

“南枝不是这个意思……”

庄书晴笑着摇头,“这个忙我会帮,不然救了你你还是得死,毫无意义,还有你的伤。”

苦恼的想了想,“你现在全靠一口气在撑着,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你这伤麻烦的在后面,要是感染了,我也就白忙活了,所以在你好之前,我只能先就近给你租一处地方,当然,租金由你来出。”

南枝已经高兴得泣不成声了,忍着晕眩连连道谢。

让青阳子给她处理脸上的伤,庄书晴出门去了外面。

“刚才怎么回事?”

向左据实以答,“秦少夫人来过。”

“你们家公子惧不惧秦家?”

“公子不惧任何人。”

不管是向左还是三子,又或者是在场的任何一人看起来都是底气十足,庄书晴也就信了他们不是逞强,顿时也跟着有了底气。

“三子,你派个人去一趟红香阁,将南枝的金银细软都给她拿出来,另外,尽快在家附近给她租个宅子,她的伤还很险,先将人挪去我家里。”

三子虽然不以为然,还是立刻吩咐下去。

庄书晴自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妓女下贱,何必管她的闲事。

这样固有的观念她没资格去置喙,只是说了一句,“在我这里,患者就是患者,和他们的身份,做什么的无关,再者说,我也是女人。”

雇来的马车到了,曾燕和朱珠将南枝小心的抬上马车,庄书晴正要带着人回去做后续处理,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不用问,她也知道了这人是谁。

向左和三子一人上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其他人护在身侧,宝珠和南珠想要扶人上马车,庄书晴微微摇头,这个一脸盛气凌人,穿着盛装的女人看着就不好相与,她要是避开了。人家当她怕了,只会更加不饶人。

离她只有四五步距离时秦少夫人才停下脚步,微抬下巴。一脸傲气,“你就是暖意的老板?”

“不是。”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

庄小姐被看低了就等于公子被看低了,白府的人都是嚣张惯了的,哪里能忍,三子上前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像是有回声,连看热闹的都镇住了。再没有半丝议论声。

庄书晴也没料到三子会说动手就动手,既然没拦住也就算了。说到底,这些人都是白瞻的人,她能使唤他们帮忙做事,但是并没有脸大的真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下人。

秦少夫人被打懵了。捂着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打了,她家人都没有动过她一个指头,她被个下人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秦少夫人崩溃的尖叫着下令,“都是死人吗?打,都给我打,打死重重有赏!”

说完,她自己却是认准了庄书晴,直往她扑来。

宝珠南珠姐妹不好动手暴露身份,曾燕和朱珠可没这个顾忌。一推一拉就将人甩了出去。

庄书晴连脚步都没移动一下。

其实刚才她心里也有点怵,那爪子要真挠到脸上,她也得花脸。

实力悬殊太大。对方扑上来多少人就飞出去多少人。

向左揉着手腕冷笑,“将这些人全扔到秦家门口去,告诉秦令,公子回来后定当登门拜访。”

听对方直呼公公的名字,秦少夫人心里猛的一激凌,被怒火蒙住的心智终于恢复了些。

人一清醒。想到的事情就多了,她记得。这个暖意,是公公曾提醒过多照顾生意的地方,之前只以为是哪个相熟家族的买卖,难不成来头比秦家还大?

还不等她想清楚,自己带来的人全被打晕了扔上马车,一个堆一个,直到没地方塞了再换一辆,眨眼间,暖意门前就空了。

倒是没人来碰她,可她倒希望他们将自己也一起绑了,这样怎么着也能占些理,可现在……

庄书晴只是看着,看没什么事了就踩着长凳上了马车。

“等等。”

庄书晴回头。

秦少夫人只是下意识的喊住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想到这事的起因,火气又起,不甘心的问,“不过是个做皮肉生意的贱人,你竟然护着她!为什么?”

“她不过是个卖皮肉的,男人不安份,没有她也有别人,当有下一个出现,你又要去打杀下一个吗?为了一个脑子长在下半身的男人,值得你双手染血?”

是啊,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这点,可是她不甘心啊!明明前不久他们还那么恩爱,谁不羡慕她。

既然给了她那么甜蜜的一段,为什么就不能给她多一点时间!

只要她的心不再这么火热,她也能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认命,贤惠大度的为他纳妾,为他侍候老小。

可是,怎么能是在成亲才半年,在她以为两人浓情蜜意时。

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勾引他的女人,可她更恨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落在女人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她想加诸在男人身上的,她那么恨,那么恨!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庄书晴有些可怜她,可她也只是叹了口气,弓身进了马车。

她可怜被困住的所有女人,可她能做的,是让自己活得和她们不一样,不让自己成为她们中的一个。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想对所有女人说这一句,可一定没有用,有时候人去争不是她们想争,而是不得不争!

“向左,将人放了吧,做买卖,和气生财。”

“是。”

马车缓缓离开,庄书晴撑着头好一会没有说话,心沉甸甸的,乱七八糟想了一堆。

回到家门口,青阳子直接让人抬进了他那边,真让一个妓女住进庄小姐家里,他们没那胆子,怕公子回来剥了他们的皮。

南枝一直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看到庄书晴眼泪流了下来,她都听到了。

她被人唾弃,她活得不高贵,可谁又愿意如此?

要是可以,她宁可生来只是一副平凡相貌,有疼她的父母,到了成亲的年纪成亲,生上几个孩子,过最平凡的一生。

她做梦都想拥有。

082章 甜的(求粉)

将南枝安置好,庄书晴把了下脉,还是弱得很。

“凡是她要用的东西都得用穿心莲水煮过,青阳子,你那药膏给她脸上也抹一点,别舍不得。”

青阳子还真是舍不得,那药膏费了不少好药材不说,还复杂得很,虽然白府对他的支持是没有底限的,可对他来说,做出来的药都是宝贝,恨不得全收着才好。

掏出小盒子给她脸上的伤口浅浅抹了一层马上又宝贝的收好,青阳子眼珠子一转,凑近庄书晴低声道:“庄小姐,我们试试消炎药?”

庄书晴斜睨他,“你已经在别人身上试过药了是不是?”

青阳子看天看地就不看她,这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被说几句嘛,没关系,不痛又不痒。

“效果怎么样?”

“咦?”不骂他?

“说你有用?”

没用!

青阳子懂了,顿时笑开了花,庄小姐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管她有怎样的原则,她都不会将她自己守着的那套原则强加到别人身上,要不是这是公子的人,他都想抢回家自己供着了。

“那药我改过几回配方了,可是做出来的都没有你说的那么有用。”

“那就还是失败。”

青阳子顿时有些恹恹的,他觉得庄小姐一定是故意打击他。

“不过,我想试试给她吊盐水。”又摸了把脉。庄书晴有些担心,“情况有些不太好。”

凡是新东西,青阳子都很有兴趣。生理盐水是早有准备的,空心针也早就琢磨出来,羊肠的量每天都在增加,青阳子早就心痒痒的想试,可他不知道要怎么扎针,也就只能忍下来。

好不容易庄小姐说要试了,他生怕人后悔。不过眨几下眼的功夫就将一应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庄书晴看着,也不再犹豫。

先用皮筋绑住手腕。再用穿心莲水消毒手背,将兑换好用瓷瓶密封起来的生理盐水倒挂着,一端的针头从软胶做成的封口进去,盐水经过细细的羊肠进入另一端的针头。放走气泡,拍了拍手背,对准一条青筋干脆利落的扎了进去。

瓷瓶不是透明的,管子不是透明的,什么都看不到,两人做过数回试验,计算出了一瓶盐水进入人身体所需的时间。

可毕竟是第一回,既怕时间计算有误,也怕这盐水不对。进入身体会引起其他不可预知的反应,两人都不敢大意,一直在床边守着。

最后比之前计算的时间提前半盏茶功夫收针。拔了塞子一看瓷瓶中的盐水,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他们算得没有错。

“继续。”

忙了一上午,庄书晴回家的步子迈得都有些无力。

庄书敏看惯了她走路一阵风神采飞扬的样子,甫一看到她这模样张口就问怎么了。

庄书晴也没瞒着。没精打采的将事情说了。

“你救的人?”

“恩。”

“就像早上那样?”

“不一样,早上那个容易多了。”庄书晴回了神。“敏姐姐,我以为你会更责备我多管闲事。”

“又不是头一回了。”庄书敏本来就是忍着,看她主动提起顺势就说了,“早上你就莽撞了,又解男人衣裳又摸来摸去的,即便白公子纵着你你也得多注意些,被人中伤还不得你自己受着那些话。”

“可我救了他的命。”

“对女子来说,名声就等于性命,你救了他毁了自己的名声,也没占到便宜。”庄书敏说着柔了眼神,“可是看你真帮别人捡回一条命,我也觉得很值,他那个年纪定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没了他指不定会如何,这么一算,你救下来的又岂止是一条命。”

说来说去还是赞同的嘛,庄书晴高兴些了,只是还有点不得劲,“男人出去花天酒地,管男人就是了,毁了一个女人有什么用,这天底下做皮肉生意的还少吗?只要有银子,哪里去不得,可是看她那模样又实在可怜,想想也是真有感情在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想不过。”

“你当每个女人都跟你似的敢做敢说啊,女人自懂事以来学的就是以男人为天,学的是内宅那些事。”想到曾经的自己,庄书敏叹了口气,“我幸运,能遇上你,不然怕是坟上都长草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你身上去了,现在不就挺好。”庄书晴无奈,扯开话题,“我饿了,宝珠。”

“是,饭菜已经上桌了,您洗洗手就能吃。”

午饭吃得比平时晚,庄书晴担心弟弟又和上次一样提前出来,吃过饭就去了考场。

原本还想在马车里眯一眯,可马车还没停稳就被围住了,一道道声音传进来。

“就是坐在这辆马车里的小姐。”

“对对对,就是这辆马车,太好认了。”

“我早上见过,可年轻又心善的小姐。”

“小姐,我是陈谅的弟弟,带着侄子来谢您的救命之恩。”

庄书晴没打算出去被人围观,只在里面道:“举手之劳,无需言谢,令兄的心脏不太好,以后还是要尽量保持心情稳定的好。”

“是,我一定转告,陈青,给小姐磕个头。”

庄书晴在马车里保持了沉默。

外面的人看她始终不露面,又有诸多护卫守着,也不敢靠前,只是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来,说的也都是早上的事。

成了别人的谈资,庄书晴哪里还睡得着,这一刻,她无比盼着白瞻能快点回来。

白瞻有一个本事,在别人来说再难的事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轻而易举。有他在,她心里安稳的什么都无需想,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他一直就是这么说的。而她,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在的时候天天受着他的好还不觉得,不在身边了才感受深刻,怪不得老话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这才失去八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在她的失去不会是永远。

唔,以后也得用心些将人留住才行,这个男人。是她想要的,哪怕没有信心能留住一辈子。至少也得努力过后才能认命。

“一回来就看了场热闹。”人未至,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再一抬头,一身紫衣勾着嘴角进来的不是白瞻是谁!

笑意顿时从心里泛起。从眼里透出,在脸上绽放,“有些人真不经想,一想就出现了。”

看到日夜挂念的人本就心情大好的白瞻再听到这话唇角的笑意明显加深不少,在她身边坐了,心满意足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人不自觉的凑得更近了些,“想我了?”

“恩,想了。”

被她坦率的反应哄得高兴。白瞻干脆将头搁在了她肩上,这个姿势只要再伸个手就将人抱在怀里了,“想我什么了?”

“想你对我的好。然后觉得我对你不够好,为了你不被对你好的人抢走,我决定要对你好一些,不让你被狐狸精勾引走。”

绕口令一般的话引得白瞻低笑出声,声音沉沉的响在耳边,庄书晴耳朵尖都红了。

“发生了什么事引出你这般感慨。我得好好谢上一番才行。”

身体往后靠,男人的肩膀好像一直在等着。她稍一动就将人接住,庄书晴觉得连支持自己身体的力量她都可以省下来了。

“就是觉得女人活得太不容易了,我现在能过得这般自在应该感恩,而不是肆意挥霍你的好,长觉悟了是不是?”

“确实是。”白瞻笑着抵住她的头,“我很高兴。”

“我也有一点点。”

人回来了,心好像也有了地方安放,庄书晴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完全信赖的姿态。

白瞻看着,只觉得心软成了一摊水,抱着人闭上眼,也睡了过去。

庄书寒从考场出来,看到马车快步走过来自觉的往上爬,三子忙伸手拦住,“二公子稍等……”

“让他进来。”

三子退后一步。

庄书寒挑眉,大步进入里车厢,看到离开八天的白瞻坐在姐姐对面,两人明明没有逾越的动作,气氛却温馨得不得了,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

“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不久,考得如何?”

“后面两场不用参加了。”

“这么自信?”

“是!”庄书寒对上笑眼看过来的姐姐,“姐姐,我一定能过。”

“信你,先过来吃点糕点垫垫,我们回家。”

“恩。”

对于家里多了个前头牌,白瞻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只要不是书晴身边多出来个什么男人,其他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晚饭后,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都识趣的离开,留下两人述话。

“秦家长能耐了。”

“算了,三子那个耳光打下去就已经让她丢尽脸面了,别和一个伤了心的女人计较,不用你做什么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女人如果不在乎也就罢了,若是在乎,谁能容得下男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白瞻,丑话说前头,你要有那个心一定不能瞒着。”

“害怕了?”

庄书晴抿住唇,笑容淡了些,“恩,害怕了。”

若非害怕,她不会这么多话,她自己知道,白瞻也知道。

只是她不愿意示弱罢了。

“若天下还有另一个庄书晴,倒是真有可能。”

庄书晴瞪他。

白瞻笑出了丝丝情意,“可天下只得一个庄书晴,配我刚刚好。”

ps:甜的要掉牙了有木有。

083章 可值得?(求粉)

ps:恩,这个女人以后会有用。

有了庄书晴的劝阻,白瞻到底也没有去为难秦家。

倒是秦令诚惶诚恐的来请了一回罪,送了好些贵重东西,白瞻直接全部搬去给了庄书晴。

南枝在次日就搬去了给她租的宅子,庄书晴每天上午会过去给她检查上药,再给她吊上三瓶盐水,青阳子看得仔仔细细的,庄书晴索性将怎么下针,为什么要从静脉进针都给他说了。

青阳子学得很快,到第三天时就拿南枝当试验品了,虽然一开始让南枝吃了点小苦头,找到窍门后也就顺利了。

庄书晴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青阳子要是活在现代一定会是个天才医生,有那么多高科技的仪器辅助,不知能得多大成就。

南枝现在没有信得过的人,庄书晴做主给她买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侍候。

小姑娘是吃过大苦头的,现在吃穿不愁的,将南枝照顾得很好,只是胆子小了些,每回说话声音跟个蚊子叫一样,得凑近了才听得清。

南枝这会也醒着,勉强对庄书晴笑笑。

“又发烧了?”

“昨晚就开始烧,现在已经好受点了。”

失血过多,免疫力降低,这几天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烧,降下去又烧回来,好在温度一直没有过高。

号了脉,庄书晴看向青阳子,“补血的药需得加大剂量。”

青阳子不甘不愿的应下来。

“现在已经通气了。可以适当吃点流食,我让喻娘子每天给你弄点补血补气的膳食,小莲你在饭点的时候去拿。”

小丫鬟忙应声。

青阳子勤快的去挂盐水了。庄书晴待要再交待两句,南珠快步进来低声禀报,“陈总管差奴婢来和您说一声,秦少夫人寻短见,怕是要不好。”

庄书晴对那个年轻的妇人很有印象,她用盛气凌人的态度和盛装来武装自己,明明有个泼辣名声。却做了这一点也不泼辣的事。

不过,“来告诉我是为何?秦家没请大夫?”

“请了。”南珠顿了顿。继续道:“上次的事闹得很大,主城区都传遍了,秦少夫人寻短见的消息传出来,就有人说是公子逼的。连带的您也……”

“这脏水还真是想泼谁就泼谁,白瞻是什么个意思?”

“陈总管说白公子没有任何吩咐,只是嘱咐不让他们瞒着您。”

白瞻懂她,知道她不喜欢身边的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替她做决定,她喜欢这种体贴。

沉默片刻,庄书晴道:“这事与我们无关,随他们去。”

“是。”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没多久就有人登门求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老妇人,庄书晴忍不住将脚往后收了收。“请我去?为何?秦家真想将这事赖我身上不成?”

“老婆子万万不敢如此想,是少夫人冷了心自己不想活了,怪不得任何人。老婆子求上门来,是听说庄小姐有一手神乎其神的本事,连没了气息的人都能救活,我们少夫人还有气,庄小姐一定有办法救她,请庄小姐垂怜。”

原来如此。

当日她救陈谅时那么多人看着。传开了也正常,只是不知道被传得有多离谱。

“我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厉害。那个人我能救,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死,你不如多请几个老道的大夫去看看,他们比我本事大。”

“没用,没用。”老妇人又开始抹泪,“会元府有名的大夫都请了,都说我家少夫人救不活了。”

“她到底伤到了哪里?”

“我家少夫人……吞金了,谁也不知道她吞了多少,眼看着就要……”

吞金?盛传的富贵死法?庄书晴看向白瞻。

白瞻掀了下眼皮,“随你心意。”

“我知道要怎么救,但是……”

“不确定就不救。”

白瞻说得洒脱痛快,那边老妇人已经跪下去直磕头,“求庄小姐垂怜,求庄小姐垂怜!”

“不是我不愿意救,是……”庄书晴示意南珠将人扶起来,“有些话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不过我和你去一趟秦府,情况总要看过了才知道。”

“是,是。”

庄书晴起身,“去叫上青阳子,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白瞻自不可能让人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丢开手里本也没看几页的书随之起身,“备车。”

秦家在会元府算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便是会元府主张华见到他也颇为客气。

可这会,他几乎是小跑着迎向门口。

“白公子,您怎么来了?”

想到传到自己耳里的那些传言,秦令只以为白瞻是兴师问罪来了,顿时一身冷汗,连连给秦家辩白,“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将事情往公子身上赖……”

“我陪书晴过来,不是说人快死了?带路!”

秦令这时才敢看向和公子并肩的女子,庄书晴的存在他们都知道,可无人敢往她面前凑,今日他才有机会看清楚这传了许久的庄小姐究竟长什么模样。

要说多绝色却也没有,这样的长相在会元府也能找出几个来,可她身上的那股鲜活劲却是少有人及,眼神流转间全是活力。

抛开其他不说,这样的人看着实难让人讨厌得起来,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更何况现在还盛传她能让人死而复生,也怪不得儿媳妇的奶娘要悄悄求上门去。

可他从未听说吞金后还能将人救活的。

会元府有名的大夫现在都集中在一起商量,看到秦家主引了两个年轻人进来也只以为是两家的亲朋,纷纷上前见礼。

秦令看了庄书晴一眼,“刘大夫,情况如何?”

站在最前面的刘大夫摇头,“情况本就不好,令媳还不配合,我等实在是有心无力。”

“庄小姐,你看……”

有白瞻在身边,庄书晴根本没那许多顾忌,胆儿大得很,“我进去看看。”

看她坚持,秦令自然不能拦着。

走了几句,庄书晴又回头,“令公子呢?”

一说起这个儿子,秦令也是气得头疼,可这会他也只能尽力帮着瞒,“他昨儿有事出城去了,家里的事他尚不知道。”

“其实你直说他约人出城取乐我也不会觉得意外,傻的人只有秦少夫人。”礼貌性的点点头,庄书晴推门而入。

秦令暗暗磨牙,对这庄书晴心下不满起来,他秦家的事,他秦家的人,哪里轮到她来置喙,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

什么东西!

“秦老爷,这位是……”

“现在满城盛传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庄小姐庄神医,你们没听说过?”

“是她?”大夫面面相觑,都想跟进去看看她是怎么个神法嫡华。

秦令看出来他们的意图,恶意的添了把火,“你们就不想知道神医是怎么治病的?门可没关。”

几个加起来都几百岁的大夫你望我我望你,不约而同的提脚迈步,真跟进屋是没那个脸,豁出脸皮去在外面听听墙角还是做得到的。

屋内,白瞻没有走近,双手抱胸倚着墙,他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没兴趣。

床上的人很安静,偶有一声痛呼也含在口里,像是不想被人听到,侍候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也不知是被赶走的还是如何。

庄书晴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面色煞白,头发散乱,眼神空洞的看着帐顶,往两侧滚落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感觉到有人走近,只以为是自己的丫鬟又过来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就是不想活了,为什么还要活着呢?她就像个笑话,死死抱着过去却如何都想不开的笑话。

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了,心也不会痛了,多好。

“看样子我今天是要白走一趟了。”说着话,庄书晴在床沿坐下,自然而然的捏住她手腕号脉。

秦少夫人根本没想到会在死前看到这个给了她这辈子最大难堪的女人。

“很意外?”庄书晴收回手笑,“其实我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年纪大我一截的人跪在我面前相求,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定定的看着她,秦少夫人突然道:“那个贱人没死。”

“是,我救了她。”庄书晴倾下身去行望诊,“既然这么想死,为什么不吞大一点的金块呢?要是你吞那种,根本不用拖这么久,早就痛死了。”

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吞大一点的才会死得快!

庄书晴自顾自的掀了她的被子,手在她肚子上一点点按,手才放到胃部,还没用力就听到了痛呼声。

在胃里面。

“那天我问你,为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双手染血可值得,现在我也想问你,为了一个你寻死时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送命,可值得。”

“你这一辈子就是为了他活着的吗?他不爱惜你,你就连命都不要了?”

“你将养你宠你护你长大的爹娘置于何地?”

“还有。”庄书晴抚上她的肚子,“你的孩子要被你折腾没了,你可知道。”

“孩子……”神智渐渐回笼,少夫人这时才感觉到下腹的涨痛,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强撑着坐起来一把扣住庄书晴的手,“我有孩子了?”

“很快就要没了,不用指望我,我救不回他。”

084章 吞金!(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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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夫人呆了呆,身体往后一仰,眼泪滑落。

她入秦家门半年一直没有消息,在她放弃生命时有了,却又没了。

“你现在满心都是恨,就是有了孩子又如何呢?现在就这么不甘,往后你还要不甘上几十年,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屋外听墙角的人齐齐抽了脸皮,这所谓神医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催人快点死的?

“要我说,你这般折腾,并非真的有多爱那个男人,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连个妓女都比不上,不甘心你在乎他胜于他在乎你,不甘心你处于下风,不甘心……你在他心里并不重要,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在娘家时千娇百宠,刚嫁出门半年却被轻贱至此,落差太大让你受不了,听人说你泼辣,我只觉得你色厉内荏。”

“不是,不是这样,你没有成亲,根本不懂……”

“我当然不懂,这是你的生活,你将你的人生弄得一团糟,我为什么要去懂。”庄书晴笑得轻松,改了个坐姿晃了晃脚,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生命垂危之人,“你之前的日子过得太好,一旦日子不那么顺心了你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弱者所为。”

“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庄书晴说得斩钉截铁,眼尾余光瞟了眼她下身。那里已经湿了,这个孩子,她探脉象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保不住。

“若你是个强者。你就应该把那个敢背叛你的男人治得服服帖帖,不该去的地方不敢踏进一步,不该做的事连想都不敢想,让他的心里只有你,让他以你的意志为先……你做到了哪一点?”

庄书晴摇头轻笑,“你什么都没做到,只是让自己失去了孩子。在床上痛得面目狰狞,想着那个不知道趴在哪个女人肚皮上快活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没赶回来。你想死在他怀里是不是?让他记得你一辈子是不是?拿面铜镜过来。”

丫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没人敢动。

青阳子怪笑着猴子一样几跳几跳的拿着铜镜过来。

“给她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面色白得像鬼,脸上挂着的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头发乱成死结,等到你快死的时候只会比这个样子更难看,你还指望用这副样子让那个野了心的男人记一辈子?还想死在他怀里,呵,就怕他担心你弄脏了他的衣裳,根本不会让你近身。”

女子爱美,谁也不能例外。

少夫人勉强抬起手来,哆嗦着擦了擦脸,又去抚头发。可怎么都弄不服帖,庄书晴的话像被施了法一样无孔不入,她更觉得自己现在丑得比那个被她划花了脸的贱人还要难看。

怔怔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是谁?

这怎么可能会是她!

她是徐家么女,掌上明珠,她不止有着高人一等的身世,还生有一副好相貌,出嫁那日,她明艳得能和皓月争辉。揭开红盖头的时候,那个男人眼睛都不会眨了。那时候她以为,她在婆家会和在娘家一样幸福。

可是不过才半年,她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双眼无神,脸瘦得眼睛都凹进去了,两个窟窿吓死人,这样的自己,自己看着都想移开视线,男人又怎会多看一眼。

是了,若只是为了一副容貌,留住了人又能留住多久?

她会老去,脸上会长皱纹,甚至都不用到那时候,只要她怀着孩子人变得稍微难看,那个男人就会弃她如敝履,哪会管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她是为他受罪。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

她没有那个命拥有戏文里情深似海的男人,或者说,世上本就没有那样的男人。

梦,该醒了。

抠住庄书晴的手,用尽她所有的力气,“救我。”

成了!

庄书晴暗地里长舒一口气,可是后面同样不容易。

“你知道我是怎么将南枝救下来的吗?”摸上她的腹部,“那两刀伤在这个地方,不止伤了肚皮,里面的肠子也伤了,我从这里切开腹部,将里面的肠子缝好,不止一处,我都是如同缝衣一样将之缝好,然后再将肚子上的口子缝好,这才保住了她的命,而你。”

手往上摸,落在胃部,“你吞下去的金子现在在这个位置,这里是胃,我需要在这里开个刀口,再将你的胃袋切开,从里将金子拿出来,然后将切开的地方缝合,你,能接受吗?”

少夫人听着生生打了个冷颤,想说自己能接受,可嘴巴像被粘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用逼自己,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宝珠,请外面的大夫进来诊治。”说着,庄书晴起身离开床沿,走到白瞻身边站定,手偷偷握住他的,心里顿时安稳。

白瞻看她,“激将法,恩?”

庄书晴连忙嘘了一声,她也很累的好么,可不想白费功夫。

每一个进来的大夫都先看了庄书晴一眼,那眼神,很有些怪异。

庄书晴不解,只以为他们是看轻自己,也没往心里去,白瞻却知道他们是因为听了书晴那番话。

便是激将法,有些话却也是书晴心里真正的想法,这一点,只要他一人知道就够了。

轮流号过脉,皆是摇头,吞金到最后只能痛苦而死,他们还没有听说过能救的。

若真如刚才偷听到的那般……那到底是杀人还是救人?!

这时,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人,带着一阵香风挤开大夫靠近床边,对床上的人大吼,“你傻了吗?”

这是自己的丈夫,揭开盖头那一刻便放进心里的男人,这会身上带着脂粉味,衣领都没系好,一眼就能看出刚从哪里爬起来。

而这个男人此时眼里有怒,也有一丝担心,够了。

到这里,就够了。

“以后都不会傻了。”示意自己的丫鬟扶自己起身,看向不远处和一个男人并肩而立的女子,“就按你说的办法来,救我。”

庄书晴点头走近,“闲杂人等请出去。”

真要那么做?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张口就要质问,白瞻先一步行动,“将人叉出去。”

连秦公子在内的人都被请了出去,白瞻脚一勾,门当着众人的面关上。

秦公子倒是想进去,身为丈夫的他被关在外面,倒是无关的男人在屋里,这算什么事!

可门前守着的人让他怯了步,生在秦家这样的人家,该有的眼色还是有的。

正好秦令忙完事情过来,看到儿子在上前就是一巴掌,“你干的好事!”

随后跟来的秦夫人连忙上前一通心肝宝贝的叫,怒视丈夫,“徐氏自己不想活,你怪儿子干什么,你年轻那会儿不也没少荒唐,怎么你行,轮到儿子就不行了?要是每个女人都像徐氏,天下女人还有活路吗?”

秦令被当众揭了老底,脸上也有些下不来,沉下脸斥道:“他还有理了?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半点没错。”

秦夫人到底不敢真让秦令没了面子,恨恨的哼了一声,扬声道:“要真死了,我秦家就准备发丧,便是徐家人来了我也占理。”

简易手术台边,庄书晴在戴手套,闻言斜眼看向床上痛得快受不住的女人,“听到了吗?就是为了这话,你也该活下来膈应死她们。”

少夫人苦笑,向来是婆婆收拾媳妇,又哪有过媳妇让婆婆不好过的,不过,秦家休想再不让她好过。

秦家,走着瞧。

“保持住这股气,青阳子,药。”

麻药的配方又经过改良了,不过有了上回的意外,青阳子到底也不敢说这回就一定完美。

“我闺名佳莹。”吃下药之前,徐佳莹道。

“佳莹,我必尽全力救你,你自己也要争气,不要轻易放弃。”

徐佳莹看着她沉稳的拿出一样样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心有些惧,却又奇异的安稳。

如果她能熬过这一关,她要和这个女子做朋友,失去知觉前,徐佳莹如是想。

剪开衣裳,铺好巾,盐水也吊上了,庄书晴闭上眼稳下心神,再睁开时整个人都变得锋利了。

“刀。”

“止血。”

“镊子。”

不行,夹不住,徐佳莹吃下去的是金裸子,个头不算小,可也圆滚滚的夹不住。

庄书晴直接上手,从里掏出来七颗。

东西拿出来,本来只需立刻将两个处口缝合就完事,可庄书晴在知道吃下去的是金裸子就知道不好。

这东西不像有凌有角的会卡在哪里,圆的东西太容易往下走了,要是真能排出去也就算了,可这个头恐怕不那么容易,她不能冒这个险。

缝合好胃,清理干净血污,“药。”

青阳子早就拿着药在等,闻言立刻抹上药膏,再撒上药粉。

庄书晴顺着往下一点点摸,十二指肠里没有,小肠里……在这里!

再往下摸,直至确定只有这一个下来了庄书晴才放下心来。

侧了下头,额头上的汗被拭去。

她也没注意是谁,将肚皮上的伤口划开一些,利落的在小肠上开了个口子,将金裸子拿出来,再以最快的速度缝上。

然后是肚皮上的刀口。(未完待续)

085章 取金(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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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一盆盆端出去,屋外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算是之前叫嚣的秦夫人也不是真想才过门半年的儿媳妇这么死了的,徐家,并不好欺。

庄书晴觉得这回的手术很顺利,可屋外的人,觉得度日如年。

秦公子实在忍不住了,在宝珠再一次出来倒水时拦住人问,“屋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徐氏是吞金,又不是受了伤,怎么这么多血?你们这是杀人呢还是救人呢?”

宝珠险些没忍住将一盆血水全倒他头上,既不满他对自家小姐的不信任,也因为在手术台上受苦的女子全是因为这个男人才落至那般境地。

嘴一咧,宝珠冷笑,“公子不知道夫人有身孕了吗?真可惜呢!”

“有有有身孕?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你说呢?”宝珠走远将水泼了,不再看其他人一眼,秦公子下意识的就要去拉扯住人问个清楚,宝珠哪会和他客气,一个闪身再不着痕迹的勾了下他的脚,让人脸着地跌了个狗吃屎,然后施施然的进了门。

秦夫人气得手指头都在发抖,“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当秦家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放肆,来人,撞门,我儿媳妇指不定就被屋里的人害了,撞门!”

“住手。”秦令吓得魂都要飞了,儿媳妇死了不是事。再娶一个进门就是,就是徐家,他也自信对方在他手里占不到便宜。可里面那个祖宗除外!

要是惹得他不高兴,当着众人的面要了他秦家谁的命,他秦家也只能认!

不去哄着人就算了,还上赶着去得罪,不是老寿星上吊是什么?

“老爷!”秦夫人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此时都快要气疯了,“你就这么看着别人在我秦家耍威风?那是您唯一的嫡子!”

“住嘴。”秦令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更得罪人的话,“来人。扶夫人回屋歇着去。”

“老爷!”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小跑着进来的管家一看这情况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拉住秦令道:“老爷,徐家来人了。”

秦令一早就知道这事瞒不住。这个时候才来已经是出乎他预料了,毕竟儿媳妇在家有多受宠他也是知道的。

可看到随后进来的人,他便知道为何他们会来得迟了。

徐家掌兵,一家三代的男丁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一身本事都是实打实的,他当时和徐家结亲,就是冲着徐家的兵权能给秦家带来的好处去的。

可眼下好处还没得到多少,麻烦就来了。

看着一身戎装,脸色冷厉得仿佛随时准备拔剑的徐功茂。秦令不由得也挺直了背,“亲家……”

徐功茂根本不理会他,径直走到秦公子面前就是一脚。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高大男人又补了一脚,将人踹出老远。

秦公子痛得直嚎。

“泰儿!”秦夫人扑出去抱住儿子,抬起头来瞪向动手的两人,“徐家人好不讲理,哪家的孩子没有点风流事,为人妻者竟然以死来胁迫。就凭这一点,我秦家也能休了她!”

“我只知道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秦家不过半年就寻了短见!”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妇人被两个年轻的妇从扶着从门口进来,大概是哭过,眼睛还红肿着。

“秦夫人说我儿不贤惠,当休,我倒想问问秦夫人,当年是谁一碗药灌下去,将如夫人肚子里成型的男胎流掉,只因为那个孩子要先于嫡子出世?”

这样的事哪个家族都不少,可没人会掀开来说,并且是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徐夫人说的是谁。

“若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两家,谁也休想快活!”

接二连三受气,秦夫人身体晃了晃,往后一歪,人事不知。

好在这里什么都缺,就不缺大夫。

“秦夫人气急攻心,醒过来就好了,无大碍。”

秦令示意下人将夫人抬下去,看向徐家人的眼神很是不善,“徐功茂,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还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我们再来论谁欺人。”

这事一开始确实是自家不占理,可先是儿子被打,夫人气晕,这还是在他秦家,他要是忍了,以后他秦令就是全会元府的笑话。

“别以为我秦家怕你徐家……”

‘吱呀’一声,门从里拉开,白瞻脸色不是很好的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要么闭嘴,要么滚。”

徐功茂愣愣的看向白瞻,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不是他女儿的房间吗?怎么有个男人在里头?回去报信的不是说是请了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庄神医?

难不成,庄神医是白公子?

这也不对啊,庄神医不是说是女的?

徐功茂完全凌乱了,徐夫人却没那么多顾及,上前两步就问,“里面可是庄神医?敢问一声,我女儿如何了?”

“没死。”扫了那两人一眼,白瞻又关上了门。

放在平时徐夫人可能还会因为年轻人的不敬而不满,可这会,她只觉得松了口气,过来的一路上她最怕的就是听到女儿的噩耗。

没死就好,没死就还有活的希望。

腿一软,徐夫人差点跌倒在地,两个儿媳妇忙上前扶住。

徐夫人推开两人,在台阶上坐下,她要在这里等着,女儿一醒就将人带回家,这秦家,不能呆了。

她做了多年当家主妇。最是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的女儿即便这回能保无恙,这秦家。也已经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屋里,庄书晴已经脱了手套口罩净了手在一边坐下歇着了。

倒不是故意使坏要让外面的人多担会心,实在是对麻药没有信心,要是这会出去和人说人无碍了,一转身就出了事,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还不如让他们先担着心。

上回南枝是在半途就醒过来了。这回却是手术都完成了人却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可别真的一睡不醒了。

“庄小姐。盐水还要继续吊吗?”

“换加了葡萄糖的那种。”

“好勒。”

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青阳子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身上满满都是劲。

白瞻拉过庄书晴的手给她按摩,边问。“就这么等?”

“恩,这麻药我心里实在没底,青阳子,以后能不能不把麻药做成丸子,所需的每种药都做成药粉,然后按照伤势的严重程度来斟酌份量,这样是不是会好控制一些?”

青阳子稍作考虑就连连点头,“这法子好,比这样做成丸子好用。回去我就去试验。”

庄书晴也不问他往谁身上做试验,起身去号了下脉,还算稳定。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庄书晴都靠着白瞻迷迷糊糊睡着了。

“动了,动了。”

庄书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上前一看,徐佳莹挣扎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得清我吗?我是谁?”

“你是头一个说我是弱者的人。”声音不大。但是语句通畅,不像是有后遗症的样子。庄书晴顿时笑眯了眼。

“死过一回的人,以后要活得像个强者,现在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你感觉不到伤口的疼,应该不用多久,你就能感受到你这回干的蠢事要让自己受多大罪了。”

“受点罪才能记住教训。”

“你能这么想这趟罪就没白挨,宝珠,请外面的大夫进来,请他们开药方。”庄书晴很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半点没有要逞强的意思。

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大夫提前离开,一个个心思难言,硬是饿着肚子等到现在。

看到门打开,听到丫鬟的话,几个人进门的脚步都很急。

少夫人睁着眼,人还活着!

再一号脉,竟然只是失了气血虚弱了些。

要不是理智还在,几个年过半百的大夫都差点掀了被子去找秦少夫人身上是不是真有刀口!

刘大夫冲着庄书晴抱拳,“不愧是神医,老朽佩服。”

“哪来的神医,不过是另辟蹊径罢了,烦请各位给少夫人开个方子,这方面我比起诸位来却是要远远不及。”

“此事不急,老朽有个不情不请,还望庄神医成全。”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庄书晴笑得云淡风轻,“我幼时和一异人学得一手有别于诸位的医术,走的完全是另一个路子,和诸位说了,诸位也未必会相信,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想多费口舌,请各位见谅。”

“说穿了,你就是怕我们学了去吧。”

庄书晴看向说话之人,“我倒是敢教,你们敢学吗?”

刘大夫止住还待说话的人,“真是在人身上动刀子?”

庄书晴讶然,“原来大夫知道,就是如此。”

几位都想眼见为实,可秦少夫人的身子却不是他们能见的,再心痒难耐也只能忍着,医术一道于他们来说是琢磨了一辈子的东西,便是有人重利,碰上另一种有别于他们的医术,他们也同样好奇。

“老朽再问,这是什么东西?”

看他指着的瓷瓶,庄书晴没有隐瞒,“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水,通过空心针送入人身体内。”

将水送入身体?

几人瞪大眼,想问她是不是疯了,怎么可能将水送入身体后人还无恙,可是眼下的秦少夫人确实在好转!

这到底是个什么理儿!

086章 新医术(求粉红)

门一开就跟进来了的徐夫人一直忍着没有出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迈步上前,颤抖着摸向女儿冰凉的手,恨恨的拍了两下又忍不住眼泪,“你怎么这么蠢,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将疼宠你多年的爹娘置于何地,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想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佳莹抬起手来摸向娘并不曾被岁月优待的脸,“以后都不会了,娘,我想回家。”

“好,回家,我们回家。”徐夫人转身就要喊人进来抬人。

徐佳莹握了握她的手,望向庄书晴,“庄神医,我这个样子,可以回徐家吗?”

“不移动当然是最好的。”徐夫人立刻就有些动摇,庄书晴又道:“但是病人的心情最重要,心情好了,病都能好得快些,尽量稳妥些就是。”

“哎,我马上去安排。”徐夫人抬步就走,快到门口时才想起来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向这个救回女儿性命的小姑娘道一声谢,忙又折回来,语气郑重的道:“庄神医的救命之恩,我们徐家记下了,不管什么时候,我徐家大门都向庄神医打开。”

“别叫我神医,心里虚得慌,我不过是做了大夫的份内事,徐夫人不用如此。”

徐夫人也没多说,徐家,便是女眷也向来是重诺的,这话说出来可不是听个响的。

徐佳莹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拿了张银票过来。“这不是谢意,只是捡回我这条命的诊金,庄神医一定要收下。”

庄书晴毫不含糊的伸手接了。看着那个数字心情大好的弹了银票一下,眼睛里都透出光来,让人看着还以为这是个多贪财的人。

徐佳莹却喜欢极了她这副不作伪的神态,便是清高自傲的人也是要吃饭的,要有体面的仪态去扮清高,这些都需得有银子支撑,一副邋遢样。天天为吃喝犯愁,哪里还能清高得起来。

视银钱如粪土的人可能真有。只是她未曾得见,装模作样的倒是见得不少,于是才越发觉得眼前这女子的坦率难得。

“我这伤怕是还得劳庄神医来照应几回,到时徐府会派人来接。请庄神医一定要来。”

“不用,我能找到地方。”庄书晴看向白瞻,“是不是?”

“当然。”

徐佳莹看两人的相处便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只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大夫却仍是一副未及竿的姑娘装束……便是定有婚姻,这般明目张胆的出双入对也是胆大了,可两人却像是完全无所顾忌。

真是让人羡慕。

“不可能,徐氏是我秦家的儿媳妇,只要她踏出秦家门半步,以后休想再回来。”秦令的声音颇大。且带着火气,让屋里的人听得分明。

徐功茂更是半分不让,“我就怕我们今儿不将女儿带走。明天就得看到一副棺材,我徐家的女儿在家里是宝,在你秦家却是草,没道理你秦家不稀罕,还不许我带回去自己宠着,老大媳妇。去准备,我倒要看看。今儿谁能拦我。”

“徐功茂你好不讲道理!”

“和你不用讲道理。”

多好的父亲,也许粗鲁,却是真心为自己的女儿,庄书晴有些羡慕,两辈子她都不知道被父亲护着是什么滋味。

手被人握入掌心。

庄书晴抬头对上温热的视线,眼里重新燃起笑意,这个男人虽然不是她父亲,可一般的父亲和丈夫加起来怕是都没他做得好,有什么可羡慕的。

要说羡慕,也该是别人来羡慕她才对。

看盐水吊得也差不多了,庄书晴干脆拔了针,那边几位大夫也商量出了药方,拿着墨迹未干的方子,徐佳莹到底是被抬出了秦家。

秦令黑着脸将人送出门。

当然,他送的不是徐家人,而是白瞻。

徐功茂再大老粗也知道不能无视白瞻,看女儿安然上了马车才过来道别,“今日之事,多谢公子援手。”

“和我无关。”

顺着他的视线,徐功茂看向正和女儿说话的小姑娘,庄书晴之名他自是知道,可见着人才知道原来才这么点大,冲着她救下了女儿这事,他就觉得她配得上公子。

要说白瞻对会元府这些人做过多狠的事,其实他也没有,就是随性了些,无意间许多人都被他折腾过,然后有人见识过他发狠的样子,一传十十传百的,越发没人敢惹了。

再说皇上的态度摆在那里,谁不得再多加两分小心,徐功茂是大老粗,可要是没点脑子,也掌不了兵。

那头,庄书晴从青阳子的药箱里翻出来几种药,不看他一脸肉疼的模样,径自放进徐夫人手里,“一天用两次药,不要浪费,这药不是有银子就买得到的,还有这个。”

又翻出个盒子递过去,“少……徐小姐毕竟是女子,这药虽然不能将刀口完全消除,却也能淡去不少,现在不急着用,待到伤口长拢了再用不迟。”

徐夫人一一收好,眼里透出来的善意都能将人融化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这药都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徐家一定尽力找全。”

庄书晴看向青阳子,青阳子脸上立刻阴转多云,爆豆子似的连着说出来七八味药材,无一不名贵。

徐家人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好药也得用好药材才能做得出来。

庄书晴却撇开视线,就怕徐家人看出她的心虚,青阳子这家伙完全是在趁火打劫,那些药用的确实不是一般药材,可也绝对没有名贵到这程度!

可她还不能捅了他的底!

给他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庄书晴实在是心虚得慌,匆匆再嘱咐了两句就告辞准备上马车离开。

一直在一边等着的刘大夫连忙将人叫住,“庄神医请稍候。”

留着山羊胡的大夫比庄书晴大了好几轮,她实在做不到不理不睬,只得停下脚步。

“庄神医……”

“不要叫我神医,受之有愧,我知道大夫对从未见过的医术好奇,可如果只是好奇,我无法满足。”

“非是好奇,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纪,好奇心好胜心都早磨平了,一辈子都在这个行当里打滚,救过的人不少,可无计可施的时候更多,有些病痛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却治不了,这才是最痛苦的,就比如秦少夫人吞金,我也知道金子会往哪里走,可我当时只能想到命休矣,却从未想过能在身上开个口子将东西取出来,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医术里,也不是没有人胆大包天过,可是到底没看到谁将这手艺传下来,听到庄神医……”

“庄大夫,叫我庄大夫。”

刘大夫笑,因她对称呼的这份坚持生出不少好感,“好,庄大夫,听到庄大夫的救治办法,老朽就忍不住想得更多,以前无计可施的那些病症,用庄大夫的办法是不是就能成呢?还是说,只有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才能动刀子?这里,能吗?这里呢?还是说,任何地方都可以?”

“可以,你指的地方都可以,其他地方也都可以,只是我的医术不够精湛,有许多需要的东西这里也没有,所以有些地方不能冒然动手,但是只要将所需的药做出来,再找出可以替代某些器具的东西,未必就不行。”

庄书晴这一刻完全没有收敛她心底的渴望,也忘了她曾经的打算是将某些有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东西藏在心底一辈子,现在的她,正燃烧着大夫之魂。

她想救人,柳三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想给柳三动手术,想救下她花一般的生命,还有更多可能年纪更小,承受了更多痛苦的人,她想救。

若是能有人帮她……

“今天我给秦少夫人动的是最简单的手术,可就是这个手术,也是我之前几个月一直在积攒,准备了许多需要的器具以及药物我才敢动手,只要再麻烦一些,我都不敢下手,我怕一刀下去,手术台上的人真就送了命,新的医术,从无到有,并不容易。”

这样一双说起医术时炽热的眼神,让刘大夫相信她说的第一个字,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小姑娘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准备,为的,是救人,为的,是这一门无人所知的新医术。

“不知下次庄大夫施展医术时能否让老朽一睹。”

庄书晴脑子不那么热了,可即便理智回来了她也没想过要拒绝,若有人愿意学,她绝不会敝帚自珍,前提是,他们无惧,他们不将她视为妖魔,他们能接受一种全新的医术。

在一个小小感冒都能要人性命的落后时代,要是有人学会了这门医术,对她自己也是一个保障,她再有本事,也不会厉害到能自己给自己动手术的地步。

可这种可能,未必不会发生。

所以,庄书晴答应了。

刘大夫抱拳一礼,“老朽宝合堂刘清君,只要庄大夫传句话,老朽必到。”

目送人离开,庄书晴回头看向从头至尾都没有插言,却站在她身后给与她依靠的男人,“我有没有做错?”

白瞻牵着她上马车,“我说过,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事不用管,有我。”

是的,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有依靠,她不怕。

087章 董家现身(求粉红)

庄书寒在门口踱着步,时不时看向通往主城区的路。

“寒儿。”

这个声音……

循声回头,庄书寒脸色丝毫未变,也不开口接话,就像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要是放在以前,庄泽良定是要大肆出口指责,可经受了两姐弟回去对他的冷待,现在寒儿的态度并不让他意外。

走近几步,庄泽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慈父,“我看到衙门贴出来的红榜了,恭喜你得中府试案首。”

这就是庄书寒在这里等着姐姐回来的原因,他想亲口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想看到姐姐高兴的样子,没想到姐姐还没等回来,就等到了自己一点也不想见的人。

想到姐姐的教导,庄书寒也没有横眉冷对,面色淡淡的颌首,“多谢挂心。”

“应该的,应该的。”得到回应,庄泽良高兴了,不由得又走近两步,离儿子只剩两三岁距离,这么近看着,他才发现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儿子就长高了这么多,身材挺拔,英姿勃发。

不自觉的和耀儿做了个对比,庄泽良再次恨不得时间倒退,只要退回去一年他都有把握缓和和这对姐弟的关系。

暗自悔了一会,庄泽良笑意并未从脸上退去,“我已经搬到会元府来居住了,住处离这里很近……”

“你无需告诉我,我不会登门。”庄书寒打断他的话。他还做不到姐姐说的无怨无恨,只能努力让自己将他们当作无关的人。

“寒儿,我知道你恨我。我已经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以后爹会努力补偿你,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你的血缘父亲,还有你姐姐,一个无父母照看的女人嫁入谁家都得受欺负,我总能撑她一把。”

“不用。姐姐有我就够了,我比你管用。你走吧,姐姐快回来了。”庄泽良的话现在庄书寒是半个字都不信,私心里他也不想让姐姐和他打照面,倒不是对这个生父还有多少感情想护着他。他只是不想看到姐姐因为要保护他而变得尖锐的样子。

姐姐性子软了那么多年,若非被逼到极限,又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厉害。

那样的姐姐让他心疼,他会忍不住想,他要是哥哥就好了,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姐姐不用改变,只要做做针线活等着嫁人就好。

越想越烦,庄书寒正待再出声赶人。就看到他定定的看向自己身后,下意识的一回头,那辆全会元府也只得一辆的马车缓缓驶过来。压迫感十足的停在两人面前。

先下来的是两个丫鬟,放好长凳,白瞻从里出来,再之后才是庄书晴。

站在车辕上高高在上的看了庄泽良一眼,庄书晴扶着白瞻的手走下马车,这样的画面因为看得多了。包括庄书寒在内都觉得平常。

可落入庄泽良眼里却像是慢动作一般,他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气质高贵自信的女子和在庄家时软弱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知掉眼泪的女儿联系到一起。

一个人的转变怎么能这么大呢?他有时候甚至有种这个女人不是他女儿的感觉。

“你怎会来这里?”

庄泽良下意识的就回话,“我们搬来了会元府。”

竟然……

不过以那一家子向上爬的决心,倒也不算意外,庄书晴微一颌首,也就不再看他,携着弟弟回屋,完全没有要再搭理的意思。

庄泽良正待将人唤住,对上白瞻的目光立刻萎了,直至人进了大门也没再吐出一个字。

“在外面等姐姐?”

“恩。”庄书寒软软的应了,小下巴抬了抬,带出些骄傲的意味,“姐姐,我又中了案首。”

庄书晴停下脚步,满脸喜意,“这么棒?苏先生知道了吗?”

“知道的,先生很高兴,叫我努力拿下小三元。”

庄书晴对弟弟是有期望,可她也未想过要养出个天才来,毕竟到七月,他虚岁也才十一岁,她担心有点拔苗助长了。

“姐姐不给你压力,什么小三元都是虚的,你放轻松,没考过也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继续考。”

“姐姐放心,我有信心。”庄书寒反过来安慰姐姐,“童试的前三名可以参加秋闱,先生说了,就算我中了小三元也不会允我下场,我底子虽然打得好,但是还不够结实,还得再压一压,三年后才许我应考,再说我还有孝在身,童试规矩小些,再加上之前有打点,也没人会说什么,可乡试却不能再落人口舌。”

她连有孝不能应试的规矩都不知道,去打点的是谁不言而喻,看了眼身后始终沉默的男人,庄书晴对他笑了笑,换来对方嘴角一个浅浅勾起的弧度。

“姐姐也不懂那些,都听苏先生安排。”

“是。”庄书寒边侧身走边道:“先生想让我住到他那,我婉拒了,不过到院试结束前,我恐怕每天要回得晚一些。”

“要是太累住在苏先生那也没关系,姐姐放心。”

庄书寒摇头,他会因为担心姐姐而睡不着的。

也就是在这一天,姐弟两人的名声同时传开了。

一个是以稚龄继县案首之后又得中府试案首,不知道多少人在猜他会不会在院试再折桂,小三元加身。

一个则是坐实了神医之名,吞金的人都能救活,不是神医是什么?

因两人名字太过相似,有好事之人一查,还真确定了两人就是亲姐弟,羡慕之余,两姐弟的名声越传越响。

庄书晴一开始还担心弟弟会受到影响,可看到他并没有丝毫松懈,看上去还更用心上进了后,她也就收起了那完全不必要的担心。

反倒是她自己的麻烦事多了些,表现最明显的是现在上门求医的人多了。

除了自己擅长的手术,她很清楚自己很多方面是比不得其他大夫的,她哪敢敞开来什么病患都接,好在有白瞻镇着,也没人敢来硬的。

不过渐渐的,话就朝着越来越难听的方向去了。

看白瞻黑着脸,庄书晴反倒心平气和的安慰他,“悠悠众口难堵,随他们说去,我不怕人说,比起来,我更不能接受因我之故有人死在手术台上。”

“他们太不识好歹。”

“是是是,他们不识好歹。”庄书晴顺着捋毛,“我想去看看小老虎,一起去吗?”

自从小老虎回去后她就没再见过,也不知道它那一身毛有没有长起来,与其在这里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糟心,倒不如上山一趟。

“去。”

那边念念赶紧跳到她身上赖着,就怕又将它丢下了。

可两人刚起身,就看到宝珠拿了样东西快步进来,“小姐,外面有人递了拜帖,说是姓董。”

董?是她想的那个董家吗?

庄书晴打开拜帖直接看向落款,“舅董明德,竟然还真是董家人。”

白瞻抽过去扫了一眼,“要见吗?”

“人都到门口了,哪能不见。”庄书晴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去迎一迎。”

白瞻习惯性的要跟,庄书晴摇头拒绝,“虽然我一直不知道白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家,可你没有去迎的道理,再说我心里还有点想法,你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想到什么了?”

“等看到人就知道了,现在还不好说。”

董明德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庄书晴不知道他在董家排行第几,但是在看到他挂在腰间的那块玉佩就肯定了他的身份。

书寒脖子上挂的和这块一模一样。

她从未见过这人,所以见到人后只是福了一福,然后理所当然的保持沉默。

董明德倒是自来熟的很,并且有点超出她预料的热络,这不该是董家面对孤女该有的姿态。

“和四妹年轻时长得真像,一眼看去,要不是我都老了,真要以为你就是她,只是没想到我都还好好的活着,她却……”董明德长长的叹了口气,怀旧过后才开始做自我介绍,“我是你二舅,你娘有和你提起过吗?”

庄书晴摇头,“娘心里有愧,很少说及董家的事。”

“她也知道有愧,做的那糊涂事让娘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还让爹娘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孝之极。”

这事轮不到一个晚辈去置喙什么,庄书晴垂了下视线便引着人往里走,轻巧的带开话题,“二舅怎知道我们姐弟在这?”

“自从你娘离家,我们一直没有放弃找她,好不容易找到凉山县,却听说她已过世,只留下一双儿女,你们离开时弄出的动静不小,稍一查就查到了你们的去向,这不,我得知消息马上就过来了,刚到会元又听到你们大名,没想到你学到了一手好医术,得了个神医的名声,书寒只差一步就得中小三元了,这才多大点年纪,争气,都争气,不愧是我董家的孩子。”

庄书晴不置可否,在快要进入正屋时留了个心眼,眼角余光紧紧盯着董明德。

白瞻也给面子的起身迎到门口,见到董明德拱手一揖算是见了礼。

这姿态是很有些怠慢的,尤其面对的还是书晴的长辈,按理脸色怎么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董明德却没有变脸,庄书晴看得很清楚,他刚才眼中分明是带着些兴奋的,就像是确认了什么事一般。(未完待续)

ps:这一章七弯八拐的,内容比较散,我尽量把要交待的都塞进了这一章过渡里,尼玛,好难。

088章 掀老底(求粉红)

ps:嘤嘤,你们真的没粉红了吗?

“书晴,这是……”

庄书晴莫名的笑了笑,“这是白瞻。”

“你们……”董明德眼里闪过了然,眉头却皱了皱,“你们这是……”

“白公子帮了我许多,二舅请坐。”

白瞻看出她情绪不对,和平时没有二样的坐到她身边轻问,“怎么了?”

“想到了一点事,一会再和你说。”余光看到董明德嘴角的笑意,庄书晴心里更厌烦。

抿了口茶,董明德道:“书晴,二舅来是想带你们姐弟回京都的,出来之前你外祖父外祖母就有过交待,一定要带你们回去,不让你们在外面无依无靠的飘着,以后董家就是你们的家。”

“二舅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没有去京都的打算,我们姐弟现在过得很好,书寒有名师指导,我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银钱上也宽裕,实在没有去京都给董家添麻烦的必要,不过我和书寒会找合适的机会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

“什么话,你们本就是我董家的血脉,怎能叫添麻烦。”董明德看了一眼白瞻,“你的婚事也得长辈周全,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庄书晴顿时起了坏心眼,“二舅的意思是,我不该和白瞻私定终身?”

“二舅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董明德几乎是在庄书晴话音落时就反驳。“经过你娘的事,董家已经放开很多了,你既然和……白瞻有感情。我们也没打算硬拆了你们,只是婚姻大事需由父母做主,你没了爹娘,董家责无旁贷,有长辈做主,岂不是比你们私定终身好多了?”

“倒也是这个理儿,不过二舅既然打听过了就知道我娘过世才一年多。没有在孝期议婚事的道理。”

“话不是这么说,做父母的都盼着孩子好。你若能定下一门好亲,四妹泉下有知也当为你高兴,再说也只是先定亲,成婚自然得等孝期过了。你的嫁妆也需得有时间准备不是?”

娘若是泉下有知她的亲事被亲人利用,怕是只会更心寒吧,庄书晴忍不住猜测,娘在最后都没有回董家求助,怕不止是因为没脸回去这么简单。

“这事不急……”

“当然急。”董明德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口气太急了,忙又缓下来道:“书晴,不定下婚约,你不宜和白公子过于亲近,像现在这种私下相处更是不能。舅舅不会害你。”

白瞻听不得这样的话,张口就要将人堵回去,看到书晴递过来的眼神才又险险忍了回去。

不过却再也没了好脸色。

董明德犹不知得罪了人。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劝说,“书晴,你外祖父也是这个意思,你们既然互相中意,就先将亲事订下来,免得落人口舌。总比被人说私相授受好……”

“二舅,您才到。就先不说这个事了,对了,二舅是直接过来的还是有了落脚之处?”

被小辈打断话,这在董家是绝无可能的事,董明德笑容淡了些,却还是撑着没有表露出不悦来,“在我出来之前就让人快马加鞭在这里买了个宅子落脚,离这里倒也不远。”

“二舅远道而来,又是专为我们姐弟,按理我该多陪陪二舅,只是我每日需得去徐府给徐小姐换药,所以……失礼之处还请二舅见谅渺空。”

这事上董明德倒是没有半点怪罪,于董家来说姐弟两个越有本事越好,家里能出个神医,除了对自家人是个保障,以后还会是董家的本钱,暗里不知能为董家换来多少好处,傻了才在这事上去使绊子。

“正事要紧,我也要先回去歇歇,到底是上年纪了,这一路颠簸就有些受不住。”

从登门到离开,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将人一送出门,庄书晴脸色就黯淡下来,她有点替董婉如不值。

临死前还在心心念念的娘家,其实早就知道她在哪里,却在她最难的时候都没有伸手拉她一把。

她和书寒过不下去的时候没有找上门来,现在却以亲人的嘴脸出现了,若说不是有所图,她不信。

“他是冲着你来的。”庄书晴看向白瞻,“你能否告诉我,董家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白瞻这时才想起好像自己从未和书晴说过父亲是皇帝的事,不是他有意瞒着,实在是他从不觉得有个皇帝父亲和一个普通父亲有什么不一样,父亲给他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必须品,不是他离了就活不下去的,至于父亲给他带来的权势……

他根本不需要,也用不上。

换而言之,皇帝在他心里的地位并不重。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和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的,父亲派来在暗地里保护他的人他压根没放在眼里,说是保护他,倒不如说是他纵容了他们跟着,让他们将他的行踪报与父亲知道。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有心人通过他可以得到什么。

“大周朝的皇帝是我父亲。”

庄书晴好一会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他可能是哪个权势更大于董家的家族出来的,毕竟他的排场摆在那,他的吃穿用度也非一般人家能养得起,更不用说跟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不厉害。

可她没想到这个对她好得千依百顺的男人是个皇子。

有个这样的身份她就想得通了,董家怕是认出了他。

“前段时间我去了趟京都,无意中见过几个人,应该是被人记住了,董家,没安好心。”

“何止没安好心,你回来才几天?董明德会过来得这么快,只有一个可能。”庄书晴冷哼,“我娘在哪里董家早就知道,我们姐弟的存在也早在董家的掌握,他们会这么快跟过来,显然是知道我身边有个白公子,更有可能你的画像都在董家人手里,你在京都再和他们一照面,他们当然认得出来,你的身份,足够他们生出很多想法了。”

“就算没有我,你们姐弟也早晚会被他们认回去,能给家族带来好处的子息他们不介意提供庇护,大家族都是这德性。”白瞻身体往后一靠,眼里全是漫不经心,“你打算怎么做?”

“拖。”庄书晴笑,“你手下的人能干,将呼吸机做出来了,虽然简单了些,倒也能用,我想去一趟柳家,柳三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若是柳家同意让我施刀,我哪还有时间理会他,他总不可能天天在这里耗着。”

“不想撕破脸?”

“对我和书寒没有好处,看在你的份上他们也不会主动撕破脸。”想起白瞻的身份,庄书晴突的想起来在暖意时他曾带着他父亲去过,那个老者岂不就是……

原来她曾经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大周朝最大权势的人。

换成谁都不可能在知道白瞻的身份后还和以前一样自在的和一个皇子相处,可庄书晴到底不是本地人,倒是好奇更多些,“皇子不都是生活在京都吗?我记得大周朝没有给皇子封地的做法。”

“是没有,会元府也不是我的封地,这是我和我娘生活多年的地方。”

妃子不是生活在皇宫?庄书晴更不懂了。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白瞻努力将话说明白,“我娘没有进宫,父亲微服出来游玩时两人认识了,有了一段情,那时候娘不知道父亲的身份,等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她没随父亲进宫,得知自己有孕后也瞒了下来,独自生下我将我养大,娘死后我才去见了父亲,将娘亲的遗言给他,那时他知道有我这个儿子。”

“然后你就又回来了这里生活?”

“恩,这里熟悉。”

庄书晴又问,“白家人呢?他们对你好吗?”

“娘早和他们断了关系,娘死后他们不知从哪得知父亲是皇帝,倒是想粘上来,呵,做梦。”

也是,以白瞻这性格,不找白家麻烦就是看在他娘面子上了,还想从他这里得好处,真是做梦,已经对白瞻有所了解的庄书晴没有继续追问白家人的下场。

“你父亲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我上次见着好像还不错。”

“只要对对方无所求,谁也拿捏不到你。”白瞻太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向来是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夺,夺不来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不过眼下还没有他夺不来的东西就是。

“我不稀罕他,他自然就稀罕我了,每年都会在十一月左右过来住上几天,有好东西也会往我这里送上一份,关系倒也处得不差,至于董家……”

白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明,解释这活儿他不熟练。

庄书晴却大概理解了。

无非是白瞻没将皇帝当一回事儿,皇帝反倒对这个不同于其他儿子的儿子上心了,皇帝对谁好,下面的人自然是跟着上的,董家发现他们扔在外头没有理会的小辈居然和这样一个平时想要讨好都没有门路的皇子扯上了关系,哪会放过这个机会。

什么孝期都先丢一边,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庄家沾不上边了,做为唯一的长辈,她的婚事便只能由董家来经手,这不,将丢了的人捡回去就和皇上攀上了亲,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

一想明白,庄书晴对董家就更心淡了,回去?没门。

她就算再没出息,也绝不会成为董家的跳板。

“我明白了,董家,晾着吧。”

089章 再上柳家(求粉红)

庄书晴没有瞒着庄书寒董家寻上门来的事。

“董家?”对这外祖家,庄书寒还是存了期待的,他也盼着有人能替他们姐弟撑起一片天,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不将姐姐的婚事耽误了,不过他现在想得也不如以前简单了,这时机挑得,太巧了些。

先生之前便有和他讲过,他越有出息来攀亲的便会越多,便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都能找着理由攀上来,只是董家……

“姐姐怎么想?”

庄书晴看他没有迫切想认亲的样子,心也放下些了,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庄书寒听了好久都没有说话,如果真像姐姐说的董家早就知道娘亲在哪里,知道他们姐弟吃的苦,为何当时不念血脉亲情将他们拉出泥潭?

什么狗屁亲戚!庄书寒只觉得背脊发凉。

“没事,不要怕。”庄书晴走过来,将眼眶红了的孩子拥入怀里,“董家本来就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在我们最难的时候没有依靠过任何人都走过来了,现在更用不上他们,只要我们对人无所求,他们就休想拿捏住我们。”

后面这句有点耳熟,庄书晴没有多想继续道:“你现在每天早出晚归,没多少碰上他的机会,但是他都已经来了,肯定会要见你一见,不要怕,平平淡淡的当个没有多少来往的亲戚就是,不用撕破脸。也不用去质问他什么,就是冷着他,知道了吗?”

被姐姐抱不是第一次了。庄书寒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推开,他贪恋这种温暖,他一直都知道,谁也不会像姐姐这样真心为他,其他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姐,董家。也不过如此,我以后一定会比董家的任何人都有出息。”

“那是当然。他们都在蜜罐子里长大,没有经历过风雨,怎能和你比。”庄书晴拍拍弟弟瘦削的背,这孩子个头抽得太快。身上就剩一把骨头,好在骨架子匀称,撑起衣裳来也不难看。

从姐姐怀里挣脱,庄书晴有些赫然,“姐姐,我会争气的。”

“你已经够争气了,庄泽良现在后悔了,董家,以后也会后悔的。”书寒会越来越耀眼。而她,即便不能和弟弟比,也定会走出自己的路。他们姐弟,不用仰人鼻息也能过得很好。

“对了姐姐,你说白大哥是皇子?那你和他的事……”

“这些你别问,担这些心做甚。”

“当然要问,这是大事。”庄书寒严肃了一张小脸,起身就要往隔壁去。“我去问清楚,他是皇子就能欺负人了?”

“他能。如果他想的话。”将人按回原处坐下,“这事最是不能强求,你又能问出什么来?书寒,我不在乎这个……”

顿了顿,庄书晴洒脱的笑容里带上了些微苦意,“也不是不在乎,只是这种事情在乎也没用,还不如放开了去,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一天他看上了别人离开我,我也不会活不下去,可是说不定我们就一直走下去了呢?这种事啊,只能随心,我还能勉强一个人只爱我不成,就算有一天你位极人臣,这件事也是你做不到的,心最是不受控制。”

庄书寒抿唇,他知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可就是不甘心。

“这事有什么好犟的,真是。”好笑的拍了下他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以前怎样以后就还怎样,没必要改变,你白大哥根本就没把那个身份放在眼里,你还当他是刻意瞒着这个身份呢?回屋去歇着吧,明天还得早起。”

将人哄走,庄书晴试探着喊了句,“白瞻?”

刚关上的门又打开,白瞻从外走了进来,“知道我在外面?”

“猜的。”抱起念念,庄书晴看向坐到她身边的男人,“你说董明德会在这里呆多久?”

“你要是不高兴看到他明天他就会离开。”

庄书晴想了想,“再忍两天,若是他一直纠缠就不用客气。”

“书晴,你不需要忍耐。”

这点面子她还是愿意给董家的,庄书晴放松的往后靠,两人离得极近,这会几乎是肩靠着肩了,很逾越,两人却只觉得心安。

“董家的情况你知道吗?”

“在京都听父亲说过一点,传家数代,势力不小,但是不得圣心,也没出过惊才绝艳之辈。”

“换句话说,也就是有点底蕴在,其他地方并不出彩。”

“差不多。”

庄书晴若有所思的点头,不得圣心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次日一早,庄书晴去了柳家。

因着柳四对白瞻的执着,庄书晴并不想让他跟去,不过这回她没能将人甩开。

打着庄神医的名号,庄书晴轻易进了柳家,白瞻没有跟去柳三的院子,而是让人带路去找了柳老爷子。

老爷子已经很少见外客了,可白瞻却是他不能拒之门外的,“白公子登门,蓬荜生辉。”

白瞻根本不懂什么叫客套,张嘴就直奔主题,“书晴要给柳三治病,你不要拦着。”

“我那孙女的病能治?”

“年前她来看过,那时候她就知道要怎么做,只是需要的东西手里都没有,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准备,没有一点把握她不会登门。”

庄书晴年前来过他是知道的,柳四遭那个罪的原因他也知道个差不离,可知道也就知道了,他没有多说半句,这个亏,只能吃。

庄神医的名头传到他这里时,他正和琼儿下棋,那是他头一回看到琼儿失态打翻了棋盘,然后用那种似哭似笑的语调道:“祖父,孙女说不定真有可能脱离苦海。”

当时他是不信的,那才多大的丫头。

可眼下,他却不那么看了,要白公子为一个人说话可不容易,他说有把握,自然就是真有把握。

那边,庄书晴也见到了在床上躺着的柳三柳知琼。

瘦了,脸上更没有血色,且五官也开始有了变化。

“我一直在等你。”看到她,柳知琼笑得清淡,手却将手帕绞成一团,“便是身体好时,我也不敢出门见人了,每每看镜子,我都害怕是不是又和你说的情况接近了一分,索性镜子都让人搬走了,免得吓到自己。”

庄书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抓住她的手号脉,边道:“我答应过你会想办法,现在总算有点把握了才敢上门来。”

“庄神医呢,你都不知道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好庆幸当初去了凉山县,心软对你们姐弟搭了把手,结下这个善缘。”

“所以说善有善报。”收回手,庄书晴笑,“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好一点,这些日子一直有按我写的食谱来?”

“当然,知道有活的希望,谁不惜命。”柳知琼紧张的看着她,“我的病,要怎么治?”

“现在会元府应该有很多关于我治病方法的传言了吧,就和他们说的一样,需得在你身上开个刀口,将你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切掉,怕吗?”

“怕,可再怕也不会比眼看着自己以最丑的模样去死更害怕,只要切除掉身体里的某样东西,我就能好吗?和健康人一样?”

“身体里比别人少了一样东西,哪能完全不受影响,不过你是柳家小姐,本就保养得小心,问题不大,我要和你说的,是手术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手术,好陌生的词,柳知琼却听懂了,“你说。”

“手术是完全有别于你所知的医术之外的另一种医术,这种医术需要很多辅助的东西,虽然我已经在努力准备了,可是依旧只能称得上简陋,只是你的身体已经等不起了,要是能再给我半年……不,可能三个月都够,我把握要大很多,手术进行中会出现不可预知的意外,有可能会手术失败,你有可能会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可能会因为感染引发其他病症……三小姐,我必须告诉你,我只有三成把握。”

“我病了十多年,你是唯一一个确切说出我的症因,并且给出治疗方法的人,不要说三成把握,就是一成,我都拼了。”柳知琼眼里全是对生的渴望,“我这身体我心里有数,如果你不给治,撑不过几个月了。”

“是,不会超过三个月,我一直估着你的情况,到今天才来已经是不得不来,再迟一些,这手术怕是做了也没用了。”庄书晴定定的看着她,“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看看,我必尽全力救你。”

“自从上回来看过我并且给我承诺后,你就一直在努力吧,不信你我又还能信谁呢?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是一线希望。”

柳知琼握住对方并不比自己大的手,就是这双手,能给她生的可能,“我信你,现在就动手吗?”

“如果你同意,你的家人也不阻拦,你这边就需布置起来,我回去也得做些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动手术。”

“我在,庄神医,我是琼儿的母亲。”来了有一会的柳二夫人忙扶着丫鬟的手进来,话语里都带着些颤音,“琼儿真的……真的只有三个月性命了?”

“或许更短。”

090章 手术前(求粉红)

ps:我本身不是学医的,查资料查到死,所以,亲爱的们真的不要在这方面考据啊!

柳知琼抬头看向为她操心十多年的娘亲,“我要做这个手术。”

“做,做,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柳二夫人也是担得起事的人,眼泪一抹就做了决定,“庄神医你说我们要做什么准备,你只管吩咐。”

“要一间干净的房间,多余的东西都清出去,屋里的东西都用煮开的水擦拭,还需要一张手术台,麻烦给我笔墨,我记下手术台的尺寸和样子,你们让人做出来,还有,我需要很多处理过的棉布,先用开水煮,再蒸上半个时辰,今天太阳好,蒸好后在太阳底下暴晒,趁着这会还早,现在就去准备。”

“青青,听到没,快去准备。”

“是。”青青看了侃侃而谈的庄书晴一眼,来不及赞叹就急急去做准备。

谁又能想到几个月前还狼狈得不得了的小姑娘现在会变得这么厉害,幸好,幸好她变厉害了,不然小姐说不定就真的……

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没人比她更清楚小姐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三小姐从晚上开始就不要吃东西,饿也需得忍着,手术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不能净身,趁着今天还能动弹,三小姐不妨泡个澡。”

柳知琼勉强笑了笑,“我会的。”

庄书晴起身。“我也得回去做些准备,明天一早再过来,三小姐不要让身体过于疲惫。你只要想着再糟糕也不会比眼下更差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尽量让自己好好休息。”

走出门,庄书晴就看到白瞻等在院门外,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

“柳老爷子和柳二。”白瞻随口介绍了下,也没觉得以他的年纪说人家是柳二有什么不对,“谈好了?”

“恩,三小姐愿意手术,她的身体经不起拖了。就定在明天。”庄书晴有些担心老爷子不能接受她这种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医术,对柳老爷子福了一福。语气诚恳的道:“我会尽我所能留住三小姐的性命,她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再拖下去就算我动手术也救不了她。”

老爷子在朝堂上和人勾心斗角一辈子,自认还有点识人之明。如果说之前还是看在白公子的份上,现在却是真对这个小小年纪的神医有了些信心了。

她透出来的自信让他愿意相信。

这可真是难得,他可不是那些好骗的小年轻,老爷子觉得有点意思,便是心里的枉然都淡了些,说不得,这人真能将孙女救下来。

“柳家会尽其所能准备好庄神医吩咐的东西,琼儿,就让庄神医费心了。”

“大夫份内的事。”庄书晴松了口气。顿时脸上就有了笑模样,她知道,这背后定然有白瞻的功劳。要不是有他庇护,说不定她往外传的就是巫医之名而非神医了。

柳老爷子亲自将人送至大门外,看着马车走出视线也未回头,“传我的话,立刻将四丫头送出府去住几天,将人看劳了。老二,你去问清楚庄……神医都嘱咐了些什么。帮着准备,三丫头受了这么多年折磨,现在总算看到点希望了,以她眼下的情况就算有危险也值得一搏。”

“爹,这个庄神医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老爷子回头,轻飘飘的语气却说着掷地有声的话,“我不怕她年轻,只要她有本事,再年轻我也敢用,十多年来三丫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苦药?除了这个年纪小的,谁给过一句明话?上一个大夫倒是一大把年纪,可明里暗里的话全是让我们准备后事,你要信谁的?”

柳二老爷不说话了,他一辈子胆小,所幸他有自知之明,不争不抢,就守着会元府老宅这点底子,可女儿这事上,他再胆小女儿的命就要没了!

用力搓了把脸,“爹,我立刻去准备。”

马车一晃一晃的,庄书晴有点出神。

白瞻撩起窗帘问,“董明德有什么动静?”

陈元打马靠近,用马车里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一早就登门了,听门房说庄小姐出门看诊就离开,见了几个人,应该就是董家早前放在这里看着庄小姐和庄公子的那几个。”

白瞻回头,“要回去吗?”

“不,去徐家,你派个人回去和青阳子说一声,让他做好明天动手术的准备,他知道要怎么做的。”

从徐家出来,庄书晴索性又去了趟山上看小老虎,一直消磨到太阳西斜才归家。

这个时辰,董明德就算得知她回来也不好再次登门了。

“宝珠,你去一趟宝合堂找刘大夫,将我明天要给柳三小姐动手术的事告诉他。”

“是。”

青阳子一路小跑着进来,兴奋的边表功边确认,“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柳三同意了?明天那些新玩意真要用上?”

“恩,消炎药的效果还是不行,你做的那个药膏虽然不能完全取代,效果却也不错,在消炎药做出来之前先用这个顶着,你有时间就多做一些,脾切除手术并不难,难的是切除后可能产生的并发症,有呼吸机胜算也要多一分,还有离心机……”

庄书晴问白瞻,“还没有做出来吗?”

“没有,我问父亲要了几个人,都是工造局的老手,现在就是他们在折腾你要的这个离心机,不过暂时还没有好消息。”

青阳子立刻发挥出他无敌的好奇心,“一定要离心机吗?能做什么用?”

医术上的事庄书晴从不藏着揶着。尤其是青阳子问时更答得仔细,“人的血是分类型的,有离心机。我就能验出来谁的是个什么类型,打个比方,如果我的血和你的血是同一类型,在你受伤时就能将我的血输入你的身体,只要你身体里的血量不低于某个量,我就能想一切办法救你,明白了吗?”

血能进入别人的身体?怎么进去?和吊盐水一样吗?

这下。就连白瞻都有些侧目了。

青阳子抓乱了一头本就有些散的头发,“我先消化消化。”

庄书晴笑。“你慢慢想没关系,等你想明白了你就会知道,有些东西真的很神奇。”

“最神的还是你这手医术。”青阳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柳三的手术要用上离心机?”

“不是要用上离心机。而是想要用血就必须得先有离心机,手术是有风险的,若是出现险情,用血吊着命才能想法子将人救回来,不管是之前的南枝还是徐佳莹,她们的手术都是有危险的,只是当时要救人,我没得其他选择,柳三其实同样是。要不是她实在拖不得了,我会等到离心机做好了再给她手术。”

青阳子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大概懂得离心机的重要性了。恩,晚上就回那边白府去逼一逼去,一个离心机都做不出来,还想光拿银子不干活不成。

次日一早,庄家大门大开,庄书晴在前。宝珠南珠提着箱子在后,马车也恰到好处的从隔壁驶出来。稳稳的停在庄书晴面前。

白瞻身后跟着陈元和青阳子。

正待说话,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从路的那头过来。

庄书晴毫不意外董明德会一早赶来堵她,倒是后面那辆让她有些意外。

刘清君遥遥一拱手,没有说话。

对他微一点头,庄书晴看向径直往她走来的董明德。

“这么一早就要出门看诊?”

“是,柳家三小姐的情况不好,拖不得了,昨天已经约好了时间。”

昨儿没见着人,董明德原以为她是故意避开自己,晾着自己,现在听她这一通解释心里那点疑惑顿时没了,脸上有了笑意,也是,书晴怎会晾着他这个娘舅。

会元府柳家他当然知道,人精一样的前礼部尚书柳老爷子致仕后就回了这里深居简出,没想到这便宜外甥女这么轻易就和柳家攀上关系了。

“二舅可是有事?可否等我回来再说?”

“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别误了事,见着柳老爷子给董家带声好。”

庄书晴笑了笑,既不应允也不推拒,微一福身就扶着白瞻的手上了马车。

董明德并未小看她,一直是将她当成个极为聪明的人在对待,可她毕竟只有十五岁,没人知道她内在已经换了个芯子,董明德将她看得再高也有限,所以自然也就没觉得她在敷衍,只以为她记在了心里。

看着马车远走,董明德神清气爽的背着手回了,唔,得写封信回去给大哥报个信,这对姐弟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有用,当然,这信必须走另一个渠道,可不能让爹娘得了去。

柳管家一早就候在门口,大门敞着,远远看到人就忙使了人去通传,自己下阶往前相迎。

仆随其主,老爷子对白公子的重视柳家人看在眼里,便是不知这是哪位神仙也无人敢轻慢。

下了马车,庄书晴等到刘清君走上前来才一起往柳家走,“还以为刘大夫会直接来柳家,刚才怠慢了。”

“幸好赶上了。”刘清君只当没看到刚才那一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他打听到的消息,庄家那本恐怕更难念。

“三小姐的病老朽也上门看过,可除了气血两虚,身体亏损,却也看不出其他症状,老朽也曾问过其他大夫,也都是这般说,补血补气的方子开了个遍也没起作用,不知庄大夫可有诊出病症?”

091章 手术中

“这是一种血液里面的病。”跨过门槛,庄书晴看到柳家人已经迎出来了便道:“这个病,我也得和柳家人说清楚,就不说二遍了。”

听明白她的意思,刘清君也就不再追问。

比之昨日,今天的阵仗要大得多,不但柳老爷子亲自相迎,除了最小的儿子在京都,其余三房人都来了。

庄书晴自知自己没这么大面子,怕还是冲着白瞻来的。

大腿抱得好就是痛快,再看不起我,再不信我你们不还是得将我请进门?将几房人不以为然的神态看在眼里,庄书晴半点不觉得恼怒,她有什么好恼的,要恼也该是柳家人恼。

尤其是长房。

不知道柳老爷子是不是把柳四如何了,让他们掩不住的心气难平。

啧,真痛快。

白瞻懒得和人搭话,“老爷子和柳二跟着就行,其他人退下。”

“你……”

“退下。”不待长子将话说出口,老爷子就暴喝出声,柳大老爷被吓了一跳,老爷子很久不曾这般喜怒形于外了。

好歹他也在官场上混了多年,接收到老爷子警告的眼神就冷静下来了,领着其他人一起行礼离开。

待走远了大夫人再忍不住委屈抹泪,“老爷,这都叫什么事啊,打着神医的名头上门,却要将我柳家的女儿往外送,老太爷是不是老糊涂了。三丫头是柳家的女儿,四丫头就不是了?平日里偏着三丫头也就算了,眼下这都偏心到哪里去了……”

“住嘴。”柳大老爷心里也不舒服。可在家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他却拎得清,瞪了夫人一眼,“你是三丫头的伯娘,去看顾一二也是应当,不让你跟,你就不会去二房安慰安慰弟妹,有事搭把手?”

大夫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仔仔细细的擦了泪,抚了抚鬓角哼声道:“我倒要看看神医是不是真那么神。能将频死之人救回来。”

从小受的便是尊老爱幼的教育,不用刻意表现,老爷子就感觉到了庄书晴话里的尊敬之意,不是那种谄媚巴结的尊敬。和身份无关,只是因为他是长者。

这种感觉不知多久没有过了,老爷子待庄书晴的态度也就格外和善,“东西都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好了,就是三丫头有些紧张,倒不是怕死,她受太多年折磨了,经受过无数希望,也承受了无数次失望。她就怕这回又是那样,先给她一线希望又再次失望,久病成良医。她的身体糟到了什么程度怕是比大夫还要清楚些,我半截身子进土了,也不求别的,只盼着庄神医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头子感激不尽。”

“我定当尽力。”庄书晴不敢大包大揽的打包票,只能如此应下。顺势就把话题拐到了她想说的事上,“老爷子。柳三小姐的病并非特例,也非是因她早产之故,她这病,是一种遗传病。”

遗传病老爷子自是听得懂,他不解的是,“家里并无其他人和她一样。”

“这种病也分轻重,像三小姐这种情况可以归属入中间型,轻型则看不太出来,在柳家这样的家族生就富贵,养得好了更是几乎看不出症状,中间型就是三小姐这样,幼时开始发病,血气两虚,阳不生阴,精血匮乏,即便养得精细,最多只能活到十八。”

顿了顿,庄书晴说到重型,“我曾问过三小姐家里可有不正常早夭的孩子,她说有两个,其中有一个是她的弟弟,死时头特别大,额头向外突出,鼻子塌得厉害,像是完全没有鼻梁,二老爷,可是如此?”

柳二老爷此时像见了鬼一般愣愣的看着庄书晴,连路都不会走了,其他人也一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他。

用力吞咽了一口,二老爷点头,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那个孩子死时的模样实在太过惊骇,平日里努力不去想,此时被问起却分明记得非常清楚。

“这就是了,重型的症状就包括这些,听三小姐说四房也曾早夭过一个,老爷子可以去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这事关系到家族大计,老爷子不敢不当回事,郑重应下。

“庄神医……”

“老爷子,您叫我一声庄大夫就是看得起我了,无需神医神医的叫,实在臊得慌。”

老爷子不由得露了笑,“好,庄大夫,你说的这种遗传病可能治?”

“不能。”在这里想都不用想,基因方面涉及太多高科技,她在这里花上一辈子时间也休想解决这种问题。

看老爷子神色暗淡,庄书晴下意识的就开口安慰,“我无法根治,却也有办法延长寿命,比如说像三小姐一样动手术切除身体里的一样东西,等离心机做成,我还可以给患者定时输血,尽可能的让患者活得和常人无异,老爷子您如果这般挂心就是我的罪过了,比起很多无药可医的病来,这种病至少还有法可想不是?”

柳老爷子长叹一声,神情唏嘘,“也是这个理儿,以后要劳你多费心了。”

“我份内的事。”

青青一直在院门口拽着脖子等着,远远看到人来就前脚打后脚的跑回屋去报信。

柳知琼不自觉的扯住二夫人的衣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紧张。

二夫人也紧张,又是给女儿拾掇又是给自己拾掇,无事找事做的想让心平静下来。

最后母女两人都齐齐看向门口,看着个子不高的女子笑语晏晏的从那里进来,“三小姐,我如约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一个笑脸,柳知琼突然就不紧张了,身体也不再僵着,“听你的,我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水也没喝,现在又渴又饿,就盼着做好手术后大吃大喝一顿,到时你陪我可好。”

“这是我的荣幸。”庄书晴看向青青,“扶着你们小姐过去吧。”

“是。”

手术室就在隔壁。

柳知琼穿一身亵衣躺在高台上,不错眼的看着庄书晴的一举一动。

庄书晴想引开她的注意力,边穿戴边给她说明,“这件衣裳是特制的,收紧了袖口,也没有什么花样,煮过蒸过暴晒过,最大程度的消了毒,就和这间屋子里的每样东西一样,戴的口罩,手套,还有头上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都是最大的限度的为了保障你的性命。”

青阳子随后进来,也不看手术台上的人,自顾自的也穿那套行头。

柳知琼惊得立刻坐了起来,“他……他是……”

“他是我的助手,别怕,不该看的他一点都看不到。”一刀下去,看到的就是身体里的器官,以青阳子现在在这上头的痴迷,估计根本不会把手术台上的人当成是个女的。

更何况上了手术台,患者就是一堆带着骨头的肉,再是倾城红颜看着肚子里各种器官也没人起得了歪心思。

“躺下。”看南珠宝珠都收拾妥当了,庄书晴吩咐道:“铺巾。”

“是。”宝珠上前撩柳知琼的衣,在柳知琼要反抗之前迅速铺好巾,有东西遮挡,多少让柳知琼安心了些。

“配三等麻药。”为了掌握好麻药的用量,两人给麻药排了等,一等为最低,五等为最高,青阳子一听就明白。

很快配出来一口酒送下去,没多会柳知琼就失去知觉了。

庄书晴摸了摸,感觉到手底下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便朝门外道:“刘大夫进来。”

刘大夫一直在外做心理建设,这会听到叫唤牙一咬推门进屋,反手将门带上,将一众人复杂的神色挡在门外。

“南珠,给刘大夫做准备,宝珠,将所有的黑布都拉上,遮住所有光源,摆器具,将宝灯挂上。”

“是。”

以这里的技术不可能做出无影灯,好在白瞻有个皇帝父亲,送来的东西不少是宝贝,白瞻回去一顿翻,找出来一盒子珠子,有点像是夜明珠,却比夜明珠要亮堂许多。

白瞻让人做了一个蜂巢似的东西,将珠子都镶了进去,虽然比不得无影刀,用起来却也够了。

刘大夫边配合的穿戴,边看着庄书晴的动作,听到南珠说可以了立刻上前,进门时纠结的心思半点不剩,根本就忘了不台子上是一具女子的身体。

“刘大夫,你站那个位置,对,就那里,在手术期间一直要探住三小姐的脉象,一有变化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

从箱子里陆续拿出几样东西,庄书晴道,“手术开始前要先要建一个静脉通道。”

青阳子立刻问,“有什么用?”

“实际就是起一个输液的作用,和之前吊盐水一样,只是更快速起到作用,以便于患者病危时抢救。”做这个庄书晴熟络得很,很快就弄好了。

挂好加入了葡萄糖的盐水,庄书晴伸手,“刀。”

刘清君看着锋利的刀将左上腹正中旁切开,血涌出,却比他预料的要少,暗暗将空着的手握成拳头,刚才他差点就伸手相拦了。

“沉脉。”

“止血钳。”

“棉布。”

每次伸手,东西都会准确又快速的送到她手里,刘清君看着她冷静的上半边脸,努力让自己不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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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章 不懂就去弄懂它(求粉红)

青阳子接过止血钳止血,庄书晴将污血清理干净,将棉布垫塞入左膈下脾窝部,压迫止血,勾开创口看向里面的内脏,脾果然比正常人的要大。

“刀。”

看庄书晴手持着锋利的手术刀就要进入人身体内,刘清君下意识的喊,“庄大夫!”

庄书晴抬头看他一眼,动作不停,但也给了他一个解释,“这是脾,三小姐的脾比正常人的大,她的病只有将脾切掉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将人身体里的东西切除,人怎么还有可能活下去!”

“能,血管钳。”庄书晴眉眼不抬,用三把大弯血管钳夹住脾蒂及胃脾韧带,在靠近脾脏的两把血管钳间切断,将脾脏切除托出来放到宝珠端来的盘子里,用三钳法处理脾蒂,然后去做后续的细活。

“人身体内缺了一样东西对身体自然会产生一些影响,可某些东西没了却未必活不下去,这是另一个医学体系,你不知根底,我三言两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刘大夫有兴趣,欢迎随时登门,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清君眼神落在盘子里的脾脏上久久收不回来,耳朵却尽职的接收了每一个字,这话正中他心思,他一定要弄清楚,身体里的东西都切掉彼就还能治病呢?

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脉象上的变化让刘清君回了神。“散脉。”

“药。”

青阳子没有二话,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的倒了一半进入柳知琼嘴里,别小看这一拇指大小的东西。真真是续命的精贵。

“涩脉。”

庄书晴加快速度取尽腹内残留的脾碎块组织,清洗腹腔,吸干积液,去除棉布垫后,仔细检查过止血点后又细心的确认了一遍其他内脏没有伤到,尤其是胃,柳三受够折腾了。再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还要再让她开腹一回。

“箱子底部的羊肠管拿来给我。”

青阳子递过来,不待他问庄书晴就解释道:“缝合创口前需得放一根引流管。如果有血从这里流出应及时想办法,如果是持续性大出血,则很有可能得再次手术止血,希望老天爷帮忙吧。上药。”

今儿太阳好,午时过后更是能晒得人隐隐出汗,可即便如此,也没人进屋去等。

二夫人已经等得慌了,抠住柳二老爷的手臂掩不住焦虑,“老爷,两个时辰了,进去都两个时辰了。”

柳二老爷拍了拍她的手,他也急。可再急总也不能去踹门。

大夫人眼里滑过笑意,很快又掩去,装出一脸关切。“可不是,都两个时辰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里面还有两个男人……”

白瞻也懒得和女人计较,只懒洋洋的对柳嘉宏道:“你在礼部当了几十年官,怎么家里人没学着一点规矩?”

老太爷一眼风扫过去。大夫人顿时白了脸,心里不愤也不敢上脸。垂下视线后退一步,低下头去再不敢说话。

可她说的话已经在二夫人心里扎根了,更让她抓心抓肺的难受,既担心女儿的名声,又盼着里面的人能快出来给她个好消息。

“若是书晴不来柳家,几个月后你们就得准备丧事,书晴费尽心力在里面救人,若有人不识好歹休怪我不客气,没人欠你们。”

“白公子,你别和她们计较,妇道人家,懂什么。”

“书晴尚不及十五,她们几十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一句话堵死柳嘉宏后面的话,白瞻往前走了几步,不想再和他们说话。

柳嘉宏知道柳家这是得罪人了,哪怕他们做得并不过分,可抗不住白公子护短护得龟毛。

“吱呀!”

二夫人一直盯着门,刚拉开一条缝她就急步上前,庄书晴还没踏过门槛就被二夫人拦住了,一连声的问,“怎么样?成了吗?琼儿,琼儿可还好?”

庄书晴腿有些软,扶着门才没有跌坐在地,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很顺利,三小姐大概还需得半个时辰才能醒,白瞻,马车里是不是放着一副单架?”

“恩。”

“幸好没拿下去,我之前忘了让柳家准备了,你让人去拿来,三小姐的身体不能动,需用担架抬她回房。”

不用白瞻吩咐,陈元一闪身直奔前院。

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来,白瞻就打算回去,庄书晴看出他意图忙抱住他脖子摇头,“不行,我今天怕是都要留下来,术后的情况我得亲自看着。”

“你累了。”

这个庄书晴没法否认,她确实是累了,又累又饿,以前的身体不娇贵,又在医学院时就开始锻炼,十个小时的手术都能撑下来,现在才四个小时就受不住了。

“我饿。”

柳嘉宏终于能搭上话了,“庄大夫,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边,你赶紧去吃一些。”

随后出来的青阳子顺着他指的方向就跑,他快要饿死了。

刘清君却没打算过去,刚刚才看着热呼呼的五脏六俯,现在哪里还能吃下东西,没吐出来已经是他稳得住了。

白瞻将人抱到饭桌边,自己草草吃了几口就去侍候庄书晴了。

庄书晴吃得头都不抬。

饭后,白瞻又将庄书晴的腿搭到自己腿上给她按摩。

柳嘉宏大开眼界之余,心里对庄书晴高高竖起了大拇指,能让白大公子这么侍候的,全天下怕也只有她了。

据他所知,就连皇上也难得大公子一个好脸色的。

“小姐,柳三小姐醒了。”

庄书晴立刻收回自己的腿快步往柳三房里跑去。

刘清君也不慢,不亲眼看着,他无论如何都不信将身体里的东西切了反倒是治病。

“怎么样?感觉得到疼吗?”人还未进屋,庄书晴就问,奔进来就给她号脉。

“没觉得疼。”柳知琼看着她,神采炯炯,“我是不是就会好了?”

“等药性退了你就知道疼了。”庄书晴收回手,心情好得不得了,通过自己的手能挽救一个人的性命,这种感觉不是大夫体会不到,“你还要吃点小苦头,熬过去了你就好了。”

“我不怕吃苦头。”柳知琼眼泪滑了下来,“真的,我不怕。”

“比不得正常人也没关系?”

“没关系,只要不天天与药为伍,不用变个天就不敢出门,不天天头疼欲裂,比起这些,身体弱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你的身体是会要弱一些的,不过比以前肯定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宝珠搬了张椅子放到她身后,庄书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待她解释自己的失礼,宝珠就说话了,“二夫人见谅,小姐之前站的时间过长,腿脚都有些肿了,坐着会舒服些。”

“应该的应该的,是我想得不周全,难得你护主,事事替你家小姐着想。”二夫人连忙将施礼的丫鬟扶起来,不要说坐了,庄神医就是在她面前躺下了她都不会觉得失礼。

“她们确实都好。”庄书晴笑了笑,不是每个丫鬟都能面对给人开膛剖肚的场面而不胆怯的,她要还看不出这两个丫鬟的不凡,那就白长了一双眼珠子,不过现在她也懒得去拆穿了就是。

“二夫人,今晚我要留下来看顾三小姐,要是可以,请就近给我准备一个房间。”

“我立刻去安排。”二夫人大喜过望,刚才她还在想要怎么留人,这可好,这可好。

柳知琼只是听着看着,将这份好记在心里。

“趁着还不疼,你再睡会,等伤口疼起来了,你就是想睡都睡不了了。”

柳知琼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青青,你过来,这根管子里如果流出来血水,你要立刻告诉我,还有,三小姐可能会发热,如果不烫手就属正常,过了也得来告诉我,有其他症状也是,南珠,你也留在这。”

“是,奴婢记下了。”

改自称了啊,庄书晴听着心里百转千回,上回来时,她还叫人青青姐呢,现在就算她真这么喊,她怕是也不敢应了。

藏着些莫名的心思出了屋,对上刘清君眼巴巴的眼神也不意外,让宝珠搬了张椅子放到院子里,她要晒太阳消消毒。

“想问什么?”

“三小姐真的好转了。”

“你刚才不是亲眼看到且摸了脉吗?”庄书晴笑,“现在还觉得不可能?”

“我就是想不通……”

“我帮不上你刘大夫,我早说过,这是完全有别人你所知的医术外的另一种医术,如果你一定要将之套用到你会的那一套里,想完这一辈子,你也不会想通。”

因这两种医术的碰撞,刘清君脑子里都打结了,听她这样一说索性两手一摊丢开了去,既然是不同的两种,他又何必一定要将他学了一辈子用了一辈子的那套和庄大夫这一套拧到一起?

只要能救人性命就是好的,不懂就去弄懂它。

“三小姐这样就好了?”

“没那么快,她还得熬上一段时间,这个手术很可能会发烧,还有可能会引发其他并发症,我最担心的是她的胃,脾脏在胃旁边,现在那里空出来了,若是胃扩张会很麻烦。”

093章 怕吗?

ps:我查了很多资料才弄明白古代的士兵是怎么穿的,袍在古代是外衣,泽指古代内衣,袍泽后来就用来泛指军中的同事。

我现在每天都在涨姿势!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粉红,么么哒,我不说虚的,继续查资料,尽量将书写好谢谢大家。

五脏六俯被这样一样样拿出来说事,好像拎在手里一样,刘清君非常不习惯,可这种新的医术对他来说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忍了又忍,刘大夫终是没有忍住,“以后庄大夫再行医时,能否将老朽带上?其他忙帮不上,老朽摸脉的本事没说的。”

这是庄书晴最想听到的话,可她也不立刻点头,而是问,“不害怕?”

“怕的,只是更觉得神奇。”身体往后靠,刘清君抬头看着蓝天上飘浮的几朵白云,“我十岁拜入师父门下,几乎是闻了一辈子的药香,医术这一门,越是了解得多越觉得还有无穷无尽的东西可供挖掘,一年又一年,去年治不了的病说不定今年就有办法了,总有大夫能配出新药方来,我们今日束手无策的病症可能不用多久就能药到病除,多神奇,你的医术究其根本其实也就是特殊一些,更神奇一些罢了。”

看向听得认真的庄书晴,刘清君笑得温和,“只是并非每个大夫都能接受你这种法子,这真真是将人开膛剖肚了。以后怕是要遭不少非议,你可要撑住了才好,他们非议你是因为不相信你。可时间久了,你用事实说明你的医术就是能救命,他们还能不信?谁又敢说自己能无病无灾的长命百岁,心里有这点忌讳就不会做得过分,那些不好听的话你就当他们在放屁,听个响就行。”

这是怕她抗不住压力在开解她呢!

庄书晴本来因为累而有些颓靡的精神顿时如同打了兴奋剂,整个人都泛着光。“之前其实是怕的,怕有人将我当成巫医。绑起来一把火烧了,后来有白公子做我的靠山,我才敢小心翼翼的走出一步,现在有刘大夫这些话。我安心许多,您不能代表所有人,可至少代表了一部分人,这就够让我敞开胆子去做了。”

刘清君失笑,竟然明目张胆的说有了个年轻公子给她做靠山,真不知是该说她胆大还是放肆,不过要是这点胆子都没有,也做不来给人开膛剖肚取器官的事了。

“老朽得先回去消化消化,有什么事你随时让人传个话。我立刻过来。”

“省得了。”

刘清君一走,那边白瞻和柳嘉宏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白瞻牵住她的手,“屋子收拾好了。先去歇一会。”

“确实乏了。”庄书晴看向柳嘉宏,“听说老爷子是礼部堂官,可别挑我的失礼之处,我自己都觉得我大概没有合格的地方。”

“你比所有人都做得好。”柳嘉宏对这个比三丫头还要小一岁却有着神医之名的小姑娘很有好感,语气温和得让柳家人侧目,“快去歇着吧。没人能挑你的理儿。”

就算在别人家里白瞻也无所顾忌,和庄书晴同食**。坦荡得仿佛本该如此。

柳家人虽然觉得荒唐,可在看到每每柳三小姐有一点点情况,庄书晴都会衣衫整齐的从隔壁屋子里飞奔过去诊治,接连两个晚上都是如此,便是最嘴碎的婆子都再没了嘴碎的心思。

真心还是假意,并不那么难感觉到。

“还是有点热,这都属正常情况,不要因为这个原因担惊受怕。”

柳知琼精神还不如才醒来时候好了,恹恹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表现得却比女儿紧张多了,“庄大夫,你真的不能再多留两天?之前还有血从这个管子里流出来,这……”

“我有仔细瞧过,三小姐现在情况还算稳定,这样的手术半个月之内都可能出现其他问题,我总不能在柳府住上半个月。”庄书晴笑笑,对病人家属的心态很能理解,“我家离得不远,若有不妥二夫人只管派人过来知会,我一定尽快赶来。”

二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为难人,庄大夫不是其他大夫,不惧柳府,也不是柳府想如何指派就能如何指派的,她再没脑子,这几日老太爷对那白公子是个什么态度她也看得到的,更何况,她打从心底的感谢这个年轻的女大夫。

柳知琼握住庄书晴的手柔声道歉,“我娘就是被我折腾怕了,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希望,就担心我又出点什么事,你别往心里去。”

“我想要个娘为我这般操心还没有呢,不过我确实不能再留在柳府了,外面还有两个病人,两天没去看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她们怕是也心里难安。”

庄神医先救下被秦少夫人所伤的红香阁红牌南枝,后又救下秦少夫人的事会元府都传遍了,柳知琼自然也是知道的,想起自己也承了她的恩,不由得眼里就泛了笑,“待你回去,大概我也要成为你挂心的病人之一了。”

“那是自然,你完全好了我才不挂心了。”庄书晴也笑,“你这几天不管怎么难受怎么饿都不能吃东西知不知道?实在渴了就打湿一下嘴唇,要是没忍不住肯定会要吃大苦头,更甚至会危及生命,别以为我是在吓你,是真有这么严重,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不见得还能救回你。”

“你都叮嘱过几回了,我记着呢!”

终于从柳府出来,庄书晴径直去了徐府。

在门口碰上秦令,她只是退开一步礼让,当没看到秦令眼里的不善。

秦家不喜她很正常。徐佳莹铁了心要和离,徐家也支持,秦家本就不占理。几番明里暗里的求和都被拒了,心里难免就抱了早知会闹成这样,徐佳莹还不如死了的念头,对于救回徐佳莹的庄书晴自然也没好脸色。

白瞻眼睛眯了眯,冰冷的眼神让秦令瞬间冷静下来,行礼后忙告退。

“陈元。”

“公子。”

“给父亲的人一点事干,盯好秦家。顺便给秦令找点麻烦。”

“是。”

等他吩咐完,庄书晴才好奇询问。“秦家有不妥?”

“只要去查,没几个妥当的,进去吧。”

看他不说庄书晴也就不再追问了,跟着迎出来的徐府管家往里走去。

每回来徐府庄书晴都会先去给长者请安。难得看到平常过来都未有现身的徐功茂此时却也在座。

一见到她,徐夫人就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庄大夫你可算来了。”

“这两日手里另有个病人,没有抽得开身,徐小姐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徐夫人不用如此担心。”

庄书晴这两日在哪里,在做什么,这个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看她这般轻松不由得问。“庄大夫将柳家那出生起就生病的三小姐治好了?”

“是不是好了还得过些日子才知道,不过我已经尽力了,大夫只能救有救的人。”

徐夫人叹息。“可不是这个理儿,不然也不会有药医不死人这样的话,柳家三丫头就和我家这个一样,都是幸运才能遇着庄大夫。”

这话有吹捧之嫌,庄书晴不好接话,只好端起茶盏喝茶。

“庄大夫。老夫有个事想问你。”

庄书晴立刻坐正了身体,她就说这平时见不着人的老爷子没事不会在这里等着她。“徐家主请说。”

徐功茂眉头紧紧皱起,小心的措着词,“如果突然之间有很多人身上同时长疖子和水疱状的东西,有可能会是什么病?”

“这……有很多种可能。”庄书晴最先想到的是皮肤病,并且是传染性的,只是没亲眼见着,她也不敢肯定,“还有其他症状吗?”

徐功茂想了想,“好像还有红斑,并且应该很痒……庄大夫,你是不是想到了?”

一听说这几个症状,庄书晴就猛的站了起来,“徐家主可有接触过那些人?”

徐功茂一征,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有直接接触,可是有不妥?”

“我给徐家主把把脉。”庄书晴神情严肃的走近,不直接接触,而是先将自己的帕子放在徐功茂的手腕上,大夫,在治病救人之前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这是才入医学院时老师就教过的。

还好,徐功茂没事,也是,要是徐功茂都没能避免,他手底下那些人怕是一个都逃不过。

徐夫人被她一番举动弄得心上心下,“庄大夫,老爷可好?”

“徐家主没事。”收回帕子,庄书晴抬头,“如果徐家主说的是军营里的情况,那情况就很糟糕,这很有可能是一种传染病。”

对传染病的威力屋里人都是知道的,徐功茂脸色顿变,“很严重?比之瘟疫如何?”

“没有瘟疫那么要人命,但是传染范围很广,并且很折磨人,如果是士兵,必定战斗力尽失,若是病情加剧也会死人。”

古代的医术对皮肤病也是有法子的,庄书晴更关心别的,“徐家主,现在还不到五月,按理远不是皮肤病的高发季节,没道理会这么多人一起生病,我想问问最近可有接触什么平常不接触的东西,或者去了什么地方。”

“将士每天都要操练,这些日子都没有出营,要说事情……”徐功茂青筋暴起,“庄大夫一提我倒是记起来了,前两日有夏季的新袍泽送到,当日执勤的高兴,有不少人当场就试了试。”

“光着膀子试的?”

“是,夏衣都单薄,都是光着膀子试的,问题出在衣裳上是不是?”

“古来便不缺在这上面动手脚的人,查吧。”白瞻接过话题,看向眉头皱得死紧的书晴,“既是传染病,你休想去。”

094章 我想学医

ps:因为差一章更新,我今天七点半就起来了,嘤嘤,好久没这么早起过了。

“我须得去看看。”面对白瞻强硬的态度,庄书晴语气柔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现在并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传染病,必须亲眼看到患者才能确诊,白瞻,我是大夫,你不能要求一个大夫在明知道哪里有问题还弄个半懂半不懂,我的老师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算帐的。”

“那是传染病。”

“是,可并非看一看就会被传上,我会小心的。”

白瞻真想将人搞晕了绑在家里,可他真那么干了,这人以后怕是会再不信他,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白瞻退让,“我和你一起去。”

这下轮到徐功茂摇头了,“白公子您不能去,要是您有点什么,老臣没法交待。”

“不需要你交待,他都管不到我,何况是你。”白瞻这会有点理解自己阻止书晴时她是什么心情了,对方虽然一片好心,却并非自己要的好心,这样的好心还不如没有。

庄书晴这会完全没心思去想那些和病无关的事,“必须赶紧将有明显症状的人和还没有症状的人隔离开来,就算暂时还没有症状的也非安全,需另外找地方安置几日,另外,和患者完全没有过接触,也没有用过他们东西的人再分一处安置。”

看徐功茂面露不解。庄书晴解释道:“这种病的传染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通过直接接触患者的皮肤、血液、唾液等而传染,还有一种是通过患者用过的东西而传染。如果不隔离,患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最后会如何我也说不好。”

徐功茂脸色完全沉了下来,“隔离恐怕会出乱子。”

庄书晴苦笑,“我只是个大夫,想的是如何将病治愈,徐家主担心的这些却非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请见谅,这样大范围的病。只我一人力有不逮,请徐家主召集城中大夫共议。”

“这是自然,管家,持我的帖子将城中擅这种病症的大夫请来。”

“是。”

“至于军中……庄大夫。有没有办法可以遮掩一二,我不是要压下这件事,只是暂时不让将士们知道,军心一旦乱了,怕是会有不妥。”

“依我之意,不妨直接告诉大家这就是一种因为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而患上的皮肤上的病,虽会传染,但于性命无碍,将该注意的事项告诉大家。也有利于控制病情,要治病自然不会毫无动静,与其遮遮掩掩让人心里不安。倒不如敞开了说,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

徐功茂苦笑出声,就如庄大夫所言,治病要用药,还是这么大范围的。不给个说法还不知道他们会想到哪个方向去,藏着揶着只会更乱。

这个庄大夫还真是个敞亮性子。这样的人,殊为难得。

徐功茂起身朝白瞻抱拳,“老臣想求公子一件事。”

“我会让人去查。”

徐功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激荡,郑重的施了一礼,这事他也能查,但是若由他去查必定打草惊蛇,他虽掌着会元府八成的兵力,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轻举妄动,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他想将他拉下来,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出事。

而白公子究竟有多深的实力,不要说会元府的任何人,就是各皇子怕是都没一个人弄清楚了。

幸好他觉出了不对劲,刻意留在家里等庄大夫,不然等某些人将屁股擦干净了,这个黑锅定得由他来背。

想至此,徐功茂几乎咬碎了一口老牙。

庄书晴先离开去看徐佳莹。

前面的事徐佳莹听丫鬟说了,垂下视线看着给自己察看伤口的庄大夫,“我爹爹真的没事?”

“当然,若是徐家主都没能幸免,那情况就已经不是用糟糕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爹是一军主帅,若是爹都传染上了,下面的人怕是无一能逃得过,徐佳莹心下稍安。

“伤口这两天是不是有点痒了?”

“对,你早交待过不能挠,忍不住了就隔着衣裳蹭一蹭,痒比痛难受多了。”

“会要痒些日子,你多忍忍,伤口的新肉长好了就不会痒了,这两日身上可有不得劲的地方?”

边说着,庄书晴边去把脉,从望诊来看,徐佳莹气色不错,应该是养得不错的。

从脉象上得到确认了,庄书晴脸上带了笑意,“在好转了,看样子让你回家养伤是对的,心情好伤口恢复得也能快些。”

“秦家不愿意和离。”徐佳莹的语气淡淡的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这几日他都有登门,昨天我见了他,以前恨不得将他绑在家里哪里都去不得,只要一想到他在哪个女人肚皮上逍遥快活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昨天看到他,我竟然心里平静得很,什么爱啊恨啊都没了,我就想,死了一遭的人果然不一样,连最不能看开的情爱都看开了。”

庄书晴安静的听着,这时候两人不像大夫和病患,倒像是朋友,一人需要倾诉,一人愿意倾听。

“我坚持和离,已经闹到这一步了,我要是再回去就是打我徐家所有人的脸,我也不相信我服软回去秦家人会善待我,以他们的秉性,怕是只会更加变本加厉,认为我爱秦泰爱得死去活来,离不得他,明知道他们不会爱惜我,我又何必作贱自己,庄大夫,我做得对吗?”

“我不知道你做得对不对,这样的决定只能你自己做,徐小姐,你的人生路只能由你自己走完,没人能替你走,你爹娘再宠爱你,他们也只能尽可能的给你你需要或者不需要的好东西,可他们必定比你先走,人最终只能靠自己,谁对自己好也不如自己对自己好,坚强些,心强大了才能所向披靡。”

“如你一般?”

“我?”庄书晴失笑,“我没有徐家这样的娘家供我依靠,受委屈了也没有爹娘会为我出头,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要护住弟弟,现在不过是借着白公子的势狐假虎威罢了,若是哪天他厌了腻了,我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和徐小姐哪有可比性。”

一脸恬淡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再通透不过,徐佳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账,她分明拥有一切,却硬要去和一个其他什么都没有的人比,哪怕她不是想借此证明什么。

“对不起。”

庄书晴还是挂着笑,“不要多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的家人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这就是你最大的倚仗。”

看她要走,徐佳莹拉住她的手,“我能和你学医吗?”

庄书晴一愣,“以徐小姐的身份何用……”

“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下堂妇罢了。”勉强坐起来一点,徐佳莹继续道:“我想要和庄大夫一样活得理直气壮,只要想着等我学成出师,秦家的谁生了病,我能光明正大的给他们开膛剖肚,最后还得给我诊金,想想就很过瘾。”

这心思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却也说得过去,总比自怨自艾的幻想着那个人会回头,会后悔来得强。

“人的身体里是很脏的,各种器官都会活生生的暴露在你面前,一刀下去,血涌出来,就像个刽子手一样,你的心要稳,要无惧,手只要稍微一抖,锋利的器具可能就会割破其他完好的器官,因为这一抖,可能就会让人失去性命,要做到我这样,花费的时间不会短,你确定要学?”

徐佳莹想张口说想,可只是想像那样的画面就让她得拼命吞咽才不吐出来。

“你看,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定,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任何事都是如此。”庄书晴起身轻拍了拍她的手,“先将伤养好在说,心思不要过重,药还是一天早晚两回,我就不天天过来了,要是有哪里不妥当,立刻让人告诉我。”

“我……我不是冲动做出的决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只是……只是……”

“我理解,当初我才学的时候也吃了许多苦头,忍不住了就去吐,吐完了再继续,要手稳心稳并不容易,我也是学了好多年……”想到那些痛苦并快乐的时光,庄书晴露出个怀念的笑,“你歇着,我去前面看看,大夫应该都来了。”

徐佳莹仰躺着,好久都没有动弹,她确实是在考虑过后才做出跟着庄大夫学医的决定。

大周朝并非没有女医,可没有医术精湛到足以独当一面的女医。

给夫人小姐们看个脉没有问题,一些不方便让男人近身的病,因为同是女子,通过女医探得的脉象和病情向大夫禀报,大夫能更准备的开方下药。

女医没有开药方的权利,这几乎是默认的规矩。

便是皇宫中的女医也是如此。

庄大夫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惯例,以势如破竹之势,恐怕就算到现在,那些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庄大夫的出现将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冲击。

要是平常人,他们联手之下庄大夫不会有立足之地,可是她身后有一个身份莫测的白公子,连她爹都得礼让,其他人又能耐她何?

庄大夫能吐完再继续,她也能,她想当女医,长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想做一件事过。

095章 疾在腠理(求粉红)

ps:我想问,看到章节名的时候有几个人明白腠理是个什么意思……

接到名帖的大夫皆以为生病的是徐将军,没敢耽搁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徐府。

看到一个个同行先后到达更觉得心惊,不由得各自心里都打起了鼓,徐将军向来身体康健极少生病,该不会是一病就是大病吧。

刘清君也在心里打了几个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抬眼就看到庄书晴从里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庄大夫早来了?”

“有一会了,来看看徐小姐的情况。”

“柳三小姐无碍了?”

“暂时还不好说。”

之前还不知她身份的人经刘清君一声喊哪还能不清楚这就是传得神乎其神的庄神医,好奇者有之,不忿者更不少,好在都还没失去理智,险险保住了仪态风度。

像是感受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庄书晴将军营里发病的情况低声说给刘清君听,“以刘大夫的判断,有可能是什么病?”

原来不是徐老爷病了,可问题出在军中,问题同样不小,一个不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想了想,刘清君攒眉道:“听着像是疾在腠理,多人同时得了?”

腠理,即皮肤的纹理,和她的诊断一样,只是刘清君显然还没明白这病的可怕性,“疾在腠理没错,却远比一般的要严重。这病应该是带传染性的。”

刘清君大惊,正待再细问,白瞻和徐功茂一前一后从后堂出来。因为之前庄书晴坚持要跟进这个病,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刚才在里面商议时,每一句话都能将人噎死。

徐功茂现在是一点不想理会这位大爷了,原本还有些担心庄大夫也会要吃挂落,可当看到庄书晴只是朝大公子笑了笑,大公子就缓和了的脸色。他就知道人与人有多不同了。

“见过徐将军。”

徐功茂拉回视钱,免了一众大夫的礼。本来打算自己将情况说明的他这会胆儿也大了,直接将庄书晴拱了出去,“老夫不是大夫,有些话也说不明白。就由庄大夫来说明,庄大夫,麻烦你了。”

庄大夫倒没觉得这有何不对,简练的将患者的症状以及有可能的病症一一说了,末了道:“没有看到患者,到底是不是这个病还不能确定,我打算去一趟军营,不知诸君可有愿意同行者?”

一听说有可能会传染,就有人打退堂鼓了。可更多的人就算心里怯了,因着不愿意连个女人都比不上,最后找理由离开的只有三位。其余七位大夫都咬着后槽牙说要一起去。

庄书晴只当没看到他们的不甘愿,“徐将军,军营不好进,还得麻烦您行个方便。”

“平时再不好进,今儿却是得敞开大门迎了。”徐功茂叹息一声,起身道:“还望诸位尽力。当兵的都不容易,一个月没多少俸禄。吃的苦头却不少,一旦有战争送命更是平常事,若因一些缘故还要让他们在这上面吃亏,老夫这心里也不好过。”

“吾等一定尽力。”

军营在城外,庄书晴让人先行回去将青阳子叫上,另外留了话在家里,若是书寒回来时她还未归,也不必担心她去向不明。

青阳子骑马,比坐马车的一众大夫来得还要快些,等了一会终于看到马车,立刻迎了过来。

“病了很多人?”

被白瞻扶着下了马车,庄书晴边回话,“具体人数还不清楚,待查过才知道,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将药箱打开,从里拿出数套口罩手套。

刘清君看到了主动上前,接过一套熟练的戴上。

看其他人还愣着,便又将口罩解开想要解释两句,可想了想,他好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上嘴等庄大夫去说明。

“病很有可能是传染的,带上这个多少也是个保障。”

大夫是有着别苗头的心思,可他们不蠢,尤其是给自己做保障上都是宁可信其有的,不那么顺利的将东西学着刘清君的样子戴上,有人边戴边抱怨事儿多,埋怨带上这东西不舒服。

青阳子耳尖,听了直接冷哼出声,“不想戴就还回来,若非为你们安危着想,你们还当庄小姐要赖给你们不成。”

庄书晴拍了他肩膀一下,“好了,我们进去,徐将军,这两个箱子都得带进去。”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不知底细的东西是不能带进去的,庄书晴懂这里面的规矩,主动让青阳子将两个箱子打开给人过目。

“这是我看病所需的器具,那个箱子里全是药材。”

看她如此,徐功茂越发觉得这小女娃儿懂事识进退,有白公子这个靠山,她是完全不用顾忌这些的,“小女就是靠着这些器具救回的性命,自然得带进去。”

白瞻凉凉的看他一眼,好歹神色柔和了些。

军营是男人的世界,处处凸显出阳刚之气来,光着膀子打拳的人不在少数,徐功茂看得直皱眉,他不会看病,却也看得出来这动作远不如以往利落,劲头也小了。

看到一行奇怪的遮了面和手的人过来,士兵纷纷停下动作看过来,心里已起提防之意。

庄书晴停下脚步,“徐将军,麻烦叫那边四人过来,他们身上有汗,记得一定不要接触。”

徐功茂侧头吩咐一声,身边的亲兵看她一眼,飞快的奔去唤人。

不用号脉,只行望诊庄书晴都能确定这几个都传染了,且病症不轻,额上有疖子,脖子处有痈,身上长有水疱的地方被抓烂了,上半身几乎没几处完好的地方。

有大夫取了手套想去诊脉,庄书晴忙叫停,“不要碰他。”

那大夫年纪约莫四十左右,在一众大夫里算年轻的,一时手收回来不是,伸过去又不敢。

“徐将军,这几人是不是一开始试过新袍泽的人?”

徐功茂听后面跟来的副将说了两句,点头道,“四个人都是。”

“他们应该是情况最严重的,并且是传染源,请徐将军将他们这一批人召集起来单独隔离。”

四人都吓坏了,牛高马大的汉子眼里全是无措,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模样,庄书晴看得不忍,温声安抚道:“放心,只是因为你们碰了不干净的东西身上才会长这些东西,不会死人,我们都是大夫,一定能将你们治好。”

关在军营里面难得听到女人声音,在这种心下难安的时候被柔声安抚,他们都心安不少,其实在之前,他们私底下就有过讨论,太多人一样的症状,他们无法不将这当成是一种病,如同瘟疫一般。

“很多人和我们一样,大夫,真的……能治好吗?”

“能。”庄书晴摘下口罩,没了口罩阻挡,声音更清脆,“一定能,我保证,你们不要慌,也不要乱,若有人从中挑拨,不要上当,皇上已经知道此事,我们便是得了圣命而来,千万要记着你们忠于的是谁,若有人混水摸鱼,你们觉得可疑的要立刻上报徐将军,徐将军定记你们大功。”

徐功茂正诧异于庄书晴的胆大包天,可他却不得不承认,眼下这番话再合适不过,这种时候将士们需要的,只是一分心安。

轻咳一声,徐功茂如往日般威严的给出保证,“到时本将军重重有赏,并定会上报于皇上。”

四人顿时都激动了,拍着胸口连连表忠心。

待四人走了,庄书晴才回头看向白瞻,眼巴巴的问,“会不会有不妥?”

“现在倒知道问了?”白瞻无奈,却又骄傲,书晴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份远见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就是大多数男人都远远不及。

“我就是突然想到未必没有有心人从中搅事,一时说顺嘴了……”

看她真不安了,白瞻也就不再逗她,“怎么说都没有问题,更何况你做得很好。”

庄书晴放心了,立刻将这点心思抛到一边,转头问刘清君,“刘大夫,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况,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传染,徐将军,老夫冒昧一问,此处军营大概有多少人?”

这在往日是机密,这会却也不能瞒着了,“将士三万,还有四百左右的杂役。”

这么多!庄书晴立刻急眼了,“全在这里?”

“是,最近都在。”徐功茂语气涩得厉害,“难道三万余人都被……”

庄书晴也不敢保证事情糟到了什么程度,现在要保证的是这个病不会传到外面去,“徐将军,从现在起,军营的人最好不要再出去,所需的东西让营外的人送进来,还得请您下令,所有人都得注意个人卫生,并且一应东西不得与人共用,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喝的都是,另外,请徐将军派人大量收入扁菜。”

刘清君恍然,“庄大夫可是想用扁菜和洗米水煮开净身?”

“是,病情已经严重的作用不大,才开始发病的效果应该能不错。”

徐功茂身边的亲卫忙快步离开。

“刘大夫,平时你们碰上这样的病怎么治?”

“各有各的绝招,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经验,你等等,我叫个精这一道的来,程珂,过来。”

程珂就是之前要上手去给人号脉的那个中年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场的大夫都太稳,倒越发比得他不沉稳了。

096章 情况糟糕(求粉红)

ps:天天都在求粉红,觉得自己好不要脸。

谢谢大家看我这么不要脸还是给了票票,还要谢谢大家的打赏,无言mo童鞋,你这个月是不是五票都投我了?哈哈,谢谢啊,我绝对不会摘你内摘的啦。

“刘师叔。”

庄书晴扬眉。

刘清君笑着解释,“这是我师兄的大弟子,师兄恼他不安份,我却觉得他脑子活,有股子钻劲,你多提携。”

是的,提携,经过之前那番话,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庄书晴有恃无恐,没有点底气哪敢拿圣命来说事。

所以即便心里有再多想法,在场的大夫都老实的闭了嘴。

庄书晴笑笑,也不接应,只是问,“刘大夫说这种病你有些办法,说出来参详参详。”

“岂敢,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法子,我师傅最看不上了。”虽然这么说,程珂面上却有些得色,显然,这真是个不甚安分的人。

刘清君一巴掌拍在他脑后,“叫你说就说,怎么那么多废话。”

程珂顿时萎了,“我配出来一种油膏,对病情不严重的没多少用,刚才那四个用起来却刚好,方法也不难,将油膏药抹在已经溃烂的伤口上,再用艾灸加热一刻钟,如果只是少数几人,用这个法子倒使得,可眼下的情况却不行。”

确实不行,患病的太多了。一个个都这么细磨着来,病情只会越发不可控,但是也需得备一些。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用。

“油膏易制吗?”

“不难。”程珂是个灵泛人,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需要一些药材,徐将军将药材送来就能做。”

“没问题。”徐功茂立刻让人带程珂去找笔墨写上,他继续带着一众人在营房走。

庄书晴越看越心惊,这一路下来少有人没往身上挠,有些人用望诊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同样被传染了。

显然,其他大夫也都发现了。不由得就靠近了庄书晴一些,想听听她怎么说。

他们也治过犯这种病的病人,可一个病人和眼下这样的场面哪里有得比,这让他们头皮发麻。

刘清君沉声道:“情况不太妙。”

是真的不妙。放到现在,这么多人一起发病也是件恐怖的事,更何况是没有抗生素,消炎药也没有做出来的这里。

庄书晴抿了抿嘴,“徐将军,麻烦给我布置一处能看诊的地方,在外面就行,整个营地的所有东西都需要用开水煮过,再暴晒来消毒。另外,我需要硫磺石和烈酒,还有一套用来蒸酒的锅炉。酒坊应该有,要是可以,请一个酿酒师傅来,我需要他帮忙。”

徐功茂立刻去做安排。

庄书晴看向同来的大夫,“开药方非我擅长,所以要用什么药。用哪个方子都得由各位来决定,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耽搁不得。”

“吾等则无旁贷。”刘清君沉声应了,“庄大夫,我代大家伙儿问一句,硫磺石和烈酒你打算怎么用?”

“他们的病并非来自里,而是因外物引起,我打算将酒再加工一下弄出度数足够的酒来消毒,至于硫磺石,我记得医书上曾有水银治皮肤病的说法,那法子我不会,但是两者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带毒性,可用得好了一样能治病。”

水银治病他们也听说过,可这个法子从未见人用过,刘清君打定主意一会要盯紧了才行。

待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庄书晴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后有温热的体温传来,顺势往后一靠,“情况比我预料的要糟多了,三万人里恐怕大多数都传染了,一个不好,就是全部传染了我也不意外,白瞻,你一定要好好查清楚,军需这一块不干净历来有之,可不能这么不把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当一回事,另外还有一点。”

庄书晴回头看他,眼里满是焦虑,“你要快点查清楚,这批夏衣是只送来了这里还是另外几个营地都送去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病会不会往军营外传,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到时可怎么办?今日我能激其他大夫同来,但是他处的大夫是不是会像之前离开的那三个一样?我只有一个人一双手,管不了这么远这么多的,”

白瞻轻抚她布满担心的脸,“我给父亲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都了,这些事自有人去操心,你这双手只管救人就好,需要什么和我说,我都弄来给你。”

莫名的,庄书晴突然就酸了鼻子,将头抵在男人肩膀上,用力恩了一声。

徐功茂交待好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脚步,他从未见过这么柔和得公子,疼惜都要从眼中满溢出来了。

庄书晴好在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了一小会就缓过来,抬头对白瞻笑时,红了的眼眶非但不让她显得狼狈,反倒带出来一丝艳色。

这个将十五的姑娘,已经渐显风情。

回头看到徐功茂,庄书晴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遮掩红了的脸。

她却不知徐功茂看着她眼睛红红的样子,竟起了护犊的心思,就和对自家那个丫头一般。

“咳,条件简陋,只能稍作布置,庄大夫,你看……”

“马上开始,病情严重的先来。”顿了顿,庄书晴又道:“人数实在太多了,我一个人也看不过来,看看哪位大夫愿意的,不妨叫他们也帮着看诊,只是千万要记得不要直接接触病人,天气有点热度,病人可能有出汗,这都是传染源。”

“我心里有数了。”

庄书晴微一点头。往不远处摆好的桌椅处走去。

“南珠宝珠,把你们的帕子都给我,这营地的东西不能用。去个人去铺子里买匹布过来,几位大夫那里也送一些。”

“是。”

“青阳子,我是怎么诊断的,你要看清楚。”

青阳子连连点头,严阵以待。

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庄小姐早说过,他要想学她的医术。底子就得打结实,不用人催他也上心得紧。

刘清君快步过来。“庄大夫,我来搭把手。”

“正好人手不够用,要麻烦刘大夫给我做个记录。”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册子翻开第一页给他看,上面写着姓名。年龄,症状,“就照这个格式来,这是军营,人数众多,另外要加一拦直属长官是谁,免得重名了麻烦,有没有问题?”

刘清君仔仔细细的看了,重重点头。“没问题。”

“那好,青阳子,给刘大夫搬张桌椅过来。”

长长的队伍已经排起来了。虽然看诊的是个女医,但就因为是个女医,更让军营里众多不知多久没闻过女人香的男人们心潮涌动,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白瞻眼睛一眯就要发作,庄书晴眼疾手快的拉住,“我戴着口罩呢。他们看不到什么,别和他们计较。看在他们是病人的份上,恩?”

头微微后仰,视线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白瞻心里头的那股邪火像被人戳了个洞一般破了,没了。

宣告主权似的抚上她的眼睛。

他看得很明白,书晴虽然现在动手术治病的都是女人,可那只是因为她碰上的都是女病人,若是哪天有男患者要开刀,她一样会毫不犹豫的上,到时岂止是看,她还要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说不定该看的不该看的地方都会看到,他还能将人拦住不成。

要是他在这事上拦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远离自己。

白瞻心里升起一种身为庄书晴的男人就要忍得下这种事的感慨,退到一边去了。

在不远处看着的徐功茂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在心里朝庄书晴竖起了大拇指,真厉害,驭夫有道,他那不争气的女儿要是能和庄大夫学得一招半式,又何至于闹至如今的田地。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得到可以上前的指示,立刻走过去在大夫对面坐下,自觉将手伸了出去。

将帕子放在他手腕上,庄书晴边号脉边问,“姓名,年龄,长官是谁?”

男人脸有些红,不敢抬头看人,声音也小,“陈二,二十三岁,长官是秦军。”

刘清君立刻刷刷写下,竖起耳朵听。

“除了身上痒得厉害,长包的地方疼痛,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有的。”吞了口口水,黑红着脸的男人努力将自己的症状说明白,“吃了饭后会恶心,有时候会吐出来,胸口闷闷的,像是吸不上来气,还有。”

陈二将放开的手翻出来,指着手指关节道:“这里胀胀的痛,难受的时候都恨不得用石头敲碎了。”

庄书晴微微点头,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楚,眼里的善意却格外分明,“不要多想,这病能治,徐将军已经让人去准备药材了,只要按我们的安排来你就能痊愈,现在跟着那个人走,他会带你去接下来几日你要呆的地方。”

“不能回自己的营房吗?”

“暂时不能,那里不干净,得处理过后才能住人,只需几日,你就能回去住了。”

庄书晴的态度太好,语气温和款款而谈,让病人也以为这真是个小病,只需吃上几天药就会好,所以陈二很放心的离开了。

真是单纯好骗的人,庄书晴想。

忍不住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只要自己想便随时可见的男人。

这个男人此时正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做靠背,在她每一次往后靠时撑住她的身体,好让她轻松片刻。

097章 爱上吧(求粉红)

人数太多,庄书晴不敢耽搁,加快了诊治的速度。

刘清君毕竟年岁大了,卯足了劲的奋笔疾书也跟得够呛。

好在没多会程珂就过来了,他那药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好的,现在药材也还没到位,正好过来看看让他很感兴趣的庄大夫是怎么治病的。

他本来就是个爱走蹊径的人,在别人觉得用硫磺治病荒唐时,他却觉得未必不可行。

反正他是想好了,到时他是一定要跟着看的,被当成偷师也认了。

“程珂,你来记录,就照我这个来,我手酸了,一会和你换手。”

程珂大体扫了一下,顿时觉得这个法子实在在太好了,病情前后有个对比不说,中途还能省下不少事来。

刘清君揉着手腕走近,落入耳中的,还是一如最初的温声安抚。

“不是瘟疫,你不用担心,只要吃药就会好的,不是所有传染的病都是瘟疫。”

“下一个。”

如此重复,长长的队伍仿佛没有尽头,可她的语气始终如初,没有半分变化。

刘清君觉得比起心境,他们这些人真及不上。

就着白瞻的手喝了几口水,庆书晴戴上口罩继续,已经快一个时辰,附近的几人都听得出来她声音没有之前清亮了。

一直在帮着跑腿的陈元过来禀报,“蒸酒的锅炉来了。”

看完手里这个病患。庄书晴示意暂停,起身边跟着走加问,“酿酒师傅来了吗?”

“来了。徐将军怕一个忙不过来,多请了两个。”

“也好。”锅炉摆在平日里操练士兵的场子里,旁边还放着不少酒缸,远远的就闻到了酒香,三个酿酒师傅脸上都有些不安。

庄书晴尝了尝白酒,估摸着应该只有二十多度,“要麻烦三位师傅把这酒蒸上。只留下头酒,其他的再蒸。”

一个胆儿稍大点的回话。“太烈的酒不宜喝……”

“不是用来喝的,另有用途,要快,最快多久可以出酒?”

“只要柴火够。很快就能出酒。”

“徐将军,营地不缺柴火吧。”

“不缺,我立刻让人来帮忙,这个酒出来后要怎么用?”

“营地的所有东西都要用蒸出来的酒擦拭一遍,要是可以,就是地面墙壁,屋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防都喷酒一些。”

徐功茂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地,这么大地方用酒来喷酒,需得用多少……

“必须要这样。徐将军,不然这病断不了根,这一个锅炉自然忙不过来。可以多征用一些,硫磺石找到了吗?”

“正想和你说这个,用硫磺粉可以吗?”

“可以,更方便,我记得在山里看到过松针树,麻烦徐将军派人去多取一些回来。先用松针煮水,煮成黄绿色之后加入硫磺粉。给那些情况严重的泡澡,扁菜已经用洗米水煮上了吧?”

“煮上了,要煮多久?”

“一个时辰。”看着营地到处摆着在晒的衣物被子,庄书晴继续道:“泡过澡的人一定不要和未洗的人接触,衣裳也不要穿那些没处理过的,这天气,晒上一个白天应该也干了,先拿一件穿着,只晒一个白天不够,最好能晒上三天。”

徐将军一一记在心里,看庄大夫没有的交待了便道:“时辰不早了,我让家里人送了干净的饭菜过来,庄大夫先去吃一点……”

“不用。”白瞻揽着人往营房外走。

取下口罩手套,庄书晴用酒洗了手,又让宝珠用布巾沾了酒将她身上的衣裳擦了一遍才上马车。

一直跟在马车里侍候的两个丫鬟忙将吃食摆上,热腾腾的饭菜让忙了大上午的庄书晴腹鸣如鼓,有人夹菜,索性吃得头都不抬。

饭后又被强行歇了一刻钟,庄书晴才再去忙碌。

虽然是大范围的病情,可营地并没有生乱子,这让徐功茂大大松了口气。

酒香、药香溢满营地,光着膀子的人越来越多,这就说明泡过澡的越来越多,徐功茂只盼着庄大夫这些并非用药的法子真能有用。

“酒也好,水也好,都要继续,晚上轮班休息,火不要熄,让士兵继续轮流泡澡,我明天早上再过来。”庄书晴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最后交待了一声,被白瞻强行拖上马车离开。

白瞻本还想说她几句,可看她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心疼顿时占了上风,连下马车都是抱下去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庄书晴是真的许久未有这么辛苦过了,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这一忙就是六天。

庄书晴已经尽量不说不必要的话了,这才保住了嗓子没有失声。

这会因为高兴就忘了自己的破嗓子需要休息,“已经在好转了,情况不那么严重的再泡几回澡巩固一下,药还是要继续吃,严重的溃烂的地方都收了口子,吃的抹的都要继续用,就按之前的方子来,尤其要注意卫生,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几个大夫都松了口气,庄大夫能每天回家,他们却是从进营地开始就没出去过,总算没有白忙活。

刘清君笑道:“天天大太阳天,老天都在帮忙。”

另外几个大夫也笑了,不用刻意做什么说什么,几天的朝夕相处让他们的关系亲近许多,便是对庄书晴也不如之前敌对了,实在是找不出厌恶的理由来,尊长敬老,从始至终对他们没有半分不敬,对病人又上心,同是大夫,做着同样的事,虽然后来他们也学了记下姓名病情那套,可他们的声音却远没有她哑得厉害,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之前是不服气,可他们也不是没眼睛的人。

白瞻站在窗前看着被人围住说话的书晴,眼神柔和下来,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将你手下的人清一清,没有内鬼通消息出去,他们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出了事,我的人现在查得不顺利。”

徐功茂苦笑,“幸亏有你在这里,不然这回事情怕是会乱套。”

“要不是书晴看不得这些事,我才懒得管。”白瞻回头看他,双手抱胸靠在窗棂上,神情冷漠,“就因为你们的无能才让她哑得都说不出话来,若非她的安抚起了作用,那些人会趁机将水搅浑到何种程度?到时不要说保住谁,黑锅都全得你来背。”

白瞻冷笑,“就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就如此这般,一个个的好还意思游说我去担皇子之责,真让我上位,大半个朝廷的人都得罢用。”

徐功茂只能继续苦笑,有时候他还真盼着这位公子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以他无人能左右的性子,虽然要绷紧了皮过日子,可眼下这种事却肯定是要少上不少的。

“那些人牵扯着各方利益,公子打算如何做?”

“这事我来,你无需管。”

总算不用天黑才回家了,病情又在好转,庄书晴高兴得很,说话都带着笑意,“我和酒坊买了一些蒸酒,还说了以后再需要的话还从他那里买,这是好东西,很多地方都用得上。”

“恩。”

“柳三那里每天都只去匆匆看了一眼,趁着今天还早,我们直接过去柳家,一会要是还早,就再去看下徐小姐。”

“恩。”

“念念这几天可不高兴了,书寒虽然不说,但也不喜欢他回来了我还未回,可忙起来了又哪里顾得上。”

“恩。”

“你心里有事?还是也不高兴我如此?”

白瞻抬头对上她认真的视线,明白是自己的态度给了她误解,脸上就带了些柔软意味,“我没有敷衍你。”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真敏感,白瞻坐得离她更近一些,据实以告,“这事和董家有关,董家其他人暂时还没查清楚是不是牵涉其中,董明德没跑。”

庄书晴好一会没有说话,她那么痛恨引发这么大灾难的人里,竟然有董家,她拼命救人,起因竟然在董家!

搂住她发抖的身体,白瞻亲了亲她头顶,“不止董家,就我查到的,牵扯进来的有四家,书晴,董家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将他们的错揽在自己身上。”

“我救的,是他们在害的人,真操蛋。”庄书晴声音暗哑,听着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白瞻虽然不解操蛋是什么意思,听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拍着怀里人的背脊道:“该认亲的时候他们没来,现在也不需要有这样一门亲。”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庄书晴闭上眼睛痛苦摇头,“他们既然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就不会不利用起来,要是你不帮他们,董明德无耻的以公开承认我们姐弟和董家的关系来要挟怎么办?我是无所谓,伤不到我什么,可是书寒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他们就是算准了我不可能不管弟弟的前途,他们这是掐准了我的死穴……”

“放心,有我。”轻拍着人,白瞻说得轻声,却坚定,让庄书晴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其实她是知道的,知道这个男人现在稀罕她,不会不管她。

多无耻。

庄书晴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

要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太容易,如果爱上他是自己能给的报答,那就爱吧,不管结局如何,至少这个男人值得她爱。

098章 圣旨到

在确定人在家,却连续三次登门都没见到人后,董明德暴躁了,摔了茶盏走人。

一回家就回了书房给大哥写信,必须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让两姐弟认祖归宗,再拖下去事情怕是要有变。

这次的事波及范围太大,要是没有白公子从中周旋,董家这个坎怕是会走不过去。

想着得到的消息,董明德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后悔当时不该贪那个便宜,这一块本就不干净,有些事更是上头默许的,可绝容不下这种严重的情况。

“这样怕是会惹恼他,真的没有关系?”关系到书寒,庄书晴心下很有些忐忑,要是只得她一个人,鱼死网破她都敢。

白瞻边执壶给她添茶边道:“父亲知道你们姐弟的事,还曾提过让你们回董家,好让你和我成亲时能多些依仗,当时我便说了你不想回,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会将你们牵连进去,董家不占理,虽有血缘却没养过没教过,有好处想来占,事情坏了还想拉你们下水,光冲着这一点,董家在父亲那里也落不着好。”

放下茶壶,白瞻带着些微笑意看向眉目间带着些愁绪的女子,在她面前,他话总是要多许多,“父亲以前就对你没有恶感,知道了你现在做的事,只会更欣赏你。”

要是真有可能成亲,男人口里的父亲就将是她未来公公,还是身份无人能及的公公。庄书晴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鬓角掉落的头发,低声嘟囔,“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嫌弃我就算好了。”

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庄书晴问出自己一直想问,但是又打心底不想问的事,“是只有这个营地的袍泽有问题还是其他地方的也……”

白瞻垂下视线,“徐功茂身边埋了人,消息走漏了,对方有了提防。查得就慢了,再等等。应该这两天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要是没有问题,对方不会从中拦阻,这般严防死守的,我反而觉得不妥。”不过就算知道不妥。她也没有办法,她不掌权,命令不到任何人,就算她有心将自己治这个病的法门都教出去,也得对方愿意撕下那层遮羞布。

等待总是觉得显得格外漫长。

知道姐姐这几日心里装了事,庄书寒和先生说了一声,这日回得比往日要早。

半路被人拦住,他并不意外,实际上。董明德比他预料的要来得晚。

“书寒,我是二舅舅,你姐姐有和你说过吧。”

因着庄书晴对弟弟的挂心。庄书寒身边的护卫从来不少于四人,再加上明月也护主得厉害,董明德根本无从靠近。

示意四人退开,庄书寒下马领着明月上前,“姐姐有说过,我每日早早进学。回家天都黑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二舅。”

“上进是好事。你很争气,怎么样,院试有没有把握?要是再拿个案首就是小三元加身了。”

“姐姐说我尽力了就好。”

“你姐姐妇道人家,看得没那么远,要是你能以十岁稚龄得中小三元,以后你再争气点,仕途不可限量,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哪能不拼尽全力。”

庄书寒也不接腔,“姐姐这几日有些不爽利,二舅舅若无事,书寒先行告退。”

“怎么?你姐姐生病了?怪不得几番登门也不露面。”后面那句几乎是含在嘴里了,可庄书寒离得近,还是听清楚了,知道了姐姐是个什么态度,庄书寒更不想和他再客套,从明月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书寒告退。”

这就走了?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啊!看着远走的几人,董明德像吞下一口黄莲,脸都有些扭曲。

他不傻,在这个圈子里打滚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这对姐弟对他的提防和不亲近,他也不想去热脸贴个冷屁股,可眼下,却由不得他随着性子来了。

也不知道缺了哪一环,明明也是照着这边的法子在做的,可病情却没有多大好转,还有越传范围越大的趋势,这样下去,事情不可能捂住。

若非白公子出了名的向来不管事,盯着的人也没看出白公子的人有何异动,事情会更糟糕。

可惜,他算漏了庄书晴的存在,若非她上心,并为这事而愤怒,白瞻确实不会管。

在他看来,在哪个位置没有做好事,都是本事不够,既然本事不够就让位,没什么可说的。

又是两天,由皇帝亲自执笔写下的一道道圣令快马加鞭送往各方,其中一份,随同行的十名医女一起送到了庄书晴手中。

前来送旨意的是皇帝的贴身大总管温公公,他并未如平常般摆足派头宣旨,而是直接将圣旨双手奉上,“奉皇上旨意,请姑娘自看。”

这是不折腾她的意思吧,本还在想是不是要跪接的庄书晴立刻站直了,她不是古人,暂时还没有跪习惯。

明皇的玉轴圣旨,庄书晴看着上面几行文绉绉的字,横竖撇捺皆带着锐意,仿佛从中看出了皇帝当时的怒气勃发。

“这十个医女以后就跟我了?”

“是,皇上说姑娘行医没有帮手总是不方便,这十个医女都学医多年,功底扎实,能为姑娘所用。”

皇上实在是太知道她心意了,她现在实在是无人可用,要是有这十个医女,她完全可以开一个堂子出来了!

庄书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白瞻,“有人手了,我想开个医馆。”

“我让人去准备。”

庄书晴头点得鸡啄米一样,把白瞻都看乐了,他算是看出来这个人有多爱医术了,平时可见不着她这模样。

温公公看着白公子带笑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再看,他没看错,公子真在笑。

这几年他也见过这位皇上宝贝得不行的公子不少回,每年跟着皇上来会元府的那几日更是清楚皇上私底下和这位公子是怎么相处的,可这般浑身都带着软意的公子,头一回见着。

以后他也需得对这位庄姑娘态度更好些才是。

不说别的,就说皇上待她的态度都远不是其他皇子妃能比的。

“父亲还有什么话没有?”

“是,皇上已经下令严查此事,若是他处病情控制不住,还请姑娘出手诊治。”

白瞻顿时什么温和什么笑容都没了,“光一个会元府三万人就让她折腾了好些天,声音都哑得说不出话来,其他地方加起来得有多少人?不去。”

温公公苦笑,求助似的看向庄书晴。

“好了,对长者态度好些。”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就在温公公以为事情成了的时候,庄书晴话锋又往白瞻那边偏了,“白瞻说得也没错,我只是一个人,一双手,那么多人我救不过来,不过我会将治这病的法子写清楚,请公公转交给需要的人。”

笑了笑,庄书晴又道:“我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可我也自私,会元府有我几个病人在,我不可能丢下她们离开,军营里那么多病人也还没有全好,我的家人在这里,除非必要,我并不想离开会元。”

温公公沉默片刻,没有再强求。

这个姑娘虽然心善,却并不软弱。

多了十个女医,庄书晴简直高兴死了,在检查过她们的医术程度后才渐渐冷静下来,认药一流,把脉一流,对穴位的认识一流,一按一个准,一些症状对应的是什么病症也能说个差不流,可是也仅此而已。

不管是宫中御医还是民间大夫,都不曾将女医当一回事,没有学到能独当一面的医术也属正常。

庄书晴这么安慰自己。

十人里领头的两人贺曼和夏珍对望一眼,贺曼小心的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恩?没有,我想到了些别的。”庄书晴看着几人,没关系,有底子在就好,不会的她能教,“离开富贵的宫中来跟我,你们可愿意?”

愿意还是不愿意,从没有人问过她们这样的问题,这时十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夏珍看出这不是个难相处的新主子,壮着胆子回话道:“皇上将我们赏给小姐,我们就是小姐的人,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也是,古代没有人权,庄书晴也不纠结,手一拍就开始说暖心窝子的话,“我的医术和别人不一样,要是你们愿意学,我必倾囊相授,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开个医馆,总有你们的用武之地,到时我再想办法请几个大夫来坐堂,让他们教你们开方看诊,不会让你们闲着的。”

至于忠心什么的,庄书晴不担心,皇上将她们赏给自己,也就是说生死都是由她说了算,因为和皇权扯上了关系,比买来的下人还要让她来得放心。

而十个女医则有些呆。

她们开方看诊?学新医术?真的可以吗?大夫们不是都说女人成不了事,把药识全了就够吗?

“你们暂时住在我这里,对了白瞻,医馆要有个后院,最好是大一点,两进都没关系,到时她们要住过去,我打算在医馆里弄一个手术室出来,以后有需要手术的病人就让送来医馆,这样的话就得有屋子安置病人,小了不行,这钱不用你出,我手里的钱够。”

099章 一封信(求粉红)

这事上白瞻没有和她犟,书晴想靠自己的力量做点事,而不是事事依附他,他懂!

不就是银子,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多赚点,看样子从下个月开始可以将铺子里分给她的提高到六成了,反正她也不管铺子里的事,只知道铺子里生意越来越好,银子是每月都在增长,再增加一点也完全说得过去。

暗暗在心里表扬了一声自己的聪明,白瞻心情很好的去安排了,他得去问问陈元,他名下的宅子里有没有符合书晴要求的,自己的宅子总要合心意些。

不知怎么的,庄书晴打算开医馆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

柳知琼还是有些低烧,却并没有其他迸发症,伤口渐渐在好转,常年困扰她的头疼没有了,这让她觉得肚子上伤口的这点疼痛完全不算事。

检查过后,柳知琼让其他人退下,单独留了庄书晴说话。

庄书晴带在身边的两个女医哪怕脑子里还在浮现那个可怖的伤口,这会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从宫中出来的人尤其懂规矩,不懂规矩的都活不长。

“医馆打算开在哪里?主城区还是外城区?”

“你知道了?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我想开在离主城和外城都近的地方,就我住的那里就挺好的,要找不着合适的地儿,我也想开在外城区,主城不缺钱不缺大夫,有我没我差不多。百姓生病却靠死撑,其他忙我帮不上,便宜点卖他们药给他们看诊却能做到。”

庄书晴笑。“反正我也没想着医馆能赚钱,亏点也承受得住。”

柳知琼多少也有些了解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没有说要帮衬一把的话,而是引到了另一件事上,“我自幼生病,便是现在好了也难嫁得如意,我也没打算嫁去哪家受气。祖父疼我,已经允了我不议亲。就在柳家做老姑娘,可我也不想天天就在家里绣绣花晒晒太阳。”

抿了抿嘴,柳知琼后面的话说得不那么利索了,“我想和你学医术。你看可不可行?”

庄书晴怔了一怔,旋即失笑,“怎么你和徐家小姐都起了这个心思?以你们的门第,何用这学个,医术不易学,没有个十年八年难学出名堂来,中途有多枯燥不用我说你也能想象,何必来吃这个苦头。”

“久病成良医,药草我基本认得。学医正合适,再苦再累,能和之前十几年我承受的比?”柳知琼语气诚恳。“书晴,我是真想和你学医,我不想一辈子都是个废物。”

要说柳知琼不嫁人,庄书晴心底是很赞成的,她的身体虽然已经渐好,但是想要和正常人一样生育孩子却是不易。便是勉强怀上,后果也难料。

可就算普通人家都需要传宗接代。更何况大户之家,倒不如在柳家做个老姑娘的好,在娘家再差,比起在婆家所要承受的也是千好万好。

只是学医……

“你若真和我学医,我不会管你的身份,更不会容你半途退缩,你好好想清楚再来和我说。”

没有被一口回绝,柳知琼已经很高兴了,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会也只是顺势应下来,没有再坚持,她不想让书晴觉得她决定得仓促。

“徐小姐也想和你学医?”

“她早先就提过,我暂时还没答应,你们都想得太简单了。”庄书晴想了想又觉得好笑,“难不成我救了你们,就连你们的将来也得一起担负了?这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柳知琼也笑了,“谁让你是在我们最难的时候给了我们光明的人呢?不跟着你跟谁。”

“还有理了你。”庄书晴起身,“别高兴得太早了,手术后的危险期还没有过去,接下来还是要吃流食,尽量少吃少喝,身体里少了一样东西,总得有一个适应期,以后就好了。”

“你每来一次都要叮嘱一回,我哪敢造次,我也不想因为不听你的话去吃苦头。”

从柳府出来,正打算去徐家看看徐佳莹,在路上就被人拦住了,“庄小姐,家里来了个老人,一定要求见你。”

白瞻难得没有跟着一起出来,来报信的是三子。

“老人?是不是溪水镇的人?”

“不是,我听着像是京都口音。”那人警觉得很,对谁都不信任,又是一口京都口音,且声音有些怪异,公子见过后才派了他过来请人回去。

依他的直觉,那人肯定有问题。

京都和庄小姐扯得上关系的,只有一个董家,只是这人看着,和董明德明显不是一起的。

“贺曼,你去一趟徐府,给徐小姐号脉看看情况,再问问她有没有不妥的地方,代我告罪一声。”

“是。”

回了家,一下马车就看到庄书敏在门口等她。

这些日子庄书敏都在替她管着东市的铺子,有了事情做,精神越发好了,脸色水润润的,嫩得能掐出水来。

看到人庄书敏连忙迎了过来,拉着人进门后低声说着她的发现,“虽然是做男人装束,我看着像是个老妈妈,路上怕是没少受折腾,明明累得不得了了,稍一有点要睡过去的迹象她就猛掐大腿,我看着那劲头怕是那地方都青了,晴妹妹,这会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有不妥?”

“我得见过人才知道。”

说着话,两姐妹已经进了正堂,那个警惕的用半边屁股坐着的人看到她们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庄书晴话未说半句,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庄书晴这才明白敏姐姐说的那句没少受折腾,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老者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不用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馊味,头发挽着男人的髻,油乎乎的,看起来就很脏,衣服还算合身,却也脏得很了。

庄书晴没有嫌弃的走近,“老人家,听说您找我。”

“小小姐……”老人没有再压着嗓子说话,一听就是女人的声音,“老奴……老奴总算活着见到您了!”

不等老人跪下去,庄书晴赶紧将人扶住,宝珠南珠连忙上前一起帮忙,扶着人坐下。

“您叫我小小姐,是董家的人?”

“是,是,老奴是老夫人的人,曾经是四小姐的乳娘,只是没想到我这老东西还活着,四小姐却……”

像是记起来什么,老妇人连忙一抹眼泪,也不顾这里还有其他人在,解开一层层衣裳,从贴身的小衣里拿出一封有些皱皱巴巴的信,“老奴来就是为了送这封信给您。”

庄书晴捏着信没有打开看,而是吩咐道:“宝珠南珠,你们带着嬷嬷去洗漱,让喻娘子准备点清淡好消化的吃食,要快点。”

“小小姐,老奴不打紧,您快看信。”

“耽误不了,去吧。”

老嬷嬷被扶走了,看着那个背影,庄书晴却失了打开信的勇气,她很害怕这是一封求情的信。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从来不是多无情的人,她很记好,上辈子做了那么多年的孤儿,谁帮了她她都牢牢记着,后来做了医生,曾经帮过她的上了年纪的人她都会固定抽时间去给人做检查,要是发现不妥的也会立刻联系熟识的医生帮着做体检,哪怕那些人并不缺那个钱。

她记好,也从来都感恩。

她怕这是一封打人情牌的信。

一股冷香传来,人被人揽住,手里的信也被抽走。

白瞻没有那些顾忌,当着庄书晴的面将信打开,几眼扫过后放到她眼皮子底下。

信上的内容不多,只有简单的几句,“致书晴书寒吾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董家谁来,不管董家来人打着谁的名头都不要信,不要上京,不要被人哄住,外祖父外祖母不会叫你们来京都,不会要你们认祖归宗,一定不要和董家扯上关系,切记!”

信没有落款,可从这字迹看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会这般唤她们姐弟的女人,只有从未见过的董老夫人。

不可置信的抢过信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庄书晴抬头,眼里有些不解,“和董明德完全不同的态度,为什么?”

“我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京都,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确定这封信的真假。”

白瞻去安排,庄书晴又一字一句的研究这封信,以她的理解,老夫人并不赞成董明德的做法,甚至完全不想他们姐弟和董家扯上关系。

董家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董家的老太爷,她的外祖父呢?是个什么态度?

白瞻再进来时,庄书晴立刻问道:“你上回去京都,有没有见到外祖父?外祖父现在是病着还是常现身人前,你可知道?”

“听父亲说过一句,董老爷子卧床已久,董家一代不如一代。”

“有点不对劲。”庄书晴皱着眉头又问,“董家的情况你还知道什么?”

白瞻摇头,“我未关注董家。”

也是,这个人既不用防着谁也不用顾忌谁,向来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哪会分心去关注一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家族,庄书晴苦笑一声,自己真是晕头了。

“别这么笑。”白瞻看得很不舒服,伸手抚平她眉间褶皱,他就喜欢看书晴发自内心的笑,那真是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是在笑着的,看着就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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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 巫女传言(求粉红)

ps:这一章修来修去也没修得自己满意,先传上来大家看着,剧情不会有变,再修也是修细节。

另,一百章啦,月底啦,求粉红啦!让我保住新书榜第一啦!

老嬷嬷吃过了饭精神也好些了,就又央着宝珠要见小小姐。

庄书晴没劳动她,自己过来了,先给老嬷嬷把了脉,身体虚得厉害,伤了底子,以老人这把年纪,怕是要养上大半年。

“您先去歇歇,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会。”

“老婆奴还撑得住,在京都就听说小小姐习得一手好医术,现如今见着果真如此。”老嬷嬷的神情很有些欣慰,“老太爷和老夫人当时听说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惜不能亲眼见着。”

女医的地位并不高,就算真高兴怕也有限,庄书晴只是听着,并不插话。

“老奴来之前老夫人说小小姐聪明早慧要远甚于小公子,小公子以后但凡有点出息也是小小姐照顾得好,老夫人还说,若是小小姐问及老奴什么事,让老奴据实以答,不用隐瞒。”

老嬷嬷慈祥的笑了笑,“所以小小姐心里有什么疑问尽管问,老奴知无不言。”

庄书晴看着这个眼里全是善意的老人,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事,“董家其实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娘在哪里是不是?”

“是。”

“那为何在她最难的时候。董家都没有帮她?”

“老太爷不许。”看她眼里满是失望,老嬷嬷也不急,语句依旧缓慢。“老太爷对家里三位公子说四小姐既然抛弃一切也要跟了那人,那就得承担一切后果,以后董家也没有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

庄书晴的心更冷了。

“小小姐,您不要怨老太爷,老太爷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四小姐,保全你们姐弟,董家早已千疮百孔。做了不知多少犯忌讳的事,您不在京都。所以不知道老太爷都有多久没有现身于人前了,说是重病卧床不起,实际却是被大老爷关在府里,出不得门。家里的人除了几个老仆跟在老太爷老夫人身边侍候,其他人全换了,也不知道大老爷哪里找来的那许多人,以前真是半点迹象也无。”

抹了下眼睛,老嬷嬷继续道:“老太爷和老夫人向来最疼四小姐,哪会舍得她回到董家那个火坑去,就是在庄家受苦受难,也好过回到不知何时就会大难临头的董家,四小姐过世。最难过的也是两老,可老太爷依旧不松口,言道要是大老爷执意接回你们。那就先要了他的命,大老爷再没良心也不敢真要了老父的性命,所以这事才不了了之。”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大老爷还是瞒着老太爷让二老爷来了会元,老太爷和老夫人怕你们姐弟落入他们手里,董家就真要一个干净的人都没了。找了个机会让老奴装死逃出董家,老太爷说大老爷背后有人。一定不能暴露行踪,老奴也怕会碰上二老爷,这一路就扮成个老头子,换了不知道多少趟车总算安安全全的到了这里,原以为没那么容易找着小小姐,没想到小小姐现在名头大得很,随便一问就问到了,老奴总算没有让老太爷老夫人失望。”

看着坐着都有些摇晃的老嬷嬷,庄书晴还是追问了一句,“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可好?”

“怎么能好得起来。”老嬷嬷打起精神回话,“老夫人还好,撑住了,反倒是老太爷没受住被儿子算计的打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这么下去,怕是……”

庄书晴心里一紧,她对两个老人没什么感情,可在知道他们竭力保全他们姐弟后,她心里已经生出些好感,再加上本就是亲人,对于两辈子亲人缘都不算好的人,她也是盼着两老好的。

“您先去歇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老嬷嬷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任人扶着离开。

宝珠这才禀报道:“老嬷嬷的两条大腿都是乌青的,这一路怕是没少掐自己。”

沉默片刻,庄书晴叹了口气,“董家可真是,先让我失望到底,现在又……你去青阳子那要点药膏给老嬷嬷抹上。”

“是。”

静坐了一会,庄书晴回了屋,毫不意外白瞻自在得不得了的在那等着她。

“问清楚了?”

庄书晴也不瞒着,将董家的情况都说了,“我那几个舅舅怕是真做了什么大事,让外祖父觉得董家会大难临头,坚持不将我们姐弟牵扯进去,也是为了给董家留点香火吧,想想就挺为外祖父难过的,被儿子逼得做出这样的决定得有多艰难,大周朝不是以孝治天下吗?白瞻,你觉得得是怎样的诱惑才能让我那几个舅舅将这个都抛之脑后?”

“冒着被皇帝厌弃的危险也要做的事能有几件。”白瞻冷哼,他知道从哪里着手了,他那些个兄弟怕是不安份得紧,就不知道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将父亲都算计上了。

“董家你打算怎么办?”

庄书晴想了想,“既然两老不想我回,我自然也没有回的必要,就这么着吧,只是若董家哪天真落水了……你能保下二老吗?”

“能。”白瞻回得毫不犹豫,换来庄书晴一个笑脸,“袍泽这件事父亲不会轻轻巧巧揭过去。”

“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庄书晴有些难过,“在董明德没有出现之前,我对董家是存有幻想的,娘亲舅大,舅舅本就是最亲的人,我一开始只是不想寄人篱下,并没有存了和董家断了的心思,只是想着等我有自保之力,书寒能让人刮目相看了就回董家去认亲,让他们知道娘虽然许错了人,却生下了一双出息的好儿女,到那时我们认亲就不是寄人篱下,也不会被人小看,还能让人说我娘的好话,你看,我想得多美好,可现实却这么糟糕,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大贪心呢,一天三顿只能吃那么多东西,睡觉也只得一张床就够,就算天天睡在银子上,死了也就是一副棺材,什么都带不走,昧着良心贪来再多又如何。”

“要是人人都有这么清醒,世间要少多少事。”白瞻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这个人,明明只有十五,有些事上却比三十岁的人还看得透。

老嬷嬷病了,庄书晴并不意外,之前绷得太紧,一松懈下来人就受不住了。

庄书晴派了女医轮流守着,自己一天也会去看她几回。

她不知道在这里乳娘是什么地位,可在现代是有有奶就是娘这个说法的,既然娘吃她的奶长大,她这个小辈自然也得多敬着些。

更何况这个忠心的老人并不讨人厌,每回看到她都是笑得温柔又慈祥,让做惯了大姐姐照顾别人的庄书晴很是受用。

“小小姐和小公子的情况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是知道的,董家一直安排了人在看着你们,大老爷这方面并不瞒着老太爷,所以你们当时吃的苦头,您是怎么带着小公子脱离的困境两老都知道,后来您身边出现了个查不出身份的公子,老太爷还生怕您被欺负了,就像四小姐当年一样……”

拍了拍握着自己的手,老嬷嬷叹了口气,“四小姐当年真是傻,她要是能多问一声,又怎么会赔上一辈子,要是没做傻事,嫁给已经定亲的吴家大公子,老太爷又怎会如此孤立无援,连老朋友来看他都只能装病,咬着牙将血泪往肚里吞也不能将董家的事告知外人,小小姐,老奴不懂那些大道理,老奴只知道老太爷和老夫人心里太苦了,您和小公子可一定要争气,不要让他们失望。”

“老夫人当年给四小姐准备的嫁妆都原封未动封存起来了,说是要留给您,还有老夫人自己当年的陪嫁这几年都暗藏下不少,除了老夫人外只有老奴知道在哪,这也是要留给您和小公子的,老夫人说当年没能给四小姐的都要给您和小公子,就算董家有朝一日被抄家灭族,那些东西也能藏得住。”

庄书晴只是静静的给人擦了泪,什么都没说,心里却觉得憋得慌,这般被厚待,她有些不习惯。

通过这个叫雪娘的嬷嬷,几日下来,庄书晴对董家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不免对两个老人生出些同情来。

养出几个这样的儿子根本就是来讨债的!

三儿一女,女儿早逝,三个儿子却都陷了进去,他们还连个话都不能给人透,只能努力保住他们姐弟这点香火,都顾不得他们只是外孙,是外姓人。

两老当时的那种无奈只是想想她都心酸。

饭后,庄书晴正端着茶盏和白瞻说着对董家的感想,陈元匆匆从外进来,“公子,庄小姐,城里突然起了传言,说庄小姐能听懂兽言,会巫医之术,分明是巫女。”

巫女可不是什么好字眼,传言巫女有翻江倒海之能,有起死回生之术,懂兽语,万兽为她所用,不分善恶,只凭心意行事,有野心的人追逐之,想使其为他所用,可想杀她以保天下太平的正义之士更多。

历史上曾出现过这样的人物,并且颠覆了一个王朝,现在将这两个字灌注到庄书晴身上……

这完全是要制她于死地!

101章 好赖(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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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瞻面无表情眼神如冰的样子让陈元大气都不敢出,好久不曾真正生气的公子,生气了。

“查。”

“是,属下已派人前往丹阳县,只有那个村子里的人曾见过庄小姐和兽交谈,那里的人脱不开关系。”

“要真和他们有关系……”白瞻冷笑,“话从哪些人嘴里传出去的就断了哪些人的手腿,敲了牙拔了舌,他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是。”

庄书晴突然起身往后院走。

白瞻也不放冷气了,一把拉住人,“去哪里。”

庄书晴脸色有些白,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里的巫女和她知道的巫女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巫女,确实是有大能的人物。

有了前车之鉴,没人哪个朝代容不得这样的人。

所以她已经尽量不和动物接触,尤其是在人前更是注意,连念念都常被她以各种理由打发回去,就是怕会被人注意到。

可现在,好像突然之间事情就发展到了最可怕的局面。

白瞻是皇子,受尽宠爱,可他若保她,现在看样子也是真打算继续将她护在羽翼下,皇帝未必还会待他一如既往。

她想他一直都肆意的活着,不用因她惹上麻烦。

她已经欠他很多了,不能恩将仇报的将人拖着一起翻不得身。

“我带着念念去山上避一避。书寒,书寒……你帮我照顾……”只要一想到可能以后都不能再见弟弟,庄书晴鼻子就酸涨得厉害。因为她的缘故,好像会连累那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孩子。

“不用躲,没人能动你分毫。”白瞻将人强行搂住,他看到过书晴的很多面,可这般慌乱得失了分寸的书晴,他头一回见,这一刻。他恨不得将搅事的人千刀万剐了。

陈元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他一直跟着公子,庄小姐的事再清楚不过,知道她是真懂兽语,知道她确实习得一手好医术。可她并没有滥用她会的东西,而是将之全用在了对的地方,让人受益。

可有些人根本不管好赖,要么收为己用,若不能,则除之,从不会去想这对所有人来说是个多大的损失。

以他对公子的了解,这事,绝无法善了。

“白瞻。这不是平常事,以你的皇子身份也不一定保得住我,还要给你惹来一身腥。”

白瞻突的开了窍。“担心我?”

庄书晴伸手抚向男人斜飞入鬓的眉,真是,连眉毛都长得这般嚣张肆意,“我不是木头人,你为我做的我又岂能感觉不到,不能为你做点事已经很心虚了。还要给你惹来天大的麻烦,我又哪里有那个脸。”

庄书晴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可是你看,就算到了这种地步我都还是把弟弟托付给你,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保住他,巫女,呵呵,我要是真有翻江倒海之能,先就要把那些看不得人好的淹了,我是真想不明白,我不杀人不放火,也不曾对谁施以狠手断人生路,怎么就成人人喊打的巫女了,我碍着谁了?”

庄书晴觉得委屈,委屈得无以复加,便是到今天,她都还在给营地的人看诊,还在挂心其他营地有没有得这个病,她明明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有用,并尽了自己的心力去做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怎么就成了无处可容身的人了呢?

白瞻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力将人搂住,想让她安心,想让她相信自己真能护得住她。

“我不问你这一身医术从何而来,也不管你为何受了一回伤就像变了个人,就算你真是巫女又如何?你要真是那个懦弱的庄书晴,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就是现在这个敢拿刀子剖开人肚子的你,我巴不得你本事滔天,你要真想颠覆这天下,我帮你,你想移山倒海,我给你护法,只要你高兴。”

这可真是暖到了心窝子里的话,庄书晴眼泪流下来,脸上却带了笑,“那我就真成祸害了,你也不怕你父亲听到这话追杀你。”

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白瞻抵住她的头,“别看这周朝一副盛世景象,内里早就烂了,开国功臣占据高位,可惜他们的后人没几个上得了台面,偏偏野心一个比一个大,父亲是既想让我继位又不敢让我继位,喜欢我狠得下手,可又怕我做事太狠伤筋动骨,他不知道现在的周朝只有伤筋动骨一番才有救,我懒得理会这些,更不会去坐那个位置,随他们把这周朝折腾成什么样,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来自于我自己,和我父亲无关,和我那个身份无关,书晴,我护得住你,知道吗?”

庄书晴眼泪掉得更急,之前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躲起来,现在人缓过来了便知道,她躲起来没有用,若是有人拿庄家的任何一个人来威胁她现身,她都做不到置之不理,她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大夫首先要尊重生命,这是导师说过的话,她始终不敢忘。

“不怕。”将人按在胸口,白瞻语气温柔,眼神却暴露了他此时心里因心疼而翻腾的暴戾。

陈元没有听到里头再有动静才敢禀报,“公子,庄小姐,徐小姐来了。”

庄书晴猛的抬头,脸上泪痕明显,“徐小姐?徐佳莹?”

“不想见就不见。”

“这时候还敢登门的人,得见。”庄书晴冷静下来,擦掉泪水去开门。

徐佳莹由丫鬟扶着就站在门外,眼神沉静。

“胡闹,伤口还没长好,怎么出门了?”

徐佳莹当没听到,挥手示意一个下人上前,“徐家祖宅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他是我家的世仆,识得路,你立刻坐我的马车过去,只要找不到人,他们就玩不出花样来。”

“我……”

“不用担心你弟弟,回头我就让人将他送过来,眼下的情况他也必须避一避,等风声过去,再好生引导一番,这事就能过去。”

哪那么简单,既然有人要挑起这事,又岂是轻易能压得下去的,不过庄书晴还是觉得窝心,她总算没救错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狼心狗肺的。

“这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不然不会这么快就传得满城皆知,我走不了。”

“徐家的马车没人敢拦,能走。”

庄书晴上前扶着人进屋,徐佳莹这才发现庄大夫身边的那位公子在,可她并不信任他,眼里都带了些提防。

按着人坐下,庄书晴心反倒安稳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本不是什么巫女,没有不战而溃的道理,我要是躲了,才是应了外面的传言。”

习惯性的搭上徐佳莹的手腕,确定没有因为她的冒失而坏事,庄书晴松了口气,眼神都明媚起来,她本就不是胆怯之人,底气一足胆子就回来了,“我就要把日子过得和往日一样,该在家的时候在家,需出门的时候出门,做好我份内的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我如何!”

徐佳莹一时有些哑然,自己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没想到对方并不着急。

不,也不对,看着庄书晴明显因哭过而泛红的眼睛,徐佳莹就知道她不想徐家掺和进来,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个嘴巴利索,但始终心地柔软的女子。

叹了口气,徐佳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对,她要是就这么逃了反倒更会坐实了传言,可是,“总不能这么和对方耗,他们没有任何损失,你却得承受多少。”

“总比逃了要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佳莹,我记你的情。”庄书晴眼神柔软,“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过来走这一趟,你不知道这给了我多大的勇气。”

徐佳莹用力握住她的手,想说点什么却心口涨得她开不了口。

“回去吧,放心,我照样会隔一天来给你看一次诊,只要你徐家不将我拦在门外。”

“谁敢!徐家的规矩里可没有在危难时候明哲保身这一条。”

庄书晴笑,这时候的徐佳莹让她相信她那个泼辣名声了。

徐佳莹走了没多久青青就来了,“小姐出不得门,遣奴婢来给庄大夫传话,在湖江府的巴林县有个明心堂,里面的吕大夫曾受过小姐恩惠,这是小姐的信,他看到信就会明白,庄大夫只管在那里住下,住多久都没有问题,小姐说这段时间内庄大夫的医术最好不要再用,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庄书晴眼睛发酸,心里又有些得意,你看,你真心待人,虽然不会所有人都真心回报你,可总有那么几个是识好的人,不需要很多,十个里有一个也够了。

“柳家其实并不想三小姐和我再有接触吧。”

青青咬唇没有说话,没敢说出来之前四小姐还在闹,要不是老太爷发话,她休想出来。

“三小姐有心了,信我收下,你回去转告你家小姐,我不能离开,她能明白的。”

“是。”

“宝珠,你去问青阳子要一盒药膏给青青带回去,青青,这段时间我怕是不方便登门,你让二夫人请刘大夫每天去给三小姐看诊,药还是要坚持吃,该抹的药也要抹,不要大意了。”

“是,奴婢代小姐谢庄大夫惦记。”

102章 送死的董明德(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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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瞻一离开庄书晴的视力范围就杀气四溢。

陈元头皮发麻,站得比往日要远了两步硬是不敢再上前。

“都吩咐下去了?”

“是。”

白瞻眼睛微微眯起,“再派出一批人手,将会元府的官员清查一遍,看看哪些人嫌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是。”

“董明德最近有什么动静。”

“从昨天到今天都未曾出门,公子,属下打算今晚探一探那栋宅子,董明德安份得不正常。”

“你怀疑他另有出处的门道?”

“是。”

“准。”白瞻竖着耳朵听旁边屋子的动静,“盯紧张华,他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是。”陈元紧接着禀报,“向真那边传了消息回来,南台府营地有异,只许进不许出,送了许多药材进去不说,就连庄小姐用到的蒸酒的锅炉也让人送进去四五套,并且掌南台府兵权的梁正召已有四日未曾露面,现在进出不易,他想了几个法子都未曾联系上梁将军,怕是要不好。”

“呵,把人手撤回来,无需再管。”

“……是。”

他倒要看看,做出动摇根本的事,父亲是不是还能继续容忍!

“另外,让人引导城中传言……”

“公子。查出来没有,谁干的!”气势汹汹进来直奔白瞻面前的青阳子一脸凶相,要是搅事的人在他面前。以他的秉性扑上去咬一口怕是都有可能。

陈元是有些佩服青阳子的,白府的人里,只有他敢无视公子的怒气,公子对他向来也都格外宽容。

看公子没有答话的意思,陈元只得道:“还在查,你别添乱。”

“我没有添乱,陈元你跟我来。我的药随你用,要什么都给你。”

看公子没有其他吩咐。陈元跟着走了,青阳子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说不定还真有用。

刚将青青送走,一回头庄书晴就看到庄书敏一脸慌乱的小跑过来,“晴妹妹。你是我庄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巫女呢?那些人在乱说些什么,现在要怎么办?回溪水镇吗?我们回去好不好?”

有事去大人那里寻庇护,这是小辈对长辈的信任,也是对家天生的依恋,庄书晴对那个小镇依恋没有那么深,可这时候心里也是有些想的,可是……

“我不能。”

庄书晴苦笑,“敏姐姐。我不能将灾祸带回去,不过你可以,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去。”

“你不走我也不走。好日子一起过,有难就自己先跑算什么事,晴妹妹,我虽然没本事帮你,可也绝不会抛下你,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白公子呢?对。找白公子帮忙。”

庄书敏拉着人就要去找白瞻,一回身就看到她要找的人正站在她身后。

“白……白公子……”

“安心,不会有事。”对庄书晴看重的人,白瞻也向来给好脸的,“这些天你多守着点书顾,府里的事也看着些,书晴怕是要顾不上。”

“好,好。”庄书敏努力让自己镇定些不给晴妹妹丢脸,“我这就去陪书顾。”

“等等,姐,嬷嬷那里你也帮我看着,外面这些事不要传到她那里去,她身体亏损得厉害,不能急。”

“诶,知道了。”

庄书敏离开得和来时一样快,庄书晴看她那样子笑了笑,她现在还是为这事心焦,却不慌了。

生活在这个家里的主仆都需要她来守护,一个不好,就连溪水镇的家族都要受连累,她不能慌,只能努力去将这事处理好,她好了,其他人才能好。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已经很多了,哪怕那些人和她并没多大关系,甚至没有多少来往,可她一旦犯错,他们也得受累,这里,是个动辄诛连九族的地方,她需得牢记。

“小姐,董二爷来了。”

这时候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庄书晴走到白瞻身边,主动将手伸进他掌心寻求温暖,这回没有将人拒之门外,“请进来。”

白瞻握紧她的手,心里更加恼怒,这样的天气书晴的手还是凉的!

“白瞻,你去屏风后面,我要听听我那位二舅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会和我说些什么。”

白瞻倒了杯热茶放到她掌心给她捂手,没有多说什么就绕去了屏风后面,听话得简直不像样。

庄书晴看着屏风好一会没有挪开视线,何其有幸,在这种时候受过她恩惠的人没有和她划清界限,一直用行动在表达他对自己喜爱的男人也没有离开他,这些人就是她的底气,她还有什么可惧的。

“晴儿,外面怎么忽然传出那样的流言?这是怎么回事?”脚还未踏进门槛,董明德显得很是急切的声音就先一步传进来,待进屋后没看到白瞻,董明德对自己的来意把握又大了些。

在最难的时候他这个舅舅却对她不离不弃,她能不感动?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回走了一步最对的棋,董明德绷紧脸皮不让自己露出得意来,而是一脸焦急的看着庄书晴,等着她答话,恩,脸色苍白,像是吓得不轻。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二舅可知道些什么。”

“我听到这些流言后就派人四处去打听,据说是你曾经在一个村子里救过几个村民和一头小老虎,还和那小老虎的父母说了话,你说的话老虎能听懂,它们表达的意思你也能听明白,所以就有人说你懂兽语,再加上你会的这医术以前都不曾见过,连吞金和病了十几年的人都能救活,和巫女能起死回生也对得上,还不就越传越是那么回事了,别怕,有舅舅呢,你把重要的东西收拾收拾,派个人去叫寒儿回来,我们立刻离开这里,二舅一定能保你们姐弟无恙。”

“二舅不怕被我们牵连?”

“当然不怕,你们是我外甥,妹妹已经没了,不保护好你们姐弟怎么对得起她。”

庄书晴点头,说得格外诚挚,“也是,娘若是知道谁要对她的孩子不利,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不过二舅对我们姐弟这么好,娘晚上定会托梦多谢您,求您多看顾我们姐弟一二。”

说着,庄书晴起身,垂首行福礼,“书晴也谢谢二舅爱护,只是书晴再无知也知道此乃大事,一旦沾上对董家也是有害无益,未给外祖争光已经是我们姐弟无能,若是再让董家不得安宁,娘死了怕是都要被我气活过来,书晴不能不孝。”

听了前面那番话,董明德还以为这外甥女是知道了什么在讽刺他,可听着听着他就放心了,也是,再聪明也不过十五岁,会这般坚持怕还是因为妹妹死时嘱咐了些让他们姐弟不要给董家蒙羞之类的话才有所顾忌。

想及此,董明德语气倒柔和了不少,听话的孩子谁不喜欢,“眼下这个情况就算四妹还活着也定然不会拦阻,保住性命最重要,不耽搁了,快去准备准备,我们立刻走。”

庄书晴摇头,“我不能这么走,我本就不是巫女,若是逃了才会坐实流言,我逃了没关系,最多就是不行医了,可书寒的一辈子却毁了,二舅的好意我心领,请二舅见谅。”

“书寒的前途毁不了,我另外会有安排,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流言能杀人,岂是那么容易消弭的,你还想来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成,二舅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这里面的道道比你懂,听话,快去收拾,带上重要的东西就行。”

庄书晴仍是一脸的为难,“董家……护得住我?”

“光靠董家当然不行。”看她仍在犹豫,董明德想了想,靠近些漏了些口风出来,“董家背后有靠山,少有人敢惹。”

我上面有人,这还真是哪个地方都有的事,庄书晴垂下视线,状似犹豫。

“听话,等到了京都你就能看到了,说不定你还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不比你抛头露面做个女医强?书寒更不用说,必定前途无量,若非你们是我外甥,怎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快点去收拾。”

庄书晴抬头,眼里哪还有半分董明德以为的犹豫动摇,“二舅想把我们姐弟卖个怎样的价钱?”

“怎么是卖……”

“不是卖?那是送?二舅,你真不担心我娘变成厉鬼来找你算帐吗?”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庄书晴笑容浅淡,“疑惑为什么没有骗到我?为什么没有感动?二舅,我倒想问问你,外面的传言,和你有没有关系?”

董明德当然不可能承认,“你怎么会这么想?晴儿,我是你二舅,我怎么会害你!”

“你不会害我,你只会卖了我得好处,白瞻,交给你了。”

“白……”看着白瞻从屏风后走出来,董明德像见鬼了似的下意识的往后退,在来之前那人就叮嘱过一定不能和白瞻起冲突,不要惹他。

要不是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白瞻,盯着庄府的人也禀报说白瞻没有登庄家门,让他以为白瞻因为巫女的流言弃了庄书晴,他也不会心急的说出这些话来。

他本来是只打算打亲情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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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章 白瞻抖底(求保底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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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上枝头变凤凰?有靠山?”

白瞻走得很慢,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可董明德就是止不住的害怕,白瞻往前走一步,他就后退一步,对这个主儿,他是真不敢对上。

他过来的任务是交好,而非交恶!

要是让那位知道自己将这位主儿得罪了,怕是会立刻被打包了送到白公子面前任打任杀,只求他能消气。

眼神瞟向庄书晴,希望她能看在血缘关系上帮着说上两句话。

可庄书晴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于时时刻刻都想着算计她和书寒的舅舅,有不如没有。

“来人。”

“公子。”

“将人交给青阳子,我要知道他所有知道的一切。”

“是。”

董明德想求情,刚张了嘴巴下巴就被人卸了,除了口水,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告诉陈元,他说的事不用等晚上了,现在就去。”

“是。”

白瞻心头那股邪火怎么都散不去,焦躁的在原地踱着步子,恨不得现在就去京都搅他个天翻地覆。

他的人,他们也敢肖想!他们居然敢!

再一次走到面前来时庄书晴拉住他的手。“和皇子有关?”

“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握着书晴的手,白瞻心情好了些,“不用担心。就算他们几个全部联起手来又如何,废物和废物加在一起还是废物。”

庄书晴被逗得笑了,身体往前倾,额头抵在男人的腰上,“你父亲那边……如果你和他们有冲突,他会帮谁?”

“他会顾全大局,不过到最后他只能帮我。要是任由我发作,半个京都都要掀翻了。”想起当年的事。白瞻冷笑,“要是忘了教训,他们尽可以再来一次,看到底是他们长进了。还是我越活越回去了。”

抬头,将下巴抵在他小腹上看他,“你曾经闹过事?”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兄弟要和他们争东西,争帝皇的宠爱,他们能忍?有点脑子的就在背后出阴招,不会亲自动手,没脑子的就跑我面前来叫嚣,看在父亲份上,我也没要他们性命。只是将皇子府的人都放倒了,将他们剥光了串成一串丢到父亲面前。”

庄书晴想着那场面实在忍不住笑,“很多人看着?”

“当然。父亲正上朝。”

“所有皇子都剥光了?”

“只有大皇子没有,他已经位列朝班,一黑早就出门上朝了,没逮着人。”

庄书晴笑了几声又问,“当时是几月天?”

“十二月。”白瞻看她开心,自己也开心了些。“身体不好的病了几个月,差点死了。”

“皇上是什么态度?”

“何用顾他什么态度。惹我我就给他们教训,有本事他们尽可以教训回去,如果没本事,就管好自己别再犯到我手里。”

皇帝有个这样的儿子应该也挺无奈的,庄书晴边笑边想,心里的郁气都散去不少。

“有两个不服气,后来联手对付我,被我扔去矿里做了三个月苦力。”

皇子去挖矿?!!

庄书晴忙借用白瞻的小腹拖住下巴,问的都有些结巴,“你你有矿?”

“恩,有。”从上而下的看着书晴依恋的靠在自己身上,白瞻高兴了,他本也希望书晴能多问问他的事,他一定不会瞒着的,可书晴从来不问,现在好不容易问了,他真是半点都不藏着。

“周朝有两个邻国,一个是武国,一个是鞠国,武国和我有点关系,什么时候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我带你去武国,那里和周朝不太一样,你肯定更喜欢那里,鞠国和周朝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十五岁的时候我带人去会过鞠国据说很厉害的武士,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不过还是被我打趴下了,当时双方立了赌约,其中一份赌注就是在两国相交地界的一处铁矿,那是个富矿,还能挖不少年。”

铁矿难道不是国有的吗?对方也愿意和你赌?庄书晴这么问出了口。

“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来夺我的东西,再说那个地方就算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我当时拿了一个铜矿做赌注,他们不赌就是懦夫。”

恐怕后一个原因才是重要的吧,两国相交的地界向来混乱,更讲究强者为尊,若是朝廷插手进去,更会引起反弹,若出动军队,鞠国又岂会允许。

至于还有个铜矿什么的,庄书晴选择性的当没听到。

“你那父亲其实也挺精的,你怎么说也是他儿子,落在你手里总好过在敌人手里,挖出来的铁矿怎么处理的?”

“我自己囤着。”

庄书晴被他的理所当然打败了,不是应该以稍低的价格卖国朝廷,不让皇帝心里起芥蒂吗?一个铁矿,还是个富矿,这一年年的,能造出多少造反的武器!

“你父亲也同意?”

白瞻笑得轻飘飘的,“他就算想硬抢我也不怕,最多就是离开会元府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天下之大,我哪里去不得,他却需要借用我来压制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尾大不掉的外戚,若非他还有几分本事,将外戚压下去几分,现在这天下还不知道会跟谁姓,但是对我,他也有几分真心,不然我也不会任由他借我的势。”

摸摸她的头。像对孩子一般的温柔,白瞻又道:“他比谁都相信我是真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但是他也担心如果那个位置上坐的不是我。会容不下我,我又哪里用得着他来操心。”

“那个位置有什么好,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权力是大了,可失去的更多,做任何决定,行任何事都会有人跳出来说不好。要平衡各方势力,要不断的博弈。想想就觉得累,如果你要过那样的生活可别搭上我。”

“恩,现在这样就好。”

明明外面流言还在满天飞,不知多少人在围绕这流言行事。可这两人却安静的靠在一起说着笑着,庄书晴才知道这个男人说的不怕任何人不是虚话,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在这个年纪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这么多东西,并且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不过仆都随主,非但没将这事看在眼里,反倒一个个兴奋得不行。

当然兴奋,这样他们就有事做了啊!天天闲着自己人过招有个什么劲,谁还不知道谁的底子,甩开膀子无所顾忌打别人那才叫痛快。

陈元实在不想打破屋里美好的氛围。站在门外不抬步了,他一点也不想面对暴怒的公子,现在公子总算被庄小姐抚平怒火了。他要是坏了事……

“查到什么了?”

“是。”陈元这才进屋,“那宅子确有古怪,在书房有一条地道直通一条街外的另一个宅子,属下查过,那里并非张华的宅子,平日里未见董明德有进入张府。两人也未有在外面碰过面,属下吩咐人在继续查。请公子再给些时间。”

在陈元进来时庄书晴就拉着白瞻在身边落坐,这时候就接话道:“会不会就像董明德的情况一样,张府也有一条通向通向另一处宅子的暗道?”

张元和白瞻对望一眼,“属下这就去查。”

庄书晴眨了眨眼,看向白瞻,“我瞎说的。”

“可能性很大。”白瞻笑,他看上的,从来就不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别人只以为他们两人在一起是书晴攀了高枝,却不知道他才是真正捡了宝。

“姐姐!”庄书寒从外面进来,虽然努力保持着仪态没有跑起来,可眼里透出的担心着急半点不少。

庄书晴正打算上前,就看到庄书寒一侧身,露出身后的人来。

施施然跟在他身后不是苏文是谁!

白瞻对他还算亲近,挑高眉问,“怎么来了?”

“这傻小子听到那些传言就坐立不安的,不将人送回来我怕他半路要去跟人动手。”苏文对庄书晴微微点头,脸上全是善意。

庄书晴心里一暖,蹲身一福,“书晴领先生的心意,快里面请。”

苏文回身就屈指给了庄书晴一个脑崩,“学学你姐姐,心性差远了。”

庄书寒完全不以为忤,“姐姐本来就比我厉害。”

“你还光荣了。”苏文气结,懒得再看他,这小子平时听话得紧,一扯上他姐姐就无理可讲,不过心底里他也欣慰,有才之前先要有德,一个有德的弟子就算出息没那么大也无妨,书寒不但有德,才也兼备,他实在是满意得紧。

闻着茶香,苏文就知道他宝贝得不得了的茶叶在这庄家半点不稀罕,先瞪了目光飘走的关门弟子一眼,又怨气十足的看向白瞻。

白瞻看他这回表现好,心情愉快的开口,“一会给你包一包。”

“多包点,如今才五月,一点点哪够喝到年底。”

不等白瞻说什么,庄书晴就笑了,“我家里还有一些,就当是书寒孝敬先生的了。”

占小辈便宜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苏文想拒绝,可两片嘴巴被粘住了似的,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也不敢去看白瞻,最后咳了一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庄书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了。

被自己的亲舅舅算计了,弄出这么大件事,不难过吗?难过的,不担心吗?自然也担心,可经过这一天,她反倒更安稳了。

患难见真情,她确实见着了,因为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没有被所有人抛弃,所以才能更勇敢。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滔天巨浪,她都绝不后退。

104章 价值(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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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过来也就是表明他的立场,没呆多久就抱着他的宝贝茶叶告辞,还非常大方的给了庄书寒三日假。

将人送走后,白瞻道:“有他出面,有一部分人就不会掺和了。”

“文人?”

“恩,只要他们不添乱,这事掀不起多大风浪。”天色已近黄昏,两人并肩站在院子里,壁人成双,拉得长长的身影交缠在一起,“人食五谷,岂能无病,谁又不怕死,不管你是不是巫女,你将濒死之人救活了是事实,一个从出生起就与药为伍的人是不是能得到解脱也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书晴,你不要太高估人了,将你弄死了他们得不到丁点好处,不逼死你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着这一念之仁得到救赎,谁不想大方一把,晚上你听听陈元的回报就知道,最后你需要面对的只会是朝廷,而非民间,而朝廷……”

“父亲知道你动不得,只要父亲不下金口玉令,其他人无足为惧,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很明显,一是要将你以庇护之名带到他们身边去为他们所用,二则是想引开大家的注意力,方便他们腾出手去处理袍泽引发的事,呵,想一箭双雕,也得看我同不同意,我一早就和他们说过,别惹我,惹了,后果自负。”

庄书晴拉着他回屋,边问,“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一一回报给他们。”白瞻没说湖江府那边的营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更不会告诉她明知道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准备援手,反而将人手全撤了回来,就任由病情发散开来。等范围越传越大,根本不可能瞒住的时候,他再开个口子把事捅开,看谁还有本事捂!

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治国和书晴的治病方法一样,哪里出了问题,就得下狠手。一刀下去将那里切了,彻底断了病源。

这事要是再轻轻揭过。下次他们敢动更大的手脚,要是换成他来做,他就将那些敢伸手一个不留全斩了。

无人可用?

笑话,周朝这么大。每届那许多进士及第,随便拎个人放到一个位置去,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住那个位置,又不是娶媳妇,还非自己看中的那个人才行。

庄书晴也不继续追问他打算怎么一一回报,她只要知道这人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就够了。

看到弟弟进来,便叫了人去摆饭,又使了人去唤庄书敏和小弟书顾,虽然心里都装着事。这顿饭却也都吃得安稳。

“公子,属下查到离张府不远有一处宅子平时少有人进出,若有进去的。定然是坐着马车,也不知进出的是男是女,属下想晚点去探查一番。”

“多带几个人去。”

“是。”公子的性子陈元再清楚不过,这话就已经是表达关心了,“这是城中官员的动静,还有这一份是有些异动的各家族。请公子过目。”

随便翻了翻,白瞻就将之递给了庄书晴。“看看。”

这是一份很全的名单,就连只领着一小队人的衙役小头儿都记录在册,排在第一个就是会元府主张华。

“查这些不会让张华警觉?”

“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哪会留在身边听用,张华出自京都张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张华有个姐姐入宫为妃,诞下四皇子,算是有点头脑的,只是太过贪心,手伸得太长,这回牵涉进了袍泽这桩事里。”

“董家后面的人会不会是四皇子?”

“很可能是,就算不是也脱不了关系。”白瞻撑着头说得漫不经心,他确实没把那些人当一回事,可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娘在他很小时就教他的。

“轰隆!”

庄书晴抬头看向屋外,“要下雨了?”

下午还太阳正好,怎么这会就变天了?

要说这会元今年的雨水真算不上足,最该多雨的梅雨季节也没下几场雨。

陈元在门口感受了一下,“起风了,晚点可能会有雨。”

想到兵营的情况,庄书晴哪里还看得下东西,“要是处理不好,雨水也会是一个传染渠道,你让人去找徐将军提醒一下,只要是在兵营里的人就一定要穿上雨鞋,不管是洗漱还是净身的水都不能乱倒,酒要继续蒸,地上要多喷洒一些。”

顿了顿,庄书晴眉头都皱了起来,“白瞻,我不相信其他地方没事,要是传染给百姓了怎么办?这病虽然不要人命,却容易反复,反复再传染,治疗起来难度太大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们还在传你是巫女,你何用再管他们死活?”

“我要不管就真是巫女了,替我不值?”庄书晴笑得温婉,让人看着就觉得这个人其实从里到外都是软的,软得不得了。

“我懂得的东西能让很多人受惠,被人需要,被人依赖,被人托付生死,自己这么有用,我其实很高兴,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要真觉得我是巫女,我会害他们,尽可以不来找我就是,我也不会赖上门去求着要诊治,可太多人无辜,他们中有人愚昧好骗,更自私重利,我要做的不是变得和他们一样,而是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我想一直都能这么干干净净的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你。”

白瞻孩子气的抿了抿嘴,看了陈元一眼。

陈元深深看了庄书晴一眼,带着些庄书晴看不懂的敬意,转身出去安排。

庄书晴看向白瞻,“我刚才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看我?”

“他这是心服了。”如果说以前对书晴的敬是因为他,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就只因为她是庄书晴了。

白瞻掩不住骄傲的神色,他看上的人,就是这么好。

而且她还说是为了能站在他身边,用那么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说这么好听的话,真是……他心跳得好快。

雨比预料得还要还得快,庄书晴在家坐立难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想着这场雨可能带来的后果。

陈元大步从外进来,将雨具解在门外,“徐将军现在能用的人不多,属下带着人去帮了下忙,现在情况应该在可控范围内,徐将军说希望明天庄小姐能去一趟军营。”

“这时候不怕她是巫女了?”

“徐将军也没做什么,徐小姐要是没有家里人同意也来不了我这。”庄书晴看向陈元,“有没有大夫在那里值夜?”

“有,今晚守夜的是程珂。”

庄书晴心里还是不安稳,可她也知道她能做的很有限,三万多人,本就不好管理,更何况现在的人不是个个都开化了的,识字的少,当兵之前就是在土里刨食的,有些习惯跟了几十年,根本不可能改变娇策。

她再急也没用。

白瞻起身,“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不早了,先去歇了吧。”

原以为这雨会和之前一样下个一晚就停了,哪想到最不盼着下雨的时候这天就像破了个洞,雨非但没停,还越下越大了。

庄书晴听到声响就知道要糟,披着外衣打开门,看着外面那水幕一般的雨心直往下沉。

“小姐,有风。”宝珠提着热水过来,见状忙将人往屋里推,门关严实。

“快点收拾,我要出去。”

“是。”

原以为只有她一人早起,到了饭厅才发现她还是来得晚的了。

庄书顾上前牵着她的手坐落,经过这段时间的将养,小孩脸色红润,很是好看,和姐弟俩还意外的有些挂相,不知情的人绝不会怀疑这个不是亲的。

白瞻踩着时间进来,再自然不过的在书晴身边坐下。

这是最后一个空位,可见这宅子里的人有多习惯他的出现了,完全是将他当成了另一个主子。

沉默着吃了早饭,不等庄书晴说什么,白瞻就道:“都安排好了,走吧。”

庄书寒见姐姐起身忙也要跟上,庄书晴摇头,“在家呆着。”

“姐,我要去,你做的事总要让我看看,我才知道我的姐姐有多厉害。”

“让他去,他该懂得这些,对他以后有好处。”白瞻说完就拉着人往外走。

庄书晴也不在意自己被牵了手,两人的肢体接触时常有,这点根本不叫事。

看看雨,又看看自己脚上踩着的雨鞋,庄书晴想起了自己手术箱里的那些手套,既然软胶手套都做得出,做个胶雨鞋应该不成问题吧。

“白瞻,我手术用的那个手套是不是很不容易做?”

“恩?费了些功夫,怎么?”

“做手套的材料容易得吗?”

“不难。”白瞻脚步不停,“有想做的东西?”

“恩,那个东西防雨应该很不错,用来做雨鞋肯定好用,总比一下雨鞋袜就要通通湿透要来得好。”

“我让他们试试。”接过下人递来的宽大雨伞,白瞻一手撑着一手将她抱起来离开地面,直接送上马车。

庄书晴倒是没沾一点湿意,白瞻额前的头发湿了些许。

拿了布巾帮他擦干,又给他整理了下头发,庄书晴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有多亲密,看着放在外间的雨鞋发起呆来。

这雨鞋太不轻便了,而且一般人也用不起,要是胶雨鞋能普及……

105章 白瞻的算计(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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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地方很大,没人出操的时候一眼看去空荡荡的,莫名觉出了点萧条的意味来。

徐功茂一早就派了亲兵在营门口等着,看到马车过来忙遣了人通传,边小跑着迎了上去。

因为穿着雨鞋,庄书晴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就怕摔着丢脸,她还是很要面子的。

上面有白瞻护着,下面有先一步下去的庄书寒接,硬是没让她打湿一点点。

看她站稳了,亲兵这才敢上前搭话,“将军有令,庄大夫来了请直接进营。”

庄书晴对他笑笑,看了下他的鞋子,里面有没有穿她看不出来,外头却用一层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包着,应该是起防水作用的。

她也不多问,任白瞻牵着抬脚往里走。

“雨好像更大了。”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非常密集,听着都有点担心这伞会承受不住。

“恩。”白瞻一手执伞一手扶着她,在照顾书晴这件事上,只要是他自己能使上力的就很少假手他人,哪怕庄书寒都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不过他也有事干,军营平日里可不易进,既然进来了就要看个清楚,要是先生知道他来过,回头肯定会有很多问题考他,要是回答不上来,有得他受的。

那头徐功茂得到消息自己打着伞快步过来。后头跟着的人除了一众将领外还有程珂和另外一个叫马赛的大夫。

外头那些传言关在军营里的将士不知道,他们可都知道,先不说这小姑娘是不是真是巫女。可这时候她还愿意来军营就是好样的,这说明心理上她不是弱者,并没有被打败。

这样的人才配称之为大夫,至于是不是巫女,这以讹传讹的身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就算真有。人家做的也是救人的事,看热闹的有什么资格去对人指手划脚。

大夫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反而最是看得开,所以他们对庄书晴除了多出一分好奇,倒是因为传言待她的不公连之前隐隐的排斥不满都消失了。

人都是护犊的。

不管他们对这女医是什么态度,可说到底她也是个女医。和他们是一国的,他们的人被质疑欺负,他们反倒能丢开其他心思拧成一股绳了。

接收到他们善意的眼神,庄书晴也朝他们笑了笑,原以为只有程珂会回应她,哪想到那个马大夫也对她点了点头,还回了她一个浅笑。

眨了眨眼,庄书晴一个转念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心里顿时乐了。背负一个流言原来还有这好处啊!

徐功茂对白瞻抱拳一礼,对庄书晴的态度也格外和气,“庄大夫。都尽量按你说的做了,不过雨具实在不多,雨鞋更不用说,一个军营加起来也没几双,要外出就在鞋上外面绑上一张皮子,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

说到这。徐功茂苦笑了一声,“这时候要是有人对军营起不轨的心思。怕是连一合之力都没有。”

这个庄书晴也帮不上忙,只得道:“往好了想,只要将病情控制住了,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恢复了,到时徐将军也不用日夜发愁,我看着徐将军的精气神可差了些。”

这么大的事哪能不愁,担责任都是次要的了,就怕这病久治不愈,军营失去战斗力是件很恐怖的事。

抹了把脸,徐功茂回头招呼两位大夫上前,“你们最清楚情况,来和庄大夫说说清楚。”

白瞻眉头一皱,“换个地方说话。”

他的不悦太明显,徐功茂半点脾气没有的立刻将人带去了他的营帐。

两人也不废话,将他们从昨晚开就始做的准备一一说了,马赛主讲,程珂在一边偶尔补充一两句。

“做得比我预料得好多了,这两天病情反复的有没有?”

“有。”马赛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他依葫芦画瓢做的病例,“前天有一四十七人好了,可昨天又有十一人复发。”

“这个比例可以接受,这病本就有复发的可能性,再在卫生上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再犯,那些在好转的也不要大意,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停,衣裳用具没有太阳晒,对病情不利,实在不行就烤干,一定要保持病人这方面的清洁干净,最大程度的不因为这些外在原因再发病。”

两人都点头记下,程珂更用纸笔记下来,看庄书晴看着他就解释道:“师叔说脑子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像庄大夫之前那个办法就不错,把重点都记下来,要用的时候就翻出来看一看,这法子挺好,我们现在都这么干。”

庄书晴当然支持得很,要是大夫都能养成写病例的习惯,只有好处没坏处。

这边在说话,那边徐功茂和白瞻也没闲着。

“不要让张华进营,提防他狗急跳墙,另外,不管哪个地方来人,单独将人看管起来,让大夫先给看一看再言其他。”

“公子的意思是其他地方也染上病了?”

“恩。”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可徐功茂还是觉得难受,他一辈子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再清楚不过那些总是被牺牲的普通士兵心里想的有多简单,要的有多简单,被不当一回事他们不是难受,只是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沉默着接受公平或者不公的一切,和平时能活着回去侍奉家中父老,命不好碰上有战争时,能回去的十个里可能只得一半,或者更少,最惨的是受伤残了的,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索性死在战场上,将那点被层层搜刮过的抚恤金留给家中父母妻儿。

可那些习惯了伸手的人看不到这些,反倒更加变本加厉,徐功茂实在忍不住去怀疑,这回要是再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下回是不是就要往军粮里掺沙子了?

“公子,您……帮帮他们。”

大概是徐功茂的声音实在太哑了,白瞻都难得侧目了一回。

徐功茂狼狈的用力搓了把脸,尽量不让声音那么哑,“我知道公子向来不管这些闲事,可是那些普通士兵实在是太没份量了,我担心这病一发,那些人会为了将营区清理干净掩下这事不管不顾的提前让他们发籍回家,庄大夫说这病很容易传染,到时就不止是一个人受难,家人朋友邻居怕是没一个人逃得了,我不求别的,只求公子能帮忙将这事捅开,没理由让他们保家卫国多年,还得坑上他们一辈子。”

白瞻看着那边和大夫认真讨论病情的书晴,用着轻松的口气说着凉薄至极的话,“不让事情大到无法收拾,这事只会不了了之,皇子至少牵扯进来两个,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只要事情能压得下去,父亲都会压。”

视线转而落在徐功茂身上,白瞻眼中毫无波澜,“不用你求这事我也会掀开,我不能让书晴天天为这事忧心,不过不是现在,呵,说她是巫女,我便让天下人都承这巫女的情,他们若有骨气,尽可以不用书晴的方法治病。”

徐功茂心里先是一喜,继而一凉,慢慢的又平静下来。

这才像是白公子会做的事,他不会管这个过程会有多少人受难,也不会管事后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将事情抹平,他的方法就像是将一个流脓了的地方彻底一刀割开暴露在人前,瞒无所瞒,只能将脓挤了,清洗干净上好药,最后用时间来抚平。

狠吗?当然是狠的,这事情波及的范围太广,可如果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能砍掉那几只手,不,不用砍掉,只要让他们能心有顾忌,不再那般肆无忌惮就够了。

他是真怕,当有一天他带着将士们上了战场为国拼命,吃到的是发霉的掺着沙子的饭,穿的是有毒的衣,连武器都是一碰就断的。

他怕自己回不来,也怕自己带去的人全得葬送,还得背上一个污名。

他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值。

“需要我怎么做公子只管派人来知会,我定当全力配合公子。”

“你管好你这一亩三分地别让人趁虚而入了就行,这事用不上你,你经不起他们搓磨。”

“是,老臣一定看好他。”

白瞻没有再说话,雨声中,书晴清脆中又满是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怎么听怎么悦耳。

这里的情况在好转,听书晴的意思用不了多久就会治愈,到时其他地方病情告急,会元府却因书晴救治及时,方法用得妥当而消弥了一场灾难,他便要看看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要怎么办。

要么正式下旨让书晴担起这事,以她为首负责治疗病情,要是他也受了流言的影响提防书晴……这大周朝的人就算都病了又如何?

不是书晴不愿意治,是没人愿意托付信任。

书晴确实心善,可那也得事情能传到她耳中去,即便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无原则的去对人好。

早先她就将治病的法子托温公公呈上去了,她已问心无愧。

他也想看看,一个莫须有的巫女之名和她那身医术相比,他那个对他历来多了两分慈爱的父亲会做出何等选择。

106章 送去矿上(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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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夜晚尤其显得黑。

白瞻回了好些日子没回的那边白府。

这宅子在地下做的文章一点不比地面上少,庄书晴那些手术刀之类的东西就全是在这底下做出来的。

不过也是抓了董明德后他们才觉得这里还缺了样东西——牢笼。

抓了个人都没地方关,最后只得在烧得红红的铁炉子前动手。

这时候其实都不太需要用什么手段了,董明德怕死了自己会被丢进铁炉子里去,尤其是每每一碗冷水倒下去那哧的一声响,更是让他快要崩溃。

可青阳子还不放过他,平日里宝贝一样的药这会真不小气,要不是怕将人弄死了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他都恨不得每一种都喂他吃下去一大把。

一开始董明德自己吃下去的是毒药,可紧接着他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呃,呃,呃……”无限重复的打嗝,中间没有停顿,一声接一声,一会过后心口都开始痛了,可根本憋不住。

青阳子掐着他的脉,等他心率快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给他喝了一碗凉水,嗝立刻止住了。

不等董明德感恩戴德,立刻又被塞进去一粒药丸子,下巴一抬,丸子滚下去了!

一小会后,青阳子轻轻松松的将他十个手指甲盖儿掀了,干干净净的,居然连点血迹都没有。

脚指甲也有点痒痒。董明德可以肯定,脚指甲盖肯定也能这么掀走……

又是一碗凉水下去,药效解了后再塞进去一颗……

就这么周而复始的折腾。从昨天折腾到这会,董明德身上看着还是干干净净的,连个血印子都没有,可他这会头发没了,眉毛没了,眼睫毛没了,连下面那个地方的毛怕是都没保住。干净得过份,精神萎靡的像是随时能晕过去。

至于衣服里面和身体里面有了多大变化。看董明德此时恨不得死去的表情就知道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公子。”

“问出来什么了。”

青阳子眨眼,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玩得太开心,忘了。”

白瞻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也懒得和他生气,看着实在称不上好的董明德问,“继续和他玩还是说话?”

他早就想说话了!可他发不出声音来啊!

董明德跪行到白瞻面前指着自己的喉咙,以一副要说要说我一定要说的表情迫切的看着白瞻,就怕他看不懂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白瞻看了青阳子一眼,青阳子讨好的笑笑,从药兜里翻出解药来喂他吃下。

白瞻也不急,拿起新做出来的短刃看,“比照这个再做小一点。两边都开了刃。”

那匠人也不怕白瞻,将短刃接过来抛了抛,“再小就轻了。怕是杀伤力不够。”

“刃口开得锋利些,这个大了,放不进去书晴的器具箱。”

“哦!”匠人拖着长腔,意味深长得看向他家公子,“属下知道要怎么做了。”

白瞻微微点头,拿起另一样明显是做废了的武器看。话却是对着董明德说的,“说。”

董明德也不敢问说什么。说哪一方面的,他怕极了那一粒粒吃下去的药丸,他觉得给他上一顿极刑都比这个要轻松。

眼尾余光瞄到那个人又拿出了药丸在手里把玩,董明德什么想法都没了,开口就是一通说,“张华说这事越闹越大,于四皇子不利,要再发生一件大事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开,书晴的能力实在太打眼了,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柳嘉宏那个吃了十几年药的孙女是不是真的能好,年纪大了的人身上谁没有点毛病,要是书晴有本事将病了十几年的人治好,对他们来说也是个福音,我这次来会元的目的本来就是将他们姐弟带回去,她名声越来越大就会越加带不走,所以就想了这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也没想着真要把她怎么样,只是想着她害怕了,就会觉出亲人的重要性,我再不离不弃,她一个孤女,哪能不感动,以她的本事,我将她带回京都也不会埋没她,还是会让她治病救人,这会是四皇子重要的筹码,书晴长得好,四皇子为了多方面的考虑,定然会纳他为侧室……”

看白公子眼神越来越冷,董明德不敢说了,可青阳子手里抛着玩的药丸子又让他不敢下来,只得说些别的,“来之前四皇子有过交待,说若是白公子您对书晴还没腻,就不要着急,之前要不是没看到您在,以为您因为流言不想招惹她了我也不会……白公子,四皇子没有和您交恶的意思,绝对没有!”

“你倒忠心。”白瞻冷嘲,“怎不说说你大哥?”

“大哥?”董明德小心的看着白瞻的脸色,“白公子,这事和大哥无关。”

“在京都掌控全局的不是他?还是说,一直派人看着书晴姐弟,让你将他们带回去的不是他?”

董明德不敢说不是,这都是事实,白公子怕是早就查清楚了。

白瞻不想和他废话,对青阳子道:“问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青阳子用力点头应下,嘿嘿直笑,敢算计庄小姐,真是嫌日子过得太快活了。

这雨一下就是三天,时而大时而小,就是没有停的迹象。

湿哒哒的天气本就让人心烦了,外面传回来的消息让庄书晴心情更郁卒。

“属下查证过了,话确实是从那边庄家陈氏嘴里传出来的。”

陈元看向庄小姐,眼里无丝毫意外的神情,早在去年公子才识庄小姐时他就将之查了个底朝天,陈氏说她从未习医,她的医术就是一夜之间学会的这样的话他相信,公子也知道这是实情。

其实他也是好奇的,甚至有一种庄小姐真是巫女他也不意外的想法。

“呵,我的医术就是一夜之间学会的,一梦千年你们可曾听过?去年我被庄泽良用砚台砸伤昏迷了两天,那两天对我来说却有一辈子那么长,在那个长长的梦里我学会了医术,还见到了许多你们无法想像的东西,我现在在努力复制,可我再努力,穷我一生也不可能将那些东西变出来。”

庄书晴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合拢在一起放在腿上的手心却是湿漉漉一片,“陈氏会落井下石我毫不意外,庄泽良的避之不出也在预料之中,他们就是那样的人,我对他们早就没了期待,你们信不信,这事一了,他们又能面不改色的凑过来,要说不要脸,谁能和他们比。”

书晴紧张了,白瞻垂下视线,“派人把他们送去矿上,什么时候学会不恶心人了再放回来,书晴,你有没有意见?”

这是要让他们去做苦力?这种时候来给她添恶心,她确实不想见他们,远远的搁着挺好,庄书晴哪有意见,大力点头,“让他们知道点民间疾苦也好,老太太就算了。”

“属下这就去办。”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庄书晴心里装了秘密,心里就有点底气不足,可她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心虚,一抿嘴就要开口打破沉默,白瞻却抢先了一步,“我什么都不问,就算你真是巫女也是我认的那个人,不要觉得不安,世上的事,本也没那么多为什么。”

庄书晴真想扑过去亲这人一口,好在理智还在,只是用略有些激动的口吻道:“我不是什么巫女,可我这医术确实不是在这里学的,以后,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白瞻笑,很干净很纯粹的笑,让这个怎么都不简单的人意外的简单起来。

庄书晴觉得,她一定是九世善人转世才能遇上这么个人,若说以前还有些怀疑这个人的真心,现在她是真的相信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了,这样一个强硬的男人,若非自己在他心里很重要,怎么会露出这么柔软的一面来。

话能骗人,有些不在意的神态却是最真实的。

“白瞻,你要一直都对我这么好,你对我几分真心,我就会回你几分,你有多爱我,那么我也会那么爱你的。”

白瞻郑而重之的点头,“好,我记住了。”

然后庄书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在以含蓄为美的地方,她好像有点太不要脸。

不过白瞻不嫌弃就好了。

很快想开的庄书晴脸红了不过一小会就恢复了原状,问起医馆的事。

“地方已经找好了,就在前面那条街上,符合你的要求,离主城区外城区都近,后面是个三进的院子,多少大夫都住得下。”

实际上这是他新买下来的一处宅子,本来是住处,他令人将前院的一排倒座房都敲掉建成医馆,反正是自己的宅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要多久能弄好?”

“两个月。”

这么久?庄书晴问,“之前是做什么的?”

“不是医馆,所以费的劲要大些,可位置好,离家里也近。”

都这么用心了还有什么可挑的,庄书晴点头,两个月而已嘛,她等得起,这个时间她正好可以用来准备东西。

107章 打晕,带走(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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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街外的庄家,陈娇娘这两天极为亢奋,脸色红润的像是天天被燕窝养着,水当当的样儿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上不少。

解气,真解气,她简直每天都是从睡梦中笑醒的,这日子她就盼着能长长久久的,最好到她死的那天都不会有所改变。

“这么说还真是巫女啊,可不得了,我这个不爱摸书的人这两天还特意去了趟我家老爷的书房翻史书,历史上真出现过巫女,本事可大着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你那继女也有这么厉害?”

听到这个隔壁来串门的夫人说庄书晴厉害,陈娇娘又不高兴了,轻哂一声道:“她哪能和那样厉害的巫女相比,就那点本事,碰上真有本事的一指头就能弄死她,咳……”

看到对方讶异的眼神,陈娇娘连忙将外露的情绪收敛起来,长长叹息一声,仿佛含着无尽悲苦之意,“做人继母的,再大度又哪里能真的一碗水端平,我确实是偏着自己生的那个些,可我也没有亏着她,人之常情是不是?可她却将我恨上了,竟仗着那位白公子的势将我女儿嫁给一个在地里刨食,家里穷得娶不上媳妇的男人为妻,我如何能不怨,若不是听这流言,我还未想起来有些事的确不对劲,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要不是巫女。怎么能心狠成那样……”

“这可真是好笑了,你那女儿不是自己作死惹我家公子生气了才被我家公子发落吗?与庄小姐何干,身为妹妹明着要抢姐姐的男人。做着不要脸的事偏还要将自己装得稀世珍宝一般,恶心谁呢?”

陈元背着双手踱步进来,他在外头听了几句都气笑了,何谓恶毒后母,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你……你……”陈娇娘猛的站了起来,红润的脸色渐渐褪去血色,这个人……这个人怎么来了!

来串门子的妇人一看这情况哪还不知道她那话里水话大了。眼下这情况她要是留下来明显还能听到更多内情,可是八卦重要。命更重要,这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陈娇娘有心留下她壮胆,也好让来人心有顾忌。可在男人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却开不了口,这时候她觉出害怕来了,早知道她就该偷偷的让人出去放消息,而不是从她嘴里传出去。

不过那庄书晴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一个有大本事的公子哥儿在她被传成巫女的情况下都还没有抛弃她!

“说啊,继续说,也让我听听庄小姐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逼死她娘,还要毁她名声。致她于死地。”

“我,我没害她。”陈娇娘扶着丫鬟的手站稳了,紧紧抠住扶着的手臂给自己壮胆。“我也没有逼死她娘,是董氏自己厌了不稀罕了不想活了,我没有逼她。”

“啧。”陈元懒得和她再废话,手一挥,身后上来四个人,“绑上。”

陈娇娘吓得大叫。下意识的后退,“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你们要是安安份份的谁会惦记你们,偏要不老实做恶心人的事,打晕带走。”

陈娇娘吓得大叫,然后嘎然而止,屋里几个丫鬟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夫人吓得也想尖叫,险险忍住了,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人抖得跟筛子一样。

“娘……你们是谁,放开我娘!”庄书耀听到娘的叫声急忙跑过来,看到这情况睚眦欲裂,用力往正将陈娇娘绑起来的男人身上扑去。

陈元干净利落的将他也打晕了,“出来正好,省事,去找庄泽良。”

庄泽良是在书房里找到的。

他的学问早就放下了,不过这里依旧像模像样的置了个书房,书还不少,这会他也不是在看书,做的却是那红袖添香的雅事。

被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握着漂亮丫鬟的手手把手的教她写字,看着柔情蜜意的很。

“你们……”将丫鬟挡在身前,庄泽良看到陈元进来时就知道对方是所为何来了,“不关我的事,那些话不是我传出去的,都是那陈氏做的好事,我早就拦过她,她不听,你们和晴儿说一声,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我真想不通,你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出庄小姐和庄公子那样的儿女来,绑上。”

“你们敢!”庄泽良双手用力按在丫鬟肩膀上,将自己躲在后面,色厉内荏的喊,“再怎么样晴儿和寒儿也是我的儿女,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这么做是置她于不孝……啊!”

庄泽良被掀翻在地,被吓得腿脚发软的丫鬟连滚带爬的在角落抱膝蹲好,身体簌簌发抖,眼里全是怨恨,刚才,老爷竟然想将她推出去,亏得他之前还说喜欢她,没良心,没良心!

陈元亲自将人麻利的绑好,拍了拍庄泽良无血色的脸道:“这事和庄小姐有何关系?庄小姐可命令不动我们,不要耽搁了,现在就动身送走。”

“你们要将我的儿子送去哪里!”老太太一手拄拐杖一手扶着仆妇的手进来,大概是跑过来的,气息还有些喘,眼里却全是厉色,“是不是庄书晴叫你们来的?她这是想干什么,无情无德都要占全了?”

陈元谛笑皆非的看着这个刻薄的老太太,反问她,“你知道你的儿子媳妇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吗?”

老太太一窒,很快又道:“不管我知不知道,这都是我庄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质问,快放人。”

“看样子是知道了,老不休。”

“你!”

“还愣着干什么,打晕了事。”

“是。”跟着陈元过来的人二话不说,一个手刀劈下去,当着老太太的面就将她儿子打晕了,她眼睛都瞪圆了,像是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这么干!

“走吧。”

老太太反应过来,退后一步伸出双手挡住门,“想将我儿子带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嘁!”陈元一拉一带,老太太就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下了,末了还不忘给个笑脸,“人我带走了。”

老太太疯了一样要冲出去,可脚就像突然不是自己的了使不上半点劲来,扶着仆妇的手勉强站起来还没迈步,脚一软跌坐在地。

而她要追的人已经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老太太顿时慌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辛苦将他拉扯大,都几十岁的人了就这么被人从自己眼前带走了,还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不行,绝对不行嫡华!

“抬竹轿来,快。”

这事和庄书晴脱不了干系,就是舍下这张脸,今儿都必须将人拦下了,哪怕是回凉山县去,回溪水镇去,只要人在!

和轿子一起来的还有儿媳妇和孙子一起被带走了的消息,老太太呼吸声更重,心里更加惊惧,她这才知道,之前庄书晴对他们是真手下留情了,待她不再留手时,他们根本没有对抗的力量。

她小看了她那个孙女,小看了她的狠心,巫女,她就是巫女,要不是巫女,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亲生父亲!

“把我抬到庄书晴门口去。”

“老夫人,这会雨正大着……”

“下着雨才好,我晕在那里还是死在那里都行,只要能让庄书晴将良儿放回来,怎么着都行!把我抬过去!”

老太太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历来对自己狠得下心,年轻时为了拉扯他不惜落个难听名声也要将好的都给他,后来他要娶董婉如,更是亲自去和娘家人谈条件,只为了让儿子得偿心愿,只要是对儿子好的,她吃点苦吃点亏算什么。

竹轿没有顶,老太太一出门就淋成了个落汤鸡,等抬到庄书晴家门口时身上哪里都在滴水。

老太太觉得,连心口都凉飕飕的。

颤巍巍的下了轿,也不让人扶,老太太尖着声音喊,“庄书晴,你出来见我!”

朱七皱眉,叫人在这里看着亲自往里去禀报。

庄书晴听了,听着外面的雨声好一会才轻声道:“老太太向来将庄泽良当成命根子护着,庄泽良却从不惜福。”

“心软了?”

“对那几口人心软不起来,只是我要是避而不见,有理也会变成无理,不是想见我吗,那就见吧,宝珠,备伞。”

“我让人去将她带走就行,雨太大。”

“不见到我她不会罢休的,强行将人送回去,她若留下一封血书在家寻了短见,一样麻烦。”

白瞻觉得他应该将那老婆子也送到矿上去,让他们一家团圆。

“我和你一起去,拿雨鞋来。”

庄书晴没有拒绝,天凉,雨水也凉,她不想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地方面对一个她一点也不想见的人。

虽然因为大雨在外行走的人并不多,可也只是不多,并非没有,看着一个老太太在外淋雨,纷纷停下脚步等着看后续,更有附近的人听下人说了后披着雨具出来看热闹了。

庄书晴现在在会元府名声不小,她的住处更不是秘密,这时候不少人就在想,这庄大夫也不容易,明明有一身医术,却总有人和她过不去,眼下这又是哪一出?

108章 无耻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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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人的期待下,庄家大门徐徐打开。

一身襦裙外披薄披风的年轻女子在一个着一身紫衣,比她高出一头的男人陪伴下款款拾阶而下。

当没看到那些看热闹的人,庄书晴径直走到老太太面前,一派从容淡定。

“南珠,给老太太撑伞。”南珠沉默着上前,将大半的伞偏到了老太太那边。

“您说要见我。”

这个气质卓然的女子是她的孙女,原该承欢膝下,在她面前尽孝,此时看着她的眼光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老太太心口堵得厉害,声音发涩,“庄书晴,他千错万错,总归是你父亲,没有他,这世上哪会有你,就是看在这一点上,你也不该置他于死地!”

“您说笑了,我没有置任何人于死地,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倒是您,以这种方式来逼迫我,是想用道德来绑架我吗?我倒想问问老太太,我和您家里那几口人到底有深仇大恨,非得处处逼迫于我,就算真有仇,不也是我和书寒来报吗?怎么就轮到你们紧盯不舍了?”

“你不要扯开话题!”老太太用力顿了几下拐杖,“就算之前是我们错了,我们认错,你将他们几个还回来。”

庄书晴轻声笑了,在雨幕中看着有些朦胧,却掩不住其中的讽意,“老太太,庄家全族不管喜不喜欢您都赞您是一个好母亲。可您从未体恤过同为母亲的我娘,您好像瞎了眼,根本看不到我娘为你们那个家做了多少。只觉得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娘是千娇百宠出来的,一身大家小姐气度,以您的出身您怎么压得过,您又哪里有非得压她一头的必要,做您媳妇的那些年,我娘可有冒犯过您?可有对您不敬过?那些年,你身上哪一样东西不是她给您置办的。为讨你一丝欢心,怀着书寒时都不忘亲手为您准备生辰礼。花了几个月绣下一幅子孙图,您当时是怎么做的?”

“呵,随手就扔到一旁,却对妾室买来的一支步摇赞不绝口。老太太,我想问您一句,我娘死后,您可曾觉得亏心过?可曾有半刻觉得我娘是个好媳妇,是你们对不起她?”

没有!她没有过!老太太紧紧咬过后槽牙,就怕自己冲动之下吐出这两个字来,庄书晴在为她娘抱不屈,想要让周围的人觉得她做的没有错,对。这就是她的用心!

何其险恶!

她不会上当!

“人死如灯灭,何必再提起让死者不安,活着的人比死了的重要。庄书晴,你到底将你父亲弄到哪里去了!”

“真是好笑,我需要父亲的时候你们恨不得我死了,我不需要了倒一个个有脸提起来我是有父亲的,老太太,我们要不要回去翻翻族谱。看看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您不要忘了,您的儿子和您中意的儿媳妇用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做为条件同意我自请逐出门墙。我和书寒现在是四房庄泽海的儿女,见到您不过是尊一声长辈罢了。”

“您忘了没关系,我记得,书寒记得,溪水镇的族人也都记得我和书寒是怎样一身伤痕累累的回到族里,这里,当时您那个茶杯砸过来的地方正是您的儿子用砚台砸过的地方,几寸长的伤口,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没人理,差点没能撑过来,书寒不过是抓了家里一把精米给我熬粥,你们又是打得他一身伤,现在,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有父亲?他就是真死了,又与我何干?”

“您不用以死来迫我,我无惧,我不欠你们一家,您若真死在这里,我能做的就是给族里送信,让族老来处理您的后事,仅此而已,不要想着用道德来绑架我,我是大夫,有人需要我的时候我上门看诊医病,没人需要我,我乐得研究我的医术,我无需仰仗别人而活,您胁迫不了我,不信,您尽可以一试。”

老太太打着摆子,干脆又无耻的跪了下去,“我只求你放了我儿子。”

庄书晴气笑了,“真是个好母亲,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庄泽良会长歪了,母亲的言传身教比先生教的圣人之学更管用,既然你这么想见他,我成全你,白瞻,你不用卖我面子了,把老太太送去和他儿子媳妇团圆吧,老太太,希望您不会后悔今日唱的这一出闹剧。”

大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合上。

看热闹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对视一眼,很有些心照不宣的知道八卦的兴奋。

庄大夫的家世不说众人皆知,却也都知道她家无长辈,现在才知道原来内情是这样,要是换成一般人家的姑娘可能真就只能忍气吞声,盼着能给自己许个好人家脱离那个火坑,可碰上庄大夫这么个能人,她就敢自请逐出门墙!

啧,这才是真硬气。

也像是庄大夫能干出的事儿。

开膛剖肚都敢的人,这点事算什么!

不过那老太太也真不厚道,居然以死来胁迫!啧,也不知道庄大夫将人弄哪去了。

大概是下雨天都太闲,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开了,说她狠心的自然不少,其中尤以女人居多,女人,从一出生就被规矩束缚着,哪怕被纵容着长大,有些观念也是深入骨髓了的,她们一边觉得庄书晴这么做太狠心,一边心里又羡慕得不行。

哪怕背着个巫女名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难,可一个女人能活得这么嚣张肆意,短命一些都值了。

倒是一些老人感同深受,对庄书晴起了恶感,不过,庄书晴还真无惧,她不用求人办事,别人却有需要请她看病的时候,便是有恶感又如何?

有本事,尽可以不来请她,她绝不会问着上门求着给人看诊。

老太太心神一松,回去就病倒了。

庄书晴知道后什么都没说,那一家子人早和她没了关系,这时候她更不愿意去沾边,只是忍不住会想,要是老太太能有这般护她,多好。

“小姐,柳三小姐的丫鬟青青求见。”

“青青?她怎么来了?快请她进来。”

青青衣裳都湿透了,伞打了和没打一样,一见到庄书晴就跪了下去,“庄大夫,您救救我家小姐,求求您救救她……”

庄书晴猛的站了起来,一连声的问:“怎么回事?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又觉得干耗着问话太耽误功夫,忙拉着人起来往外走,“备马车。”

白瞻一把将人拉住,让人拿了新的雨鞋过来给她穿上,“走吧。”

几人走到门口,上了雨具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青青不敢往里坐,就和丫鬟坐在外间,接了丫鬟递过去的干毛巾毯子边道谢。

“快说,三小姐情况怎么样了?”

青青又开始唆鼻子,“那天小姐让奴婢来见您,四小姐说了很多难听话,连带家里其他小姐公子也有人说三道四,四房有个四岁的小公子不知被谁指使,借着来看小姐,将您给小姐的药偷走了,刘大夫虽然尽力给小姐医治,可小姐的伤口还是坏了,前天就有一点点红肿,虽然药没有停,可昨天就更厉害了,而且小姐开始高烧,到今天,今天人都开始迷糊了。”

原来因在她这里!庄书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偷走的是那盒药膏?”

“是。”

那就怪不得了,青阳子在研究的消炎药和抗感染药效果总是还差一点,这盒药膏是他另外一个方子做出来的,虽然比不得抗感染药,效果却很不错。

“老爷子不知道?”

“老太爷这几年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去上智寺住上几日,不在府里,二夫人平日里很疼四房的小公子,三小姐怕二夫人知道了伤心,也不让奴婢说,奴婢想过来求药却被拦着不许出门,今日都还是刘大夫说他无能为力了才将其他人吓住,奴婢怕极了,什么都和二夫人说了,二夫人一通大闹,奴婢才出得府来,庄大夫,我家小姐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有我在就不会。”庄书晴安抚这个不过几日时间就瘦了一大圈的忠心丫鬟,红肿是术后感染的初期症状,虽然这里器具不全,她也有办法。

其实最主要还是没有继续吊盐水了,在巫女这个名声传出来后,她也有意避嫌没有再上柳府,若是一直有吊盐水,说不定……

白瞻拍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慰。

二老爷亲自执伞在等着,远远看到马车过来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是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巫女怎么了,巫女能救他女儿的命,比起其他一个个面目可憎的人,他宁愿和巫女打交道。

“庄大夫。”

庄书晴看他一眼,点了下头便急急往里走去。

一路往里走,不少人在探头探脑,她只当没看到。

可是当柳四一脸理直气壮拦在她面前时,她真觉得这世界太操蛋了,病上十几年的应该是这种人才对。

“二叔,她是巫女,害人的巫女,您想害了三姐姐不成!”

109章 柳三病重

柳二老爷恨不得扑上去抽她十个八个耳刮子,问她一句房和她究竟有什么仇!

可庄书晴反应更快,“照四小姐这意思,三小姐应该就这么死了才是对得起你是不是?四小姐不如说说,三小姐凭什么要对得起你?凭什么连命都不要了就为了对得起你?你是什么东西?拿无知当有趣,拿人命当儿戏,为了拖我下水,连自己堂姐的性命都能牺牲,真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跟你合谋的人给了让你连牺牲姐姐都不眨一下眼的天大好处?柳四,你就不怕柳家的列祖列宗不放过你吗?”

柳知幽被声声拔高的声音吓得退后一步,旋即反应过来立刻又上前一步,一眼都没看白瞻,可眼角余光全在捕捉那个男人的神情。

“你胡说什么,我和谁合谋?我是柳家小姐,现在昏迷不醒的人是我堂姐,我关心她,当时要不是你在她身上动刀子,她怎么会昏过去,还不是因为你,二叔,我派人去请大夫了,刘大夫和这庄书晴就是一伙的,我们换个人……”

“闭嘴,我没死,我二房的人还没有死绝,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来做我二房的主!柳知幽,以后不许你踏进我二房范围内一步,哪只脚踏进来我就打断你哪只脚,不信你尽可以试试我敢不敢!这回的事,没完!”

柳二老爷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要生撕了她,他只是胆小。没有兄弟们那么大的野心,可出生在柳家这样的家族,该懂的他都懂。经过庄大夫这一提醒,再想到外面那些仿佛突然平地而起的流言,他哪能想不到是怎么回事!

算计着他女儿的命谋好处,真是好样的!老大养出来的好女儿!

“庄大夫,里面请。”

柳知幽还想拦,白瞻烦了,一脚踢在她小腿骨上。清晰的骨头断裂声传来,庄书晴看都不看她一眼。越过她往里走去!

“啊!痛!来人,拦住他们……”

柳二老爷头也不回的扔下话,“谁敢动一下,全部发卖!”

这下连柳知幽的贴身丫鬟都不敢动了。女人是要外嫁的,在家里始终是男人做主,哪怕二老爷平日里不常管事,他们也不敢惹。

柳知幽坐在地上抱着腿大哭,“痛,好痛,都是死人吗?不知道去请大夫?去找我娘,快去!”

庄书晴听着后头的混乱,心头波澜不起。要是在往常,她会觉得一个男人对女人动手太不应该了,不像个男人。可这会,对柳知幽这样的人,她实在同情不起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恨不得也去踩上一脚才解恨。

二夫人哭了一场又一场,眼睛早就肿了,大儿媳妇此时眼睛也是红的。看到急匆匆进来的人顿时一喜,“娘。庄大夫来了。”

一直等在外面的刘清君已经迎了上去,“庄大夫,老夫无能,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昨天还好,勉强能吃得下去药,温度也有下去一些,可今天温度又反弹上来了,并且还升高了些,现在已经喂不进去药了!”

看刘清君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他确实尽心了,庄书晴脚步不停,安慰的话顺口就来,“并非刘大夫医术不够精湛,而是两个体系的医术本就各有长短,手术可以快速治疗一些病,相对的就有一个术后感染的危险,原以为三小姐已经没事了……这事说到底也是因我之故,和刘大夫无关,刘大夫切勿自责。”

刘清君苦笑,没有再说话。

庄书晴这会也顾不上他,她甚至连和二夫人见礼都顾不上,大步进去扣住柳三的手腕,手底下的高温让她心惊,再撩开她的衣服一看伤口,原本已经在长新肉的伤口有些红肿,还好,没有化脓。

“人我还要带走。”

“带……带走?”二夫人已经六神无主了,下意识的看向二老爷。

二老爷到底是男人,这时候也稳得住,“庄大夫要带琼儿去哪里?”

“我家,三小姐这样的情况我得日夜看护,免得让情况更加严重,想来柳家也有人不愿意我留在这,倒不如带去我家里来得合适。”庄书晴耐着性子尽量说清楚,这是她的病人,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她就是用抢的都会将人带走。

哪怕和柳家为敌她也顾不得了,柳三留在家里被这么耽误下去,没有活路。

她的病人,她负责。

二夫人哽着声音问,“庄大夫,我家琼儿能好吗?你能治好她吗?”

“医术难免会有意外的情况,我不敢打包票,二夫人,我只能向你承诺,我一定拼尽全力。”

那天,给琼儿治疗那天,这个年纪比琼儿还要小一些的大夫也是这么坚定的告诉她,她会尽其所能的将琼儿治好,结果琼儿真好了,一天天的见好,要不是,要不是那些杀千刀的,她的女儿又怎么会……

“我信庄大夫,我信,好,你带走,这柳家的人我信不过了,青青,你快去收拾一些紧要的东西跟去侍候,青荷,青莲,你们跟着一起去,有什么需要立刻回来告与我知道,不要有什么顾忌,以三小姐为重。”

“是。”

庄书晴不敢再耽搁时间,让青青取了厚实的斗篷来,“宝珠,你抱不抱得动?”

“奴婢能。”

“好,你来,将人抱到马车上去。”

“是。”

宝珠刚将人小心的抱起来,因为个头不高,看起来显得有些吃力,庄书晴却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抱得半点问题都没有。

“我来。”二房长子柳知纯大步从外进来,一进院子就有人将情况告诉他了,这会也不废话,从宝珠手里将妹妹小心接过来。

“斗篷遮严实,帽子也要遮上,外面有风,三小姐不能再受风。”

青青小心的一一按严实,一行人这才快步往外走去。

庄书晴原本还有些担心专出文人的柳家都文弱,却不想柳知纯抱着人也不显费力,白瞻在一边道:“他底盘稳。”

意思是文人堆里出了个习武的?不过底盘稳就好。

快走出内院时,柳家大夫人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到我柳家打我柳家的女儿,二叔,这世上没有这样的理儿,我知道你担心三丫头,可被打伤的那个是你的亲侄女,你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行凶而不帮她!这是欺我柳家无人不成!”

柳二老爷冷笑,“我只遗憾那一脚不是我踢的,大嫂,兴师问罪之前,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这事不会这么完的,我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来,到时我们就去父亲面前好好辩一辩,纯儿,走。”

大房的人要拦,柳知纯眼神一厉,“谁敢!”

这不是文人会有的凶狠!庄书晴看向白瞻,白瞻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二老爷听着没有露出半分讶异,二房向来只有一个病秧秧的琼儿被老太爷看重,他自己没本事,也不拘着儿女,儿子想习武,他就给他请了个师傅,五六岁就开始被摔打着长大,女儿爱看书,他也尽他所能的给她弄来各种孤本,生在柳家,总能衣食无忧,有上进的兄长弟弟,他们这一枝只要不惹麻烦就好了。

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就算被轻看也不往心里去,可不能因为他不争就欺他,欺他的女儿!

按了按发红的眼角,二老爷走到最前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吧,我倒要看看谁敢拦!”

柳知纯讶异的看了父亲一眼,他没想到向来绵软的父亲也有硬起来的一天!

下人到底不敢对主子如何,大夫人骂得再急也没人真敢对一行人动手。

庄书晴一直拉着白瞻不让他再动手,这是柳家,不为别人,也得为了三小姐还有回来那日着想。

马车已经驶进前院。

柳知纯将妹妹抱上马车,在丫鬟的指点下安放好,眼神一瞟这里面的布置,顿时心安的退了出去。

白瞻先上去执伞等着,庄书晴向二老爷和二夫人微一裣身,踩着长凳被白瞻牵着上去,特制的大伞遮着,衣角都没打湿一片。

“有没有水?”

马车里自是什么都不缺,热水兑成温水,庄书晴先将就着给她物理降温。

“除了她的鞋子,给她擦脚心散热。”

“是。”

雨声打在车顶的雨具上噼里啪啦的响得热闹,马车内却安安稳稳的,庄书晴有点明白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是什么感觉了。

白瞻本在闭目养神,突的睁开了眼睛,坐正了身体。

“停。”

也不知道外面驾马车的人是怎么在这雨声中听到这声停的,马车真的了下来。

三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人数不少。”

“呵。”他多久没有被人拦过道了?今儿先是在柳家接连被拦,现在又被人包围了,真是,有意思得紧。

两个丫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动作不停。

庄书晴给柳三换了块帕子,抬头看向白瞻,也是静静的不说话,眼里却没有丝毫慌乱。

白瞻被她的眼神取悦,在马车某个地方按了一下,露出一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细长细长的剑。

倾身亲了亲庄书晴的眼睛,白瞻柔了声线,一点不像是要出去与人撕杀,“很快就好。”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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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学的无言的!看我多受教!

110章 刺杀(求粉红)

从柳府到庄家是一条主道,便是雨天,这条道上也不可能没有人。

可这会,街上安静的几如死寂。

统一的雨具内统一的衣服,统一的标志性大刀,这是宫中禁卫。

前脚才赏了人,一转身就准备要人命,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口口声声说信他,却也不过如此。

白瞻为这样的认知觉得好笑,血缘可真奇妙,明明认亲不到五年,明明一年到头只会相聚短短几日,可他心里确实是把那个有时候看起来比他还要寂寞的老男人当父亲的。

沉默中,一人上前,“奉圣上令,带庄书晴上京,请公子将人交与我们带走。”

“我要不同意呢?你们准备如何?杀了我?还是连我一起带走?”不等他回话,白瞻继续道:“这天下没有杀得了我的人,你们,信不信?”

被那样仿似半点不在意却又分明嗜血至极的眼神盯着,头领心口一阵紧缩,不敢再多说话,退后几步拱手道:“得罪之处,请公子见谅,上。”

三子等人哪里容得下别人在他们面前放肆,对方动的时候他们就准备动手,可当看到步下马车的公子手里提着的剑,他们顿时齐齐往后退,再不敢向前踏出半步。

公子的剑,不分敌我。

“守住马车,谁敢靠近,杀无赦。”

“是!”

剑出鞘。隐有龙吟声传出!

许久未见天日,也未饮血的藏云剑剑尖都在颤抖,仿佛在催促主人快快让它发威。

雨水滴落在身上。从额头往下,到鼻子,嘴边,再从下巴滑下,明明因为雨淋而狼狈,可在白瞻身上却凭添一份洒脱写意,这一刻。所有人都得承认,几位皇子里。这位最像皇上,皇上偏宠这个不在京都的皇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踩在雨水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

白瞻挽了个剑花,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书晴在等他。

雨水再冷。风再凉,只要想起心里的那个人在等他,寒意就进不了心里。

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啪,啪,啪……”

所到之处,剑过,人倒,重物坠地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没人喊,也没人叫,更没人说话。因为他们破的全是喉咙,喊不出话来,像一幕默剧,沉默着开始,沉默着结束。

可还活着的人却吓坏了!

他们都知道这位公子是强者,很强。所以这回出动的人个个都非庸手,可即便这么多人围攻。依旧非一合之敌。

这个人,他们还是低估了!

“饶……”

“啪!”

水花溅开,倒下的人睁着眼睛,嘴型吐出一个‘命’字来,再无声息。

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两个人,白瞻,以及那个头领。

白瞻本来准备顺手也宰了,可想想总得留个人带话回去,遂停了手,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往马车走去,“告诉他,动书情就等于动我,我不惧与他为敌。”

上得车辕,白瞻觉得还不解气,停下来看向三子,“你带人将这些人都送到京都去,要是能扔到皇帝眼皮子底下,本公子重重有赏,多带些人,把京都搅他个天翻地覆再回来。”

“是。”三子兴奋得简直想仰天嚎几声,好久没干这么痛快的事了,“属下一定让公子满意。”

白瞻轻踢他一脚,进了马车。

三子揉了揉被公子踢的肩膀,嘿嘿笑出了声,吆喝道:“都听到公子的吩咐了?想去的准备干活。”

“去去去,当然去,想想就过瘾得很。”

“算我一个。”

“……”外头随着雨声传来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庄书晴也没仔细听,注意力全在进来的男人身上。

上前自然而然的接过剑放到一边,没注意到丫鬟惊诧的眼神,拉住他的手腕就开始号脉,很好,一切正常。

“马车里有干衣裳吗?”

丫鬟回过神来,忙回话,“有。”

“这身得换了。”解了白瞻那镶着紫玉的腰带,庄书晴继续给他解衣裳,白瞻拉住她,“不急,回去再换,没多远了,你别蹭湿了衣裳。”

斜他一眼,庄书晴动作不停,不说话。

等衣裳换好,庄家也到了,庄书晴让马车直接驶进了前院。

白瞻披散着擦得半干的头发从马车上跳下,转身扶着人下来,然后才是丫鬟抱着柳知琼小心的踩下,另一个丫鬟举着伞,自己湿着,让柳三半点雨都没沾上。

“把人放到西厢去,敏姐姐,哪间最干净你带人去哪间。”庄书敏回过神来忙点头,匆匆领着人走了,她是不懂很多事,可家里有一个懂的就够了,她照着做就是。

“宝珠,去叫青阳子过来,背上他的药箱,把我的器具箱也送到西厢去。”

“是。”

“南珠,你去叫喻娘子煮点姜汤,多煮几碗,大家都喝一碗去寒。”

“是。”

庄书晴这才看向白瞻,“你要不要回去捂一捂。”

“我没那么弱。”被关心了,白瞻眼里隐隐有着笑意,“小时候我娘喂我吃的那朵会跑路的花不是凡物,自那以后我就没病过。”

庄书晴虽然学的是医,可也不是唯物主义者,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后更加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

碰了碰他的手,温热的和平常一样,于是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两人并肩往里走去。

“这一天好漫长。”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是有些过于充实了。更让她难过的是居然没有一件开心的事。

“你父亲……是想要除掉我这个巫女吗?”

“不要太把他当回事,也不过如此罢了,大周朝内忧外患。远没有表面那么风光。”更何况就算将书晴带去京都也绝不会要她性命,最大的可能是将她暗藏起来,让她为己所用,论起怕死,谁比皇帝更甚。

只要一想到有可能发生在书晴身上的事,白瞻就掩不住周身煞气。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没事,不要担心。等这事过了,我们离开这会元府。天下大得很,也远不只有一个周朝。”

背井离乡对谁都不是轻松的决定,白瞻不同,他从小就习惯了游走四方。庄书晴却不是那么轻易能舍下故旧的人。

“如果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我跟你走。”

“好。”到了西厢房,青阳子也跑着过来了,白瞻没有跟进去,而是从两家相通的门回了自己那边。

“叫陈元来见我。”

“是。”

陈元原本在那边白府处理事情,得到消息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没多会就出现在白瞻面前。

“多抽些人过来,书寒身边往暗里加人,给苏文那边递话。让他有个准备。”

“是。”想起刚才见到三子时他兴奋的模样陈元不由得有些羡慕,他也想去啊!可眼下的情况他不敢离开,他怕公子耍得太威风。老夫人曾说过,若非必要,切不可以沾染太多人命,他不敢拦着公子做什么事,只能尽可能的让事情在可控范围内。

“告诉所有人,时机到了。两天后让事情同时暴开。”

“是。”这下陈元也来了劲,这事情布置这么些时日。总算到时候了,“属下擅自做主,派人跟上了公子放过的那人,属下心里有些怀疑。”

“怀疑他不是父亲的人?”

陈元讶然抬头,“公子您……”

“不管这事是不是父亲下的令,我都不会留手,那些人什么动静?”

知道公子问的是皇上派来保护公子的人,陈元忙道:“属下正要禀报,不久前陈凉找到属下,说要见一见那些死了的人,属下没有拦着。”

他们也起疑了?白瞻轻扯嘴角,看样子他们没收到任何旨意,有些人的胆子倒是比他预料的要大上不少,他倒要看看他们的后招是什么。

“告诉三子,好好玩,玩得越大越好。”

陈元面皮抽了抽,打定主意不传这话,不用公子再点火,那帮人就已经是兴致高昂了,要是再有公子这句话托底,他都不敢想像后果。

“公子,陈凉求见。”

“传。”

陈凉是皇帝派来保护白瞻的头儿,顾不得一身湿,咬牙忍着怒火单膝跪下,“属下参见公子。”

“免。”白瞻换了个坐姿,一手撑头,“查到什么了?”

“是,属下刚才一个个查看过了,里面确实有皇上的人,可有一个属下却知道是四皇子的人,另有两个是大皇子的人,属下怀疑有人使离间计,为了就是使您和皇上离心,万请公子慎重。”

如果这些人是假传圣旨,那就想得通了。

白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要是能一举将他拿下,那自是天大的喜事,只要将书晴掌握在手里,他们有的是办法善后。

可要是围攻失败了……那些人都很了解他,知道他不会忍气吞声,必定会大闹一场。

有些事皇帝忍得,比如那年他朝所有皇子发难,皇帝只当儿子桀骜不驯,明面的不对付他容得了,并且还因此更喜欢这个任性的儿子几分。

可有些事情绝对不在皇帝容忍范围内,比如挑衅皇权。

只要他失了圣心,对那些人来说就是胜利,他们始终担心,父亲迟迟不立太子和他有关系,就算其他目的达不到,这个目的达到也够了!

呵呵,这场戏,不唱大点怎么对得起这么辛苦算计他的人!

111章 甜甜的(求粉红)

ps:白瞻:给票。

鬼鬼:没人给tot

白瞻缓缓抽出长剑:不给?

庄书晴一进屋就立刻给柳知琼吊上了葡萄糖盐水,然后才着手清创。

屋里除了青阳子外,她让贺曼和夏珍也跟在一边打下手。

“这就是手术后有可能发生的术后感染,之前我就一直在避免这个情况,也以为过了那个危险期,可没想到会因人为的原因还是让她受罪,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换了一块用生理盐水蘸湿的棉布,庄书晴继续道:“严重的时候伤口会化脓,溃烂,如果到了那种程度就得进行二次手术清创,更可能会危及生命,拿干棉布和箱子里的小瓶子给我。”

青阳子知道这酒精的用处,用在人身上……

“不能直接用在伤口上,像这样擦试伤口周围,最大面的消毒,给我药膏。”

涂上厚厚一层药膏,等药膏吸收了再撒上药粉,然后才用棉布包扎好伤口。

“继续给她退烧,贺曼,这里不要离人,你分派一下人手,尤其是这个吊的药水,每两刻钟就要换,绝对不能让空气进入血管,那很有可能会造成病人死亡,以她现在的情况经不起折腾。”

“是。”

再号了下脉,庄书晴才出了屋子。

五月的天气,连着几天雨下下来明显冷了很多。庄书晴刚打了个哆嗦肩上就多了件披风,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她现在有种本事,都能闻味识人了。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会转小。三五天内停不了。”

“咦?”庄书晴侧目,“你还会这个?”

“不会,有人会。”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白瞻又补了句,“手下有人会。”

庄书晴笑得很欢,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其实只要有心就能感觉得到。她可以肯定,至少在现在。她在这个男人心里很重要。

“我去看看嬷嬷,你要去吗?”

向来是庄书晴去哪白瞻跟到哪,这样由庄书晴来问的时候极少。

白瞻讶异了下,看到她欢喜的眼神哪还会拒绝。

“你去哪里我都去。”

浑不知自己说着甜言蜜语的白瞻被庄书晴主动牵手去了雪嬷嬷屋里。

雪娘这些日子被照顾得很好。虽然还挂心在京都不知情况如何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可这庄家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补的好了,气色眼看着就好了。

这是她第二回看到传说中的白公子。

她活了一把年纪,没有别的本事,一双老眼看人却还行,看两人不算规矩的手牵手,她却笑眯了眼。

一个男人,还是地位尊贵的男人。能让女人牵着他走在他前面就足以说明很多事。

“嬷嬷,这是我……”庄书晴有些苦恼的回头,她要怎么介绍他才合适?

白瞻也不帮她。只是看着她,眼里却暴露了他的期待。

他也想知道,在书晴心里,他是她的什么人。

雪娘只是笑眼等着。

庄书晴一冲动,干脆道:“这是白瞻,以后有可能会成为夫婿。要是有那个时候,我们就给雪嬷嬷敬茶。”

“会是。”

庄书晴脸上有些烫。装没听到这两个字。

雪娘先是一愣,旋即笑得眼睛都没了,“老奴是什么身份,哪能让小小姐和公子敬茶,老太爷和老夫人才受得起。”

提到两老,两人的笑意都淡了,庄书晴自己在床沿坐了,示意白瞻去坐椅子。

“嬷嬷,现在事情闹得有点大,董家以后会如何我也说不好,可是我和白瞻说了,若是事发,让他保住外祖父和外祖母,到时……要是两老愿意离开京都,我接他们来会元府,虽然算不上享天伦之乐,我们姐弟也能尽尽孝心。”

雪娘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在知道小小姐很有本事的时候就想过开口求一求,让她想办法帮帮老夫人,可她开不了这个口。

小小姐才十五,她不能因为知道小小姐有个厉害的公子护着就不要脸的提出过份的要求。

一个人的好是有限的,公子是愿意护着小小姐,可要是小小姐的娘家人都不争气,总让他帮忙,小小姐如何挺得起腰来。

已经帮不上忙了,再拖小小姐的后腿,她再急也无法开这个口。

可是根本不用她求,小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替两老求过情了,还想接人过来享天伦之乐……

四小姐生了个好女儿,真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最懂事的姑娘。

“您别掉眼泪啊。”庄书晴有些无奈,她说这些是为了让养病养得并不安稳的老人安心,可不是来招她眼泪的,“知道自己是被护着的,我当然得回报一二,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对我们姐弟并没有护犊之情,我也不会费那个心,我也不怕嬷嬷知道,我就是个算得清楚的人,不会平白对一个人好,别人从我这得了多少,是因为对方也给了我这么多,您还当我是个吃亏的性子不成。”

眼泪还在掉,雪娘又听笑了,只觉得对这小小姐稀罕得不行。

“所以您以后啊就安安心心养病,不要挂心外面的事,总归天也塌不下来,真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我这家里就没有个年纪大点儿的,虽然规矩小了,大家都乐得自在,可真需要讲规矩的时候也得有个懂这个的来操持,我可还盼着您能帮我呢!”

“好好,老奴好了就来帮小小姐。”

又安慰了老人几句,把老人哄得都笑眯了眼,庄书晴才和一直沉默的听着看着的白瞻离开。

便是到了外边,庄书晴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散。

在别人眼里,雪嬷嬷只是个下人,对她怎么样都是应该的,可她做不到这么理所当然,她欣然接受这份好,也乐意对这个对她好的人好,就这么简单。

“很高兴?”

“恩,高兴。”庄书晴歪着头看他,双手挽住他的手臂转到他面前,如同热恋的情侣再正常不过的亲昵,“你高不高兴?”

白瞻眼里全是她娇嗔的模样,笑意柔和了整张脸,完全看不出就在今天,不久前,他拿拎着剑威风凛凛的大杀四方,“高兴,很高兴,想每天都是今天。”

“我可不乐意。”庄书晴皱了皱鼻子,“一天下来就没个消停,过得好累,要天天都这么热闹我可受不住。”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想了想,白瞻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心里这种美好的感觉。

庄书晴‘扑哧’一声笑了,眉眼生辉的看着她,“我懂,要是每天都能这样我大概也能勉强接受。”

陈元远远的看着实在不想上前,回头对柳嘉宏道:“老爷子,我们就在这等等如何,我现在要是敢去毁了公子的好事,一定好多天不会有好日子过。”

本来心急如焚的柳嘉宏看着那亲昵的两人这会倒是不那么急了。

以前从未听说过白公子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都传白公子那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道得是怎样的天仙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传出白公子看上没身份没地位,长得也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时,不知道多少人掉了下巴,完全不理解白公子看人究竟是个怎样的标准,并且看着还不是玩一玩而已。

以前他也不解,现在却有些理解了。

庄书晴很简单。

她好像有一种化繁为简的本事,什么事情由她做起来都再简单明白不过。

明明也在借白公子的势,需要白公子出力时从不手软,可她就做得明明白白的,不和有些人一样明明利用了人还装的冰清玉洁。

她对白公子很真,这份真才是最难得的。

就像现在,刚才明明还在和人撒娇,这会就敢端着一碗什么东西硬要人喝下去,他离这么远都看得出白公子对那碗东西的不喜。

就在他以为白公子会坚持到底时,那个向来肆意的男人竟然就真的一仰脖子几口将那碗东西给喝了!

然后,带着杀气的眼神看了过来。

陈元摸摸鼻子,硬着头皮上前,“公子,柳老爷子来了。”

“恩。”满口的怪味,白瞻不想说话,转身往正屋找水喝去了。

庄书晴将自己那份姜汤水喝完,空碗递给宝珠,对老爷子微微点头道:“这天气带着湿寒,喻娘子熬了不少姜汤水,老爷子也喝一碗。”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庄书晴笑笑,看向陈元。

陈元忙自觉的开口,“我马上去喝。”

庄书晴这才满意了,“我先领老爷子去看看三小姐。”

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孙女,柳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去上智寺之前他还去看了她,明明她还一脸遗憾的说今年不能陪他去了,明年一定双倍补上。

这才几天功夫,人就成了这样,究其原因还是家里人造的孽,想想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他知道家里小辈怨他多年来偏心一个病秧子,他们却不知道只有这个病秧子心里才是最通透的,柳家真出点什么事,能出个使得上力的主意的也只能是这个孙女,而不是那些本事没几两,傲气却冲天的孙子。

她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懂,这样的孙女,他怎能不疼着些,怎么能不盼着她多活几年。

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啊!

112章 暴发!(求粉红)

ps:皇帝: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白瞻斜眼:我讨了你什么?

皇帝讨好笑:当然,你除外。

“老夫在礼部呆了近二十年,常自傲于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却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家里却成了这般模样,现在想想,我又有什么脸面有得意的,庄大夫,我这孙女就拜托你了。”

“我份内的事。”庄书晴引着人出屋,“柳家的事原不该我置喙什么,可白瞻在柳家也没客气,我知道以他的身份柳家不会苛责他什么,便是连重话都不敢说他一句,至少在他失势前会如此,可抛开这些,您心里也别怨他,那时候不要说他,我都差点没忍住。”

柳嘉宏看她一眼,这算是偏帮了吧,还不惜将自己也拉下水,真是……

“不怪,是四丫头不懂事,事情老夫已经派人在查,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柳家绝容不下。”老爷子说完又苦笑,“敢拦白公子路还活下来的人这天下不多,她能留下命来怕都是公子不想让你见血,我又哪里还敢怪。”

说着话,两人到了正堂,白瞻正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们,仿佛是嫌两人来得太慢。

落座后,宝珠给老爷子奉的不是茶,而是姜汤水,白瞻闻着那味就皱起了眉。

老爷子却有些高兴,被人惦记着总是好的,哪怕只是无心,就是在家里。他也难得着一份没有私心的关心了,反倒是那个病秧秧的孙女待他的好和他附带的那些东西没多大关系。

“公子,听说从柳家回来的路上有人刺杀您。可是真的?”

这消息根本不可能瞒住,白瞻一点不意外他知道,“你有心关注这个,不如去将柳家清理干净。”

柳嘉宏老脸一红,真觉得自己没脸呆在这了,“让您看笑话了。”

白瞻看都不看他,什么尊老爱幼。他这里没那个概念,“你回吧。你孙女在这里比在柳家安全。”

“是。”一口气将还温热的姜汤水喝了,柳嘉宏起身告辞离开。

庄书晴看着这样简直称得上狂妄的白瞻笑,她不觉得这样的白瞻有什么不好,他有狂的本钱。为什么不能狂,有什么事他敢当面就给你难看,当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的人,比小人可爱。

柳知琼在次日就醒过来了,看到庄书晴除了红了眼睛什么都没问,让她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药再苦也不含糊。一口喝下去都不带抱怨一声的。

庄书晴隐隐觉得,经过这么一遭,三小姐的心性好像更加不得了了。这性子,其实真挺适合习医的。

“你也别叫我三小姐了,就叫我知琼吧,我可一直都是叫你名的。”

“行,知琼。”庄书晴放下她的手腕,半点没有扭捏的就改了口。以前人微言轻的时候她还会注意着些,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人会给姐弟两带来麻烦。可现在她是完全没有这个顾忌了,谁让身后有个人纵着她呢!

“没那么烧得厉害了,自己有没有觉得轻省了些?”

“恩,人不觉得那么沉得难受了,失去知觉之前我还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了。”柳知琼笑得清淡,半句不提柳家人,“你可别因为我好转就赶我走,我以后就赖这了,这里比家里让我觉得舒服。”

“柳府什么底蕴,我这哪里比得上,不过要论没规矩,这里确实比柳家没规矩多了,我就图个自在,反正也没人管得着我。”

看着进来的丫鬟,柳知琼叹气,“人活着有几个人能活得自在,可你这家里,你就不用说了,走路都带风,可我见着的这些下人脚步都是轻快的,只有确实是过得轻松的人才能如此,笑容可以是假的,话也可以是编出来哄人的,脚步声却装不出来。”

“果然是书看多了懂得就多,我平日里可注意不到这些,知琼,你还想和我学医吗?”

“想。”柳知琼毫不犹豫的道:“以前还没这么想,现在只恨不得马上给你磕头奉茶,拜了你为师,我就有理由不回去了。”

庄书晴失笑,这人,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个,“等你好了,我收你为徒。”

“当真?”柳知琼立刻坐了起来,一下子扯痛了伤口,嘶了好几声才缓下来,庄书晴怕绷裂了伤口,忙掀了棉布去细瞧,好在没事。

“现在养病第一,等你养好了再说其他。”

“好,一言为定。”

庄书晴给她盖好被子,“你还得说服你家里人才行。”

“我早就和祖父说过了,祖父说只要你愿意收我,他不反对。”

哪个师傅不想收意志坚定的弟子,庄书晴同样是,既然打算收徒,当然是越优秀越好,她这一门,不好学。

雨果然小了,淅淅沥沥的又下个没完没了。

庄书晴不知道巫女的传言现在到了怎样的程度,她也不问,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照样隔一天去一趟徐府,徐家人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完全无异,甚至可以说更亲密了些。

不管是冲着她本人还是冲着白瞻,庄书晴都大大方方的领了这份情。

敢在这种时候还接近她本就需要一定的勇气的魄力,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一直挂心的事终于暴发了。

不论远近,凡是暴发了病情的地方同一天,同一时间将灾情呈上。

这时候,皇帝甚至都没空去管在后头主导这一切的人是谁,心里满满都是大夏将倾的感觉。

六府,除去病情已经稳定的会元府,和因故没有直接接触袍泽的凌云府,另外四府无一幸免,且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严重。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正和鞠国僵持的边塞军中也发了病!

若非鞠国以为这是瘟疫担心会过病,非但没有借机起战,反而收紧了关口,严令不许过界一人,周国早已不战而败。

看着一封封密信,皇帝气得直哆嗦。

病情的事他早已知道,也在派人查,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病情远没有想像中严重,已经控制住了,不日便能好的好消息,所以他虽然发落了几个人,老大老四也都吃了挂落,却没有大动干戈。

可是和这情况比起来,他们吃的那挂落算什么!

“召四品以上大臣议事。”

温公公安排了人去通知各位大臣,沉默着上前给皇上沏茶。

皇帝看着这个自小跟着他,比他还小了几岁,鬓角却已现白发的大总管,“温德,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温德心下一酸,却不和其他人一样捧着只说好听话,“谁能不老,老奴比您还小了好几岁,可看着却像是比您还要大上几岁,太医昨日来请平安脉不还说您身体好得很吗?老奴就怕他光说好听话,有事瞒着不敢说,还特意私底下去问询过,他说啊,您身体是真的很好,再活上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皇上可不能人未老心先老了,您这个样子可经不起公子的刺激,他待您可从不会因您的身份就留情面。”

想到那个小子,皇帝莞尔一笑,“你自来四平八稳,谁都不帮,没想现在倒帮着他说话了。”

换成别人,这会怕是已经诚惶诚恐的跪下表忠心了,温德却不,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老奴还就觉得公子好,皇上和公子在一块的那几天比任何时候都高兴,老奴说句逾越的话,公子虽然不会说好听话,但是待您比谁都真,冲着这点,老奴也得说公子的好话。”

被这样一番说到心坎里的话熨帖了,皇帝终于觉得不那么喘不过气来,刚才,他是真的想把那两个孽子叫来,一剑一个斩于剑下。

动摇国之根本,他要是还放任,死后有何脸面面对祖宗。

不过能将事情压制到集中暴发的,他知道的人里只有一个人做得到,“在这后面操纵这事的,怕就是你口里好得不得了的公子。”

温德并不觉得意外,“公子有那个本事,老奴只是不解,以公子向来不管别人死活的性子,这回怎么会花这么大力气管这么大件事,莫不是为了那个巫女传言?您也没当一回事啊,老奴猜着,是不是谁惹着了公子,让他动肝火了?”

皇帝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竞相盛放的鲜花和走动间衣摆都不曾摆动的宫女,“朕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把这天下交给他会如何,怕会是另一番景象吧,可是你看,朕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有些人就忍不住了,他们若执意自寻死路,朕不会管,瞻儿那孩子朕知道,只要不惹到他,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他们只以为瞻儿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倒是想给,那也得人愿意要。”

“老奴看着,您就算真将这天下给了公子,公子怕是也不会要,他最嫌麻烦了。”

“是啊,连你都懂,他们却一个都看不到这些,平日里争得你死我活,对着瞻儿的时候倒是能丢开矛盾联起手来了,真出息。”

温德笑得温厚,皇上只有在说起公子来时才会从里透出高兴来,那种为人父的骄傲,和普通父亲没有不同。

“吕东还没有回来?”

“是,算着时间应该快了。”

“他要是回来了,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老奴记下了。”

113章 闯皇宫

大周朝历来是三天一大朝,一天一小朝,现在又算得上是平稳期,很少有散朝后突然召集众大臣议事的时候。

一众官员候在奉仪殿外,相熟的就凑到一起互相打听,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皇子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待看到平日里不需要上朝的四弟也过来了时,心里的不安更甚,两人对望一眼,心悬得更高,该不会是……

不可能,他们已经全部按照那个庄书晴的法子去安排了,她能治好病,那其他地方就肯定也没问题,不然也不会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消息传开。

奉仪殿中门大开,温德甩着佛尘扬声通传,“皇上有旨,宣众臣进殿。”

一众臣子理了理官袍官帽,快速按品阶排列好,垂首盯着前面那人的脚后跟迈步子。

可待到进了殿站好了,也没听到往日那一声‘皇上驾到’,心里没鬼的才敢稍微抬头,可这一抬头就吓坏了!

皇上不是没有驾到,皇上是早就到了!

“在场诸位全是四品以上京官,朝中栋梁,最该为朕为忧之人,可朕也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是真为大周朝着想,而非为私利的?”

不用人吆喝,也不用人示意,众臣虽然不知道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为的什么事,立刻齐齐跪了下去,整齐得好像有人在喊口令。

“不用来请罪那一套。若谁真觉得愧对自己那身官服官帽的,那就自请告老归乡吧,有些话你们说得顺口。朕却听得厌烦了。”

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全被生咽了回去,皇上这话,他们可不敢听听就算!

“没人觉得自己错了?”皇帝仿佛笑了一声,“怎么朕却觉得这里没一个干净人呢?”

小太监踮着脚来到温德身边轻声禀报,温德微微点头,对上皇上看过来的视线躬身回话,“皇上。吕东回来了。”

“宣。”

“是。”

吕东一出现在殿中,那糟糕的样子就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脸色青白,一脸胡渣子,身上的衣服隐隐还带着一股子味儿,这副样子出现在皇上面前实在失仪。

可吕东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硬挺挺的跪在殿中,声音粗砺难听,“微臣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

“臣……有辱圣命,请皇上恕罪。”

皇上微不可见的愣了下,旋即皱眉,“瞻儿不答应也就不答应了,以他的性子定不会没理由的为难你,你做什么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跪得膝盖疼,可和心里的疼比起来。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在父皇心里,一个认回来才几年的儿子比他们这些养在跟前的重要多了。他们早就知道这点,可当亲耳听着这不容质疑的护短,依旧心气难平。

吕东跪伏着,额头触地,“微臣见着公子,和公子说皇上下月寿诞希望公子和庄小姐能到京中小住。公子二话不说就动手了,除微臣一人。无一人幸免,公子还说……还说……”

皇上虽然心冷,却并未如某些人期盼的那般发雷霆之怒,而是追问,“他说什么了?”

“说……”

“我家公子说‘动书晴等于动我,我不惧与任何人为敌’,是不是如此?”三子一脸笑的接上话,慢悠悠的背着手从外进来,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仿若走在自己家里,完全没将这一屋子的皇帝重臣当一回事。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仆人,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嚣张。

三子身后,是推着数量板车的统一身着白府衣裳的一众人。

平日里他们穿得随便,可今儿却是隆重得很,他们就是来给某些人添堵的,还要让皇上知道就算他和公子反目,也绝不可欺。

宫中禁卫统领羞愧欲死的领着大批禁卫围住白府众人,他们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啧,不过是些纸老虎,围就围吧。

“参见皇上。”以三子为头的一众人行的江湖礼,虽然没有跪拜,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慢。

皇帝看着拖进殿来的那辆马车,脸皮不由得抽了几抽,真是无法无天了!

“瞻儿未来?”

“未来。”三子围着吕东转了两圈,“因为这个人说‘奉圣上令,带庄书晴上京,请公子将人交与我们带走’,皇上也知道庄小姐那就是我们公子的心尖子,有人要动他的心尖子,脾气免不了就大了些,都不用我们这些属下动手,就将敢围住他的马车想强行将庄小姐带走的人给屠了,唔,也不对,还留了个带话的。”

吕东身体抖了一下,更不敢抬头了。

皇帝看着门里门外一溜的板车,面色平静无异,看着还是那个宽厚仁德的宣仁皇帝,只有熟悉他至极,离得又近的温德知道皇上这时候有多气。

“温德,你亲自去查,谁敢插手干涉,不管是谁,皇子也好,宫妃也好,朕允你先斩后奏。”

大皇子猛的抬头,对上父皇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您信儿臣。”

“你急什么,与你无关就不怕查。”看向张嘴又闭嘴的老四,皇帝轻笑,“你也想说与你无关吗?”

四皇子只觉得心惊欲裂,牙齿的碰撞身落入三子的耳里让他更看不起宫里这些个龙子龙孙,就这样还敢和公子争?这世上只有公子不要的,没有公子得不到的!

当然,庄小姐不在此例,他们都很担心有一天爽利的庄小姐会嫌公子太腻着她把公子给扔了。

“儿臣……给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敢。”

“我便看看你有没有一万个胆子。”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因用心而掐出血的掌心,“退下。”

四皇子巴不得能赶紧离开这儿去和幕僚团想办法应对此事,忙施礼退了出去,经过板车的时候瞟了一眼,迅速转开视线,已经死了几天的人,没有生命力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好看。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大皇子抬头,发现父皇这话是对着他说的,心更加往下沉,勉强一笑,“是,父皇,儿臣告退。”

大殿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沉默逼得吕东快要昏过去了。

他知道他完了!没人保得住他!

这个认知几乎击垮了他,可一想到才牙牙学语的儿子,温柔娴熟的妻子,他就咬着牙尖迫使冷静下来。

通过这件事,他看清楚了三件事。

其一,京都的哪个皇子都没估对白公子的本事,就如他所说,这天下没人杀得了他,同为武者,他很清楚这话不是妄言,当时要是对他动手,他也许能逃过第一剑,可第二剑,他绝避不开。

其二,在皇上心里,白公子的地位绝对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重,哪怕那位不在京都,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可地位绝无法动摇,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这就是结果。

他捻虎须了!

其三,不止是死了的手下,就是他自己,从接受这个命令开始就已经没了活路,那些人,从一开始就将他算进去了。

可惜的是,他活着回来了,并且白公子敢直接将尸体往皇上面前扔,就这么大咧咧的将这事掀开来说,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皇帝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下走下来,“吕东,朕当时是怎么吩咐你的,你再说一遍。”

吕东心念急转,为了妻儿,他只能赌一把,“皇上当时吩咐微臣,请公子和庄小姐到京中小住几日,为皇上祝寿。”

“你是怎么和瞻儿说的?”

“微臣死罪。”

“死罪?呵呵!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朕还没死,你们就一个个开始算计朕身后的一切,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好,好,都是好样的,总有那么一天……”

没人知道,正是因为今天的事让皇帝心里做下了某种决定,他的仁慈并没有让人记好,而是让人觉得他软弱,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他的仁慈只是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多可悲。

既然他的仁不能让他们知好,那么……

“皇上,罪臣有事启奏。”

皇帝不用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事,吕东活不了,不管是他这个皇帝还是指使他的人都不会给他活路,他能求的,只有瞻儿。

要是放在往常,他不会让打这个主意的人成功,可现在,他却不那么想了。

“所有人退下。”

三子在初进殿的时候就肯定了是有人在中间搅事,想挑拨公子和皇帝的关系,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往死里得罪的必要,做为一个好下属,为自家主子竖敌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勉强功成身退好了。

正打算转身离开,皇帝又开口了,“你们都留下,尸体清走。”

三子和人对望一眼,欣然留下。

他们也想看看,这事,皇帝打算怎么解决,公子可不能吃亏了。

大门合上,大殿顿时暗了许多。

吕东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字一句清晰的将自己身后那人的算计说出来,就和白瞻预料的一样,不过是个简单的离间计,可要是搁到大多数帝皇身上绝对能成功。

114章 皇帝的决定

他们唯一算漏的,就是皇帝对白瞻的容忍绝对不是他们能预料的,更不可能想到,正是因为这一个离间计,让皇帝做出了某种决定。

当然,他们算到了白瞻绝不会忍气吞声,却没想到虽然白瞻无所顾忌,他手下却人才倍出,他们的嚣张,是建立在不让公子吃亏上的。

所以哪怕他们来的路上商量了无数种怎么大闹京都的法子,待发现这只是一个离间计,老爷子并没有对公子不利时他们也放弃得干脆。

不过有些人他们是绝不会放过的,这些就不用让老爷子知道了。

“罪臣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也无话替自己辩解,只求皇上能饶罪臣老小性命,罪臣……罪臣求皇上。”

皇帝笑得莫名,“吕东,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假传圣意,诛九族的大罪,在你接下这个差事时,你可有想过你上有老下有小?你可有想过,因为你这个举动可能会让一对父子反目成仇?不止你有儿子,瞻儿也是朕的儿子!”

吕东面如死灰,九族,诛九族……

平复了一下情绪,皇帝看向三子,“若是由瞻儿来处理这事,瞻儿会如何做?”

三子一愣,想也不想的道:“谁犯到公子手里谁就死,但是不会追到人家里去灭人妻儿老小。”

“不怕小的长大了被人一撺掇来报仇?”

“公子闲得发霉的时候这么欺盼过。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斩草要除根,春风吹又生,在公子那里完全没那么回事。他甚至想要去帮着吹一吹风,好给自己找点乐子。

当然,这是之前的心理,现在公子天天围着庄小姐转,已经不无聊了,这些想法大概也没有了。

白府的人有时候也郁闷,有个太厉害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有点什么事也根本轮不到他们,一府的人都像吃闲饭的。

皇帝想着那个狂得天地动容的儿子露出个为人父的骄傲笑容。糟到极点的心情好了不少,“那就照瞻儿的方法来,吕东,对着会元府方向谢恩吧。告诉你儿子,记着瞻儿的恩德,不要让朕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短短几句话,让吕东从绝望到希望,眼泪顿时流了一脸,他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好歹,他没累及更多的人!

“罪臣叩谢皇上,罪臣叩谢公子。以后京都再没吕家。”

禁卫进来将吕东带走,看着那几个禁卫对三子等人没一个好脸色,皇帝不由得问。“和禁卫结仇了?”

三子耸肩,“我们是用公子的令牌从宫门进来的,那时候板车还有盖,禁卫非得检查,就起了点小冲突,想来通传的人也被我们制住了。他们大概是觉得丢了脸。”

换成他,他也得记仇!皇帝无奈摇头。“说吧,瞻儿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公子让我们将这些尸体扔到宫里来,再大闹京都。”三子瞄着皇帝的眼色开始为自家公子开脱,“老爷子您也别怪公子发脾气,老夫人去后他就只有您这一个亲人了,虽然不会怎么捧着您哄着您,对您的好却从不掺杂任何其他心思,那天公子也是以为您明明知道庄小姐对他的重要还让人去抓庄小姐,所以气着了,对外人他哪里会撒脾气,完全就是不拿正眼看的,对您撒气那也是因为亲近您!”

“你们倒对他忠心耿耿。”皇帝被哄得又气又乐,被撒了气还是因为亲近,这什么歪理,“朕看你挺能干,愿不愿意来京中任职?”

“不愿。”三子想也不想就拒绝,半点委婉都没有的,“京里这些官员全是些嘴炮,一个个全是嘴皮子上的本事,最擅长背后使阴招,我要真当了官,怕忍不住会当着您的面将人打残了您要治我的罪。”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再坚持,“既然留不住你们就都走吧,回去告诉瞻儿,朕让吕东去找他,本是想让他下个月带着他的宝贝疙瘩来给朕贺五十寿诞,这也算是表明了朕的态度,传言自然不功自破,不过现在朕却等不到下个月了,这事,朕需要一个完全清楚情况的大夫来掌总,这场灾难必须尽快结束,不然将动摇国之根本。”

“是,一定转达。”

“另外,把着点度,别闹得过了。”

三子顿时咧了嘴,“遵旨。”

很快,奉仪殿中只剩皇帝一人,空荡荡的叹息一声都有回音。

皇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怨他偏心,他确实偏心,可那份偏心也是真心换去的,若不是这份真心太过难得,他一辈子也没得过几回,又如何会偏宠瞻儿一人。

他再高高在上,也是盼着有人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这个身份的。

无人的大殿内,皇帝的背终于不再那么笔挺,脸上的疲惫再无遮掩,看着像是一下子生生老了十岁。

白府众人只在京都停留了一日,可这一日时间不但挑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几个秘密据点,将不少不能见光的东西大白于天下,让得到消息赶到的温德拿了个正着,还突然给皇帝呈上了一份极重要的证据。

大皇子和四皇子两方势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些东西根本来不及掩藏,抽出萝卜拔出泥的,事情越滚越大,白府的人却拍拍屁股离开了。

他们回到会元府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小雨终于停了,久未露面的太阳挂在天上,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转好不少。

听完他们这一行的收获,白瞻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庄书晴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高兴意味来,也是,谁也不想对亲近的亲人失望。

她不也是吗?知道那份证据是出自三舅之手,她不也心生期待。

“书晴,去吗?”

“去吧,总要去的,听雪嬷嬷说外祖父的身体不好,我也有些担心。”

“好,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自是越快越好,病都传成这样了,我哪里还能在家里呆得安稳。”她不多问,可并非不知道这事会被压到这种程度才暴发出来让人知道是谁的功劳。

白瞻愿意费这个劲去做这事肯定有他的原因,哪怕她并不赞成也不想去说什么,仗着别人对自己的纵容就妄想去改变对方的观念,甚至对别人的为人处事指手划脚,那不是她会做的事,也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庄书晴亲自去苏文那里替弟弟请假。

“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书寒分心,甚至可能错过七月份的院试,可到底还是孝字在前,我也不瞒苏先生,董家这回受的冲击不会小,到时外祖父能不能抗过去都不知道,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我希望我和书寒能陪在老人身边,也算是帮我娘尽了心意。”

苏文看向自己的小弟子,“你也这么想?”

“是,只是要对不起先生……”

“你没有对不起我。”苏文满脸欣慰,“今年错过了还有下一年,有些事错过了却得悔一辈子,你们姐弟这个决定做得很对,我一直都说读书人有才之前先要有德,你若是执意留下我才要失望,你秦师兄在京都,我给他写封信,你带着信去他便知道你是谁,他那个位置清贵,帮不上你大忙,消息却要比一般的臣子都知道得快。”

“多谢先生。”

“早些经事也好,千万记着,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冷静,不要轻易泄气,什么时候都要挺直了腰,在事情的磨练中学会担当,要是被风风雨雨击垮了,你姐姐就得给你遮风挡雨一辈子,是当个保护者还是被保护,全在于你自己。”

庄书晴下意识的站得更直,心里满满都是元气,“学生不会被击垮。”

“我等着看你表现。”苏文缓了语气,“你先出去等着,我和你姐姐说几句话。”

得到姐姐示意,庄书寒才抬脚离开。

苏文看着有些气笑不得,“这小子护你还真护得紧,在家里他不和白瞻打架?”

庄书晴笑,“书寒其实很服气白瞻,白瞻待他也好,两个都是知好的人,哪里能打得起来。”

“你说的白瞻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除了你,我就没看他待谁好过。”说笑过后,苏文正经了神色,“这回的事比你想像的要严重,大皇子和四皇子会彻底失去机会,我不担心别的,就怕有人会从你这里下手,白瞻肯定会注意,你自己平日里也要小心,不要中计上当,京都那些人惯于耍阴招,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是,先生的提点书晴记下了。”

“还有一点,白瞻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那位又对他纵容得厉害,要是他做得实在过了的时候你拉他一拉,不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损了阴德。”

庄书晴不爱听这样的话,张口就反驳,“白瞻性子是狂了些,但也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惹他的人自然就不无辜,若是因为找了我却使得他束手束脚,过得不快乐,我又如何有那个脸再站在他身边,先生的意思我懂,我会量力而为。”

苏文一时有些哑然,细思之下竟然还觉得她说的挺有理,真是……

“总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是,书晴谨记。”

ps:白瞻:书晴,这事我能做吗?

书晴:乖,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115章 患难见真情

回去的路上,庄书晴将弟弟拽进了马车,“如果错过了院试,会不会生怨?”

庄书寒摇头,“如果是去享福,沾董家的光,为此错过院试自是不值,可眼下却不是,我知道姐姐是想帮董家。”

“不,我不想帮董家。”庄书晴看小孩面露讶异笑了笑,掀起窗帘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人威风了半辈子,老了却要面对翻天覆地的变化,更甚者还要失去骨肉亲人,便是一个与我无关的人我也觉得他可怜,更何况还是曾以他的法子庇护过我的外祖,我不想帮董家,我只是觉得该回报他们曾给与我们的那份善念,我可不想母亲入我梦里来哭。”

庄书晴回头看向自己一直用心教导,也一直未让她失望过的弟弟,“人一定要记好,要做到无愧于心,这样,你才能挺起胸膛面对任何人。”

因公子有事未能跟随而跟来护送的陈元抬头看了眼并不炽热却扫尽阴霾的太阳,独自一人咧了嘴角。

一下马车,朱七就上前禀报,“小姐,庄家来人了。”

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庄书晴边加快脚步往里走边问,“来了几人?”

“九人。”

原以为是伯娘带着儿女来看敏姐姐了,庄书晴也没多想,可当看到以大伯为首的一众男丁时,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这莫不是来投奔她了不成?

看到侄女终于回来了。庄泽民连忙起身,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看了眼竟然在做陪的白瞻一眼,庄书晴压下笑意。领着书寒对庄家众人行礼,“没想到是大伯、六伯和众位兄长来了,坐船来的还是坐马车?这天气在路上受了不少折腾吧?”

这些天一直是雨,路上确实没少受折腾,可得着这一声问,他们心里已经很是熨帖。

庄家六爷庄泽何曾去县城登过庄泽良家的门,他永远记得那眼神。

书晴这门庭比庄泽良那气派数倍。态度却是一等一的好,没一个下人给他们脸色看。反倒是紧赶着给他们上茶上点心,不等问就交待了书晴的去向,真是半点都不曾怠慢。

下人代表的就是主子的态度,哪怕他们来这里并不是打秋风。而是抱着帮忙的心思前来,得到这样的待遇也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

庄泽民虚扶了一把,笑道:“坐船来的,本来昨天就该到的,第一天风浪有点大,船中途靠岸停了半天,走得不快,你伯娘也来了,和敏儿去了后院说话。听下人说你去了书寒的先生那里?”

“是,大伯快坐,大家也都坐。宝珠,去和喻娘子说今儿的晚饭提前一些,现在就开始准备,多备些好菜。”

“是。”

这下庄家一众人更觉得心下舒坦了。

白瞻也难得懂了回事,没有在长辈面前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了下首。和庄家人相对而坐。

庄书晴在他身边坐了,两人对视间仿若是亲密家人。庄泽民看着,多少松了口气。

自从听到那骇人听闻的传闻,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从私心上来说,他很喜欢这个侄女,比那个进学出息的侄子还要多喜欢两分,于家族而言,他也不希望庄家如今最出息的两姐弟断了前程不说还有性命之忧。

这一路他都在想现在情况坏到了什么程度,可当他按照书晴留下的地址找过来,从门房到家里的任何一个下人都没有透出半分不安的神情,就好像完全没有传言那回事。

之前不敢问白公子,这会见着庄书晴就赶紧一连声的问了出来,“前几日庄家有人去县城置买东西,竟然听到有人将你传成了巫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是已经过去了吗?”

听说她是巫女却不避开,反而寻过来问情况,这庄家的根子确实是极正的,歪也只歪了庄泽良那一家子。

“所以大家这是来帮我忙的?”

“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况,父亲吩咐我带了你这几个堂兄弟过来,虽然都没什么大本事,可也能帮你跑个腿什么的,我也留下来帮你筹划筹划,等这事了了再回去。”

不止庄书寒眼神中多了亲近,就连白瞻听了这话脸色都柔和了些许。

患难见真情,这话真是没错儿的,庄书晴低了下头把眼里的湿意眨回去,笑道:“这传言一时半会的怕还破不了,我之前去书寒的先生那里,也是为了给他请假,我们要上京都一趟。”

庄泽民顿时一喜,“董家愿意帮忙?”

“和董家无关。”庄书晴索性也不瞒着,“我确实会一点医术,相信大伯也听说了到处都在暴发疫情,皇上宣我上京都治病,不巧,明天我们就要走。”

“皇皇皇皇皇上?”要不是六弟和其他小辈也是一副傻了的模样,庄泽民真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了一辈子升斗小民,突然之间自己家族的一个姑娘和皇上扯上了关系……

这话好像有点问题,庄泽民一下子也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只得纠着最紧要的去,“所以你是奉旨上京?”

“差不多是这样。”

庄泽民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踱步,出息了,出息了,书晴长大出息了,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一会又停下来问,“书寒也去?”

“是,外祖身体不好,顺道去看看。”

“那他的院试……”

“说不定到那时就赶回来了,真赶不回来也没关系,他年纪还小。”

庄泽民乱糟糟的脑子里掰扯了一会,只觉得越掰扯越乱,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抬头又问,“真是叫你去治病,不是要拿你下狱?”

“不是。”庄书晴歪头看了白瞻一眼,“有个人护着我,皇上顾忌着呢!”

庄泽民也去看白瞻,书晴这话是他听岔了吧?因为白公子护着书晴,所以皇上也不敢动?不不不,一定是他理解错了。

也不知这白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不管是个什么身份都好,在这种时候都没有离开就是有心了。

“大伯,家里人都好吧,伯公身体可好?”

“都好,就是挂心你们姐弟,知道那传言后就更不放心了。”庄泽民想了想,“既然你要上京,我们就不留在这里给你添乱了,明天就回去。”

“不用这么赶,既然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好好住上些日子,敏姐姐头一回离家这么远,想你们想得厉害,六伯难得出来,总也得给家里的伯娘姐姐们带些东西回去,至于哥哥们……”

庄书晴看向年龄都不过二十的堂哥们,显然伯公在挑人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你们不妨到处看看,见识见识会元府的繁华,若有心,我便去托托人,让你们去府中官学看看,我期待着有一日,你们能成为其中之一。”

“能进去官学?”这下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的六伯都开了口,同来的小辈里,有一个就是他家的小子,书晴以这种方法来激励他们,真是好得很。

庄书晴去看白瞻,“能吗?”

“能。”白瞻回得肯定,“旁听都可。”

“那更好,苏先生那里你去说。”

“可以。”

看两人几言几语就定下来这么一件事,庄泽民心里才真正相信那个传言对书晴没有多大影响了,至少不会像他们担心的那样会威胁到性命。

早早用了晚饭,又亲自去做了安排,庄书晴才去了庄书敏屋里。

“伯娘,太偏心了啊,就惦记着敏姐姐了。”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你不是,我不偏着她还偏着你不成。”虽然话这么说,周氏却拉着人坐到自己身边一个劲的看,“之前就想说,你是不是瘦了点?”

“没有吧。”摸摸脸,庄书晴拉着庄书敏站起来比了比,“好像是长高了点,怪不得前一阵她们把我衣裳全换了一批。”

听她这么一说,周氏恍然点头,“还真是长高了点,好事,多吃点好的养着,说不定还能再窜一窜。”

庄书敏依偎着母亲一脸小女儿样,“晴妹妹一天到晚都在忙,哪能好好养着,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忙的姑娘家。”

周氏看着比待嫁时还要气色好的女儿,再一次庆幸自己这个决定没有做错,要是一直闷在那个小地方,天天被流言碎语围绕,她这个女儿怕是早没了。

不是人人都能像书晴这般,被个光是听着名头都吓得她日夜不安的传言压身还没事人一样。

“你真的明天就要走?你不在了我们一帮子亲戚留在这里像什么样。”

“没事,我又没有成亲,也不用担心婆家人不喜,这是我自己买的宅子,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伯娘你只管放心住。”一想到归期不定,庄书晴心情就不太好。

她对京都没多少好感,总觉得那就是一个你坑我我坑你的地方,反倒是会元,她以后是一定要在这里养老的。

大概是心里有了这种想法,离开会元府就有种离家的感觉。

她从未有过家,一旦有了个像样的家就非常不想离开,只要提起这个话题都会让她情绪低落。

周氏正为书晴对他们的毫无保留而高兴,没有看出她这一点点的不开心,“家里事情也多,我们呆也呆不了多久,你有时间就回去看我们。”

“我会的,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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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章 董家(求粉红)

上京的事不能耽误。

庄书晴带上了宝珠南珠姐妹,贺曼和另一个叫林佳的女医,夏珍是除青阳子外最先学会扎针的,这几天都是由她在给柳知琼吊针,庄书晴留她下来照顾还需要吊上一段时间盐水的柳知琼。

“敏姐姐,家里的事就要你来看顾了。”

庄书敏暗暗握紧拳头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守着。”

“恩。”朝旁边的周氏眨了眨眼,周氏红着眼睛笑了,她这个柔弱的女儿现在也学会担当了,书晴这个榜样做得好。

天边透出亮光,庄书晴上了马车,掀开窗帘对出来送行的一众人挥手,“放心。”

庄书寒现在马骑得不错了,庄书晴也不一意拘着他,看他坚持就让他骑马随行。

他一直就话不多,这会也只是挥了挥马鞭。

等马车跑动起来,庄书晴才将头缩回去,卸下一张笑脸长长吐出一口气,“亲人冷漠让人伤心,可太热情也受不住。”

“你很高兴。”示意丫鬟过来铺床,白瞻从柜子里拿了床薄被出来。

“我只是不习惯,当然是喜欢的,谁不想被亲人关心。”此时还在城内,马车速度不快,庄书晴撩起窗帘朝弟弟招手。

“姐姐?”

“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庄书寒恩了一声,“我以为姐姐不会告诉庄家人你奉旨上京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当然是为了镇住他们。”庄书晴双手交叠搁在窗口上,下巴搁了上去,“人心思变。我背着个巫女名声,要是我们再表现得弱气,有些人未必还会如之前一样好说话,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都是庄家追赶不上的存在,我愿意对族人好。掏心掏肺都愿意,可有时候并不是你付出了好他们就记你的好。而是把你这份好当成理所当然,为了以后的长长久久,我只能让这份好变得不那么理所当然。”

“所以姐姐其实是在敲打他们?”

“对,通过他们敲打庄家全族。”

庄书寒若有所思的点头。

“庄家人的秉性其实不差。能在我背负巫女传言的时候还送人到我身边来给我使唤,就说明庄家人虽然有些其他心思,却也是将我们当成庄家人在护着的,哪怕这份保护微不足道,我们也得记着这份情。”

“我知道了,姐姐。”

“骑稳点,不能半途而废。”

“我会骑到京都去的。”

庄书晴这才笑了,伸手想去捏一捏他的脸,发现还差了点。正想跪坐起来,小孩已经纠结着一张脸倾下身来,将脸送到了她手里。

如愿捏到了。庄书晴又摸了摸嫩豆腐似的脸,这才满足的收回脑袋。

马车里已经铺了一张床出来,庄书晴半点不客气,打着呵欠就躺了下去,“起得早了,我再睡会。”

“恩。你睡。”终于将薄被盖到书晴身上,白瞻身体往后靠。没有睡下去,那姿势却是将庄书晴搂在腋下,完全的保护姿态。

出城后马车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从马蹄声听来虽然不算是纵马狂奔,速度应该也不慢。

可马车里面却依旧平稳,感觉不到多大晃动,所以庄书晴睡得很安稳。

“律!”

白瞻睁开眼,敲了两下内壁。

不一会丫鬟进来低声禀报,“公子,庄小姐养的那头小狼追上来了。”

垂下视线看了书晴一眼,“带进来。”

“是。”

念念满心气愤的被带进来,本打算找打滚撒泼,在看到睡着的人后泄了气,都不用人说就自觉的过来打算靠着也睡一觉。

突的想到什么,马上又走回去坐下,朝着丫鬟抬起两只前爪。

丫鬟一时没意会,倒是白瞻看懂了,“给它擦一下。”

“啊,是。”

擦完前爪擦后爪,再之后连毛也用湿布巾顺了顺,念念才抖着毛靠近,委屈的嗷呜一声,巴着人躺下。

当庄书晴睁开眼看到念念时根本就以为自己还在家里,抱着小家伙翻了个身才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不用看脸,只这一身紫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脑子渐渐活络过来,庄书晴举动念念,“它怎么会在这?”

“追来了,没睡多久,要不要再睡会?”

“睡好了。”和睁开眼睛的念念大眼瞪小眼,都是圆滚滚的,庄书晴没坚持多久就笑了,“你来干什么?不是叫你这段时间安安份份的在山里呆着吗?现在人类世界不安全。”

“嗷呜!”

“知道你不怕,我怕还不行吗?乖了,回去好不好?我短时间内回不来,你的族人会担心的。”

“嗷呜!”

原来撒泼不止是人类会用的吗?庄书晴看着白瞻苦笑,“我要带着它,就真应了巫女这个传言了。”

“无碍。”

“真无碍?”

“恩。”

庄书晴纠结的不行,有些日子没见念念,她也想了,可带去京都……

近午,太阳正烈,几个年轻的女子结伴而行,轻薄的夏衫走动时摆动着摇曳生姿,团扇半掩住脸,一举一动全是风情。

放下车帘,庄书晴叹息,“在会元我就不算出彩了,这到了京都,我完全就是下里巴人了。”

白瞻眼里闪过笑意,也掀起一边的窗子去看,“站一起都一个样,谁分得清谁是谁。”

庄书晴莫名的想到了现代那些流水线下来的明星,可不也是一个样么。再漂亮也没特色了,反倒是不那么好看,清清爽爽有自己特色的能被人记住。

她就做那个清清爽爽的好了。

至于特色。大概谁都没有她有特色,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传为巫女的。

弹了念念一个脑崩,“总有一种传言会被坐实的感觉。”

“那便坐实了。”白瞻坐回来问,“直接去董府?”

“你在这里有宅子吗?”

“有。”

庄书晴想了想,“还是先去董府吧,也不知道董府情况怎么样了。”

“父亲没有动董家,只是将人拘在府内。”

“为何?因为我?”

“他需要你来帮忙解决事情。这时候动董家等于是当众打你的脸。”

“不,完全不需要顾忌。他们的心已经养大了,我要是给他们提供庇护绝不会让他们迷途知返,只会如那水蛭一样吸附住我,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于他们有利的东西。我可不会成全他们。”

董府大门紧闭,外面一列着软甲的士兵手按在刀柄上来回走动。

在京都这样的地方最忌讳冲动行事,尤其是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所以他们看到有马车停下也只是提防着,并没有拔刀以待。

他们不是瞎子,这马车越制得都要越到皇子前面去了。

阵元翻身下马,上前亮出令牌。

头领不用看令牌,只看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忙单膝跪下。“见过公子。”

白瞻看他们一眼,转身扶人,“免。”

庄书晴抬头看着董府高高的门庭。想必这里,也曾不可一世,就不知他们风光时可曾料到今日。

功与名,人人都想拥有,可拥有得久了,也非好事。权利腐蚀人心,古来如此。

“开门。”

“是。”

庄书晴抱着念念迈步上阶。在大门口却怎么都提不起脚去迈门槛。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大开的门里关着的是一群妖魔鬼怪,她要不想被拖下水,就绝不能心软。

对,不能心软。

深吸一口气,庄书晴看向左边站着的白瞻,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包容宠溺,她知道,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帮她。

又看向右边,她一直大面上护着,小事上却让他独自面对的弟弟一脸信赖的看着她,她如果在这里退却了,这个一直对她有着崇拜的孩子又该如何?

她不能退,闭了闭眼,庄书晴昂起头来,“走吧。”

待人全进了董府,一众人都松了口气,刚才,他们完全被压制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就是巫女?她抱着的是狼吧?还真有点像。”

“慎言。”头领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长点脑子,别只图嘴上痛快,皇上没有说她是,她就不是。”

“是,头儿,我错了。”

“去,向宫中报信。”

庄书晴不懂这董府是何架构,只知道很大,很大,往里走了好一会才过了前院,从抄手游廊一路往里又走了一阵,才看到一帮人快步迎了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精神有些萎靡,精神不太好,眼神灼灼的看过来。

庄书晴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盯住了的肥肉,只要一个不注意,对方就会扑上来咬她一口,直觉的,只第一眼她就不喜欢这个人。

“是书晴是不是?你让大舅好等,还有书寒,来了好,都来了好。”

董明旭身后的一帮人也是连连点头,有那没稳住的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庄书晴微微一福,“我想先去给外祖父外祖母问安。”

“应该,应该,来,这边走。”

董明旭侧身相引,姿态放得极低,那样子哪像是舅舅对外甥,谄媚得让庄书晴撇开视线。

董明旭现在的心力都在白瞻身上,他对庄书晴另眼相看也是因为白公子,若是以前他还会担心老爷子借此脱离他的掌控,可现在董家都这样了,老爷子还能将整个董家拖进去不成。

见,必须见,就算书晴不提他也会将人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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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章 掌家(求粉红)

ps:有人投评价票投了二星,我不知道是我写的真那么不入眼还是投错了,真的,挺伤心。

两老住的地方在靠里的地方,走进院子,虽然过份安静了些,可里面的摆设却样样都是珍品。

当然,庄书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临时弄出来的,她对这个所谓大舅根本就信不过。

董明旭轻咳一声,解释道:“老人喜静,我也不敢安排太多人过来侍候,董家现在……若是你外祖一会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们姐弟还有白公子都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年纪大了嘛,难免糊涂。”

庄书晴心下冷笑,面上却是淡淡的,“听说外祖父身体一直不好,卧床不起多年,不知是什么病?”

“还不就是老人的那些病……”

“大舅这事上不要糊弄我,我是大夫,对别的病人都是尽心尽力,更何况是我的亲外祖。”

董明旭笑容一僵,不由得看向闻名已久却头回相见的外甥女,她这不像是对待舅舅的态度,太过生疏了,甚至带着点不客气,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书寒突然开口,“大舅别见怪,姐姐心里向来是病人为重,谁在这事上敷衍她她都不高兴。”

明德传回来的消息好像确实如此,董明旭想着心下稍安,“是我没有说仔细,父亲就在里面了,书晴一身好医术。说不定经由你一治,父亲就好了,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我一定尽力。”庄书晴看他一眼。继续往里走去,边道:“其他人就留在这吧。”

董明旭手一挥,其他人立刻站定,自己正要往里走,陈元手闲闲一抬,“庄小姐说了其他人留下,董大老爷就在这里等着吧。”

“我是书晴的舅舅。岂是其他人?让开!”

陈元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寸步不让。

董明旭担心事情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进行会脱离控制。扬着声音道:“书晴,你这是要将我这个舅舅拦在门外吗?”

庄书晴正要踏过门槛,闻言回头,“是。你于我来说就是其他人。”

“你!”

“看好他,不许过来,也不许他离开。”

“庄小姐放心,他跑不了。”

对董明旭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庄书晴转身进门。

屋里的光线很暗,哪怕此时正是一天之中元气最旺的时候,这房间里也给人一种阴凉的感觉。

屋里不是没有人在,可哪怕是他们对话时,也没有人出来多看一眼。床上躺着一人,床边坐了一人,剩下的几个仆人都站在该站的位置上。没人动,也没人说话,可看向她的眼里分明有着激动。

再走近,庄书晴看清了床边坐着的那人正满脸是泪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是掉泪。

大概真是血脉作祟。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庄书晴心里也酸涨得厉害。默不吭声的拉着庄书寒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外祖父,外祖母,外孙来了。”

老夫人踉跄着走过来将两人扶起来,想说什么,几度张口却重复着只有一句话,“来了好,来了好……”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人坐回去,庄书晴抬头看向床上,不期然对上一双苍凉的眸子,带着些怔然和欣慰,让她看着心里越发难受。

比起老夫人来,老太爷才是受打击最大的。

在床沿坐了,庄书晴自然而然的搭上老爷子的手腕,那娴熟的动作让老爷子回过神来,想收回手去却使不上劲,用好似许久不曾说话的声音道:“我没病。”

“您病了。”庄书晴轻声反驳,“也许您本来没病,可您现在是真病了,不过您外孙女是传言中的巫女,能起死回生,自然能救您,当然,前提是您信我。”

老爷子身体上的病有办法可想,他心理上的病除了他自己却无人能救。

“你不该来,他们就想着算计你,这个巫女的传言也是他们弄出来的,你不该来。”

庄书晴接过弟弟递来的温茶,坐得离老爷子近了些,小心的喂他喝了几口方道:“我不得不来,疫病蔓延已是控制不住,皇上召我前来协助治病,我不能抗旨,对了,白瞻,来见过我外祖父外祖母。”

白瞻格外听话的上前拱手以礼,“老爷子,老夫人。”

虽然早听孽子说过他和外孙女的关系,现在看着两老才有些信了,白公子之所以让人不敢惹一是因为他的本事,再就是他无法无天,连皇上的圣旨都没看在眼里的狂傲性子。

老爷子还记得老大说起这位公子时羡慕的眼神,可眼前这人,听话的和传言中的白公子有些不一样。

老爷子想勉强坐起来回礼,庄书晴将人按回去,“不要将他看得高高在上,要是和我在一起,以后也就是您的小辈,您待他和善些就是。”

分明看到白公子眼神亮了,老爷子心下转了几个念头,也只得躺回去不再多言。

“外祖父,外祖母,对大舅,你们有何打算?”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话里带着些沙哑,“我早已没将他当成儿子。”

老太爷捂着胸口猛咳,好一会才缓过来,“董家,容不下他,不破不立,他就是必须破去的,至于其他人,老夫会奏请皇上,请皇上依律定夺。”

庄书晴这才松了口气,她就怕到了这个程度两老还有护犊之情,要是真这般拎不清,她不会多插手董家的事,并且将自己和书寒摘出去。

还好。

“叫青阳子进来。”

青阳子耳朵尖得很,不用人喊就蹦了进来。

“你来给我外祖把把脉,我觉着这脉象有点奇怪。”

竟然还有将庄小姐难住了的脉象?青阳子立刻上前号脉,只一会就明白过来,“老爷子中毒了,只是毒性小,一年一年累积方才能看得出来,要是时间短,这毒并不致命。”

果然如此,庄书晴一摸着脉就有些怀疑,之所以到现在才叫青阳子进来,也是不想说出这个怀疑让老太爷急怒之下做了决定,将来后悔时再将这事怪到她头上,她可不担这个冤。

“你估摸着有多长时间了?”

“六年左右。”

这么久?庄书晴看向并无任何意外之色的外祖,“您早就知道?”

“有过猜测。”可猜测成真了,老爷子表情似哭似笑,“五年前我突然病倒,而且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晕过去,大夫说我身体堪优,不宜劳累,我才向皇上告病在家休养,并将家中的事情交与董明旭,可这一病,我就再没有出过董家大门,老朋友来看我,我才知外面已经将我的病传成不久于人世,我和人斗了一辈子心眼,哪会不知这是有人背后操纵,本以为是哪个对头,可当我身边得用的人一个个被弄走,家里下人渐渐全换成新面孔,我才知道不是对头要我死,是我的亲儿子!”

本应该是激烈的口吻说出来的话,老爷子却说得波澜不惊,“我病情加重,凡是他们几个送来的东西就不吃不用,在院子里另起炉灶,那一段时间我的病情明显控制住了,可后来还是让董明旭知道了,炉灶没撤我的,送饭的人却变了,事情都这么明显了我哪还能不清楚,可我就算绝食死了也影响不到什么,反倒正好趁了那几个孽子的心意,所以那个加了料的饭菜我还是得继续吃,然后眼看着自己一天天病情加重,到最后再起不来床,你问我对他有什么打算,我恨不得一刀捅穿他的心窝子,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生他养他教他,他却要我的命,他竟然……”

老爷子闭上眼,这是他心里存了多年的疑惑,他明明是自己的长子,且是嫡子,这个家迟早是他的,实际上,他已经在渐渐让他管事,他却这么迫不及待,为什么?

青阳子取了老爷子一滴血闻了闻,“真有意思,有人给你下毒,还有人给你解毒,我就说这毒虽然毒性小,有个四年也足够要你性命了,你却活了六年,原来如此。”

老爷子猛的张开眼睛,眼神灼灼的看着青阳子,“你是说……有人一直在救我?”

青阳子又闻了闻,肯定的点头,“确实如此,他用的解药量比毒药要小一点,每回只冲散掉大部分毒性,就剩下的这点毒性来加重你的病情,既瞒过了人也吊住了你的命,倒真是用心了。”

“是三舅。”庄书晴对上老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笑着点头再一次确定,“是三舅,您多久没见过他了?”

原本心如死灰的老爷子顿时有了生气,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倒是老夫人强压着激动仔细回想,“上次看到三儿,好像还是去年十月份,对对,就是十月,老爷,难道三儿真的……真的……”

庄书晴眼神在屋中几个下人身上扫过,“你们谁是三舅的人?”

老太爷不由的坐了起来,突然得到的希望让他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根本不用人扶,“说,你们谁是。”

又过了一会,下人里面年纪最小,但是也有三十出头的一个男人走出来红着眼睛跪下,“是小的,老太爷,老夫人,是小的奉三爷之命每天给您的茶水里添了解药,三爷……三爷不止来看过一回,他偷偷的来看过您数回,就怕您没了。”

老太爷身体往后倒,眼里脸上却全是笑,然后大笑出声,眼泪笑出来都不自知。

118章 抽孽子

没人去阻止他。

老夫人是感同深受,又笑又哭的陪着抹眼泪。

庄书晴则是理解老爷子失望甚至绝望过后突然得知三个儿子里还有一个好的,在想方设法的保他性命的那种狂喜心情,他当然高兴,这也值得高兴。

点了点青阳子的肩膀,“毒易解吗?”

青阳子又从老爷子指尖取了一滴血继续闻,“老爷子应该之前中的毒不是这种,后来有人给他解了这种毒,为了掩人耳目又下了另外一种,这种毒对身体的伤害没那么大,但是之前那毒清理得不够干净……”

看庄小姐沉了脸色,青阳子忙收了废话,说出她最想听的,“我能解。”

还跪在地上的那下人忙跪行着上前将自己收着的解药双手奉上,“三爷说不能让老爷子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所以才想法子弄了点之前的毒药让人去帮忙做解药,因为不知道老太爷当时中毒的程度,解毒时可能就有余毒未清,当时三爷也曾担心过,不过三爷一直被大爷和二爷防着,也不敢做太多事引起他们警觉。”

那下人突然对着庄书晴猛磕头,“大概半个月前,三爷给了小的足够让老太爷用上一年的解药,说他若是再没回来而大爷无事,就……就让小的想办法将老太爷和老夫人藏起来,等着小小姐来搭救,小的,小的自那以后就没见过三爷,求小小姐救三爷性命!”

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听那声响觉得疼,庄书晴赶紧让弟弟将人扶起来,“我不认大舅二舅,却不会不认三舅。既是亲人,我自然不会不顾他死活,白瞻。我记得陈元说那证据是三舅给他的,他将三舅安置在哪里了?”

“在我府邸。安全。”

庄书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再看向惊喜的两老时就带出些微得意,讨赏似的道:“外祖父,外祖母,三舅没事。”

老夫人握住外孙女的双手,用力点头,眼泪飞得到处都是,三子一女。她总算还有一个儿子可依靠。

“外祖父,二舅早已被白瞻的人拿下,大舅……也必须交由皇上发落。”

“理当如此,董家现在无担事之人,在你三舅从这事里脱身之前,董家的事先由你做主。”

庄书晴这下真有点受宠若惊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董家的底子在这里,就算要倒塌大半,剩下的那一点也远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这就交给她了?

老爷子看着这个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担下许多事的外孙女,有些遗憾她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书寒也是好的。有个处处为他着想,用最好的方法引导着他的姐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可现在毕竟还太小了些。

“董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这么几年下来我都不知道还有几个是干净的,必须要有一个有魄力下得了狠手的人将烂掉的地方挖掉,该切的切,该断的断,保住最后一点元气以待从头再来。若不然,董家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爷子苦笑了声。“现在的董家,交到任何人手里都不会比交到你手里好。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教教书寒,只懂书本里的东西可不行。”

庄书晴懂老爷子的意思,交给她,是因为能通过她从白瞻那里借力,这是董家唯一的出路,将董家的黑底子刨干净了才能图以后。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外祖父,我对董家其他人没什么感情,您别到时又嫌我下手太重,说我没有亲情,老实说,本来就没有。”

老爷子只能苦笑,“所以才要交给你,我老了,已经没那个魄力了。”

“我懂了,白瞻,董家的下人不能用,我要借你的人手一用。”

“他们不敢不听你的。”

这话里透露的意思有点多,庄书晴当没听出来,“宝珠。”

“是,小姐。”

“告诉陈元,将董明旭绑起来交到……应该交给谁?”

白瞻眼中闪过笑意,“陈元知道。”

“宝珠,去传话。”

“是。”

“南珠,你去找三子,让他帮忙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全捋一遍,不论年纪大小,参与进这些事里的全交出去,有大罪的下人交与官府发落,尤其是大小管事,一个都不要放过,罪不至死的依府里规矩处罚后全部发卖,剩下的先拘于一处,等三舅回来认人,有功的留下,无功无过的放出去,等风声过后府里重新买一批下人。”

后面的话庄书晴是对二老说的,二老只是点头,不发一言。

“去吧。”

“是。”

此时董明旭听到宝珠转达的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声音几乎是尖锐的从嗓子里冲出,“庄书晴,你一外姓人竟敢来董家指手划脚,滚出去,董家……”

话未说完,下巴已经被陈元干脆利落的卸了,实际上他还嫌自己下手太慢了,让董明德有机会说了那几句话。

庄书晴起身掸了掸衣裳,对着二老嫣然一笑,“我去替外祖父教训他。”

几年时间早就磨平老爷子心里那点父子情份,闻言微微点头,“全交给你处置。”

董明旭被人一左一右扣住动弹不得,看到走到面前的人,嚎叫着叫嚣,可惜没一个人听懂他说了什么。

“打他脸,用力打。”

陈元上手就要抽,庄书晴又道:“打得手疼,用鞋底。”

“好办法。”陈元真将脚一抬脱了鞋,对着董明旭的脸一阵狂抽,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沾着灰还显得油亮油亮的。

“停。”

董明旭气得想生吞活剥了庄书晴,他一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羞辱,从来没有过!

“觉得我做得过份?”庄书晴抱着念念上前一步,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看着恐怕要以为她才是万恶不赦的那个了,这么一想,还挺带感。

“你做的其他缺德事我不想说什么,那不是该由我来审判的,可是光你对外祖下毒将他囚于家中这一条,我就什么都敢,打你一顿算什么,剥皮抽筋都该你受着。”

董明德缩了一缩,不敢相信这么一点时间竟然让她知道了他最怕被人知道的事!

“我是大夫,若是只我一人一下子要看出问题来确实不易,你也不会这么放心让我去见二老,可你不知道,我身边还有个擅制药的,只需闻一闻就知道外祖中的是什么毒,不要想用毒药来挟制我,三舅早就将你的毒药掉了包,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你会拿毒药来做威胁,想不到是不是?你们防了数年的三舅就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保住了外祖父,不然早在四年前外祖父就毒发身亡了,董明旭,你,天理难容!”

“啊嗷哦阿嗷哦……”

“你想说什么都迟了,我不需要,董家也不需要,带走吧,转告官府董家的态度,请从严处置。”

跟随董明旭一起迎客的人被这个变故吓呆了,等到被人拿住带走时才反应过来,想要叫嚣,想到董明旭的下场边不由自主的被带着往外走边尽量温声为自己开脱,“书晴,书晴,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

“我也是无辜的,不关我事。”

“我是被逼的,书晴,我是被逼的,我没害过老太爷,我没有……”

庄书晴看着这些人,心底冰凉,这就是大家族,大难临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保住自己再说。

“无不无辜,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要真无辜,也没人能冤枉了你们。”说完也不看他们,庄书晴转身回屋。

在今日午时之前,庄书晴是因为巫女传闻而被人所知。

现在,在她到达京都一个时辰后,她再次名声大噪,这一次,她的狠辣让人记住了她。

大皇子和四皇子皆被剥夺了一切圈禁于府中,其他参与进去的家族几乎全倒了,只有对董家的处置让人看不懂。

可现在,庄书晴和董家的关系传开后,有些人就隐隐明白过来。

庄书晴竟然是董家多年前私奔的四小姐的女儿,一到京就接掌董家,一番雷霆动作下来,出动的全是白公子的人,守在董家外面的官兵也全力配合,要是还看不明白就白长了一双眼睛。

当年四小姐抛弃未婚夫私奔让多少人看了笑话,可私奔出去的人却生养了个这样的女儿,在董家即将倾覆的时候回来力挽狂澜。

不说其他,就这自断臂膀的魄力就少有人及。

董家,真是烧高香了。

皇帝在宫中收到消息后乐得笑了好久,对温德道:“这就该是瞻儿的媳妇,别人家谁受得了。”

“老奴也这么觉得,庄小姐这样的配别人可惜了,配公子正好。”

“她倒真是下得了手。”皇帝渐渐敛了笑容,“没想到董昀竟是被孽子所害,朕还当董家那些事全是他纵容的,也怪不得庄书晴要下辣手,猪狗不如的东西,温德,你去内库找几样董昀眼下能用的药材,代朕去看看他,朕就不去了,他为官时就傲气,现在这模样定是不愿意被朕看到的。”

“老奴遵旨。”

“另外,让瞻儿带着他的宝贝疙瘩来宫里陪朕用晚膳,告诉他,他要不来朕就出宫去寻他。”

意思就是这顿饭是一定要一起吃的,温德笑应,“是,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119章 董家三郎(求粉红)

之后,庄书晴没有再做多余的事,董家,现在安安份份的就好,多做多错。

守在外面的官兵也撤了,这就等于是宣告世人,皇上认同了庄书晴对董家的处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实际上,旁人也说不上什么来了。

董家三个嫡子,除了不知去向的老三,老大老二都被揪去送官,然后不断的有下人被送去官府,有闲着的人算了算,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送去十四人了,显然这还不是全部。

凭心而论,哪家遇着这样的事敢对家族下这样的重手?还不都是想着法的将人保住,再推个不那么重要的出去顶罪,至于嫡子,是绝对不要想的。

庄书晴狠得让他们侧目,也服气。

一人一骑在董家门前停下,马上之人看着那董府两字很久才下马,一步一步走得踏实,既沉,又仿佛透出些轻快。

门敲三响,很快,门从里打开。

“三爷!”

“孟伯。”

“您……您回来了,快快,老爷和老夫人一直在盼着您。”察觉到自己还将人拦在门外,孟伯忙让开身子,等人进来又将门关上,“府里人手不够,老奴就不领您进去了,老爷和老夫人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对,小小姐和小公子也在,您快去……”

正说着话,又有人将两个绑得结实的人押了过来。

孟伯脸上哪还有半分笑意,朝着两人呸了一口,“忘本的东西,就该狠狠收拾了。”

押人出来是白瞻的人,叫吴天,看到董明阳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他。转头去问孟伯,“董家的人?”

“是,这是我家三爷。”

董明阳分明看到他眼里的警惕之意退去。心里顿生好感,拱手道:“劳烦了。”

“庄小姐的面子。不过你们董家真没几个干净人了,还是赶紧像庄小姐说的那样全部发卖了再买一批下人吧,不然这偌大的董府怕是连侍候的人都要不够了。”

看着说完话拍拍屁股就走的人,董明阳苦笑不已。

“三爷,他们都是帮了董家大忙的,要不是他们,董家不会不经一点动荡就将这些人剔除出去,就是说话不好听了些。您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忙吧,我也该去给爹娘请罪了。”

越往里走,董明阳脚步越慢。

此时的董家远没了平日的大家气派,一路进来再没见到一个走动的下人,安静得只余风声。

可他却觉得,这是董家这几年来最好的时候。

也是他盼了几年才盼到的时候。

原以为要自己豁出一切甚至包括性命才有可能换得来,而他现在安然无恙,董家却已经脱胎换骨,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四妹妹。你养了一个好女儿。

“三舅,到了怎么不进来。”院门从里拉开,一个眉眼带笑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像极了当年的四妹妹。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个男孩,一左一右,皆是守护的姿态。

“三舅在感谢你娘亲生了对好儿女,也在想,要怎么谢你为董家做的,可是看到你我就不想了,我们只要回报你亲情就够了。”董明阳跨过门槛,斯文的男人笑起来很好看,“是不是?”

庄书晴突然就红了眼眶。她想,当年娘亲在家做女儿的时候。三舅一定也是这般温柔的待她,护着她。给她最厚重的亲情。

可惜,她未曾珍惜。

她不会犯娘亲犯过的错,亲情的重要性对她而言更甚爱情,她绝不会为爱情抛弃亲情,真正爱惜她的男人也不会让她做这样的取舍。

三舅,是她想要的亲人。

“是。”庄书晴笑,“三舅只要回报我亲情我就很高兴了。”

董明阳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想拍拍她的头,亲近亲近这个外甥女,可看着她身边的守护者之一,明智的按下了这个念头。

转头看向另一个人,“书寒,不认我这个舅舅?”

“当然不是,三舅。”

“好孩子。”董明阳看了白瞻一眼,戏谑的问外甥女,“这位,我应该怎么称呼?叫甥女婿是不是太早了些?”

白瞻立刻对董明阳有了好感,不等庄书晴答话就道:“迟早是,叫我一声止顾也可。”

“你的表字?”

“恩,父亲取的。”

那他可不敢喊,至少现在是不能的,不过他表现出来的亲近意味让他很受用,将这称呼含糊着带了过去,“走吧,我该去给爹娘磕头了。”

还是那个屋子,明明还是那些人,那份挥之不去的阴凉感却再也找不着了,人也不再紧绷着,脸上有了轻松的笑容,看向从门口进来的人皆是带着喜意。

董明阳在门口就跪了下去,跪行到床前,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听得人生疼,“爹,娘,儿子没用,儿子……儿子……”

哽咽着,董明阳心里还有万千责备自己的话,可他觉得不管说哪一句都太轻了,不论他有怎样的原因,他给老父下毒是事实,只这一点,他就没脸为自己辩护一句。

护不住家人,本就是他无能。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们不够老大狠。”老爷子的话里有疲惫,也有不可错辩的欣慰,除了老妻,没人能体会到当他们已经不对儿子抱任何期望却得知还有一个儿子是好的时那种欣喜若狂,他们现在已经不敢要求更多了。

老夫人亲自将人扶起来,以前恨着,怨着,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这一下摸着,才发现三儿瘦得就剩一副骨架子撑着了,兄弟防着,父母怨着,他还得费尽心力保住老父老母的性命,如何能不瘦。

“三儿,三儿,娘的三儿……”老夫人哭得不可抑止,不再是静静的无声的流泪,而是痛哭出声。

庄书晴看着反倒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外祖母憋得太厉害,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对她有好处。

董明阳拍着老母亲的背眼泪也不停的流,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亲娘,“过去了,都过去了,会好的,董家会好起来的……”

一片哭声中,陈元在门外禀报,“公子,温公公来了。”

白瞻走到门外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陈元赶紧解释,“属下先一步来禀报,他还在后面。”

屋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哪还顾得上哭,换衣裳是来不及了,只能将衣裳整理整理,尽量不失仪。

温公公这时候过来是个什么意思,对董家至关重要。

只有皇上那里揭过去了,董家的事才算是过去了,不然董家就还得继续剥皮抽筋,直至皇上满意。

“书晴,书寒,你们姐弟随我去外面迎一迎。”

“不需要,在院子里就行了。”白瞻率先出了门,他不太喜欢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要不是书晴在这屋里,他早就出去了。

在他的观念里,没用的人才哭,强者不会让自己有哭的机会,当然,书晴不在此例,书晴的眼泪对他来说比什么武器都厉害。

温德被孟伯引进来时吓了一大跳,慢吞吞的脚步立刻加快了,不等董家的人朝他见礼就对着白瞻躬下身去,“老奴参见公子。”

“免,来见我,还是为董家?”

“老奴奉皇上之命来看望董大人,也有话要转达给公子。”

“说。”

“是,皇上说晚上等您和庄小姐一起用晚膳,若是您不到,他便出宫来寻您。”

“那就让他……”

“我们会去的,温公公。”庄书晴笑着抢了话,看向白瞻的眼神有些不客气,皇上纵着他是因为他是他儿子,他愿意纵容,可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她。

抛开这些身份不说,对方也是长者,是白瞻的父亲,她去拜见才是理所应当。

不过她也不指望这个男人能想到这些就是了。

温德眼里带笑,躬身应是,仿佛没看到公子明明不愿意却没有反对的委屈样。

“老奴去看看董大人。”

董明阳忙上前一步,“温公公见谅,家父起不了床,只能请您前往病榻。”

“该去的,皇上也关心老大人。”

“劳皇上挂念,董家实在是……”

两人边说着官面话边进了屋,庄书晴这才压低声音和白瞻说话,“不喜欢进宫?”

“恩,不想见里面的人。”

庄书晴一直都很注意,尽量不让白瞻事事为她让步,可这事,是真的不能随着他的心意来。

握住他的手腕,庄书晴柔声解释,“可今天只能我们去,他不只是皇上,还是你的父亲,没有让长辈来见我的道理,说不定你父亲也会因此不喜欢我,你也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是不是?”

白瞻只是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被晓以厉害以后也就知道这其中的文章了,勉强点了下头道:“那我们进宫去,只这一次,下一次他要想见你就去我的府邸,皇宫里的气味难闻。”

用气味难闻来形容皇宫真的合适?庄书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住在那里面的人没一个干净的,脏。”

“你说的难闻是指这个?”

白瞻皱了皱眉,“反正是难闻。”

庄书晴到底不舍得为难他,“好吧,那以后我们就少去。”

ps:恩恩,不是因为我写得不好给了差评,是点错了,我又高兴了。

120章 不是姓董就认

温德没有久呆,转达了皇上的心意后又安慰了几句就出了屋,看着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人脸上不由得带了笑,说话时都带着些慈和,“时辰不早了,还请公子和庄小姐不要让皇上久等。”

庄书晴正要应允,就听得白瞻道:“只父亲一人,其他人一律不许出现。”

温德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当年才将公子认回来时,皇上设的那次家宴,皇上是好心,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对新认回来的儿子有多看重,可正因为这份隆重让所有皇子都心生抵触,公子又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当场就翻脸给了所有人难看,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皇上自那以后就没能见着人,还是在白夫人祭日时去了趟会元府才让公子消了气。

所以这话里的意思,他是听得明明白白的,忍笑道:“公子放心,皇上再不会让那些人来给您添堵了。”

白瞻哼了一声,一想到要去那个破地方就满心不高兴,“要吃热菜。”

“是,公子可还有吩咐?”

白瞻想了想,挥手,“回吧。”

“是,老奴告退。”额外对庄书晴行了礼,温德才离开。

庄书晴忍笑忍得好辛苦,这个男人,明明就是在和皇上撒娇!

“怎么?”白瞻不解的看她。

咳了一声,庄书晴问,“吃热菜是个什么典故?皇宫的菜都是冷的吗?”

“一堆破规矩,等送到饭桌上的时候就和冷的差不多了,还没你府里那个厨娘做得好吃。”

“喻娘子知道你这么表扬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皇宫里的御厨知道了都得哭!庄书晴对已经完全无语的董明阳笑了笑,“三舅,我们得去准备准备进宫了,家里的事……对了。三舅母他们呢?”

“在我准备呈上证据之前就送回娘家了,明天我就去接回来,董家现在这样。也需要她回来帮忙,你不要多想。父亲既然将家交给你来掌,自然就是由你做主,只是你舅母熟悉京里的情况,有些事能给你搭把手……”

“三舅,我来京都是为了疫情的事,这事已经耽搁不起了,以后没有多少时间来管董家的事,你赶紧将三舅母接回来。这家里的事还得靠你们来掌,有你们在,没有外孙子来管外祖家事的规矩。”

“书晴……”

“我并没有对任何人留情,嫡支也好,庶出的也好,只要参与进去的就全送官了,而且我还递了话,让他们从严处置,董家是扎根多年的大家族,嫡支旁枝不少。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骂我心狠手辣,我不在乎这些,但是也绝不会容人相欺。现在的董家,最好是夹起尾巴韬光养晦,以待重新崛起,我希望,在我们姐弟在京都的这些日子,董家的人,不要有任何小动作,不是谁挂着董家这个姓氏我都认。”

“我要是把着董家的权不放,他们怕是要以为我就是冲着这点回来的。我可不愿被人轻看了去,三舅。你不用再说其他,我其实并不想管这些事。当时实在是被董……大舅气极了,正好借着这管家的便利收拾他一通,再者,我也担心外祖父和外祖母心软,将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要是那样,董家就还是之前的董家,说实话,我是不愿意和那样的董家扯上关系的,我要的亲人就只是亲人,要是亲人有事,我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可前提是,对方也真拿我当亲人,要是做不到,我宁愿就守着书寒这一个亲人,三舅,我的要求其实并不高是不是?”

是不高,而是非常高,在他们这样的家族,又哪里来单纯的亲情,董明阳苦笑,这外甥女实在太强势了,或者说太纯粹,这样的人难得,可要是能得她真心相护,那也是相当幸福的事。

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她会在背后捅你刀子,当你落难,所有人都抛弃你了,她也会是在最后拼尽全力捞你的人。

“不想叫他大舅就别叫,不用勉强自己。”

“啊?”庄书晴眨了眨眼,三舅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董明阳低头笑了笑,“你的意思我懂,其他人我不敢保证,我一定做好你的三舅,董家谁对你伸手的,伸左手你断了他左臂,伸右手你断了他右臂,不用留情。”

“有三舅这句话我就心里有底了,在京都的日子我会住在白瞻的府邸,但是书寒会留在董家。”

“姐姐!”

“我的事你帮不上忙,跟着我也没用,不如跟着三舅,看看三舅是怎么处理事情的,我有时候也不是个好姐姐,你要是照搬了我那一套,以后我才要担心。”

孩子小的时候不能离开母亲,渐大后却不能失了父亲,有些特质,只能从父亲那里学会。

庄泽良不是好榜样,她指望着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三舅能起到正面作用,让书寒去学会一些东西。

“你是好姐姐。”

庄书晴笑,“说好听话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

“姐姐!”

“撒娇更没用。”

庄书寒脸黑了,他哪有撒娇!

董明阳看笑了,将个头不矮的外甥拉到身边来,“行,这段时间就跟我了,到时你可别心疼。”

“总比以后被人骗了欺负了的好。”庄书晴不理会使性子的弟弟,“我去和外祖父外祖母道个别。”

外面的对话两老一字不落的听了,过程中除了老夫人叹了几声气,什么都没说,这外孙女实在出色到让他们心疼,一个人不是天生就什么都懂,越优秀,背后付出的就越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逼着自己成长成如今这番模样的。

几人都进来了。

庄书晴习惯性的上前号了脉,比之前,脉象有了些变化,却是在往好的方向去的。

“外祖父,我的医术不适用您现在的情况,等毒都解了后,您请个擅长温养身体的大夫给您好好调养,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过程慢一点也不用着急,这几年到底还是损了底子,需得慢慢养才能养回来,接下来我要忙疫情的事,暂时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让我去下面的府城,只要我还在京都就一定会多回来看您二位的。”

“正事要紧,不用惦记我,董家已经被你梳理得很好了,我会令所有人安份些,不给你添乱。”老爷子拍了拍外孙女的手,“多顾着点自个儿,可惜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董家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后盾,还要让你来操心。”

“您别这么说,我很高兴在您需要的时候我能帮上忙,而不是只能干看着无能为力。”庄书晴笑,“我要不尽力,也怕娘入梦来骂我,娘最惦记的就您二老,虽然她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只是她那时候已经回不来了。”

想到早去的女儿,老夫人就有流不尽的眼泪,“她离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回不来了,她就是个一路走到黑的性子,好了坏了她都认,我想着只要她好好活着,哪怕日子过得不那么顺心也没关系,就算她按家里的安排嫁人,也未必就能舒坦到哪里去,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短命,她竟然狠心得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要还敢入梦来骂你,你让她来找我,她才是该骂的那个。”

庄书晴忙去给外祖母擦泪,无奈道:“是我说错了话,我就不该提起娘的,您这几年没少掉眼泪,眼睛已经不好了,可别再哭了,哭着是一天,笑着也是一天,咱们就好好的过每一天,过去的就过去了吧,对不起娘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庄泽良那一家子都被我送到白瞻的矿上去做苦力了,几年之内别想回来,娘知道了肯定高兴的。”

老夫人抬起一脸是泪的老脸,目瞪口呆的看着外孙女,“你你将庄泽良送去挖矿了?”

“恩,他总也不消停,什么事里都有他,干脆远远送走了。”

老夫人下意识的去看老爷子,老爷子倒是笑了,只是太久没笑过,笑得有些不自然,“做得好,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免得遭人诟病。”

“是,白瞻让人送走的,没人知道送哪去了。”庄书晴看了眼天色,起身道:“我得进宫去了,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去白瞻的府邸找我,白瞻,你留下一些人手帮忙将这里的事扫了尾。”

“恩。”

还要去白瞻那边换身衣裳准备准备,庄书晴没有再逗留。

董明阳将人送出大门,看白公子不假他人之手的将外甥女牵上马车,沉重的心都觉得轻松了些。

“孟伯,闭门谢客。”

“是,三爷。”

再回到父母的屋子,下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一家三口沉默了好一会,董明阳才开口。

“大哥向来能干,二哥也帮得上忙,我不想让大哥觉得我有和他争的心,向来就不管家里的事,所以大哥对我还算亲厚,也因为我不管事,家里的变化我没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大哥后来更是派了我一件事,我只以为大哥还是顾忌我,想让我离开京都一段时间,也就顺了他的心意,等我感觉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ps:总觉得这一章写得太散了,怎么修都没修到自己满意,发文的时间又到了,哎,先这样吧。

昨晚半梦半醒的时候想到一个情节,有点血腥,但是很带劲,恩,一定要写,不过不是现在,要在后面一点,剧情还没走到那,哈哈。

最后,再求粉红啦,我第六了哦哦哦。

121章 进宫(求粉红)

董明阳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自己风尘仆仆赶回来时陌生的兄长,以及全是陌生面孔的家。

“大哥当时已经完全接掌了董家,他甚至都没有瞒我爹你中毒的事,当时我只要稍有不妥就必定性命不保,可更让我顾忌的,是在暗中操纵一切的四皇子,大哥我拼死敢和他一博,并非没有机会,可若是和对皇子对抗,我没有半分胜算,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吞了口口水,仿佛将当时苦涩的心情一并吞下,董明阳继续道:“一开始大哥和二哥并不信我,防我防得厉害,我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弄到一点毒药,那些年胡混也认识了不少人,正是求了其中一个帮忙才做出了解药,然后再请他配出另一种和之前毒药药性相近的毒药,找机会从大哥那里将药换了,又将解药给了阿交,让他帮忙每日添进爹的茶水中。”

“幸好我一直表现得都不错,大哥对我渐渐放松了警惕,让我参与进更多事情里,我才有机会掌握更多证据,听说白公子的人大闹京都,皇上派温公公严查袍泽的事,我就知道机会来了,将我几年来收集的东西全送到了白公子在京都的府邸,我当时真没打算活着回来了,就算四皇子已经势弱,要对付我也太容易了,可白公子的人在知道我是谁后将我留在了白府,当时我以为他们是不信我,后来就渐渐想明白他们是为了保护我,要是没有书晴,我董家怕也要和参与进这事的另外几家一样从京都消失了,现在哪怕伤筋动骨,也远比得个那样的结局强。”

几言几语便道尽这几年的苦楚。老爷子又哪能不知道在没人可帮忙还被人防着的情况要做到那些事有多难。

“辛苦你了,你也无需自责,要不是你。爹大概早就去见列祖列宗了,董家……”老爷子老态毕显的脸上尽是淡漠。“有罪的一个都不要留情,就照书晴之前的安排去做,求情的一律同罪,就算董家最后只剩你这一房也够了。”

“儿子不会留情,当时爹的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可哪怕是察觉出不对劲的也当看不到,一个个全都只顾眼前的利益,这样的人休想我会手下留情。只是……爹,大哥和二哥两房人该当如何处置?”

“参与进去的全部送官,小的拘起来学规矩,请几个西席先生回来教他们些该学的东西,不许出门一步,若是他们不服也好办,分家。”

这种时候分家占不着半点好处,只要稍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动这个念头,董明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儿子知道了。”

“不要妄想管晴丫头的事,将董家管好了不拖她后腿就是帮了她的忙,书寒好些教导。娘亲舅大,他能仰仗的父辈只有你了,晴丫头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董明阳怔了怔,心里酸涩难言,“晴儿也才十五岁……”

“没爹没娘的孩子,还有个弟弟要顾,她不得不懂事,也亏得她懂事,其他事我们帮不上。她的嫁妆上多尽心。”老爷子转头去看老妻,“这事归你。”

“当然得归我。当年没能让婉如风光大嫁,晴儿的嫁妆我得备上双份。”

这边话题转到不那么沉重的事上去了。那边庄书晴和白瞻也在去往皇宫的路上。

白瞻连衣裳都没换,倒是庄书晴拾掇了一下自己,她还是想在未来公公的心里留下个好印象的。

马车从东仪门进入,亮了下令牌便如入无人之镜。

这不合规矩,所有人都知道,可无人敢拦,并且皇上也早有话传下,哪怕心里腹诽不已,也没人敢叨咕半句。

直到马车走远了才有人细声道:“大皇子和四皇子被圈禁了,这位从出现开始就嚣张狂妄,却被皇上另眼相待,啧,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人家再嚣张也没将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另一人毫不客气的呛声,“你要替那两位不平,只管去给人当牛做马就是,别拿他们和公子做比较。”

“朱军,你说什么哪,我还不能说话了?”

朱军看都不看他一眼,对来接班的人交待了一句就转身离开,入禁卫军三年,早让他看明白了太多事,别说白公子摆明了没把那个位置看在眼里,他要真有那个心,他那帮兄弟里不知道多少人会全力拥戴,一个有本事狂妄的人总比没本事却只想着揽权捞钱要好。

马车内,白瞻完全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两人的冲突,一进皇宫他就开始焦躁了。

“难闻死了。”

庄书晴缩了缩鼻子,什么味都没闻到。

真要说有什么味道,怕也是心理的原因,她看明白了,白瞻是真的很不喜欢这天下最尊贵的地方。

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住,庄书晴轻声安抚,“吃了饭我们就走,走的时候你就和皇上说,以后只要你在京都,就请他去你的府邸一起吃饭,规矩少,我想皇上肯定是很愿意去的,他叫你来宫里也是想亲近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在他心里的地位,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对你的保护,不管你需要不需要这种保护,都是当父亲的一片心意,你只要接受就好,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你想想皇上有多少儿女,偏偏对你不同,可不就是偏着你去了吗?你平日不在京都,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既然来了,就让他高兴高兴,恩?”

奉命出来迎接的温德正好听到了后面几句,心下对庄书晴的好感噌噌往上长,再说话时明显少了客气,多了亲近之意,“公子,庄小姐,到了。”

白瞻倒也真被安抚住了,如果说这番话占了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则是因为书晴主动握住他的手。

所以步出马车时,他表情甚至是带着一丝高兴的。

外面候着的着宫装的女子,圆领衣衫的太监不声不响的全跪了下去。

皇宫就是这么一个地方,皇上的心往哪偏,人心就全往那边去,白公子做为皇上最另眼相待之人,尤其享受这个待遇。

被白瞻扶下来,庄书晴对温德浅浅笑了一笑,没办法,她向来对老人就是要宽容许多,更何况她心里也知道,交好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对她百利无一害。

“公子,庄小姐这边请。”

皇帝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踱到门口了,这一回总算看到了人,赶紧退回去坐着,努力装作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急。

他却不知道,耳聪目明的白瞻一眼就看到他了。

再一想到书晴说的那番话,他心里就难得的有点酸酸的很不是滋味,皇宫什么都不好,父亲却几乎天天住在这里,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还有处理不完的事,他日日在外逍遥,心里还住了个书晴,眼睛天天能看到,比起父亲来幸福太多了,他是应该对父亲好一点。

所以当进入诚心殿,白瞻的好态度让皇帝一时没有适应过来,反应慢了半拍不止。

还是温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贤妻,这就是,皇帝对庄书晴印象更好了。

医得了病,治得了恶人,狠得下心,要手段有手段,要本事有本事,这就该成为他的儿媳妇!

“民女参见皇上。”

“快起来快起来,瞻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用拘束,坐着说话。”皇帝边笑边让温德去将人扶起来,不过不等温德靠近,白瞻已经将人稳稳的拉起来了。

“温德,你去御膳房亲自盯着,做好了立刻吩咐妥当人送来。”

“遵旨。”

看庄书晴眼透好奇,皇帝主动解释道:“皇宫规矩大,等菜送上来都只余温热了,我吃了几十年都不觉得如何,偏偏这小子只吃了一口就再不愿沾第二口。”

是我,不是朕,庄书晴心里越加有了底,皇宫的人太稀罕真情了,所以他才对不瞅着他那个位置,只将他当个普通父亲的白瞻这么在乎,不是皇上对皇儿,而是父亲对儿子的在乎。

藏在下面的手暗暗捅了捅白瞻。

白瞻想了想,心领神会,“我在京都的时候你去我那里吃饭,味道比皇宫好多了。”

皇帝没想到向来对他只是淡淡的儿子会递来这么一个邀请,慢了三息后才连忙点头,“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对话有点诡异,而且眼看着都要继续不下去了,庄书晴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民女想问,疫情的事您可有什么安排?”

说到正事,皇帝立刻恢复睿智模样,“之前的打算是让你在京统筹此事,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乐观,御医已经派下去不少,可传回来的消息有一半以上感染上了此病,病情却并未能控制住,怕还是得靠你。”

“全是按我的方法做的?”

“我是这么要求的,可他们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具体如何做的却也不清楚。”在亲儿子面前,皇帝并不掩藏自己的无力,“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份份奏折,好或者不好,要追究谁的责任,都只能按他们奏报的东西来做决断,哪怕我并不那么相信奏折上的东西,可我看不到那么远,也得不到更准确的信息,只能如此。”

ps:总也推不动剧情,可有些东西却不得不写的时候就特别焦躁,尼玛,下一章一定要火速前进。

122章 决定去向(求粉红)

这顿饭确实是热的,也不知道是因为饭菜味道确实是比往日好还是心情好,皇帝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然后三人捧着茶继续之前的话题。

“周朝六府,会元府的情况你发现得早,已经控制住了,凌云府则是因为一些原因还没有接触到夏衣,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因为这个原因反倒避过一劫,剩余四府,全无幸免。”

“如果他们按我条陈上说的做了,就一定能控制住,我就是那么做的,这病不是瘟疫,不那么致命,但是传染性和瘟疫是一样的,而且这个病难断根,不注意好就会复发,更糟糕的是这病的病理特征全在显眼的地方,如果大范围传开,百姓一定会恐慌,怕是会生出不必要的乱子来。”

“已经发生了,响水府和鞠国搭界的边关,百姓以为这是瘟疫,拖家带口逃往鞠国,鞠国怕国内被传染,将百姓全部射杀于城外,就我这几日收到的奏报,死亡人数已经不下于六百,可就算如此,也没有将人吓住,依旧有人往外逃。”

六百人命因为没有发生在眼前,所以也只是个无关痛痒的数字,庄书晴心里凉了下,也不能再往深里想,“皇上打算让我往哪里去?”

“南台府,那里百姓已经被传染,掌南台府兵权的梁正召也传染上了……”

白瞻突然插嘴,“他不能用。”

皇帝想问他怎么知道不能用,可想到一开始压制住此事,最后让这事同时暴出来正是这个儿子,也就明白过来,微一点头道:“我会让人彻查。”

白瞻还是不甚满意,“既然想让书晴去南台府。还让她来京都干什么。”

“……我以为你不希望她去南台府,毕竟那里现在不安全。”

“要是书晴不想去,你就是下个圣旨我也能当没看到。可她向来将病人看得重,不会不去。”看书晴传来的有些抱歉的视线。白瞻勾起嘴角,“我总能护得住她,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看着儿子,皇帝眼前浮起另一个女子的容颜,当年她也曾脆生生的说:“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沛郎可愿陪我去?”

当时他是怎么回话的?他说,“当然愿意。”

可他食言了。并且食言了一辈子。

陪着她去了许多地方的是年幼的儿子。

忆及往事,忆起那个明媚爽朗的女子,皇帝就忍不住对这个儿子更好,“我再添些人手给你。”

白瞻其实不想要,也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掉,可想及马车里书晴说过的话,也就勉强忍了下来,不甘不愿的抱怨,“你的人太弱了,没我手底下的人好用。”

被嫌弃成这样。皇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那些个皇子哪个不想从他这里掏东西,就这一个。送他都是满脸忍耐,一副巴不得他赶紧收回去的模样。

他还得宽慰他,“跑个腿总能行。”

好像也是,白瞻不说话了。

皇帝知道他这是接受了,高兴的去和让儿子变得好说话的准儿媳妇说话,“明天你再在京都呆一天,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得往下派,明天我让他们去瞻儿那里寻你,要怎么做。你详细教他们,把话都给他们点透了。要是还学不会,叫他们全滚回去吃自己。”

庄书晴自然不会拒绝。“我今天回去将东西准备好,明天一样样给他们说,其实真的不难,只要用心记下照做就好。”

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这一天费了太多脑子,马车还没出宫庄书晴就靠着白瞻昏昏欲睡,回到白府强撑着交待了几句就睡得人事不知。

太医院的早上向来是清闲的,不用上朝,这个时辰也无需请脉,看看医书,侍弄侍弄药草,再自在不过。

可今日却和平时不同,太医院一早就迎来了温公公,“皇上有令,命太医院所有人前往白公子府邸,和庄大夫学习应对疫情之法。”

院使荣正向来是个谨慎性子,在其他人还在白公子府邸和庄大夫这两个中心点上打转时,他已经拉着传旨的温德到一边,低声问,“温公公,皇上对庄大夫是个什么态度?”

“准儿媳的态度。”温德和荣正相识多年,虽然因为身份的原因来往不多,关系却也不错,也不想在这事上坑了他,更何况,他也不希望太医院摆不正态度惹火了公子,到时就是皇上都收不了场。

荣正讶然,准儿媳,而不是皇子妃,温公公不会不知这两者的区别,既然他这么说……

荣正拱手一揖,“多谢温公公指点,下官知晓要怎么做了。”

温德点头,“最先出现疫情的会元府现在几乎快全好了,虽然一开始是由庄大夫主诊,也是她想出来的方法,后来却是军中大夫和民间大夫一起照着庄小姐的办法诊治,将病情控制住,可见她的法子是管用的,皇上很不解为何太医院派出去的御医不但没有治好病,反倒自己也染上了,你要精心,免得皇上查办起来连累到你身上,这事已经拉下来两个皇子,绝不可能善了。”

“是。”

送走温德,荣正留下左院判和四个御医应对宫中情况,带着其他包括医士医生在内的几十人浩浩荡荡前往白公子府邸。

“庄小姐,太医院的大夫来了。”

庄书晴正难受得慌,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路奔波,加上又劳心劳力,这个月的小日子提前了七八天,脸色黯淡无光,肚子也痛得厉害。

白瞻端着药进来,一听这话就下了脸,将凉得正好的药放到书晴手里,自己拿了蜜饯罐子等着。

庄书晴低头看着黑乌乌的一碗药,还没吃嘴里就已经先苦了,大夫也不喜欢吃药啊!

“将他们带进前院,我马上过去。”

一仰脖子,庄书晴几大口将药喝下去,苦得打了个哆嗦。

碗一拿开,嘴里就被塞进来两颗蜜饯,苦意顿时压下去不少,不过因为蜜饯过大,两颗吃得有点辛苦,腮帮子都吃得一鼓一鼓的。

向来风风火火敢做敢为的人这下子看起来有点可爱,白脆脸色好看点了。

好不容易将满口蜜饯吞下去,挡住还要喂过来的手,庄书晴捏了一颗喂到男人嘴里,“别不高兴了,我要是不来这个了才要着急呢,可能是这个月事情一直不断,我有一点累,所以才会提前这么多,不是什么大事,哪个女人都得遭的罪。”

咬着蜜饯,白瞻有点不太想吃,太甜了,可想到这是书晴喂的又舍不得吐了,嚼吧嚼吧吞了才道:“你以前来这个肚子没这么痛,说到底还是因为受累。”

“那以后你替我注意。”

白瞻就等这句,一口应下来。

将人哄过来了,庄书晴也松了口气,忍着想喝水的**起身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教起来简单得很,等将他们打发了,我们就去董府看看两老,明天就看不到了。”

“好。”

太医院一众人正聚在一起对摆在院子里的东西指指点点,看到两人忙躬身行礼,“白公子。”

感觉到他们有意无意的排斥,庄书晴也不在意,白瞻却在意得很,可这回,他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发作。

他现在已经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帮忙书晴就能得到的,还得靠书晴自己,书晴会用事实告诉他们,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安抚的对他笑笑,庄书晴直奔主题,“这些东西在我写给皇上的条陈里都有提到,想必诸位都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荣正歉意的对她点头,“是,我们也都照着那个条陈试做过,派去各府的御医都是学会了的,只是不知为何没起作用。”

“同样的方法,有人用着有用,有人用着没用,有可能是这个方法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有人做得不到位,我没亲眼见着,暂时不予置评,我先将我亲眼见过的病症和各位说一说。”

引着众人来到前院的花厅坐了,庄书晴照样没有半句废话,“这病的起因是在今年给军中送去的夏衣上,夏衣不干净,这种不干净不是说没洗干净,而是布料有问题,是带着毒性的,人抵抗不了这种毒性,所以病了,用医书上的话说,这病疾在腠理,并且这病是传染性的,传染的途径也很广,用过病人的东西,和病人有过接触就很有可能染上,现在已经是夏天,人易出汗,汗也是传染的途径,所以病情越发控制不住,可以说现在这个季节实际上是最不好治病的时候,我在条陈里写得很清楚,绝对不要和病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不知有几个人记住了。”

太医院的御医全部是男人,医士医生里却有半数是女医,在御医心虚无话以对时,她们悄悄的对看一眼,隐隐有着兴奋,因传言就已经对庄大夫有着崇拜之意的女医们这下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好想跟着庄大夫。

站在庄书晴身后的贺曼胸膛挺得更高了。

123章 再入董家(6k)

“咳,庄大夫是怎么确定夏衣有问题的?”

“排除法,找病因的时候发现最先出现病症的人同时接触的东西都是夏衣,为了确定,我让人穿过一天,很快发病。”

像是终于抓到她的错处,本来还有些底气不足的大夫立刻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她,更有人轻斥,“你这是视人命为草芥,大夫的大忌。”

“因为我知道我能治好他们,所以我敢,只有确定了病因,才能让更多人避免。”

“可实际上并未能避免,病情依旧传开了。”

庄书晴笑了,“你这是指责我有罪吗?我倒想请问,有问题的夏衣和我有何干系?御医不按我说的做,非但没有控制住疫情,反倒染上病,并且被人拿捏住了又和我有何关?不做不错,可有时候人不作为比不做更错,在其位谋其事,是大夫就要想着法子治病,诸位几人做到了?”

说话的人被堵得哑口无声,有人想要帮腔,被荣正一个眼神生生逼了回去,正待替行事莽撞的下属道歉,庄书晴却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诸位尽可以不服气,我今天只是奉命将这些东西再给你们讲解一遍,要不要记住在于你们,我管不着,诸位跟我来吧。”

本来还打算多说说病情,可看他们这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态度,庄书晴索性闭嘴,径自起身往外走去。

荣正瞪了几个惹事的人一眼,低声斥道:“要你们到这里来是皇上的旨意,你们这是在给谁难堪?别被人撺掇几句就什么都忘了,白公子真要将你们如何了你们也是白受罪。”

有人脸色白了白,立刻将外露的情绪收了起来,他们只是不惯被个女人压在头顶。并非没有脑子,有人却本就是别有居心,顾忌白公子也不敢不将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办妥当。仍然刺了两句,“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有几分本事,杏林之中不过是个后生小辈,还是个女人,却对我们如此不敬,不就是因为有白公子给她撑腰?”

“这些话在这里说算什么,去当着白公子的面说才算本事。”荣正冷笑两声,背着手追了出去。

其他人陆续跟上,有和他交好的经过他身边时低声劝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别惹得人厌了。”

他到底也不敢真将白公子得罪了,只得咬牙缀在后面。

庄书晴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些,指着在出酒的锅炉道:“再蒸的酒只取头酒,但是只要头酒也不行,要掺入一点尾酒中和,让浓度降下来一点才有用。”

荣正举了下手,“庄大夫,这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既然要取头酒。又为何要掺入尾酒?为什么掺了尾酒反而会有用?既然尾酒有用,怎不干脆用尾酒?”

这个在现代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清楚楚,可在这里并不好解释。庄书晴想了想,努力用他们能听懂的话给他们解释,“再蒸的酒是用来消毒,可是头酒太浓,太浓的酒会给脏东西添加一层保护,反而杀不死它们,加入尾酒稍加稀释才能彻底杀死,稀释多少也有限制,平日里喝的酒是达不到那个度数的。尾酒也不行,所以才只取头酒。我学的东西和你们会的不太一样,所以也没法解释得更清楚。”

“我已经有些明白了。庄大夫请继续。”

庄书晴对这个老大夫的印象不错,对他礼貌的笑笑才转开视线,“这个病要治起来不难,最主要的是要注意不共用东西,个人卫生尤其要注意,夏天太阳好,衣裳被褥之类的东西蒸煮过后最好是连续暴晒上两三天,每天用蒸出来的这个酒清洗喷洒……”

将该注意的,要做的全部一一交待了,庄书晴接过茶来喝了几口,“这病比瘟疫要好治许多,只是现在传染的人太多了,要费的心就大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希望大家都用心记好,我明天便要前往南台府,其他几府必定是从你们之中抽人过去,这些哪怕没用,记下也不会有坏处,诸位请回吧。”

白瞻没有半分客气的将一众人赶鸭子一样赶了出去,当面不敢说什么,离得远了就有人嘴碎,“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懂什么?要不是身后有白公子,谁知道她,呸,什么东西。”

荣正停下脚步冷嘲,“就凭她要前往情况最严重的南台府而没有半分退却,她就比你强,她要真仗着白公子如何,最先做的不是给我们详细讲解那些东西,而是央着白公子将她留下,她讲的那些我信,既然你不信,被派去疫病区你也别用。”

“荣院使,你怎能帮她说话!”

“我不但帮她说话,我还准备照她说的做,既然朱大夫这么有本事,那就前去响水府吧,本院使回去就将名单递上去。”

看着甩袖子走远的荣正,朱大夫急了眼,正要和右院判讨个人情,其他人也相继离开。

这人从进入白府就没消停,谁也不是傻子,偏生他将他们都当成了傻子。

庄书晴歇了一会就让人准备出门,“中午我们在董府用饭,我猜皇上晚上会过来,到时我们稍早些回来。”

“不用怕他,爱来不来。”白瞻有些不高兴,书晴对他都没这么着紧。

“他是你父亲,要是他觉得我配不上你不让我们成亲,那不是很麻烦吗?我知道你觉得这不重要,可你想想,我们成亲时他要是不来,是不是也挺遗憾的?”

好像……有一点点。

看他那别扭的模样庄书晴就觉得自己又多喜欢他一点了,这个男人简直简单得可爱,只要摸准了他的脉,和他相处很舒服,也很轻松。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们就是两个缺爱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个爱人就在乎得不得了,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对方,每时每刻都将对方系在自己裤腰带上。对方的心思只围着自己转。

白瞻一直是这么做的,看着她守着她,去哪都跟着。只要是她需要的,什么都想在她前头。

比起来。她这方面做得要差了许多,不过最近她已经在努力弥补了,她也想让白瞻有安全感。

不过一晚上时间,董家又有了些变化,两老搬回了他们原来居住的院子,三夫人也已经从娘家回来了。

两人到的时候董明阳去忙事情了,是三夫人带着十七岁的长子董晓真出来迎接的。

三夫人出自刘府,父亲是朝中三品大臣。可惜兄弟不争气,刘家后继无力。

也因为知道这一点,入董家门后她便不争不出头,和不愿意同兄弟相争的董明阳意外相合,夫妻感情多年来一直就不错。

如今董家出了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争不争的问题了,而是不得不开始掌家,好在她只是不争,并非没有本事。

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外甥女,她有好奇。也带着两分谢意,老爷说过董家没有倾覆全是因她之故,一个女子能有这本事。还和她有关系,她也脸上有光。

自董家出事她又住回娘家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儿女也不知听了多少闲话受了多少闲气,变得沉默许多,要不是爹娘心疼她,她几乎忍耐不住。

可从昨天下午开始,那些人的嘴脸就全变了,老爷去接她时大哥还说了好些的好话。她即便不知道外面那些事,那会也知道风向变了。

董家是真的熬过去了。向来被排挤打压的三房也终于翻了身,能将董家抓在手里。她当然高兴,不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儿女。

就凭这个,她也念庄书晴的好。

更何况她还未嫁入董家时就和婉如关系好,后来成了姑嫂,婉如也最亲近她,公公婆婆都疼这个么女,看她和自己交好,连带的对她这个新入门的儿媳妇也要心慈两分。

娘家女成为他家媳,这其中要经历的她有幸并没有承受很多,她一直念着这份好。

可惜……

想及过往,刘氏看向庄书晴的眼神越发带着善意,庄书晴又向来是个极为识好的人,接收到这份善意就笑了,不等对方说什么就福身拜了下去,“书晴见过舅娘。”

“快起来快起来。”刘氏忙上前将人扶起身,眼睛微微有点红,却并不说及当年如何如何的话,只是和她解释,“你三舅去办事了,带着书寒一起去的,还以为你今天会忙,没想着你会这么快过来。”

“是忙了一会,忙完了就过来了,舅娘,中午我们在这用饭。”

“这时候过来当然要留饭,还想走不成。”拍了她的手一下,刘氏叫过自己的儿子给她介绍,“这是你大表哥晓真,还有个表妹晓玲比你小两岁,也要跟过来的,被我留下了,你外祖母今天有些不爽利,跟前得留个人。”

董晓真叫了声表妹,早从爹爹那里知道表妹和白公子的事,他识趣的没有多盯着人看。

“大表哥好。”庄书晴笑了笑,也郑重其事的将白瞻介绍了一番,这是对亲近的人才有的待遇,要知道昨天董明旭跟了一路她都没有给他引见。

“这是白瞻,你们也别公子长公子短的唤他,大表哥你叫他一声大哥就是。”

董晓真迟疑的看了眼白瞻,眼前这个,他真能叫哥?

白瞻却点了头,“就叫哥。”

“白……白大哥。”

“恩。”应完白瞻才想起来董晓真比他小,得了别人一声哥好像要给个见面礼,伸手就拽了腰间的玉佩递过去。

庄书晴笑眼看他,瞧着这玉佩没有雕龙塑凤,也就帮着往前递,“哥哥给的见面礼,可以收。”

董晓真看向母亲,刘氏心下转了几转,笑着点头,“书晴说得对,哥哥给的可以收。”

董晓真这才将玉佩收下,眼中隐隐透出兴奋。

白瞻不知道,京都有一批年轻人将他推崇到极致,更有不少人学他,虽然也狂得让人受不了,可他们有一点却难能可贵——从不向不该伸手的地方伸手,更不干欺男霸女之事。

倒不是他们有多高的觉悟。而是因为他们的偶像白公子从来不干那掉份的事,他们自然也不能干。

董晓真并不是其中的一员,可他知道有这么一群人。身份还不比董家低。

现在这个大家推崇的偶像不但成为他大哥了,还极有可能会成为他的表妹夫。做为一个血气旺盛的年轻人,他当然兴奋!

几人往里走,庄书晴边问,“外祖母哪里不爽利?请大夫看了吗?”

“我是想去请的,娘不让,说董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就不要再给人留谈资了,她就叫你留的那女医看了看。那女医说没有大碍,就是累着了,少操些心,多养养就会好。”

“那就错不了,她是太医院出来的,其他不说,基本功扎实得很。”对上舅娘讶异的眼神,庄书晴解释道:“之前皇上赏了十个女医给我,这回上京我带了几个在身边。”

刘氏立刻打住不问了,京都这些世家要得皇上的赏不难。每年总能有那么几回,可那和书晴的赏完全不是一回事,其他不说。态度上就足以说明一切。

所以董家牵涉进那样的事里才没和另外几家一样消失在京都,董家,是真的安稳了。

刘氏一直不安的心这时才真正落到了实处,觉得自己这一家子实在应该对书晴更好几分。

主院庄书晴是头一回来,比之前那院子大了起码三倍,有个小姑娘在那里探头探脑,古灵精怪的模样。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像什么样子。”刘氏气笑不得的嗔了一句,以前她觉得女儿这性子没什么不好。鲜活不是,可一有了对比立刻就显出高下来了。书晴不过比她大了两岁,可看看人家做的那些事。再看看她。

庄书晴对磨磨蹭蹭走过来的董晓玲笑,“表妹这样很好,看着就知道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女孩子就该过得顺顺遂遂的娇养着长大,谁知道到了婆家会如何,真正能让她幸福的也就是在娘家做姑娘的这十几年,只要条件允许,何必拘着她,我是因为没有人疼才要靠自己,要是我娘还在,她定然也和舅娘护着表妹一样护着我的。”

刘氏叹息,“和你比起来,她真就是蜜罐里长大的。”

“娘,你又编排我。”董晓玲听到这话就嘟起了嘴巴,规矩却学得极好,不用人介绍就对着庄书晴福了一福,甜甜的喊了声表姐。

这还真是个甜姐儿,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从面相来说,这样的人,注定了是要过得幸福的。

庄书晴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见面礼先欠着,我都忘了这茬了。”

“我替表姐记着,下回要记得给。”

庄书晴笑,“下回我要再不记得,你就将我扣在这不让我走好了。”

“那我的见面礼不是永远都没了?”

除了白瞻,其他人都笑了。

白瞻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晴拉着董晓玲的手,有些想去分开两人,他觉得书晴应该拉的是他的手。

很不幸的,董晓玲在得了庄书晴的喜欢后莫名其妙的被白公子排斥了。

屋里,两老并排靠坐在床头。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只是两老这几年一直互相依靠着过来,老夫人守惯了,也不愿意离开老爷子去养病,老爷子虽然嘴上没说,心里也是想要将老妻置于眼皮子底下的。

危机虽然过去了,可他心里还没那么快放下。

请了安,庄书晴也不用人招呼就在床沿坐下,先给外祖父请了脉又让外祖母让手搁到被子上。

“确实没大问题,大概是因为之前几年绷得太紧了,这突然松懈下来人有些受不住,外祖母,您是不是觉得懒洋洋的没有力气,总想睡觉,可又睡不安稳?”

“还就是这样,越睡越觉得累。”

“那就是了,困的时候您不要睡,撑过去,白天就歇个子午觉,这样过上几天就好了。”

“诶,听你的。”外祖母满脸的笑,“这么快就忙完了?”

不是忙完了,是还没开始忙,庄书晴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二老她明明昨天才到,明天却要去往南台府的事。

老爷子突然开口。“是不是有事?”

“恩,外祖父,外祖母。明天我就要离开京都了。”

“怎么这么快?”老夫人这会反应格外快,“是不是皇上给你安排了差事?因为董家你拒绝不了?”

“不是那么回事。董家的事已经揭过去了,我是大夫,自然要去需要我的地方,我也怕疫情一直得不到抑制会传到京都来,那才是灾难。”

老爷子手指头动了动,并没有被她的话带走,“皇上让你去哪里?”

“外祖父……”

“哪里?”

庄书晴无奈,她一开始只说离开京都就是因为不想说得太明白。免得让人担心。

可外祖父显然并不想让她如愿。

僵持了一会,庄书晴才坦白,“南台府。”

“南台府?”董明阳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脸色不是很好看,“皇上怎会让你去南台府?”

外面的情况老爷子没有儿子了解得清楚,人都不自觉的坐起来了些,“南台府情况很糟?”

董明阳抿着嘴点头,“疫情最严重的就是南台府,书晴,这事不能更改了吗?”

“没那么可怕。充其量也就是麻烦了点,我能应付得了。”庄书晴站起身来面对满脸不赞同的三舅,“我希望我是个迎难而上的人。而不是遇事只知后退,只要退一回,就会有往后无数回的退却,我不想自己变得那么没用,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也不会有今日。”

对上那双黑亮通透的眼睛,董明阳无话可驳。

他总不能说变得没用也没事。

董家元气大伤,不要说庇护她,现在都还是托她的庇护才保下了这点元气。

他也怕毁了书晴。他不知道书晴以后会有多大出息,和书寒可期的未来不同。那完全无可预料。

他怕一不小心就成了阻碍书晴的人。

她那么出色。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庄书晴有些惊讶。书寒向来着紧她,她以为他也会和三舅一样的态度,可这回她料错了,书寒只是希望她去哪里时能带上他。

“姐姐很高兴,下回姐姐去哪里一定带你,可这回不行,别急,先听我说完。”庄书晴拿帕子给他擦了脸上的汗,“不带你去不是因为想将你留在安全的地方,而是你有你该做的事,当时带你来京都的原因现在都不存在了,你可以继续跟着三舅一段时间,然后赶在院试开始之前赶回去,要是没把握,也可以提前回去和苏先生再好好学学,或者你愿意放弃这次的院试?”

庄书寒低下头去,他不愿意放弃,先生已经考过他数回了,府试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就是再中案首都未必没有可能,先生还说过,以他的水平,院试之后去乡试都必定榜上有名,只是乡试之后的会试会吃力,与其在那里被其他人挤下来,还不如再用三年功,一口气考到殿试去。

“还是说你打算不走仕途了,以后跟我当个大夫?”

庄书寒连忙摇头,“我当官。”

当官了以后才能保护姐姐,这是他心里从没改变过的信念,他的姐姐既然要当大夫,当然不能是别人招之既来挥之则去的大夫,他当大官了别人就不敢那么对姐姐。

庄书晴笑得温柔,“那你跟着姐姐做什么呢?跟着我可当不了官儿。”

庄书寒看了旁边的白瞻一眼,知道他一定是会跟着的,心里也就不那么担心了,“我回去参加院试。”

“好,白瞻,你留几个人给他用。”

沉默的男人应声,“之前跟着他的四人会一直跟着他。”

一个努力想要长大,一个尽其所能的给他引导,看着这两姐弟的相处,董家人再说不出什么来。

之前他们未曾参与过两姐弟的生活,现在,他们也没有资格仗着身份去对他们的决定指手划脚。

这个聪明的姑娘,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ps:中间实在不好断,一发狠,干脆两章合一了,一大章把这一段剧情写完,现在的剧情主场还没到京都,所以该离开了。

124章 南台府(求粉红)

南台府和会元府相邻,下面有四郡二十三县,地盘在六府里不算最大的,却也比会元府要大一点。

因为地域的原因,一直算是丰饶之地,这样的好地方,抢占位置的各派人马自然也多。

府主陈均是大皇子的人,不久前已被押解回京,掌兵的梁正召则是四皇子的人,要是没有白瞻那句话,皇帝暂时也不会动他。

离京前,庄书晴婉拒了皇上的安排,只向他要了两样东西。

一是陈均家产的处置权。

虽然这么重大的疫病朝廷不可能没有钱粮上的支援,可她更相信,被人层层刮下来,能落到她手里的不会剩下多少。

但是要治病就需要药材,还有各种比如酒之类的辅助东西,谁也不可能白白给你。

陈均做了南台府多年府主,从白瞻那知道他不是多干净的官后她就没打算舍近求远,与其等着别人指缝里漏下的那点,还不如直接要了陈均的家当,还不用便宜了那些大大小小从中捞足油水的官儿。

要是真不够……白瞻肯定有办法的。

至于另一样,则是对南台府暂时的指挥权,不管是官还是南台府的大家世族,在疫情这件事上都得听她调遣。

别的地方怎么乱怎么治不好她都管不着,现在既然接管南台府,那所有人就要听她号令,而不是这个来拿主意,那个也来拿主意,好处抢着拿,有事就看谁跑得快,在她这里,休想有这样的好事。

她不想在那些事上费心。索性一把抓,不给他们搅事的机会。

皇上没有多做考虑就允了,并且当场给了她一面金牌。

金牌的一面是五爪金龙。一面则是如朕亲临四字,庄书晴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不过也没有多想。

另外,皇上还在他们出发那日的早朝颁下旨意,所以,她在南台府的行事哪怕出格也是名正言顺的。

“白瞻……止顾,以后我叫你止顾吧。”

白瞻立刻点头,他早就这么想了,只是看书晴叫他名字叫得那么顺口,以为她喜欢这么唤她。就只在心里想了想。

庄书晴笑,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将我送到陈均的府里后,你就去见梁正召吧,只要兵权在手,以后我行事更方便。”

“不去,三子去就行了。”

让一个下属去接兵符,这样真的可以?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庄书晴巴巴的问:“会不会有点不妥?”

“不妥就不妥,巴不得他赶紧收回去,别赖给我。”白瞻哼声说着话。很是不高兴。

庄书晴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又在撒娇的人。

这事搁谁身上都是天大的喜事,不管哪个皇子怕是都巴不得能将这兵权捞到手,偏偏到了他这里就被嫌弃得要死。也难怪皇上那天人都起身了,一只脚迈过门槛了才扔下一句‘南台府的兵权你先接管’就跑了。

知子莫若父,显然皇帝陛下也是知道肯定会被嫌弃的。

“等这里事了了,我们就回去,管他到时候谁来接手。”庄书晴无原则的顺毛,至于是不是会引起别人的不满,她是真的不担心,京都这一趟不是白去的,虽然不掐头不断尾的加起来也只呆了三天。可白公子的赦赦威名还是让她很是见识了一番。

在皇城都敢这么嚣张了,这南台府真不算什么。

马车慢了下来。

庄书晴撩起帘子瞅了眼。“进城了。”

明明这么严重的疫情,可城门竟然还是大开的。照样自由进出。

这病要不越传越开才是怪事。

“陈元,你叫大家注意点,不要和任何人接触到。”

“庄小姐放心。”

这个时辰进出城的人不多,看不出什么来,进了城,庄书晴才知道这里的情况严重到了何种程度,一眼扫过去十个人,五个严重的,四个中等偏轻的,另一个看着还好,可依她看来,发病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先不去府主府,我先去见见那几个御医!”

陈元看公子没有制止,叫过先到一步的人问清楚地方,一行人换了个方向。

要说四位御医到了后什么都没做那是冤枉了他们,这疫情谁都想治好,大好的立功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当然动心。

只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还不等他们做什么,人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他们也觉得冤。

当看到同僚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进来时,他们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再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几乎像是看到了救星。

庄书晴嘲讽的话都到了舌尖上了,可看着四人的眼神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四人朝着白瞻跪了下去,“参见公子。”

白瞻也不看他们,牵着书晴到上首坐了,眼睛半阖不发一言。

庄书晴看了下四人的气色,闻着从进门开始就萦绕在鼻端的酒香,心下了然,“这是好了?”

随来的两个御医一个叫吕亚军,一个叫姜华,这一路下来足够他们知道白公子有多着紧庄大夫,生怕同僚说难听话惹到白公子,忙介绍道:“这是庄大夫,皇上吩咐,我等皆需听从庄大夫调遣。”

“我们早猜到了。”四人里年纪最长的苦笑着开口,“在下程军,这三位是朱归,张成,刘习仲,庄大夫,要怎么做你只管吩咐就是。”

庄书晴笑出了声,“这么好说话,看样子是得到教训了。”

四人脸上都有些赫然,要不是在这里吃了亏,换成往常,他们绝不会这么乖乖让一个黄毛丫头使唤。

一个个全是一副老实样,庄书晴刁难起来也没什么劲,敲了敲桌子道:“都起来说话吧。”

白瞻依旧一言不发。

几人起身,心里越发有了数。

“说说是怎么个情况,你们是大夫,既和权无关也扯不上利益,只有赶紧治好病才是正事,他们当也不至于在这上面为难你们,怎么就被人拿捏住了?”

想起那些破事,程军脸上带出愤慨,“我们四人奉命前来,想的也是治好病,抓着这些许寸功,可南台府的情况和我们所知的完全不一样,不但军营情况糟糕至极,就是城中百姓也有许多人被传染,我们求见陈府主,陈府主让我们去找梁将军,那时我们根本不知道梁将军也没能幸免,只奇怪为何将军府竟然少有人走动,梁将军当日没有见我们,只让我们在府中住下,次日我们四人就陆续发病,那时我们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了,为的就是要拿住我们的把柄,不让我们将实情上报。”

“所以你们就真的被拿捏住了?”

四人皆是苦笑不已,刘习仲道:“如果只是梁将军和陈府主,我们并无多少畏惧,可这事还牵涉着两个皇子,我们的命不算什么,可我们谁背后都有一大家子,还就在两位皇子的眼皮底下,在当时无人出头为主的情况下,我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做那以卵击石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幕后的人是皇子,三叔是如此,所以隐忍数年,御医也是如此,不得不接受威胁。

可皇子就是有特权,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做,害了不知多少人,也不过是失了自由关在府里吃好喝好玩好。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只能是一句话,永远成不了事实。

心下气难平,庄书晴看白瞻的眼神都不善了,这也是个皇子,还是最狂的那个!

白瞻睁眼,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庄书晴顿时哑了火。

“不高兴?”

庄书晴气哼哼的说着实话,“你们这些皇子公主都太会投胎,别人死千百次都够了的罪过放到你们身上简直就不痛不痒。”

御医皆以讶异的眼神看着敢说这种话的庄书晴,她就不怕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赐她的罪吗?是不是太过有恃无恐了些?

白瞻哼了一声,说的话更让屋里的人想失去这一段记忆,“父亲总想着谁都顾到,那些人全是被他纵容的,要是换成我,哼。”

要说纵容,你才是被纵容得最厉害的,庄书晴没有揭穿这个事实,“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只要你们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不说将人全部医好了,应该也不会越传越厉害,可眼下的情况却比我们知道的还要严重,这又是为什么?”

“呵,因为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大皇子和四皇子两派都还在争斗,互不相让,谁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对方拉下去,又得顾着自己不吃亏,既便我们将那些办法全教给他们,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而我们却连军营都进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

真是操蛋的世界,庄书晴暗骂了一句,起身道:“不耽搁了,去府主府吧,白……止顾,你让三子去接管兵权,梁正召那里,程御医,梁将军现在情况怎么样?好了没有?”

“一直反复。”

庄书晴挑眉,要说这里面没有这四人的手笔,她不信,这病确实是会反复没错,可只要注意好了,也没那么难好。

程军当没感觉到,拱手一揖,“我等收拾几样东西就来跟随庄大夫。”

“尽快让他好了,不能让他将病带到京都去。”

“我等知道了。”

ps:剧情,加速前进。

125章 接手

府主府邸中门大开,前一日到来的人早里里外外的收拾过了。

庄书晴也没有到处去参观,一坐定就下了第一个命令,“从现在开始,南台府城门关闭,许进不许出,在城里城外都贴上告示说明原因。”

“是。”

“不管谁来求见,先问清楚是什么事,和疫情无关的一律不见,宝珠,你去和门房交待清楚。”

“是。”

“陈元,陈均的家产清点出来了吗?”

“大致清点了下,我估摸着应对完疫情后还有剩余,庄小姐好主意。”

被捧了,庄书晴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得贪下来多少才能让陈元说出这样的话来,“征用城中所有酒坊的锅炉和酒,告诉他们,用了他们多少酒,会折成成本价给他们。”

“另外,城中大夫全部听用,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他们。”

“没问题。”

“我查过书,南台府城外有石灰岩,带人去弄一些回来,范围太大,一下子出不了那么多高浓度的酒,先用石灰替代,但是这个不比酒,一个不好就会伤到牲畜和孩子,让人贴出告示,每日多宣读上几遍,另外再添几句进去,就说朝廷派御医来为百姓治病,不收取分文,但百姓必须配合方能痊愈。”

“是。”

“今天还有点时间,也别闲着了,歇一会就去军营。”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何谓雷厉风行,这就是了,每一句话都和病情有关,不用瞻前顾后,只要管好这个病就好。

看着这样信心满满。处事不容人置喙的庄书晴,他们相信这病真的很快就能好之余又有些羡慕,若是他们也无人掣肘。不一定就会做得比庄大夫差。

梁正召并不认命。

他早就决定,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会让对方好看。在南台府经营多年,新来的不管是谁都休想从他这里讨得好去,便是自己这回肯定栽了,面子也要保住。

可他没想到来的人是白公子……的属下。

在之前,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南台府将由白公子接任!

并且对方只派了个属下过来,明明白白的,他被轻慢了。

但他聪明的歇了所有心思,老老实实将兵符交了出去。“罪臣想求见白公子,不知……”

“不用了,公子忙。”将兵符随手往怀里一塞,三子拱手,似笑非笑的道:“听说军中无人幸免,不知梁将军心里有何感想,梁将军虽然也病了一遭,可好歹从中获利大笔银子,受点罪也想得通,就是士兵可怜了点。”

梁正召脸色接连变色。自己做恶,自己吃了苦果,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笑话。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笑话他,可没有一人当面揭穿过。

这人,端是可恶。

“生气?你该庆幸来这一遭的是我,而非我家公子或者庄小姐,庄小姐都恨不得将参与此事的人全治了死罪。”

“她没那个资格。”话一出口梁正召就后悔了,这几乎等同于承认了他的罪过。

“她想要,她就有。”三子悠悠的挥着手转身就走。

出了梁府,三子问身边随同一起来的人,“亮子。我好像有点受庄小姐的影响了。”

亮子翻了个白眼,谁没有?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家公子。

“不过。这感觉挺不错,以前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拥有的东西随时会失去,现在,心安稳了。”

“因为公子的心安稳了。”

谁说不是呢,三子抬起头来,在额间搭了个凉棚仰着头看向拼命散发热度的太阳,以前他们对公子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安心。

军中已经好一段时间没人管,虽然没短他们吃喝,可被关在营地里,每天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军心越来越不稳。

谁都知道这样下去会出事,可将军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进营来了。

“梁将军还是说不见人?”

“是,传出来的话还是一样,只叫我们守好营地,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样不行,就是违背军令也得出营一趟将营中情况告知……谁?”

“头儿,是属下。”外面的人急步进来,脸上神色有些古怪,“有人进营了,很多人。”

“值勤的人在做什么?怎么放人进来了?”

那人脸色更怪了,“他们拦不住,属下亲眼看到只一个回合,他们就全被放倒了。”

屋里四人对望一眼,迅速起身往外走去,很快就看到了往这里走来的一众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很面生,身后众人除几个背着药箱的外大多年纪不大。

背着药箱?四人对望一眼,快步迎了上去。

“在下军中偏将程二良,不知诸位是……”

庄书晴拿出金牌,“南台府疫情由我全权负责。”

看到令牌,四人齐齐跪了下去,便是负责疫情,这般擅闯军营也是有罪,可四人像是忘了这一点,他们正需要一个可以做主的人让他们知道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

三子将兵符丢给程二良,“以梁将军为首的七位将军他日押送入京,从现在开始,南台府所有将士归我家公子管。”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四人应接不暇,可这反而让四人安定了心神,公子是什么公子,哪家的公子这样的细节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程二良双手捧着兵符举过头顶,“是,请将军吩咐。”

白瞻说了进军营后的第一句话,“按庄大夫说的做,违者军规处置。”

“遵令。”

庄书晴在营区转了转,到处都晾晒着床单被褥衣裳,酒香夹杂着硫磺的味道扑鼻而来。

空地上蒸酒的锅炉还在出酒,用手指沾了点尝了尝,这个度数,应该就是四十度。

“不合格。”

程军等人过来齐齐闻了闻。确实不够烈,明明他们说过只能取头酒,可就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没人真正按照他们说的来做。

“重新蒸。”

庄书晴甚至还进了营房去看,也有酒香。只是很淡,被拘于营房内的士兵就坐在一起,有人甚至滚在另一个人身上嬉戏,洗脸巾随便混乱搭着,衣裳一堆堆的叠放在一起,显然,这不是一个人的衣裳。

“这样能治好病才是笑话。”

不知来人是谁的士兵面面相觑,什么来头?来给他们治病的?他们现在不是正在治病吗?每天连操都没出了。

从屋里出来。庄书晴抬头看了看天空,“止顾,这几天会不会有雨?”

“无雨。”

“那好,不等明天了,现在就让酒坊将锅炉送来,立刻出酒,去打听打听有没有烧好了的石灰,有现成的更好,先将这操场消了毒,营中所有将士都搬到外面来。一人一处地方弄个床,只能坐自己的床,只能穿自己的衣。只能用自己的一应东西,营房中的所有东西用开水煮上半个时辰,在太阳底下晒上三天,每天三次将营房消毒,多准备些木桶,硫磺加量,轮流泡澡,天气热容易出汗,尽量避免和他人有身体上的接触。绝对不能沾染到别人的汗,用过的水也要妥善处理。要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碰到,这些都是传染源。一定要杜绝。”

六个御医听着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漏了那么多细节,顿时脸上烧得厉害,原来他们还觉得误人的不是他们,现在想来,他们不是没有责任。

他们未发现,打一照面,他们就被庄书晴压制住了,连对人轻看的心思都不曾起过,因为他们根本就忘了以他们的资历是能小看这个黄毛丫头的。

“你,叫什么名字?”

程二良还在用心记刚才那长长的一串话,看到那个看起来好厉害的女子突然看向他顿时脸一红,话都说不利索了,“末末将程二良。”

“看情形,这段时间里营区是你们四人为首了?”

“是,梁将军等人已经数日不曾来过,只让人传话要我等将营区守好,不得让人出入。”

庄书晴冷笑,“他们倒是跑得快,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将军。”

白瞻对一碰上这种事就愤愤不平的书晴也有些无奈,虽然这些事和他无关,可每每这时候书晴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很好,迁怒得理所当然。

不过还是要讨好的,“那我去将他杀了?”

斜他一眼,庄书晴转头去和程二良说话,她只是偶尔有点愤青情绪,动辄要人命的事可不能干。

“你照我说的去安排,今天不早了,只能准备准备,明天起就必须如此做。”

“是。”程二良爽快应下,然后又问了一句,“这样就能将病治好了吗?”

庄书晴示意他伸出手,捏住他手腕半会,仿若没看到他胀红的脸,语调不变的道:“你的症状不严重,是一直如此还是渐渐好了?”

程二良结结巴巴的回话,“之之前要严重一点,后后来就照着要求做,就就好些了。”

他们不像普通士兵是多人挤在一个营房,挤着挨着是常态,再注意又能注意到哪里去。

为官的几个人一屋更甚者一人一屋,只要多加注意,再用药,是能好起来。

“症状轻微的无需用硫磺水,用扁菜煮洗米水泡澡就行,再用些药不用几天就能好。”

“是。”被这病折腾了些日子,知道几天就能好程二良立刻语气都轻快了,这病不让人致死,可实在是太磨人,尤其是那些情况严重的,他看着都觉得难受。

ps:一直在顺剧情,写得有点艰难。

求粉红啦。

126章 亲事(求粉红)

让御医跟了一日,庄书晴就将他们派往下面的郡县了,将城中大夫都教会后又派下去一批。

不过几日时间,原本人心慌慌的南台府安稳下来。

城中飘散着酒味儿,石灰味儿,硫磺味儿,可是哪怕有人不听话被石灰烧着了,也没人因为这个而心生不满。

人与人之间因为治病的原因少了接触,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既不想将自己的病带给别人,也不想让在好转的自己再从别人那里过了病。

当症状轻的好转后,便有人自觉的去弄来石灰岩烧过后撒在自己能顾到的地方,这样做的人多了,后来庄书晴都无需再派人来做这活。

只要不触及底限,人大多时候都是愿意付出善意的。

军营中的好转更明显,他们习惯了按命令行事,只要有人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做的不打半点折扣,军营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士气也越来越高,再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

连续数日下来,城中看着比以往还要热闹。

每天门房都要接下无数拜贴,白瞻和庄书晴也没见任何人。

庄书晴是忙得没那个空闲,白瞻纯粹是懒得理会,宁愿跟进跟出的被使唤。

当南台府许进不许出的命令撤消时,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后了。

此时已是七月。

“我得赶在放榜之前回去。”掩嘴打了个呵欠,庄书晴撑着头昏昏欲睡,这段时间每天连轴转,她也快熬不住了。

白瞻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外走,“明天就回去。”

“明天不行,最快也要后天。程军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算着脚程差不多就是后天到,和他们交待一下就可以走了。”强撑着不睡过去。庄书晴问,“府主没人接任。将军也没有到位,你就这样走了没问题?”

“无需管这么多。”

好吧,那就不管,庄书晴头一歪,彻底睡得人事不知。

今日正是放榜的日子。

还不到放榜的时辰,庄书寒兴致不是很高的远远站着,月明却没有主子稳得住,仗着自己个头小泥鳅一般往里钻。几下就到了最前头,眼巴巴的看着大门。

“来了来了!”

两个着差服的衙役各执一头,抬着一张写满名字的红纸出来贴在公示榜上。

待鸣炮过后,衙役扬声道:“此乃三等,没找着名字的莫急,说不定就在后头的一等二等上。”

不少人朝着说话的人拱手作揖,“承蒙吉言。”

“让一让,此乃二等。”

有人欢喜有人落魄,但是在最后的一等出来之前,暂时还没有人绝望。

月明仔仔细细的找。三等没有,二等也没有,心里不免就着急起来。苏先生说过一等人数不多,公子虽然很厉害,可毕竟还这么小,看看周围的人,二十出头是正常,三四十岁的也不算稀奇,他还看到了一个胡子都白了一截的。

公子要和这么多人抢名额,会不会就……

“一等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月明不等人贴好就挤到最前头。从最后一个名号开始找,越往上心越凉。没有,没有。最后一排了。

屏住呼吸,正待从最下面往上看,就听到有人喊开了,“案首庄书寒,这名好像有点耳熟,哪家的?”

诶?月明立刻抬头往最上面的名字看去,庄书寒,是庄书寒,公子中了案首,公子连中小三元!

平日里冷静的不像样的小厮兴奋的大叫一声,奋力挤开人群冲了出去,边往庄书寒站的地方跑边喊,“公子,中了,您中了!”

庄书寒并不意外,当时考完心里就有数了,“几等?”

“一等,您中案首了!快快,我们去向苏先生报喜,您得中小三元,先生肯定高兴!”

中了案首?庄书寒这才来了点精神,“没看错?”

“没看错。”月明对着看过来的目光抬了抬下巴,边拉着人撤退边哼道:“自己考不中,还不兴别人考不中不成,公子,我们走快些。”

庄书寒敲了他脑袋一下,“稳着些,不过是个案首,平日怎么教你的。”

月明也不敢去摸被敲的地方,他今日确实失态了,“小的知错。”

“记着就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高兴。”翻身上马,庄书寒这时候才有了点高兴的感觉,“我们先去见先生。”

“是。”

苏文比庄书寒更早知道这个结果,已经暗地里得意好一阵了,虽然口头上没有表扬这个小弟子,却留着人用了午饭才放人回去,还难得的多喝了两杯。

苏文是不喝解酒汤那劳什子东西的,要的就是那个晕乎劲,解什么酒,既然要解,一开始又何必喝!

苏夫人知道老爷这个习惯,将人扶到床上后只倒了杯温水给他。

“老爷,妾身有个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苏文眼帘一掀就笑,“你那点子心思我哪会不知,不急,再等等。”

“妾身当然急,书寒虽然没有个好家世,可只要白公子在一日,谁又敢小瞧他,再说妾身也不是看中那一点,妾身是真觉得这孩子不错,书晴那孩子也不是个多事人,薇儿与其嫁去那些复杂人家还不如庄家这样的,知根知底不说,还没有个婆婆在上面压着。”

“在书寒心里,他这个姐姐的地位不比亲娘低。”

“妾身当然知道,可书晴懂事明理,根本不是那挑鼻子挑眼的人,薇儿也不是个多事的性子,这几年我再好好教教,肯定和书晴合得来,您别光顾着笑,倒是说句话,您不见那些俗人,不理那些俗事,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看中了书寒。不早些下手就是别人家的了。”

苏文喝了几口茶水,将杯子递给夫人,自己撑着坐起来些。脸上还是一脸的笑,“这事你在这里急没用。我说的再等等不是说要等他再有出息些,而是要等他姐姐回来,那才是做主的人,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拦着这事,反倒会不顾那些个规矩让两个小的多见几面,处上一处,互相不讨厌才会松口。她不是那些恶婆婆,当然也就不会只顾利益,她更盼着书寒的日子能过得舒坦。”

苏夫人也见过庄书晴几回,和柳二夫人更是手帕交,私底下不知听二夫人说了多少庄书晴的好话,心里早就先入为主的对她有了好印象,此时听老爷这般说,就更觉得有个这样的姑姐实在再好不过,这婚事,她就是用抢的都要抢来。

更何况她还有别人没有的优势。

“书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据我之前得到的消息,南台府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她挂心书寒。不会在放榜后还不赶回来。”

苏文是个极聪明的人,将庄书晴看得很准,庄书晴要是知道在背后有个人对她这么了解,怕是要心头发凉,好在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

苏夫人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真不容易,要是那些男人顶用,又怎么会要劳得她到处奔波。”

“夫人。这话偏颇了啊,为夫也是男人!”

嗔了自家老爷一眼。年近四十的苏夫人眼角眉稍尽是风情,“书晴就是给女人争了一口气。免得总有人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除了生孩子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话他好像还真的什么时候有说过,苏文摸摸鼻子,往下一躺装醉酒,“为夫头晕得厉害,先歇上一歇再和夫人讨论这个话题。”

分明就是酒劲上来了,还非得拽文,苏夫人忍笑,扯过被子搭在人胸口,等人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被人背后分析了一番的庄书晴早已回到了家中,并且坏心的吩咐家里人不要告诉书寒她回来了。

天热,到家后庄书寒准备回屋午歇片刻,经过堂屋时随意看了一眼就转回头去,一步还没迈出去又迅速转回视线,因为太过吃惊嘴巴半张,脚还一前一后的站着,呆呆的下意识的就喊,“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你回来了!”

庄书晴笑出了声,真好,能看到书寒这么高兴,总算没白受罪。

“差不多午时到的家,听说你又中案首了,小三元加身,真争气。”

庄书寒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小跑着跨过门槛,看着好像瘦了点的姐姐顿觉心安。

之前回溪水镇那次,只分开了短短两天就让他心慌得吃不下睡不香,而这回,他们分开了一个月还有多。

有时候晚上会难过得想哭,想不顾一切的到姐姐身边去,可他不能这么做,他要适应这种分离,姐姐以后会成亲,他也有他的路要走,以后必定是不能日日相见的,他要适应。

而这些,他不能让姐姐知道。

哪怕他这会高兴得想哭,也不能让姐姐知道。

而且姐姐现在脸色不是很好……

是了,姐姐一定是特意赶在他放榜这日赶回来的,这么想着,庄书寒心里那点别扭顿时全不见了。

姐姐什么时候都想着他,便是以后成亲了,他走远了,姐姐也一定惦记他。

这样就好。

“姐姐,你先去歇一歇,等你歇好了我们再说话。”

“好吧,一家之主都发话了,我就先去睡会,晚上我们好好庆祝庆祝。”

“好。”

ps:有亲说这一段有些拖了,我翻了翻,也是,写了挺多章了,所以干脆将南台府的剧情给砍了,恩,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继续提醒呀。

127章 拒亲(求粉红)

小三元自是远远不如大三元,可能连中小三元,才名也必定远扬,更何况那人尚是稚龄。

会元府哄动了。

若非庄家的门难进,从消息传出开始,不知会有多少人来登庄家门。

不过总还是有人能进来的,最先来的是柳家二老爷和二夫人。

柳知琼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她从未提过要回柳家,庄书晴未归时没人催她,她也住得理所当然。

庄书晴回来了,她更是没打算走,倒是琢磨起了何日拜师这个事。

她是一定不要回柳家了的。

二夫人也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女儿了,庄大夫不在,她也不好时常登门,只让丫鬟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此时见着女儿气色红润,比在家时还胖了一圈,心情自是大好。

看了老爷一眼,凑近了压低声音和两人道:“柳知幽被关宗庙了,老太爷放话一辈子不许她出来,谁求情,干脆将她沉了塘,免得给柳家丢脸,大房这回脸面是丢尽了。”

柳家的事,庄书晴自是不会插言,倒是柳知琼看着娘亲兴奋的脸皱起了眉,“您在家时可别这么高兴,大房再如何那也是掌家的,别给自家找事。”

“娘没那么不懂事,掌家又如何,现在不但我们二房不和他们打照面,就是四房也厌了他们,四叔虽然在京都任职,你四婶可不好惹,因为柳知幽的原因让她的小儿子受过,她将柳知幽恨得不行……”

“娘!不要再说了。”

二夫人猛的收口,面上有些赦然,她忘了这里是庄家,在场的也不只有女儿。

“看我这嘴碎得。庄大夫,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二夫人连忙转开话题,“对了。怎没见着你那堂姐?”

“我事多,有些事上就顾不过来。将东市那个铺子匀给她了,也让她有个依仗。”

“你们姐妹感情倒是好。”二夫人试探着问,“她比你还大一点,许亲了没?”

庄书晴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打的怕是敏姐姐的主意。

垂眸笑了笑,“二夫人不知,我这堂姐守的望门寡,以前那议亲的人家不干人事。儿子早在成亲前几个月就染上了脏病,他们却瞒着,还妄想提前将我堂姐娶回去,后来我大伯知道了真相要退亲,对方非但不肯,那人没熬住死了还非得怪我堂姐克夫,差点生生将我堂姐逼死,我心疼她,就将她带了出来,现在看着总算是好些了。”

二夫人瞠目。竟然还有这内情?那姑娘看着大大方方的,半点不像是差点死了的人,她原本还想着给次子提个亲。

庄家门第虽低了些。可人得往长远了看,庄家这对姐弟哪个都不一般,家里没有女儿能和庄书寒攀上亲,庄书晴更是早就有人守着了,只能从庄书敏那里下手。

长子习武,以后还不知道如何,幸好他早就定下一门好亲,以对方的家世,足以撑得起二房。就是大房也休想欺了去。

要是次子能攀上庄家,那就更有保障了。

可她想得再好也没料到庄书敏竟然曾经有过亲事。还是个望门寡,这样的人柳家是万万不能娶回去的。

不过她想多了。庄书晴从没想过将堂姐往高门里头嫁,那里头的人就是个丫鬟都不是堂姐能对付得了的。

眼神一转,对上柳知琼充满歉意的眼神她也只是笑了笑,这样的小算计,她能忍受。

“这样啊,也真是可怜见的。”直到离开,二夫人都没有再提及一句,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前问一问女儿庄书敏的情况就贸然开了口。

“书晴,你别往心里去,处在那样的人家,便是最不争的人想得最多的也是怎样让自己这一支强大起来,不让人欺了去,我娘没有坏心,也不是成心算计,她只是想拉拢你。”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计较。”

柳知琼真就放心了,书晴就是那样说一不二的人,她说不计较就真是不计较,“我明天回家一趟,和祖父将事情说一说,再备上仪礼,正式拜你为师。”

“想好了?”

“这么长时间,足够我想透彻。”

庄书晴笑,“不急,看看徐佳莹那里是怎么想的,她要是也坚持,正好将你们一并收了,医馆再有得半月能开馆,到时忙起来也没那个时间。”

“也好。”

“小姐,徐家来人了。”

“来的谁?”

“徐夫人和徐小姐。”

两人对望一眼,“有些人还真不经惦记,快请进来。”

“是。”

柳知琼起身,“我先回屋。”

“恩,你这段时间还是要多注意着些自己的身体情况,心思不要太重,也不要累着自个儿,当大夫之前首先要将自己的身体照料妥当。”

“我懂的。”柳知琼其实很想这时候就喊一声师傅,到底不敢,只是拜师的心越加迫切了。

徐佳莹这时候已是大好了,走路风风火火的,倒真看出了点泼辣劲来。

“怎么看着像是瘦了?在外面累着了?”

“天气熬的,太热了,吃不下东西。”庄书晴对徐夫人福了一福,“这么热的天,夫人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这丫头,听说你回来了就一定要来看看,要不是我拦着,就备着仪礼直接拜师来了。”嗔笑了一句,徐夫人又附和女儿的话,“我看着也像是瘦了些,家里冬天的时候储了些冰,我下午让人送点来,饭还是要吃的。”

这年代,冰块是稀罕玩意,庄书晴想了想也没拒绝,虽然白府不缺,可这也是人家的心意,拒绝反而不好。

她身体底子差,再热都坚持不用冰,家里其他人最热的时候是能用一点的。

徐夫人看她接受了,笑意就更深了些,转头拉拉杂杂的说起了别的,好一会后才状似不经意的道:“书寒有十一了吧。”

“对,他生辰过了没多久,那会我还在南台府,也错过了。”庄书晴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徐夫人的来意,这可真是,十一岁就能议亲了?

不过比起指腹为婚和娃娃亲,十一岁比起来还算迟的了,这里可没有自由恋爱这回事。

“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的说话,我是为我娘家侄女来的,她比书寒小一岁,家里教得也好,比我家这个让人省心多了,你要是有这个意思,我找个机会让你相看相看如何?”

“夫人说好自然是真好,以我们姐弟的家底来说绝对是高攀那样的人家,拒绝好像有点太不识好歹了,可因为是徐夫人,我也不用那些漂亮话来搪塞。”

喝了口茶,庄书晴看徐夫人并无着恼之色才又继续,“我们就两姐弟,要说书寒的婚事,我自认最有权利来做主,他向来听我的话,我给他看好的他也不会有二话,但是请夫人见谅,我不能这么做。”

“担心他懂事后会不喜?”

“我不怕他不喜我。”庄书晴语气有些感慨,“在尚不懂情为何物的年纪就定下亲事,由父母尊长定下以后要共度一辈子的枕边人,不管贫穷还是富贵,家家都是如此,可这一辈子是他要过的,最亲密的人难道不应该是由他自己来选择的吗?要是我们父母健在,这些事自然轮不到我来发表意见,可是我们没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这上面拦着他有可能获得幸福的机会?书寒心思重,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在他累极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个人能让他舒缓片刻,无规矩不成方圆,可有些事却也不必那么遵循规矩,我向来没规矩惯了,让夫人见笑。”

“不,书寒有个好姐姐。”徐夫人说得真心实意,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嫁得好是命好,嫁得不好是命不好,将一切归结于命,她也习惯了这么想,听了这番话她才知道,并非一定如此。

可惜,庄书晴只有一个。

会首先想到幸福,而非利益门第的,也只有她。

门外,白瞻双手环在胸前微阖双眼靠在柱子上,仿佛没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小孩身体都在发抖。

实际上,他是有些嫉妒庄书寒的,书晴待他从来都毫无保留。

“不过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事一日不定下,你这里就不会消停,谁都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书寒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各家怕是都卯足了劲的想得这门好事。”

“外面不都传庄家的门不好进吗?以后更不好进便是。”

徐夫人笑出声来,天天抱着规矩说事的人心下都不喜庄书晴,她真想找个机会将人都凑齐了,让她们去和书晴相处相处,光这落落大方又无拘无束的劲就能让那些人折服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爱和自己过不去,要是有机会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些,谁不愿意。

“娘,你倒是说说我的事啊。”徐佳莹等急了,忍不住插嘴道。

徐夫人横她一眼,“不就是拜师吗?娘什么时候拦着你不成,只要书晴要你,我巴不得赶紧将你扫地出门。”

“不用你扫,我自己走,书晴,收下我吧。”

庄书晴笑,这可真是,都赶一起了。

“柳三小姐之前也提了,那就定在三天后一起行拜师礼,如何?”

徐佳莹大喜,双手用力一击,“行,就三天后。”

ps:网络出问题,好抓狂!

127章 收徒,开馆

庄书晴即将收徒的消息没人刻意去宣传,可经由徐柳两家人之口依旧很快传开了。

自是说什么的都有,但两家的人都表示了赞成,不管心里怎么想这时候也没人去触他们霉头。

毕竟不管柳家还是徐家都是会元府的大家,没人愿意就为了表达一下心里的看法去上赶着得罪人。

这日,柳家不但二老爷和二夫人来了,柳老爷子也亲自过来了,徐家则是来了徐将军及夫人。

人不多,但份量十足。

今日,没有尊老,也没有其他,就庄书晴一人坐在主位,因为大孝还未过,穿的依旧素淡,便是首饰都没有多用,落在两位夫人眼里都觉得太过素了些,可想及她是为了为过世的娘守孝,又觉得这姑娘实属难得。

柳知琼和徐佳莹大概是之前有商量过,穿着一样的浅蓝色襦裙,外着一件米色褙子,同样没有多用首饰,清清爽爽的不逾越到师傅前头去,很是用了些心思。

两人齐齐在庄书晴面前跪下,双手捧茶高举过头顶,“师傅,请喝茶!”

庄书晴先接了徐佳莹的,浅浅抿了一口后递给身边的宝珠,再接了柳知琼的喝了一口方才说话,“佳莹年长,为师姐,知琼为师妹。”

“是,师傅。”

将茶杯递给身边的人,庄书晴继续道:“学医无捷径可走,三百六十行里,这一行最是不可能一蹴而就,也许你们需要学上十年八年才能学到皮毛,也许更久,在这些年里,你们要面对的是人身上的各种器官。更可能要在尸身上动刀子,只有经过实践,你才知道五脏六俯所在的具体位置。当这些器官生病,你才能找对地方。而不至于将完好的割了,生病的留下,更不会割破了血管,让人失血而亡,害怕吗?”

两人都在心里做过许多心理准备,什么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过会要在尸身上动刀,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自己的害怕,以及坚定,只是这样,还打消不了她们的决心。

“有一点害怕,可是我能克服,师妹也一定能。”

“我能,师傅,我能。”

庄书晴微微点头,并不动容,反倒是在一边坐着的两位母亲几度想张口却最终也未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只需记着。你们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吃过的苦头都是我曾经吃过的,可我熬过来了,学得艰难。很辛苦,边哭边学,才学解剖的时候饿极了都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苦水都吐出来了,可还是要吃,到最后我能端着饭碗在尸体旁边面不改色的吃饭,面对一堆身体器官也不变色,行医不像其他。只要稍有出错,可能就会有人要因你的过错而失去性命。当年我的老师给我们上第一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对生命失去畏惧之心。一旦失去这个底线,就没有资格再当大夫,所以我经历的这些都是以后你们会要面对的,如果做不到,哪怕十年二十年后我也不会允许你们行医,你们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以后半途再想退出,我会通告所有人将你们逐出师门,绝不留情。”

两人已经面无血色,眼神却无丝毫退却。

是的,她们害怕,可是她们更害怕活成以前那样,一日日熬着,看不到希望,难受的时候疼痛的时候想杀光所有人,想让所有人都和自己一起痛苦,那样的自己,连她们都觉得面目可憎。

现在她们从那一段长长的黑暗岁月里走出来了,可那些曾经,她们从没有一刻淡忘,要是她们能学到师傅那身本事,有朝一日能帮助曾经如她们那样活在痛苦中的人……想想就充满斗志。

只要想着坚持下来的未来会那么美好,过程辛苦一些又如何!

两人梗着脖子挺起胸膛,“是,师傅,徒儿谨记。”

庄书晴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起来吧。”

“是。”

心中盼了许久的事成了,两人都有些小激动,站起来后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要不是有长辈在,还有师傅看着,都恨不得跳几下脚来让自己冷静。

庄书晴本也不是多严肃的人,看她们师姐妹感情好脸上便也有了笑意。

从主位上走下来坐到白瞻身边,虽然身份上有了改变,但年纪摆在那,在年长者面前她依旧将自己放在小辈的位置上。

“以后是肯定要吃苦头的,这还没开始呢,你们就先心疼上了。”

“心疼归心疼,你该怎么教还怎么教,反正我们也看不见。”柳老爷子倒是豁达得很,“真学到你几分本事以后也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二夫人顿时眼圈泛红,她再心疼女儿也护不得她一辈子,现在还好,老太爷明明白白的偏袒,谁也不能多说她什么,可等到有一日老太爷没了,他们做爹娘的也不能活到她前面去,到时要如何?

兄妹感情再好,以后有嫂子进了门也就隔了一层,要是有本事靠自己安身立命也就不用看人脸色了,这么想着,二夫人将心底所有的心疼压了下去。

现在辛苦一些,总好过老来无依。

抬头看向徐夫人,对上她同样红红的眼眶心下了然,和离的女子地位比起老姑娘还要不如,现在再疼着宠着,以后两脚一伸也管不到了,哪怕她们学不到庄大夫那样的程度,能跟着她也是个好去处。

徐功茂眼神有些复杂,“庄大夫能收下她就是她的福气,以后如何,还得看她自己造化。”

“在我这里不兴造化,她付出多少就会得到多少。”庄书晴看了两人一眼,笑道:“她们既然拜了我这个师傅,以后行医就肯定是要带着她们的,抛头露面的机会多了,难免会有些难听话,她们想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没多少机会去接触外面那些人,倒是诸位,有些时候怕是逃不开。”

“随她们说,我忍得,只要琼儿好比什么都强,庄大夫你放心,我识好歹。”

“我可没柳二夫人那么客气,谁敢在我面前说那些闲话,我肯定不会忍气吞声的。”徐夫人出身名门,可嫁进徐家几十年,性子变得泼辣不少,护起犊来更是柳眉倒竖,脸面煞气。

庄书晴看着,就有些明白徐佳莹那个泼辣劲是学了谁的了。

收了学生,本就因为医馆即将开馆而忙碌的庄书晴就更忙了,编教材就占据了她不少时间。

还因为这里没有西药,将中医也概括进去就完全是必要的,这并不是她的长项,于是自己也得边教边学,好在两个学生对她有种盲目的信任,并没觉得这有何不对。

柳知琼当了多年病秧子,好歹有了点底子,徐佳莹则完全是外行,学得有些吃力,庄书晴不得不将速度放慢些,好让她跟上。

一天天这样连轴转,过得飞快。

医馆开馆这日,庄书晴只是揭了牌匾放了一挂鞭炮就算完事。

医馆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用来那么多虚的。

程柯一早就来了,抬头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同济医馆’四个字好一会才踏过门槛,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与其他医馆不同的是,此时在忙碌的全是女子。

“程大夫来了。”庄书晴一早就让人在门口等着了,听到喊声忙从里走出来。

医馆不能没有大夫压阵,其他大夫要么就是在别家当着坐馆大夫,要么就是在自家的医馆坐馆,只有程柯不一样,他不爱受拘束,要么就是在他师傅的医馆看上几天诊,要么就是师叔师伯那里,也没个定数。

她只是让人去和他提了提,他就立刻应允了,这也挺出乎庄书晴预料的。

“程大夫来得好早。”

“好奇,早点来瞧瞧。”不过他有点小小的失望,这一眼看着,和其他医馆也没有区别,他其实是想见识见识庄大夫那手开膛剖肚给人治病的本事的。

他这点小心思庄书晴自然看得出来,笑了笑将他往里面引。

手术室可不在外边。

这本就是治病救人的一种手段,没有不可对人言的,若是能让人对她这一门医术感兴趣从而去用心研究,她求之不得。

“程大夫感兴趣的在这里,进去瞧瞧。”

很干净的地方,飘着熟悉的酒味。

正中间摆着一张窄小的床,可能还不够人翻个身的,靠边的地方摆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唯一认识的就是曾见过的庄大夫的器具箱。

“这是呼吸机,动手术的时候帮助病人呼吸的,这是离心机……”

庄书晴一样样给他介绍,要说这段时间最让她高兴的事,就是终于将离心机做出来了,比她预料的要做得精细,不愧是工造局的人,有了这个,她已经开始收集血液。

青阳子最近天天抱着这机子不放,恨不得给所有人都放放血,白府的人除了白瞻外一个也没跑得了,现在是看到他就躲。

庄书晴很放心的将这事交给了他,这事,她相信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我能碰这些东西吗?”

“当然可以,就是以后我手术时,你也可以旁观。”

程柯大喜,“当真?”

“当真。”

“好,我就留这不走了!”

ps:现在是凌晨1:34分,明天七点要起来码第二章。

129章 同济医馆

没多久,刘清君来了,里里外外的看了看,尤其是在手术室里多转了几个圈,只是自家的医馆实在脱不开身,没呆多久就回了。

然后陆陆续续的,曾因疫病一起共事过的另外几个大夫也来了一趟,都没呆多久,态度却表明了。

无人知道的由皇帝御笔亲题的‘同济医馆’就这么静悄悄的开馆了。

大概是庄书晴出手的两回都是疑难杂症,再加上她太年轻,虽然有名声,却依旧不被多少人信任,医馆开了好几天都少有人登门。

已经搬到医馆后院住下的十个女医心下皆有些惴惴难安,几翻小心翼翼的确认庄大夫是真的没有因这个而发愁才稍稍放下心来。

庄书晴是真不发愁,就算真有病患因为普通的病症来就医她还只能指望程柯,中医范畴内的病症她不会比这里的大夫做得更好,不是所有的病都能剑走偏锋的。

程柯就更不着急了,应该说他巴不得没人来,好让他能耗在手术室里不出来,那些器具现在比什么都吸引他。

一早,用过早膳后庄家人就各自忙碌,庄书寒去进学,庄书晴去医馆,庄书敏则要去铺子里看看。

庄书敏担忧的看了书顾一眼,扯了扯晴妹妹的衣袖。

庄书晴先是不解,旋即就明白过来,她这些日子,确实有些疏忽这个小家伙了。

“书顾,在想什么?”

庄书顾猛的抬头,他以为姐姐已经走了!

庄书晴在他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是不是在怪姐姐最近太忙了?”

庄书顾连连摇头,“没有,我没怪。”

“那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小孩不说话了。

庄书晴想了想。“书顾,姐姐送你去进学好不好?那时候就答应过你的,结果我一直事多。也没顾得上,是我疏忽了。”

看他还是不说话。庄书晴低声问,“不想去吗?那姐姐每天带你去医馆?”

过了一会,庄书顾才抬起头来,红润的脸上挂着泪珠,“我想去上学,想和二哥一样以后做大官。”

“好好,去上学,以后当大官。别哭了。”擦掉他的眼泪,庄书晴又忍不住笑,看向靠着门站着的白瞻,“不得了,我两个弟弟都想当大官。”

白瞻只是扬了扬眉,不说话。

“好了,不哭了,我们现在就去,南珠,去把拜师礼准备好。对了,这几天你先跟着书顾。”

“是。”

让宝珠去给书顾换衣裳,庄书晴走到白瞻身边和他说话。“你别总将你身边的人给我,放我这真有点大才小用了。”

“他们有什么才,在府里也是无所事事,跟着你还能有点用。”

庄书晴无奈的看着他,“这是又要动手脚?”

“你知道了就不是动手脚,我叫个人过来跟着他,他身边不能有别有用心的人。”

庄书晴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书顾本就不是庄家的人,只是她怜惜他认了这个弟弟。他又出自那样一个民风拙劣的地方,要是有那不省心的在他耳边嘀咕。使得他长歪了,一定不是他们家的福气。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听过。

“要年纪小点的,不能给他压力。”

“恩。”白瞻捏了捏她耳垂,“青阳子昨晚弄回来几具才死没多久的尸体。”

庄书晴瞠目,“他从哪弄来的?”

“没问。”

“他怎么会想着弄这个?对了,”庄书晴恍然,“会不会是佳莹她们拜师那日我说的话他听去了?我记得那天他不在场啊。”

“唔。”白瞻不置可否,不在屋里可以在屋外,他察觉到他来过。

“他……想做什么?”庄书晴有些按捺不住想过去看看,青阳子那人太邪性了,只凭心意行事,是最不适合成为大夫的人,尤其是和她学西医,但他又实在聪明,人家是举一反三,他能举一反十,又有钻劲,要是引导好了,以后成就不可限量。

她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他对自己还算尊敬,虽然因为之前拜过师不能改投她门下,可他对自己向来是执半师礼的,再加上有白瞻在,她才敢稍微放心。

“那尸体什么来路?”

“都是死有余辜之人。”看她满脸忧色,白瞻眉头皱起,“我告诉你这个不是想让你担心的,青阳子之前的师傅死前要他发过毒誓,他不会伤及无辜。”

这究竟是护着青阳子呢还是她呢?庄书晴斜他一眼,“叫青阳子别乱来,浪费了尸体,忤作在防腐上都有些心得,去请教请教,今天开始我会教佳莹和知琼解剖一门的理论知识,叫青阳子来旁听。”

白瞻看向门外某个方向,庄书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的人不是青阳子是谁!

“庄小姐,以后尸体就交给我,我一定让你的两个徒儿有新鲜尸体可用。”

庄书晴听得都想翻白眼,好悬忍住了。

陈贤远没想到庄书晴会突然登门,看着她身边的小孩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书顾是我之前救下来的孩子,我想让他跟着陈先生进学,不知陈先生可愿收他?”

“多大了?”

看他是对着书顾问的,庄书晴静静看着,不答话。

庄书顾看了姐姐一眼,小大人一样的认真回话,“先生,我五岁了。”

“是到启蒙的时候子,会认字吗?”

“二哥有教我。”

陈贤远点头,招手示意他过去,打开其中一本书让他念。

简单的字竟然认了不少,庄书晴都有些吃惊。

对书顾,她确实没有对书寒上心,倒不是有意要如此,自她在这里睁开眼就看到了书寒,两人又是一起熬过来的,感情自然深一些,书顾是后来者,在她心里的痕迹就不会那么重,不过也确实是她疏忽了。

陈贤远又考了些其他东西,会的就答,不会的就说不会,庄书顾这磊落的态度让他更是欢喜,连连点头道:“很好,庄小姐两个弟弟都教得好。”

“书晴可当不起这声赞,都是书寒教的。”庄书晴对回到他身边的小孩笑了笑,又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得到他微笑回应后心情更好,“那书顾以后就交给先生了,不求他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只求先生多教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只是学问好没用,我可不愿他以后被人欺了去。”

“哈哈哈,庄小姐这话说得对,只知道掉书袋的书呆子何用,不只要学问好,还需通达人情世故,免得被人欺负了都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就是这个理儿。”庄书晴又拍拍书顾的头,“去给先生敬茶。”

陈贤远看着小孩听话的过来端了茶跪下双手奉上心里顿生感慨,真不知道这庄书晴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就能将孩子教得这么好,他做了多年先生,对自己的孩子也教得上心,可他们对自己从来都是畏多于敬,不敢多说一句话,哪像现在的书顾,之前的书寒,对姐姐的孺慕从不加掩饰。

书顾虽然比不得书寒,可也只是比不得那个十一岁就连中小三元的天才,资质绝对算是上等,只要他用心教,以后说不定就是他最争气的学生。

想着,陈贤远看着庄书顾的眼神都慈和不少,这让心愿得偿的庄书顾心安了许多。

自这日起,庄书顾便坐着家里那辆小马车来往于家中和私塾,身边多了个十六岁的书童,庄书寒每日会骑马护送他到那里后再转道去苏先生府上。

这样的护送一直至庄书寒离开会元府才断了。

庄书寒从来都知道,感情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了却一桩心事,庄书晴直接去了医馆。

徐佳莹和柳知琼也住在医馆,平日里铺子里的事大多都柳知琼在管,徐佳莹更多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

看到她进来,柳知琼忙拿着一张贴子迎了上来,“师傅,刘家少夫人难产,我打听了下,城中医馆几乎都接到了帖子。”

“接了就去看看,叫佳莹出来,你们一起随我去,夏珍,你也来,带上你的银针。”

“是。”

“我也去。”青阳子背着药箱不知从哪冒出来,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庄书晴横他一眼,“女人生孩子,你去了也不会让你进去。”

“那我也要去。”

看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庄书晴也不和他拧,“走吧。”

白瞻另外备了一辆马车在医馆,庄书晴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带着其他人一起,她都不会去用那一辆。

刘家虽然比不得徐家和柳家,在会元也是扎根多年的大家族。

添丁进口原该是最喜庆的事,可刘家这会的氛围却绝对算不上好。

庄书晴是所有大夫里来得最晚的,人还没进入生产的院落就听得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喊,“当然是保孩子,我刘家的长孙,必须保住。”

“保大人,亲家,你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要了我女儿的命,这胎保不住还有下胎,要是我女儿没了,没娘的孩子以后也只会被欺负,必须保大人。”

“刘家的长孙谁敢欺负,你女儿进门四年才怀上这么一个,谁知道会不会是称砣仙,儿子,你来说,保谁。”

“女婿,你说。”(未完待续)

ps:晚了点。

130章 剖腹取子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庄书晴脚步都顿住了,一个男人软着声音哀求道:“娘,保大人吧,孩子……以后会有的。”

“你个不孝子,孽子!”声音越发尖锐,竟是将产妇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庄书晴觉得,这个男人虽然不够硬气,可到底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冲着这个,产妇这一遭罪就没白受。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稳婆一手是血的走出来,急声道:“少夫人不行了……”

话未说完又急步走出来一人,“少夫人醒了,说保孩子。”

泼妇一样嚎叫的人顿时收了声,面现得色,“这可是她自个儿的决定。”

“娘!”

庄书晴此时已经走得近了,分明看到男人青筋驳起,一脸狰狞,“那是您儿媳妇,在刘家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何必如此作贱她!”

另一个妇人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庄书晴猜这是产妇的亲娘,而那个脸上没有任何慈和之色,因被儿子指责而恼怒得像是要暴起打人的应该就是之前咆哮的刘夫人。

“保大人,保我夫人。”

“庄大夫。”刘清君一回头就看到庄书晴,顿时大喜过望,忙迎了过来立刻和她说起产妇的情况,“情况不太好,孩子补得太过,个头太大了卡在口子出不来,产妇已经力竭,再这么下去不是保大保小,怕是两个都保不住。”

庄书晴还未出声,刘夫人就尖着嗓子喊开了,“怎么可能保不住,庄大夫,你不是会给人开膛剖肚吗?把我孙儿救出来,快把我孙儿救出来。你要多少诊金我都给。”

庄书晴看她一眼,觉得此时正因为母亲的话而又羞又愧的男人有个这样的娘真可怜,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刘家掌家夫人的?

“如果孩子能活下来,千万不要给刘夫人养。”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直接往产房走去,“青阳子,你留在外头准备取血。”

“诶,好。”

门开了又关上,血腥味扑鼻而来。

七月的天本来就热,这屋里密不透风,更像个蒸笼。

屋里有两个产婆,以及刘家的两个婆子。另外一个不停给产妇擦汗,眼睛红着明显哭过的应该是产妇的人。

庄书晴对她点了下头,“留下一个产婆,你也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这……”

“出去,夏珍,看脉。”

夏珍挤开一个婆子,捏住手腕一会就皱起了眉,“浮,虚。气弱,情况不妙,”

庄书晴戴了帽子。口罩也搭在了耳朵上,正在戴手套。

“产婆,胎位正不正?”

产婆被这阵仗弄得心里没底,说话都不太利索,“胎位是正的,就是胎儿太大,出不来。”

走近看着那个大肚子,再看了看产妇的体形,这孩子可真会抢营养。

“夏珍。用针。”让照顾产妇的年轻妇人退开,庄书晴走过去用力掐产妇人中。人还未全醒,就被一波阵痛折磨得几乎又昏蕨过去。

“我是庄大夫。听说过我吗?”

产妇眼里有了神采,让她死灰般的脸有了些许生气,“听过,我知道你,庄大夫,我……好羡慕你。”

“以后你再慢慢羡慕。”庄书晴握住她的手轻笑,“你现在情况不太好,这样下去熬不了多久,我想问问你,你之前可有过病症?”

“病?我身体一直算好,头疼脑热的时候都少。”

“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方法?”

“开膛剖肚吗?”

“看样子我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个了,总的来说也没错,就是剖开你的肚子将孩子取出。”

“孩子会没事吗?”边说着,刘少夫人边忍着剧痛摸向自己肚子,被夏珍抓住了手,“我给您扎了银针。”

母性最让人心软,庄书晴点头,“孩子会没事,你也会没事。”

“那就交给庄大夫了。”

脸白如纸的年轻妇人笑了笑,很温柔,庄书晴看着,忍不住也降了声调,“放心,我有七成把握。”

虽然银针缓解了阵痛,可孩子在肚子里的时间太久了,产妇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此时连点头都费劲。

庄书晴不敢再耽搁,回头吩咐道:“佳莹,取孕妇的血去给青阳子,让他尽快准备好,这里一会要用,另外问他要麻药,三等。”

“是。”

“铺巾。”

“掌灯。”

平日里医馆不忙,庄书晴将这些事都分派到人了,这会一个口令很快就有负责此事的人立刻将事情做妥当,稳婆看得瞪大了眼,掩着嘴不敢发出声来。

庄书晴毫不客气的也开始使唤她,“去看看现在情况如何。”

“诶诶。”战战兢兢的走近,摸完肚子又去看产道,脸现忧色,“熬了有八个时辰了,孩子憋得太久,再这么下去怕是……”

要是生下个死胎,以刘夫人的作态,他们这些人怕是谁都捞不着好。

庄书晴皱眉,将口罩戴好,“夏珍,你看好脉。”

“是。”

徐佳莹拿着麻药进来,用酒送产妇服下。

很快,产妇脸上的痛苦之色褪去,庄书晴拿起手术刀,“开始。”

屋外,青阳子已经验出产妇的血型,抬头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面色焦急的男人身上,“当家人?”

刘公子愣了一愣,连忙点头,“我是刘家长子刘春贤。”

“把你们家身体健康的下人找来,我要取血给产妇用。”

“好,好,管家,快去。”

青阳子提醒了一句,“要短时间内没有生过病的。”

管家低头快步离开,便是做为下人。他们也觉得夫人做得过了,少夫人性子好,处处忍让得才让这内宅安稳。随便换一个怕都没得消停,可即便如此。夫人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和少夫人过不去,要是少夫人没了,再娶一房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府里下人无不盼着少夫人能撑过去。

刘清君凑到青阳子身边,他挺喜欢这个讲话不客气,但是很听庄大夫话的青年,活了几十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这青年眼神清澈,秉性不差。

恩,虽然傲了点。

指着他脚边的东西,刘清君道:“这个我在医馆看到过,是做什么用的?”

“验血。”青阳子掀了掀眼皮,在台阶上坐下。

“为什么要验血?”

“庄小姐说血是分型的,只有相同的血才能用。”

刘清君微微点头,盯着那台有着手柄的离心机看,另外几个和刘清君相熟的也围了上来。

青阳子干脆将离心机抱到了身上。

“……”

“庄小姐说这个归我管。你们离远点。”

刘清君想笑,越发觉得这青年赤子之心,是学医的好料子。“那一会你做事的时候我们能不能看?”

“不要打扰我。”

“好。”

很快就有下人陆续过来,青阳子从他们指尖取了血编好号,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分别倒进去几滴水一样的东西,然后将之放入离心机,用力转动手柄。

这下就连一直叫嚣不断的刘夫人都没有再咆哮,眼睛紧盯着这里。

然而青阳子只做不说,其他人就是看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青阳子指着两人,“你们的血可用。过来。”

两人不知道他要怎么做,磨蹭着过来。看着他拿出来一样样东西直想跑。

管家躬身问,“那其他人的还要吗?”

“再来几个备用。”

“是。是。”

想了想,青阳子暂时还是没取血,天气太热,取出来怕坏,随用随取就是。

一众人看他变戏法似的又开始取血转动那个奇怪的东西,然后又留下两个人。

四个,应该够了。

太阳越来越炽热,一些人避去了屋里,只余几人在外面守着。

刘春贤坐立不安的来回转着圈,青阳子抱着他的离心机不发一言。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慢了。

里面一直没有传出动静,也没人出来,刘春贤实在忍不住问闭目养神的青阳子,“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会不会……”

“哇……”

青阳子立刻站了起来,看向人都傻了的刘春贤,“有声音了。”

“我听到了。”愣愣的回了话,刘春贤上前走了几步,几乎要贴到门上去时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见到人就是一连声的道喜,“恭喜公子,是个小公子。”

刘春贤盼儿子盼了四年,此时真有了却不敢伸手去抱,眼睛粘在儿子红红的脸上不舍得挪开。

“夫人呢?夫人情况怎么样?”

这一句话让稳婆想到屋里地狱式的场景,她这辈子头一回看到娃儿是从肚子上剖个洞提着出来的,产妇却没有半点动静。

她一度以为产妇已经死了。

可看里面的情形又实在不像。

“还……还没醒。”

刘春贤看向她,没醒?怎么个没醒法?脱力了还是如何?

稳婆眼神乱看,就是不敢看他,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

好在屋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涩脉。”

“清宫还需要一会,给她挂上葡萄糖盐水。”

“是。”

刘春贤稍微有点放心了。

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的妻子,可这个妻子实在合他心意,温柔小意,性子好,人也大度,更不会动不动因一点事闹得家宅不宁。

自己母亲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夫人的一再退让他也看在眼里,他是真不想失去她。

ps:这是一段剧情的开始。

131章 输血(求粉红)

想到母亲,刘春贤才想起来要给母亲去报讯,刚要说话,就看到母亲扶着丫鬟的手健步如飞的过来,脸上满是喜意,“快给我抱抱我大孙子。”

青阳子突然插嘴,“不是大孙子,是孙女。”

喜意在脸上嘎然而止,刘夫人尖着嗓子喊,“不是大孙子吗?”

“不是。”

刘夫人又气又恼的看着那一团肉,连过去看一眼的兴致都没了,对慢她一步的亲家夫人哼声道:“我还以为她真能给我刘家生个孙子,居然生了个赔钱货!”

亲家姓杨,家世比起刘家来自是不如,为了女儿能过得安稳,平日里她也很自觉的将自己放在低处,可听着这话,她就是个泥菩萨也有了火气,“女儿就是赔钱货,岂不是你也是?”

“她怎能和我比!”

“她……”

“是孙子,不是孙女。”刘春贤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示意稳婆将孩子抱进去。

“等等,给我看看到底是孙子还是孙女。”刘夫人说着就要上前来掀襁褓。

刘春贤横移一步拦住,“进去。”

“贤儿!”刘夫人讶异的看着向来听话的长子,“怎不给娘看看,莫不真是女娃儿不成。”

“便是女娃儿也是我女儿,娘不喜欢,我这个做爹的来疼来宠,娘莫非连这个都要管着不成。”

“你……你被什么迷了眼了你,这么和娘说话。”

一直没有出现的刘老爷此时出现了,他向来不喜行事毫无章法,年纪越大越显得粗俗的夫人,此时也只问儿子,“弄璋还是弄瓦?”

看到父亲。刘春贤突然眼圈有点发热,只是他不知是为自己,为才出生的儿子。还是为拼死给他生下儿子的妻子。

“父亲,是弄璋之喜。”

“那你刚才又说……”

刘老爷看了夫人一眼。刘夫人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亲家母受惊了,改日我去府上赔罪。”

杨夫人摇头,只是抹泪,女儿平日只说自己过得好,夫君待她也好,今天这半日就足够她看出来女婿待她的好是真,可有个这样的婆婆,平日里又怎么能过得好。

要不是得了消息在家里实在坐不住赶了过来。她还不知道刘夫人竟然这般跋扈。

她可怜的女儿!

刘老爷心里恼怒老妻越活越活回去了,面上却不显,扫了在场之人一眼,最后落在青阳子身上,“里面的是庄大夫?”

青阳子半点不觉得自己之前玩弄了别人一把有什么不对,听得人问就点头,还加了一句,“我家公子没来。”

被揭穿心思的刘老爷轻咳一声,正要说几句挽回颜面,就看到产房的门从里拉开。连嘴唇都失了血色的柳知琼露出脸来,“师傅说有话你们旁边去说。”

“……”这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客气。刘老爷面色僵了僵,到底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青阳子忙叫住要缩回头去的柳知琼,“庄小姐有没有说血什么时候要用?”

“暂时不需要。”庄书晴的话从里传出来,“先不要抽出来。”

柳知琼走回去,师傅已经在缝合了,飞针走线的动作犹如她们平日里熟练的做女红。

可不同的。

师傅在缝的不是衣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肚皮。

这么想着,已经吐过一场的柳知琼又有点想吐了。

徐佳莹却要好一点,只是想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吐出来过。

“看仔细,缝合有许多种针法。这是其中一种,打结要这样打。”缝好最后一针打好结。庄书晴侧头让人擦了都快滴到眼睛里的汗,这天气坐着不动都觉得热,她这会只觉得身上的衣裳都重了不少。

“剖腹取子最危险的不是取孩子之前,而是取孩子之后,她之前熬了那么久,宫缩已经乏力,再加上孕时肚子过度膨胀,使子宫纤维过度伸长,产后也不能很好收复,我们现在要提防的就是因为子宫收缩不力引发的大出血,不用我说你们也当知道大出血对产妇有多致命。”

几人同时点头。

徐佳莹问,“可以预防吗?”

“不绝对,可有些手段却是能尽量去杜绝,稳婆,你经验足,来注意出血量。”

“诶,是,是。”稳婆心下害怕,尤其是肚皮上那个已经缝合了的刀口,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这个年轻得吓人的大夫是怎么剖开那里将孩子拎出来的。

可她还是照着做了。

她接生了几十年,接生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最是清楚女人过这一关有多不易,死于产后出血的并不少见,她们赚这份钱,不管是因为同为女人,还是为了得个好名声,她们都是不希望有产妇死在自己眼前的,哪怕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回两回。

庄书晴看她一眼,将肚皮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铺巾拿掉,“看我的动作,这是一套最简单有效的促使子宫收缩的按摩手法,看仔细,回去后我要考较的。”

两人立刻打起精神来,这还是师傅头一回说要考较她们,一定不能让师傅失望。

稳婆突然道:“出血量有点多,但是还算不上大出血。”

“看仔细。”

“诶。”

“夏珍,看好脉,产后一个时辰是关键。”

“是。”

按摩一会,庄书晴就停下来感觉宫缩情况,然后再继续。

中途少夫人醒过来了。

从肚子到下身都在痛,可正是这种鲜明的痛告诉她她还活着。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一直在侍候她的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今天受了不少惊吓,一直没看到小姐醒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悄悄在探小姐的鼻息了,现在看到人醒来才真正松了口气。

孩子已经收拾妥当放在旁边的小床上,忙抱起来给她看,“是个小公子呢。壮实得很。”

“就是因为太过壮实才生不出。”庄书晴看着那个比普通婴儿要大了两圈的孩子,估摸着怕是得有九斤。

刘少夫人只是笑,很幸福的笑。

“庄大夫。血量不对,您快来看。”

庄书晴迅速去查看。确实不对,要不是她一直在按摩试图让宫缩恢复,恐怕……

“去叫青阳子抽血。”

青阳子一收到话立刻去了旁边屋子,那四人在那里等着。

“袖子撩起来,握紧拳头。”

锐利的针头,诺大的针管让下人吓得连连后退,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只是取你们一点血,要不了命。快点。”

四人谁也不敢上前。

青阳子都想来硬的了,刘春贤看他脸色不对忙道:“这月月钱翻倍,若不然发卖出府。”

还真是个温吞性子,青阳子不屑的看他一眼,要是在公子府里,公子一句话,让他们去死他们都去,哪像这刘家,还得以利诱。

四人磨磨蹭蹭的过来,青阳子对他们观感不好了。哪还客气,一把拉住人按着坐下,一把将袖子扯了。用羊肠在手臂上系紧,针一拿起来,还不等他们后撤就已经针进了血管里。

并不是很痛,可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被抽出来,那种冲击比痛更恐怖。

收了针,青阳子看都不看其他人见鬼一样的眼神往产房跑去。

“小姐,血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柳知琼飞快拿走,“师傅说还要这么多。”

“诶。”

刘清君他们一直没走。看着这情形心里就有了底,产妇。怕是大出血了,只是不知庄大夫是打算怎么用这些血。总不能从这个人身体里出去再进入刘少夫人的身体。

等等!

刘清君突的想起青阳子说过相同的血才能用,所以要验血,那么,他们现在的血和刘少夫人的血是一样的,也就是要给刘少夫人用?

这怎么可能!

看青子又蛮横的给另一个人取了血,刘清君跟了过去。

等门一打开有人露面时忙问道:“是不是产妇大出血?这血是要给少夫人用吗?”

自从进了产房,柳知琼脸色就一直没好起来过,亲眼见着血进入别人的身体,她受到的冲击不比任何人少。

这人开馆那日来过,师傅待他态度不错,柳知琼也就点头,“是给产妇用,产妇有大出血的危险,师傅在想办法。”

竟然真是如此,刘清君真想不顾一切的进去看看庄大夫究竟是怎么做的。

刘春贤也听到了,心里一万个庆幸请大夫时将庄大夫算在其中了,要不是庄大夫,怕是会一尸两命。

已经午时了,房门还是没有打开。

白瞻在医馆等了好一阵没等到人,索性过来接人。

刘老爷接到消息,几乎是用跑的赶了过来。

“白公子。”

白瞻看他一眼,径自走向青阳子,“还没出来?”

“恩。”

这么长时间,腿不知道又胀成了什么样,白瞻看着那扇门,想一脚踢了。

知道白公子其人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刘老爷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只在一边陪着。

青阳子还是抱着离心机,一点也不嫌弃这天气抱着这玩意有多热,“公子,我去问问。”

白瞻点头,去了廊下阴凉处,刚站定,又立刻往产房走去。

门开了,被夏珍扶着的庄书晴一脸疲惫的从里出来,脸上却隐隐带着笑,看到白瞻后那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132章 无形中的改变(求粉红)

白瞻将人扶过来,一手扶住她的手臂,一手搂住腰,庄书晴腿脚胀得不舒服,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靠了过去。

“来多久了?”

“刚来,累?”

“有点。”看刘春贤又想接近又不好意思开口,庄书晴对他印象不错,主动说道:“少夫人没事了,等通气后再吃东西,先吃流食,两三日后要扶着起床走动走动,多顾着些伤口,撕裂了伤口吃苦头的还是少夫人,现在还在吊水,我留了个女医在这里照看,拔了针才会回去,这几日我都会过来。”

“大恩不言谢,我刘春贤铭记在心,庄大夫,这是诊金。”

宝珠上前接过,庄书晴看着那个钱袋就知道不少,她也不说什么,自己救回来一大一小,别人给多少她都拿得不亏心。

“有事去同济医馆找我,告辞。”

这时那刘夫人又过来了,看着那个钱袋子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说话尤其不客气,“庄大夫不能走。”

刘老爷恨不得上去抽晕这婆娘,可不等他制止那些必定得罪人的话,就听得庄大夫问:“刘夫人倒是说说我为何不能走。”

“我听家里婆子说了,你将杨氏的肚子剖开了取出来的胎儿,是不是如此?”

“没错。”

“我从未听说过剖腹取子产妇还能留下命来的,杨氏再不好那也是我刘家的儿媳妇,要是她死了,这责任谁来负?还有我大孙子,谁知道这么取出来的会不会有问题。”

庄书晴气笑了,“那刘夫人说该当如何?”

“当然是……”

“你闭嘴,贤儿。把你娘带下去。”

“老爷!”

“别一大把年纪还要让我休回去!”

刘夫人脑子一片空白,她做什么了?她说什么了?她不全是为刘家着想吗?

如今都有孙儿了,老爷竟然说要休了她!

可她知道老爷说的是真的。如果她不闭嘴,不照着老爷说的做。老爷真会休了她!

刘夫人这才真的怕了。

“我……我……”

庄书晴的好心情彻底没了,“刘家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刘公子,孩子别让刘夫人养,养成她这样可不是刘家的福气,告辞。”

刘老爷狠瞪了误事的婆娘一眼,忙跟了上去。

刘清君和其他大夫也纷纷告辞。走之前,刘清君朗声道:“我们本事不如庄大夫,也不像她一样能亲自进去施救,若非她,今日必是一尸两命之局,别人看不到,我却看到她走路都打飘儿了,手一直在抖,刘夫人可莫要将其他人都不当人看!告辞!”

刘春贤亲手将诊金奉上,要说什么还未开口就被刘清君阻了回来。“刘公子什么都无需说,庄大夫是年轻,杏林中也有许多人看她不惯。可她始终是我们杏林中人,论医者之心比起许多人都来来得仁厚,刘夫人这般待她,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也心寒,得罪之处刘公子勿怪,诊金就不必了,本也没帮上什么忙。”

将人送出院门,刘春贤看着面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母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恨她。“娘,人要知是非好歹。刘府少夫人和长孙连这点银子都不值了?莫不是你还盼着刘家有丧不成,你嫌弃杨氏。觉得她什么都不好,可你是否想过,若非她的好性情处处让着你,你又哪里能日日在府中耀武扬威,爹疏远您,儿子便加倍的孝顺您,可您不能如此作贱儿子,作贱儿子的妻儿!”

“啪!”从没被儿子顶撞过的刘夫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下意识的一耳光甩过去,原本有些后悔,可想到他说的话立刻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老话说得对,有了媳妇忘了娘,果真如此。

院子里的下人都低下头去,杨老夫人捂着嘴泪珠掉得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牢牢抓着门框,不让自己踏出步子。

这时候她上前,对谁都没有好处。

刘春贤捂着被打的左脸,火辣辣的疼都抵不住心里的凉。

抬起头来看了母亲一眼,转身往产房走去。

麻醉药的药效已经退去,刀口很疼,再加上这闷热的天气,杨氏又痛又难受,可看着进来的丈夫,她还是挂起温柔的笑朝丈夫张开双手。

刘春贤走过去俯下身抱住妻子,好半晌都没有动弹。

眼泪从眼角滑下,杨氏也不知自己此时是心疼自己的男人,还是为自己而流。

刘家的事没影响庄书晴太久,一上了马车她就高兴起来,表功似的对白瞻笑,“产妇和婴儿我都救下来了。”

白瞻按着她坐好,将她的双腿搭到自己身上,熟练的给她按摩,边给与回应,“恩。”

庄书晴自动自发的将这个恩字理解成做得好,捂着肚子开始喊饿。

丫鬟马上将吃的送来,庄书晴想伸手去拿,想到自己还没消毒,让丫鬟喂到自己嘴里。

几口点心吃下去,胃才不绞着痛了。

按完了腿,白瞻又给她按摩手。

宫缩一直无法恢复,她不得不换了另一套复杂些的手法,一直到手抽筋才停下来。

好在没有白忙活。

庄大夫腹剖取子,产妇也活下来了的消息从刘府传出,立刻又成为会元府中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庄家姐弟向来话题十足,哪怕是剖腹取子这样带着血腥的话题也没让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从徐佳莹到柳知琼,再到刘少夫人,不管使什么手段,不管她新拿出一样什么新东西,每回出手庄书晴都让自己做得理所当然,于是久了,其他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庄大夫嘛,那个姑娘家胆子大得很,剖腹取子又怎么了,就是哪天听说她开了别人脑子他们都不觉得讶异。

许多人就是这么想的。

庄书晴就以这么霸气的方式让人接受了她与众不同的医术,一开始还有些惧怕,次数多了就越来越没人当一回事了。

哪怕是小病小痛时不会想要请她诊治,大家也都盼着她的同济医馆能一直开下去。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不会得那些绝症不是?

至于巫女那个传言,要是巫女是这样的,他们倒盼着能多出现几个。

渐渐的,会元府对庄书晴的态度就起了变化。

传言依旧传来传去,可说起来时却有种调侃自家人的意味在其中,外地来的人真要说她难听话,之前好像还嫌弃她嫌弃得不得了的人必定联手将他喷回去,那股子护犊子的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他们家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庄书晴出门时会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每到节气,门房还能收到不少不知哪家人送来的应节气的东西。

庄书晴的心情有些奇妙,当然,肯定是以高兴居多的。

八月十九,庄书晴十五岁生辰。

她自己没觉得如何,甚至一早起来还和往常一样打算去医馆。

庄书敏忙拉住她,“晴妹妹,十五岁不比往年,庄家没人来是他们的错,可你自己不能不当一回事。”

“他们怕是连我哪天生日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怪。”看她一脸愧疚,好像做错事的是她一样,庄书晴也就顺了她的心意去了,“好吧,你说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管,你两个徒弟比谁都上心,她们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再来告诉她?庄书晴挑眉,倒也没有再坚持要去医馆。

十五岁在现代不过是个平凡的生日,在这里,对女人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

及笄之后,就能嫁人了。

柳家人来得最早,柳知琼扶着老爷子,二老爷和二夫人跟随其后。

紧接着是徐家人,徐将军及夫人都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徐佳莹轻快的上前见礼。

若说这些人都在预料之中,苏先生和苏夫人的到来则是意料之外了。

“白公子难得开一回口,我本又喜欢你,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等庄书晴说什么,苏夫人就交待了个清楚,“这是我的次女薇儿,带她来长长见识。”

苏薇虽然少有出门,可庄书晴如今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她自是听过,而且佩服得紧,此时见着真人略有些紧张的上前福身,“庄姐姐好。”

“你也好。”将人拉起来,庄书晴眼角余光看到苏夫人攒紧了手中帕子,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如果书寒避免不了要早早定亲,先生家里的女儿确实是个好选择,恩,年纪虽小,脸还没有长开,可底子不错,以后差不到哪里去,最主要还是性情。

心里转了数个念头,庄书晴脸上却半点不显,拉着人到跟前来细瞧,末了打趣道:“苏夫人家的姑娘长得都像夫人,净出美人儿。”

“你这是夸她们呢还是夸我呢!”苏夫人嗔笑,笑意却分明深了许多,“我一天天的可愁了,她一个姑娘家不爱女红,偏爱看书,不让看还不行,躲起来看,我怕她伤了眼,也只得由她去,你说一个姑娘家看那许多书做什么,又不能像书寒一样去考个功名回来。”

133 及笄(求粉红)

“苏夫人这话我可不赞成,咱们不能行万里路,就读万册书,不能亲眼看到那些美景,那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要从书中看了自己去勾勒一番,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看不到,也要多知道一些这方寸之外是个什么样儿,知道得多了心胸也就开阔了,自然也就不会去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计较,自己也能过得痛快些。”

苏薇在一旁听得狂点头,那用力的样子,让人看着都担心要点出个好歹来。

庄书晴笑,“我女红也很一般,现在更是连拿针的时间都没有,咱们也犯不着去和绣娘抢活干不是,会缝一缝补一补也就够了。”

苏薇简直不能更赞成。

苏夫人看她一脸找到组织的样子顿时气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个怎么样,看书晴这样子,应该是挺喜欢薇儿这样的吧。

庄书晴确实挺喜欢这姑娘的,苏家那样的人家便是有龌龊也不如其他家族那样厉害,更何况苏先生和苏夫人感情好是大家都知道的,幸福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内心要干净许多,再加上看书看得多,年纪虽小,书卷气却浓,只要以后不长歪,这样的姑娘确实是书寒的良配。

不过到底还是要书寒自己喜欢。

“庄姐姐,以后我能去医馆找你吗?你忙的时候我一定不打扰你,我就看着。”苏薇很紧张,问完就眼巴巴的看着。

庄书晴自是求之不得,笑意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枯燥。”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庄书敏快步过来,先对苏夫人福了一福方道:“时辰快到了。晴妹妹,你该去准备了。”

苏夫人一拍额头,“看我。耽误你了,你快去做准备。”

“那我先失陪。”

庄书敏将人带去了东厢一间屋子。雪娘已经在等着了。

“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所以就随便弄了弄,没有特意置东屋,就在这里了,嬷嬷也说可以的。”

雪娘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头发,笑道:“若是全按规矩来自是不妥的,可小小姐本来就不是守那些规矩的人,勉强搭得上也就算了。想当年小姐行及笄礼时那才叫热闹,老夫人亲自去请了老太妃前来做正宾,观礼的宾客满满一屋子,酒席都摆了好多桌,现在的董家想要恢复到那般荣光,怕是要好些年头了。”

“嬷嬷,过去的事不想了,我本就不爱摆那些排场,现在这样就挺好,真这样那样我还嫌麻烦。”

“老奴知道。”

雪娘边动作不停边和她说着一些规矩和行及笄礼时她要回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倒也好记。

梳好双鬟髻,又换上一身绿色采衣。普通的布鞋,庄书晴左右看了看,“就这样?”

“恩,过程已经尽量简化了,不用很久的。”庄书敏围着她团团转的给她拾掇,顿了一下后又轻声加了句,“晴妹妹,这一切都是白公子准备的,知琼和佳莹都是听他的。”

庄书晴抿唇浅笑。“我知道。”

这世上在乎她的人有,书寒心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她了。敏姐姐也非常依赖她,可是只有白瞻。会想到,并且立刻实行的为她做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庄书敏也给自己拾掇了一下,“我为赞者,先出去了,雪嬷嬷,后面的事就拜托您了。”

“等等,正宾是谁?”

“咦?我没告诉你吗?正宾是苏夫人,白公子亲自去请的。”

果然如此,想来想去,来的人里也只有她合适,徐夫人也使得,但是她收了佳莹为徒,身份上她来两人就是平辈,这样一来份量就有些不够了。

“小小姐,您也该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庄书晴心里有了些笄者的激动心情。

她过了两次十五岁,可这一次,这么的不一样。

只是她再多的心理准备,当步入正堂看到主人位坐着的人时还是愣住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明明都还不在!

下意识的去找白瞻,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里,两人对上视线。

她知道他会在。

他必须在,因为他不愿意错过书晴这个重要的时刻。

“小小姐,站到屋子中间去,先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

庄书晴这时候脑子有些懵,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跪坐在席上了。

庄书敏上前为她梳了几下头发,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担任正宾的苏夫人起身,董老爷子拄着拐仗随之站了起来,待正宾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主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坐。

之后便是初加,二加,三加。

这是庄书晴头一次穿戴得如此郑重,里里层层叠叠,外面一身大袖长裙礼服,透气性再好,在这样的天气也热得慌,可是还没完。

置醴、醮子过后,便是字笄者。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有风,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书晴甫。”

“书晴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庄书晴边依规矩行礼,心里边想开了,这表字,不像是苏夫人取的,苏夫人和她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能给她取表字的地步,倒更像是……

来不及想更多,庄书晴跪到外祖父外祖母面前聆训。

董老爷子沉默了一会,语速很慢的道:“前面的十五年你吃了苦头,也得了一身本事,往后,就做你想做的事,走你想走的道,嫁你想嫁的人,我们现在别无所求,只愿你过得好。”

庄书晴讶然抬头,对上外祖父泛着波澜的眼神,外祖母红着眼眶补了一句,“晴儿,我们都只愿你过得好。”

话里的真心庄书晴听得真真儿的,一时也忘了应该怎么答话,索性乱来一通,“谨记外祖父外祖母教诲。”

及笄礼后,庄书寒大人样的招呼宾客去旁边屋子,董老爷子和老夫人相携起身,“不能冷落了客人,我们先行过去待客。”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白瞻和庄书晴了。

白瞻还是头一回看到书晴盛装的样子,一直就看得目不转睛,这会走近了看更觉得好看。

“有风,何解?”

“书晴,用笔写晴,有日而无风,既想春光好时节,表字就为有风,不喜欢?”

“就知道是你取的,苏夫人不会做那么逾越的事。”庄书晴皱了皱小鼻子,“不是不喜欢,就是还没习惯,觉得有点怪。”

“以后我每天这么唤你,你就习惯了。”

庄书晴发现这人其实骨子里是有点浪漫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连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请来了。”

“有些日子了。”只要一想到书晴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全是自己安排的,书晴的生活里哪里都有自己的存在,白瞻就高兴。

他就像丛林中的猛兽,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打上自己的记号,让她身上全是自己的气息才能安心。

他对书晴的执念有多深,他自己都说不清。

可他一点也不想改变,能让心里住进一个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人,这种感觉太幸福。

庄书晴并不是真要和他计较这些,实际上,她觉得窝心得不得了。

低头看着这好看是好看,可是加了好几层的衣裳,她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要穿多久啊?”

“你不想穿就不穿。”

“太热了,我偷偷去脱掉里面几层好了。”

这家里所有人自然都是顺着她的,里面的衣服都汗湿了,索性擦了个澡,换了身小衣,外面依旧穿着那件礼服,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

她却不知,新添入她衣柜的衣裳全都是由金蚕丝制成,包括她现在这件礼服。

几家客人都算亲近,在庄家用了午饭才告辞离开。

又将外祖父外祖母送到房中歇息,庄书晴拉着弟弟到他房里说话。

“你师娘的心思,你知道吗?”

庄书寒点头。

“我想你也知道。”古人早慧,书寒更是如此,庄书晴看着明明只得十一岁,脸上却也无丝毫稚气的弟弟,也不知是心疼多些还是欣慰多些。

“我本不打算早早定下你的亲事,偏你太过出色,盯着你的人太多,现在都有人问到医馆去了,我都以你孝期未满为由拒了,可这个理由也只能再用一年,书寒,你之前有见过苏薇吗?”

“有见过几回。”庄书寒其实一直都知道姐姐这段时间在为他的亲事发愁,他也一直在等姐姐问他,“姐姐,你觉得谁好就是谁,我都听你的。”

“你要过一辈子的人,当然得你喜欢才行。”

“只要性子好,家里人也不多事,能得姐姐你喜欢我就喜欢,姐姐,我有好好想过,不是胡说的话,白大哥是那样的身份,不省心的人进家门只会让我们全家都不开心,要是冲撞了你,以白大哥的脾气,将人赶回娘家都是轻的,我也肯定是以你为重的,所以这个人一定要懂事,苏家和白大哥有亲,平日里在先生家她也有向我打听姐姐你,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很崇拜,我觉得她很合适。”

想了这么多啊,庄书寒对这挑斤捡两的态度有些无奈,“我再好好想想。”

134章 夜半求诊(求粉红)

中午好生歇了歇,两老精神好了许多。

也不急着起身,两人就靠着床头说话。

“咱们晴儿比她那不争气的娘要命好,更是不用依靠董家就得柳家和徐家另眼相看,我看着那态度半点不轻慢。”

老爷子看着勾花帐底,神情比在京都时放松不少,“婉如离了董家什么都不是,晴丫头拥有的一切都和董家无关,婉如怎能和她比,就算有朝一日晴儿失去这一切,我也相信她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谁说不是呢,老夫人叹气,她自然是更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婉如是真比不上晴儿,要是换成晴儿落到她那个境地,她绝不会连生的勇气都没有。

不,如果是晴儿,她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去。

这就是区别。

“老爷,晴儿的婚事现在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这么不清不白的处着……”

“你不用管,晴丫头心里清楚着,婉如的丧期没有过去,她什么都不会做的。”

想到早逝的女儿,老夫人什么心思都没了,罢了罢了,女儿娇着宠着反倒废了,晴儿长到现在也没用她一钱银子,反倒帮了董家大忙,她去指手划脚做什么。

“我倒喜欢这宅子,不大,烟火气足,也不显得空落落的,下人也都调教得好,我看着个个都守规矩,寒儿身边就一个小厮侍候,丫鬟也不舔着脸凑上去,个个都笑得真心实意,处得就和家里人一样,看着心里就舒坦。”

老爷子没有说什么,脸上放松的神情就已说明一切。

家里有了两个老宝贝。庄书晴在医馆的时间都少了许多,现在本也少有人请她出诊,医馆的手术室更是还没有起过作用。她索性医馆也去得少了,拎了两个徒弟连带着青阳子一起在家里教学。

教的。当然是解剖。

尸体放在人数越来越少的隔壁。

除了睡觉,白瞻基本都在这边呆着,或者跟着去了医馆,哪个属下找他都是直接往这两处去寻人,基本不会出错。

主子在这里,侍候的人自然是跟过来的,于是庄家的下人反倒越来越多。

四具死尸都是男人。

想到两个徒弟都是女的,庄书晴拿了帕子遮住了脸和下体。

“在医者的眼里。患者没有男女之分,若是在患者生死关头还能心生他念的,趁早歇了做大夫的心思,这回我体谅你们,你们尽快想通。”

师姐妹两人牵着手互相鼓舞,脸色白得就和躺那的人差不多了,应得很小声。

庄书晴看两人一眼,示意根本没把这尸体当一回事的青阳子将一具尸体单独放到一张手术台上,“照着我做。”

退后一步,庄书晴低头片刻。鞠了三躬。

“不管他生前如何,现在,他用躯体教你们知识。就是你们另一种意义上的先生,你们需对他心存敬意。”

“是。”

便是青阳子,这会的神情都是严肃的。

“这样的尸体不是最佳状态,也就是说保存方法不当,今年冬天多储冰,做一个冰窑出来,到时我再教你怎么做。”

青阳子知道庄小姐还是对这几具尸体的来路有不满,摸摸鼻子应了。

连生者的身体都不知剖开了多少回,现在做这事庄书晴心跳都没增加一下。她既不对两个弟子施压,也不刻意提起。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像看不到两人坚持不了多久就去吐。吐了又坚持站回原位看着,再吐,再回来,她讲解的语速始终不变,也没因为两人的不适而停下来。

如果不能走过这一关,将其他都学透了也没用。

西医最紧要的还是手术,这是根本。

一段时间下来,两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两圈,可两人谁也没有退缩,每回的解剖课,她们从不曾缺过,迟到早退都不曾。

庄书晴虽然嘴里不说,却难得亲自连着几天下厨做药膳,但是该放的东西她一点没少,该放肉的放肉,该有什么内脏还放什么内脏,两人一开始也吐,但是吐完了又回来吃,不管吃得多艰难,总算没有让两人瘦脱了形。

只有青阳子简直是如鱼得水,从庄书晴这里学了转身就偷偷弄了新鲜尸体回来自己实践,哪怕没有当着庄书晴的面,也没能瞒过她。

她记得止顾曾说过的话,只要他不会伤及无辜,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便是在现代,捐献遗体的人那么少,医学院和各种研究所却从来不缺,来路也不见得就有多正。

董老爷子和老夫人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既不摆那老祖宗的谱,也不对家里的事指手划脚,太阳不那么烈后两老每天就出门到处走走,同济医馆自是去过,在看清楚牌匾是谁的字迹后老爷子就放了心。

后来和柳太老爷子合了拍,两人便常相伴去太音寺,老夫人就在家里和雪娘说说话,庄书敏在家的时候就教她掌家之道。

她挺喜欢这命运坎坷的小姑娘。

这些时日她也看明白了,这家里大事上是由晴儿做主,可谁家里也不是天天都有大事,琐屑事她压根不管,一心扑在医术上,寒儿更不用说,一早出门,不到天擦黑看不到人,从不呼朋引伴的出去玩,长进的老爷都看不过去,明里暗里的让他劳逸结合。

连中小三元是荣耀,可这荣耀背后付出了多少,常人却难以想像。

于是家里的事竟然全是庄书敏在管,她也管得兢兢业业,虽然小有瑕疵,却着实让晴儿省了心。

老人的心现在全偏在这对争气的外孙子身上,对一心待他们好的人自然也是满心好感,更何况书敏那孩子也确实乖巧得让人喜欢。

可虽然各有各忙,每天早晚必定和和乐乐的说上一会话,就连小小的庄书顾都不会缺席。

“我今天去看了个宅子。”老爷子抿了口茶,感觉到茶香沁到了口腔了每一个角落才吞下去,“晴丫头,我不打算回京都了。”

“难道您之前不是这么想的?”庄书晴眨了眨眼,是她误会了什么吗?

老爷子眼里染上笑意,越相处,就越觉得这外孙女实在是个妙人,简单得一眼就透,却又绝不好欺,“之前确实只是来给你主持及笄礼,一段时间下来却觉得这会元府不错,前些日子皇上召我前去,问我可愿官复原位,我推了,董家保住了根本已是大幸,再去占据那个位子就是招人恨了,生活在京都的人天生都比旁人多长了几个心眼,我在那里和人斗了一辈子,也累了,正好你和寒儿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傍着你们养老了。”

“既是傍着我们姐弟养老,就没有再去买个宅子的道理,还是外祖父觉得这宅子太小了些?”

这个宅子是两进,按规矩,长辈需住在第一进的正房,庄书晴原本打算填出来,领着姐姐弟弟住后面那一进去,两老不想折腾他们,自己住到二进去了。

不过前后两进的宅子,和庭院深深的董家自是没得比。

老爷子摇头,“一个人生活起居能占多大地方,这里挺好。”

“既然如此,就这么住着不也挺好?庄书晴鬓角头发搭到耳后,说得有些烦恼,“外祖父,我好忙的,您和外祖母住在这里,我们晨昏定省的也容易,要是搬个地儿,我每天都得跑两趟,寒儿回来都天黑了,折腾起来多累,再说您二位年纪都不小了,不放我眼皮子底下我也不放心啊。”

“谁说我要搬了。”老爷子气色好了不少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庄书晴和他相处得少,不知道老太爷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他相伴几十年的老太太却知道,老太爷这一辈子,就这些日子是最放松的。

“我们不搬,可宅子还是得买,总不能谁都往你这宅子里带,还有你三舅,他总有过来的时候,也得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只要不搬,其他都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她正在深刻体会中,更不用说这两宝来了后根本不干涉她任何事,反倒让这个家因为有了老人的支撑而更像家。

“宅子离这远吗?”

“不远,就在这条街上,右边过去第六户。”

想了一下第六户的位置,庄书晴心里有了数,“这样倒也好,需要什么慢慢添,反正也不急。”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绵小雨下了三天还在稀稀拉拉的没有要止住的迹象,天气骤然冷了不少。

庄书晴披着衣依次去两个弟弟屋里看了看,收走大的那个手里的书,给小的盖了被子,她也准备去睡了。

“你赶紧回屋去,天潮得厉害,你泡泡脚再睡。”

看着书晴身后的屋子,白瞻恨不得时间能再过得快些,好名正言顺的侵占这里。

而不是每晚都在这里道别。

“好……有人来了。”

等了一会,两人出现在两人视线里,前面那人一步比一步急的走过来,看到人后干脆小跑了起来。

庄书晴看清是夏珍,忙迎了上去,“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有人求诊?”

ps:剧情终于顺下来了。

136章 风起

“将人抬到手术台上去,血好了没有?”

贺曼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装血的瓷瓶,“小姐,好了。”

“立刻用上,葡萄盐水也要继续用,快。”

“青阳子,解药要快,他撑不了多久了,再断一次气,我恐怕也要力不从心了。”

青阳子点着头去了外面药房,走出门两步又回来将药箱带上。

庄书晴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心里有谱了,心里多少放下点心来,让林珍小心看着脉,继续去处理伤口。

这一忙就是一宿。

程柯每天都来得很早,看着手术室多出来的人说不出的后悔,他明天就要搬到这条街上来住,时时刻刻注意这里的动静。

多好的机会,竟然让他错过了。

“解药好了。”青阳子抓着小瓷瓶一把推开挡住门的人。

“快喂他吃下去。”庄书晴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却也不敢离开,辛苦一晚上才救回来的人,要是一个疏忽又没了,病人死得冤,她也觉得冤。

一直到毒性解了大半,确定这人不会一时半会落了气庄书晴才道:“佳莹,你们自己排一下,轮流去歇几个时辰,这里要留人守着,一定不能瞌睡,药水要看好,病人有什么反应立刻去找我。”

“是,师傅您也赶紧去歇一歇。”

她确实是快撑不住了,这小身板太弱,根本受不得累。

又将要注意的事细细嘱咐了,庄书晴才出了手术室。

雨还在下个不停。

白瞻在门口蹲下身,“上来。”

庄书晴愣了愣,也不矫情,倾身伏了上去。其他人看着谁也没有说话,好像这时候她们才记起来,小姐(师傅)才刚过十五岁生辰不久。

老爷子和老夫人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出屋。

看到人是背回来的,老夫人立刻急了。前脚打后脚的奔过来就要问怎么回事,白瞻抬手制止,示意宝珠留下来解释,自己背着人去了书晴房间。

“宝珠,这是……”

“小姐忙了一宿,这会只是睡着了。”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可想着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连个安稳觉都没得睡,又心疼得不行。

老爷子也背着手走了过来。“人救回来了?”

“是。”跟着庄书晴久了,宝珠早忘了自己是公子的人,对自家小姐崇拜得不行,“病人伤得很重,又中了毒,中途都断气了两次,都被小姐救回来了。”

老夫人瞪大眼,断气了都能救回来?

老爷子虽然也吃惊,可他想得更多的是那人的身份,等闲人。不会有受伤又中毒的机会,可别救回来个麻烦才好。

不过有白瞻,倒也不用太担心这些。

“行了。别多打听了,宝珠,你去让厨房备好饭菜热在灶上,忙一晚上又没吃什么东西睡,睡不了多久。”

“诶,奴婢这就去。”

庄书晴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来了,正好赶上午饭。

“我觉得我能一个人就吃下这一桌子菜。”

“那还不得撑坏了,先喝碗汤。”老夫人亲自给她乘汤递过去,“忙归忙。自己的身体也得顾着点,别小小年纪就坏了身子。”

“我知道的。外祖母,昨晚是意外。平日里我也没这样的。”

饭后,白瞻和庄书晴一起去了医馆。

路上碰上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她一一回以微笑,哪怕她一个都不认识。

“师傅,您来了。”

柳知琼从高高的药柜子后面转出来,看着精神还行,应该是歇过了。

“佳莹呢?”

“师姐刚刚才歇下,师傅要找她?那我去叫她……”

“不用,病人情况如何?”边说着话两人边往里走。

“一直未醒,倒是另外两个人昨晚淋湿了没及时换衣裳都受了寒,一人咳嗽,一人有些烧,程大夫给他们开了药,不过他们吃了药也没离开手术室,就一直在那守着。”

不用说庄书晴也看到了,人高马大的两个人换了身不那么合身的衣裳,靠墙坐着。

看到她进来,两人赶紧站了起来,皆是一脸感激之色。

“阮英(阮彦)谢大夫救我家公子。”

两人说话的口音有些怪,庄书晴心里转了一圈,也没表露出好奇的神情,对他们点了下头便上前号脉。

外面,白瞻听田真在禀报,“后面没有尾巴,到现在城中也没有出现可疑之人,公子,此事,是否要告知庄小姐?”

“无需。”白瞻理了理衣袖,“确定没有危险就不用再查了。”

“是。”

正说着话,陈元从外进来了,眼神一扫找到人立刻大步过来,“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说。”

三人站的位置并不醒目,陈元压低声音道:“属下收到消息,周国和鞠国打了一场,周国大败。”

“与我有何干系?”

“公子您赢回来的那个铁矿……”

白瞻蹙眉,“鞠国想夺回去?”

“属下暂时还没有接到他们对铁矿动手的消息,只是现在那地方已经被鞠国夺去,怕是……”

“大管家,我不这么看。”田真在一边道,“那些人并不知道公子的身份,现在鞠国和周国开战,定然不想再多招惹一个敌人,公子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依我看说不定他们还会安抚,就算眼馋那个铁矿想夺回去,也不会选在这时候。”

陈元细思,确实有这个可能,遂看向公子,等公子定夺。

“两国僵持这么多年,没有突破口不会突然动手,周国能坚持这么多年不让鞠国占到便宜,没理由这一下子就兵败如山倒,看样子是有人不安份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派人过去……”

“无需,随他们去。”白瞻冷笑,有本事搅事就要有本事收拾残局,“让那里的人撤回来。”

“……是。”

两天了,病人还是没有醒来,阮英兄弟两更是守得寸步不离。

“佳莹,又错了。”庄书晴皱眉看向大弟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心神不宁?”

徐佳莹面色赤红,“对不起师傅,我……”

“好了,你们这些时日学得辛苦,今天就给你们放假一天,知琼,你好些日子没回去了吧,回去看看老爷子。”

柳知琼担忧的看了师姐一眼,应声离开。

庄书晴捏了捏眉心,“说吧,到底什么事。”

徐佳莹用力咬住唇好半晌才嗡声开口,“父亲接到调令,立刻拢总会元府的兵力前往边界,明天就要走。”

“怎么突然要徐将军上前线?前线吃败仗了?”

“听父亲说了几句,确实是吃了大败仗。”

庄书晴讶然,竟然真是如此!

“会元府不是只有三万兵力吗?三万士兵上战场能抵什么事。”

“自是不止,全会元府有将士十万人。”

庄书晴对这些完全不懂,索性不再打听,“你是单纯的不放心徐将军还是有其他原因?”

“就是觉得心里不安稳,父亲已经多年不曾上战场,便是有赦赦威名也是多年前的事,现在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再是英雄,也已到暮年。”

“你希望我做什么?”

徐佳莹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迟疑,“师傅,我知道青阳子那里有不少好药,只是他都当成宝贝收着,等闲不愿给别人,我想求师傅帮我问他要一点救命的药,万一我爹要有个什么,也不至于当场就……其他人的话他不听,师傅的话他却是听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还当是想通过她去求止顾什么事,庄书晴脸上顿时明媚起来,“这事容易,宝珠,你去叫青阳子过来,让他带上药箱。”

“是。”

青阳子来得很快,满脸兴奋之色,“庄小姐,又有手术了?”

庄书晴很是无奈,“有手术你也不应该兴奋成这样,想想病人多痛苦。”

“我下回一定注意。”青阳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不是有手术要做了,偏又让他带上药箱……

青阳子立刻宝贝的抱住药箱,警惕的看向庄小姐。

庄书晴看着他那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做出来药不就是用的吗?偏每回从他那里抠点药出来都困难得不得了。

“别小气,佳莹的父亲要上战场,你给他一些救命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我……”

“那株野山参给你。”

青阳子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

“成交。”他想那株野山参很久了,庄小姐说是五百年,他瞅着有八百年,且根须都没断一根,是他见过的保存得最好的人参,药性肯定很强,做出来的药一定是极品。

想想他就恨不得立刻拿到手去鼓捣。

看他一样样往外掏药丸药膏药水,边和佳莹一样样解说药效,庄书晴托着腮子笑,青阳子他也不想想,每回她要用他什么药,他什么时候拒绝过。

徐佳莹回头看了师傅一眼,心里满怀感激,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只要和师傅开这个口,师傅就一定会帮她。

可就因为知道她才没脸开口,她已经得了师傅许多好处了,仗着弟子的身份一次次的占师傅便宜,实在是卑鄙得很。

以后,她会加倍努力成为让师傅满意的弟子。

137章 狼虎一家亲(求粉红)

昏迷了三天的人终于醒过来了。

虽然被折磨得脸颊眼珠子都凹进去了,依旧能看得出往日英俊的轮廓。

“醒过来后就是过了生死关了,接下来好好养吧,阮英,你和你兄弟把他抬出这里。”

两人吓得几乎跪下去,“庄大夫,我家公子现在这样子哪能离开医馆,再说我们还没有付诊金……”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们离开医馆了?就算你们想我也不会同意,后面有僻出来几间病房,你们将人抬那里去,之前是人没醒不敢动他,手术室本就不是长住的地方。”

“诶诶,好,好,我们搬后面去。”只要不是搬离医馆,其他都好说。

躺着的男人像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好一会没有反应,待到自己被搬离时才看向刚才说话的大夫,一个年轻的,自信的,无所畏惧的女子。

他生平仅见。

可紧接着,另一个男人的出现让他瞳孔紧缩,这个男人,好强。

白瞻眼里根本看不到他,“小家伙来了。”

“念念?”

白瞻点头。

庄书晴立刻就想回去了,去南台府之前她就让人将念念送走免得不小心染上病,好些日子没见,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病房收拾得很干净,也很简洁,床也和平时睡的不一样,没有帐子,也没有那些顶架,就四四方方一个床,且就像那手术台一样里外皆不靠,好方便大夫作为。

庄书晴坐到一边号脉,边问,“除了疼痛外,可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说话很吃力。声音极粗砺得极为难听,“眼睛,看久了。会模糊。”

“这个青阳子说了,你体内余毒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拔除。在完全清除干净之前会有这样的症状,还偶尔会头痛,或者完全看不见都属正常,你不用害怕。”

他想说自己没有害怕,他堂堂……何时曾有过惧怕这种情绪,就算被那么多熟悉的人围攻,命悬一线,他也不曾害怕。

可当一个女大夫这么轻声细语的让他不怕的时候。心里实在窝心得他不想反驳。

“你现在只能少量的进流食,之后每天你吃的东西都会有人送来,送来多少吃多少,没有多的,也不能剩下,记住了?”

男人微微点头。

“这几日你需得卧床,切记不得有大动作,再崩裂了伤口吃亏的是你自己。”

男人又点头。

庄书晴满意了,她就喜欢听话的病人。

“贺曼,今天再给他输两瓶血。促进恢复,葡萄盐水还和往日的量一样,另外。他的伤口需早晚换一次药。”

“是,小姐。”

庄书晴起身打算离开,一回头,就看到程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无比。

被发现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实际上,他现在很有叛出师门另投名师的打算。

匆忙返回家中,刚进门,念念不知从哪窜出来直往庄书晴身上扑。庄书晴估计不足,后退一步被人扶住腰才险险将小家伙抱稳。没有丢脸的一个屁股墩坐地上去。

“怎么长这么快?念念,你吃什么了?”

以前小小的小家伙现在一只手都抱不住了。大了数倍不止。

“嗷呜!”

“跟着我的时候就挑,回族了还不是得吃生食。”

不过也幸亏回族了,要是真天天跟着她,好好一头银狼都要变成家养的了,虽然可爱,以后说不定也能长成头狼那样的大个头,可狼失了野性,和猫狗有何区别。

“嗷呜!”

“还给我带礼物了?哪呢?”

念念好像也知道自己现在大了,从庄书晴身上跳下来咬着她的裙摆让她跟上。

东西放在庄书晴房里。

老爷子跟过来瞧,“它背着东西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谁也不许进你屋,靠近都不行,倒是凶得很,这是你带到京都去的那头小狼?”

“就是它。”庄书晴进屋,看着桌上摆着的几个也不知道哪找来的破布系成的兜兜眼皮直跳,狼都学会打结做兜兜了?这是要成精了吧!

“嗷呜!”

“知道知道,就打开。”摸摸它的头,庄书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外祖父讶异的眼神。

老爷子确实有些惊讶,上回他精神状态差,只看到了狼,倒没注意到两者之间有交流,今日看着才知道,他这外孙女还真像是传言里的巫女。

兜兜的结打得并不紧,轻易就打开了,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堆药材,根须上全都带着泥,泥土有干有润,看得出来并非一天之功。

念念跳到书桌上咬了本书过来,用前爪翻到某页指给庄书晴看。

这是一本讲解珍稀药材的图谱,很多都是极为难得的,有些更是世间罕见,兜兜里的一味药材正是它指着的那一页上画着的。

庄书晴将它抱起来放到腿上,和以往无数次那样给它顺毛,“所以这段日子是给我找药材去了?”

“嗷呜。”

“和小老虎一起?它怎么没来?”

“嗷呜。”

“胡闹。”庄书晴哭气不得,“止顾,你让人去城外半里左右的那个山坳里找小老虎,念念欺负小老虎,让小老虎在那里守着东西,这都多久了,对了,让小老虎见过的人去。”

白瞻出门吩咐了陈元一声,陈元亲自领着人去了。

桌子上有三个兜兜,解开来看,几乎全是药材,而且根须保存得很好,年份也足。

“青阳子知道了得和我抢。”

“我不抢,庄小姐,你分我一点就够了。”可怜兮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巴着门眼睛都不会眨了的人不是青阳子是谁。

“你还真是不经念叨。”庄书晴失笑,“放心,有你的份。”

陈元又带回来了三兜东西和一只长大许多的老虎,全身金色,竟然是只少见的金虎。

这还是庄书晴头一回看到它皮毛完整的样子。

金虎欢呼一声扑了过来,要不是白瞻拦得快,庄书晴不可能接得下这么大个家伙。

“好好,我看到你也很高兴,来,让我看看你以前的伤。”

庄书晴之前还担心小老虎的皮毛会长得不好,失了威风不说,动物没有茂盛的皮毛在冬天是很难存活的,她本来就打算入冬前上山一趟,要是像她担心的那样,她就将小老虎带出来过冬。

好在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老虎和狼成了朋友,说出去谁信。”老爷子看得摇头不已,这外孙女还真让他长见识。

庄书晴也觉得好笑,不过两只都是她救回来的,她自然不希望它们拼个你死我活。

“陈元,你就大摇大摆的带着金虎回来的?”

陈元笑着摇头,“我本没多想,不过金虎倒是比我这个人顾忌还多,看我将东西拿走就离开了,我还以为它回山上去了,没想到在门口又看到它,不过它是在屋顶上。”

“嗷呜!”

庄书晴愣了下,旋即笑眯了眼,“是是是,你最聪明。”

然后她给屋里其他人解释,“念念说它和金虎说了从哪里进城不会被人发现,它之前就常往山上跑,有经验得很。”

一直没说话的白瞻突然开口,“叫它带陈元跑一趟。”

庄书晴止了笑,“有不妥?”

“看看是个什么地方。”

陈元帮着公子解释道:“如果人也可以和念念它们一样自由进出,而我们又疏忽了,就会暗藏下许多危险。”

所以其实会元府完全是在止顾的控制之下吧,想到新上任的会元府府主,庄书晴顿时觉得他有些可怜。

“念念,听到了吗?现在就去。”

“嗷呜。”念念往外跑了几步,看到陈元跟上来了才纵身上了屋顶,陈元同样飞身上去。

老爷子像是根本没听到刚才他们在说什么,而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一直和晴丫头撒娇的金虎,“它们能听懂人的话?”

“其他人我不是很确定,有时候觉得它们能听懂,有时候又觉得它们根本没有理会,我说的倒是很快能得到回应。”

所以你是巫女,其他人不是。

老爷子是有些相信这个传言的,晴丫头之前十几年怎么过来的他不说一清二楚也知道个七八分,董明旭在这方面没有瞒他。

和寒小子从小看得见的聪慧不同,十四岁之前的晴丫头并不出色,她那身与众不同的医术就像一夜之间得到的,还能让狼老虎这样的猛兽为她所用,只有巫女做得到。

更何况……

想到这些日子在外听到的那些传言,会元府城的人对她隐隐的维护,等闲人没有这种本事。

身体渐好后他查阅过许多书,书上对巫女记载很少,可每一点,都和晴丫头对得上。

历史上出现过的巫女,也和晴丫头一样有一身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百兽为她驱使,并且,得人拥戴。

只是那位巫女的下场并不好,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皇上现在好像对这个传言并没有多少忌讳,可这样的事皇上不可能转眼就忘,让一个皇帝惦记上,不是好事。

若是有朝一日白瞻不再庇护,他不敢想像晴丫头会如何。

董家已经没有护住她的能力。

可晴丫头这一身本事却不止是皇家顾忌,更有许多人想得到她为己用,人的野心,从来都不小。

138章 口头约定(求粉红)

老爷子的担心放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多余的。

可他错估了庄书晴在白瞻心里的份量,也不知道白瞻为了给书晴一个安稳的可以任由她自由挥洒的天地花了多少心思。

他不声不响的织了一张网,将书晴困在其中,也保障她的安全,这张网很大,大得可以随庄书晴在其中折腾,她自己尚不知被困住。

也许庄书晴是知道的,只是她放任了白瞻对她明里暗里做的一切。

刚进到病房,柳知琼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师傅,刘少夫人来了。”

庄书晴讶然,“她一个人?”

“孩子也带来了。”

“你先去招呼她,我马上来。”

柳知琼应声离开。

庄书晴在病床边坐下,问,“眼睛有没有好转?”

“看得清一些了。”床上的男人不错眼的看着这个女大夫,哪怕是视线对上,她也毫不躲避,一点都不像他曾见过的女人,她身上没有女人的软弱,不只是外表不弱,而是骨子里就没有那种弱气。

“庄大夫就不担心救回来一个给你带来危险的人?”

“这里是会元府,不是鞠国。”示意他将手腕伸出来,庄书晴淡淡道。

阮英阮彦脸色顿变,公子的身份……

反倒是被捏住脉搏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知道自己的底子瞒不住那个眼里只有庄大夫的男人。

“我名兀堤。”

庄书晴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你恢复能力不错,今天开始可以正常吃饭了,你之前失血过多伤了根本,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以补血为主的膳食,林珍。你带几个人来给他换药。”

“是。”

庄书晴起身,“你是谁和我没有关系,现在你只是我的病人。有时间想这些不如赶紧想想拿什么来抵诊金吧,之前为了吊住你的命用了青阳子不少好药。等他想起来你们却没钱付药费,你们真要去给他搬尸体了。”

兀堤“……”

他们这一路光顾着逃命了,哪里还拿得出诊费来。

庄书晴也不管他,给他提了个醒就离开了。

柳知琼本就是柳家小姐,在会元府一众夫人小姐面前都是有资格坐的。

刘少夫人自是不敢在她面前托大,起身接了她递来的茶。

柳知琼像是感觉不到这些,笑眼看向奶娘手里抱着的婴儿,“小公子身体可好?”

“托庄大夫的福。恩儿一切都好。”

恩儿!

柳知琼稍一琢磨心里就有了谱,见她如此记师傅的恩,她心里也多了分欢喜,脸上笑意都多了两分。

“少夫人带着小公子前来医馆,我就免不了有些多想,少夫人勿怪……师傅。”柳知琼忙站了起来。

庄书晴笑了笑,示意她去忙,“少夫人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医馆?小公子可好?”

见她也是问这一句,杨氏忍不住露出柔软笑意,“他很好。庄大夫也不要叫我什么少夫人了,我闺名沉香,你唤我一声沉香我就很欢喜了。”

“沉香。人如其名的好名字。”庄书晴和她隔几而坐,“那沉香也唤我书晴既可。”

“就等着你这话。”杨沉香垂首低笑,一举一动皆美如画,古代仕女,当如此。

“出嫁女不好总回娘家,我也没有其他去处可去,就往书晴你这里来了,公公想和那位公子交好,正不得其门而入。巴不得我能和你攀上交情,知道我来这里二话不说就允了。”

杨沉香说得穿。看得更透,“书晴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夫君跟着徐将军出征了。”

庄书晴讶然,“我以为刘公子是文人。”

“他确实是文人,而且担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这事本也轮不到他去,是他主动跟去的,他想去战场上搏功劳好庇护我们母子。”

杨氏依旧笑得温婉,只是眉间却染了愁情,“徐将军曾有战无不胜之威名,只是我仍然担心。”

所以就来她这里散心来了,庄书晴理解的点头,天天憋在刘家那样的氛围里,是难受,“你要是愿意,只管往我这里来就是,只要你不嫌弃沾得一身药味。”

“我倒巴不得能沾上药香,闻着这味道心里就安稳不少。”

医馆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杨沉香隔三岔五的来,苏薇常会过来呆上一个时辰左右,真就是乖乖的跟着庄书晴,话都不多说。

庄书晴挺喜欢她。

安静又聪慧的女子,会是书寒的良配,家里要是来一个心眼比头发多,什么都想往手里抓的人才要糟糕,不说她会受不了,书寒会不喜欢,止顾就会先要发作。

于是这日苏夫人过来,庄书晴将她单独请进了雅间。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们姐弟还要守孝将近一年,在这期间自是不能谈婚论嫁,只是苏家二小姐实在可人,不定下来怕要被别家抢了去,我这个做姐姐的只能先厚颜和苏夫人提一提,不知苏夫人可看得上我那弟弟?”

看得上,当然看得上,要看不上也不会让薇儿常来这里得庄书晴的好感了。

苏夫人喜不自禁,若非老爷一直拦着说不到时候,她早就和庄书晴挑明了,会元府多少人家在蠢蠢欲动,苏家虽然占得先机,但以庄书晴那不按理出牌的性子,苏家二姑娘再好也不定能入她的眼。

“书寒当然是极好的,老爷那般挑剔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这么争气,以后自是前途无量,只是……听说董家二老现在在会元府,他的亲事二老是不是有其他安排?”

庄书晴微笑摇头,“我们姐弟的事外祖父不会干涉,再说苏家的姑娘岂是谁都敢肖想的?书寒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凡苏夫人挑剔一些也看不上他。”

这话说得人心里极熨帖,苏夫人从心底里泛出笑意来,“我的心意你当是早看出来了,我和老爷两女一子,长女已经定亲,也是我挑了许久的人家,书香门第之家,不算大富大贵,可那家的家风正,作风正派,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至于薇儿……”

苏夫人叹气,“她不比她姐姐,雅儿虽然也识字,可她安份,年纪渐大就放下书本学掌家,等着年纪一到就嫁人,可薇儿不这么认命,虽然我说什么她都应是,可她那眼神就是不认命的,再大一些还不知道会如何,有时候我都不知道纵容她看那么多书是不是做错了。”

“和我说这些,您就不怕我后悔?”

“怕,怎么不怕呢?”苏夫人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不是结仇,有些话说开了比藏着揶着好,不管什么时候,吃亏的总是女子,薇儿现在崇拜你崇拜得不得了,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关于你的,能让她心服的人不多,我也让她和书寒见过几面,书寒的本事是实打实的,我看她待书寒也有几分不一样,我实在想不出比书寒更适合她的人了,你放心,薇儿比普通闺阁女子确实要胆大,想法也要多些,可她周围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就算稍有逾越也绝不会过份。”

庄书晴知道苏夫人对她和书寒是有些算计的,只是对一个有着拳拳爱女之心,算计也不过份的女人,她也没法去苛责什么,若是娘亲还在世,必然也会如此。

“苏夫人你其实不用如此担心,二小姐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不管以后谁是她的良人,她都能过得很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读书如果能有这般好处,看多少都没有错。”

“不会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很多男人都希望女人能蠢笨一些,好骗一些,只要给他生儿育女俸养老人就够了,我一直担心没有人家能容得下薇儿那个性子,直到知晓你,所以我才这么迫不及待想成这门亲事。”

“苏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回去后我会告知外祖,这事就先口头定下,其他的等我们姐弟服丧期满再说如何?”

“孝字当前,自该如此。”心事得尝,苏夫人越加怎么看庄书晴怎么顺眼,“董老爷子是长辈,我和老爷改天也当去拜访,还请书晴你转告一二。”

“一定。”

回去后,庄书晴便将这事和二老说了。

老爷子在袅袅茶雾中眯起眼,“想和苏文结亲的不知凡己,没想到他们倒是看中书寒了,真要算起来占便宜的还是寒小子,那姑娘你觉得好?”

“不错,没那么多心眼子,也亲近我,我觉得挺好。”庄书晴苦笑,“说句不怕外祖父您笑话的话,我也怕书寒娶亲后妻不贤,挑拨生事,使得我和书寒疏远了,苏薇别的不说,这一点上却不用担心。”

老夫人点头附和,“你担心的不无道理,大家族里的姑娘多是十岁就开始学掌家,将那些争斗的手段也一并全都学去了,心眼都多得过份,这样的姑娘董家也不少,我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苏薇那天我也看到了,看着倒也本份规矩。”

“苏家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里去。”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寒小子的亲事你做决定就好,苏家不错。”

“是。”

139章 投奔(求粉红)

苏庄两家的来往越发多起来。

庄书晴也没有瞒着书寒。

“我有和你师母说过,让薇儿和你多见见,她年纪小,还没定性,你想要个怎样的妻子,现在培养都还来得及,你也可以让她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只要她心里有你,她就会成长成你想要的模样,要同床共枕一辈子的人,自然是越合心意越好。”

庄书寒向来将姐姐的话当成圣旨,牢记下姐姐这话,在先生那里见着苏薇时,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苏薇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哪怕爹娘没有和她明说,她也知道自己的亲事有了着落,放在庄书寒身上的心思也就多起来。

人就是如此,当怀着别样的心思去关注一个人时,只要那个人不是特别差劲,就会越将那个人放在心上,更何况庄书寒的优秀同龄人中少有人可比。

苏夫人暗暗观察着,心下欢喜得不行。

有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在,以后成亲过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年初时觉得一年才开始,可一到年尾几个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越来越短的原因,觉得时间过得比年初要快了许多。

转眼已是十一月。

冬衣已经上身。

医馆的生意依旧不好不坏,而庄书晴的教学队伍里又增加了一人。

程柯自从无意中从徐佳莹那里听了一耳朵后就死巴着上来,甩都甩不掉。

他本来就不是多守规矩的人,愿意每日来同济医馆坐诊本就是冲着庄书晴那一手与别人不同的医术来的,知道有解剖教学,白瞻的冷眼都制止不了他跟随的脚步。

庄书晴并不惧别人将她这门医术学了去,丢给程柯一句‘只要你不怕尽管跟’就带上了他。

在看到庄大夫是如何利落的将一具尸体解剖后。程柯难得的沉寂了,医馆都没再去。

可第二天那个时辰,他又来了。

脸色不太好。

但是自那之后一直不曾缺席过。

庄书晴也就默认了他的存在。

又下雨了。温度又低了许多。

小日子来了,庄书晴身体有些乏。想着反正医馆也没什么事,索性没过去。

反正离得近,真有什么事来家里喊她一声也来得及。

屋子里很暖和,庄书晴在写教材,白瞻随手拿了本书在看,什么话都不用说,却有现世安稳之感。

南珠踮着脚进来禀报,“小姐。朱七来传话说门外有人求见,叫高梓林,来自凉山。”

高梓林?高大夫?庄书晴忙放下笔起身,“我去迎一迎。”

白瞻只给她披了件披风,没有跟出去。

高梓林就在门房里坐着。

白瞻手底下的人对庄书晴的过去都很清楚,所以高梓林这人朱七也是知道的,知道他的名字后就将人请进门,没让人在外面受冷风吹。

高梓林心里有些忐忑。

他是照着庄书晴留给他的地址找来的,可他没想到曾经狼狈的小姑娘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变化如此之大。

这样的宅子,在会元府怕是值几千两吧。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高梓林下意识的站起来看向门口。

朱七迎在门口,“小姐。”

庄书晴对他微微点头,直奔高梓林面前。“高大夫,好久未见,您什么时候来的会元?”

高梓林看着这个眼里确实有着真切喜意的小姑娘,这些日子受尽冷遇的心顿时泛出暖意,表情也自然多了,“今日才到的。”

“您一个人来的还是……看我,高大夫,我们进屋说话。”

高梓林精神有些萎靡,人看着也瘦了许多。庄书晴心知他恐怕是遇上什么事了,心里转着念头。边引着人往里走。

看着这个处处显得精致的宅子,显出大家气派的丫鬟。高梓林心里感叹一番人生的际遇,口里边回着庄书晴的话,“不止我,一家老小全来了。”

“家人安置在哪里?”

“在客栈里,总不好拖家带口的全拉你这里来。”高梓林看向庄书晴,“之前你给我地址时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用上。”

庄书晴点头,“依您之前恨不得一辈子不出凉山一步的态度,我也这般以为。”

“可我现在还是来了,再不想离开也不得不离开。”高梓林苦笑,“我向来没有多大的野心,开个医馆,能安安逸逸的过日子便好,之前的日子也确实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天不遂人愿。”

引着人到正屋坐定,丫鬟奉了茶,庄书晴让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有人找您麻烦了?”

看着雾气升腾的茶盏,高梓林原以为不好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自自然然的说了出来,“我膝下两子一女,长女今年十四,正是许亲的年纪,她娘本已经给她相好人家,并且都下了小定,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被县令的小舅子给看了去,一定要收她为妾,不要说妍儿已经和人有了婚姻,就算没有,我又怎么会让好好的女儿去给人做小,我自是拒绝了,为了稳妥,还特意找了中人去好好说的,就是不想得罪了人生出麻烦来。”

“原以为这事揭过去了,可没过多久,和妍儿定亲的那家就退回了庚帖,说八字不合,再之后,有人抬了棺材来我回春堂,说我治死了人,先不说那人是不是真死了,我根本未曾见过那人,他们也毫不遮掩他们的意图,明言只要我同意将女儿送去做小,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当然不会同意,不过我也没打算和他们硬扛,这些年受我恩惠的人不少,在几人的帮助下带着一家老小悄悄离开了凉山,他就算知道我的去向我也不怕,会元府可不是小小的凉山县。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地方,挺没用是不是?”

“避其锋芒是对的,真不顾一切和他硬拼才是蠢人的做法。保住人比什么都强。”庄书晴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问。“高大夫有什么打算?是在会元府开个医馆还是……”

“我哪有那个本钱,高家几代传下来的就那么一个医馆,前不久收了一批药材花费不小,怕惊动人医馆也没有卖掉,防身的银钱有一些,要在这里开个医馆却是不够的。”

想了想自己开医馆花费的银子,庄书晴心有戚戚然,真的要花不小一笔。

既然开不了医馆。那……

庄书晴想到自己医馆正缺坐堂大夫,高大夫的医术在凉山县是有些名气的,要是能将人留到自己医馆……

“高大夫愿意去医馆坐堂吗?”

“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高梓林苦笑,脸上透出些窘迫来,“一大家子人要吃喝,总不能坐吃山空,可我一直在凉山那小地方,也没有在别人的医馆做过事,不懂那些个规矩,所以就想来找你帮忙介绍个好说话的东家。你在会元府一年多,总比我这个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的人要熟悉些。”

庄书晴笑眯了眼。“不用问了,就去我的医馆吧,正缺坐堂大夫。”

“你开了医馆?”

“唔,开了几个月了,莫非高大夫没有听到我的传言?”

“自是听过,说你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巫女,我哪信,你要真是巫女,那时候就不该是你伤成那样了。”

庄书晴也不多作解释。就算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以后他见到了就知道她确实是有些像传说中的巫女的。

“医馆就在这条街上。您过来的时候要经过那里。”

高梓林回想了下,恍然。“同济医馆?”

“对,如何,高大夫可愿意来?”

“自是求之不得。”事情突然峰回路转,高梓林脸上透出些轻松来,“谁做东家能比你做东家更好,你还能亏着我不成。”

有前面的恩情在,庄书晴真不会亏着他,再说她那医馆也确实需要添人,程柯越来越不务正业,心完全不在那上头了,要不是还没喝到那杯拜师茶,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现在又多了个弟子。

“既然要长留,总不能一直住客栈,高大夫是想买处宅子还是先租着?我认识一个掮客,当时我初到会元府就是他给帮忙租的屋子,后来也打过几回交道,是个厚道人,他现在虽然没做了,要他帮忙他也定然会帮忙的。”

“那敢情好,租房子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买个宅子,你家这样的买不起,一般的就行,这个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有个家心也安稳些。”

“好,我让人去转告他。”庄书晴顿了顿,“高大夫,如果你想回凉山也不是回不去,我可以帮你。”

“被人传成巫女你也能安然无恙,我知道你定然有其他本事,可是不用了。”高梓林心里又泛起凉意,“大概是我这一辈子过得太过顺风顺水,从没想过当我落难时,那些在我看来很牢固的感情竟然那般不堪一击,这些年我帮过他们的可不少,以后不好说,暂时我是不想回去了,不想看到那些人,心寒,在外面多长长见识也好。”

不用再细问,庄书晴也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患难才能见真情,古来如此。

ps:今天应该会有三章。

之前删掉的那一章,光是书寒的婚事就又写了两千字,缩成这么点了。

高梓林是之前就埋下来的伏笔,在这里收尾了,他不是重要人物,但是于庄书晴有恩,要给他个交待,他是我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加入庄书晴团队的人。

140章 白家人(求粉红)

这年的十一月,皇帝没有离京来会元府。

白母忌日这天,庄家一早就食素。

白瞻默默吃过口感与平日不同的素包子,什么都没说,吃东西的速度却比往日要慢了许多。

“有风,陪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吧。”

“只要你想,我当然是愿意的。”庄书晴觉得今日的自己格外心软,连语气都软得不得了。

去换了身比平时更素的衣裳,庄书晴接过雪嬷嬷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上了马车。

陈元默默的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放回去,也许以后的许多年,都不用他来操心这事了。

遵母亲的遗愿,白瞻将母亲葬在白家的祖坟中,只是他不喜白家人,虽然如了母亲的愿,却将祖坟扩大许多,将母亲远远葬着,左右各种了一棵松树,坟上一根杂草都没有,显然平日里有很用心在维护。

庄书晴上前和白瞻一起烧纸,跟着白瞻一起拜祭。

白瞻眼神有些怔忡。

看着这样乖顺的书晴不由想起了母亲过世时说的话,“瞻儿,娘什么都不求,只愿你一辈子都能过得和现在一般随心所欲,以后有个人能入你的眼,她能陪着你,能纵容你,能懂你,娘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遇上这么个人,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遇到了,牢牢抓紧她,娘用几个月换来寂寞的十几年,再清楚一个人过日子是个什么滋味,娘舍不得你过这样的日子,瞻儿,你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娘,我找到这个人了,您看到了吗?

她很好。如您所期盼的那样比所有人都好,我心里所偏执的,自以为做得不声不响的。她其实都知道。

她纵容我,成全我的偏执。宁愿收敛自己的羽翼也要让我安心,娘,您都知道的是不是?

我现在很开心,您安心。

白瞻从怀里拿出一封未开封的信丢入火舌中。

这是父亲给您的信,周朝内忧外患,前不久才吃了败仗,现在边界还在打,他不能离京来看您。叫我烧这封信给您,娘,他在后悔,您有没有高兴?

我很高兴。

烧完纸,庄书晴安静的陪着,不发一语。

直到香烛燃尽,白瞻才拉着庄书晴一起跪下瞌头。

这不合规矩。

可不管是远远等着的白家人还是谁都没人敢提。

庄书晴更不觉得这有何大不了,只要是个长者,她都能拜。

死者为大。

这是一年里白家人唯一能见着白瞻的时候。

可只有今年,他们离得最近。

那个连续四年陪着一起前来的尊贵男人今年没来。没有那些侍卫拦着,他们才能等在那里不被驱赶。

白家人知道那是谁。

他们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和白玲珑有染的男人是皇帝。

多少人肠子都悔青了。

其实在白玲珑死之前几年他们就后悔了,白瞻的出色在那时候就已经很明显。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用眼角看他们母子的人突然之间发现他们曾经的优势早就不存在了,白瞻早将他们狠狠甩在身后。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缓和彼此的关系时,他们连人都见不着了。

一直至今。

他们已经多年不曾单独见到过母子二人,就算是白玲珑下葬在祖坟,他们也被阻拦在外,谁都不许接近,族里的老祖宗来了都没用。

白玲珑养出来的那个儿子谁的面子都不卖,不要说老祖宗。据说连皇帝都难得他一个笑脸。

后来据说他看上了一个女了,还是个女医。多少人心底下嗤之以鼻,斥他没眼光。可后来事实证明,没眼光的不是白瞻,一直都是他们。

而现在,他们等在这里,为的也是见这庄大夫一面。

白瞻将这庄大夫周围铸成了铜墙铁壁,他们一步都休想靠近。

这是唯一的机会。

等两人走近,连正眼都没看这里一眼时,有人忍不住高喊出声,“庄大夫,求救命。”

庄书晴停下脚步看向说话之人,“我现在不是大夫,只是来拜祭长辈的小辈,我的医馆不在这。”

“你的医馆我们进不去。”说话的那人上前跑了几步。

有人想拦,陈元阻止,白家是势利,可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老夫人心里也并不是不惦记家人,不然也不会坚持死后葬入祖坟,只是公子性子太烈,容不下曾经对老夫人不好的人。

让公子认回白家是休想,可若能回报曾经让老夫人惦记的人,老夫人泉下有知定然也欣慰。

白瞻看了陈元一眼,眼神凉凉的,陈元避开视线,背上冒汗。

“庄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

庄书晴不想在这里谈论这些,遂道:“你将孩子送去医馆吧。”

那男人看向白瞻,眼中满是迟疑,他想送啊,在其他大夫没了办法,明里暗里的示意他往同济医馆送时他就送了,可还隔了一条街就被拦住了,任他怎么说都不通融。

他知道白家是在有些事上做错了,可孩子何辜。

众目睽睽之下,庄书晴将手送到白瞻掌心,两人十指紧扣,“送去。”

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庄书晴又加了一句,“若不是立刻就要丧命,明天再送。”

男人咬牙点头,看白瞻这态度,应该是同意了吧。

回去的路上,庄书晴靠在白瞻的肩头玩他的手指头,“不管是不是白家人,有病人我就救,大人不能挑病人,你别不高兴。”

白瞻也不解释他现在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白家了,不许白家人靠近的命令下了已经多年了,那时候正是最气盛的年纪,后来却是忘记了。

他那帮属下倒是一直将他的命令执行得兢兢业业,唔,该重赏。

“真的不高兴啊?”看他不说话,庄书晴抬头看他,并没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来。

白瞻将她的头重新按回去,他也将头侧过去,两人头挨着头,互相依靠的感觉让他很满足。

“娘死时说因为有我,所以这一辈子她不后悔,她知道我不喜白家人,担心我在她过世后找白家人麻烦,和我说了许多她在娘家时的事,她说她记得娘家待她的好,我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

庄书晴蹭了蹭他的头,轻应了一声。

止顾,很想他的母亲。

ps:大概五六点还有一章。

141章 白家人,白家事(求粉红)

拜祭回来后,庄书晴哪里都没再去,就陪着白瞻在家里呆着。

依着规矩,中午的时候在家里也拜祭了一番,董老爷子和董老夫人也穿了一身素服过来,苏文携着一家人都来了,在庄家相邻的宅子里摆了一桌素席。

这在往年是没有的,庄书晴安排了这些。

人是群居动物,止顾是很强,毋庸置疑的强,可他再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会孤单寂寞,她希望他不止拥有自己,对他好的人,她想他们能一直这般对他好。

以陈元为首的一众属下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也心甘情愿。

白瞻什么都没说,眼神却柔和得不可思议。

苏文笑着,看着庄书晴如同一个女主人一般忙乎,看她让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沾上了烟火气息。

真好。

玲珑也该安心了。

次日一早,庄书晴用过早饭就让人去叫青阳子准备去医馆,“止顾,你在家里吧。”

“无需,要避也该是他们避我。”

他们就是想避也得有见你的机会,庄书晴无奈,只得和往日一样带上了这条尾巴。

医馆刚开门,白家人却是在还未开门的时候就在外面等着了,庄书晴到时他们也刚被领进手术室。

“庄大夫来了。”兀堤从后面迎出来,已经好得健步如飞的男人却还死赖着不走,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明里暗里的赶人他都当听不懂,要不是天太冷,眼看着就要下雪,她都想让止顾将人拎着丢出去。

“青阳子。叫他们去帮你搬尸体抵债。”被这一提醒,青阳子总算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毫不含糊的就点头。要是有人帮着搬,谁愿意自己去。死人重得要死。

兀堤摸摸鼻子,认了。

谁让他现在无处可去呢?他的人还没有联系上,他必须还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好在庄大夫仁厚,口里说得再厉害也没有付诸行动过,搬尸体而已,不算事。

心焦不已的白正树听到声音连忙从手术室出来,刻意忽略了白瞻,朝着庄书晴迎来。“庄大夫,小儿送过来了。”

庄书晴对他微微点头,大步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放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精神很差,面无血色,因为疼痛嘴唇都咬破了,却一直忍耐着没有叫喊出声。

庄书晴对病患向来耐心,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边号脉边柔声问,“哪里痛?”

小孩最是清楚谁待他是真心实意。老老实实指着自己的右膝盖颤声道,“这里。”

收回手,庄书晴拿了剪刀从裤脚往上剪开。

从小腿到膝盖肿得油亮亮的。泛着黑,没有仪器辅助,庄书晴小心的确认,应该是骨头断了。

“其他大夫怎么说?”

白正树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生怕她说治不了,听得问忙指着膝盖和小腿骨道:“说是这里两处骨头断了,可是里面的淤血不处理掉无法正骨。”

庄书晴很清楚大夫的顾虑是什么,他们不敢冒然将淤血放出来,怕血会止不住。

她同样不敢。

摸了摸小孩湿漉漉的前额。庄书晴问刚刚进来的高梓林,“高大夫可擅正骨?”

高梓林面色有些赫然。“不算擅长,平时勉强也能做到。只是这般严重的伤怕是会做得不够好。”

“这没什么,大夫本就是各有所长,程柯,会元府谁最擅长正骨?”

“张老张居平,我去请他来。”

他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同济医馆的坐堂大夫,而非她的弟子?庄书睛撇他一眼,也不客气,“速度快点。”

“诶。”

沉默的拨弄着手术箱里的东西,庄书晴努力想除了手术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并不是所有时候她都建议手术的,尤其是在她没有把握的情况下。

是不是可以开个小刀口吸出来?等等,吸!

庄书晴眼前一亮,“贺曼,水蛭认得吗?”

贺曼点头,“认得。”

“这天气应该都冬眠了,就在河边近岸的湿泥中能找到,你带两个人去找一些回来嫡华。”

贺曼还没应声,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兀堤接话道:“让阮英他们兄弟两去,这事怎能让女子做。”

“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是不是也不该救?”庄书晴毫不客气的顶撞回去,“不过有人效劳也好。”

兀堤摸摸鼻子,他还真是说什么错什么啊!

张居平来得很快,他正是之前白家请过的大夫。

庄书晴上前见礼,“张大夫。”

同济医馆有个手术室会元府的大夫无人不知,哪个心里都好奇,可真正见着的却少,他们可不像程柯那个不要脸的,就差没叛出师门舔着脸拜在庄书晴门下了。

先将这屋子扫了一圈满足了好奇心,张居平才说话,“庄大夫可是打算用手术除去那淤血?”

“实在没办法我也只能用手术,不过眼下我打算先试试别的方法。”庄书晴看向胡子飘飘的老人,“张大夫可有想过用水蛭?”

“水蛭?蚂蝗?”张居平思路一经打开就连好奇心都压下去了,“倒也确实可以用那吸血的玩意一试。”

“庄大夫,弄来了。”阮彦手里拿着的陶罐上沾着泥,里面黑乎乎的挤着一堆。

庄书晴一直不太喜欢这滑溜溜的东西,也不去接手,“你拿几条放到他腿上试试。”

白正树怕孩子害怕挣扎,忙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水蛭一贴上皮肉立刻就从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巴得紧紧的吸吮。

“多放几条。”

阮英上前帮忙,不一会,小腿上膝盖上就巴了不少条,吸够了的就会自动掉落,兄弟两人再补上。

“这办法好使。”看着肿胀的地方渐渐消肿。张居平上前摸了摸,他接骨几十年,只摸了几把心里就有了数。只要将淤血除尽,这骨头还能接得回去。

庄书晴别的不说。行事确实不拘一格。

“听说庄大夫有一种药能让人感觉不到疼痛,不知能否用在他身上,正骨会很疼。”

“我不赞成,是药三分毒,能不用最好是不要用。”庄书晴看向到现在没喊过一声疼的孩子,多嘴问了一句,“摔伤了怎么不尽快找大夫,我看着这伤怕是有四天了。再拖得两天这腿就废了。”

白正树沉默着,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庄书晴了然,看样子又是大家族那些不能对人言的事。

就是孩子可怜。

“我被人藏起来了。”小孩颤着声音突然开口,白正树惊讶的低头看向儿子,这几天他一直在问是怎么受伤的,可他就是固执的不说话,现在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对一个陌生人开口了。

“弟弟爬上假山,我怕他掉下去,就去叫他下来,他说我上去了他就下来渺空。可是我上去还没站稳他就将我推下去了,我说腿疼他不信,说我骗他的。和他表哥一起将我拖到假山里面,还将我绑起来,用东西捂住我嘴巴,过了两天才偷偷将我放了,爹,我没说假话。”

“这不可能,怎么会……哲儿说你去外祖家了……”是了,以前岳父派人来接他一定会告知他一声,从不曾这样一声不吭就将人接了去。他当时怎么就信了。

“这狠劲可真是了不得。”接过夏珍递来的用棉布滚成的棒子,庄书晴推开脸色难看的白正树。将孩子上半身抱在怀里,“我也要做坏人了。怕不怕?”

小孩看了她半会,摇头,“你不是坏人。”

“我就是,你看,我要用这个绑住你的嘴巴。”

小孩有些不安,显然,之前的事让他心里有阴影了,可他却没有推开庄书晴,眼里有疑惑,有不解,却没有害怕。

庄书晴看得心里发酸,这孩子让他想起也是早早就懂事的书寒。

“你看,你的腿摔断了,要接上以后才能走路,不然的话就要变瘸子了,你也不想变瘸子是不是?可是接的时候会有点疼,一不小心就会咬到舌头,不过只要你咬住这个就不会了,就将它当成你讨厌你的人,用力咬。”

小孩几乎是立刻接过来用力咬住,白正树有一瞬间想问,他将这东西当成了谁,是他,还是哲儿,又或者是他的继母。

“真乖。”庄书晴疼惜的将他抱紧些,“张大夫,现在可以正骨了吗?”

张居平看她的眼光和初进来时有了些许不一样,“还要再稍等片刻。”

白瞻忍了忍,没忍住,上前不甚熟练的将小孩拉到自己这边,对上有风不解的眼神道了句:“挣扎起来你抱不住。”

想想自己这小身板,庄书晴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看孩子揪住自己的衣袖不放,她也心软的没有离开,将他的手抓在手里,不去注意她的年纪,这么看着,倒有点像是一家三口。

又等了一会,张居平才终于说可以了。

因为断了两处,患者又年幼,张居平动作很小心。

庄书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的偷师机会,看得很认真。

要将骨头一点点移回原来的位置,还需得细细调整,小孩痛得人都在抽搐,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叫喊,声音全憋在嗓子里,离得近,庄书晴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沉重的呼噜声。

手心里的小手紧握成小拳头,有血丝流出。

这真是个忍性相当了得的孩子,这样的性子不可能是天生的。

白正树没有靠近,手背在身后,不让人看到他此时也是紧握成拳,用力在忍耐。

他的发妻死于难产,拼着命不要将孩子生了下来。

就和刘家少夫人一样,当时他的发妻也是如此,可那时候会元府还没有庄书晴。

一年半后他再娶,继妻很快有孕,生下第二个儿子。

他一直以为继妻对长子很好,她表现出来的也是如此,可哲儿才四岁,没人教他,他不会这么对哥哥,能这般影响他的,只可能是继妻。

言传身教,她倒是教得真好。

他是疼这个儿子的,听话乖巧,还聪明,学什么都快,他亲自给他启的蒙,可他自认也没有偏心,对幼子同样不差。

进门之前明明就知道他有个儿子,也曾信誓旦旦说过会待他如亲子,怎么就……

白正树看向白瞻,这是他头一回这么接近堂姐的孩子,白家关于他的传言也很多,甚至为了缓和他和白家的关系还在姻亲中挑了几个长相绝色的姑娘,只等有机会就送到他面前去,他原本也觉得没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了美色的诱惑,可现在,他不这么看了。

白家要是真这么做了,不但会惹得白瞻更加厌弃,怕是庄书晴也要不待见他们了吧。

只是他看清楚了没用,家里其他人不这么看。

白家呵……

等到上好夹板,小孩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力气用尽,人打着摆子,眼睛半闭着,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用心养着,要是再动到伤口,这腿怕是要留下后遗症了,多留心为好。”

白正树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好一会才答话,“我会将他送到他外祖家去休养。”

张居平正要再嘱咐几句,柳知琼小跑着进来,“师傅,有人求诊。”

“什么情况?”

高梓林忙要出去,柳知琼又道:“伤到了肚子,肠子都出来了,血流了一地。”

庄书晴敛了轻松神色,“抬这里来,佳莹,准备手术,孩子现在一身汗,不能出去吹风,夏珍,你先将他安置到病房去,用软兜抬,别动到腿,其他人将手术室恢复,速度快。”

高梓林看着这样的庄书晴觉得无比陌生,她就是这手术室里的主心骨,所有人听她调动,只要她说出来的话没人有异议,立刻执行。

他想,要是他懂那些,他也愿意被使唤,这样的庄大夫实在很让人信服,仿佛只要她在,就能手到病除。

可现在,他只能离开房间站在门口观望,免得在屋里碍手碍脚。

程柯则完全相反,这时候,谁都休想将他从这个房间赶出去。

休想!

“庄大夫,不知老夫能不能留下来给你搭把手。”

庄书晴一愣,戴手套的动作都停了停才继续,“能让张大夫搭手是我的荣幸。”

ps:之前一直没有写到白家,会稍微交待下,不会多写。

恩,三章,今天九千字,补上昨天的了。

142章 事出(求粉红)

手术室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成原样。

伤者一路流着血被抬进来,身后尾随着的人全被拦在屋外。

“无关的人都出去,关上门,消毒。”戴上口罩,庄书晴先号了下脉,欲断不断的脉象让她心里一咯噔,立刻道:“青阳子,验血,速度快,夏珍,先给他挂上盐水。”

说着话,庄书晴利落的剪开衣裳,“掌灯。”

屋里的人都看清了,腹部碗口大的伤口,一截肠子露在外面。

“三级麻药。”

将伤口周围清理消毒,麻药生效后庄书晴就开始做肠切除手术。

干脆的动作看得张居平心头直颤。

这是他头一回直面手术,明明是人身体内的东西却被拿在手里,一剪刀下去,外露的一截全部剪掉了。

这就剪了?对身体真的无碍吗?

“不能放回去吗?”

庄书晴头也不抬的回话,“不能,脱出体外的肠子很容易被感染,往回塞容易导致腹腔感染,简单的说,塞回去会让肚子里其他地方也生病,再说我也不能确定这一截肠子有没有破损,若是破损,后果更严重,切掉这一截反倒是最好的方法。”

“少了一截,对身体不会有影响?”

“不大。”

“血来了。”

“立刻输血。”

这再一次挑战了张居平的承受能力,血也能这样进入别人身体里去?

自己两个弟子在,程柯和青阳子是一脸的求知若渴,庄书晴索性当场来了一堂教学,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未缓。

缝合好肠子,庄书晴抬头。“脉象如何?”

终于有他会的了,张居平号脉过后眼神很亮,伤者才进来时他号过脉。远没有这么平稳。

“稳下来了。”

伤者流了不少血,庄书晴从手术室出来时腰部红了一大片。可她心情不错,一出门就习惯性的问,“谁是病人家属?”

外面站着的人一时间没听懂,庄书晴一拍额头,重新问,“谁是伤者的家人?”

“我是,我是。”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妇人上前,“大夫。我家男人怎么样了?活了吗?”

“本也没死,他需要在医馆住上些日子,你回去收拾点平时用得上的东西来照顾他。”

妇人脸上露出些困窘之色,她来照顾当然没问题,可是看大夫要花钱的吧,还要住下来,岂不是要花更多?

“大夫,不能让他回去养吗?”

“不能,他还没好,后面容易出问题。在医馆我才能顾得上。”

“可是……可是……”

妇人窘得说不出话来,庄书晴已经看出了门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啊?”妇人磨磨蹭蹭的拿了几个铜板出来,那表情几乎要哭了。“我家男人就是去问工头要工钱才会打起来,这下更是不要想拿回工钱了,家里老人生着病,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家里早就没什么余钱,大夫,您宽限宽限,先将我男人治好了,我回去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在妇人的哀求声中,庄书晴从她手里拿了一个铜板。“诊费我已经收了,药钱就用劳力来抵吧。我这里还缺一个打扫的人,你每天除了照顾你男人,把后面的六间病房都打扫整理一下,有没有问题?”

问题?没有,当然没有,妇人一个劲摇头,带着绝处逢生的喜悦,家里已经那样子,要是男人再没了,一家子都只能跟着去死了。

“回去准备吧。”

“诶诶。”妇人擦了泪就往外跑,跑开两步又回过头来膝盖一屈就要跪下磕头,庄书晴看到过这个情节,就防着她也来上这么一手,忙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住,“我才多大,别折我寿。”

“我不知道要怎么谢您好,大夫,您是我见过的最善心的大夫。”

“这话在外面可不能说,太得罪人了。”庄书晴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怎么会想到将你男人往我这医馆送?”

“我们先去的别的医馆,都说救不了,有人给我指了路,说这个医馆能救,我们还不就过来了,一会我也得去给那个大夫道声谢,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往这里来。”

瞧着倒也不像恶意,庄书晴也就不再追问,嘱咐她快点返回来。

“阮英,阮彦,你们兄弟把伤者抬到病房去,知琼,你安排两个人去看着点,血再输一瓶,药水也要看好。”

“是。”

庄书晴这时才注意到大家都看着她,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眼衣裳,自以为找着了原因,“回去换一身就行了,我好饿,什么时辰了?”

张居平笑了,杏林有此后起之秀,是杏林之幸事。

“未时了,早过了饭点,饿才对了。”张居平拱手作揖,“托庄大夫之福,今天长了不少见识,我也该告辞了,还望庄大夫十年二十年后依然有如此心肠。”

庄书晴心念一转就明白他说的什么了,不由打趣道:“只要有人愿意给我治,我倒贴给他银子都好,本也没指望这医馆能赚什么钱。”

张居平也不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是真正认同了她,一个大夫医术不好可以学,只要下苦功,总有学会的时候,医德不好却是没得救了。

庄书晴医术独树一帜,医德也好,也怪不得能得那么多人相护。

他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大夫被追捧成如此这般。

但愿她能一直这样经得起捧。

庄书晴再次出大名了。

肠子都露出来的人居然都被她救回来了,还有什么病是她治不好的。

同样传开的,还有她只收一个铜板为诊费的轶事,这更刷尽了会元府中人的好感。

原本冷清的医馆生意多起来,有些还真是需要动手术的,庄书晴终于不再如之前几个月那样闲得发霉。

离过年还有三天。兀堤主仆三人从医馆消失了。

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青阳子牙都要咬碎了,他都还没有奴役他们给他搬几回尸体!

庄书晴却并不觉得吃惊。那三个人的离开是迟早的事,那个叫兀堤的不是普通人。

“佳莹。知琼,你们明天回去过年,初六便要回来医馆。”

师姐妹两人对望一眼,柳知琼道:“师傅,我更早些都没关系。”

“一年到头,我也只会在过年放你们几天假,不要不知珍惜,好好陪陪家人。什么都不要想,安逸的过个年。”庄书晴又叫过另外两人,“贺曼,夏珍,你们在这边过个好年。”

贺曼性子要活泼些,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姐您给我们备了那么多年货,我们哪能过得不好,一定会是长这么大过得最好的,夏珍。你说是不是?”

夏珍笑得腼腆,只是点头。

“叫刘娘子帮你们做好了饭菜再回去,贺曼。这个红包到时你给她,年货也挑一些让她带回去。”

“是。”

徐佳莹笑,“我们都该封一个给她,自从刘娘子掌厨后,我都胖了。”

胖得最明显的贺曼捏着脸上的肉苦恼,“我觉得应该叫刘娘子明年不要把饭菜做得这么好了,免得长一身肉。”

刘娘子就是庄书晴收了一个铜板诊费的妇人,她做得一手好饭菜,她男人好了后。庄书晴干脆请了她来管灶上的事,那人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每每庄书晴来了都给她端上一碗熬了不知多久的汤,味道好得她每天一来就盼着那碗汤了。

白瞻看她气色越来越好。弄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专门让刘娘子做给她吃,陈元私底下还给赏来着,不过被拒绝了,这些庄书晴并不知道。

连着两天鹅毛大雪,过年这日天却大晴。

家里主子下人都穿着新衣裳,个个走路带风。

董旭阳人没过来,只写了信来给老父老母请罪,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老夫人却长吁短叹了半天。

还是老爷子一句‘过去几年,你可曾想过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给提醒了,是啊,过去几年天天提心吊胆,那时候她哪里能想到事情能峰回路转至此,她不能贪心更多。

念念和金虎像是也知道过年,一大早就从山上来了,庄书晴更是高兴得不行,一直拉着白瞻说话,笑意都要满溢出来。

白瞻也跟着柔了眼眸。

这是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和去年那个稍显冷清且关系疏远的年相比,今年这个年温情得不可思议。

两人依靠着守岁到天明,谁也没有回屋。

年初,庄书晴需要去拜会的人不多。

就和书寒一起去苏家拜了个年,倒是来她这里的人不少。

还都是冲着她来的。

平时有来往的不用说,自是会叨扰一顿饭才走,而有些人则是将一些不怎么值钱,但却是一番心意的东西放在门外,在心里说上几句吉祥话再敲一下门就离开。

这样的人还不少。

庄书晴都将东西收下了,能吃的吃,能用的用,也不轻贱别人的一番心意。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

徐功茂打了败仗的消息像是一夜间传遍全城。

徐佳莹当场就晕了过去。

庄书晴将人弄醒,一脸怒其不争,“你晕之前先想想你娘,她受的打击不比你更大?你立刻回去一趟,看看你家里有没有更清楚的情况,不管是胜是败,人如何才是关键。”

徐佳莹犹如找到主心骨,立刻往家里跑去。

“知琼,你跟着一起去,照顾好你师姐。”

“诶。”

143章 是生,是死

庄书晴呆坐着,脑子里纷纷扰扰,一时间最坏的局面都想到了。

不管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让他丢失城池的人都不会轻饶,不管徐功茂死了还是活着,都绝对落不着好。

死了承担后果的是徐家所有人,活着……活着也活不了多久。

这不是她可以管的,止顾以前不管,现在也不能让他因她之故去管这些破烂事。

只是……

想到刚才佳莹一听消息就惊厥过去,惊慌失措的样子,庄书晴叹了口气。

原以为这是个不用担心生死的盛世,知道的多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个表象,照这样下去,这个表象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以后,要怎么办?

止顾,要怎么办?

周朝节节落败,他真能一直不理会吗?

“书晴,你脸色很不好,现在医馆也没事,你回去歇歇?”

回过神来,庄书晴才看到高梓林站在她身前,满脸都是担心,大概是生活安稳了,气色比之才见到时要好了许多。

“没事,就是有点替佳莹担心。”

止顾今天难得没有跟着过来,她这时候不想回去面对他,她怕她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也怕自己去问一些不该问的事。

有穿着贫寒的人进来,高梓林坐回去看诊。

自从书晴收一个铜板为人治病后,来医馆的小老百姓多起来,为了避免引起其他医馆不满,除非是遇着家里真的穷得揭不开锅的她才免医送药,医馆有几个火眼金睛的人,少有人能瞒得过去。

渐渐的规矩就立起来了,城中其他医馆倒也没有因此对她心生抱怨。

门口一暗。个子高大的白瞻施施然从外进来,径直走到庄书晴面前。

庄书晴笑了笑,“怎么过来了?事情处理好了?”

“唔。等不到你就来了。”看她眉间有忧色,白瞻伸出手去轻抚嫡华。像是想将那忧色抹去,“我写信给父亲……”

“不,先不用。”庄书晴低头蹭在他胸口,“国有国法,如果徐将军打了败仗,该他承担的后果就该承担,我管不了这样的事,更不能仗着你事事依我就为难你。有些事就是泥潭,一脚踩进去就拔不出来了,我懂,我懂,我就是有点担心,佳莹毕竟叫我一声师傅。”

顿了顿,庄书晴加重语气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这事你先别管,别让人因这事拿捏你。”

白瞻轻抚她的头,轻声应了一声。

陈元和三子对望一眼。两人离开医馆。

“不对劲,以徐功茂的本事,就算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我让人尽快去查,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这边查京都那边的异动,你去查战场上的事,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人搞鬼。”

今天风大,三月的风还是凉得很,三子跺了下脚,“行。会元府也得看紧些,方乐山那里呢。有没有动静?”

方乐山就是会元府新任府主,除了初来乍到时来拜见过白瞻。平日里并不过来讨人嫌,遇事碰着白府的人也会主动退让,算是个识趣人,可白府的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到现在为止还没人信他。

陈元冷笑,“他最大的破绽就是他的态度,他若是没有倒向任何一方,对公子就不该是这个态度,他安份得过头了,暂时不用理会他,他府里我安排了人进去。”

“啧,明知道碰上公子是鸡蛋碰石头,竟然还不死心,真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顽石,砸死他们了事。”三子看有人过来进医馆,拉着陈元往一边避了避,“公子打算管这事?”

“庄小姐想管公子就会管,我原本也担心庄小姐会管,现在倒是放心了。”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三子点头,“庄小姐是个明白人。”

可不就是个明白人,知道谁真心对她好,她就回报她能给与的好,哪怕弱小,她也是在护着公子的。

有这份心,他们就感激,不是每个人在尝过有求必应的滋味后还能保持清醒的。

陈元拍了三子的肩膀两下,“去安排吧,我把向左调回来,这段时间先让他跟着公子。”

“那个滑头。”三子笑骂了一句,“这回受的罚也够久了,有他跟着公子也好。”

这时,柳知琼回来了。

看到两人,她稍福了福身就快步往里走去。

两人对望一眼,忙跟上,他们虽然有收到一些消息,可徐家说不定另有门道。

“师傅,情况不太好。”

“怎么说?”

柳知琼平缓了下呼吸,道:“徐将军失踪了,和徐将军一起失踪的还有一起去往战场的徐家大公子和二公子。”

身为主将在战场上失踪!

徐家完了!

庄书晴脑子一片空白,佳莹要怎么办?

用力掐住虎口让自己冷静,庄书晴问,“你见着徐夫人了吗?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见着了,徐夫人很冷静,说,说师姐暂时不能来医馆了,在我离开时徐夫人下令徐家闭门谢客,等候圣上的旨意。”

很聪明的做法,在皇帝眼里,徐家这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罪,倒不如安静的等候发落,说不定还能息了皇帝的雷霆之怒。

“我知道了,先这样,只能先这样。”

庄书晴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发散开来,徐功茂不会不清楚他失踪会给徐家带来怎样的灾难,为将者,死在战场才有可能保全家人性命,绝不能逃。

可他还是失踪了,并且是和两个儿子一起,这样的情况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们已经死了,只是有人想斩草除根,做出他失踪的表象,让徐家所有人一起玩完。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自己藏起来了。

若是这样,说不定他们还掌握了什么让某些人恐慌的东西。

庄书晴一把拽住白瞻,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白瞻将她抓得过紧。指关节都发白了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然后握在掌心。“陈元,去查。”

“是。”

“皇上会来拿徐家人上京是不是?”

白瞻点头,“正常来说是这样。”

“要是有人半路将人劫走,却将这事推到徐家父子三人身上呢?”

白瞻回头看了陈元一眼,陈元表示明白,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陈元。”庄书晴叫住人,却过了一会才艰涩开口。“不能将你家公子扯进去。”

陈元这时候还笑了一下,沉声应是。

和知琼交待了一下,庄书晴回了家。

老爷子自是听到了传言,本想问上一问,可看到外孙女的神情收回了话。

心不在蔫的陪二老说了会话,庄书晴回到屋里靠着白瞻坐了会,突的起身磨墨写信。

足足写了三大张纸。

“念念。”

这段日子越发来得勤了的念念不知从哪钻出来。

“我让人引路,你在屋顶上跟着,帮我把这封信送到佳莹手里,只能给她。知道吗?”

“嗷呜。”

“乖。”将信封用布包上递到念念嘴边,念念咬上,蹭了蹭庄书晴让她放心。

庄书晴摸了摸它的头。看向止顾。

白瞻点头,出去安排一个不起眼的人做此事。

书晴不想将他扯进这潭混水里,他就乖乖的在岸上呆着,哪怕并不那么习惯。

向来家庭和睦,就在今天早上还欢声笑语一片的徐家这会死寂得连个走动的下人都没有了。

徐佳莹抱着母亲的手臂,心下惶然。

她从不曾想过,徐家也会有将倾之时。

“娘,我去求师傅,她……”

“不行。”徐夫人像是老了十岁。平日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皱纹毕显,“这时候谁来帮忙都落不着好。只会将更多的人拖下水。”

“爹他……爹他……”

徐夫人闭上眼,那个她跟了一辈子的男人现在也不知是生还是死。还有她的两个儿子!

一屋子女眷全都红了眼眶。

门豁然推开,徐家现在唯一的男丁徐康平脊梁挺得笔直,他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娘,小妹,我有话要说,你们跟我来。”

其他人也想跟去,徐康平眼睛一扫,刚挪起来的屁股又都坐了回去。

徐夫人到底年纪大了,面上再撑得住,身体也不行了,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缓慢。

出了门,离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徐康平在徐夫人面前蹲下身来,“娘,来。”

徐夫人瞬间红了眼眶,死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让女儿拉着伏到儿子背上。

徐佳莹边掉泪边在一旁扶着,跟着三哥走。

可走着走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三哥,这不是……”

徐康平看她一眼,“去你的院子。”

是不是父亲回来了?徐佳莹脚步加快,还跑到了徐康平前面。

院门一推开,她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些还是高兴多些。

不是爹爹兄长回来了,而是从来只听师傅话的那头银狼正站在院子里。

念念看到她就奔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抬头看她。

徐佳莹心里也有些惧,看着它嘴里咬的东西试探着伸手去拿,“是师傅给我的吗?”

念念松了嘴,低叫一声,一个助跑纵身上了最低的那面屋顶,很快消失在他们眼前。

徐康平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声催促,“快打开看看。”

除去层层包裹的布,露出里面的信封,上面‘徐夫人启’四个字分明是师傅的字迹。

徐佳莹心里一暖,人好像不那么慌了。

ps:写顺一点了,松了口气,么么哒大家。

144章 求救(求粉红)

“娘,给你的。”

徐夫人抖着手接过信。

虽然女儿说要去师傅帮忙时她拦住了,可一开始,她也曾想过要去找庄大夫帮忙。

她们心里都盼着她身后的人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徐家一把。

幸好她脑子还没昏。

要是她真那么做了,怕是就没有这封信了。

信一打开,徐康平和徐佳莹兄妹俩就都凑了过去。

满满三张纸,没有提及一句要帮忙的话,可这样的分析比什么忙都让他们感激。

“对,对,肯定就像师傅怀疑的那样,爹一定还活着,还活着。”徐佳莹喜极而泣,只要爹活着,就说明这其中大有内情,说不定徐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前提是爹能活着回来。”徐康平绷得也不那么紧了,“如果爹真的是自己躲起来了,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不知派出了多少人在寻他,哪是那么容易逃脱的,娘,儿子带人顺着路线去找爹。”

“徐家现在就你一个男人了,你要是走了,这一大家子女人怎么办?更何况现在徐家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徐家早就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你找到你爹就等于帮别人找到,不妥。”

徐夫人心安稳了,精神也回来了些,“庄大夫虽没有明说,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她已经托人去查了,白公子的身份我知道,只要他愿意帮忙,比我们全家拼尽一切都强,平儿,你给我安份呆在家里,老的小的全要你保护,你哪里也不许去。要是你爹和老大老二有个三长两短,你是唯一能撑起徐家的人,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是你的责任。到时要是皇上真派人来拿人,一路上也得靠你。”

“娘。我知道,我在家里哪都不去。”

徐夫人紧紧捏着薄薄的信纸,眼前一阵恍惚,闭上眼压下这刻昏眩以及心头浮起的悲凉,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是徐家生死存亡之际,她还不能倒。

那头陈元正向白瞻禀报。

“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九人混进城来。属下让他们将人都看住了。”

白瞻眼神落在虚处,“有没有和方乐山接触?”

“暂时还没有。”

“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找到他们?”

陈元摇头,“没有消息传回来,姜是老的辣,想当年徐功茂也是威名赦赦的人物,应该是有点本事。”

白瞻好一会没有说话,陈元也不敢动,他从来都猜不准公子的心思,也尽量不去妄猜。

茶由热转凉,白瞻才道:“这回不安份的是谁?”

“京都宅子里的人手撤出大半。那边的消息得到的比原来要少了许多,属下顺着线头找,发现指向的人是……长公主。”

白瞻想了一圈没想起来长公主长什么样。论年纪她应该成亲了才对,莫不是出嫁的公主也惦记上那个位置了?

看公子不说话,陈元又道:“属下觉得长公主只是推出来的幌子。”

“哦?”

“她没有那个脑子。”

“没脑子有野心,不利用她利用谁,继续查。”

“是。”陈元顺势建议,“公子,京都的人手太少了,是不是再添上一些?”

“现在不是添人手的时候,以后再说。”

陈元深一想就明白了。这时候不知多少人正盯着公子,确实没必要做些什么引来他人的注意。

庄书晴还是每日往返于医馆和家中。

可心头压了事。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慢,回想去年年底到年初三月的将近半年。快得好像刷的一下就过去了。

“庄大夫,您快看看恩儿。”杨沉香人还在外边就嚷嚷开了,远没平日里的娴静温婉。

庄书晴只以为她是担心儿子,也没多想,起身迎上前去看孩子,边道:“这几日来了倒春寒,比平时还要冷些,是不是没注意好?”

杨沉香一把抓住庄书晴的手,手心很凉,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昨夜我睡得沉,孩子踢了被子都不知道,现在有点发热,您看看。”

孩子没有发热!

庄书晴突然想起来一事,杨沉香的夫君刘家长公子刘春贤跟着徐将军上战场去了!那这时候杨沉香的睁眼说瞎话……

“是有点发热,去里面我检查检查。”

进了里面手术室,杨沉香大口急促的喘息,手颤得孩子都几乎抱不住。

庄书晴忙将孩子接过来,捏住他小小的手腕号脉。

“恩儿无事,我身后有人跟着。”

庄书晴心里一紧,凑近了低声问,“是不是你夫君送了消息回来?他是不是和徐将军在一起?”

“是。”杨沉香不敢耽搁,急声道:“我在城外有个庄子,当时嫁入刘家时并没将这个庄子列到嫁妆单子上,刘家也只得夫君知道,平时我的嚼用也不是出自那个庄子,可今天庄子里的管事送菜进府来了,还带了我夫君的口信,夫君让我来寻庄大夫,请庄大夫想办法去庄子上一趟,请务必带上青阳子。”

总算等到了!

再不回来京都的人都要到了!

“一会你还是如常的回去,会元府不是别的地方,他们很顾忌止顾,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动手,你暂时是安全的。”

杨沉香连连点头。

“你告诉我庄子在什么地方。”

“很好找,出城后不远有两条路,你往左走上两里左右就到了。”顿了顿,杨沉香道,“你多带一些人,我虽不懂外面的事,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他们会跟着我,说不定也会有人跟着你。”

“放心,我不会逞强。”

算计着时辰,杨沉香一脸放心的出了医馆,坐马车回了刘家。

庄书晴则在片刻后如常回了家。

她在医馆的时间本就不定,谁也瞧不出不对劲来。

回家后她通过两边宅子相通的门去了隔壁,想也不想的。就往一处显得格外阴凉的屋子走去。

“出来。”

一会后,青阳子露出半张脸来,他也不出来。就这么问,“庄小姐。我在忙?”

那一身的血迹斑斑,当她看不到吗?庄书晴也懒得拆穿他,“准备一下,带上一些救命的药,我们要出去。”

“诶,马上。”有活干了,青阳子立刻来了劲。

然后庄书晴去了书房找另一个人。

这几日止顾并没有时时跟着她,她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多问。

书房里有四个人在。

白瞻看到她过来有些高兴,确切的说,是很高兴书晴来找他,“怎么来了?”

另外三人忙行礼,“庄小姐。”

庄书晴对他们笑笑,拽着白瞻的袖子道:“刘春贤和徐将军一起,在城外庄子。”

“谁送来的消息?”

“刘少夫人,那庄子是她的。”

白瞻知道她心里所想,回头吩咐,“将他们引开。”

“是。”

两刻钟后。一行人乘了另一辆从没用过的马车出城。

庄子确实很容易找。

一眼看去,这里庄子不止一处,相隔却远。倒也安全。

庄子上的人很谨慎,隔着门问是谁。

“我姓庄,如约而来。”

门几乎是立刻就从里打开,刘春贤一脸胡子拉茬的站在门后,看着几人犹如见到了亲人。

“人在哪里?”

刘春贤二话不说就引着人往里走。

他不说话,庄书晴也不多问,她很怕问出来的是噩耗。

将人带到地窖外面,刘春贤解释道:“这地窖有道石门,真有人来了也能挡一挡。”

庄书晴微微点头。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救人而非背弃就足以说明这个男人品性高洁。

“徐将军,康胜。庄大夫来了。”

地窖里光线不好,才进去的时候庄书晴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可人头还数得清,里面只有两人。

而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徐将军父子三人失踪。

庄书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徐康胜一看到庄书晴就给她跪了下去,声音哑得不像话,“庄大夫,救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

“起来。”

徐功茂身下铺了一层稻草,人昏迷着,脸颊瘦得好像就剩一张皮。

脉象时断时续,吊着的这口气像是随时会断掉。

“说说。”

徐康胜连滚带爬的过来,哑声道:“爹是中了毒,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伤口不算严重,我已经处理过了。”

“所以徐将军的毒并不是来自伤口上的,而是有人给他下了毒?”边说着,庄书晴边示意青阳子过来。

“是,他们给爹下毒。”徐康胜眼睛红得几乎要暴裂开来,“幸好出征前小妹从你这里带回去不少好药,她特别交待了是救命的,还怕我们用错了一样样指给我们认,爹将几样最重要的贴身藏了,要不是有这些药,爹怕是根本撑不到回来。”

青阳子只是取了一滴血闻了闻就讶然出声,“怎么和兀堤中的毒一样。”

“也是几种毒一起?”

“不是,就是兀堤中的毒里的一种。”青阳子解释道:“几种毒的话互相克制反而有益,单独一种毒更要人命。”

“你能不能解?”

“当然能,不过之前的方子不能用了,我需要一点时间琢磨。”不用庄书晴催,他就先从药箱里拿了几颗药丸喂进徐将军嘴里,之前从庄小姐那里得了不少好药材,偶尔大方一次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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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章 失长子(求粉红)

“地窖太潮湿,徐公子,将徐将军背到床上去。”

“诶。”

徐康胜和刘春贤熟练的配合着将人背起来,这一路上他们这样配合了无数回。

等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庄书晴才发现徐将军的情况比她预料的还要差了许多,嘴唇干裂,脸色枯槁,几次见面皆是高大壮实不显老态的汉子,现在却缩水几倍,像个濒死的老人。

再次仔细的号了脉,最大的问题还是毒,不过这气急攻心的症状……

“爹是急的。”像是知道庄书晴在想什么,徐康胜开口道,声音里全是忍耐,“大哥……死了。”

庄书晴猛的抬头,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三父子能有两个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总比全交待了要好,可对徐将军来说不是这样的,那是他用心栽培多年,寄予希望的长子,所以这才是他的致命伤。

徐康胜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爹早就查觉到了不对劲,可他带去了会元府的十万人马,就算明知不对劲也不能丢下他们只顾自己,所以爹一直和他们小心周旋,一边找证据,只是爹料错了,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他活着回来,一查觉到自己中了毒,爹就找了药吃,可那时候我们已经离不开了,大哥……大哥带着所有亲卫杀出一条血路,两百亲卫死尽,大哥也……”

想到自己回头看时的情景,徐康胜再忍不住嚎啕大哭,他向来威武的兄长身上还插着数支长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倒下去,依旧拦住了数倍于他的人。

爹当场就吐血了。一路上再也没有醒来。

庄书晴眼睛发涩,她有想过结局,却半点不敢去想过程。她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过程会有多惨烈。

好一会过后,徐康胜的哭声才歇了。

“我脑子比不得大哥好使。这一路上要是没有刘兄弟,我和我爹怕是依旧难以逃脱。”

经过这一路,刘春贤早不是那个软弱的书生,生与死的凝练,让他身上多了刚强以及果断,这会也只是拍了拍徐康胜的肩膀,什么话都没多说。

“徐将军的情况我的医术用不上,止顾。你想办法将夏珍带过来,她那手针灸的本事能帮上忙。”

白瞻看了陈元一眼,陈元会意,去做安排。

徐康胜感激的看着她,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庄大夫不会淌这趟浑水,毕竟徐家现在麻烦缠身,说不定就要被人一锅端了,少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掺和进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和春贤已经商量出了不下五种应对方法,要是来的人是庄大夫那什么都不用说。自是千好万好,要是他们暴露了又该如何做。

好在庄大夫真的来了。

以前听人说雪中送碳如何如何让人感动,现在他体会到了那种让人无法言说的滋味。

徐康胜知道的情况不多。想要弄清楚原委还得等徐将军醒来。

大概这回的毒不是那么好解,夏珍都来了解药还没弄出来,庄书晴先让夏珍给徐将军走一回针。

她拉着白瞻出了屋,长长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感觉不太好。”

白瞻牵住她的手,轻恩了一声附和,没告诉她这事怕是和他有关。

哪怕他远远离着,有些人就是不放心他,一定要把他弄死了才甘心。

他们从来都不相信他看不上那个位置。

他们以为他和他们一样。眼睛里只装得下小小一个周国。

“止顾,徐家会如何?”

白瞻紧紧握住她的手。明明这些日子连睡觉都不安稳,她却固执的坚持。一意不要将他牵扯进去。

只是现实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我不会让他们得手。”

庄书晴反握住他的手,“若是他们做这些就是为了逼你做出对抗皇上的事呢?”

“他们早就做了,对徐功茂动手就是这个打算。”

庄书晴心头泛起凉意,所以徐将军剩半条命,死了几百亲卫和一个儿子,都是因为止顾?就为了激得止顾行差踏错?

“他们除了那个位置,还看得见什么?死再多人都无所谓是不是?”

白瞻将气得发抖的人搂进怀里,天家无亲情,所以他才远远处着,连京都不愿意去,天下之大,又岂只有一个周国。

他从不曾因为父亲是皇帝而雀跃过,反倒因为他那个身份而曾起过不要相认的心思,太麻烦了。

就如这回。

“解药做好了。”青阳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看到相拥的两人长长的哟了一声,五指叉开捂住眼睛,“长针眼了长针眼了。”

庄书晴横他一眼,到底也没好意思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止顾亲密。

徐功茂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二儿子在喜极而泣,刘春贤眼睛红了,庄大夫在,白公子也在,看样子他是活着回来了。

迟钝的脑子好一会才缓慢的转动起来,最先冲入脑海的,是昏过去前看到的长子的惨样。

庄书晴一看他脸色发白,气息急促,嘴唇变色就知道不好,忙上前号脉,果然是又气了。

“徐将军,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您不能出事,徐家一大家子在等着您。”

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徐将军才渐渐缓过来,老泪从眼角滑落。

庄书晴鼻子发酸,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眼前这个痛失爱子的老人。

好在徐功茂并没有失态多久。

“胜儿,春贤,你们这一路不容易,去歇着。”

“爹……”

刘春贤应是,拉着徐康胜往外走。

夏珍自觉的也出了屋,在门外守着。

沉默片刻,徐功茂才开口,“他们是冲着公子您来的。”

庄书晴脑子里嗡嗡作响,竟然……真的是这样,“因为徐家和我走得近,我和止顾又是这种关系,所以要除掉您?”

“不是那么简单。”徐功茂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说话,青阳子上前帮了一把,“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会元府是白公子的地盘,不少人给皇上谏言过,皇上非但没有因此说过白公子什么,还不年不节的给了白公子一份其他人都没有的重赏,这更坐实了那话,所以只要是会元府的人他们都防着,就是柳家现在在京都为官的柳家老四,也因为本家在会元府而寸步难行,柳老爷子几十年的人脉关系都没起到多少作用,其他人更不用说。”

歇了口气,徐功茂继续道:“虽然我已经不掌大将军兵权多年,就管着会元府这点兵马,可他们依旧对我不放心,怕我被公子所用,所以才会有要断了公子臂膀之言。”

白瞻一贯的波澜不惊,“他们和鞠国勾结?”

“是。”一说到这个,徐功茂又激动起来,“之前的兵败就是他们里通外敌才导致的,他们难道不知道鞠国是喂不饱的吗?如此引狼入室的事怎能做!”

“只要能坐上那个位置,有什么不能做的,你上京去。”白瞻唇角冷冷勾起,“徐家所有人都会去,父亲派来的人在路上了,我会让人护送他们。”

徐功茂立刻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用力点头,“我去。”

“陈元,去安排。”

“是。”

白瞻这时才正眼看向徐功茂,“徐家因我之故受难,我会给你个交待。”

“不关公子的事,是他们容不得公子,我不求别的,就求能给长子报仇血恨。”

庄书晴仔细分辨着徐功茂的神情,确定没有带着对止顾的恨意才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徐家和止顾或者和他起了芥蒂,她会很遗憾。

只是她肯定是站在止顾这边的,哪怕佳莹是她的弟子。

徐家无辜,止顾何尝不无辜。

146章 白瞻病发

连续几日,徐佳莹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这是三哥的意思。

她心里也是盼着的。

已经是晚上了,她也就死了心准备早些歇息。

“嗷呜!”

想也不想的,徐佳莹也顾不得脱了一半的衣裳往外跑去。

院子里还是那头威风凛凛的银狼,嘴里依旧叨着东西。

伸手接过来后,徐佳莹傻傻的说了句谢谢。

银狼又叫了一声,跃上屋顶离开。

信封上依旧写着徐夫人启。

徐佳莹往母亲的院子跑去,在院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吩咐,“去找我三哥,叫他去娘那里。”

“是。”

徐夫人一夜夜睡不着,这会正喝安神茶,祈祷着今夜能好好歇上几个时辰,别让这具已经不年轻的身体撑不住。

抬头看到女儿这时候过来正要问话,看到她手里的信封就明白过来。

示意屋里侍候的人都出去,徐夫人连忙接了信拆开来看。

大概是写信的人心绪难平,字迹潦草了许多,措词也不比之前那封的心平气和。

徐夫人仔细的看了两遍,递给儿女。

“太好了,太好了,爹还活着,爹还活着……”徐佳莹一边看一边笑,可看到后边就笑不出来了。

大哥没了,大哥竟然没了。

徐佳莹怔怔的抬起头来看向娘,却看到娘在笑,边笑边掉泪。

“娘……”

“我没事,我高兴的,我高兴。”徐夫人捂着胸口,忽略那里的刺痛,“要是没有之前的坏消息。我这会只会伤心,可是比起三个都回不来,现在总算回来了两个。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了太多,我高兴。真的高兴。”

徐佳莹自是不信这种话的,这时候却也只能盼着娘真是这么想才好。

“庄大夫是叫我们和爹一起去御前喊冤?”

“这是白公子的意思。”徐夫人拍了胸口几口,试图让心口不再那么堵得难受,“你们一直不解为何我们这般礼遇白公子,现在也没什么可瞒的了,白公子是皇子,其他的你们无需细究,按这上面的做。既然白公子说了会让人护送我们上京,我们就没有危险,准备准备,京都的人一到我们就跟着走。”

“皇……皇子?”徐佳莹呆愣愣的问,“那师傅岂不就是皇子妃了?”

“白公子看不上那些,皇上几番要将他正名他都不要,所以他还是白公子,而非周国的某一位皇子。”

徐康平想的却更实际,“皇上待这位皇子如何?”

“偏疼偏宠,只要他插手管这事。我们徐家就不会有事,你们大哥,也不会白死。”徐夫人紧紧咬住后槽牙。直恨不得立刻找出那人来去咬破他脖子。

徐康平心安了些许,想到信中所写来拿徐家的人已经在路上,“我立刻去做准备。”

就在次日,京都的人就来了。

一众人先将徐家团团围住,却并未有动作,领头之人则先去了白府。

然后又由那边白府的人领到这边公子面前。

“末将禁卫军右统领金和贵参见白公子。”

“免。”白瞻心情不是很好,“谁的人?”

“恩?”金和贵不解的抬头,什么谁的人?

“我家公子问你是哪位贵人的人。”陈元翻译了一句,旋即自己也抽了嘴角。谁会老实说自己是谁的人。

果然,金和贵啪的一声跪了下去。“末将万万不敢。”

白瞻最是厌烦动不动就跪,白府通常都没有这一套。“来见我做甚。”

金和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临行前,皇上交给末将这封信,命末将亲自送到公子手里。”

陈元接过仔细验了封口才交给公子。

信里寥寥几言,说的却是叫他回京都去,只要他接手这事,徐家任由他处置。

白瞻当然知道这是个坑,一踩进去就别想再脱身,可他还是觉得心情好了些,连带的看金和贵也顺眼了许多。

“起来说话。”

金和贵忐忑不安的起身,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父亲叫你如何做?”

“回公子话,皇上说徐家直亲全部带往京都,徐府暂时贴上封条。”

“带了多少人前来?”

“两百人。”

白瞻转头吩咐,“陈元,派四十人混进去,和他们一起上京,来犯者全部绑起来送到父亲面前去。”

金和贵原本还没有多想,只以为白公子是为了保护徐家人,毕竟会元府离京都近,徐家和庄书晴亲近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可听到后面他就觉出不对劲了,白公子是说有人会来劫人?

不过他也没敢问。

来之前皇上就有过吩咐,白公子怎么说他就怎么照做,如果白公子要扣下徐家人,他也只需拖着。

现在的情形总比预料中的要好。

白瞻将信给庄书晴看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还嫌不够给你拉仇恨?”

“父亲想让我继位。”

庄书晴哑然,再去细看那几句话,硬是没看出这个意思来。

白瞻也不和她解释这些,“我没兴趣,无需理会,不过过些日子我打算去京都一趟,有些人既然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别过了。”

庄书晴也恼他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恨恨的道:“就该折腾得他们没那个闲功夫去折腾别人,之前大皇子和四皇子惹出那么大事也只是闭门思过而已,他们怎么会怕,要是他们犯事也按律法来处置,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蹦哒。”

白瞻眼里有笑,别看有风是个大夫,一副慈悲心肠,有些事上却极有原则。

“止顾,你别动。”因为是在家里,白瞻没有正式挽发。头发散了一半。

庄书晴顺了一缕头发在手里,她没看错,止顾有白头发了。这么明显,如果以前就有她不可能没发现。总不可能是突然就有的。

拉着人到外面,将他的头发全部散开,借着外面亮堂的光线凑近了细瞧,白发比她以为的要多多了。

庄书晴立刻急了,“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白了这么多。”

下意识去号脉,白瞻却避开了,“无事。”

庄书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白瞻自己拾起一缕瞧了一眼,心里起了波澜,脸上却半分不显,“以前就曾有过,后来好了,没想到现在又有了。”

庄书晴内里的芯子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少年白发她见过不少,那些确实不是大问题,真正让她挂心的,是止顾的大度。

“给我看看脉。我不放心。”

白瞻从来都不舍得拒绝她什么,没坚持多久就将手递了过去。

“怎么会……”庄书晴满眼惊讶,她以前就给止顾号过脉。从来都是再好不过,可这会的脉象元气明明充盈的超乎正常,气血却虚,这不是矛盾吗?

“不要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要是到时还不好你再担心不迟。”

看他神情完全正常,庄书晴心里的疑虑终于也少了些,“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恩。”

一如往常一般陪着庄书晴到晚间。将人送回屋,道了晚安。白瞻才步伐如常的回了隔壁。

只是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踢开了青阳子的门。

青阳子对解剖的态度实在积极热情得过了头。庄书晴一直都很担心他一不小心就会做得过了,也担心他被阴气所侵,所以给他定下了晚上不习解剖的规矩。

原以为青阳子并不会听从,哪想到青阳子非但应得爽快,行动上也认真执行,庄书晴这才不再时不时盯着他。

这会,青阳子正在配药。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手一抖,药粉的量放多了,他却老老实实的转过身来,半句抱怨都不敢。

没办法,敢来踢他门的人实在不多。

“公子。”

白瞻随意坐下,“号脉。”

青阳子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怎么会……”

看公子丝毫不觉得惊讶,青阳子沉下心来仔细分辨脉象中透出来的古怪。

“元气足,气血虚,是不是如此?”

怪就怪在这里,元气足通常气血都是旺盛的,怎会气血虚!

青阳子收回手,眉头鲜见的皱起来,“公子您知道自己的情况?原因呢?您可知晓?”

“有风说的。”

青阳子想了一会才记起来公子给庄小姐取的表字为有风,“庄小姐知道了?”

理了理袖口,白瞻方道:“你透给她知道你正给我调理身体,免得她担心。”

“是,您要我怎么说都可以,只是您也得告诉我您身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跟我几年,可有见我练过功?”

青阳子想了想,摇头。

“功法不完全,我十四岁那年就到了瓶颈,突破不了,当时就差点送命,后来散去一部分功力,我也不再练功才没再出事。”

“既然没再练功,怎么会又出状况?总不会是没练它也在增长。”看公子的神情,青阳子瞠目,“真是如此?”

这让那些拼死拼活于功法上却难有寸进的人情何以堪!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能不能再散去一部分?”

白瞻轻掀唇角,“再散就只能散去全部,当个废人。”

“公子,您就算是个废人我也跟着您。”

“……”白瞻不再看他,转身离屋。

“好像是说得不太好听。”青阳子蹲下来揪乱了一头本就摇摇欲坠的头发,用力回想从师傅那里学来的东西,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情况,能不能想办法把功法补全了?要是有这么容易,公子早就补全了吧?

公子练的好像是白家的家传功法?

他脑子不行,得去和大管家说一声,让他去想办法。

他说的真心话,就算公子废了功夫也依旧是他们追随的公子,只是……公子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变成那般。

徐家虽说现在是罪臣家眷,却并没有被苛待,更不用说锁链加身。

因为大部分是女眷,金和贵准了他们乘坐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徐家人很有分寸,马车并不华贵,就是最简单,街上常有人用的那种,路不平就颠簸得厉害。

可徐家人依然感激,这不但保全了徐家的面子,也能让她们少遭许多罪,身为罪臣,这已经是难得的优待。

这事早就传开了。

这日一早徐家门外就远远候了许多人。

和徐家有关系的却不多。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徐佳莹和母亲以及大嫂一家同坐一辆马车,试探的撩起帘子,也没人过来喝斥。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这会落了难,徐佳莹脸上也有些抹不开,可当看到师傅和师妹都在人群中时,她心头顿时亮堂了。

“娘,师傅在向我点头,是什么意思?”

徐夫人精神不太好,这会也强撑着从车窗看过去,不过却没有看到庄大夫的动作。

正要放下帘子,窗口扔进来一样东西。

徐佳莹忙捡起来,是个纸团子。

“往里渗了四十人,领头的人你见过,叫吴天,有事找他,一路当心。”

“娘,只要徐家能过了此难,我都想将我的命卖给师傅。”

徐夫人心下微松,身体往后靠,“卖吧,她值得。”

她们困在府中动弹不得,若非有这么个人在外替她们奔走,她们不可能这么稳得住,京都来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允了她们乘坐马车。

她无比庆幸成全了女儿学医的心愿。

有因,才有果。

白瞻依旧在庄书晴身后跟进跟出,好像一切如常,但是陈元分明觉得公子跟得越加紧了。

他已经在白家几进几出了。

“没有任何秘本。”

向左急躁的踱着步子,“白家这功法从哪里来的?”

“祖传。”

“祖上几代?从源头开始查呢?这功法总有个来头。”向左停下脚步,“我去查。”

“等等。”陈元想了想,“我们可以试试从白正树那里下手。”

白正树?向左从脑子里将这人翻出来,倒也确实是个好人选,白家人知道的总比他们去查的详细些,只是,“他不见得会告诉你,要是让白家人知道公子身体出问题,或者他们趁此机会提出什么要求,公子还不得掀了白家?”

“我们不行,庄小姐不一定办不到,那白正树并非贪得无厌的人,一般的要求可以答应。”

陈元推开窗户,正好有风吹来,带着冷意,“这事,本就应该让庄小姐知道。”

“公子不会同意。”

“后果我来担,没什么比公子的身体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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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章 根源(求粉红)

庄书晴本就一直挂心着那件事,可听到陈元的话她还是有些懵。 [棉花糖]

不就白个头发吗?怎么就扯上这么大件事了?

“要是一直找不到办法解决,止顾又不愿意散功会如何?会死吗?”

“会。”陈元苦笑,“公子是绝不会散功让自己成为废人的。”

从天堂跌入地狱也不过如此,向来骄傲的人如何受得了。

只是想想,庄书晴就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等两日,白正树会送他儿子过来复诊。”

陈元心领神会,无声退下。

该去医馆了,可身体却像是脱力了一般站不起来,她想,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才摸着幸福的尾巴,明明止顾不久前还说她只须守孝几个月了,一出孝就先定亲,明年就成亲。

她明明幸福可期。

白瞻进来,什么都不用问就明白了。

难得的,他脚步有了迟疑。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脸色神情还如往常,眼神却波澜变化的有风,只是走近,抱住。

然后,他听到回抱住他的人轻声说:“不怕,我们不怕,会解决的,我们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白瞻想说他不怕,他心里并没有惧怕这种情绪。

可他又觉得害怕,怕自己无法和这个人一起白头,怕成亲后要丢下她一个人孤单的过很久很久。

而这些,他都无法说出来。

因为他是白瞻。

好久过后,庄书晴才又说话,“三子说什么了?”

刚才陈元敢来找她,就是因为三子来了。

“明面上的人是长公主和她的驸马,暗地里的人三子没能查出来。手下的人拿到了长公主和鞠国勾结的证据。”

“国周的叛国罪怎么处置?”

“死罪,诛九族。”白瞻将人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将人抱到腿上抱着。“她诛不了九族,驸马一家得跟着完。”

庄书晴皱眉。“到了这种地步她还不供出与她共谋之人?”

“得看那人承诺了她什么,三子进京了,我很好奇后面这人是谁,比之前几个都有脑子。”

“真不消停。”靠在男人胸前,男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引着自己的心跳和他同步,庄书晴偷偷想,要是两个人能活成一个人就好了。

“徐家到哪了?有没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都是女眷。走得不快。”

“你身体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

“十四岁,那时候为了突破到处挑战,可惜对手挑了不少,依旧未能突破。”

“你肯定突破了就不会有问题了吗?”

“恩。”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就这么抱了半天。

白正树被请到里面时还以为儿子的腿出了什么问题,不等坐定就问出了声。

庄书晴摇头,“不是你儿子的事,他恢复得很好,好好养着腿会长好。”

“那……”

“田真,你守在门口。谁都不许靠近。”

田真早从大管家那里得了话,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看着这阵仗,白正树心里越发没了底。

喝了口茶。庄书晴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意图,“止顾的身体因为练功出了点问题,他练的是白家的功法,我想问问,白家可曾有人出过这方面的问题?”

白正树讶然,“怎么会有问题?白家几辈人练的都这种功法,没人出过问题。”

“一个也没有?”

白正树想了想,也没急着否定。“白家的功法不易练,共分六层。但是据我所知,白家除先祖外最厉害的也不过是练到第四层就再难突破。敢问一声,白公子练到第几层了?”

这个庄书晴没有问过,一时也答不上来。

想了想,“若是练到六层会如何?”

“不说天下无敌,也鲜有敌手,就是白家没有那么出过那么争气的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白瞻,只是他们根本不敢肯定白瞻练到了第几层,据传闻,他的身手就少有人敌。

“白家功法的源头在哪里你可知道?”不等他答话,庄书晴又道:“我知道这个问题有些过了,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哪怕是看在白夫人的面子上。”

白正树一时间没有答话,像是在考虑。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我不是白家的当家人,以后的当家人也轮不到我,我就不替白家操那份心了。”白正树自嘲了一句,“这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家祖上并非中原人,来自西域。”

“有没有具体一点的地址?”

“我没记那么多,这样吧,我回去翻翻祖谱,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庄书晴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医师之魂起了作用,她没有因为那个孩子姓白而不救他,所以现在白正树才会用心来回报她。

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多谢。”

“你这声谢太早了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话头一顿,白正树问,“白公子的情况很糟了?”

“那不是我擅长的东西,具体我也说不好,听他说必须突破,不突破就会死。”

白正树心里一咯噔,会不会是练到第六层了?外祖有练到五层,留下的记载里也没有说必须突破,不突破会死这样的话,而第六层在家族的记载一直是空白的,没人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白正树是白家难得摆得正心态的人,觉得白瞻就算不回白家也姓白,也是堂姐的儿子,他能在这般年轻的时候就进入家族从没人进入的层次,这是整个白家的骄傲,不能就这么没了。

“我这就回去,尽快给你回话。”

庄书晴随之起身。语出拜托,“止顾的情况还请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倒不是防着白家。而是现在朝中有皇子针对他,要是挑在这时候对他发难。我怕他有事。”

“我省得。”白正树没有多问天家的事,是个真正有分寸的人。

有些话庄书晴却是故意说的,止顾从不是示弱之人,也从不言自己的辛苦,她却不用管这些,她就是要让有些人知道,他拥有的东西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白正树一走,旁边屋子的门打开。陈元、向左,青阳子三人从里出来。

“都听到了?”

陈元点头,“没想到会和西域扯上关系,那边的功法很邪,倒有点像公子的这个路数。”

“白府的人里有没有熟悉西域的?”

“没有,不熟没关系,去得几趟就熟了,我先让人去探探路。”

“不急,等白正树那里的消息。”

向左一直没说话,他算是白府的人里最早接触庄书晴并留在她身边的人。可那时候行事还带着谨慎小心的小姑娘和眼下行事果决利落的姑娘完全不能比。

成长得真快,他想。

“这么沉默可不像你,向左。”

突然被点名。向左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说话之人,话不经脑子就先说了出来,“还在适应这样果决的庄小姐。”

陈元都要抛白眼了,青阳子则直接笑出了声。

庄书晴也笑了,“以前无依无靠,当然要小心行事才能避免惹麻烦,现在有了大靠山,胆子还不就肥了,这样不好?”

“好。当然好。”向左跟着笑,心里来来去去翻滚的那些东西刹时全没了。“我们都等着叫您白夫人的那日。”

会有那一天的,庄书晴笑笑。在心里给了答案,她会成为白瞻的妻子,不管他到时会如何。

白正树返回的速度比他们预料的快多了。

看到有其他人在,他也不过迟疑了一下就道:“这是我拓印的一张图,这上面有地名标记,只要那个部落还在原地没有搬迁就一定能找到,若是搬走了,就打听一个叫莎东的部落,附近应该有人知道的。”

陈元接过去看了看,点头道谢,这东西若是他们自己去打听,未必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白正树又道:“祖上对来历没有留下太多笔墨,只有寥寥几句,大意就是说他离开部落来到中原并非本意,只是不愿和同胞兄弟相争,具体是争什么却没有说,至于这功法是不是来自这个部落却没有说过,就算找到部落,也不一定就……”

“总要去过才知道。”庄书晴心里远不如面上来得安稳,“这次承情了。”

白正树识趣的没有多做停留,他心里是很高兴的,白家其他人想尽办法也攀不上的人他却攀上了,还让人欠了他一份情,这事他谁都不会说,不到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将这份人情用掉。

自私吗?那便自私吧,在白家养大的哪个不自私。

庄书晴并没有瞒着止顾这些事。

白瞻却远不如其他人来得激动,只是说了句知道了就将话题转开了,“那边的人动手了,一个没跑。”

“又这么大张旗鼓去京都,会不会不妥?”

不止这回,之前也是,这方面止顾好像耐性特别好,总能耐心的等着事情发酵到压不住的时候才动手,好处自然是让敌人连个狡辩的理由都说不上来,至于坏处,当然也有。

先是皇子,再是公主,这根本就是在打皇上的脸,这样的事,他能忍几回?

“不用他忍我,我不想忍他了,等徐家的事解决了,我们就去西域,我曾去过离得近的几个地方,别有一番风味。”

“……好。”-- by:da50s2x|55114|11576448 -->

148章 被擒(求粉红)

苏文在正堂看到了庄书晴,薇儿正围着她团团转,又是亲自沏茶又是卖笑的。

啧,对自己都没这个样子过。

“苏先生。”

苏薇也跟着起身行礼,“爹。”

这会倒是规矩了,苏文瞪她一眼,旋即看向庄书晴,“难得白公子能放你一个人出来,是书寒怎么了还是……”

庄书晴摇头,“我是为止顾的事前来的,有点事想问苏先生。”

苏先生看她神情严肃中透出焦急,苏文就知道不会是小事,“都出去,薇儿,你守在门外。”

苏薇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就应声退出门去。

“说吧。”

庄书晴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来走这一趟,白家的事,外姓人又能知道多少,可她还是来了。

病急乱投医的心理,她算是体会到了。

可即便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她也依旧抱着一线希望问出了口,“苏先生,止顾十四岁那年身体曾出过毛病,您可知道?”

苏文面上再无轻松之色,“什么毛病?是现在又犯了吗?”

他不知道!

庄书晴难掩失望,肩膀都塌了些,勉强回话道:“恩,止顾练的功法有点问题。”

苏文多聪明,察言观色尤其厉害,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来意,“白家那边我去打听。”

“我已经从白正树那里打听到一些了,白家的祖上来自西域,所练的功法也是从那边带来的,只是我以为苏先生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我冒昧了。”

苏文知道她指的是他和玲珑的表亲关系,只能无奈苦笑。后面那些年,他们来往并不多。

“很严重?”

“暂时还好。”庄书晴起身,“我不能离开太久。打扰了,苏先生。”

“西域的事我会帮着打听。你不要着急,总有解决的办法。”将人送出门,苏文道。

“心里急,没办法,我也不想自乱阵脚。”庄书晴叹了口气,对苏薇扯了下嘴角,“我先走了。”

“晴姐姐,我送你。”

苏家大门外。马车旁边多了个人。

示意苏薇不用送了,庄书晴抿了抿唇,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怎么来了。”

白瞻摸摸她的耳朵,什么都没说,拉着人上了马车。

马车走得很平稳,速度也不快。

“别急。”

好一会后,庄书晴就听到这两个字。

从知道他身体抱恙到现在,她一直和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也一直很积极的在想办法,可来自止顾的安慰反倒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来她那么那么怕失去这个人。 [棉花糖]

只是想想这个可能。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习惯一个人,习惯他待你的好,真的会上瘾。然后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回报他给与的全部感情。

或者更多,或者差一点。

但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那个人还在,差的那些总能补上,只要那个人在。

白瞻抱着人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

他应该着急的,可大概是因为有个人替他急了,他反而能安之若素。

庄书晴突然抬起头来,用那双通红的。却没有眼泪的眼睛盯着他,“止顾。你和我说实话,你还能撑多久?”

“没那么快。”

“具体呢?”

白瞻将她鬓角蹭下来的头发搭到耳后。温声道:“我的身体我清楚,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事。”

“具体呢?”

执着要一个答案的人让他心疼得不得了,可他又高兴。

因这件事的缘故他才知道有风心里有他,并且份量不轻。

他如何能不高兴。

“半年,或者更久。”

这个答案并不让庄书晴满意,可到底她也没有再追问,她就当成是半年。

梅雨季节来了,雨下得停不下来。

哪里哪里都觉得湿哒哒的,被子几天就要烤一烤去湿,衣裳更是如此,不然一上身就总有一种未干的感觉,很不舒服。

病人明显多起来了,庄书晴在医馆的时间也多起来,并且时常要出诊,一天最少也有一回。

她让贺曼和夏珍安排人轮班跟着高梓林和程柯学诊治开方,两人现在都习惯了同济医馆的没规矩,倒也没人拒绝。

十个女医自是高兴不已。

兑现了承诺的庄书晴也露了个笑脸,近期难得的好心情。

难得有了片刻空闲,庄书晴正想回去一趟看看止顾忙完了没有,就看到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来,没打伞,身上全湿了,所经之处一路水痕。

“大夫,大夫,庄大夫。”

找她的?庄书晴忙起身迎上去,“我是庄大夫。”

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气不小,疼得她就是一缩,“庄大夫,我男人去屋顶上捡漏摔下来了,都说您圣手仁心,您救救他,救救他,一家老小都指着他了啊。”

说着话,妇人就嚎起来,声音刺耳,医馆的人都皱起了眉。

“别急着哭,你家在哪?摔成什么样了?还能动吗?手脚有没有断,有没有见血?”

“城外,就在城外的朱家村,脚断了,流了血,好多血。”

“程柯,贺曼,你们随我去,知琼,你也跟着,高大夫,医馆就拜托你了。”

“放心。”

柳知琼知道师傅什么性子,不要说下雨了,就是下冰雹她也会出诊,她也不劝,转身就去提箱子。

几人都穿上了雨鞋,田真去赶马车。

“要是止顾来了,你们告诉他我去了朱家村,很快回来,叫他别折腾着去找我。”

“是。”

要是放在往常,朱家村确实不算远。马车快一点可能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可雨天,马车跑不快。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

不过最近出诊挺多,她也习惯了一天总有一些时间耗在马车上。

到了地头。那妇人飞快滑下马车,往屋里一瞅就疯了一样跑出来,“抬走了,他们将我男人抬走了,我去城里之前他们就说要抬到神婆那里去,肯定是去那里了。”

庄书晴皱眉,“胡闹,脚断了就得接上。岂是喝神婆一碗水就能好的?在哪里?离得远吗?”

“不远,不远,就是这雨天路不好走,马车怕是过不去。”

“那就用走的。”庄书晴是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跟着的,回头道:“田真,你叫人来守着马车。”

“会有人看着的。”从马车里拿了一把明显大于正常的雨伞递给贺曼,“顾好庄小姐。”

“是。”

雨好像大了些,落在雨伞上啪啪作响。

路确实不好走,泥巴路,和着雨水滑得厉害。

走了一段路。一行人都有些狼狈。

庄书晴停下来问走得飞快的妇人,“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不远了。”

庄书晴不太信这话。之前她也说不远,可这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

看向身边的柳知琼,“还行吗?”

“行,师傅,我受得住。”箱子已经背到程柯肩上去了,柳知琼提着沾了泥水的裙摆,很狼狈,脸上的笑容却很真实。

比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困于内宅的千金小姐。眼下的生活才是鲜活的,她满足得很。哪还敢抱怨这一点点苦。

“走吧。”

又走了一段路,伞撑高些。透过雨幕,庄书晴终于看到一个有可能是神婆居住的地方。

有点像庙。

果然,妇人指着那地方道:“就是那里了。”

走得近了,庄书晴心里突然生起不好的感觉。

不等她说什么,田真已经挡在了她身前,身后又出现三人将她护在中间,她都曾见过,只是喊不出名字来。

“啧,在城里没办法,现在就你们几个人,还想护住她不成。”从那庙里陆续走出数人,目标很明显,就是庄书晴。

田真知道今天没法善了,低声道:“我们缠住他们,程大夫你们护着庄小姐往来的路上走,要快。”

程柯恩了一声,倒也不显得慌乱。

“没用,你们挡不住,田真,别丢了性命……”

“便是丢了性命也要护庄小姐安全,这是公子的命令。”田真回头看了一眼庄书晴,突的一笑,“庄小姐这样的人,值得我们相护。”

庄书晴摇头,从包围圈走了出去,“做手术,有三分把握我就敢搏一把和阎王争命,同理,若你们有三分把握护住我,我也会配合,可你们没有,一分把握都没有,不要枉送了性命,只有留下性命才能言其他。”

“庄小姐……”

“我跟你们走,放过其他人。”

“庄大夫,现在你可没有谈条件的本钱,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去搬救兵?想得倒美。”

庄书晴丢了伞,一柄乏着寒光的手术刀抵在喉咙,“想必,你们的主子是想要活的我,而不是一具尸体。”

对方哑然失声,一具尸体他们要来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才等到的这个机会。

“怪不得能被白公子看中,庄大夫果然生就一副慈悲心肠,行,就依了庄大夫的意思。”

庄书晴头也不回的道:“走。”

田真自是不愿,可眼下,他确实没有把握能护住庄小姐全身而退,就像庄小姐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他们是要活的,也必然是想用庄小姐去对付公子,那么,庄小姐一时半会安全定然无虞。

若想救回庄小姐,就必须活着回去让公子知晓,不然就算全死在这里,也没用。

“撤。”

“师傅……”

“回去。”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庄书晴身体才不绷得那么紧了。

那边领头之人是个很年轻的人,看着应该也不过二十出头,长相俊俏,放哪里都能招来夫人小姐的眼神。

可庄书晴不喜欢他的眼睛,太阴,带着戾气。

“庄大夫可以放下刀了吗?”

庄书晴没有动作,还不行,得等他们再离远一点,“不用试图来夺我手里的刀,其他武器我不擅用,这手术刀却是我用了多年的,比谁都熟练,在你夺走之前划破我喉咙是件很容易的事。”

男人顿时停下脚步,对庄书晴倒是越发来了兴致。

烈性子的女子他见过,可庄书晴的烈性里带出来的刚强在女人身上却少见。

“庄大夫,天下的强者不止白瞻一个,择良木而栖方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可惜,我不够聪明。”庄书晴连眨眼都比往常要快,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失了手里的利器。

身上已经没有一根干丝,这个季节,天气还是凉的,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气温更是低了不少。

庄书晴打了个冷颤,牙齿都不争气的磕了几下。

“他们已经走得够远了。”

庄书晴也不想将人激怒了,放下手术刀,自觉的往那庙里走去。

庙不大,里面也破败得很,屋中间燃了个火堆,引她前来的妇人换了衣裳,头发松松挽着,正坐在火边烤火。

庄书晴看着她,“朱家村都会被你连累,止顾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妇人对她嫣然一笑,哪里还有之前的粗俗,“与我何干?怎的白公子和庄大夫一起这么久,还没有被感化?”

庄书晴也就不再多言。

倒是那妇人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起身围着她转了几圈,“年纪小小,身材倒是玲珑有致的很。”

衣裳湿了全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庄书晴本有些不自在,可经她这一说反倒放开了,曾经白哗哗的大腿都露过,这点算什么。

身体冷得厉害,她神情自若的在火堆旁坐下,这倒是越发激怒那妇人了。

对进来的年轻男人道:“吴小弟,不心动吗?姐姐自愿给你把风如何?”

男人眼睛跟着庄书晴,只是笑,不说话。

“心动了就上,还忍什么?”

庄书晴回头看她一眼,“你们主子要的是活的我,真可惜。”

“……”

妇人嘴都气歪了,男人笑得更欢,不知从哪弄了身衣裳递给她。

庄书晴接过来,解了外面那件因为湿了而越加显得厚重的披上,坐得离火堆更近了些,试图烤干里面的衣裳。

她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顾着让自己舒服些。

妇人气过了又有些佩服这才及笄的小姑娘,她用自己的命换了那些人的命,因为她知道自己落在他们手里死不了,反过来那些人却一定活不了。

换做她,不说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至少,她做不到身在敌窝还这么坦然。

用女子最看重的名节竟然也没能拿捏住她,她都有些好奇了,究竟什么事才能让她变脸。

不过……

妇人看向吴晴朗,难道不该是将人绑起来,嘴巴堵上,立刻动身赶往京都吗?

再在这里停留是想等着白公子前来给他们剥皮放血不成。

ps:今天从内蒙回长沙,两地奔波,杂七杂八的事太多,更一章四千的,欠的明天补上。

恩,今天平安夜,大家记得吃苹果哦。-- by:da50s2x|55114|11579771 -->

149章 怒!(求粉红)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吴晴朗看了她一眼,“叫大家准备准备,马上离开这里,留下一队人抹去痕迹。”

妇人微一点头,转身离开。

她是很惜命的,对上白公子,她可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庄书晴眉眼不抬,仿似认命了一般,吴晴朗递给她雨具,她也接了,自觉披上。

吴晴朗低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脚上穿的鞋子,“白公子手下就是能人多。”

“事实如此。”庄书晴抬头,将领口拢紧,“别给我苦头吃,我也不会自讨苦吃。”

“庄大夫这般识趣,我又怎会舍得为难美人。”

妇人进来正好听到这句,朝天翻了个白眼。

庄书晴觉得突然,这些人对她的敌意其实并没那么好,他们好像,只是想困住她。

“走吧。”

会元府是去往京都的必经之路,他们自然不会傻得自投罗网,走了一条并不是非常好走的路。

这条路,不靠城,但也不靠山。

庄书晴知道,他们记得她擅驱使兽类的传言,哪怕绕得更远一点也不让她有接触兽类的机会,一路上连野狗都不让靠近。

心急,也只能按捺下来。

可有人按捺不住了。

白瞻满身戾气,田真被他一脚踢到墙上,又被墙壁反弹抛出来,人还在半空血就喷洒而出。

另外三人也同样如此。

柳知琼本就腿软得厉害,这会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陈元知道要糟,忙扬声道:“公子,找庄小姐要紧。”

白瞻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就回了屋。

陈元被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不是吓的,是惊的。

公子的眼神空洞洞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老夫人去世时的模样。

真的要糟了。

如果幕后之人是想激怒公子,他做到了。并且很成功。

公子此时真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向左奔进来,指着外面一脸惊容,“大总管……”

陈元一晃身来到门边,立刻就知道向来稳得住的向左为何会失色了,公子的剑,从来都是见血方归。

公子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向左,你带上府里现在能带上的人跟上公子。记着,不管什么时候,公子身边必须有人。”

向左点头,看向田真几人,“能跟吗?”

田真抹掉嘴角的血点头,他当然要跟。

庄小姐用她的命换了他们回来,不将人救回来,他怎么能心安。

陈元正要回去那边白府,突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脚步一转去了庄家。随手拉住一个人问,“那头狼在不在?”

“今日好像未见。”

陈元也不废话,立刻往他曾去过的山上跑去。

他知道。那头狼叫念念。

那边白瞻已经到了庄书晴失踪的地方。

庙里的火堆还在,火苗小了,却未灭。

白瞻身上湿着,面无表情的盯着火堆,突的上前,弯腰在一个小杌子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书晴及笄那日,他画出来的花样让府里人打出来的钗子。

天下独此一支。

低头看了半会,白瞻将之收入怀中。

等找到人,他会亲手将金钗插入她发中。

向左面色难看的进来。“公子,来的人经验丰富。又正下雨,痕迹全抹干净了。”

白瞻转身就走。

他不需要找到他们的痕迹。想要他命的人全在京都,杀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他是谁胆大包天动了他的人!

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天了。

上了大道后就坐的马车,庄书晴被看得很紧,更加找不到机会了。

“急了?”

大白天的,吴晴朗抱了个酒坛子,很是肆意的模样。

庄书晴不接话,反而道:“你不是洒脱人,再装也没有那股洒脱劲,吴公子心事太多,眼神出卖了你。”

一直挂着的笑脸有了裂痕,吴晴朗正准备喝酒,这会也不知这酒坛子是该放还是该继续喝下这一口了。

庄书晴却好像无所觉,继续往他心里戳刀子,“吴公子未必就真的铁了心在为谁卖命,倒更像是在待价而沽,是也不是?”

沉默片刻,吴晴朗到底是喝了一口酒,将不大的酒坛放到一边,“庄大夫为何这么说?”

“你待我太优厚了,不像是对待人质。”庄书晴笑了一声,“当然,也有可能是止顾的名声太响亮了,让你们不敢往死里得罪他,企图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就不知我猜对了哪一种可能。”

“止顾。”吴晴朗看向她,“白公子的表字?知道的人可不多,敢这么喊他的怕是更少吧,据我所知,皇上也是叫他的名。”

庄书晴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目前只有我这么叫他。”

“所以才有人对你下手,所有人都认定你是他的软肋,我很好奇庄大夫怎么看?”

“我是。”想起那个男人,庄书晴面庞自然而然的柔和下来,带着些许浅笑,很美好,“我只是遗憾我不够强,不要说保护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是我相信他一定能保我无恙。”

庄书晴单手托腮,视线转向男人,“你信不信?”

信吗?他信!所以他从头至尾都不曾欺辱过庄书晴。

就如庄书晴所说,他在给自己留退路,他一直想投在白公子门下,只是白公子已经几年不收门人,他才不得不投了别人,有些事,其他人做不到,只有白公子能。

“不知我能否问问,你后面的主子是谁?”

“我干活不卖力已经是愧对主家,若是还出卖他,未免太过,庄大夫见谅。”

“倒也确实如此。”庄书晴真的就不再追问,要是这吴晴朗真是背信弃义之人,她反倒要唾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吴晴朗倒是没再喝酒了。

到得第三天,停了一天的雨的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行走的速度自然慢了许多。

马车被人在外面敲了几下。

吴晴朗掀起窗口的帘子,这几天未露面的妇人声音传来,“雨越来越大了,得先避避。”

“行,你让人去寻个能避雨的地方。”

庄书晴掀起帘子往外看,好像在野外走了挺久了,这里看着还是没有人家。(未完待续)

ps:先传上来,然后再修,然后之前有一个小bug,我把宝珠南珠姐妹写丢了,捂脸。

因为要收拾回家,实在是太赶了,补完更新我再修。

今天我看能不能更三章。

然后,大家圣诞快乐。

更新



150章 动物世界

突然,她看着一处不动了。

那是个小山坡,零零散散有几棵竹子在摇拽。

庄书晴看的,却是在不起眼的山坡斜面避着的一头银狼。

不,不止一头。

咬了下舌尖,庄书晴放下帘子,无事人一样问吴晴朗,“这是到了哪里了?前面有避雨的地方?”

“刚出会元府范围。”吴晴朗掀开那一边的帘子看了一眼,“前面有个废弃了的驿站。”

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庄书晴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吴晴朗带着有近二十人,就算她见过的那些银狼全来也不是对手,她虽然也打的是山中猛兽的主意,但不能是这么势单力薄。

不能让念念它们动手。

“庄大夫在害怕什么?”

吴晴朗话里带着笑意,也不知他是想通了什么,眼中郁气散去不少。

“害怕止顾会大开杀戒。”庄书晴随手又掀了下帘子,看了外面一眼,已经看不到那个山坡了,“一心要和止顾过不去的只有那几个皇子公主,其他人惧他们的身份,止顾可没把他们当一回事,惹了他,他真就杀了其他人又有奈他何?就算是皇上,也未必就会发作他。”

“你就真信白公子在皇上心里有那么重的份量?天家无亲情,你莫要太天真。”

“君父君父,是君也是父,皇上在止顾面前只是个普通父亲。”庄书晴看向他,“如果你是想知道这些,明着问我也会告诉你的,不用激我。”

有了之前被戳破心思的经验,这回吴晴朗反倒很适应了,笑笑。不说话。

庄书晴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敌意越来越小了。

马车停下来。

“吴晴朗,带着人下来。”

说话的还是那个妇人。对吴晴朗不像其他人那么恭敬。

“她叫金娘子,本事不比我差。”

庄书晴下了马车。就看到金娘子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显然,刚才那话她听到了。

吴晴朗毫不在意,笑得一脸温柔,“莫非你想听我说你及不上我?”

金娘子哼了一声,率先进屋。

庄书晴真有些好奇这些人是在为谁卖命了,没有点本事的驱使不动这样的人。

只是她觉得不管是吴晴朗和金娘子都卖命得不甚积极。

驿站虽然废弃了,但是在这里歇脚的人还是不少。

这会里面已经泾垒分明的有两拔人了。其中一拨还有一个是躺着的,隐隐有呻吟声传来。

看到他们进来纷纷看过来,待看到全是壮年,又都纷纷避开视线。

人在外头,大都会抱着不要惹事的态度。

庄书晴却直接往躺着的那人走去,一蹲身就直接扣住了脉象。

那边的人反应也快,一把就要拿住她。

吴晴朗脚尖一挑,将一众人拨开了去。

庄书晴又一把掀了盖着人的旧衣裳,“摔着了?”

摔倒在地的几人里,其中一个汉子连忙点头。“是,从山上滚下来,骨头都看得见了。”

庄书晴已经看到了。脚扭曲着,腿上有个大口子,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骨头,腰上衣裳被割破的地方也有血流出。

摸了摸断骨的地方,庄书晴眉头皱了起来,粉碎性骨折本就很麻烦,以这里的医术这条腿怕是废了,别说她手术箱没带,就是带了。她也没多大把握有让他恢复如初。

啧,想什么呢?她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保别人。

不过,“再耽搁下去。命都要没了,离你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汉子算了算,“大概还有五六里路。”

“吴公子,金娘子,能不能用马车送他们一程?”

“你倒是好心。”金娘子讥讽似的斥了她一句,就在庄书晴以为没戏的时候又听得她道:“李子,送他们一趟,尽快回来。”

“诶。”

庄书晴意外的看了金娘子一眼,对她的观感好了不少。

那几人自然感恩戴得得不行,庄稼汉子,黑红着脸一个劲道谢。

金娘子三两下利落了的生了个火堆,斥笑道:“你不是能生死人活白骨吗?怎么这会救不了人?”

“你们抓我的时候忘了连我的手术箱一起带上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火堆边坐下,庄书晴坦然自若的打量这个驿站。

地方不大,想来以前也不是多受用的地方。

吃了点干粮,庄书晴起身走到门前,看似没人管束她,也没人将她绑起来,可她只有一有动作,那二十来人都紧盯着。

雨小了许多,已经是毛毛细雨了,躲雨的另一帮人离开了。

马车却还没有回来。

金娘子眉头皱着,指派了两个人去看情况。

然后两个人也没有回来。

金娘子走上前,和吴晴朗并肩站在一起,“他们追上来了?”

“不会。”吴晴朗头微微抬头,“如果追上来的人是白公子,他会直接上来杀了我们所有人,他的人性子都随他,狂得很,他们只会明刀明枪的来,不会偷摸着。”

金娘子默认了,确实是如此。

“还有谁和庄书晴有关系?”

“董家就算还有点余力,速度也不会这么快,庄家就是殷实人家,没这个本事。”吴晴朗看向庄书晴,“庄大夫说是不是?”

“我也很好奇。”庄书晴波澜不惊的回望他,“有没有可能是另一位贵人想打我主意,来黑吃黑了?”

吴晴朗眉头微皱,没再说什么。

这个猜测,并非不可能。

两人没再派人出去。

两方奇怪的僵持住了。

突然,吴晴朗侧耳听了听,“马蹄声?”

金娘子点头,“马车。”

连绵细雨夹着冷风,吹在人身上非常不舒服,可现在谁也顾不得了,在屋外摆开了阵仗。

吴晴朗和金娘子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庄书晴,笑容都敛了起来。

很快,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车驾上没有人,可马车却是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一帮人越发提高谨惕,防着马车里可能藏着的人。

突然,屋顶上,马车里,对面的小山里冲出来无数猛兽,狼,虎,狮子,熊,甚至还有粗壮的蟒蛇一起一伏的游过来,速度竟然不比老虎慢。

ps:说话不算话,好想自我消灭!做为一个处女座,我简直没法原谅自己!

可是真的没办法,南北有差异,大人受得住,孩子却受不住,北方家里有暖气,穿一身薄内衣就够了,一回来,家里穿着棉袄还是有点冷,儿子感冒了,又因为离家一年,不熟悉家里,他吵得厉害,根本没法码字,真的抱歉。-- by:da50s2x|55114|11586208 -->

151章 杀机处处

金娘子反应快,一看到这些动物就想到了有关于庄大夫的巫女传言,立刻就要拿捏住她挡在前头,她再厉害也是女人,看着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现在却成堆出现的猛兽心里也生畏惧。

可庄书晴的动作更快,动物出现的刹那不进反退,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巨狼,前腿屈着,这个高度让她很快爬了上去趴到它背上,抱住它的脖子。

“走。”

吴晴朗和金娘子正待上前阻拦,屋顶上又跃下数头银狼来,刚刚好的卡在庄书晴和两人之间。

背着庄书晴的银狼正是她曾过的那头头狼,几个跳跃就已经避开来拦它的人到了对面的小山上。

“嗷呜!”

动物纷纷以叫声回应。

其他人听不懂,庄书晴却听明白了,顿时眼眶有点红。

头狼在说它先撤,让其他同伴将人拦住,回应的一众不同种族的动物则在说没问题。

头狼背着人在山林间穿梭,庄书晴伏在狼身上不敢稍有动弹,既怕没抱稳掉下去,也不想被山林里的树木荆棘伤着。

她现在的任何一点伤痛都只能拖后腿。

没跑多久,狼就停了下来。

“嗷呜!”

“念念!”尚显稚嫩的声音,庄书晴一耳就听出来了,立刻抬起头来。

不止念念在,金虎也在,两个小家伙过来蹭着她,传递过来的全是担忧。

“我没伤着。”从头狼身上翻身落地,腿僵得都站不起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念念取暖。

“会元府什么情况,你怎么找来的?”

“嗷呜!”

原来是陈元。也是,那种情况下找念念最有用,它的鼻子比人鼻子灵。

“止顾呢?”

“嗷呜?”

庄书晴笑。“对,就是那个男人。”

“嗷呜!”

笑容还没完全笑开就隐没在嘴角。“去了京都?是了,他知道动手的人在那里,找到那里去总没错。”

三天,以止顾的速度,怕是离京都不远了。

幕后之人百般算计,眼下已经到了绝路上,为了活命,不会如之前好对付的。

皇帝……她信不过。

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告诉她。皇帝从来都是最无情的人,尤其是当他需要舍弃一方保全另一方时。

止顾千好万好,可他没有一个权势强大的母家为倚仗,她不敢赌皇帝对他的那一点父子之情嫡华。

怎么办?

摸着念念的头,庄书晴看着眼前的两狼一虎。

巫女能驱百兽……

她真的能吗?它们会来救她,是为了还她的恩情吧?

分明这么想着,话却脱口而出,“你可愿听我调遣?”

头狼的大头颅点了一下。

竟然真的……

庄书晴情不自禁的坐正了身体,“那其他兽类……”

头狼又点了下头。

庄书晴这下是真的呆住了,难不成。她真的是什么巫女?

可她分明只是个外科大夫啊!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就是了,“这里去京都的路,你熟吗?”

“嗷呜!”

“好。你带我过去。”

腿已经不那么僵了,庄书晴又爬上了狼背上,“念念,金虎,你们回去。”

“嗷呜!”

“太危险,你们不能去。”

“嗷呜!”

要去要去的思绪占据了她的脑子,庄书晴只得点头,“不能冲在前面。”

两只小的这才高兴了,在她身边时左时右的跑动。

头狼背着人走了另一条路。庄书晴也不问,和之前一样保护好自己。

“嗷呜!”

驿站。将一众人团团围住后就没有动作的猛兽听到这声音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和来时一样突然。

“不用追了。”吴晴朗拨弄了一下沾了水雾的头发。“它们无伤人之心,惹恼它们没好处。”

金娘子皱眉,“这声音是狼,说不定就是之前驮走庄书晴的那头。”

“那又如何,若非将人送到安全地方了,它能返回?”吴晴朗冷笑,“就算庄书晴真的还在,你追去又能如何?这么多猛兽真要攻击你,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金娘子被驳得哑口无言,却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你怎不说你本就无意留难人?可惜人家庄大夫不一定记你的情。”

“你错了,她心里透亮,最是记恩。”吴晴朗半点没有任务失败的阴霾,看着反倒轻松不少,“我答应他的三件事已经全部做完了,你给他带话,以后我和他再无干系。”

“那可巧,我也是。”看他看过来,金娘子耸肩,“不过这个热闹我还是要去看的,一起?”

“我识得路。”

“哈哈哈。”

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在往京都赶。

速度最快的,当然是白瞻。

入城,剑就已出鞘。

向左心都颤了两颤,招呼人吩咐了两句赶紧跟了上去。

皇帝共有六个皇子,三个公主。

大皇子和四皇子栽了,六皇子尚幼,才十四岁,且因为生就六指,向来不被看重,有本事兴风作浪的还剩三个。

白瞻都懒得去想最有可能的是谁,先去了离他最近的三皇子府。

周朝周为国姓,这一辈是知字辈。

三皇子周知琛长相英武,虎背熊腰看着倒像个武将。

看到白瞻他先是一惊,然后眼中就有了兴奋之色。

都说白瞻天下无敌,他不信,他不但不信,还要亲手破了这个传言。

以前找不到机会,现在倒自动送上门来了。

“庄书晴?打败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白瞻哪里会和他废话,打败?直接打残!

肩膀一剑,腹部一剑,脸上都有一道口子。以这个深度以后肯定会留下印迹,而白瞻总共也只出了三剑。

此时,颤巍巍的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寒气森然,让周知琛毫不怀疑他若是不能回答得让他满意。这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向左领着人挡住了所有前来要营救主子的护卫。

“不是我,我倒是有那个心,没想到有人动作比我快,已经先动手了,别别别,白公子,白弟弟,真不是我。”

“谁。”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巴不得告诉你让你去找他晦气。”

向左知道这个人杀不得,公子不顾忌这个他得顾忌着些,不能让公子犯了众怒。

这个时候,他非常想念陈大总管,大总管应付这些已经很有经验了。

这时候只能他硬着头皮上去,“公子,其他人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

白瞻立刻收剑,纵身上了屋顶,稍微辩了辩方向就消失在一众人眼前。

周知琛啧了一声,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大。怎么就差了这么多?他竟然一剑都没有躲开,并且连回击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他这是头一回看到他一身戾气的模样,不知道倒霉的会是哪个蠢货。

二皇子周知章性子跋扈许多。非但没有告诉白瞻一点有用的话,还对庄书晴出言不客气,白瞻哪里忍得,不但将包围他的护卫全屠了,二皇子也伤痕累累,仅余一口气吊着。

在白瞻去五皇子府上时,五皇子周知德却在宫中向皇帝禀报前些日子交待给他的事。

他虽然才十七,可自小聪明伶俐,又有得利的母家撑他。早在去年就已经开始接触政事了。

并且做得还不错,皇帝很是认可。

“在你这个年纪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以后儿臣会做得更好。”周知德长相只能算中等。但斯斯文文的,一眼看着很是让人心生好感。

几个儿子里。除了白瞻,皇上最疼的就是这个了。

“对了父皇,母妃好像病了,儿臣打算去看看母妃,父皇要不要一起去?母妃看到您肯定很高兴,比看到儿臣还要高兴。”

“莫不是你还吃味不成。”皇帝大笑,被哄得很开心。

“儿臣就是吃味,母妃心都偏父皇身上去了。”

皇帝起身,示意他一起走,“你的皇子妃不向着你?”

“她是她,母妃是母妃。”

“贪心的小子。”皇帝给了他脑袋一下,虽然是打他,却透着亲昵。

霞飞殿是良贵妃的居所。

良贵妃不说宠冠六宫,在一众妃嫔中却也算是极为得帝宠的,看到皇上亲临既不诚惶诚恐,也没有欣喜若狂,反倒带着些嗔意,“这个时辰过来,皇上是想让世人说臣妾狐媚惑主不成。”

“母妃,儿子还杵这呢,您眼里还有儿子吗?”

良贵妃瞪他一眼,“又是你做怪吧。”

“母妃,您可错怪儿子了,儿子只是说了一声您病了,父皇就跟着儿子一起来了,这说明父皇心里有您啊,要是没有,哪会一听说您病了就过来,父皇,您说是不是。”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携着良贵妃往里走,“哪里不爽利?昨儿不还好好的?”

“大概是夜里受了点凉,就是有点头疼,小事罢了,哪里值当大惊小怪的,还惊动了您,妾的错。”

“御医来过了吗?”

“看过了,皇上,妾真没事。”

周知德亲手给两人沏茶,又去换了香炉。

温总管识趣的带着屋里其他人退了出去。

说了会话,皇帝抽了抽鼻子,“换熏香了?以前好像不是这个味儿。”

“是,臣妾昨儿新得的,闻着这味儿不错,还有安神的作用,您闻着可喜欢?”

皇帝觉得脑子有点沉,身为皇帝的警醒让他立刻知道了不对,可是,迟了,还未等脑子转一圈,人就倒了下去。

ps:今天一更,要带儿子去医院,这一章还是半夜两点码出来的。

152章 围杀!(求粉红)

周知德嘴角轻勾,亲手抱着香炉过来放到皇帝鼻端。

良贵妃迫不及待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脸上早就没了甜蜜笑意,有惶然,有惊惧,也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狂。

“德……德儿,你离远点。”

“无妨,没有引子,这和普通熏香无异。”

良贵妃忍了忍,没忍住,“德儿,非得走这一步吗?”

“父皇已经做出决定了,您可知道?”

“什么?”

周知德笑得依旧斯文,嘴角却微不可见的扭曲着,“父皇,已经定下太子人选,不是我,不是京都中争得你死我活的那些傻蛋,是白瞻,他都不姓周,父皇却要将皇位交给他,呵,母妃,我如何能甘心!”

良贵妃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为了儿子,她不惜做出此等谋逆犯上的事,心里本还有愧疚之心,可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心里的负担顿时没了。

这位置如果不能是德儿坐,不止是他,她,包括她身后的娘家一个也跑不了。

德儿和父亲兄长做的事,足够他们死上百次。

他们只能放手一搏,她是皇上的良贵妃,可她也是褚家的女儿,是德儿的母妃,这些,才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

皇上的宠爱,说没也就没了。

“要用多久?”

“这一炉熏香用完他就会自然死亡,不过要让母妃受委屈了,母妃放心,白瞻已经到了,不用多久这天下就会是儿子的。”

良贵妃还是心里不安,白瞻有多厉害她未亲眼瞧见过。可人人都说他厉害就很说明问题了,只是儿子在这方面太过敏感,不能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禁卫军控制住了?”

周知德一直看着皇帝。头也不抬的回话,“唔。已经在二舅的掌控之中。”

良贵妃没有打听更多,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经没了退路。

“皇上,老奴有事禀报。”

母子两人对望一眼,良贵妃起身亲自开门走了出去,“温公公,皇上说有些倦怠,刚歇过去。若事情不急不妨稍等片刻,对了,皇上之前说午饭在本宫这里用,记得吩咐御膳房将膳食送本宫这里来。”

皇上这几日睡眠不好温德再清楚不过,能歇下自然是极好,微抬了下眉眼准备告退,可就在那一个抬眼间,他心里就是一悸。

只是任心里滔天巨浪,面上也是半分不显,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行礼告退。

他是温德。最得皇上信任之人,从皇上还在皇子时就跟随,最是了解皇上习性。哪怕是喝得人事不知,也是一定要在床上躺着才能睡得着的。

但是刚才,他分明从良贵妃未挡严实的门缝中看到了一抹明黄。

而那个位置,正是之前皇上坐的地方。

“母妃,温德有没有起疑?”

良贵妃回想了下,摇头,“应该是没有,他和平时并无二致。”

宫里周知德唯一忌惮的人就是温德,只要过了他那一关。他就等于将胜利抓在手里了,“安排个人跟着他。”

温德往御膳房行去。一步一步走得踏实,途中遇上办事不利索的小太监还训斥了两句。吩咐御膳房添了两个良贵妃喜欢吃的菜色,真的就和平时无二致。

察觉到尾巴离开了,温德后背也湿了。

他在宫里呆了一辈子,本就敏锐,提了心,有些事就看得更加明白,禁卫军怕是已经落到五皇子手里,想到之前皇上派去拿徐家的金和贵也是五皇子建议,温德心里凉了半截。

五皇子,这是谋划多久了?

又或者说,褚家谋划多久了?

将事情想了个透,又梳理了一下可用的人,温德越思量心里越没底,不知哪些人参与进来了,竟然瞒天过海至此。

可五皇子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应该事出有因。

温德去了御书房,这里,他是有权自由出入的,平时进进出出惯了,这会也没人觉得他进去有何不对。

将最新送来的奏报翻阅了一遍,温德沉默片刻,双手轻击两掌。

“去一趟白府看看有什么动静。”

人影一现一隐,消失在他面前。

无人知道,皇帝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会掌握在一个阉人手里。

人回来得很快,“庄小姐被挟持,白公子在京都大开杀戒。”

庄小姐被挟持!

虽然这么想很不应该,可温德心里是真的庆幸庄小姐在这个时候被挟持,让公子来了京都。

“去找公子,告诉他皇上危险。”

宫里的人除了隐卫,他已经谁都不敢用了。

现在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他,要是他轻举妄动,五皇子干脆兵行险着要了皇上的命,局面将对公子不利。

白瞻这时候眼睛红得不正常。

向左发现公子的白发比之前多了,很明显。

可这时候,他连提都不敢提,没找到庄小姐之前,谁也制止不了公子。

“公子,五皇子在宫中,是不是知会皇上一声?”

白瞻下颌微抬,不可一世的姿态,“知会了他就会将人交出来?”

不等向左回话,白瞻又道:“他不会,他只会讲和,让我不要冲动,不用知会他,皇宫又如何?天下,我哪里不敢去!”

向左本就年轻,只是向来想得多,可他终究是个年轻人,这时被激起满腔豪情来。

“公子去哪,属下等追随到哪!”

白瞻剑指皇宫,正要说话,转眼已化成一声厉喝,“谁!”

话说出口的同时剑也追了过去,随着一声闷哼,虚空中掉出一个人来。

隐卫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隐字,所有人习的,也是隐,少有人能发现他们的身影。可显然,白瞻就是这少有的人。

“小的奉命找公子,皇上危险。”

白瞻剑尖一凝。怒极反笑,“周知德!”

话落。人直往皇宫冲去。

白瞻会来硬的,这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可没人能料到,被激怒了的白瞻会这般所向无敌。

基本没人是他一合之敌!

白瞻这回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谁挡杀谁,剑一进一出,剑身上一道细细的凹槽用来放血正好,名符其实杀出一条血路。

可宫中禁卫却像是杀不尽一般,倒下一个立刻补上一个。任是尸体堆成山也无人退却,居然硬是将白瞻拦在了前殿。

像是一个专门针对他而设的局,向左等人被断在后面,根本靠近不了。

他们本事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怕是有百手。

人海战术不是时时有用,用在这里却该死的合适。

向左一身染血,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他从不知道京都的人原来这么不怕死。

从龙之功的诱惑,让没上过战场的人也有了悍勇之气。

顾不得抹掉脸上的血。用力扯过一个人道,“我去追公子,你挡住粘住我的人。”

“行。”

“等等。向左,有人来了。”

向左连忙停下脚步回头,在看到对方近二十人一招一式全是招呼在挡住他们的人身上就知道来人是友非敌。

“是董三老爷。”

向左不认识他,在京都的白府驻守的人却是认得的。

这时董明旭已经来到他面前了,他手上功夫不错,当年被放逐时认识的人也多,地位不那么高,却有不少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一听说外甥女被抓了他就开始调动所有可以调动的董家人手,又邀了交情好手上功夫也好的人前来帮忙。

至于后果会如何。他已经顾不得了。

不管如何,董家和白公子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白公子折在这里,董家刚恢复一点的元气立刻要被灭了。比起外甥女再被谁拿捏住才能保住董家,他们倒宁愿结下白公子这门亲。

至少白公子能为书晴豁出命去,将她看得比什么都重。

“这里有我,你们去支援白公子。”

向左对他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就带着人往宫里跑,对董家的印象却好了不少。

这时候敢伸手的人可以说是将身家性命都押上了,这不是必胜之局,一个不好就要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董三,不错。

白瞻又往前推进了五十步,一地尸体,他身上却依旧干净,未沾上一点血迹,垂着的头发几日未束,白发参杂其中,格外醒目。

向左想,一定是他记岔了,怎么会觉得这么一点时间,公子的白发就又多了些呢?

这么想着,脚步没停,领着人挑翻了所有围住公子的人,趁着人还未补上急声道:“公子,这里交给属下,您快走。”

“走不了。”白瞻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这么多人头,就是一剑解决一个也要几百下,更何况里面还有源源不绝可以补上的人。

“嗷呜!”

“嗷!”

“吼!”

“……”

白瞻几乎是在声音起的同时就飞身上了皇宫的屋顶,无数箭矢像是就在等这一刻全往他身上招呼,可没有一支能逼近他。

声音越来越近。

白瞻耐不住了,仔细辩了一下声音,往狼嚎声起的方向奔去。

庄书晴这时候很狼狈。

先是被雨淋,为了抄捷径尽快赶来,一路都在山林间穿梭,然后还得带上所有能带上的动物,她实在顾不得去打理自己的仪态,也忘了。

衣裳划破多处,头发散乱,脸上有些细碎伤口泛着血丝,坐在一头巨狼背上,庄书晴以这样一副形象再次出现在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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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章 相见!(求粉红)

她是直接冲破城门的,带着她长长的队伍。

惊呼声尖叫声一片,等着进出城门的人惊慌躲避,守东边城门的将士立刻想将城门关上,可他们的动作依旧慢了,门还未合上,人就被扑倒在地。

来的路上她就有过交待,伤人可以,但不能杀人,她得给自己,给止顾,给所有这一次参与进来的人留一条退路,将事情压制在可控范围内。

显然,这些动物都听她的,用爪子按住,挠几下,见血,却没要人命。

一入城,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马失控,拖着马车跑得飞快,车夫怎么都拉不住。

铺子以最快的速度合上门板,人没能躲进屋里的全都瑟瑟发抖躲在暗处,只盼着不要被发现给叼了去。

可人天性好奇,门关严实了,就通过窗户缝,门缝往外看。

猛兽袭城,这样的场景,一百年也难得一见。

庄书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止顾是个什么性子这一年多足够她看清楚,只要碍着他了,杀了便是,不留余地,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周朝人,也没被大家族熏陶过,多年学医,就是为了多挽回性命,对生命一直有着敬畏之心。

打心底里,她就不想让止顾背上那么多命债。

而且,她很担心止顾的身体。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急,“再快点。”

“嗷呜!”

“嗷!”

“吼!”

“……”

抱紧银狼的脖子不让自己跌下去,庄书晴埋在狼银色的皮毛里嘴里直苦,她其实早就没多少力气了,全靠一股气撑到这里。

“嗷呜!”

银狼突然停了下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就从狼身上被抱下来。落入一个带着血腥气味的怀抱。

抱得太紧,骨头都开始疼了,庄书晴也只是笑。这会要是抱她的人不抱紧些,她怕是要失态的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两股间已经僵得没感觉了。腰也痛得直不起来,全身没有一处地方得劲。

反手抱住他,手一下一下从后脑到后颈,“我没事,止顾,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我很好……”

向左赶了过来。脸上是没来得及掩藏的惊讶之色,不是他胆小,这样的场面,除了只顾得上庄小姐的他家公子,谁不得瞠目。

而现在,那些明显野性未驯的野兽在保护着中间的两人,对他的靠近发出警告的叫声。

庄书晴比白瞻矮了一个头还有多,眼睛平视的地方是男人的肩膀,想踮起脚尖看一下情况,无奈被抱得太紧。脚又使不上劲,只得对靠近的人挥手,“不要靠近。”

向左真的就不动了。

而之前还对他警告的动物也止住了声。只是防备的盯着他。

“止顾,我先给你把把脉。”

白瞻抱着人不动,空了几天的心终于填满的充实感让他舍不得放开。

“无事。”

“我不要听敷衍的话,听话,以后让你抱个够。”

白瞻既不想放开人,也不想给她号脉,冷静下来他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杀了这么多人,不但没有耗去他的内力。竟然还有增长,他有种自己快要暴了的感觉。

可有风从来都不好骗。

白瞻迅速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放开了人,手却紧紧牵住。

“父亲有危险。先进宫。”

“耽误不了。”说着,庄书晴就反手扣住了白瞻的脉搏。

向左看到了,心下想,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人,这会非死即残。

庄书晴一摸着脉搏就知道要糟,充足得过了头的元气,身体机能全在顶峰,可偏偏气血比之前还要枯竭,不对,这不对。

抬头要说话,一眼就看到他披散着白黑参杂的长发,撩起一缕,手都在发抖,“怎么会……怎么会白了这么多?”

白瞻将头发收回来,“我不会死的。”

庄书晴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慌,重新爬到银狼背上,“先进宫,向左,你带路。”

“是。”密密麻麻的兽类占据了一整条街道,一眼看不到头,向左懂了庄小姐的意思,带着往宫门方向奔去。

白瞻就走在她身侧,银狼走多快他就走多快,一刻也没有放开牵着的手。

被拦住是意料之中的事。

庄书晴紧紧抓住人不让他动手,“你保护我就够了,不是说我是巫女吗?那我就当那巫女,上。”

一声令下,所有猛兽纷纷越过她往前冲去,猛兽本身的凶猛加上这股冲力,普通将士哪里受得住,还未摆出攻击的阵势,依旧站着的已经所剩无己。

向左等人收割了还站着的人。

看向地上虽然没几个人完好,却也没几人丧命,他心里就有了底。

“继续走。”

一路冲杀到东门,宫门紧闭,地上一地尸体。

向左正要翻过围墙去开门,宫门从里打开。

一个穿着禁卫军服的年轻小将推开宫门,然后站在一侧,什么话都没说,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

向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了这个人。

“冲进去。”

宫中已经是尸体遍布,庄书晴能够想像得出来当时的止顾是怎样以阎王勾命之势杀了挡路之人。

往里走没多远,庄书晴看到了三舅。

董明旭回头也看到了她。

他虽然也会一些功夫,可他毕竟是世家公子出身,练武哪里会下死力气,手上功夫不说三脚猫,却也比不得那些功夫扎实的。

这一路进来身上添了不少伤口,好在都不致命。

看到书晴他就知道这一身伤拼得值,他对得起为董家做了不少事的书晴,也赌对了。

他不傻,到了这程度皇上却没有任何命令传出,要么就是皇上放弃了白公子。真想要了这个生养在民间的儿子的命,要么,就是皇上身不由己。

皇宫中这样的事从来都不少。他不怕自己想得没边没际,就怕自己猜错了。

庄书晴领着众多猛兽已经走到她三舅面前。只是她却没有从银狼上下来,再下来她真要爬不下去了。

“三舅,你去歇着,这里有我。”

董明旭看了她身后一眼,吞了口口水点头,“你小心些,我这些朋友都有些本事,你把他们带上。”

“好。”

他那些朋友已经傻了。这这这真是巫女啊!

庄书晴对他们点了点头,“它们不会伤害你们,跟上来。”

“诶诶。”

再往里,就是跟着白瞻从会元来的人以及在京都白府驻守的人,三子在其中,田真也在。

他们杀得已经有些手软了。

看到围着他们的人全被猛兽扑倒才撑着膝盖喘气。

三子感慨道:“我宁愿和比我强的人打上一场。”

人皆有恻隐之心,庄书晴很明白他此时是什么感受,他们从来都不是冷心的人,做不到杀人如麻还若无其事,尤其杀的人还是远远弱于他们的人。

摸着银狼的脖子。庄书晴扬声道:“让他们动不了就行了,往前面冲,谁拦着你们就把谁放倒。”

三子下意识的就要应。旋即反应过来庄小姐应该是在对满园子的猛兽说话,有的人却已经抬脚往前面走了,三子和向左忙将人叫住。

白瞻只是看着,牵着的手没有半分放松。

不知道皇上情况如何了,庄书晴不敢耽搁,听到前面不断传来各种叫声就扯着人道:“走吧。”

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会被人记住许多年甚至是一辈子的日子。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猛兽今日不止是见全了,还全不是一头两头。

人腰身粗的蟒蛇直接从人身上游过去。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却只是咬住人肩膀。让人痛,却不是预料的那般咬住头要人命。老虎和狮子一眼。

狼则和它们不一样,狼本身就是以速度见长的兽类,银狼尤其是,再加上冲击的力道,冲在最前头为庄书晴开出一条路来。

倒下去的人少有再站起来加入战斗的。

倒不是他们伤得有多重,站都站不起来了,而是因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他们想要荣华富贵,可真到了生死关头也没有几人愿意拿命去搏。

眼下这情况,他们再站起来就是一个死字。

向左等人压力立刻就小了,专门找那些手上功夫强的将领去挑,普通士兵则全部交给了庄小姐那支野兽队伍。

各种猛兽难得能有在人前发威的机会,此时个个兴奋不已,周朝最威严的地方此时热闹得像个动物园。

知道庄书晴其人的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巫女,果然是巫女。

庄书晴像是明白了他们心里所想,冷笑道:“安我一个巫女的名声,我便成为巫女又如何,现在造反的可不是我,是你们,要么战,要么退出这场战争,现在退出,荣华富贵肯定没有,但是能让你们留得性命。”

此话一出,三子等人明显感觉到和他们动手的人动作迟疑了许多,力道全无,显然是心乱了。

对望一眼,他们虚晃一招退到庄小姐身边。

“不用你们如何做,不挡我路就算数。”

没有等待很久,不知谁先后退了一步,这就像一个信号,带动了本就动摇了的人纷纷后退,转眼间,大多数人撤出了这场战争。

还在坚持的人被打倒后也没再爬起来。

三子轻吁了口气,还是庄小姐行事靠谱,这么多人,真要杀完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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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章 巫女,又如何?(求粉红)

如果只是一头猛兽,没人会大惊小怪,更可能会兴致勃勃的去逞一翻英雄,当个众人眼光追随的勇者。

如果是几头,应该会招朋引伴的来一起狩猎。

如果是十头,几十头,定然会惊动城中军队,将之围起来想办法全部拿下。

可当数量多达几百头,甚至上千头时,恐怕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躲避。

至少眼前是如此。

而坐在银狼背上悠哉悠哉的庄书晴落在一众人眼里就是名符其实的巫女。

不是巫女,谁有本事能驱使如此之多的猛兽?

庄书晴坐资笔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这么做的后果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到了,反正她的生活圈子不在京都,她不怕别人惧她如虎,她也不会巴巴的上赶着去和那样的人来往。

她是真的不怕。

她是大夫,生死之间,有的是人需要她。

握住她手的力道突然大了许多,紧得她都觉得有点疼了。

转过头去看止顾,“怎么了?”

白瞻看了她一会,摇头。

庄书晴也没有多想,她的小身板已经快绷不住了,脑细胞也得省着点用,免得要用的时候不够。

这时,里面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三子纵身跃到前面,很快带了个人过来。

是温德,一身悍勇之气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半百阉奴。

看到白瞻腿一软拜了下去,声音哽咽,“公子,找不到皇上了。”

白瞻散漫的眼神凝聚,“周知德呢?”

“被褚家人护着跑了,老奴追过去确定皇上并不在其中才转回了霞飞殿娇策。没看到皇上。”

“找过了?”

“是,找遍了,没有。”

白瞻正要说话。庄书晴先开了口,“麻烦温公公找一样皇上常用的东西过来。衣服或者什么都可以,这些小家伙说不定可以帮忙。”

“恩?”很快温德就明白过来,立刻应了飞奔离开。

“别急,没被人带走就还在这宫中。”庄书晴拍了拍狼的头,“走快点,去前面看看。”

大概是知道了正主已经跑了,之前还在对抗的人都失了斗志,被扑倒了就躺着。也不动,逆谋是个什么后果,在一开始他们就有心理准备,只是存了侥幸之心。

差点他们都以为要成了,可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们将白公子算进去了,却没料到庄书晴竟然真是巫女,并且真能驱万兽。

错了一步,就全输了。

不甘自然有,可成王败寇,古来如此。其他说得再多都无用。

很快,温德就返回来了,拿着的。是皇上的龙袍。

温德生怕皇上其他东西上残存的气息不够重,连这龙袍都是拿的今天早朝时还穿过的。

庄书晴接过来团了团,招呼道:“都过来闻一闻,记住这个味道,在皇宫中找出这个人来,只要找到人,不要伤人。”

各种声音传来,皆是应允的意思。

看到白瞻,温德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便是到这时,他都不打算透露皇上早就写了一份诏书给他收着。写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磨墨,将内容看得分明。皇上,是打定主意让公子接位了,就算皇上这回真没能撑过去,其他人也是白折腾。

“温公公,有后妃参与进来了?”

温德回神,点头道:“五皇子的母妃良贵妃脱不了干系。”

“也跑了?”

“是。”

庄书晴想了想,“其他妃嫔皇子公主呢?是隔岸观火了还是保命去了?”

温德沉默,皇宫中的争斗他跟了皇上多少年就见了多少年,可从没有哪一刻有这回让他心寒。

庄书晴也不再说话,她会多这几句嘴说到底也是心中不忿,因自己,也因皇帝。

止顾因她之故来京都,又因为皇帝有危险而上心,和其他皇子公主不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与权势富贵无关,单纯出于为人子的担忧,两两相加,病情才会越加严重,她真担心再这么下去,止顾的头发会全白了。

就算真白了她也不嫌弃,可她心疼,更担心会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此时已经来到了良贵妃的霞飞殿,庄书晴招呼念念和金虎过来,“你们去找找,细心些。”

终于被摊派了事做,两只都高兴得不行,跑得飞快。

可缝隙里两只都钻进去找过了,确实不在这。

“吼!”

“过去。”

循着虎啸声,一众人来到一处宫殿,比一路走来看到的都要小,看着甚至觉得有些荒凉的意味。

温德身为宫中大总管,立刻就从脑子里找出了住在这里的是哪位主子。

“老奴求见六皇子。”

门早就被老虎冲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人,年纪看着都不大,穿得不算寒酸,干净整齐,却也不是皇子该有的作派。

走在前面的人右手始终背在身后,腰却挺着,“温公公,父皇在我这里,只是我想尽了办法都没让父皇醒来,还请温公公立刻传御医。”

不卑不吭的话谈不上有皇子威风,只是也没弱了皇子的名头,温德对这位甚少见到的六皇子生出好感来,正要去请御医,就想到身边就有一位不比任何御医弱的,忙转了个方向躬身,“庄大夫,还请一观。”

庄书晴微微点头,看向白瞻,“抱我进去,我站不住。”

白瞻二话不说就将人从狼背上抱下来,动作里带出来的疼惜不容错辩。

看六皇子看着两人,温德给他介绍道:“这是白公子和庄大夫。”

“我知道。”虽然他不常出门,可身边有个包打听,他被迫知道了不少。

皇上安置在六皇子的床上,神情安祥,无丝毫痛苦之色。一眼看着就像睡过去了一般。

越是如此,庄书晴还没有号脉心里就已生出不安来。

一摸着脉象,眉头就皱起来。她在这一道上不算精通,这一年多虽说学了不少。可学医没有捷径可走,她还差得远。

以她半吊子的水平,只觉得这脉象有点像徐功茂和那个兀堤的,只是比两人都还要来得严重。

“皇上和我之前见过的中毒症状有点像,温公公,你也知道我擅长的是什么,快点再请个在这方面擅长的御医过来,向左。青阳子没有跟来吗?”

向左摇头,“他应该会跟着陈元一起过来。”

庄书晴皱眉,想了想,道:“止顾,你派个人去路上堵他们,让青阳子以最快的速度过来,我担心皇上撑不了多久。”

白瞻瞟了向左一眼,向左会意,立刻出去安排。

御医是被人背过来的,确是和庄书晴在南台府共事过一段时间的朱归。

认识就好办了。庄书晴忙让开位置,“朱御医,你来看看。”

朱归匆匆向她一揖。什么都顾不得说赶紧去号脉。

“怎么样?”

“是中毒,庄大夫你看着可是如此?”

“我也觉得是,朱御医可能解?”

“得先知其根源,知道是什么毒才能言是不是能解。”

庄书晴一怔,“不是取血既可知是什么毒吗?”

朱归苦笑,“我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她还是轻看青阳子了吗?

“青阳子的师傅是得望真人。”

“得望真人?”朱归失态的惊呼出声,庄书晴不知道其人是谁,可杏林中人少有人不知用药神乎其神的道士得望真人,“多少人想拜入其门下。可他终其一生却只收了一个弟子,所以青阳子就是……

“要是得望真人的弟子。真有可能取血就能知道是什么毒。”

这边两人像是忘了危矣的人是一国之君,温德却忘不了。连忙插入两人的话之间,“那现在要如何做?库房有不少珍贵的药材,要不要拿来给皇上用?”

“现在什么都不要用,要是冲着了反而不好。”庄书晴转过视线,无意中看到了六皇子背在身后的手,大概是太过担心皇帝,手这会藏得不够严实,“朱御医,你仔细看着脉,有变化告诉我。”

“是。”朱归对庄书晴很是信服,不止他,曾经因为皮肤病共事过的几个御医对她都服气,便是回了太医院也常会说起她。

庄书晴小心的挪动自己的腿,对六皇子招了招手,“过来。”

六皇子有些愣神,从来没有人这么自然的对过他,就好像他不是皇子,不管他是否受宠,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平常人对待。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的走了过去。

庄书晴温柔但坚定的去拉他的右手。

他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变了,犟着用劲,不愿意将自己的残缺现于人前。

刚才对庄书晴的好感也立刻没了,只觉得这人怎的这般可恶。

“我能治。”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庄书晴笑着点头,“多出来一指罢了,割掉就是,连身体里面坏掉的东西我都能剖开肚子取掉,你这点事不算大事。”

不自觉的,六皇子就松了力道,朱归立刻转开视线,皇宫里的保命之道,便是不要知道那些不该他知道的事。

不过从庄大夫的话里,他也知道了为何六皇子明明是最小的皇子,在宫中却如隐形人一般。

温德却是知道的,皇上一开始是失望,后来却是忘了这个失去母妃庇护,自己也很会藏,让人记不起来的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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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章 活死人(求粉红)

庄书晴只是将他的手拽出来,然后收回自己的手,手心向上。

等了片刻,六皇子迟疑着,以随时准备将手收回去的缓慢速度将长着六指的右手放到她手心中。

庄书晴笑了,“做得很好,这并不是你的错,你要正视它,不让它成为你的心理负担,你若是强者,哪怕你一只手长了十个指头别人也不敢轻贱你,你若是弱者,就算你什么都好,也不过如此。”

摸着拇指旁边多出来的手指头,庄书晴漫不经心的说着暖人心窝子的话,当然,她自己不这么觉得,只是习惯了去开解她手底下每一个病人。

大致摸出了骨头的形状,庄书晴点头,“可以切除。”

六皇子性格内敛,就算激动也忍得住,反倒是侍候他多年的小太监差点跳起来,“庄……庄大夫,真的可以切掉吗?切掉后殿下就和其他人一样了吗?”

“当然。”

看得出来,那小太监对六皇子是真的全心在维护,一听这话就抹起了眼泪,“殿下,您听到没有?您能好了,您看了那么多书,以后一定能得皇上喜爱的!”

六皇子轻咳一声,瞪了多话的人一眼。

“小的知错。”小太监笑着认错,满眼高兴的笑意让六皇子心底暖烘烘的,把人拉起来,虽然什么话都没有,主仆的感情却让人看得真真的。

温德心里再着急,这会脸上也露了个笑模样,看向小太监问,“叫什么名字?”

“啊?”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六皇子则反应快多了,温公公在宫中的地位就算最受宠的妃子也要礼让他三分。忙提醒了一句,“温公公问你叫什么名。”

“啊,小的被六皇子赐名安和。”

安和。给身边人取这样的名字,可见六皇子宅心仁厚。温德记下个名字,只要皇上能熬过这一关,六皇子以后必定会被重视,再经庄大夫之手除去多余的那指,以后也就不用如此避于人前了。

就算,就算皇上最后没能熬过去,白公子他不敢说,庄大夫却定会对他多一分善待。这样,也好,比起京都其他皇子来,六皇子有良心多了。

正想着,外头就有人来传,“温公公,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起求见皇上。”

温德心里一沉。他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看了床上人事不知的皇上一眼,温德重重的咬了下舌尖,满口血腥味让他心头更加清明。

走出门。温德对上四双盯着他的眼神,“皇上有令,现在谁都不见,请三位皇子回府等候传召。”

大皇子周知朗冷笑,“温德,现在父皇还能说得出话来?你少假传圣意。”

“老奴倒想请问大皇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

“五皇子谋逆,若是大皇子的消息来自于五皇子,老奴就要冒犯将您拿下了。”

“放肆,不过一个阉奴。竟敢这般忤逆犯上,不要以为你是父皇身边的人就可以不将我等放在眼内。”

温德看向说话的四皇子周知熙。“老奴就是一个阉奴,皇上让老奴去死老奴都不会犹豫一下。老奴倒想请问四皇子,皇上可有准许你和大皇子出府?”

周知熙气势顿时挫了不少,“本宫……本宫和大皇兄也是担心父皇!温德,本宫怀疑你和老五串通谋害父皇,再不让开我们兄弟几个就要硬闯了。”

温德沉默为语,下盘却站得更稳,他们若是硬闯,哪怕是背上诛杀皇子的罪名,他也不会让他们踏进殿门一步。

周知熙怒了,可他不蠢,再生气也不会一个人冲锋在前。

“温德,你欺人太甚,三位皇兄,你们不担心父皇吗?小弟是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就上啊。”三皇子周知琛双手抱胸,压根没有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呵,当他傻子吗?

也不想想里面有谁在,他现在一身可都还痛得很,不过嘛……

侧头看了一眼被人抬着气息奄奄的老二,一对比,白瞻对他已经是很手下留情了。

啧,都这样了还生怕皇权旁落,出息。

周知熙被堵得脸都红了,可他一个人是真不敢!

待还要撩拨,他最不想见的人从里走出。

温德恭敬的让至一旁,看他这态度,再对比一下刚才对待他们的,便是三皇子都想冷哼。

白瞻冰冷的眼神扫过四人,“滚。”

这回反应最快的是二皇子,看到白瞻就拍着滑竿示意抬着他的人后退,再一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原路返回。

他绝对相信要是留在这一定落不着好,再来一下,他这条命就真没了。

周知琛暗骂一声孬种,正了神色道:“我就问一句,父皇情况如何?”

“活死人。”

温德抬头看了一眼白瞻,又低下头去,他没料到白公子会毫不隐瞒的将实情相告。

周知琛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话,怔了怔,又问,“能救?”

“若是我的人都救不过来,准备后事吧。”

周知琛苦笑,这还是他头一回和白瞻搭上话,当然,之前他自己找死那回不算,可他宁愿没听到,哪句也不是什么好话。

白瞻丢下这几句话就回了屋,温德礼节周全的对还在的三位皇子施礼后也跟着退入屋内。

看两位明显有了主意的两位皇兄一眼,周知琛背着双手离开,他还是去找找老五的晦气吧,至于皇位……以前他确实有过心思,不过现在他已经心里有数了,那个位置,父皇定然是会传给白瞻的。

温德无意中表露出来的态度已经印证了他的想法。

给他也好,至少他服气,表面光鲜,内里已经腐烂不堪的周朝只有白瞻能稳住,其他人,换成几兄弟里的谁都不能。

看着随处可见的猛兽,他盯着两条盘在一起吐着红信子的巨蟒蛇有些心头发毛,这一位巫女可没有灭世,非但没有,这回还真得谢她。

他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能得巫女的另眼相看呢?啧,羡慕死人。

坐回庄书晴身边,白瞻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倒是庄书晴看温公公都急得额头冒汗了心里不落忍,替他问了一句,“就这样放任着?”

“什么问题都摆在面前了才能解决。”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包括六皇子在内的人都听懂了。

温德苦笑,白公子这是在表达对皇上的不满吧,其实皇上又何尝不知道周朝现在问题多多,他不是不想大刀阔斧,只是局面已经是如此,他只能努力维持住,不让局面变得更糟。

或许就像皇上讲的那样,不是他想要让公子继位,而是非他不可。

换成任何一位皇子,都得倚仗朝中这些人办事,白公子则不然,他府里那些人能干到就连皇上都几度想开口向公子借人。

“你手里有多少人能用?”

突然的问话让温德极快的反应过来,稍一估算,道:“眼下能用的只有一百二十余人。”

白瞻又不说话了,庄书晴知道他在想事,握住他的手号脉,也不去打扰。

一会后,白瞻反手握住她,“这些人都得派出去,皇宫得靠你带来的那些护卫。”

“恩,好。”

庄书晴应得毫不迟疑,根本连思量都不曾,这让白瞻又高兴,又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两句,“京都乱了是个麻烦,邻国也会不安份,你关心的人都在会元府,医馆也在那里,周朝安稳会元府才能安稳。”

“我知道。”说完庄书晴觉得自己说得不够真诚,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我知道。”

男人为了女人倾尽江山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可她更喜欢止顾这样,因为爱她,给她,也给她所有关心的人一个安稳国度,这是她想要的爱,也是她也愿意倾尽一切去爱的男人。

六皇子周知肖不由得转开视线,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他知道,就算自己一直身有残缺,有了今日之功他会有一个相对明朗的将来,赐婚也是迟早的事,之前他觉得是谁都没关系,现在却不那么想认命了,庄大夫天底下只得一个,他也不敢奢想,可至少要知书达礼,而不是被骄宠得无礼取闹,只知争风吃醋。

庄书晴出去安排了一番,虽然脚勉强能走了,白瞻还是抱着她进出。

隐卫则被派出去稳定京都各处,并且派人拿着皇上的令牌去离京都最近的一处营地搬兵。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大概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皇上的情况一直很稳定,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得更糟糕。

白瞻等得不耐烦,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出去了。

庄书晴没有多想,她也是有些撑不住了,伏在桌子上闭眼歇息。

温德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一路没少被折腾,他再心焦,这会也忍不住心软,“庄大夫,您去旁边屋子去歇一会吧。”

庄书晴撑起头打了个呵欠,“睡下去怕是就起不来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温德知道,看着依旧无声无息的皇上,心头顿起悲凉。

对皇子们总是狠不下心的您,可曾料到他们能对您狠心到如此程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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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章 给你个为什么!(求粉红)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得温德叫了一声公子,庄书晴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唔,回来了?刚去哪了?”

白瞻将她身上滑落的不知是谁的披风扯上一些,“不是要源头?将他们找来了。”

庄书晴迟钝的脑子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然后看向被扔在地上没能爬得起来的两人。

这是良贵妃和五皇子?美人倒真是美人,这时候尤其的我见犹怜,五皇子肖母,长相看着是几个皇子里最出众的。

“没用的,这毒药,无解。”五皇子笑得很灿烂,半点没有身陷囫囵的紧张害怕,反倒是很自信的模样。

他的倚仗是什么?庄书晴眯着眼睛努力让脑子转起来。

“无解?”

周知德看向被称为巫女的庄书晴,还是笑,“不信,你尽可以使尽你的本事试试。”

“我可没本事都不知道是什么毒就能解这毒。”庄书晴起身,围着良贵妃转了一圈,“我相信你有倚仗,可是你算漏了一点,你并没有你想像中的有用,要是止顾将你斩于宫中,你又能如何?谁能来救你?谁又是止顾的对手?不信,要不要试试?”

同样的话,一转过头就还给了他,周知德笑意渐敛,想到刚才白瞻如入无人之境般在重重保护下将他和母妃拎了出来,若是他真像庄书晴说的这样……

“你说这江山是你坐着,他们辅助于你好,还是让这江山换个姓自己来坐更好?不要说不可能,你母家要是没有野心,会跟着你谋逆?说不定,他们就是想借止顾之手除了你。又或者他们一开始要的,就是这江山。”

“不可能!”良贵妃一把拽住儿子,“德儿。不要被人轻易动摇了,褚家不会这么做!”

“良贵妃以什么来保证?”庄书晴笑眯眯的看着她。“良贵妃就这么信任褚家?相信他们不会想抛开你们吃独食?我想想啊,要是良贵妃母子命丧于此,褚家会如何借题发挥,唔,白瞻不忿皇上对娘亲薄情,不给他冠上国姓,一气之下兵犯京都,杀皇上。皇妃及皇子,对了,还得将我稍上,众兽袭城这么多人看着了,稍上我更容易让人相信,褚家得遗诏,率兵围城……”

“住嘴!”良贵妃再保不住风度,不敢去看儿子一眼,她是褚家女,褚家人心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庄书晴说的,太有可能!

若是牺牲了他们母子就能得了这江山,褚家一定会毫不犹豫!

可现在。她不敢让儿子这么想!

庄书晴,怎的如此精于算计人心!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说出这种毒药你知道的所有详情。”看他口气松动了,庄书晴知道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或者我问,你答。”

周知德看着母妃握成拳还在发抖的手,眼里闪过不甘和怨恨,没有回庄书晴的话,反倒对白瞻道:“在你没有出现之前。父皇最宠爱的是我,若是没有你。我不会现在就动手,只要再等几年。我不需要靠褚家也能成事,可因为你,我等不得了。”

周知德又恨又嫉的加重了语气,“父皇决定立你为太子,他想将大周朝的江山给一个外姓人,你明明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凭什么给你,我不服。”

白瞻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将庄书晴滑落下去的披风又往上捡了捡,轻飘飘一句‘关我何事’将周知德气了个倒仰。

“是,我们争来抢去,机关算尽想要得到的东西在你这里却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我们本事不如你,既然这样,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要让父皇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个儿子?你问问其他几位皇兄,自从你回来后父皇可有正眼看过我们一眼,你给他点什么东西他能高兴上好多天,宝贝一样舍不得用,有什么好东西一定要先给你留一份大的,剩下的才能分给我们,你可能用得到的东西不用你开口,他就亲自给你弄好了派人送到你手里,就算这样,他还担心你不喜欢,给你是送,是父亲对儿子的挂念,给我们的就是赏赐,我们还要磕头谢恩,同样是儿子,凭什么对你就要这么不同?凭什么我们就要拾你剩下的?白瞻,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想要个为什么,我就给你个为什么。”庄书晴冷了眉眼,维护的情绪几乎将她点燃,“因为白瞻只将那个高高在上的老人当成父亲,他不惦记他坐的那个位置,他不想着从他身上扒下点什么东西来,他不需要身为皇帝的父亲给他的任何东西,因为他有本事得到更好的,你羡慕,你嫉妒,是因为你没本事,你要有点志气,就应该将他当成目标去超过他,而不是弑父杀君!”

周知德喉咙发涩的看着她,他想反驳,他想怒骂她什么都不懂,他甚至想冲上去揍她,可最终,他只是用通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她,幻想着撕了她。

可他实际上一动不敢动。

只要他一动,相信那个男人一定不介意先撕了他。

以他现在的处境,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他不想死!

“通往成功的路有许多条,你挑了一条最差的死路,怨得谁来。”说完,庄书晴突的看向六皇子,“你不能学他,不正当窃取来的东西得不长久。”

周知肖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这么说,怔了怔后郑重点头。

他不蠢。

蠢人不可能在身有残缺,却能在失去母亲的庇护后还在皇宫中生活得好好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之前对他那般温柔的女子会有这么凌厉的一面。

“说吧,这种毒你从哪里得来的,药效如何,最后会如何。”

良贵妃担心的看着几近崩溃的儿子,那些话太戳人心窝子了,顺风顺水长大的儿子如何能受得住。

周知德却不看她,喘着粗气嘲讽道:“你不是挺厉害吗?还用问我?”

“你可以不回答,如果你们没了这个作用,还用你们作甚。”

向左带着两人配合的向前一步,一副随时拿人的架势。

形势比人强,周知德不得不低头,“毒是鞠国来的,用足了份量会让人一睡不醒,药引在父皇喝的茶里。”

“是了,我都忘了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引狼入室,死了那么多将士,就因为你心里的妄念。”想到惨死的徐家长子,庄书晴心情就明朗不起来,这还只是和她有关的,而世上还有那么多和她无关的人,她根本不敢打听到底死了多少人。

“这毒药你还有没有?另外,你知不知道这毒药致命的地方在哪里?比如说脑子,又或者是五脏六俯?”

“毒药全在那个炉子里,你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用完。”周知德笑得有些恶意,“至于伤的哪里……我可不是大夫,看不出来。”

温德立刻亲自去霞飞殿将香炉拿过来,朱归接过来揭开盖子一瞧就失望的摇头,“就剩灰了。”

周知德笑得越发恶意。

庄书晴自问不是暴力份子,可看他这样也想狠狠收拾他一顿,不过她现在也没那个力气,只是哼声道:“你最好盼着皇上能醒过来,皇上念着父子之情对皇子向来下不了狠心,其他人可未必。”

笑意来不及收敛却又闻听此言的周知德脸都扭曲了,张口就待反讽回去,良贵妃用力抠住他的手,等他看过来连连对他摇头。

不要激怒她,不要激怒这些人,周知德明白母妃的意思,将所有的话都忍了回去,庄书晴有句话没有说错,若是父皇还活着,褚家人必是诛九族的罪,可他是皇子,父皇应该会像对大皇兄和四皇兄一样将他拘在府里,不会要他性命,要是换了其他人,他反意已现,没人会对他手下留情留下祸患。

看着床上如同睡着的人,周知德突然想起上午时他还和父皇一起去看母妃,一路上,他并没有刻意说多好听的话,可不管他说什么,父皇都是有回应的,脸上带着笑,那一刻,真正像个慈父,和其他人没关系,只属于他的慈父。

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想着要怎么做到万无一失,根本看不到这些,现在回过头去看,他才发现,父皇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亏着他。

父皇并不是多狠绝的性子,比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皇帝,他仁厚得过了头,便是到了现在,他能倚仗的,也是他的仁厚。

周知德抿住唇,转开视线,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狼狈心虚。

温德将香炉送到庄书晴面前。

庄书晴拨弄了一番,问朱归,“没用?”

朱归摇头,“我学艺不精,辨不出来。”

“脉象可有变化?”

“没有,一直是迟缓的似断非断。”

庄书晴看了下外面的日头,已近黄昏了,她到京都差不多有三个时辰,陈元他们便是会慢上一些应该也慢不了多少,更何况还有人去路上堵人了,得着消息应该会更快赶来,但愿能赶上。

她被人传有能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可眼下,她却无计可施,这巫女之名落她身上,她实在觉得有些心虚。

巫女,应该能翻山倒海,无所不能,而不是像她这样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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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章 宫中

京都一片风声鹤唳。

大家小户纷纷关紧房门,街上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无人知道宫中情况如何,也没人敢去打听。

直到宫出来人接掌各要处,军队齐整的脚步声在街上跑过,百姓才稍微安心。

他们不关心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只人一切都还能正常维系就够了。

接到命令的一众大臣才知道现在接管皇宫的人是白公子,没有歪心思的自是按命令行事,为安定京都出力。

至于有些人……

天色渐暗,已经出现在明处的隐卫更加小心,并且习惯性的留了后手。

所以当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人马突然出现企图拿下四处城门、八处宫门,他们在奋起反抗之时依旧发出了被袭的信号。

温德脸色顿变。

“公子,有变。”

白瞻冷脸上全是煞气,他就该在一开始就让他们再蹦哒不起来。

庄书晴想到他的身体情况,手下意识的就拽住他,可劝阻的话却说不出来,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成全她心里的担心。

要是让那些人成事……

不,止顾根本不会允许。

最后,她只能说,“小心些。”

白瞻摸摸她的脸,将她的担忧摄入眼中,记在心里,“温德,守好这里。”

“是。”

拿起之前随手丢在一边的剑,白瞻看了屋中的两人一眼,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这两人,谁敢动,杀无赦。

几乎是剑一上身,白瞻就化身为魔。血腥气扑鼻而来。

庄书晴忍着不适,将人送到门外。

没有缠缠绵绵的不舍,他走得利索。她也在他走的那一刻转身回屋坐下。

“公公,你让人去告诉各宫主子一声。让她们安份的呆在屋里别轻举妄动,猛兽不认人,伤着就不好了。”

“是。”

庄书晴努力想这时候她还能做什么,可想来想去,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必须有人给她用才行。

“庄大夫,您先吃一点。”残缺的右手送到眼前的是一碗面,抬头看。那个叫安和的端了另一碗送去给了朱御医。

庄书晴接过来,对周知肖笑笑,“你吃了吗?”

“面还有,我就去吃。”

“多吃点,养足精神,今晚怕是没得歇。”

周知肖恩了一声,看她在吃了才离开。

吃完面,庄书晴出去了一趟。

这一路,跟着她前来的动物并没有吃到多少东西,撑到现在怕也是饥肠辘辘了。就算是为了保护它们的战斗力,她也不能再限制它们。

摸摸念念和金虎的头,“去告诉所有同伴。不能杀人的指令取消,再有来犯者,随它们发落。”

“嗷呜?”

“对,吃了也行。”

“嗷呜!”念念长啸一声,扬着蹄子跑得飞快。

金虎蹭了她两下,也跟着跑了。

庄书晴站起来,面上无悲无喜,她心里想,人果然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只有让别人活不下去了。

隐约传来的声音说明已经在交战了,不能因为她的仁慈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寻到突破口。

“庄大夫。他们不是无辜者,您……无需有负担。”

庄书晴回头,对上温德隐含担心的眼神不由失笑,大概,他的担心也包括了对她的不忍吧。

“我知道,温公公,他们已经知道皇上在这里,倒不如把皇上抬回寝宫。”

温公公稍一想就同意了,也不用人抬,让朱归将人扶起来坐着,他在床前蹲下身稳稳将人背起来。

庄书晴看了站着有些失落的主仆一眼,“你们也跟着一起过去,这时候其他人都信不过,六皇子,你得帮忙仔细些守着皇上。”

周知肖眼上顿时有了光彩,二话不说就跟上,安和侧过头悄悄擦了下眼睛,飞快的去收拾了几样东西快步跟上。

诺大的皇宫除了动物,就只剩他们这一几人,宫女内侍一个不见,也不知是躲去了何去,又或者是趁乱离了宫也不一定。

大难来时各自飞,哪里都是如此。

皇上的寝宫离这里不近,绕了几处宫殿都还未到。

到得皇后的怀德殿时,殿门打开,皇后一身盛装扶着一中年嬷嬷的手从里走出来。

“温公公,本宫想陪着皇上。”

温德不想节外生枝,委婉拒绝,“娘娘,宫中现在情况如此,还请娘娘将各宫娘娘管起来,皇上老奴定当照顾妥当。”

“各宫主子本宫已经敲打过了,本份的会听从,心思多的却还得温公公让人看住。”皇后的眼光落在没有反应的皇上身上,眼中尽是悲凉,“本宫和皇上少年结发,虽说一直只是相敬如宾,本宫也想在这时候陪着皇上,请温公公成全。”

这不是别人,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此时说得这般低声下气,庄书晴听得很不落忍,可她也只是转开视线不发一言,这事,轮不到她来说什么。

温公公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小心的将皇上往上送了送,“那就请皇后移驾吧。”

皇后眼眶顿时红了,连连点头。

经过了怀德殿,就是皇上所居的正殿仪天殿。

庄书晴没有跟进去,而是叫过来一头离她最近的老虎,“你们自己分派一下,每个宫殿都要守住,谁随意进出就咬谁。”

“吼!”

进了殿,庄书晴就看到皇后拿着帕子在给皇上擦脸,动作很轻柔,暗暗擦眼泪时情感涌动,不似做伪。

周知肖上前说了句什么,皇后摇摇头,拧了帕子继续给皇上擦手。

周知肖识趣的离开了床前,看到庄书晴乖巧的来到她跟前。

庄书晴压着嗓子问,“信得过?”

“皇后没有子嗣,因这个才一直不被父皇所喜,没有子嗣的后妃没有造反的理由,而且皇后的娘家只是清贵人家……”

看庄大夫一脸笑的看着自己,周知肖猛的收了声,脸色有些赫然,解释道:“安和爱打听这些,总说给我听,我就记住了一些。”

“他不错,一门心思为你。”

知道这些才能尽可能的避免祸端,他们本就处于弱势,要是再无意中惹着了不该惹的人,他们处境堪忧。

周知肖点头,“他是娘留给我的人,要不是他,我不会过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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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章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正说着,就看到安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神情很是焦急,“殿下,庄大夫,小的看到有几头猛兽倒在地上,地上一摊血,小的瞧着那血还没有凝固,应该……应该死了还不久。”

庄书晴知道肯定会有动物死去,不是每个人都是普通士兵,只会几下砍柴的功夫,能领实权当将领的人都是有点真本事的,可真听到了,心还是猛的一沉。

这是她的罪,因她而起,只能算在她身上。

“温公公在哪里?”

安和会来告知这件事自是知道这事不对劲,怕是有人已经进来了,这会忙去找人。

温德来得很快,显然已经听安和说过了,见着庄书晴就道:“庄大夫可有什么想法?”

“这皇宫中可有秘道?”

温德脸色黯然,“秘道是有,但只有皇上一人知晓。”

“您也不知?”

“不知,非是皇上瞒着老奴,而是从未有用到的时候。”

这可真是糟糕,庄书晴心里有些急,又问,“温公公还有多少人能用?”

“二十余人。”温德苦笑,诺大一个皇宫,如今能用的却只有区区二十余人,说出去都是个笑话,可事实就是如此,隐卫几乎全部派出去了,留下的这些是最后的老本,就指着他们能在关键时候保护皇上。

“进来的人一定要找出来。”庄书晴也不敢动用这些人,“安和,你带我去那里。”

安和看了殿下一眼,周知肖抬步,“我也去。”

“你留下,守好皇上。”庄书晴不容置疑的放下话。率先走了出去,安和连忙跟上。

“殿下,您听庄小姐的不会吃亏。”行礼过后。温德疾步离开,就像庄小姐说的。进来的人必须找出来。

庄书晴带了十来头动物跟着安和来到出事的地方,死去的是一头老虎,一条巨蟒和一只狮子。

一众动物很是焦躁,庄书晴蹲下来摸了摸它们还带着余温的身体,轻声呢喃,“对不起。”

安和讶异的悄悄看了难过的庄大夫一眼,突然就惧意散去,觉得这些动物也平常起来。

“你们闻闻这里的味道。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吼。”

“好,任由你们处置。”

十来头动物记住味道后叫了几声,像是交换了意见,分几个方向跑开。

庄书晴最后再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头,默默的道:“我会送你们回山上去的。”

回到大殿,温德明显感觉到庄书晴的情绪低落了许多,让一个大夫主杀戮确实太残忍了些,他没去打扰。

可很快,他就听到庄书晴近乎尖锐的喊他,“温德!”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失态。温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没看到有可疑的人心才回落了些。

“温德,玉玺。他们的目的是找玉玺!”

温德话未听完就奔了出去,玉玺在哪里他再清楚不过,不过以时间来算,怕是……

庄书晴紧紧抠住周知肖,“守好这里!”

周知肖被她的眼神镇得只知点头,然后看着庄书晴跑着离开。

“这就是那庄书晴?”皇后被这变故惊得好一会才说出话来,之前心里太哀恸,也没多在意其他人,现在倒是有了些好奇。

她享着富贵荣华。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听闻庄书晴这人时,她也曾艳羡过。羡慕她能自主自己的人生,活得那般鲜活。可后来,她却更羡慕她能得那样一个男人倾心为她。

皮相自是好的,只是比起她的敢为来,那副皮相反倒不被瞩目。

今天,她亲眼见证到了,比起她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皇后来,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庄书晴坐在她这个位置上,会如何?

怕是宫中的人都能成为她的助力吧,而非眼下一般树倒猢狲散。

周知肖收回目光,轻声恩了一声。

他以前未和这后宫之主有过接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皇后确实也是个柔和性子,又或者是眼下顾不上那些,叹息着道:“但愿来得及,要是失了玉玺,反的也会变成正的。”

“只要父皇活着,反的就只能是反的。”周知肖眼神清亮,照出的人影也格外清晰,“母后娘娘无需担心。”

皇后怔了一怔,旋即笑了,“好孩子。”

庄书晴想的和皇后一样,若是玉玺落在对方手里,哪怕止顾再无私心也会居于下风,更可能反倒要成了反贼。

绝不能如此。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顾忌,还有着手下留情的心思,这会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止顾不在乎的事,她替他在乎。

她不该守着,这是浪费战斗力,最好的防守,应该是进攻。

这宫中没有谁比温德更熟,她盲目的去找人,倒不如将自己掌握的战斗力发挥出来。

吹了个口哨,庄书晴就站在大殿高高的台阶上等着。

很快,猛兽全往她这里集中。

庄书晴示意头狼上前来,她爬到它背上坐好,轻抚它颈间柔软的皮毛,头一次无所顾忌的扬声道:“跟着我来。”

头狼得到指示,撒丫子往前跑,所有动物兴奋的咆哮着跟上,就像兽潮一般,往交锋中的地方奔去。

之前没赶上的动物在中途陆续加入其中,队伍不断壮大。

近了,庄书晴看到执剑飞舞的止顾。

双拳难敌四手,止顾不是敌不住,只是对方人太多,前扑后继的来送死,就算一剑一个,也只能不停的挥剑。

和之前宫中的无赖战术一样。

不,不止是无赖,这简直是给止顾,给白府那些战斗力高强的人量身打造的。

她早该想到才是。

“那些人,看到了吗?咬死他们!”

百兽奔袭就已经能让人心惊了。这成百上千的猛兽袭来,几乎是瞬间就将对方的人给冲散了,就算想补上。也无法。

猛兽的凶悍,这时候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兽的天性里。对人就是排斥的,之前被束缚了多久,这会就是成倍的发挥出来。

白瞻站在高处,看到有风却没有走近,他现在体内的真气有点不受控制了。

庄书晴看到他身上没有流血的地方,也就没有多思量他此时的举动,只以为他是在斟酌战局。

“三子,向左。”

两人都是耳聪之人。飞奔过来时都有些气喘。

“还行吗?”

三子笑,“手有些软。”

“去把躲在后面的人挑了,留一口气。”

“试过了,找不到。”向左看了公子一眼,“公子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可他们好像就防着公子找他们,藏得很紧。”

原来如此,就说她都能想到的,这些人精不可能想不到。

“这些兵总有人在指挥。”

两人意会,躬身离开。

说到底。他们不是不强,只是个人强没用,对方能用人命来堆。而他们最缺的,就是人手。

庄书晴拍了拍银狼的头,又吹了声口哨,带着尖锐的进攻之意。

这是来的路上她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局面想出来的,在路上有试用过,效果很好。

刚刚才稳住的局面立刻又陷入混乱,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庄书晴左手抠住右手,尽量保持面不改色的面对这血腥场面。

“难受?”终于将真气平复了的白瞻走过来,对着她眉头微皱。

被人一眼识破。庄书晴有些泄气,旋即想到这也不是旁人。遂也不瞒着,“不太适应。我平时给人开膛剖肚是为了救人,现在却是在要人性命,反差太大。”

白瞻也没有说那你别看了之类的话,只是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陪着她。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对方终于现出了后力不继的模样。

“找不到那几个皇子?”

“恩。”

“想办法让人弄点他们穿过的衣物过来。”

白瞻明白了她的意思,叫了个人过来去办。

庄书晴笑,“我现在真像个刽子手,若是教我医术的先生知道了,一定会不许我再行医。”

“不给他知道。”

“恩,不给他知道。”庄书晴附和,“他也无法知道,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不是死了,他还活着,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人性一样灰暗,可那里比这里和平。”

白瞻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将手握得更紧。

若不是心里压力大到一定程度,有风不会说这些平日里从不漏一点口风的话。

庄书晴还在说。

“有时候我也会想念那个世界,虽然那里有人对不起我,让我受了冤枉,我的父母在我一出生就将我丢弃,可还是有很多人对我好,我都记得。”

“有时候我也会担心自己会忘记那些,我很怕我会忘了,人不知从何而来,何等悲哀。”

“可是有时候我又不想记得那些,如果一直记着,我就无法彻底融入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好矛盾是不是?”

“对不起,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庄书晴还是笑着,只是笑容里带了些苦意。

“是我让你承受了这些,你何来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和你道歉,我的一切,你都要接受,我的世界,你要融入进来,这里,就是强者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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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章 缴械者,不杀!

是的,这里就是强者为尊。

和文明社会比起来,这里没有那块遮羞布,只要你强,你有本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有人不满足于现状造反了。

庄书晴指挥银狼前行,因为有白瞻护卫,她走入了敌人的攻击范围内,“缴械者,不杀。”

有些人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猛兽就在眼前,嘴边还带着血迹,不远处同僚的尸体已是残缺不全……

手一松,武器掉落在地。

这就像一个信号,眨眼间,地上掉落一地兵器。

庄书晴适时的吹了口哨,被按倒在地的人捡回一条命。

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前后左右看过去都是血腥遍地,如在修罗境,庄书晴用力吞咽几口压制住翻涌的胃,努力保住不失态,只是脸色却白得不正常。

这时,白瞻突然看向左边,煞气渐浓。

是三皇子。

就见他对着这边遥遥一礼,就带着人往还在做困兽斗的反贼那里奔去。

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友非敌。

庄书晴松了口气,“总算还有个好的。”

“识时务罢了。”白瞻眯眼看向周知琛,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有风带来这样一支猛兽队伍,周知琛未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几个皇子里,也就他有点样子。

“公子,庄小姐,东西拿来了。”为了不将气味串到一起,做事的人很是细心的将衣物分开包起来了。

为了找出那几人,庄书晴分出来一百余头猛兽,让它们记住气味后指了几个方向让它们去找,再看还在抵抗的反贼已经不多了,又召来一百头加入进去。她就不信两百头嗅觉灵敏的野兽会找不到它们记住了气味的人。

“止顾,你让人去问问温公公,混进去的人找到没有。”

“有人进去了?”

“恩。目的应该是玉玺。”

这时,马蹄声疾。

白瞻抬头。 [棉花糖]“来了。”

庄书晴眼前一亮,“青阳子他们来了?”

“恩。”

确实是他们来了。

陈远一眼就看到了他家公子,以及坐在狼背上的庄小姐。

庄小姐不是被挟持了吗?怎么会比他们还先到京都?去路上接应他们的人可没说庄小姐已经解救出来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勒住马,陈元翻身下马拜了下去,“公子恕罪,属下来迟了。”

“青阳子呢?”

“我在我在。”青阳子的马上东西格外多,两边各挂着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箱子不说,手里还宝贝似的抱着离心机。

看到自己的手术箱也带来了。庄书晴脸上就露了笑,有这东西在,她心里总也安心些,救不了别人,受伤的动物她总能救治。

不过再看到他抱着的离心机,庄书晴都不知道该给个什么表情了,这东西对他就像一个超龄的玩具,自从到他手里就一直爱不释手。

“止顾,我先带他回宫。”

“好。”

“念念,你留在这里。要是找到了那几人,你带止顾过去。”

“嗷呜!”

“不行,这几人不能死在你们手里。乖。”

“嗷呜!”念念顿时萎靡了,倒也听话的伏在白瞻腿边不再动弹。

摸摸它的头权做安抚,庄书晴对青阳子道:“你骑马吧,现在没人有时间挑你毛病。”

青阳子高兴了,才下马又翻身上去,打马跟上。

一边走,青阳子一边看着遍地血迹尸体咋舌,“公子好久没有这么发威了。”

“他快要控制不住了。”不在止顾面前,庄书再掩不住忧虑。她刚才装作无意的探了下他的脉象,情况比她估计的还要糟糕。

青阳子收了笑。 [棉花糖]面露疑惑,“杀人总有消耗。难不成公子的真气还在增强?”

“真气是不是在增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元气越加充盈了,充盈得过份,我担心这样下去他整个人会暴掉。”

青阳子勒住马就要回去,庄书晴头都不回的继续往前,“如果你没有办法立刻医好他,就先去将皇上治好,只要皇上醒过来,这些糟心事就能结束了,然后我们才能安心去给他想办法。”

青阳子想了想,默默跟上,人却沉默下来,再没一句废话。

温德看到两人进来顿时脸上一喜,小跑着迎上来,“青阳子道长来了,皇上在里面龙床上,请随老奴来。”

皇后看到进来的又是个年轻人,便是不那么相信他真能将皇上救回来,这会也识相的起身站到一边,安静等着。

庄书晴低声问温德,“人抓到了吗?”

“找到了,在御书房找到的。”温德冷笑,“在最开始发现皇上有异时老奴就怕有人打玉玺的主意,将玉玺给藏了起来,不过当时太急,藏得不算严实,给他们时间未必就找不到,幸亏您提醒了一声,在那之前就将他们拿下了。”

庄书晴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其他。

青阳子难得皱起的眉头让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她看到青阳子从皇上指尖取了两滴血后闻了半晌,眉头始终没有散开。

心越加下沉。

“这种毒我见过。”青阳子抬头,“更准确的说,是和师傅一起见过,也是我和师傅唯一解不开的两种毒之一。”

温德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抖着声音问,“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青阳子缓慢的摇头,“为了解开这两种毒,我和师傅都将毒药找来研究过,断断续续研究了有差不多两年,一直未解开。”

屋子里一片死寂。

最先打破这沉默的却是皇后,“也好,也好,您要是去了。臣妾就随着您去,活着要和那么多人争抢您,死了。您总能属于我。”

温德彻底乱了方寸,他不知道现在是该将遗诏拿出来还是应该先将众大臣请来。

“人还有气就不要轻言放弃。以前解不开,现在却未必,青阳子,你在成长。”庄书晴上前号脉,在现代,一定要用尽各种方法都留不住人了才会确认死亡,现在就放弃,未免太早了些。

似断非断的脉象未变。而这种不变,她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青阳子,这种毒进入身体后会存在哪里?五脏六俯?脑子?”

“不是,是在血液。”青阳子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灰败,上前又取了一滴血给她看,“看出来不同了吗?”

屋里的灯不够亮,庄书晴凑得极近才隐约觉得这血颜色相对而言好像比较浅。

“如果是在阳光下就能看到,血里面含有白色的乳状物,不明显,但是确实是有。”

“你们师徒最后的结论是什么?”

“换血。将皇上身上的血全部换掉,可人如何能换去一身的血……”青阳子猛的收了声,别人不行。以前不行,可现在却未必啊!庄小姐不就有办法将血送入人身体里去吗?那能不能一边放血一边输血?

两人对望一眼,都透出一丝喜意来,说不定……真的可行!

“试试。”

两人也不和其他人解决,立刻动起来。

青阳子先取了皇上的血验血型。

庄书晴则看向屋里的几人,“我需要你们的血。”

皇后就要去找刀子,“用我的。”

“等等,不急,要先确定你们的血可用才取。我有专门取血的工具,这段时间你们可有生病?有没有其他遗传病症?别急着回答。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一会后,几人都摇头。

“青阳子。好了没有。”

青阳子抱着离心机摇头,“再等等。”

两人都无比庆幸竟然千里迢迢的将离心机带来这里了,要是没有离心机,就算知道有这个办法都没法立刻尝试,皇上说不定就拖不到他们去会元府取离心机这么久。

庄书晴先取了几人的血出来做了标记,那边也就出了结果。

又等了片刻,青阳子指向周知肖,“他的血能用。”

皇后急声问,“我的不行吗?我身体很好,没有生过病。”

“你们的血型不一样。”庄书晴给她解释了一句,招呼周知肖过来,边将他的袖管挽起来用皮管子绑住手臂边轻声安慰,“别怕,取一点血对身体不会有碍,从医学上来说适量放血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周知肖没有说自己不怕,他是有点怕的,他也很享受被庄大夫这样关心着。

取了约莫四百毫升的血,庄书晴吩咐青阳子,“去给皇上取血。”

一手输出,一手输入,庄书晴的手一直把着脉没放,要是这个方法没用,她就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这不是哪个器官生病,摘了就能好。

青阳子紧张的问,“怎么样?”

“再等等,没那么快。”庄书晴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屋里其他几个都快要崩溃的人,她只觉得今天她一直在等待,她最厌烦等待。

那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无奈能把人逼疯。

皇后更觉得度日如年,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又问起来,“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好?”

“您稍安……有了!”庄书晴凝神仔细的辨了一会,让开位置让青阳子和朱归过来号脉。

变化是细微的,可他们都感觉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办法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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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章 一剑杀三子!(求粉红)

温德想问这个办法是不是有用,可他又不敢问。

他就怕那一点点微末希望都会化成灰。

皇后嘴巴张了几张,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反倒是周知肖少年心性,话冲口而出,“父皇好转了吗?”

“只能说这个办法有用,到底有多有用还不敢保证。”看几人都是一脸失望之色,庄书晴又话风一转,“不过皇上确实有一点点好转,不论如何,总比之前束手无策要好。”

“是老奴贪心了。”温德搓了把脸,“庄小姐,是不是还要多找一些人来取血?”

“是要取血,不过现在也不急,非但不能急,还不能声张,不能让人在这事上动脑筋。”

温德一点就透,也就沉下心来,庄小姐说得对,不能让人在这上面动手脚,绝对不能让人断了皇上的生路。

也不知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那三人已经找到了,白瞻跟着来到不起眼的宅子里。

进来方知道外面看着不起眼的宅子里面无处不奢华,踢开地毯一角,地上铺着的,是黄灿灿的金砖。

“既然敢用,又何用藏起来。”白瞻剑气所过之处,地毯全碎,瞬间整个地方都亮堂了不少。

没人答话,宅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下人的身影都没有。

“我耐心有限,不出来我就毁了这宅子,将你们活埋了,还是你们以为我不敢?”

这天底下没有他白瞻不敢做的事,这不是他自己的认知,是知道他这个存在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没让他等多久,三人鱼贯从里走出,老大老四一前一后,老二被人用竹兜抬着走在中间。

二百余猛兽齐齐吼叫出声。将他们吓得连连后退。

哪怕是犯下如此大错,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害怕,父皇向来对他们心软。最后也就是关在府中闭门思过,总不会要了他们性命。

这叫有恃无恐。他们自己知道,白瞻,也清楚。

所以,他丝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以为这次也能安危无恙?”

四皇子周知熙冷哼,“虎毒不食子,父皇不会将我们如何。”

“以后没机会了。”白瞻提剑直指他们,“若是父亲没能过得了这关。你们就去地底下一家亲吧。”

“父皇不会准许你这么做!”

一直一副死样子的二皇子此时就像疯了一般拍着竹兜,让下人抬着他快跑,刚吃过亏不久的他知道白瞻是来真的。

他是真的打算要了他们的命!

白瞻看他一眼,如同看一只垂死挣扎却徒劳的小猫小狗,“我做什么从不需要他的允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留你们性命,让你们有作乱的机会,这样的错犯一次就够了。”

“尔敢……”

他是真的敢!

地上站着的两个,被抬着的那个几乎同时被割了喉,陷入黑暗之前。三人都如此想。

解决了这三人,白瞻甩干净剑身上的血迹转身就走,完全不觉得一剑杀了三个皇子有何不对。

陈元想了想。安排人手将这个宅子看起来。

“陈元。”

“属下在。”

“后面的事你来办。”

“是。”早被磨得万能的陈大总管立刻应下,死的人也够了,公子身上的血腥气让他闻着都不舒服,不知杀了多少人才能达到这效果,差不多该收场了,这活儿他熟。

“隐卫何在。”

从暗处出来两人,沉默着跪下。

“去问问温德,哪些人能用,现在也该通知他们了。”

“是。”

白瞻虽然回宫了。却没有立刻出现在庄书晴面前,而是选了一处离她很近的宫殿坐下打坐。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他才张开眼睛。一口血喷涌而出。

把这口血吐出来了,白瞻反而觉得轻松不少。

夜凉如水。身上的血腥味好像也被夜风吹散不少,擦干净嘴角血迹,将帕子丢在一旁,白瞻压抑着想见有风的*又平息了一会才纵身跃下。

他走没多久,三子出现在屋顶,月光下血迹清晰可见,捡起帕子瞧了瞧,眼中满是阴霾,公子的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要严重。

进了仪天殿,白瞻一眼就看到披着件披风的有风伏在桌上睡着。

无声走近坐到她身边,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细看,有风眼圈是黑的,便是在睡,面上也有着倦意,眉头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把那张软榻弄一下。”

刚走到他身后的温德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去忙活。

轻手轻脚将人抱起来放到软榻上,给她脱了鞋子,被子盖严实,一只手放进被子里,一只手握在掌心,指尖的凉意让他心一抽一抽的疼。

庄书晴确实是累得狠了,这样也没醒来。

伏在桌子另一边的青阳子听得动静睁开眼,看到公子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脑子里突的闪过庄小姐之前说过的话才彻底惊醒,立刻起身去给他把脉。

竟然真是如此,比起在会元的时候要严重多了。

“公子,再拖下去怕是……”

白瞻懒懒的撇他一眼,小心的搬起庄书晴的头自己坐下,将她的脑袋安置在自己腿上,“你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可总要去寻解决之道才能想出办法来!

青阳子有些焦躁,皇帝中的这毒他之前两年都没解开,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可公子的问题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不是病,只要找到因就有许多可能。

公子的情况,他都不知道因在哪里。

“一时半会死不了,去歇吧,别吵醒她。”

青阳子不甘不愿的坐回原处,伏下头却再睡不着了,索性去替了朱归。

温德站在那里欲言又止。他要是没理解错,公子的身体出问题了?

“周知朗,周知章和周知熙三人被我杀了。周知德在你手里,少了幕后操纵之人。明天让一切恢复正常。”

温德之前从隐卫那知道了公子做的事,算着时间,明天一早增援的军队应该就要进城了,公子下了辣手,祸源已经除了,京都的危机已经差不多解了,只要熬过今晚!

只是他现在更担心他刚才听到的话,“公子。您的身体……”

“练功上出了点岔子。”白瞻闭上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图很明显。

温德只得退下。

屋里其他人自是当没听到这些。

可这份短暂的安宁只维持到卯时,那时,天色还只是微明。

“勤王之师?”白瞻冷笑,“他们要勤谁的王?谁给他们的胆子!”

庄书晴全身都在痛,睡眠又不足,精神很是不济,掩嘴打了个呵欠,“不管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有人想混水摸鱼让皇位换人坐却是真的。温公公,派去的隐卫可有话传回来?”

温德摇头,脸色很是不好看。“怕是已经……”

“对方有多少人马?将领是谁?在京都可有家人羁绊?他们是受人蛊惑被人利用还是自己被野心冲昏了头?”

温德眼前豁然一亮,长身一躬,道:“老奴这就去查。”

“等等。”庄书晴稍微清醒了点,“在外为将之人家小在京都,我倒忘了这是常识,若是他们毫不知情,不要动他们,一定不要做出以家人为要胁这样的事,这样才是落人口舌。”

“是。”

“看住是必须的。找出他们家族里能担事的让人护送出城去见那将军,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真造反了动手也不迟。”

温德明白过来,“庄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中间搅事?”

“如果成功了,效果会很好不是吗?”庄书晴又打了个呵欠,人往白瞻胸膛上倒,“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人,我不相信他能舍下一整个家族去谋逆,不管哪朝哪代,谋逆造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身为将军,他不应该不知道。”

“是,老奴知晓了。”

迷迷糊糊的,庄书晴又睡了过去,白瞻低头看她,眼中尽是缱绻情意。

皇后怔怔的看着此时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的庄书晴,这些,她根本不曾想到,在听说有人打着勤王的名义围住京都时,她只知惊慌,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同样是刚刚听到消息的庄书晴却在眨眼间就想到了这许多,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

所以,她被厌弃多年,而她,被人悉心呵护,就连向来只唯皇上之命是从的温德也甘愿被她使唤。

再睡了一个时辰,庄书晴自然转醒。

虽然还觉得困,好歹也知道眼下情形还不明朗,洗了个冷水脸立刻清醒不少。

“温德一直没回来?”

“乱不了。”白瞻将安和端来的粥放到她面前。

安和很是忐忑,“庄大夫若是想吃点别的,小的立刻去做。”

“粥就挺好,其他的也吃不下。”昨晚她偷偷吐了一回,也就这清粥让她有点胃口。

安和很怕白瞻,想问又不敢问,抱着个盘子在那里脸憋得通红,模样可怜极了。

庄书晴失笑,“吃粥不顶饿,你给他下碗面来,他喜欢吃酸的,这个配粥的酸菜不错,你给他切这么一份放进去,若是有蛋给他煎一个,再放点辣子。”

“诶,小的这就去。。”

白瞻眉眼都弯了,索性不再吃粥,只给有风夹那酸菜让她下粥,明明在坐的还有皇后和周知肖,两人却硬是吃出了甜蜜蜜的氛围。

皇后看得羡慕不已,想说什么,最后却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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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最后还有好多童鞋投票,那时候我就想啊,原来有这么多人在看我的书啊,好幸福!这个月继续让我这么幸福吧!么么哒大家。

定更新时间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是2015年了,祝大家新年新气象,事事顺遂。

161章 交锋(求粉红

青阳子和朱归轮流切了脉就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庄书晴端起茶想喝,看他们这样连忙放下茶盏过去切脉。

朱归苦笑:“昨晚明明有好转,现在看着竟然又……”

“这说明毒素在变强,不能久拖了,必须尽快给皇上换血。”这情况比她预料的还要发展得快,所以说皇帝的身体情况并不是稳定的,而是在变差,至少现在是这样。

白瞻没有走近,坐在原位提醒了一句,“有很多俘虏。”

庄书晴眼前一亮,“青阳子,你去,箱子里有柠檬水,记得用,不然血会凝固。”

青阳子二话不说,背上庄书晴的手术箱再抱上离心机就跑得飞快。

“安和,你去帮他。”

“是。”安和很高兴有能用上他的地方,赶紧追了上去,一个没注意,出门的时候就撞上了人,“温公公!小的该死!”

温德拉起他,心里再急也怕这里起变故,忙问,“这么急是去哪里?”

“庄大夫让青阳子道长去取血给皇上用,令小的去帮忙。”

温德心里一松,手也放开了,“快去。”

“是。”

“公子,庄小姐,老奴查清楚了,搅混水的是褚家人,他们先隐卫一步去了营地,找到了卫含将军,告诉他公子谋逆,台山营地离京都最近,为防营地生变,将卫家人全部下狱了,卫将军先是不信,立刻派了亲信手下回京,可当时京都打得正乱,城门根本进不来,褚家人又给了他不少虚虚实实的消息。他就信了,这才有勤王之举。”

“现在是要如何?”

一夜未歇,温德依旧精神奕奕。腰板笔挺,“老奴亲自跟着卫家人走了一遭。已经联系上卫将军了,卫将军应允老奴他会配合公子您行事。”

“信得过?”

“是,别人老奴说不准,卫将军对皇上的忠诚老奴却看得清楚,不然皇上也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白瞻抬头看向又在掩嘴打呵欠的有风,“打开城门让军队进城,由他接掌京中军权,全城戒严。”

“是。”温德朗声应了。“褚家人……”

“杀了。”

“止顾。”庄书晴握住他的手,“你已经杀了三个皇子,总要留几个人让皇上去发落,再者,杀鸡儆猴也得做在明面上,大庭广众之下。”

白瞻没有多做考虑,对温德道:“照做。“

“是。”温德看了庄书晴一眼,直接问她,“是否要召各大臣前来议事?”

庄书晴一脸莫名的回看他,这问题问她是几个意思?

去看止顾。他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真要他担起这些事,怕是想得美好了。

想了想。庄书晴将周知肖叫了过来,“这种情况,应当如何?”

周知肖完全不知所措,这样的事,岂是他能做主的!

倒是皇后看懂了庄书晴的意思,在一边道:“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说错了也没人怪你。”

庄书晴看皇后一眼,对她笑笑,她一直都觉得能挨得住深宫寂寞的女人都了不起。尤其是那个人还能守住本份,这真的很厉害。

要是换成她。怕是早就跑了。

周知肖自懂事以来就极少出过他的那一块小地盘,身为皇子。有一个称得上仁厚的皇帝,便是知道皇上不喜这个皇子,宫里也不会有人敢克扣他,对他不好。

所以他的心性并不尖锐,看书多了开了心窍,懂得更多,虽然还是期待父亲的宠爱,却不会再那般患得患失了。

眼下,是他的机会,他知道。

他一直在等,等了很久才等到的机会。

稳住心神,周知肖想了想,道:“应该让信得过的人知晓父皇的情况,商议出各种可行之法,除了上朝,各部大臣该做什么还该做什么,尽快让京都稳定下来,不让京都的事蔓延至其他府县去,更不能让他国得了消息,不然边境堪忧。”

温德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方十四的皇子一眼,要是再好好培养几年,定会是朝中一方新贵!

“不错。”白瞻都难得出口赞了一句,他只不是耐烦管,并非不懂。

周知肖抠住掌心努力让自己不失态,别人听不出,他却知道自己刚才说话的时候是在打着颤的,一个人闷头学了这么多年,终于得人认同,这个人还是看着就极难讨好的,他想跳脚,想尖叫着发泄。

可最后,他也只是背过身去,一个人静静的平复。

没人笑话他,反倒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温德,去办吧。”

“是。”

太阳照入仪天殿时,安和宝贝似的捧着几个瓶子进来,身边跟着陈元。

庄书晴看到是他护送的立刻释了疑,先将血瓶挂起来,手臂上扎上皮带,空心针头扎入手肘的血管中,慢慢将血输入进去,然后小跑到另一边,用针头扎入血管中取血。

量都是以四百毫升为单位,她所用的器具里,多少是四百毫升她再清楚不过。

朱归看着很想说:庄大夫你教我吧,我帮你,可他说不出这种话,除非他能舍下面子里子不要,投入庄大夫门下。

有时候,他真有这种冲动,尤其是从昨天到今天的这段时间。

“朱御医,切脉。”

朱归回神,忙搭上脉搏,半晌过后,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变化。

“庄大夫,您这个办法有用,就是量太小了。”

“等京都稳定了就能一回多换些。”看着四百毫升差不多够了,庄书晴接住针头拔了,“人手不太够,朱御医,等事态好了你去找几个你信得过的御医来帮忙。”

“是。”

“嗷呜!”

“吼!”

“嘶!”

“……”各种兽吼声齐齐传来,离这里很近。庄书晴此时离开不得,忙道:“陈元,你去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陈元很快回转。“三皇子来了,说想见见皇上。”

“他一个人?”

“带着皇妃和世子。”

庄书晴稍一想就明白了。三皇子会将妻儿带上,怕也是知道他自己不可信,干脆把自己的软肋主动暴露出来,并且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皇子里倒也不全是草包。

白瞻看到有风点头才表态,“带过来。”

庄书晴看了下血瓶,跑到门边吹了声口哨又匆匆返回。

那模样其实有些好笑,笑过后鼻子莫名又有些发酸。

周知琛一手抱着四五岁大的儿子,一手牵着脸色苍白的皇妃进来。

对白瞻大咧咧的点了下头就跑到龙床边。“庄大夫这是在救父皇?”

“没那么容易,现在只能尽力保住情况不恶化。”

“不能治好吗?”

“等京都稳定了,我会试着给皇上换掉身上的血试试,要是那样都还是不行,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换掉身上的血还能活吗?怎么换?现在这样吗?周知琛不敢再问下去,私心里,他当然是盼着父皇能安危无恙的,对他来说,这位置上坐着的是父皇比何人都好。

放下儿子,任他跑到门边上偷瞧外面那些大型猛兽。周知琛坐到白瞻对面,看着这个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却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的家伙,“那三个死了还是残了?”

“死了。”

“不意外。”周知琛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老五也死了?”

“未。”

“我以为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我要看看父亲是不是还会对他心软。”

“要是父亲……父皇只是将他囚于府中呢?”

“杀了。”

“父皇会不喜。”

“那又如何?”

一问一答,都是淡淡,阳光又进来了些,正落在白瞻面上,加上那副冷面,一时瞧着竟不似真人般。

白瞻抬眉,阳光落进眼中让他微微眯起眼,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十六岁之前我没有父亲。算一算,我有父亲的日子远少于没有父亲的日子。他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有何关系?不喜,我以后再不出现就是。救他一回,救他的江山一回,生身之恩已经能抵得过了。”

“……你可算得真清。”

“他若会辨忠奸识善恶,又怎会不喜我,周朝如今千疮百孔,他的优柔寡断未必不是原因。”

周知琛来了兴趣,“你知不知道父皇想让你继位?”

“他不怕亡国就随他。”

“……”周知琛是猜到皇位怕是对他的吸引力不大,可他没料到竟然得到了这样一句,莫名的就问了句,“坐皇位有什么不好?天下都是你的,最好的东西,最漂亮的女人……”

“那样的话,止顾还是不要继位的好。”庄书晴拔针后切了脉,确定情况好一点后才走过来。

同知琛看天看地就不敢看他,对其他女人他持之以鼻,可对这个庄大夫,巫女,他不敢轻慢。

现在一想,刚才他那话确实太得罪人了。

人家感情好好的,他提漂亮女人不是存心让人不痛快吗?

喝了口止顾推出来温得更好的茶,“天下很大,一个周朝又何敢称天下,远的不说,鞠国武国相邻,你置他们于何地。”

“……”周知琛被堵得无言,倒是三皇妃低着头露了笑,她这夫君有时候是很好,可有时候,是真的气得人肝疼,就缺人给他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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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章 宁杀错,不放过!(求粉红)

“咳……父皇好些了?”

“暂时只是拖住了,离好还远着。”庄书晴也不再在这上发挥,顺他的意转开了话题,“外面情况如何了?”

“卫含进城了,有他在,翻不了天,父皇也就是仁厚,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等皇上醒了,你再去拍这个马屁。”

周知琛转开视线,好吧,还记着仇呢!

好在没多久,青阳子抱着一抱瓶子过来了,安和背着手术箱,三子抱着他的宝贝离心机。

“十瓶,先用这些?”

庄书晴起身,边接过一半瓶子边问,“血没过别人手吧?”

“没有,我都留着心,三子带了四个兄弟守着。”小心的将血瓶放好,青阳子切了下脉,这一点点好转已经无法让他喜形于色了,对他来说,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找到了这毒的解决之道,了了他心里的遗憾

周知琛也跟着走近,不说话,只是看着。

看着庄书晴熟练的准备,拿着那么大支的尖锐的东西刺进父皇身体里,看着青阳子将血瓶挂起来,将从别人身体里取来的血通过管子送进父皇身体,只是看着,背上就有点发凉。

不知父皇可能感觉到痛。

“速度慢一点。”庄书晴眉头攒起,“再慢一点。”

“有问题?”

庄书晴没有说话,取完四百毫升血没有如往常一般止血,而是放任流出一点后才按住。

不用人说,大家也看出了问题,正常人的血颜色不会这么浅。

“之前放血都没有这种情况,这才多久……青阳子,你来看看这血有什么不同。朱御医,你看着血瓶,免得我们忘了。”

“是。”

这是全新的医术。朱归几乎是带着敬畏的心理参与进来,眼睛紧盯着血瓶。耳朵却竖起来,不漏听一个字。

青阳子用手沾了血去了门那边光线明亮的地方,周知琛忍不住问,“他不会中毒吗?”

“不会,这毒和其他毒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庄书晴没有说,她也说不全,青阳子才是最清楚的。

青阳子很快跑回来。抱着离心机就跑,“我再去取血,必须将血换干净,毒扩散得太厉害了,之前输入进去的完全是车水杯薪,远远赶不上扩散的速度。”

庄书晴忙叫住跟上去的三子,“人够不够?”

“够,不够也能想到办法。”

庄书晴不敢耽搁,将一直披着的薄披风解了丢到一边,露出里面一直没换的衣裳。衣裳已经称不上完整了,下摆撕坏的地方已经被清理了一遍,没有那些一条条的布条。只剩一个个缺口。

三皇妃看着,嘴巴都合不拢了,这算得上是衣衫不整吧,这样子她怎能还如此坦然。

庄书晴却根本就忘了她此时有多失仪,将袖子挽起来,做了套手操活动手指,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庄大夫,血没了。”朱归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庄书晴忙过去看了看。换了个血瓶继续。

她则又跑到刚才站的地方开始放血。

而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温德从外进来。看到这情况心里就是一紧,正事都忘了。奔过来难掩紧张的问,“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毒扩散得非常快,必须现在就开始换血,温公公,不信任的人不要放进来。”

“是,老奴知晓。”

温德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转身来到一直稳坐桌边的白瞻面前,看着公子依旧稳稳的坐在这,温德心里底气也足了些,“公子,大臣们来了。”

白瞻喝尽杯中茶,起身往外走去,温德先是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公子是听到庄小姐的话才会移驾去他处见人。

这种体贴是给庄小姐的,其实,也是给皇上的,这么多皇子公主妃嫔,怕是也只得一个公子是没有私心的在忙活这些事。

心里冲起一股热血,温德抹了下眼角,在心里狠狠祈祷:皇上,您就算为了全公子这一片孝心,也要撑过去。

文臣武将就在偏殿等着。

心里俱在打鼓,不知道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当看到从殿下进来的人,他们心里更加没底了。

“公子。”

白瞻也不和他们废话,“乱事已经过去,你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尽快让京都安稳下来,武将管好手底下的人,若有人趁乱生事,全部杀无赦,诛连九族,另,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被诛,将他们的府邸看住,不许任何人进出,温德,你给他们一个名单,凡是可疑的都看住,宁杀错,不放过。”

宁杀错,不放过!

在场的文臣武将心下皆是一凛,他们多少年没有听过这般强硬的命令了,一边觉得爽快,一边又心生不安。

“公子,会不会诛连太广……”

“我不是父亲。”白瞻冷冷看着他们,“他对谁都仁慈,却落得一个被亲子毒杀的结局,养出一帮关键时刻帮不上关点忙的朝官,你们最好祈祷父亲能尽快醒来,在那之前,按我的规矩来,要是再如以前一样行事散漫没有效率,全部回去吃自己,我不怕没人用,温德。”

“老奴在。”

“召回所有隐卫,做他们该做的事,据说最优秀的隐卫连哪位大臣一顿吃了什么,如了几回茅厕,摸了丫鬟哪个地方都知道,让我看看大周朝的隐卫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是,老奴定不辱命。”温德觉得,到了公子手里,隐卫才能真正发挥出他们的作用来。

白瞻起身,“听说大周朝的官是最好当的,你们也享受够了,不能对得起自己那身官服,就让贤吧。”

两人走了好一会,偏殿都没一人说话。皆是各有思量。

直到陆续有人离开,有人不信邪,当场就放下话来。“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嘴巴上说的厉害。”

回了主殿,温德轻声问。“公子,真要如此做吗?老奴不担心皇上怪罪,老奴就担心皇上以后会镇不住,优柔了一辈子,岂是那般容易改的。”

“不改江山就换人坐。”白瞻看着忙活的有风没有走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也觉得幸福。

温德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躬身退去。

白瞻抬眼对上周知肖没来得收回的视线。“想说什么?”

周知肖磨蹭着走近,眼里隐隐露出崇拜之意,“白……哥哥很厉害。”

白瞻倒也没有拒绝这一声哥哥,看了他的右手一眼,周知肖下意识的就要藏,可一想到庄书晴的话,又将缩回去一点的手放回原处。

看着他这番动作,白瞻对他倒也高看了两分,或者无关于他这个人,只是高兴他将有风的话听进去了。

“听她的话。不会吃亏。”

周知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不同姓氏的哥哥刚才其实并不是用得意的口吻说这句话的吧。

“血的颜色红一点了。”周知琛一直盯着,此时扬声道。看着很是高兴。

庄书晴用袖子胡乱抹了下额头,也不说话,从箱子里拿出盐水出来在这只手上开始扎针,这时候必须平衡补充电解质,不能出现一点点意外。

“庄大夫,这瓶血没了。”

庄书晴又跑到那边换了血瓶,顺手切了下脉,又回到这边来。

皇帝的手已经有几个针眼了,一辈子尊贵的男人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手臂青了一大片。

“你来,把皇上的裤脚往上撩起。露出膝盖。”

被使唤了的周知琛倒也任劳任怨,嘴里却问。“手上不能弄了吗?”

“青了,找血管不好找,这里有一个腘静脉……我昏头了,和你们说这些,你又不懂。”看裤管撩起来了,庄书晴推开他,找到腘静脉就开始取血。

血已经是淡红了。

被嫌弃了的周知琛摸摸鼻子,也不离开,对走过来的白瞻低声道:“这庄大夫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好得很。”白瞻撇他一眼,看有风额头有汗,下意识的去掏帕子,入怀才记起来已经被自己丢了。

索性卷起袖子去擦。

“累了就歇一会。”

庄书晴确实累,原本应该是几人一起配合的手术现在就她一个人在使劲,她不怕别的,就担心忙中出错,所以一直都是集中精神,每一次动手之前都会在脑子里多过一秒。

累,是真的累。

可是,“不能歇,这毒太霸道,不一次将毒驱除,就真的只能准备后事了,端口水给我喝。”

白瞻也不让其他人去,自己去兑了冷热合适的茶递到她嘴边。

庄书晴一口气就喝了,白瞻又去给她倒了一杯。

“够了。”

三子送血瓶子过来了。

要不是取血验血除了青阳子没其他人会,她真想将他换回来,有他帮自己一把,她也不用这么累。

“青阳子让我问问庄小姐情况如何了。”

“血同化的速度太快,有在好转,但是比预料的要差,你和他说,我没叫停就继续取。”

“知道了。”三子又道:“青阳子还让我带一些装血的瓶子过去,他那里不多了。”

庄书晴低声呻吟一声,她忘了这事了。

“安和。”

周知肖忙走近接话,“他不在,去帮青阳子了。”

“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将这些血瓶子煮上一刻钟,现在就去。”

周知肖上前抱一个个血瓶子拾起来,“我去。”

露出的右手让周知琛讶然,同为兄弟,他竟不知道老六竟是这样。

“皇妃,你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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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元旦怎么过的啊,我好忙啊啊啊,到处喝酒啊啊啊~

今天又要去,第二更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码,这一章也没有修的,先给大家看个内容吧,下一章一定有,就是时间可能不那么准时,抱歉。

163章 闲言(求粉红)

卫含求见。

温德原以为他家公子会如之前一样在偏殿见臣子,没想到公子只是看了皇上一眼就道:“请进来。”

像是没看到他的疑惑,白瞻不再说话。

既然这个拱卫京都的将领是父亲自己选的,没理由连让他进来都不敢。

卫含着一身软甲,堂堂七尺男儿,山一般的汉子,一进屋就对着龙床的方向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那声响,让人听着都替他疼。

庄书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倒是周知琛不高兴了,“人还没死,你不用这样一副送葬的表情。”

卫含其实并不算是多有谋略的人,白瞻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父亲看上他什么了,那几乎透出来的忠良本质应该才是父亲会将离京最近的台山营地交给他的原因。

也怪不得褚家会打他的主意。

卫含虎目泛红,对着龙床磕了三个响头后跪移了个方向,“公子,京都已尽在掌握,请您吩咐。”

“该拿下来的人都拿住了,该看牢的也看牢了?”

“是,城中戒严,看守四方城门的除了有您安排的人,罪臣也派了信任的属下去盯着,他们插翅难逃。”

“褚家如何了?”

提起褚家人,卫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话,“全部打入天牢。”

白瞻微微点头像是认可,“辟出一处地方,将俘虏接手过去看管起来,青阳子要取他们的血救父亲,你给他行方便。”

“是。”看公子没有其他吩咐,卫含就要告退。那边庄书晴百忙之中补充了一句,“兽不认人,若两方对峙。叫你的人退让,不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卫含只是憨。并不蠢,看这屋里皇子皇妃,包括温德在内对她的态度都是显而易见的亲和,甚至称得上听从,他只是稍愣了一下就立刻应了下来。

这一场动乱让皇帝生死未卜,并且坐实了庄书晴巫女之名,再有数个家族从京都消失,死了无数的人。可却只用短短一天一晚就平定了。

之前连门都不敢出的百姓在这天的中午就已经敢和认识的人眉来眼去,兴奋的小声交流自己听来的各种消息。

经此一事,已经从一流家族跌至三流的董家一跃又成为各方焦点。

董明阳一直不敢睡,生怕再起什么变故,刘氏一直陪着,眼睛都熬红了。

直到京中安稳,董明阳的心才落回原处。

“总算是过去了,夫人,你去躺会,不会有事了。”

刘氏摇头苦笑。“老爷,我有些担心刘家。”

董明阳立刻就明白了,老岳父向来心思深。等闲不会做那没底的事,可他那两个舅子却未必了。

“你知道了什么?”

“就是心里没数,这次牵连不知会有多广,若是大哥和小弟……”刘氏嘴里都泛出苦意来,“同气连枝,他们要是真做了什么,我就怕到时刘家栽进去不说,董家也要因刘家受过,好不容易才捞到一点功劳。说不定老爷您也能再进一步,我……”

“你先不要想得这么严重。他们未必有胆子去做什么。”想想那两位爱钻营的性子,董明阳不由得也补了句。“牵连进去倒真有可能,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夫人,你也说同气连枝了,你要想管他们,我不会不管,只是我却不赞成你去管,非是怕将董家搭进去,董家只要有书晴就垮不了,他们的事我要是豁出脸去和书晴提一提,她未必不会帮,只是夫人,你能管得了他们一辈子吗?晓真渐渐大了,你得替他想想,我现在攒下多少家业都是他的,我们只他一个儿子,不会有庶子和他争抢,我想尽可能的多给他留一点东西。”

刘氏闭上眼,老爷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身为刘家的女婿,他已经算是做得非常好的了,替她两个兄弟擦屁股也不是一回两回,几家女婿有他这般对岳家用心。

“老爷觉得怎么办好?”

“让他们受点罪,小罪不行,对他们没用,受点大罪说不定还能将人拉回来。”董明阳抓住一起相扶着走过近二十年的那双手,“岳父那里我去说,他会同意的,谁家爹娘不希望儿子长进,我不会害他们,要是还不行,我就去求书晴,将他们丢到白公子手底下去操练几年,我也盼着有朝一日他们能成为董家,成为晓真的助力。”

“我听你的。”刘氏眨掉眼中的泪水,“我都听你的,娘那里我去说。”

两夫妻相伴着说了会话,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门开着,两兄妹沉着脸一前一后进来,“爹,娘。”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好多人说表姐坏话。”董晓玲噘着一张嘴,老大不高兴,“表姐明明那么厉害,带那么多动物来才让局势变好了,现在还在救皇上,他们凭什么嘴皮子一碰一磕就说难听话。”

刘氏顿时头疼不已,“你出去了?不是说了现在外面还乱着,不许出门吗?”

董晓真立刻护着妹妹,“妹妹没出去,是儿子出去见了几个同窗才听到了些,不过也没有妹妹说的这么严重,虽然有人说难听话,但也有人说表妹忠义的,当时的情况要是没有表妹,周朝说不定就乱套了,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到。”

看了父亲一眼,董晓真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人说董家要借表妹的势成新贵了……”

董家在京都扎数百余年,竟被说成新贵,董明阳倒也不觉气愤,只觉得好笑。

“你呢?你怎么看?觉得董家沾了书晴的光丢脸了?”

“怎么会!”董晓真连忙给自己辩白,“这么厉害的表妹一般人可没有,我几个同窗羡慕得不得了,还说想见见表妹。”

“你答应了?”

“没有没有,白大哥会生气的。”

“你知道就好。”董明阳向来就不是个多严厉的父亲,两父子的关系一直都不错,“董家是沾了你表妹的光,要不然董家早已经被迫离开京都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要记着你表妹这份恩情,至于其他的,是自家人就无需计较得那般清楚,能用感情维系住的亲人才是值得你对她好的亲人。”

董晓真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爹,表妹就是能用感情维系住的,谈其他反而伤感情。”

“就是这个理儿。”

董晓玲听着也高兴了,“爹,表姐什么时候能忙完啊,我想见她。”

“她要是不忙了一定会过来的,在她忙完之前你们都给我安份点,别给她招惹麻烦,董家继续关门谢客,谁都不见。”

“是,爹。”

被念叨的庄书晴此时却是高兴的跳了起来,只是力气不够,刚蹦起就跌坐在地。

周知琛吓了一跳,正打算去扶,有人显然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之前还离得远远的白瞻这会已经越过他,温柔却强势的将人扶着靠在自己手臂上。

“止顾,你快看。”

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周知琛也差点跳了起来,“父皇!”

朱归迅速切了脉,抬头时喜形于色,“强劲了很多。”

庄书晴想到了什么,拿着刚刚取出来的那管血去到阳光下倒在茶杯里细瞧,血的颜色又深了些,只是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乳状物。

不管如何,比起之前已经要好太多了,她估算着,皇上也是该醒了,之前她心里就隐隐有些担心一直这么无知无觉的会永远醒不过来。

朱归追了出来,一连声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还要继续输血吗?”

“继续,一定不能断,这毒反扑得太厉害,一旦断了怕是会出事。”强压着兴奋的心情,庄书晴道:“不过光是换血不够,该给皇上开方子了,你看看太医院该叫谁来就去叫,依我的意思全叫来都无防,只是有些心思不定的,不要让他们进到这个屋里,有些事,不怕有功,就怕有过。”

朱归意会,长身一揖匆匆离开。

屋里,皇帝看着在场的三个儿子。

他从不怀疑瞻儿知他有难一定会飞奔而来,琛儿虽然有一些心思,为人上却也过得去,不会想要他这个老父的性命,他们两在这里他并不吃惊,只是他没料到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的六儿也会在。

不过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张了张嘴,皇帝才发现他说不出话来。

白瞻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也不说话。

周知琛倒是想上前卖个乖,看白瞻如此,这会也敛了那些心思,不上前讨功劳,他没那个脸。

周知肖现在对白瞻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看白瞻都沉默,他更是闭紧了嘴巴。

好在还有个温德。

温德上前,想要喂皇上喝点水又怕现在喝不得,只好沾湿了一下他的嘴唇,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皇上一定想知道的事,“京都已经稳定下来了,五……没有成功,褚家人全部下了天牢,卫将军领着台山营地的二十万大军驻扎京城,公子见了文武大臣,一切都在恢复中,皇上,现在就只有您没有好了。”

ps:迟来的更新,明天就稳定了,习惯了定时更新,突然在固定的时间断没有更新,我好有罪恶感!

处女座真是一个最和自己过不去的星座。

164章 再杀人(求粉红)

皇帝眼珠子在龙床上乱七八糟挂着的东西上扫过,温德会意,解释道:“您中的毒非常难解,连得望真人的弟子青阳子都解不了,庄小姐和青阳子试着给您换血,好在有用,老奴知道您肯定难受,心里难受,身上也难受,可您千万要忍着,为了您,公子和庄小姐被折腾得不轻,公子还……”

“够了。”白瞻没有将自己的短处示于人前的意思,打断他的话,对床上的人道:“你只管好起来,其他不用管,该死的活不了,死了的也活不过来。”

还真是瞻儿会说的话,皇帝眼里闪过些许笑意。

很快,这笑意换成了怔然,他想起了另外一个儿子。

几个儿子里,除去瞻儿,他最喜欢的就是老五,自问平日里对他不差,可哪里想到,他会狠心到要他的命。

明明存着那样狠毒的心思,他却表现得和往日无异,贵妃也是笑语晏晏,真真是好本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当年那个温柔的解语花,牙牙学语时就胆大得敢拽着他的龙袍索抱的稚儿,怎么就变得这般狠毒?

说到底,都是皇位闹的吧。

皇帝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身上传来的疼痛那么真实,提醒他自己现在有多身不由己。

他不想去问老五后果如何,也不想再去管那些他管了几十年的事,再差,也不会比眼下的情况更差不是?

庄书晴过来看了下血瓶和盐水瓶都还够撑一会的就道:“我们都回避一下,温公公,皇后娘娘,您二位侍候皇上解决一下内急,要小心些,不要碰到这些东西。尤其是针。”

她说的坦然,反倒是屋里其他人有些不自在。

庄书晴率先出去了,携着白瞻一起。

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庄书晴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只恨不得在这里有张床给她趴上去才好。

周知琛走到她身边轻身问,“只要换了血父皇就会好吗?”

庄书晴并没有给他确切答案,“我其实并不了解这个毒,以我的理解,皇上并非吃下的解药,而是另僻蹊径,一时半会想要恢复如初怕是不能,朱归去请御医来会诊了。看能不能开个方子双管齐下。”

又打了个呵欠,眨角都泛了泪花,再加上穿着一身破烂,让她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周知琛不由得道:“我去宫妃那里给你要件能穿的衣裳来,这宫里最不缺这个。”

庄书晴低头看了一眼才恍然,不过她还是拒绝了,“没什么,不丢人,我穿不惯别人的衣裳。止顾也不爱闻陌生气味。”

后一点才是主因吧,周知琛知趣的不再多说,这两人的羁绊有多深。他每一刻都在刷新认知。

白瞻只是握紧相牵的手,像是没有听到周知琛的话。

没多久,温德的声音传来,“好了。”

庄书晴没事人一样来到床边,瞧着两边的针没有碰到又去看血瓶,不多了,她干脆等到将血瓶换了才再去抽血。

不过人已经醒过来了,动手之前她抬头道:“皇上,可能会有一点点疼。您忍着点。”

皇帝勉强动了下头颅,她看懂了。下手不再犹豫。

不过手下的肌肉紧绷着,她在腘静脉要下针的地方揉了一阵。感觉手底下放松了才一针扎了进去,在脚动起来之前就将之按住。

白瞻见状,立刻上前帮忙。

“皇上,放松。”腾出手来,庄书晴开始取血,一直隐形人似的皇后拧了热帕子回来给皇上擦了下脸,再折了几折,盖在皇帝青紫的手臂上。

皇帝看着她,一时出起了神,倒也不记得有人正拿着那么长的针刺进他身体里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数着应该不少,庄书晴以为是太医院来人了,也没在意。

人手不够,现在通传的人都没有一个,还是周知肖跑过去看了一眼,过来禀报,“各宫娘娘来了。”

皇后沉了脸,给皇帝换了块帕子道:“我去。”

这些事庄书晴也就听个热闹,不过她是真没想到一直表现得软糯的皇后对着妃嫔时会这么强势,果然,人都不止一面。

声音越来越嘈杂,周知琛厌恶的皱起了眉,他开府多年,母妃也在几年前亡故,对宫里从来就没少过的争宠现在是越加看不上眼了。

温德得了皇上的眼神示意,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

“皇上有令,现在谁都不见,各位娘娘请回吧,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皇后一直掌着凤印,并没有因她未有所出而有所改变,可这是头一回,皇上当着众多妃嫔的面给她撑腰。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扶着嬷嬷的手猛然用力,虽然觉得疼,嬷嬷却咧了嘴角,娘娘总算守得云开了。

“温公公稍慢。”出言的女子同样是一身盛装打扮,用色上比皇后大胆,也更显艳色,可在温德眼中,从昨晚一起撑过来的皇后才更珍贵,现在来斗艳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只是回过头来,用极淡的眼神看着她。

女子却因为心里藏着别的心思而失了往日的敏锐,一脸关心的上前两步,“温公公,妾身等并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看皇上一眼,哪怕是远远看一眼都好,请公公成全。”

“娘娘恕罪,皇上没有要见娘娘们的意思,娘娘请回吧。”

“温公公!我等只是想确定皇上无恙,寻一个安心,你怎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温德微一躬身,干脆将人晾在那,转身扶着皇后回屋,将说话的女子气了个倒仰。

晕头了一般,竟然牙一咬就跟了上去,温德和皇后没料到她这般大胆,一时没注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啊!”

庄书晴吓了一跳,手一抖,血瓶‘砰’一声掉落在地,瓶子碎了,血溅了她一脚,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脸色都褪了个干净。

“这是最后一个血瓶!青阳子那里还没送来!”

白瞻扶着她转了个方向,右手往后甩出一物,女人捂着沁沁流血的胸口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想尖叫,喉咙却也同时破了。

可死了一个还不够,外面那些还在斟酌的娘娘们听到那声尖叫仿佛得到了指示一般纷纷跑了进来,周知琛也知道情况不好,正待将人赶走跑去取血瓶,就听得白瞻用冷得能刮出冰渣来的声音道:“滚出去!”

话里杀意太浓,女人们都吓住了。

周知琛也顾不得其他,趁着这个机会强硬的将人赶出门去,留下一句话就跑得飞快,“不要命了就进去。”

里面,庄书晴推开白瞻直接从床这边爬到那一边,将流量调节器调到最小,又看了下血瓶子,对白瞻摇头,“赶不及了,怎么办。”

“不能断?”

“我不能预计后果。”庄书晴嗓子发干,吞了口口水道:“这毒很邪性,越到后面反扑得越厉害。”

“用我的。”周知肖挽起衣袖将手臂送到她面前。

“你昨天已经取过一回,不能连续取。”

“会送命吗?”

庄书晴一顿,明白过来,像对待勇敢的小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脸,“好孩子,就是会虚弱一段时间,好好补补就养回来了。”

周知肖红了脸,转开头去,这一转,又对上父皇柔和的视线,便又转到另一边。

很单纯的反应,在这种时候却让人觉得心都是暖的。

手术箱被青阳子拿走了,庄书晴打开他的药箱,毫不意外的发现他的药箱里一半已经被手术器具占据,取血的工具还不止一套。

原来他的药箱大了许多不是她的错觉!

庄书晴这时候真的很庆幸,庆幸这里有个对医痴迷的青阳子,要是没有他,任她有万般手段,没有器具在手也难施为。

知道周知琛肯定是去取血了,庄书晴只取了两百毫升左右,有这些应该足够撑到他回来了。

将调节器调大一些,等血瓶里的血用尽后换上新的,庄书晴又换了个方向去抽血,一个人忙碌的像个小蜜蜂,就算是穿着鞋子在龙床上踩来踩去这会也只觉得再正常不过。

“我眼睛有点花,止顾,你拿这个血和之前那一管去对比看看有没有不同。”

白瞻拿着在门口瞧了一眼就确定了,“变化不大,但是确实是在变浅。”

庄书晴苦笑,一屁股坐在龙床上,“所以说这毒药的反扑真的很厉害,一旦停下不输血,我都不敢想像后果。”

朱归正是这时候回来的,太医院的人大都谨小慎微,先让他进来通传一声。

门口一摊血迹,他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倒是看到庄大夫现在的模样愣了一愣。

“朱御医,人来了?”

“恩?对,是,大家都来了。”

“你们稍等,刚才出了点意外……三子,快,血瓶。”这么说着话的时候,庄书晴连忙将血量又放大了些,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快了。

三子抹着汗解释,“之前有些不巧,连续好多人都血型不符,青阳子就是想着你这里怕会接不上,急得都差点去拉刚才抽过血的人再抽一瓶子来用了。”

“我已经这么干了,六皇子昨天才被我抽了血,刚才又抽了一回。”庄书晴苦笑,这方面她还真没资格说青阳子什么。(未完待续)

ps:下一章一定结束治病这个剧情。

更新延后



165章 继位吧!(求粉红)

危机解除,庄书晴才示意朱归带御医进来。

来的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院使荣正,左右院判,然后是曾和她一起在南台府共事的几位。

朱归也算是用心了,庄书晴借着止顾的力气站起来,“别的先不说,你们来给皇上切脉看看。”

荣正眼睛在挂着的几个瓶子上移不开,听得这话也是边看边往前走。

来的路上朱归就将大致情况说了,换血,将一个人身体里的血送到另一个人身体里,周而复始的将血换尽,竟然可以如此救人。

“院使。”朱归低声提醒了一句,荣正才收神沉了心思去号脉,不急,听朱归说庄大夫不是小气的人,说不定等事情了了他可以去细问一二。

进来的人轮流上前号脉,荣正先退出来走到庄书晴身边,眉头皱着,“庄大夫,这脉象怎的如此怪,皇上明明很虚弱,可脉象却很有力,不该是皇上此时该有的状态。”

庄书晴已经一口气喝了两盏茶了,“等大家都号了脉我再一起解释。”

荣正看她熬得眼睛都是红的,识趣的退后一步,垂首等着。

等人齐了,庄书晴打发朱归去床边守着,将皇上的情况一一说明,“这毒就是这么古怪,从一早开始换血到现在,按理来说已经差不多换了个遍了,可毒还在,只能继续换下去,我就想着能不能由你们商量着出一个解毒的方子双管齐下,这么拖下去对皇上的身体损害很大。”

“这个乃我等的份内之事,自是不敢不从。”荣正抬了下眼,问,“庄小姐是怎么确定皇上体内的血已经换遍了?”

“恩?”庄书晴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很爽快的给了他解释。“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体内总的血量约为体重的百分之八左右,估摸一下皇上的体重就能算得出来。”

荣正没有继续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拱手一揖谢过就招呼人去琢磨药方了。

“瞻儿……”

天色近黄昏,皇帝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荣正忙上前切脉,脉象弱了,可这正正说明比之前正常了。

“庄大夫,皇上好转了很多。”

看了眼摆着的血瓶几乎都是满的,庄书晴看向止顾,“让人去将青阳子叫回来,血能撑一阵了,这毒还得靠他来断定。”

有了宫妃擅闯的前车之鉴。陈元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正好能派上用场,不然身边没跟一个人的白瞻这会怕是只能自己跑这一趟了。

刚吩咐了人,庄书晴又递给他一管血。

白瞻会意,拿去门口借外面的亮光仔细辩认,“乳状物已经极少。”

“那就好,今天一定要将这毒除了,皇上能说话了就说明毒性弱了很多,已经不足以麻痹他的……”庄书晴猛的住了口看向床上,她的举动引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荣正已经熟门熟路的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屋里包括周知琛一家子都跪了下去。

她是不是也要跪?庄书晴有些无措的看向她的止顾。

白瞻上前,蹋了张杌子到床边扶着她坐下,半点没有要让她受委屈的意思。然后抬头看向床上的人,不过两天一夜的时间,他看起来老了十岁,脸上纹路显眼,白头发也明显增多。

“你这个样子去见我娘,她一定认不得你。”

皇帝满腔复杂心思被噎得烟消云散,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索性不看他。

“都起来吧,皇后。坐朕身边。”

皇后湿了眼眶,这时候却未失态。只是稳稳坐在床沿,保住了她皇后的威严。

皇上又看向庄书晴。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辛苦你了。”

“我是大夫,即便您不是皇上,我也是要救的。”

皇上对他笑笑,又看了看老三和老么,没说什么话,眼神却慈和。

一一看过屋子里呆着的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这会见着,心里却生出诸多感慨来。

最后眼神又绕回白瞻身上,不用问他也知道,稳住局面的必定是他。

“瞻儿,继位吧。”

白瞻根本不理他,低头去问有风,“他伤到脑子了?”

庄书晴知道止顾此时的身体情况,不要说继位,怕还是个大麻烦,可皇帝眼下的情况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管事的,诺大一个周朝总不能连个管事的都没有。

头疼的想了想,庄书晴看向皇上,“止顾暂时不会甩下这一摊子事不管。”

表明态度却只换来暂时两字,皇帝不太满意,正待再说,眼角余光瞟到温德对他摇头,他一凝,将话咽了下去。

青阳子回来了,庄书晴赶紧将眼下的情况告诉他,青阳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抽血,然后全部倒入加了柠檬水的茶盏里,细细辩了一会,抬起头来眼神灼灼生辉,“不多了,不过越到最后会反扑的越厉害,得小心些。”

二十个血瓶打破一个,剩下的现在几乎全满,青阳子也不急着去取血,留下来和一众御医一起参详,在原来的方子里又添了两味药,一众人才饥肠辘辘的吃到了晚饭。

宫灯都点亮了,之前看不到人的廊道上又有了宫女内侍走动,要不是亲身参与了此事,要不是空气中还能闻到血腥味,庄书晴差点都要以为这里一直都这般安稳。

“晚上天凉,怎么出来了。”白瞻将披风给她系上,是她之前用过的。

“出来透口气。”之前绷得太紧,这一松懈下来,再不出来吹吹风她眼睛就要睁不开了。

靠着身后温暖的怀抱,庄书晴看向虚空,“止顾,你……有什么打算?”

白瞻将怀抱拢紧,没有瞒她,“这里事了。我打算去一趟西域,你和我一起去。”

这个提议很让她心动,要是她能少一些顾忌。头一点就好了,可她什么都能不多想。唯独止顾的身体却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叹了口气,庄书晴手覆上他的,“我也想去,可这回不行,西域太远了,我没有自保的本事,带上我会成为你的拖累,以后吧。你身体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白瞻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是这回他却知道任性不得,他现在的情况最好是不要再出手,不然怕是会压制不住,可是一旦到了外面就有太多未知,他根本无法将有风的安危交给别人。

将人抱得更紧,白瞻心底有些有甘。

庄书晴手往后撩起他一缕头发,已经白黑掺半了。

“明天就走吧。”

白瞻摇头,“要多两天。有些人还不老实,你要留在这里等我,我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针对你做什么。”

“可是……”

“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好吧,信你,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庄书晴反手摸摸他的脸,感觉到男人在她掌心蹭了蹭,她只觉得心酸得不行。

为什么平顺的生活里要添这许多变数呢?

要是止顾去西域没有找到解决之道,该如何是好?

要是止顾不在的时候京都再起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不要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庄书晴苦笑,抬头看向天空中出现的第一颗星。再细看去,好像又有很多颗在隐讳的发着亮。

“公子。”温德轻咳一声。不得不打扰这一方的两人世界。

“何事。”

温德将手中的条子递上,白瞻也不接。借着他的手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波澜不惊的道:“有的是人想当官。”

“是,老奴知道要怎么办了。”温德躬身又道:“老奴想借公子手底下的人一用。”

“不用他们,找卫含。”

“……是。”温德很遗憾他家公子太过聪明,竟是不给皇上一点机会。

当夜,京都撤官七人,两武将,五人为文臣。

知道白瞻不会在这方面手软,其他还在观望的人顿时都老实了,白公子不是皇上,他们这一刻有再清楚不过的认知。

庄书晴这一晚还是没有上床歇,和青阳子轮班时就靠在白瞻怀里睡。

凌晨,丑时都过半了,仪天殿却站满了人。

庄书晴将流量调节器关到最小,手却没有收回来,另一只手摸着脉,只等一有复发就立刻继续输血。

那边青阳子在指尖上开了个口子,时不时挤一滴血放到鼻尖,灯火通明的屋内,所有人连同皇帝在内都紧紧盯着两人。

周知琛最先忍不住问出声,“怎么样?毒解了吗?”

两人都没理他。

他还待问,皇妃扯了他一下他才勉强忍下来。

好一会后,青阳子才长吐出一口浊气,“血里面已经干净了。”

皇后上前一步追问,“当真?不会在有了?”

“暂时看来是如此,不过你们也别想得太美好了,只是血里面干净了,命保住了而已,想要下床,没有半年别想,更不用说恢复,一年能恢复到八成都是养得好。”

比起一命呜呼,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人都是好了就想更好,温德忙不迭道:“宫中有最好的药材,还有一整个太医院,有庄大夫和青阳子道长这样的人相助,也要半年才能下床?一年才能恢复八成?”

“然。”青阳子已经困得不行,丢出一个字就去寻床去了。

庄书晴接过话,“养得精细些总没错,皇上这回伤到底子了。”

ps:说话算话吧,把这一段写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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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章 后续(求粉红)

不过不管如何,最难的一关过去了,大家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其他人该散的也都散了,庄书晴什么都不顾了,靠着白瞻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就在偏殿歇着吧,温德,你去找一身新衣裳给她送去。”顿了顿,皇帝又道:“瞻儿,周朝非你不可,你知道的。”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议。”

皇帝强撑起上半身,“什么意思?”

白瞻抱起怀里的人离开。

皇帝还待留住人追问仔细,温德抢先道:“皇上,老奴知晓。”

皇后扶着嬷嬷的手起身,柔声道:“皇上,臣妾先回去换身衣裳。”

“也好,你也累了,回去就好生歇着,别来回跑了。”

“是。”

刚才还塞满了人的屋子此时只剩主仆两人。

“说,怎么回事,瞻儿受伤了?”

“非是如此。”温德走得更近一些,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公子练功出了问题,老奴听着应该是很危险,昨天晚上老奴看到公子在屋顶上打坐,后来还吐了血,老奴寻青阳子打听了下,他没有多说,只说白家的功法起源于西域,公子要尽快去一趟,所以公子才会说……”

竟是如此!皇帝怔忡半晌,“庄书情知道?”

“是。”

这两人倒是互相信任得紧,皇帝身体乏力,歇了一会才又问,“朕昏睡了多久?”

“这是第二个晚上了。”

“就这么点时间,瞻儿怎会来得这般及时?”

“回皇上,据老奴知道的消息,庄小姐之前被挟持了,老奴猜是五皇子派的人。为的是引开他注意力,哪想到公子却算准了只有京都的人有那个胆子动他的人,根本没去瞎找。直接往京都来了,结果一过来就正好赶上这事。庄小姐应该是借了山中猛兽的力逃了出来,只比公子晚半天到的。”

“对,老奴一直忘了说,庄小姐是带了数百只猛兽来的京都,应该是那时她就知道公子的身体出了问题,怕他在京都出了什么事才这么不管不顾的,得亏了这数百近千只猛兽,才能在五皇子和褚家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冲进皇宫来救您。后来几位皇子联合动手,也是由那些野兽守护皇宫,后来更是由庄小姐领着参战,公子的人都很厉害,可人手上吃了大亏。”

这话里的偏袒之意皇帝听得分明,却也在情理之中,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要不是有那两人,靠温德一个人稳不住局面。

这可真是坐实了巫女之名了,想想他也庆幸自己并非那容不得人的君主。在传言一出的时候就不择手断要她性命,她才能在这种时候来力挽狂澜。

果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老奴还忘了一件事。最先救您的是六皇子,当时老奴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们盯老奴盯得紧,老奴怕打草惊蛇,不敢妄动,六皇子不知怎么知道了,想了法子将您偷到了他那里,听青阳子说,您要是吸了那一香炉的香。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老六啊……”那个身带残缺的儿子他也厌弃过,多年来甚少理会。哪想到自己却是被他救了,他自是不能亏了这个儿子。可他那个样子,就是给他权力官位他又能如何?不是平白遭人厌恶吗?

“皇上,庄小姐看了六皇子的手,说是能动手术切掉多余的一指。”

皇帝一喜,“当真?”

“是,老奴不敢欺瞒皇上。”

“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皇帝脸上笑意渐浓,“这庄书晴就是朕……不,不止是朕,是整个皇室的福星。”

温德也跟着笑,诚心诚意的道:“老奴也觉着庄小姐是福缘深厚之人。”

两人高兴了一会,不可避免的同时又想到了一直避免提到的事。

叹了口气,皇帝轻声道:“那几个怎么样了,说说吧,想来瞻儿不会对他们客气。”

“和您想的不一样,公子一开始对他们都留了情,良贵妃和五皇子都只是关押起来了,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是在被公子警告过后还动手才使得公子下了辣手,三位皇子当时根本没想到公子敢杀他们,他们以为就算事败也无事,最多就是被您罚闭门思过,哪料想公子根本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顿了顿,温德看皇上神情有些怔愣,又道:“老奴亲自去看过,那个宅子地上铺的是极纯的金砖,布置极尽奢华,听公子手下的向左说那宅子还有个秘室,只是当时顾不上那些,老奴还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皇帝想,原以为他会要了那几个半条命,没成想老五还活着,另外三个却是齐齐丢了命。

可就如他们预料的那样,若是由他来处置,不说只是闭府思过这么简单,却也绝不可能做到瞻儿这样,王子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他也没有瞻儿的狠心。

也好,这样……也好。

死了便死了吧,剩下的都是好的就成了。

就当,是除了毒瘤了。

只是一想到七个儿子他一觉醒来后就只剩四个,有一个还是必须死的,他心里就莫名有些慌。

“阿德,你去叫老三来一趟。”

“皇上,这会已经不早了,三殿下就在宫中,明儿一定能见着……”

“不将心里的事解决,朕睡不着,去吧。”

周知琛来得很快,眼神惺松,衣衫皱着,像是根本没有脱衣裳就睡了。

“儿臣参见父皇。”

要是这会被他叫来的瞻儿,他怕是只会给自己冷眼,而不是正儿八经的行礼吧,这几年,他就没正经给自己行过礼。

“起来,坐这里。”

皇上指的是床沿,周知琛瞬间清醒了,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父皇要和他说什么。

“琛儿,父皇将皇位传给瞻儿,你可有不甘?”

周知琛不是蠢人,这会也不说那些虚的,而是据实以告,“儿臣说心里没任何想法那一定是骗您的,可是后来却觉得他比我们几个都适合,儿臣倒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臣怎么想,而是怎么说服他点头,别人抢破头的这个皇位,他怕是根本看不上。”

皇帝苦笑,“你能想开就好,琛儿,不是你不好,而是他适合,你适合当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他则能无所顾忌的撕开众世家无形中结成的那张网,打破壁垒,起用真正有本事的人,父皇不是不知道周朝的情况,只是没有把握不敢动手,牵一发动全身,一个不好,周朝就完了,父皇不敢赌,不管是你们兄弟中的哪一个,能做到的也只是延续这个局面,处处受制,眼睁睁的看着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却无能为力,周朝,已经岌岌可危了。”

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周知琛听着背上却直冒汗,有些话,是他不能听的,除非他是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不过话他还是必须接,“父皇您可能还不知道,已经有七个官员被他撤了官,他说的‘宁杀错不放过’已经在京都传开了,之前本就有不少人视他为追随的对象,这话一出,京都的气氛都火热起来了,将这场乱事的影响全给压了下去,就像他说的,他不怕没人用,有人的是人愿意被他所用。”

宁杀错不放过,这话听着可真昏庸,不过,光是听着就觉得好痛快。

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他都不曾这般痛快过。

周知琛起身在床边跪下,神情是从没有过的认真,“父皇,儿子以前确实对那个位置有过心思,可儿子也知道一句话,上位者,有能者居之,是他的话,儿子服气。”

“起来,父皇信你。”皇帝拍拍他的手,“不早了,朕的三儿媳怕是担心了,回吧。”

“是,儿臣告退。”

老三说歇了心思是真心话,皇帝确认了这一点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瞻儿那里……

他说要回来再说其他,这段时间再怎么办?

他精力不济,老三虽然有点能力,却不能监国,权力一旦沾手就不那么容易放弃了,老六……太软,本身又年幼,根本不在考虑内,怎么办?

想着想着,皇帝睡了过去,恍惚间,脑子里飘过的却是庄书晴那张脸。

次日醒来时就看到那张脸,他立刻明白自己昨晚睡着前想的是什么了,可细想又觉得太不可思议,不说她和瞻儿还没有成亲,充其量现在只是个外姓人,更主要的是,她是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着实是太过有本事了些。

庄书晴压根没想到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抽了血和青阳子去了外面,片刻后再进来时眉毛都是飞扬的,“好消息,毒没有复发。”

青阳子问荣正要了昨天的药方,删了两味药,又加了两味,其他的份量上也做了修改,“按这个来。”

知道他是得望真人的唯一弟子,这方面无人敢置喙,更何况他是真有本事。

荣正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药方,细细一体会,眼睛亮了,妙,绝妙!竟然可以这般用药!不愧是得望真人的弟子!

“瞻儿呢?”

庄书晴正给他吊一早兑出来的盐水,随口就回话道:“大臣们来了,他去见了。”

ps:这章自我感觉有点挤!

167章 有的是人用(求粉红)

文臣武将分开而列,个个比起昨日来皆要安稳许多,态度也老实了。

有先例在前,不用人再说什么他们也知道白公子是真的敢毫不手软的摘了他们的官帽。

若是其他皇子,他们还能联合起来制约他,可面对白公子,他们不敢,因为他们没把握。

在官场混了多年的哪个不是老油子,半点把握都没有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冒着舍去官帽子的危险做那冒头的事的。

户部尚书林均在那个位置上坐了有十多年了,头发花白,嘴角永远耷拉着,尤其是需要从他这里出大笔银子的时候,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给皇帝握紧了钱袋子,让周朝勉强撑起了一个盛世。

这时候众人都不敢吱声,他却无所顾忌,出列道:“臣没管好人,户部两人被罢职,偏如今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请公子给臣两人。”

白瞻记得免职的七人里官最大的就是户部的左右侍郎,“下面的人拉不上来?”

“资历不够,办事能力也还得再打磨两年。”

“温德,把那份名单给他。”

温德躬身,一路小跑着将一份折子送到林均面前。

林均接了,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人名,人名的后面还详细的写明了这个人出身何处,擅什么,有什么陋习,适合什么职位。

如果这些资料都是真实的……

“可有你用得上的人?”

林均回神,压下想问这份东西是谁做的疑问,毫不犹豫的道:“有,请容老臣挑选。”

白瞻又看向其他人,“我早就说过,周朝不愁没人用。要是谁不想要那顶官帽了,只管阴奉阳违,温德。”

“老奴在。”

“缺了的另外五人。你从那上面挑出来去补齐。”

“是,公子。”恭送公子离开。温德才直起腰来,莫看公子好像事事不关心,眼睛却利得很,所以只有林尚书能得自己挑人的权利。

林均显然也明白这点,脸上虽无变化,眼里却波澜微显,走近温德小声问,“温公公。这份东西谁做的?资料全部属实?”

温德也不瞒他,声音甚至还大了些,让周围人都听得到,“回尚书大人的话,是庄小姐提的建议,公子吩咐他手底下的人和隐卫一起做出来的,绝对属实。”

庄小姐是何人他们都知晓,谁能料到一个姑娘家竟在这事上也有说话的权利,可见白公子对她痴心一片不只是传言而已。

“老夫倒觉得这法子可一直延用。”

“是,尚书大人的意思老奴会向皇上禀报。”

林均听出旁意。脸上终于添了喜意,“皇上醒了?毒都解了吗?”

“劳尚书大人挂念,皇上确实已经醒了。毒也解了,不过庄小姐说皇上不能劳神,短时间内都不会管事,以后有事还是向公子禀报即可。”

说完这些,温德不再给其他人问话的机会,团团一礼便躬身离开。

众大臣面面相觑,皇上这意思,莫不是……

“林大人,您怎么看?”

林均攒着那份折子手背在身后。带着淡淡嘲意扫了一圈,将各人脸色看在眼里。“谁坐那个位置谁就是皇上,就是我等要忠诚的人。管那许多做甚,又不是管得多了就能由你们说了算,事忙,告辞。”

此时,温德已经回了皇上身边侍候。

白瞻一回来就拉着庄书晴离开去用早膳了,来请过安的人也陆续离开,周知琛更是带着一家子出了宫,倒是皇后被留了下来。

经过生死患难,皇帝对皇后显而易见的亲近大家都看在眼里,皇后不是个惹人嫌的人,经历过此事的人都挺喜闻乐见。

“这么快就完了?”皇帝身后垫着被子半靠着坐起来,精神看着也好了些。

温德应是,也怪不得皇上会如此问,以往皇上议事,哪回不是得一两个时辰,有时候还出不了结果,推来推去就拖个一个月也正常。

公子是绝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不用公子说,那些最擅看人脸色的人都清楚。

皇帝也想明白了其中门道,哼笑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就该让他们受受教训,当瞻儿是朕不成。”

温德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在皇上面前打开给他看,“这是公子听了庄小姐的建议弄出来的,老臣誊抄了一份,户部林尚书也说这法子极好,可以一直延用。”

看得出是匆忙间誊抄的,字迹潦草,皇帝只翻看了两页就放下了,若有所思的道,“是庄书晴建议的?”

“是,当时老奴也在,亲耳听到的。”

“倒真是个有想法的姑娘,胆子也大。”

皇后正端着汤药过来,笑容温婉的接话,“要是她都不叫胆大,臣妾就不知道谁还能称得上胆大了,皇上,该喝药了。”

皇帝闻着那味儿嘴里就发苦,可他还真不敢不喝,命终归是自己的。

一口气喝了,含住皇后适时送来的蜜饯,皇帝打了个颤,“青阳子该不会放了双份黄莲吧,怎的这般苦。”

“良药苦口。”看出皇上有话要和温德说,皇后将一小碟蜜饯放到他手边,拿着碗退了出去。

“朕竟然冷落了皇后多年。”皇帝自嘲,“却宠着那想要朕性命的。”

“遇事方知谁好,谁人不是如此。”温德不敢在这上头多说,转开话题道:“公子让老奴在这上面选五个人填上空出来的那几个位置,老奴不敢做主,还请皇上定夺。”

“他信你才让你做这等事,你看着选就是,你向来不和朝臣搅和到一起,还能偏着哪家不成,更何况这些人里有不少根本不是世家出身,用他们好,用他们好啊。”

温德哪会接下这等事,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老奴倒觉得不如让庄小姐来选,她眼光独到,总能看到一些他人看不到的地方。”

“好主意。”皇帝本来就有心想看看这姑娘还有多少本事,那个念头自从出现后就始终在他脑子里打转,在听到这样的想法竟然是由她建议的后,那念头就更甚,他都觉得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

“温德,你现在就去找她,让她选出五个人来。”他是真的不行了,只是想了这么一点事就乏力得昏昏沉沉,要是瞻儿离开,大周朝该交给谁?

168章 监国?(求粉红)

温德运气不错,白瞻这会正好不在,他索性也不说那些客气话,直接将来意说明。

庄书晴有些无语,“温公公,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这事能由我说了算?”

温德说得滴水不漏,“皇上的身体您是知道的,刚才只稍微想了想就受不住睡过去了,皇上的意思是请您帮着挑一挑,再由他过目,觉得合适就用了。”

庄书晴也没有多想,连让止顾继位的话都说出来了,会将她也用上应该是看在止顾份上吧。

至于这份东西……

看着桌上的折子,庄书晴真觉得一个现代人,且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现代人应该少有人不知人力资源这一说的,替换一下思维,放到朝堂上的作用她认为还超过现代能起的作用。

看她开始翻阅了,温德忙又放了张条子到她眼前,“这是缺的五个官职。”

庄书晴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数。

一直等到庄书晴将人选出来了,白瞻都没有回来,温德本不是多嘴的人,这会也就是客气的问了一句,“公子出宫了?”

“恩,就这几天要走,去做准备了。”庄书晴笑容渐敛,她不能跟去,这时候也不能去给他收拾行囊,心里哪里能好受,可她得留在宫里,比起她来,青阳子跟在止顾身边能起的作用更大,从某些方面来说,其实她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个,庄书晴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道:“算着时间要去换瓶了,我和公公一起过去。”

温德躬身站到一侧等她先行。

这种礼让让庄书晴心里有些微不安,她其实真的不是那么愿意让止顾来接这个皇位,哪怕是他健健康康的回来了。也不愿意。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皇后,那可悲了。

换瓶的时候皇帝醒过来了,小睡了一下。精神又恢复了些许。

难得瞻儿不在,皇帝想和她单独说说话。看她忙完了就开口留人。

温德搬了个锦凳放到床边,不远不近的距离。

“多亏有你,不然朕这条命怕是早就交待了。”

“非是我一人之功,当然,我也有功。”上回在京都见到时,庄书晴对皇帝还觉得他高高在上,心里对皇权还带着畏惧,可现在。她依旧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是皇帝,可因为是经她手救回来的病人,那些敬啊畏啊什么的全不见了,说话也自然了许多。

走过生死关,从冰冷冷的黑暗中闯过来,皇帝尤其喜欢这种说话时都带着暖意的人,听得她这么说笑意就爬了满脸。

在温德的帮助下坐起来一些,皇帝此时就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庄书晴不得不感叹这毒着实霸道,之前说他养一年能养回来八成还是往好听里说的。有些后遗症并不能养得回来,比如皇帝会增加一个头晕的毛病,尤其不能伤神。

这是青阳子事后和她说的。

所以这个皇位。是真的要换人坐了。

这么想着,庄书晴忍不住在心里长叹,只要止顾能好好的活着回来,她不是不能退让的,她不会是忍气吞声的皇后,也一定不会活得和皇后一样委屈求全。

“朕看得出来,你并不希望瞻儿继位,是不是怕变得和皇后一样?”

庄书晴讶然抬头,不用说什么。眼神就表达了她的想法,‘原来你也知道你亏待了皇后。’

“你倒不怕朕。”皇帝忍不住轻笑。“是啊,朕现在知道朕亏待了皇后。可瞻儿和朕不同,朕是一开始就没珍惜枕边人,而瞻儿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你。”

“我不信人心,人是会变的,我也不耐烦和佳丽三千去抢一个男人,您看,我有好多事要做,要带弟子,要精进医术,有那个时间去抢男人,倒不如多去琢磨医术,多救几个人,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般,那样的一辈子,太没有意义了,我很珍惜自己的羽翼,也害怕自己变得那样愚昧。”

庄书晴看着这仪天殿,周朝最尊贵的地方,而床上这人,是周朝最至高无上的人。

可他也曾奄奄一息,能信的人只得一个贴身太监,七个儿子里四个想要他的命,危难时候只得一个皇后舍命相随,宫妃不见踪影,便是现在,也不过和普通老人一样因为身体虚弱而开始安排后事。

所以皇帝称孤道寡,抛开她那些私心,她又如何忍心让本就性情清冷的止顾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

“要做宫妃,就得心里只装得下一个男人,只装得下那些眼睛看得到的利益,为儿子谋取更多的东西,她们从小学的就是那些,眼里心里也只能看到这些,我不是,我曾经见识过广阔天地,曾经在远离权利的地方活得那般开怀,要我舍下这些去过那样的日子,我不行。”

皇帝静静听着,甚至眼里脸上的笑意都未褪半分。

他并不意外庄书晴会有这些想法,若是她想的、她要的、她看到的和普通女子一般,瞻儿不会独独看上她,她也不会有胆子做那些惊世骇俗的事。

他现在想用的,也恰恰是她的这份特殊。

“不继位,只监国呢?”

“监国?”庄书晴一愣,没有理解这意思,监国和继位的区别在哪里?

“对,监国。”皇帝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纸来,“这是朕觉得皇室中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你们可以在这里面挑选一个去培养,什么时候他能担得起事了,你们就免了这监国之责,如何?”

庄书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木然的接过来瞟了几眼,一共三张纸,一张纸上一个人名,后面是简明的关系图。

等等……

庄书晴呆呆的问,“为什么是‘你们’?这个和我有关系吗?皇上。您这些话不该是和止顾去说吗?”

“朕觉得,没有你点头,瞻儿不会接应这事。”

“我为什么要点头?”庄书晴已经完全忘了这人是皇帝了。将手里的烫手山芋一丢就想走,这时候。她是有些生气的。

她觉得她这么费力救回来的人竟然不记她一点好,不止如此,还打她的主意,想通过她去牵制止顾,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是了,天家无亲情,只有江山,她怎么忘了。

“坐下。”皇帝有些头疼。怎么一个个的都脾气这么大。

庄书晴只得别别扭扭的又坐回去,在想起天家无亲情时她已经记起来这是皇帝了。

“书晴。”皇帝换了个称呼,“朕这个样子活不了几年,死之前总得把这祖宗交下来的江山交到可靠的人手里才能安心闭眼,瞻儿的性子朕清楚,就因为清楚,朕才明知道周朝问题重重却迟迟不敢直接立他为王储。”

看她依旧犟着,小女儿姿态倒有点像是和长辈闹脾气,心里顿时就软和了,“朕头一次见他是他母亲过世。他奉玲珑之命送信给朕,玲珑在信里告诉朕,瞻儿性情有缺陷。没有确切的分辩是非的能力,行事只看顺眼还是不顺眼,这还是她引导多年的结果,她多年不和朕联系,死后却愿意舍下这个脸,也是因为担心瞻儿,想要让朕看顾他一二。”

“瞻儿不是多有野心的人,并且天生有让人追随的本事,那些人还个顶个的能干。什么事都替他办得妥妥帖帖,几年来朕也就是能给他一点稀罕玩意。他哪里都用不上我。”

皇帝摇头轻笑,继续道:“将周朝交给他有好有坏。好处自然是能除掉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让周朝这艘到处漏水的船有修补的可能,至于坏的,他那性子你也知道,太过绝对,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成为暴君都有可能,好在出现了一个你,你现在就是他的引路人,就像当年他母亲做的一样引着他前行,不管是继位也好,监国也罢,前提都是你要同意,你要在他身边,不然朕就算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点那个头。”

庄书晴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就道:“您不是诓我的吧?止顾一直很好啊,怎么就不辩是非了?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可他并不滥杀,会元府有惹过他的人,可他也没要他性命。”

“因为你是大夫,你的手是救人的手,不用你说什么,他就受了你的影响,不想成为刽子手,他怕你会不喜。”

是这样吗?庄书晴脑子里有些乱,一时没了话。

皇帝忍着睡意继续行说服之事,“书晴,朕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若是愿意继位,那这周朝就是你们的,若是实在不愿,就监国,不论你们想如何,朕都随你们的心意来。”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几乎算得上是委屈求全了,一个老人这么低声下气的和她说话,庄书晴哪里还狠得了那个心,可是她觉得自己也可怜得不得了,苦着脸回击,“就不能是别人吗?三皇子就不错。”

温德看着这一老一少,迅速转开头去,笑意隐没在嘴角。

“不行,老三可以为将,为皇却还差了点,并且他也没有瞻儿那许多人可供他调用,周朝这些官啊,都被朕惯坏了,老三压不住他们,不止压不住,还会被掣肘住。”

庄书晴起身就跑,很快又在皇帝和温德的视线中跑回来,看了下吊瓶,发现所剩不多后直接拔了针,“下午还要吊水,手腕青了的地方用热水敷敷。”

“书晴……”

庄书晴脚步顿了顿,“我不能做决定,不过有些话我会转告止顾。”

看着人‘得得得’的跑远,皇帝看向温德,“这是被吓跑了?”

“老奴瞧着是的。”温德绷紧嘴角忍住笑,“庄小姐可不是那些见着些微好处就恨不得全扒到自己兜里的人。”

“就因为她不是,朕才给得安心,朕可不想周朝出一个女皇,以瞻儿那性子,要是书晴真有那心思,你以为他不会助她?”

温德一想,舍江山哄心尖上的人一笑的事,公子真未必干不出来。

“瞻儿就要去西域了,就是为了瞻儿,她也会点这个头的。”

温德一直隐隐有的想法这会证实了,惊声道:“皇上您是想……”

“有何不可,除了她,还有谁担得起这重任?老三?如果没有让他继位的打算,就绝不能让他监国,人的野心经不起撩拨,除去他,还有谁?周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皇帝眼中透出来深沉的悲哀,他不是昏君,一辈子兢兢业业,只是不管他做什么都始终无法让周朝恢复到当初的强盛,并且每况愈下。

这只能说明,他能力不够。

周朝的希望就在瞻儿身上,想要瞻儿接下这烂摊子,他只能从庄书晴这里突破,利用她医者的善良仁慈,以及对长者的心软。

皇帝苦笑,多无耻啊,可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白瞻一回来就看到失了魂一样的人,他也不问,只是坐过去,将人搂住。

感觉到脸挨着的地方有点潮,庄书晴摸了摸,“衣裳怎么湿了?头发也是……下雨了?”

“小雨。”说完,白瞻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还带着余温的油纸包来,“陈元说这个好吃。”

里面是一只烤乳鸽,不大,一打开香味扑鼻而来。

庄书晴顿时就觉得饿了,这几天吃得不算好,又折腾得不轻,她都觉得衣服宽松了不少。

去净了手回来又坐到止顾怀里,庄书晴撕下一条腿来送到止顾嘴边,看他吃了自己在另一边也咬了一口,一人一口的很快将不大的鸽子吃完了。

“喜欢?”

“不错。”咬着骨头啃味道,庄书晴点头,“陈管家是个好管家。”

白瞻眼里带了笑,“再让人去买。”

“明天吧,明天吃。”东西再好吃也不能吃猛了,会腻,庄书晴拿着帕子给他擦了下嘴,“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后天。”

后天啊,庄书晴靠着人叹息,“真想跟着你去。”

“那就去。”

人哪能那么任性啊,她再活一辈子也活不成他这么肆意。

靠着温暖的胸膛,庄书晴将皇帝的话告诉他,“我看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169章 监国!(求粉红)

白瞻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心软了?”

庄书晴微微摇头,“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生那么多儿子有什么用,临到头了谁都靠不住。”

还是心软了,白瞻将下巴靠在她头顶,父亲打的什么主意他知道,私心里,他倒是愿意促成这件事。

他此去西域非只是办一件事那么简单,而是要解决他的身体问题,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又或者,是不是还能回来。

有风现在已经太出挑了,因他之故站在了风口浪尖,虽然他会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她,可要是有风能自己掌权,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最大的保障。

至于有风最后会否舍不得交权……那便让有风坐那个位置又如何?

庄书晴要是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大概得给他几下,她是有野心,可她的野心从来就不在这上头。

“你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去睡一会。”

猜他是要去见皇帝,庄书晴乖乖的上了床,本来没想睡的,可一沾着枕,还没等白瞻离开就睡出了微微鼾声。

白瞻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才离开,“向左。”

“属下在。”

“带几个人守好这里。”

“是。”

皇帝看到他丝毫不意外,庄书晴不是个狠心人,虽然他这个儿子是,可她说的话,他都听得进去。

“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给我送好消息的?”

白瞻神情自若的在床边坐下,“温德,守好门。”

温德看皇上一眼,躬身退去,带上门,打起精神亲自守在门外。

皇帝坐正了身体。等着他说话。

“明知道我要离开却和有风说那些,你是想让有风监国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皇帝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你不赞同?”

“不,如果是由有风监国。我便答应你从西域回来后暂时管下这个烂摊子。”

皇帝心下一喜,面上却不显,“信她有本事监国?”

“她有多少本事见识过了你才知道。”

“不怕她被人掣肘,被人拿捏欺负?”皇帝眯起眼睛看他,“监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她还不姓周,身份上也还没有成为你的媳妇,名不正言不顺。”

“我只会带八人离开。剩下的白府所有人全供她调遣。”白瞻低头拈起一缕头发瞧了几眼,“你可知白府有多少人听调?”

“多少?”

“你不用知道。”白瞻自己其实也不那么清楚,一语带过,“让她掌权,就没人能欺负她,只要我们定下约定,就算我回不来,她也会替我守约。”

皇帝看着那一头不比自己少多少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涩,说到底。这些头发也有不少是为他白的。

“不要说那种丧气话,怎么就回不来了?就算你不心疼我这个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要替庄书晴想想。我看着她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你忍心让她一辈子一个人过?”

白瞻沉默了一会,生硬的转开话题,“我后天走,事情明天要办妥,周知德和褚家的事不能让她接手,明天解决掉。”

皇帝这会正是觉得亏欠他太多,哪里有不答应的,“库房钥匙在温德那。你去找找看有什么是你可能用得上的,都带上。瞻儿,要回来。”

“我会。”也不知他是应的前一条还是后一条。皇帝也不敢再多问,细细的又交待了几句,直到再也撑不住了,话说到一半就头一歪睡了过去。

白瞻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会,才上前将人扶起来抽掉后面的被子放平躺好。

次日,一众臣子总算又见到了皇上,不少心思阴暗,猜着皇权实际已经易了主,皇上也是被软禁起来的人都灰溜溜的,头都不敢抬。

屋内,除了床上的皇帝,从不离左右的温德,三皇子周知琛,六皇子周知肖以及少有露面,着一身凤袍的皇后,还有白瞻和庄书晴在。

“朕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长话短说,自此刻起,由瞻儿和庄书晴一起行监国之责。”

“皇上……”被召来的二十余文臣武将齐齐惊呼出声,由公子监国能想得过去,这几天不都是公子在管着吗?可庄书晴监国!一个女人,一个那么点大的女人,会什么!

就算她医术通神,那也就是个大夫!

“朕意已决,尔等有意见?”

有意见?当然有意见?可不等他们表达出来,白瞻一句话紧跟而来,“有意见也给我吞下去。”

庄书晴还在恍神,这个事止顾没有和她商量过!

她监国?她怎么监?用一把手术刀去监吗?

皇帝满意的看着一众人噤若寒蝉,在以往,这些人可没这么老实,“另,褚家谋逆,秋后问斩,此事交与刑部严查,所以与此事有关之人,从严处置。”

歇了口气,皇帝又道:“五皇子周知德,良贵妃褚氏,斩立决!”

满屋皆静。

没人能想到,这回皇上下了这么大的狠心。

“尔等有意见?”

“臣不敢。”林均率先回应,比起以前优柔的皇上,这样的皇上让他觉得更好,有些人,本就不该留。

其他人反应过来,皆跪下应不敢。

皇帝看着一地的人摇头,人生来就是贱骨头,他以前好说话,他们却只知得寸进尺,他不那么好说话了,反倒能说一是一。

“朕身体不济,以后庄书晴所言既是朕的意思,下去吧。”

“遵旨。”

鱼贯出了门,陆续有人反应过来,为什么是庄书晴,而非公子?

不过返回去问却是不敢了。

屋内,庄书晴拽住白瞻问,“这是什么个意思?”

白瞻拉着她回屋。门一关就将人抱住了,“这样,你才能不受制。有风,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而且是非常不同了。他明天就要离开,不将一切安排得对她有利,他走得不安心。

庄书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顿时酸得不行,她想说你走你的就是,没你我死不了,就凭着她对皇帝的救命之恩,她就安全无虞。更何况她有猛兽相护,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可她知道他的担忧为何,就因为知道,才越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和那些老狐狸斗她确实没有胜算,所以他干脆给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让别人能凌驾于她之上。

她能拒绝止顾这份用心吗?

庄书晴苦笑,不,她不能,哪怕随着这份用心而来的,是更大的责任。

“我知道了。我守着这里,等你回来。”

这一天,两人都没再出现。不用人喊,青阳子自觉的接过了照顾皇帝的任务。

皇帝将包括温德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出去,问从他指尖取了血在闻的人,“朕还能活多久?”

青阳子扬眉,“要听实话?”

“当然。”

将手中的血擦掉,青阳子给他切了脉后才道:“虽然这毒损了你的寿元,但要是经我之手调养,我能让你寿终正寝,要是再操心伤神。不超过两年。”

皇帝听了沉默半晌,突的笑开了。“随着儿子去享天伦之乐,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倒是名正言顺了,好,好啊。”

青阳子耸肩。

“这话,先不要和别人说。”

“那不行,我从不瞒公子任何事的,庄小姐算是我半个师傅,我也不能瞒她。”

“他们俩倒是无妨。”想到强塞到书晴手里的事,皇帝又笑,“告诉她正好,也让她怜惜怜限这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老人,别让她做点事那么不甘不愿的。”

青阳子不干了,“她要是迫不及待应了,你怕是又要担心她夺权了,皇上,我山野之人不懂规矩,可庄小姐是我半个师傅,你可不能趁我们不在欺负了她,回来要算帐的。”

皇帝失笑摇头,哪里用得着等他们回来,就书晴那个性子,也不是吃了亏不还手的人。

白瞻走的这天是个雨天。

雨不大,却细细麻麻的不断。

庄书晴忍不住开口留人,“等雨停了再走吧,不急这一会。”

“早去,早回。”白瞻任陈元给他系上雨具,“向左,三子,将人护周全。”

两人跟随公子多年,这却是头一回从命令中听出了托付的意味,这让他们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公子放心,舍了命,属下等也会护庄小姐周全。”

温德也道:“公子尽管放心,老奴也定当尽心侍候庄小姐。”

庄书晴听不得这些话,拽着他的袖子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一定要赶紧治好了回来。”

说着庄书晴就红了眼眶,“我能救那么多人那么多病,为什么就帮不上你呢?”

这时候,庄书晴才有了真实感,才意识到止顾可能会回不来,可能,这一面就是诀别。

念头一生,庄书晴心就揪得发疼,只恨不得不顾一切跟去西域,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而不是远远的隔着,他生或者死都不知,只能苦等。

这种感觉只是想想就受不了。

紧紧拽住袖子,庄书晴哑着声音索要承诺,“止顾,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不要扔下我一个人,答应我。”

“我会回来。”将她的不舍看在眼里,白瞻牢牢记着这张脸,这个表情,“我会回来,等我。”

ps:发生了一点事,哭了一场,然后……睡着了,更新拖到现在,真是罪人,我已经给了自己一巴掌了。

170章 退,不是退!(求粉红)

庄书晴将人送出仪天殿就停下了脚步。

白瞻一直没有回头。

人走出视线,心,好像也空了。

“起风了,庄小姐,回屋吧。”

庄书晴回头,入眼所见的皆是熟面孔。

止顾只带了八个人走,她熟识的人里陈元和青阳子跟去了,其他人,他都留给了她。

“向左,你派个人回去收拾收拾,今晚,我该出宫了。”

这几天两人一直歇在仪天殿的偏殿,事急从权,无可厚非,可现在止顾不在了,她再留在宫中就不像话了。

这点事情,她还是懂的。

“是。”向左走在她身侧道:“也不用特别收拾,公子早就吩咐过,府里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您随时能住,还有侍候的人,南珠和宝珠姐妹这会应该已经快收到消息了。”

“她们这些日子怕是不好过。”那天她将两人都派出去了,然后她就出了事,两人不知道有多自责,哪怕她们明知她们在了也起不了作用。

“有没有叫知琼也过来?”

向左一笑,“是,柳小姐和夏珍贺曼都会前来。”

医馆怎么办?关门吗?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向左继续道:“医馆有两位坐馆大夫,她们离开后会再请两位,无需关门。”

庄书晴心安了,也不打听是谁去请大夫,请怎样的大夫。

她始终认定会元府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根,以后,她还是会要回那里去的,只要医馆开着,每个月都要赔钱都没关系,以后回了那里。她往里一坐,那里就还是她的同济医馆,会元府独此一家。

心里失落。庄书晴这天就没什么话,她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挂上吊瓶就叫朱归帮忙看着,皇上看她这样子也没有去招惹她。

这一天像是所有人都约好了要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没有任何事来烦她,皇帝这边的事一了,她就告退出宫去了。

回府之前,她先去了董家。

董知阳这几天告假在家,就算是董家旁枝的人求见他也不见,搬出谁都没用。

看到升任管家的孟伯进来以为又是哪个倚老卖老的来了。立刻就沉了脸。

“老爷,表小姐来了。”

“书晴?”董明阳忙站起身来,“人呢?”

“小的让人引去花厅了。”

董明阳边往外走边吩咐,“去叫夫人和公子小姐过去。”

“是。”

这还是几天后,董明阳头一次看到书晴,本来挺高兴,可看到她眉头就皱起来了,“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你一直在宫里呆着,怎么瘦了这么多?大风天还不得吹走了。”

“宫里是富贵。可那些人侍候的是皇上不是我啊,三舅,赏我顿饭吃吧。”

“你这丫头……”董明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所有人都只顾皇上,白公子也定会顾着她的,还会熬成这样,只能说明这些日子过得不易。

看着时间,董明旭吩咐道:“孟伯,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口味清淡点。”

“是。”

将屋里无关的人都打发走,董明阳坐到她身边就问,“怎么这么没精打彩的?白公子呢?”

“他去西域了。”

董明阳一惊。“怎会去那边?有战事?”

“有战事也到不了那边。”庄书晴摇头,“您别问了。这消息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就让人以为他还在京都吧。不然怕有些人起旁的心思。”

董明阳自是不再追问,“听到消息说皇上好些了,可是真的?”

“恩,毒解了,不过短时间内恢复不了,三舅,进来的时候我听孟伯说你这几天都告假在家,且旁枝不安份?”

“我不过是四品官,因着和你的关系,二品一品官都一脸笑的来我这里讨消息,我看得别扭,上官也别扭,索性告假了,反正那些事也不是非我不可,至于董家旁枝。”董明阳冷笑,“之前立的寸功皇上还未赏,他们就惦记上了,倒都是好长辈,全不为自己想,只为后辈想,要是在董家尚风光时如此就好了。”

庄书晴握着茶杯喝了一口,怕冷一般一直握着没放开,“三舅,董家的事我原本没资格说什么,可现在情况特殊……你应该听说了吧,皇上给了我监国之权。”

“是真的?”

“真的,说是说我和止顾,只是当时就已经确定了止顾要往西域去,所以这监国之权,一开始就是给我的,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如此合他们心意。”

董明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因为这个消息在京都疯传,董家那些被撺掇了的人才会变得越加不安份。

“三舅,这监国之权不是永远的,只是暂时,皇上想让止顾继位,但是以我对止顾的了解,他也许会完成承诺,当一个过渡帮着管上几年,但绝不会一直坐那个位置,我的意思是,你先致仕,去会元府陪外祖父外祖母一段时间,我离开那日就是你回来的时候。”

“到时候,不管是因我还是因你识大体,你都一定会被重用,反而是现在,你会被卡得不上不下,你再有本事别人都看不到,只认为你是因我受益,这于你不利,也不公平,现如今你退得多利索,以后得到的好处就越大,当然,我只是提出建议,具体要如何做,还是三舅你自己决定。”

他哪里还用考虑,没有比书晴这个提议更合适的,他看似做出了牺牲,却只是蛰伏,等到书晴功成身退时才是他发力的时候,到那时,谁还能抑制董家的发展?

皇家会让一个外姓女来监国,可见是到了怎样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得了她这么大好处,只要过了这个难关,没有庄家受益的情况下,皇上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他董家!

说来说去。书晴还是在为董家着想。

“好,我听你的,去会元府。京都这边你就放开了干,不用顾忌旁枝的谁。谁敢让你难做,你就让他过不下去,不用顾忌我,真为董家好的人是谁,三舅心里有数。”

“我知道了,三舅。”

在外面等了有一会的刘氏听着里面的话语声停了才领着一双儿女进屋,董晓玲直接越过她往庄书晴扑去,“表姐。你可来了。”

庄书晴对这个小表妹印象极好,连忙张开双手将人抱住,“小力点小力点,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几冲几撞,表妹,你是不是该减减肉了,腰这么粗,以后可嫁不出去。”

董晓玲在她怀里扭动,面上有些心虚,她也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长了不少肉肉。衣服都紧了许多,不过嘴上她是不会承认的,“人家哪有胖。表姐你是太久没见我了。”

刘氏将人扯出来,用力点着她的额头道:“还狡辩,别以为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看不出来。”

“表妹。”董晓真上前干巴巴的喊了一声,表妹太厉害,他这个做哥哥的却没多大出息,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表哥好。”庄书晴站起来福了一福,和往常全无二致。

此时的她既不是领百兽驰援,名动京城的巫女。也不是京城中疯传的有监国之权的庄书晴,这时候。在她愿意亲近的亲人面前,她只是失怙的。会露出疲态的庄书晴。

除了董晓玲,屋里三人都觉得心有些热。

“你一会要进宫还是……”

“不了,以后我都不住宫里,住白府,要是有什么事找我往白府那里留话就是,那里的人手现在全部听我调遣。”

董明阳明白的点头,“这样好,白府离家里也不远,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吃饭,就每天先来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

刘氏虽然不懂为什么是一个人,这时候却也道:“对,一个人吃饭不香,就来这里吃饭。”

“要是有闲的话。”

正说着话,孟伯脸色难看的进来,先是看了庄书晴一眼才禀报,“老爷,叔老爷又来了,说是,说是……”

庄书晴懂了,“要见我?”

“是。”

“不见,告诉他,想从我这里捞好处,先记着自己姓董。”

“是。”孟伯直起腰来,畅快极了。

可起了心思的人从来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只是庄书晴也没料到那人会倚老卖老的直接闯进来。

董明阳再不喜这个人也不得不沉着脸起身,“叔公,你这是要干什么?”

老人看都不看他,眼神全落在压根没打算站起来迎接他的庄书晴身上,“难得有机会见到书晴,既然碰上了,岂有不见上一见的道理,董家可难得出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庄书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我姓庄,不姓董。”

“一样,一样,这里是你外家,一半的血就姓了董。”

“叔公!”

“三舅,我饿了。”

董明阳看向她,一会后点头,“饭菜应该也好了,我们先去吃饭。”

庄书晴起身,对有点挂不住脸的老人道:“我是流了一半董家的血,可那也和您没多大关系,您大概是没有想明白,只要董家的人不犯下大错基本都不会过得太差,您与其想着来这里走捷径,倒不如管教好家中小辈,该用的人我会用,不用我开口,也有人会看在他姓董的份上提拔他,前提是,别让我有机会断了你们生路,我其实并不喜欢只会给我带来麻烦的裙带关系,斩断了,我不会觉得可惜,您呢?会觉得可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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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章 她怕什么!(求粉红)

当没看到他铁青的脸色错身而过,庄书晴往门外走去。

董晓玲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追上去抓住她的手,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眼里全是佩服。

她也许不懂事,可刚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她的表姐实在是威风八面。

这些亲戚有多讨厌,爹爹最近有多烦她都是知道的,可再烦,看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爹也得忍着,表姐却全无顾忌,真是,太棒了。

离开时,三舅将她送至门外。

“对他们不用客气,他们不懂你的客气,只以为你怕他们,我的态度已经摆明了,他们便是心里恨我也不敢如何,谁让我现在正风光呢!”庄书晴笑,“我倒希望他们看不上我,自己发愤图强,就是可惜,有这种心气的人太少了。”

上了马车,庄书晴撩起窗帘道:“三舅,你若是有了决定,就尽快,后面的事哪桩哪件都是麻烦,董家远远离着也好,免得被人推出来当靶子。”

“那你……”

“我?现在,谁能耐我何?既然接手了,有些事就当尽力做好,这是止顾替我争来的,就算为了他,我也不会让人欺到我头上去,止顾嚣张的做了多年白公子,我怎么都得护住他名头不坠。”

可你终究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董明阳只觉得心酸不已,这个根本没有相处过多久的外甥女不论休时都让他心疼。

“书晴,三舅留下来帮你。”

“这对董家没好处……”

“你不用说了,娘亲舅大,我这个做舅舅的怎么都得护着点你,帮不上你大忙,能在这里陪你吃顿安稳饭也是好的。”董明阳苦笑。“这种时候我们躲开倒是安稳了,照你说的做,董家也必定能重振。可这种时候把你一个人丢这,就等着合适的时候回来。我这哪里还像个舅舅,爹娘怕是得指着我鼻子骂,动家法都有可能,我也怕婉如到我梦里来骂我,你别以为她不敢,她胆大得很,你这点像她。”

庄书晴心里升起暖意,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心里未必没有抱有这样的期待,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她和董家是血亲,董家剩余的这几个人品性也过得去,可到底没有长久相处的感情,她把他们当亲人,却并不是在遇事时可互相依靠的亲人。

所以她给董家规划最好的未来,而不是想着让董家站在她身后,在她需要时撑她一把。

“好了,你也别多想,亲人就要有亲人的样子。明天我就穿官服去上朝,你不用担心,那些人我应付得过来。”

庄书晴沉默了。三舅是中书侍郎,不上不下,不多重要,历朝历代却也基本都有这么个官位。

若能当个中书令,直接向皇帝奏事,见帝颜的时候多,于仕途来说是有好处的,可现在却不是以往。

她监国,董家不用挖空心思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也定是早就被皇上惦记上了。所以三舅,最好是到能做实事的位置上去。

“我知道了。三舅,谢谢你。”

“真要说谢。董家所有人都得谢你,哪里用你来说这一声。”董明阳知道她是心里有了成算,心里也轻松了,“天快黑了,回去吧。”

白府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主子不在而对庄书晴有所怠慢,相反,她倒觉得他们态度更加恭敬了。

向左将人领到主屋,门口有两个丫鬟垂首而立。

“庄小姐,这是秋雨和清风,和宝珠南珠一起侍候您。”

“我用不了四个人侍候……”

“这是公子离开前安排好的,人也是公子亲自挑的。”

庄书晴什么话都没有了,只是心越加空空的,无着无落。

向左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忙上前见礼。

“免礼,以后四个人好好相处吧。”

“是。”

白瞻离开的头一个晚上,庄书晴睁眼到天亮。

精神差了,脸上如蒙了一层灰,白府的人不敢说什么,皇帝自忖是长辈才能说她几句,“去西域什么事不干,一个来回就得两个月,你这样怎么熬到那时候去?朕知道你担心,可朕相信瞻儿对你一定一样担心,所以才会在走前为你做足准备,你……”

皇帝摇头,“你这个样子他可放不了心。”

庄书晴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抬起头来去看青花瓷的药水瓶子,语气有些沙哑,“我只是还没有适应。”

皇帝哪里忍心还说她什么,说到底她不也是担心瞻儿吗?总比没良心的不关心他死活要好不是!

叹了口气,皇帝什么都不在说,一转头就吩咐温德,“午膳你亲自去盯着,叫他们上心些,朕瞅着她都瘦了几圈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

庄书晴倒也不拒绝这份好意,看了眼外面微亮的天色起身对轮值的荣正道:“你们也看我换过不少回药瓶了,没多少技术含量,只需看盯点,瓶子见底了就立刻换上,这里还剩三个,麻烦荣院使费心。”

荣正心里本还有些顾忌,毕竟药是用在皇上身上的,要是哪没做好,后果自己担不起,哪想到皇上已经先行开口,“朕都看会了,你去吧。”

庄书晴屈身一福,带着温德去了偏殿,那里,所有五品以上京官都已经在等候。

一路心跳如雷,来到门外时,庄书晴觉得人都有些晕眩了,不得不停下脚步安抚自己跳得过急的心脏。

在现代,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上着朝九晚五的班,因为背着黑锅心里还有着不甘,所有的官都只在电视上见过,就和许多平平凡凡的小老百姓一样。

要说唯一可能比人强的,大概就是因为孤儿出身在长大的过程中自带的超强韧性,一般的困难,休想将她打倒。

只是眼前的困难实在大了些。

偏殿已经有人看到她了,迟迟不见她进来,已有议论声传出。

庄书晴耳尖,自然听得出话里不乏贬义。

要认输吗?

不!

之前的惶然全部褪去,那些话一入耳反倒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确实没有当过官,不懂那些为官之道,可那入如何!

她就将周朝当成一个公司来管,身为公司的掌舵者不需要什么都会,只要能将合适的人放到适合他的位置上,让他去当牛做马,只要她不昏头做一些异想天开的决策,周朝就乱不了。

就是这样,她怕什么!

深深呼出一口气,庄书晴背挺得更直,斗志满满的跨过门槛。

温德不知刚才庄小姐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但是他看得出来庄小姐精神好了,只要不泄了这口气,发挥她该有的水平,再有他辅助,有身后的皇上撑腰,坏不了。

董明阳站在人群中,看着头微微扬着,撑起一身傲骨的外甥女,手握成拳又松开。

刚才,他差点就以为她会露怯。

这一步要是怯了,就没有以后了。

她再是巫女,在众臣眼中,也只落下一个不过如此的印象。

站在最前面,和众臣稍微拉开距离的是周知琛。

昨晚已经得了温德传话,等庄书晴一站定面向众臣,周知琛就拱手做揖,“庄小姐。”

有皇子做出了榜样,后面的人不管服不服气,甘不甘心皆拱手一揖,口呼‘庄小姐’。

“免礼。”庄书晴也不落坐,她个头本来就小,再坐下就更要被人忽视了。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我也不会试图来让你们服气,只希望你们看在皇上还病着的份上老实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为臣子的本份,不会因任何外因而改变,眼下也是如此,我不用你们对我忠心,你们效忠的人依旧是皇上。”

庄书晴眼神扫过,便是在看到三舅时眼神也没有停留,“若是想看我好戏的,也只管看,但是请不要因我之故耽误你们手头的事,我不是皇上,会对你们处处优待,我会延续之前公子的做法,能者上,无能者下,不养闲人。”

“之前不查尚不知,一查之下才发现周朝竟是人才济济,只是投效无门,而现在,这张门已经打开,他们,都将是你们的竞争者,不要以为我不敢,就如我给皇上换血一般,周朝的朝堂,也该换换血了!”

一翻话,说得锐意十足,嗤之以鼻者有之,眼露轻蔑者不少,但也有人对她有了改观,比如林均。

“现在,诸位可有事要议?”

就像是约齐了要给她难堪一般,没人说话,就在董明阳打算出这个头时,周知琛先说话了。

“因此前之事,禁卫军被全部清查,宫中防务一直由卫将军的人和一众兽类担着,这非长久之计,庄小姐可有对应之策?”

卫含也站在前列,这时候便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说得是,不止宫中防务,京都防务也是由下官一力掌管,能得皇上信任乃是臣莫大的荣幸,可这不合规矩,请庄小姐决策。”

“既然议此事,那我便拿另一件事出来一起议。”庄书晴扶着温德的手坐下,矮下去一截,气势却不变,“因五皇子和鞠国勾结,以至周国失去一城,并且……兵部尚书朱大人,你说说鞠国现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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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章 用三人(求粉红)

被点名的兵部尚书朱新东顿了一顿,出列不卑不吭的道:“兵部昨天得到消息,鞠国正往边界大举增兵,有犯界之意。”

哪怕是抱着事不关己态度的人听到这话都提起了精神,或者说,是被吓的。

周国,已经安稳数十年,连徐功茂那样的人都栽了,若起战事,谁可为将?

要是去摘桃子,他们自是要想尽法子将有关系的人送去,可眼下,却绝不是桃子成熟的时候。

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庄书晴淡声道:“以诸位之意,谁可为帅?”

没人说话。

“还是大家觉得,周国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周知琛身为周国皇子,虽然也有犯浑的时候,可天性里就有身为周国皇子的骄傲,被这话一激便上前一步,“我愿为将。”

庄书晴看他一眼,并不立刻应下,而是道:“我记下了。”

所有人只以为她是不能做主,也没在意。

“禁卫有左右统领,右统领下狱,被五皇子使计打发去拿徐家人上京的左统领自然就和他们不是一伙的,皇上也说他忠心可嘉,等他回来后便由他接掌禁卫军,说到这个,我倒想和诸位算一笔帐。”

庄书晴身体往后靠,人陷得更深,更显娇小,这会却没人注意到这些。

“一万宫中禁卫,京都四卫加起来共有十二万人,除了一小部分被看管起来外,竟然绝大多数都成了反贼,不是几十几百人,也不是几千人,而是以万计。诸位管着周朝大大小小的事务,竟然没一人发觉,将事情扑灭于事发之前。诸位可有反思过?还是觉得只要你们没有参与谋反就是无罪?或者还曾因自己站对了队伍而沾沾自喜?”

“最后事情是怎么平息下来的?是白公子像切菜一样杀人才杀出一条血路,是借助你们看不上的兽类才将对方击退。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在做什么?”

屋中一片死寂,心中纷纷在想皇上是不是有事后算帐的打算,他们要如何将自己摘出来……

“皇上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看许多人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庄书晴继续道:“可往后,却绝不会再纵容,诸位,你们的好日子过去了。以后,在其位不谋其事者,自觉点挂印吧,温德。”

“老奴在。”

“将东西给诸位看看。”

“是。”

金盘里放着的是一份折子,字迹绢秀,由庄书晴亲手书写。

最先经手的是周知琛。

“即日起,新增一资源司,挂在吏部,直接向皇上负责,由吏部尚书张海。中书侍郎董明阳,右佥都御史卫建希三人共同负责,建司之初。由温公公领隐卫完善资源,以后任官,先由资源司提名上交,查明其资料属实且无劣迹者方可任用,当然,皇上若觉得不合适会否决,资源司再换人。”

这几乎是将吏部的一部分剥离出来了,缺了这一部分,吏部权力大大减小。但是得利者的其中一人却是吏部尚书,这一招平衡之术。让不少人暗道这女娃儿行事老练,不过这么快就扶值自己的人。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董明阳是我三舅没错,我用他,将他放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合适,一个为了爹娘的安危能隐忍数年的人,他的忍耐力,细心,以及能数年如一日的坚定认知你们少有人及,掌握着一个国家的人力资源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们也清楚,要是没有一颗坚定的并且识是非知善恶的心,不能坐这个位置。”

董家那些事上层圈子里早就传遍了,在场的没有几人不知,虽然没人跑到董明阳面前表扬他,说他有多了不起,但是在心里,许多人都对他极有好感,觉得他是个汉子,董家丢掉的脸面全由他一点一点捡起来了。

让他得这个位置,他们虽然心有不甘,也羡慕,却也觉得合适,就如庄书晴说的那样,跟着董家老大老二干了几年却还保持住了初心的人,难得。

这样的人就算徇私,也有底线。

“我用张大人并非只因剥离了吏部的权力而补偿他,也是因他合适,当官当久了的那些毛病他有,但是他有着你们其他人所没有的本事,经他手的官员,便是十年前的,他都能记得清楚,并且一见人就立刻认出来,资源司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希望张大人以后能做得更好。”

张海又觉得燥又激动的出列应了声是,想做个保证,却怎么都觉得说不出口。

庄书晴又道,“至于我为什么要用右佥都御史卫大人……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不少人脸上都是一阵扭曲,要是在官员中排个最不受欢迎的名次,榜首一定非卫建希莫属,在朝堂上站着的这些官员几乎少有人没被他参过,近四十的人了还保持着年轻人的锐意,孑然一身不受任何威胁,最讨厌他的人也得承认,这个人行事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光棍得很,至今还住在一条胡同里,吃的普通用的普通,想找他麻烦将他拉下马来都没处使力。

可皇帝喜欢他,每回赏赐都给他双份,有时候想起他了还让人给他送点吃的用的去,好有力气再参倒几个人。

用这个人在那个位置上,实在是……比用张海还要用得好。

也因为用了他,对于庄书晴用董明阳没人再能说出什么来。

他们都相信,要是董明阳坐那个位置却做得不好,首先不放过他的就是卫建希。

卫建希迈出列,一身半旧的官袍整齐笔挺的像是熨过,声音也洪亮,“下官定不辱使命。”

庄书晴在知道卫建希这个人的时候就对他挺有好感,对他笑了笑,道:“好好干,人才对国家的重要性绝不低于内库是否充盈,兵源是否充足,只要有人,便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也能让它变得有。”

“是。”卫建希眼神透亮,看到他,就让人有种看到希望的感觉,难得的犹豫了下,卫建希声音突的低了声,像是有些底气不足,又或者是……不好意思,“庄小姐,虽然你带来的猛兽是立了大功,可现在事已了,不知是否能让它们归山了?皇宫处处可见,便是京都也常能看到,要是伤到了人,岂不是往庄小姐身上抹黑?”

这块朽木头!

刚刚才得了人家天大的好处,这好处还没咽下去呢,就又开始找人麻烦了,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庄书晴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多谢卫大人提醒,我记下了,等皇宫中的防务有人接手,我便放它们归山。”

为了不让它们饿着以至伤人,每天提供的生肉量就是恐怖的,这么些大家伙,确实养不起,就算没有卫建希的提醒,她也会尽快放它们离开。

前提是皇宫的安危有人接手,并且能得她信任。

“至于京中四卫的统领,这个就是给资源司的第一个考验,现在京中有卫将军,也不着急,你们三人商量商量,将人选挑出来,另外,资源司需要配备一些什么人,也由你们自己决定,挑好了人交上来即可。”

三人齐齐应是。

“对了朱大人,现在四卫和禁卫军都有太多空缺,你想办法补足。”

“是。”

董明阳必须连着深呼吸才不让自己失态,掌握一国之人才,这个位置有多重要不用人说他也知道,书晴却敢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就在他担心会有人说她徇私时,她又用了另一个人让人无话可说。

书晴也是在告诉他,她给了他机会,给了董家机会,但是也要他们自己争气,国家不养闲人,董家也不例外。

这边早朝的内容,自有小太监轮流记下来报与皇上知道,一字不差,不管是庄书晴还是官员的。

这些内容,庄书晴之前都是没有和皇帝说过的,皇帝也没问,两人无形中便有了共识:她监国期间,不会什么事都一一告知。

皇帝默许了。

此时听着,他越加觉得这决定没错,当一个局外人似的看这一切,竟觉得格外有意思。

“原来还能如此做,朕真是抢着宝了,肖儿,你说你这未过门的嫂嫂是不是厉害得紧?”

“父皇,是白哥哥捡着宝了。”来请安时被留下来听了全程的周知肖小声纠正了一下,“庄大夫本来就很厉害,比很多人都厉害。”

皇帝得意的大笑出声,一时忘了手上有针还拍了下床,荣正吓得魂都要飞了,“皇上,您小心!”

“无事,朕是高兴。”将手放到被子上,撩起衣袖边看边还在笑,“那丫头可真敢下手,看看朕这手,都几天了还青着。”

“庄大夫那也是为了救您,听朱归说,当时庄大夫都站不稳了,为了给您取血都是手脚并用从床那边爬到这边,没人知道要怎么做,所有人都帮不上她……”

“朕没怪她。”打断荣正喋喋不休的开脱,皇帝气笑不得,“这才多久,你们倒一个个都站到她那边去了。”

荣正脸一窒,头都抬不起来了。

“行了,没怪你,这也说明她确实是个好样的,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能让在皇宫中混成精的你们都帮她说话,又岂是小恩小惠能做到的。”

“皇上圣明,微臣就是……佩服庄小姐,小小年纪能有此本事,不易。”

谁的本事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个最做不得假。

173章 人选

京都这两天热闹得不得了。

平稳的日子过着,之前的变故便成了故事,因为亲身参与过,话里话外还带出了热乎劲。

而不管是哪个话题,里面都有庄书晴的存在。

一个女人却做了这么多事,并且还监了国,不说开天辟地头一遭,史上却也着实少见,可大概是因为她做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点,时机又那么恰好,竟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更觉得稀罕。

所以当资源司建立的消息传来,自忖有才的人顿时如久旱逢甘霖,文人最擅笔杆子,一时间将庄书晴捧上了神坛。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路一直都只有一条:参加科举。

只是那条独木桥太难了,有些人什么都精,唯独不擅那些八股言律,于是唯一这条出路也堵死了。

而现在,才担监国之责的庄大夫就给他们开了这样一扇大门,他们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当日便贴出了皇榜。

这个皇榜有些特殊,只有一张表格。

表格和他们往日所见不同,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格子里写着诸如姓名,姓别,住址,擅长这样的字眼。

衙役重重敲响铜锣,声音也同样响亮,“奉皇上暨庄小姐令,觉得自己能为国家所用者,皆可去衙门领一张这样的表格,当场填写当场上交,不得带走,庄小姐让我等着重提醒大家,并不是你们写的什么就是什么,会由专门的人核实,若是查出弄虚作假,品德过不去者,任你有天大本事也永世不任用。”

同样的话像是有提前练习过。流畅的又连着说了三遍。

听懂了人的开始提问,他们也有问必答,然后。彻底懂了的往衙门飞奔而去,这样的事不占先机还将机会让给别人不成!

宫中。皇帝也正在细问,“其他地方可用此法吗?”

“可以,不过我建议此事由资源司去做,不要经由当地的官员直接插手,会有太多水份。”今天说了不少话,庄书晴嗓子有些难受,已经连着喝了三杯水了,喝完又将茶盏递了出去。温德会意,又给她续上。

“此事不是短时间内能成的,想在周朝遍地开发得花三五年之功。”没有网络的世界,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能用上一部分,也总比科举外的人才全部埋没的好。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提出另一个问题,“鞠国……你打算让谁出战?”

“徐将军。”

皇帝坐直了身体,脸上又惊又喜,“他还活着?”

庄书晴愣了一愣。难道她一直没说?细一想,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她还真有可能没时间说这事。

“还活着。中了毒,亲眼看着长子为护他撤离死在眼前,就一口气吊着被他二儿子和刘春贤千辛万苦背回了会元,止顾让人护送着一起往京城来了,本来是来御前打擂台的。”

“那是朕的股肱之臣!”皇帝恨得咬牙切齿,若非极信得过的人,又岂会放到会元去荣养,在边界危极之时,又怎会首先想到他!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为了给他守江山,他三个儿子带上了两个。可惜最后却……

头一晕,皇帝身体往一边歪去。

“皇上!”温德飞快上前扶住。庄书晴忙起身切脉,底子竟然差到了此种程度,怪不得青阳子说不经他之手调养活不了两年。

一会后,皇帝才缓过来,苦笑道:“就这身体,又还能撑得了多久。”

“是我忘了您不能受激。”

“这样的事又岂能瞒着朕,书晴,朕知道你和徐家亲厚,替朕好好想想怎么补偿他们嫡华。”

“是,我不会亏着他们。”

就着温德的手喝了两口青阳子离开前调的药茶,皇帝又问,“徐卿还能上战场?”

“能,便是我不允,有这个报仇的机会他也会请命,皇上,我想让三皇子随去,再组一个观战团,周国现在缺真正经历过战事的将军,让他们先去见见血适应也好,机会合适了就让他们参战。”

皇帝揉着额头,“为了能活到瞻儿回来,以后这些事朕就不操心了,需要朕出面的时候你说一声便是。”

这是交付了她所有信任?

庄书晴过了一会,才应是。

看皇上疲惫的阖着眼,庄书晴正打算离开,就听得他又道:“老大,老二,老四三家也得处置了,这事不能拖,越拖越难办。”

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剩下一屋子失了男人的妻妾,失了父亲的儿女,“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又是一阵沉默。

庄书晴也只是静静等着。

好半晌后,皇帝的声音才幽幽传来,“三府皆封了吧,由宫中送去每日所需,任何人不得出入。”

“孩子无辜。”

“朕何尝不知道孩子无辜,可这是他们父亲作下的孽,做子女的理当偿还,不然朕如何向死去的那许多人交代,如何向徐卿交待。”

三家的资料庄书晴都看过,加起来孩子有八人,很均匀的四男四女,大的也不过九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

若是让他们一直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她无法想像他们会歪成什么样。

“皇上,皇室中人已经不多了。”

皇帝心口一窒,“那你说当如何?”

“将孩子接出来养在宫中,也不用交到哪个妃嫔手里,划出一个院子让他们生活在一起,由皇后看顾,再挑几个德行出众的做他们的先生,教他们学识和做人的道理,不管他们以用能不能成才,总好过任他们自生自灭,孩子的可塑性很强,未必就不能养出几个出息的来。”

荣正恨不得学会隐身术,从这个屋子里消失,这些话又岂是他能听的。

皇帝却是眼中一喜,左右一思量,越想越觉得这实在是个好法子,虽然儿子不争气,可那毕竟是他的孙子,那么多个全放弃了,他如何忍心!

强撑着坐起身,皇帝也忘了礼仪规矩,一把抠住她的手,“书晴,这事你亲自去办,不要假手他人,朕信你,却信不过宫中那些人。”

庄书晴对这种肢体的接触并没有那么大反应,看他气色不好,上前将人扶着躺下,这才将手抽出来,安慰人的口气也像是对着病患的,“放心,我定然办成。”

不知皇帝怎么想的,又添了一句,“皇后那里也由你去说渺空。”

“是。”

看着她,皇帝突的转开话题,“你是不是有了人选?”

“是。”庄书晴直言,“六皇子不错。”

“肖儿?”皇帝皱起眉,“他性子太软了,为人不错,可为皇……”

“他不软,而且行事极有章法,若是心中没有丘壑,他不可能在五皇子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还能将您从他们手中偷出来,他在宫中没有可用之人,只有个贴身太监助他,但是他做到了,被冷落这些年,他没有怨恨,没有被野心冲昏头,没有因为残缺的身体而不甘,而是能沉下心来看书掌握知识,皇上,你这个儿子比其他几个加起来都强,再者,他才十四岁,只要底子好,品性好,其他都可以教。”

“你倒真看好他。”皇帝心情好了些,“朕就怕他太肖朕,到时会像朕一样被掣肘。”

“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等我的人到了,我会先给他做手术切除了多出来的那指,其他的,慢慢来。”庄书晴起身,“您好生歇着,有什么事要办的,就让温公公告诉我,能让脑子休息就尽量不要想事。”

“朕省得,温德,你让人将兰芷轩收拾出来,书晴以后就在那里处事,累了也有个歇的地方。”

“是。”

庄书晴没有推辞,能不在仪天殿呆着也是好事。

出宫后,庄书晴直接往大皇子府去,“三子,你带人去二皇子府,向左,你带人去四皇子府,请两位皇妃过大皇子府。”

“是。”

庄小姐身边现在有明暗两路人护着,招呼一声还有散于四处的猛兽相助,两人离开得很是爽快。

已经闭府几日的大皇子府看到持皇上令牌而入的一行人,心中均是忐忑,大皇妃人已经瘦得脱了形,脸上神情却并不见怯弱,“不知父皇打算怎么处置我等?”

“不急,皇妃稍候。”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久,就在大皇妃紧张得几近虚脱时,二皇妃和四皇妃同时到达。

三人见着,皆是心下唏嘘。

“人都到了,那我就长话短说,皇上的旨意是封闭三座皇子府邸,府中每日所需由宫中送至,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全府受过。”

这样的处置在意料之中,三人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没有任何奇迹出现,事情也没有因为殿下的死去而结束。

庄书晴将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又道:“三府加起来有八位皇孙,全部接入宫中教养……”

“什么?”最沉不住气的四皇妃惊呼出声,旋即立刻掩住嘴,眼中却泛着泪花。

这样的圈禁除非是皇上赦免,不然这一辈子她们也休想出去一步,她们认命,谁让她们有个野心勃勃的丈夫。

可是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束缚在这方寸之地,原本以为他们的命运已经定下,却突然有了反转,她们如何能不激动。

174章 圈禁中的生路

庄书晴从来都不是多心硬的一个人,只是现实逼得她不得不背起一层坚硬的壳,可硬壳下面依旧是柔软的部分。

这会,她便软了语调,“我希望,你们能亲自将孩子送出府门,嘱咐他们努力上进,不要将你们的怨你们的恨,你们的不甘灌输给他们,我会给他们挑选学识品德俱佳的先生教他们成才,不会让他们喊别人母亲,由皇后亲自教养,他们会住在一起,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座宫殿……”

三个皆是身为人母的皇妃此时已是泪流满面,这是她们从未曾奢望过的。

“只要他们上进,以后能有出息,未必没有接你们出府之日。”庄书晴看着她们,语重心长,“不要让他们走他们父亲的老路,周国是周家的天下,为自己的家添砖加瓦,总好过自己拆了顶梁柱任这家塌了,你们觉得呢?”

“是,是,我等知晓,我等一定会好好和他们说,一定会,二弟妹,四弟妹,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对对,我知道要怎么做的,就算毁了自己我也不能毁了我的孩儿。”庄书晴笑了,“放心,他们总归是周家的子孙,皇上会护着他们,不会让他们被人欺了去,几位郡主也会有教养嬷嬷悉心教导,以后必能觅得如意郎君。”

大皇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二皇妃和四皇妃同样如此,“我等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庄小姐的恩情,我等记下了,其他且不说,我家殿下的人,我娘家的人一定不会为难庄小姐。但愿,和庄小姐能有在外相见之日。”

“大嫂说的就是我和四弟妹的意思,庄小姐这是给我们开了一扇希望之门。这真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

为了子女,再骄傲的人也能变得卑微起来,就像她的母亲,不也是为了他们姐弟在那庄家生生磨去性命。

庄书晴自是不能受她们的大礼,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遂对大皇妃道:“我先出去。你将孩子送出来,你们两位也请回吧,我马上过去接人。”

“诶诶。”三人抹了泪忙活开来,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三家,八个孩子,知事的已经明白这一离开便再难相见,尚不懂事的有扁嘴的,也有笑得开怀的。将人送到温心殿,宫女嬷嬷内侍已经全部到位,温德也正在盯着。庄书晴没有和一众皇孙郡主多做接触,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皇后看到她并不意外,“温德来过。特意过来传达皇上的旨意。”

她没有说旨意为何,庄书晴也不追问。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个,则是掌着周国目前最大权力的女人,都是女人中的极致。

皇后自己却清楚,她差对方太多。

“书晴……我能这么叫你吗?”

“自是可以,娘娘是长辈,怎么称呼我都行。”

皇后笑。虽然眼角已有纹路,可那温婉的模样。让庄书晴看了也觉得美极。

“我真羡慕你。”

“娘娘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羡慕您?可您一样不快乐,这和您羡慕我是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却是逃不开的。”庄书晴看着这处处华贵却也处处彰显寂寞的宫殿,“我并不多伟大,这江山是皇上要交给止顾的,就算他不要,在那之前我也不能让其他人糟蹋了去,结果会怎样我不敢预测,但我会尽我所能。……

“这人啊,真不知道谁是谁的劫,你此番前来,是为谁?”

庄书晴也不拐弯抹角,“大皇子府,二皇子府和四皇子府封闭,府中人全被圈禁,三府的八个孩子我接进宫来了,以后会同住温心殿,交由娘娘全权看顾,娘娘是聪明人,当知道这是皇上对您的信任。”

皇后当场怔住了,交给她?

“我没有照看孩子的经验……”

“这些自有人去做,娘娘具体要做些什么,想必也不用我来置喙。”庄书晴起身,“宫中太寂寞,多些孩子的声音想必皇上心中也欢喜,娘娘的生活也能添些色彩。”

皇后已经明白过来,对庄书晴用力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庄书晴福了一福,告辞离开。

一直木头人一样站在皇后身后的嬷嬷扶着皇后坐下,悠悠道:“这位庄大夫,可真不是寻常人。”

若是寻常,又岂能得白瞻青睐,现在更是跃至所有人之上,得了皇上的全部信任,真真是有本事。

“这样的话以后少说,她对我有善意,咱们就回报善意,不吃亏,温心殿那边你亲自去盯着,吃穿用度都要精细些,不要亏着他们,吩咐温心殿的人,他们有任何事都要立刻告诉我……算了,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才安心。”

嬷嬷看皇后精神奕奕的模样,心里也宽慰不少,庄大夫真是个好榜样,皇后总将她挂在嘴上,行事上便隐隐和她有些像了,这样也好,总比憋着自个儿来得强。

来回跑了几个地方,午时,庄书晴才回了兰芷轩,饭也是在这里吃的。

一个人的饭没什么味道,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绕到案边看起折子来。

这些,原本该是皇帝经手的事,以后都是她的活了。

不是没有被抓壮丁的不甘,可想着只要她做得多一些,做得好一些,止顾回来就能轻松些,她就觉得再忙再累都值。

不知道……止顾到哪里了。

“庄小姐,老奴求见。”

“温公公请进。”放下折子,庄书晴抬头,“有事?”

“是,庄小姐,这是江海,他对这宫中熟,您要有个跑腿的事就叫他去,他定能给您办妥。”

庄书晴没有问他值不值得信任,而是问,“当时发生叛乱的时候,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温德垂下头,“他正好被皇上派出京都传旨,没赶上此事。”

“留下吧。”

“是。”温德咳了一声,江海上前就是一个跪拜大礼,“奴才江海,参见庄小姐。”

“免礼,你去找六皇子,叫他来见我。”

“是。”

温德看她没其他吩咐,躬身一礼,也退了出去。

没多久,周知肖来了。

不等他见礼说什么,庄书晴就指着自己旁边置下的一张椅子,“坐着,这些你全部看一遍,不懂就想办法去弄懂它。”

周知肖遂不及防的接过她扔来的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奏折,这……

庄书晴却什么都不再说,重新拿起一份奏折看起来。

周知肖心里无数疑问,隐隐还有点不可置信的期盼,此时也只能全按捺下去,认真看起来。

江海躬着腰进来禀报,“庄小姐,资源司张大人,董大人,卫大人求见。”

“进来。”

“是,三位请进。”

三人一进门就看到那一案首的奏折,以及书案后披奏折的人。

董明阳顿时觉得脸都扭曲了,这天下到底是谁家的?怎么就得由书晴来披折子?要是传出去,本就风起云涌的传言还不得把书晴给淹了。

张海瞳孔紧缩了下,旋即面不改色的道:“庄小姐的法子果真妙,就这么一点时间,衙门的门槛都快要踏破了,老夫做了几十年的官,才知道我周朝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可用之才。”

“只要将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谁都能发挥作用,可要是让一个泥瓦匠去雕花,你也不能怪他活做不好。”头也不抬的说完这话,庄书晴随手将做了批示的奏折扔到周知肖手里,这才看向几人,“遇到难事了?”

“是。”说话的是董明阳,在他坐上那个位置上时,他就将心态摆正了,“张大人暂时从吏部抽调了四个人来帮忙,可人手还是远远不够,交上来的表格太多了,还在源源不绝的增加,这样下去……”

“这正是你们自己要解决的问题。”庄书晴揉了揉手腕,“资源司不止是掌握资源,还要擅于调度,让事情变得井井有条,并且有迹可寻,现在还只有一个京都,以后要是将此法用至全国,你们打算如何?可不止是京都才有可用之人。”

卫建希苦笑,“庄小姐,我对于如何参人一本比较熟悉,这活实在是……我们也不求其他,就想让庄小姐帮我们做个示范,让我们有个方向。”

倒也都不蠢,庄书晴眼角余光看到周知肖正竖起耳朵听,略一思索,将书案清出来一块,拿了四本奏折摆在最上面,每本之间拉开距离,“此为京都的东南西北。”

然后又拿了四本放到第一本的下面,“东又可以细分为这一面的东南西北。”

将奏折扫到一起,庄书晴重新开始摆。

“京都分内外城,内外城又分区,我记得区下面好像还有细分……”庄书晴耸耸肩,拢总拢总又开始摆。

“职业有三十六行,甚至更多,你们可以合算合算,分为几个大类别,将人分门别类的放进去……”看着若有所思的三人,庄书晴知道自己说得够了,“不用照我说的做,你们自己去琢磨看什么方式合适,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慢慢来,不着急。”

张海拱手一礼,“茅塞顿开,我等这一趟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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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章 要你们何用

批完所有奏折,庄书晴让江海带人搬去了皇上那里。

皇上只是随手抽了几本翻了翻就让温德送了回去,“皇上说这些以后您批了就是,不用再送去他那里。”

温德犹记得皇上当时叹息着说:“当时用她是不得已,却没想到这竟是朕做得最对的一个决定。”

次日大朝,依旧是在仪天殿偏殿,将朝事置于皇帝眼皮子底下,是庄书晴的坚持。

这次,庄书晴没有等其他人先开口就率先道:“我做了下调查,各部呈上的折子平均每天有一百二十份左右,就昨天我批阅的这一百余份里,够份量送到我案头的依我之见不超过尾数,我想请问各位,若是什么事都只要过一下你们的手交到我手里,为什么会有你们的职位存在?和直接跃过你们送到我手里有何区别?你们手里的权力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这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做决断?

众臣眼神对上都有些兴奋,这庄小姐究竟是不懂还是太懂?

从金盘里拿起最上面那份,“这一份是礼部呈上来的,请示的是我的仪表应当为何配备……这份心你们就不用操了,我就这个样子,也不是不能见人,据说我这衣裳还是用的极好的布料,换成你们的做的还不一定有这么好。”

“这一份。”庄书晴又拿起一份,“上一份姑且还算得上是有请示的必要,那么这一份……吴大人,若京中只是一处宅子走火都有让皇上知道的必要,那是不是哪家添了丁,哪家死了人都要让皇上一一知晓?”

被点名的吴大人脸都垂进了脖子里,心下不忿。他这么奏事都十来年了,之前多少年都没事,怎么今儿就不行了?

“觉得我在无事找事?或者。觉得我是以此来巩固我的权力?”将奏折丢回盘子里,庄书晴抬眼看向众臣。“其实我只是想轻松点,盼着你们手中的权力能运用起来,什么事都请皇上裁决并非你们真的有多尊敬皇上,不过是怕担责任罢了,那么,要你们何用?”

一屋子几十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轻蔑的说‘要你们何用’,几乎是瞬间就激出了沉不住气的人的心气,“下官请问庄小姐。怎么样做才算是有用?”

“简单,你是兵部官员,你份内的事就由你来做出决断,兵部尚书是你的顶头上司,再由他来敲定是否执行,这是你们官职内的权限,也是你们做这个官该尽的义务,你要不比别人强,凭什么是由你来当官,而不是别人?”

庄书晴抬了抬下巴。“以前如何我管不着,以后如何也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在我监国期内。你们须按我的规矩来,我给你们适应的时间,希望明天,送到我案头的奏折不要超过一百份,后天,不要超过九十份,以此类推。”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人应。

林均出列,“老臣愚钝。尚有不明。”

庄书晴对他态度算是很客气,“林大人请说。”

“听庄小姐的意思。这是由我等自己决断一切事务的意思,老臣想问。这是否有个范围?还是说所有事都是如此,要是所有事情我等都能自己做主,那是否犯了欺上之罪?”

“这个度得由诸位大人来把握,你们不是稚儿,用不着我一个小辈手把手来教,那才是贻笑大方,至于欺上……我只说事情由你们决断,却没说事情完全不让皇上知晓。”

林均拱手,退了回去。

“任何事总得先跨出一步方知可不可行,我也想看看各位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上,十天时间,希望各位都能适应良好,另外,温公公,宣旨吧。”

“是。”温德拿出一明黄玉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吕柏双,潘立,陈若飞,葛浩四人在其位不谋其事,并屡有犯上之举,今夺其官职,勒令在家闭门思过,望诸卿以此为鉴,钦此。”

这般言简意骇,虽是明旨发出,听语气却像是庄书晴之言。

庄书晴也不否认,对脸色青了的四人道:“昨天我已经警告过,既然不想当这个官了就让贤吧,张大人,董大人,卫大人,你们三人尽快挑出合适的人选送来。”

“是。”

董明阳应得尤其大声,这个在朝堂上挥洒自如的姑娘是他外甥女,看,她多厉害,简直就像女儿说的,威风八面,不用去打听他都能想像出一会过后京都又会增加怎样的传言。

不要说女儿崇拜书晴,就是他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大概他董家,还有庄家所有的聪明才智,胆识气魄都生在这闺女身上了。

权力就这么平稳的交接到了一个女人手里,并且是堂而皇之的。

有心人打着隔岸观火的主意,更有人没安好心的想趁机搅乱,可最后,丢了官罢了职,脸面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不管怎么说,被个女人点名嘲讽稍有点自尊的人都接受不了,倒也有不少人为了避免丢这个脸而做事上心许多。

只要上心,效率自是噌噌的上去了。

每日送来的奏折艰难的减着量,却也确确实实的在减,各部大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瘦,精神却都还不错。

能实实在在的做点事,那种成就感是很充盈的。

又是连着三天的雨,阴雨不断的天气终于放晴了。

四月下旬,草木都绿了,枝叶上还有着水汽,有些上面还挂着水珠,阳光一照,顿生五彩,很是漂亮。

京都已经解禁,只是四处城门守卫多了许多。

当看到数量马车往城门方向驶来时,守卫立刻通知了长官。

之前才发生了叛乱,神经都还紧绷着,十人一队的人马立刻小跑出来两队。

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将配刀解下交给属下后打马上前,对着全然陌生的人拱手,“本官禁军右统领金和贵奉旨领徐家人上京,这是本官的腰牌。”

“原来是金大人。”领头之人接过腰牌仔细验过,防备之意即刻撤去,“下官左军,临时接任东城门守将,庄小姐早有命令传下,金大人若到了直接去宫中觐见,至于徐家诸人,皇上已经赐下府邸,请先行去府邸休憩,等候召见。”

ps:不知道有多少人加了我的微博,为了迁户口,今天在外跑了一天,又累又受气,更新晚了点,抱歉,感觉只要在家里,就有忙不完的事,我现在都不敢保证第二章一定准时更新了,不过现在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应该能……了吧。

176章 青黄不接

金和贵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拱手道:“麻烦左大人派个人领路,本官将他们送至后立刻去拜见皇上。”

大家都是聪明人,左军去做安排,金和贵则打马来到第一辆马车旁敲了敲马车外壁。

车帘子掀起来,露出徐佳莹瘦了不少的脸。

“金大人。”

金和贵对她微微点头,“徐夫人,要进城了,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样,现在是由庄小姐监国,左军说皇上早给徐家赏下府邸,可见徐家已经安全了。”

徐夫人压抑的咳了几声,声音沙哑的传出,“这一路多亏金大人照顾,老身铭记在心。”

“徐将军乃是在下钦佩之人。”看左军已经在等着了,金和贵压着声音最后说了句,“闭门谢客,等。”

“多谢金大人提醒。”

这一路走来,速度虽然放+无+错+。s。慢了,可天气并不好,时不时雨一阵,徐夫人连番打击下来身体本就差了,再这样一折腾,人就倒了。

药每天都有人按时送上,可心中郁结不解,老夫人的身体依旧没有多大起色。徐佳莹将瘦得一把骨头的娘亲抱在怀里,哽咽道:“娘,不会有事了,徐家不会有事了,您一定要放宽心,爹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还不得自责死,徐家这时候经不起事了,您一定不能有事……”

拍拍女儿的手,老夫人叹息,“娘知道。娘就是累着了,养养就会好。”

徐佳莹无声的掉着泪,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师傅了,一路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她以为到了京都徐家就得摸着石头过河,便是曾经在这里有些人脉,这种时候又会有谁为他们出头。

现在她不急了,师傅在这里,师傅肯定什么都替她想好了。

金和贵先去求见的皇上,皇上让温德直接将他带到了庄书晴面前。

“徐家人都还好?”

金和贵头都不敢抬。“其他人再差也就是精神差一些。就是老夫人,怕是有些不好。”

庄书晴立刻抬头,放下笔问,“怎么说?”

“从出会元府就病倒了。药是用的白公子的人准备的。徐夫人一路来都极少下马车。有什么事都是让徐四小姐传话,或者让徐家三公子上马车说话,应是不想徐家其他人知晓。乱了人心。”庄书晴原本没打算徐家的人一到就过去看他们,她现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上,多少要多些思量,可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了。

“江海,你去趟太医院,让荣院使安排御医去徐家。”

“是。”

庄书晴起身正准备走,记起来对金和贵的安排,遂道:“你回来得正好,赶紧将禁军整起来,以后没有左右统领,皇宫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一回京,接二连三知道的消息让金和贵一时还没有消化,再听到这个,知道该喜,脸上也确实是笑着的,就是看起来有些傻。

庄书晴对这样傻傻的人向来有几分偏爱,笑了笑,又道:“禁军现在已是十不存一,你尽快将人补上,记住,贵精不贵多,人一定要经过筛选,不能再让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

“是,下官牢记。”

庄书晴急急去了徐府。

这里之前是大皇子一处宅子,由她挑出来再经皇上之手赏赐给徐家的,因为之前就来过,倒也熟门熟路。

没有门房,丫鬟小厮也只得从徐家带来的寥寥几人,庄书晴都快进入主屋了才有人看到她。

“庄小姐!”

“人都在哪里?”

那丫鬟红着眼睛匆匆行了一礼,侧身相引,“您随奴婢来,刚才宫中御医来了,现在人都在老夫人屋里。”

离得本也没几步了,庄书晴很快就看到了徐家众人。

这场面,让她想到杨家将,只是比起来,这一屋子女人比起杨家的女人来弱了太多。

再者,徐家的命也要比杨家好,好歹,徐将军和二公子还能活着回来。

“师傅!”徐佳莹一回头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几乎是用扑的过来,抱着比她还要矮了一点的师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徐夫人撑着坐起来,推开给她看诊的御医就要下床。

庄书晴忙拖着徐佳莹上前,“老夫人,什么都可以往后再说,您的身体要紧。”

“老身该谢你,只是一声谢又实在太轻,行上一礼,老身心里也能舒坦些。”

“您舒坦了,我这心里可过不去,行了,佳莹,别顾着哭,去扶着你娘躺下,荣院使,情况如何?”

当着这位的面,荣正也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直言道:“老夫人虽然之前保养得好,可到底岁数上来了,心神皆受重创,再加上风寒侵入五脏六俯,需得有些日子才能拔除,老夫人必须安心静养。”

便是养得好,于寿元上怕还是会有些阻碍,要是再受点刺激,就这么没了都有可能,这话,荣正没说。

庄书晴也去号了下脉,心里更加有数,“你们都听到了,老夫人必须好生养着,有什么事,你们能担的都担起来,别把人折腾没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徐家人未必会听入耳中,甚至心生反感。

可因为是庄书晴说的,一路都受着她好处的,入京又是因她之故才安稳,对她,大家也都服气,纷纷应是。

荣正留了方子,徐康平亲自将人送出去。

老夫人抓着庄书晴的手,平日里一双保养得当,看起来很是富贵白皙的手瘦骨嶙峋,“能让太医院院使前来,都是你的面子。徐家尽给你添麻烦了。”

“徐家本也没做错什么,您放心,皇上曾说过徐将军是他的股肱之臣,徐将军的忠心,皇上都知晓,以后的路还很长,您可别在这时候泄了气。”

徐夫人忍了一路的眼泪这时直往两边滑落,“皇上圣明。”

这就是庄书晴没法理解的思想,因为皇家的事死了一个儿子,男人和另一个儿子为了活着回来也是受尽苦难。可因为皇上的一句圣明就能化去心中芥蒂。

她自问做不到。

要是吃这个亏的人是她。她能恨一辈子。

“五皇子问斩,他做的那些事自是瞒不住,徐将军受冤更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现在徐将军还活着的事无人知晓。可等你们一安置好。怕是就有人登门。现在最好是谁都不要见。”

徐夫人点头,“老身明白你的意思,平儿。徐家闭门谢客。”

“是,娘。”徐康平应了母亲的话,弯腰对着庄书晴就是深深一躬。

庄书晴要避开,徐夫人牢牢抓着她,“这礼,你受得。”

徐家一众女眷也纷纷下拜,庄书晴硬着头皮受了这一屋子人的礼,“都快起来。”

徐佳莹又开始掉眼泪,庄书晴都有些无奈了,“我衣服上全是你的泪水,拧一拧都能做盘菜不用放盐了。”

还哭着,徐佳莹又噗哧一声笑了,又哭又笑的狼狈得不行。

“让她哭,这眼泪她都憋了一路了。”徐夫人爱怜的看着女儿,因为任性选了个男人,看清楚了又硬气的选择了和离,她原以为这个女儿要让她担心一辈子,哪想到最后却还受益于她。

也幸得拜了个这样的师傅,以后她两眼一闭也不用担心她了,至少家里这些个,以后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回宫没多久,向左就来给她禀报,“徐将军到京都了。”

“终于到了,直接带到皇上面前去,其他人不见,这个人他会见的。”

“是。”

原以为没她什么事,哪想没多久,温德过来请她。

叫六皇子将那一撂奏折看完,庄书晴才跟了过去。

比起才救回来的时候,虽然一路奔波,徐功茂的精神还是好了些,尤其是现在,称得上是面露红光。

也不知皇上给他吃了怎样的仙丹妙药。

徐康胜和刘春贤也在。

看到她,两人齐齐行礼,“庄大夫。”

庄书晴对他们点点头,走到温德搬来的锦墩上坐了。

徐功茂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庄大夫,徐家上下……多亏你了。”

“我已经在徐家受了一箩筐的礼了,皇上,您找我?”

皇帝托着头,看着精神头还不错,“现在事情都是你在管,那些安排你来和他说。”

庄书晴明白过来,“徐将军可还能出征?”

皇帝哭笑不得,这是不是也太直接了?真是拐个弯都没有。

徐功茂听了却精神一振,就差拍案而起了,“庄大夫的意思是还让我去和鞠国打?”

“去不去?”

“去!长子的仇不能不报!”

徐康胜忙请缨,“庄大夫,我也去。”

“可以,刘春贤你可也想去?”

刘春贤嘴里泛苦,他再不想去,在皇上面前他又如何能拒绝,那不是摆明是怕死吗?

这时候,他其实只想回去看看妻儿,至于其他的,不想去想。

“若是需要我,我就去。”

庄书晴满意的点头,“你们都可以去,并且,不止是你们,三皇子会做为小将在徐将军麾下效力,就只是小将,和其他小将一样。”

后面的话让徐功茂吞回了想要说的话。

“另外,还会挑出合适的人来组一个观战团随军队开拔,顾名思意,观战团,便只能观战。”

徐功茂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庄书晴的意思,用力点头,周国现在青黄不接,不趁此机会培养起来更待何时!--80464+dd856+17707281-->

177章 出征前

军情再紧急,这一时半会也无法立刻开拔,徐功茂终于不用藏着揶着,大大方方的从宫中离开。

庄书晴则需要开始部署。

皇帝也不知是有心锻炼她还是等着她开口求助,竟也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好像忘了这战场向来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再知道的清楚也所知有限。

不过庄书晴向来是个硬‘性’子,再加上白瞻留下的人手让她底气很足,竟是没有半点开口的意思。

“江海。”

“奴才在。”

“通知兵部尚书朱大人,户部尚书林大人,资源司的三位大人过来议事。”

“是。”

几人是在兰芷轩‘门’口遇上的,对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心中却透亮。

徐功茂死而复生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他刚从宫中离开庄小姐就召他们议事,显然主帅是谁已经有了定论,如果是徐功茂,他们倒也无话可说。

在那样针对他的必死之局都能活下来,姜还是老的辣。

“前方军情不能耽搁了,出征的大小将领由资源司提供名单,到时朝议,记得,将所提之人的资源都要写全,并且注明用他们的原因,这算是资源司前进的一大步,要是第一步便让人心生质疑,以后资源司的公信力便要大打折扣,所以三位大人要上些心。”

三人齐齐弯腰,“是,下官等一定尽力。”

“朱大人。”

朱新东上前一步,“下官在。”

“现在到处都是需要填的窟窿,征兵情况怎样了?”

“周国多年未生战事,之前发还回家的将士便能起用一部分,再加上这几年没有大肆征兵,兵源还算充裕。倒也没有太多问题,只是……如果出征的军队太多新丁,战力怕是不足。”

“往年是……哦对。周国是多年未经战事了。”庄书晴想了想,“这样。从各营地‘抽’出三分之一的人马……不,一半的人马重新捏合出一支队伍来,新兵掺入各营地去加以训练,做为后备,总比一开始就让他们去送死来的强。”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各营地的主将怕是会不乐意。”

“轮不到他们不乐意,周国是皇上的周国,皇上要调用兵马和邻国打仗还得通过他们同意不成。他们要真敢不乐意,我就敢革他们的职,安他们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也不冤枉了他们。 ”

庄书晴怕忘了,提笔在纸上记了一笔,这事得让皇上拟圣,明文下发,不给人挑事的机会。

朱新东哪里还有话说,他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是受命在外的将领向来和兵部关系一般,他倒真想庄小姐能整得他们听话点。

“然后是户部。林大人,将士出征,压力全在户部。可有问题?”

身为周国钱袋子,林均这会脸‘色’耷拉着,嘴角下垂,显然对于要掏空他钱袋子的行为不甚高兴,不过态度却也还端正,“老臣已有准备,能撑住。”

“林大人的本事皇上多有提过,您说能撑住我就放心了,林大人放心。四位皇子的家财已经开始清算,到时应该能有不小一笔进入户部。”

林均脸‘色’好看些了。“如此甚好。”

庄书晴低头看了备忘录一眼,眼神落在其中一条。“我那些小伙伴们该回山了,京中四卫的统领可有人选了?”

这四个人选资源司三个头儿讨论比较了两天才定下来,这会庄书晴不问,他们也会主动奉上。

三人里,张海是正三品,另两人都是正四品,为头的自然便是官位大的。

“请庄小姐过目。”

庄书晴看了一眼,示意江海转给朱新东和林均看看。

“你们觉得如何?这四人可能担得起京都安危?”

朱新东倒是想挑挑‘毛’病来让庄小姐对他印象深刻,可看着每个人名后面详细的备注,他竟有无处下手的感觉。

林均每一个人都看得仔细,“这三个没说的,能力本事资历都够,可这朱军……从六品提至三品,连升三级,是否有些不合适?”

这个人庄书晴知道,“经林大人这一提醒,我倒是记起来皇上一直忘了赏有功之臣。”

这话说得除董明阳外的几人都有些脸红,皇上会忘,大概也是因为需赏的人实在太少,白公子那样的,给了皇位就是赏赐的极致了,显然皇上也是这么打算的。

庄书晴……更不用说,现在她能行使多大的权力当初就出了多大的力。

白公子那些属下,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让白公子去加恩。

至于庄小姐带来的那些山中猛兽,既不能加官进爵,也只能由得庄小姐去自由发挥。

只余下寥寥几人需得费心,那还不是首功之人,也怪不得皇上会忘。

“也怪我疏忽,忘了和众位大人说,这朱军,是止顾当时带人强行攻入宫中时替他开城‘门’之人,虽说这‘门’没有他开止顾也一定打得开,可人的忠心在那里,那时候止顾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他便是赌也是赌对了。”

庄书晴长叹一口气,“我对四卫的要求只有一点,那就是忠心,这一点上他很符合,并且隐卫将他祖上几代都查明了,他的父亲曾官至五品,在京都不显眼,本身也没有特别出众,却也兢兢业业从无犯错,这就够了,更何况他比他父亲能干,也有主见,未必担不起统领之责。”

这其实并不算个多大的功劳,可谁让其他人连这个功劳都没有捞着呢,几人也就没有再提出异议。

“董大人,你的功劳就不会特别赏了,从中书‘侍’郎到领一司,官阶没动,却是从闲职到要职,也够了,再赏,怕是要有人指着我骂了。”

董明阳点头,“你说了算。”

旋即觉得自己这态度有点不对,正要再说,就听得书晴又道:“至于你当时带的那些友人,你问问他们可愿拼博一翻,出征在即,机会很多,富贵险中求,只要有军功在身,比仗着那点功劳捞点什么强。”

“是,我替他们谢谢你。”

公不公‘私’不‘私’的说完这事,庄书晴转回正题,“鞠国随时有出兵的可能,事情要尽快,‘抽’新丁入编之事不能缓,可各营的人可以先行调出来,我只给诸位二十天时间,二十天后,军队必须开拔前线。”

朱新东一估算就皱起了眉,“庄小姐,从皇上下旨到各营之人到京都集结,二十天怕是不够。”

“够,就是赶了些而已,军队的磨合可以在路上进行,我相信徐将军有这个本事。”

朱新东还要说,林均已经一口应下,“老臣会做足准备,让粮草先行。”

“林大人辛苦,若没其他事,诸位就各自去忙吧。”

从兰芷出来,朱新东不由得看了董明阳一眼,叹道:“董家出了此‘女’,便是我等生他十个儿子都赶不上。”

董明阳只是笑笑,不接这话,心里却着实是骄傲的。

林均背着手,难得的也道了句闲话,“庄小姐这行事像极白公子,跟着她做事倒也爽利得很,但愿她教出来的人能有她的一半,不然……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着白公子了。”

丢下这话,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人一时不知道是该关注哪个点,经林大人这一提醒,他们都想起来了,这几天来庄小姐这里议事,好像六皇子每回都在,手里拿着的,是奏折。

莫非……

还有白公子,确实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朱新东嘴巴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微一抱拳,大步离开。

资源司三人一同回去,张海走近董明阳身边,低声问了一句,“董大人,好像是自那日过后就没见着白公子了。”

董明阳哪会不知道他想套自己的话,漫不经心的道:“白公子的行踪谁敢去问,既然庄小姐在这里,他总不会丢下人自己跑掉。”

“也是,不过这些事他自己不出面,倒是全由个‘女’人家……董大人,我没有旁的意思,庄小姐多有本事本官可是天天都亲眼见着了的,就是觉得白公子行事太过莫测了些。”

“张大人的意思我懂,不瞒张大人,便是放到一个月前,我都不敢相信我外甥‘女’竟有这般不凡本事,也不知她是怎么开的窍,我倒想让她也教教我那榆木脑袋的‘女’儿,不求有她十之一二,会一星半点让她能把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好点就够了。”

张海大笑,“董大人这一说,本官也有这想法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卫建希在一边看着心中冷哼,两只老狐狸,要是那些事情能教会,那么多‘女’子被悉心教导,又怎会只出了一个庄书晴。

兰芷轩内,下人送了点心上来。

周知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到半下午就饿了,庄书晴也想着将他养好点到时好做手术,前几天就额外吩咐过。

两人到一边坐了,吃了点东西后庄书晴才问,“刚才说的你可都听懂了?”

这几天经常有被问到的时候,他现在已经很习惯这样随时的提问了,“听懂了。”

“说说。”

周知肖有些迟疑的道:“朝臣都有各自的想法和‘私’心,要么不做,要么就要一开始就不给他们有‘私’心的机会,要……强势些。”q--82942+dsuaahhh+24330677-->

178章 教

庄书晴双后合握住杯子,垂下眉眼,“之前我有些失望,很不解为什么你迟迟看不到问题所在,今天总算是开窍了。”

周知肖顿时又愧又窘。

“江海,你带着所有人退出去,向左,你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周知肖略有些不安,可他到底是皇室中人,天性里便有着身为皇子的骄傲,更何况眼前这人对他一直都是善意的,他对她有着连对父皇都及不上的信任。

“皇上要传位给止顾,可止顾哪怕是一时抛不掉,也不会长久束缚在这,于是皇上便允了由他和我在这皇室子息中挑一个出来继承。”

周知肖手一颤,之前庄姐姐每天带着他,他并非没有这么幻想过,可那只是脑子里的臆想,一旦成真,反倒格外不真实。

“皇上并不看好你,说你性子软,太像他,担心你以后会落得和他一样的境地,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你只是一直没有争的条件,并非没有野心,我甚至觉得你如此好学,就是为了给自己更多的底气,盼着能有朝一日一鸣惊人。”

“所以,你能在五殿下眼皮子底下将皇上偷走,勇和谋,你都已经具备,你差的,只是自信,你不信你自己,就像是哪怕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也不信他一样,你是皇上的血脉,你像他无可厚非,但是只要给你一个榜样,你未必就学不会,所以我和朝臣议事从不避开你,并且每天都会问你的感悟,只是到今天,我才听到我想听的。”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朝臣惧止顾,却会拿捏皇上,因为皇上软。好欺,他们很清楚。要是用对皇上的那一套对止顾,止顾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所以他们避其风头,他们不知道止顾去了西域,只以为我身后有他在撑腰,于是他们在我这里同样老实,不敢像对皇上那样对我,可从身份上来说。皇上才最应该是他们惧怕的,为何?”

“因为皇上心性仁厚,尤其是对待老臣,他总存了一份善待,皇上做错了吗?不,他没错,只是人太贪心,久而久之,就把这份善待当成了理所当然,谁都没瞎。有些事只要有了先例,后面就休想再转回正道上去,最后受困的。就是皇上。”

话头终于有了停顿,庄书晴喝了口茶,看向若有所思中又带着恍然的周知肖,“若是在最开始,皇上就像止顾一样强势呢?若是那份优待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得到呢?又怎会有儿子敢造他的反,甚至要他的命!为皇者应该仁厚,但这份仁厚更多的应该给百姓,让百姓受益,而非朝臣。满朝文武,拿着俸禄。享受着因为他们身份而带来的各种好处,却还想着得到更多。他们份内的事却做得不像样,周国要这样的官做什么用?恶心自己吗?他不会,换个人也不会?”

“古人言水至清则无鱼,这话没有错,但是前提是他必须做好他份内的事,是个能吏,这样的官哪怕是贪一点,有点私心都能用。”

周知肖已经能跟上她的想法了,“所以明知道吏部尚书张海不干净,为了平衡还是要将他调到资源司,兵部尚书气量狭小,也要继续用他。”

“就是这么个理,看样子这几天没少做功课。”庄书晴终于不再那么严肃,“官员得看怎么用,他在这个位置不合适,未必换个位置也不合适,朱新东虽然没气量,可他在那个位置上多年,兵部大大小小的官儿都能听他调度,并且兵部的事情没有出过大的纰漏,这就说明他并非没有半点本事,时不时敲打敲打让他长点记性也能继续用着,还有我三舅董明阳。”

周知肖忙摇手,“庄姐姐,我知道你没有私心……”

“不,我有私心。”庄书晴笑,“人谁都有私心,只要不过份,成全一下也没什么,不过我和你提他,并非和你解释这个。”

“是。”周知肖听得更认真了。

“有我在前,再加上三舅当时的护驾之功,董家怎么都不可能沉寂下去了,不管是为了讨好我,还是为了讨好皇上,他都不可能一直在那个闲职上扔着,更有可能他会成为试金石,通过抬他或者贬他来试探我的反应,皇上的反应,所以在那之前,我就先用了他,并且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不论亲疏,只要有本事,谁我都敢用,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事一敲定,针对我,针对董家的人都只能收了他们那些心思,杜绝了许多极有可能出现的麻烦,这也是一种平衡,后果你也看到了,我三舅做得很好,其他人也挑不出他什么来。”

“我用三舅举例,就是告诉你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优柔寡断,当断则断,越拖着越给人使坏的机会,这是大忌,皇上败就败在这一点上。”

庄书晴是说得痛快了,周知肖却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总不能跟着她一起说他父皇哪里哪里没做好,他没那个胆子像她一样非议父皇!

可听庄姐姐说的时候真痛快!

“资源司很重要,现在还是初建,等到合适的时候可以将之划为一部,而不是挂在吏部,就像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资源司掌握着天下的所有人才,人才资源才是一国之根本,比其他六部的任何一部都重要,只要有人才,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能变成有。”

“我记下了。”

庄书晴执壶给他添茶,语调轻快了些,“说得太多太散了,也不知道你听明白了多少,本来只是想和你说一下强势的必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必须让他们跟着你的想法来,而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就像……”

又差点拿皇上出来做对比了,庄书晴失笑摇头,那真的不是个好榜样,“你上心些,用事实告诉皇上我没有挑错人。”

周知肖用力点头,再点头,紧握成拳的双手坦然放在桌子上,露出右手畸形的地方。

庄书晴上去摸了摸,顺手给他号了个脉,“我的两个助手已经在路上了,等她们到了就给你手术,到时,你就和所有人一样了。”

周知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记得很多事。

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些事他都记得,因为他,母妃失了父皇的宠爱,所以母妃一开始不喜欢他,打他骂他掐他,都有过。

后来大概是想开了,母妃对他好了,可曾经的那些不好,一直在记忆深处藏着。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不,三个人用普通的眼光看他的手,一个是安和,另两个则是白哥哥和庄姐姐。

他一辈子都会记得他们对他的这份普通。

“外祖母昨天递了牌子想进宫见我,母后问我的意思,我拒绝了。”

庄书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梅妃娘家的情况,倒也确实是显赫之家。

“你怎么想的?”

周知肖抬起脸来,波澜不惊,“母妃过世时我才九岁,当时我也曾盼着他们能来看看我,六年的等待期未免太长,再大的期盼也耗尽了。”

九岁啊,庄书晴想像着当年不敢露出右手的小小男孩在在深宫中一日日熬着,心里酸得不成样。

“也不是不能见,不过要是你能狠得下心,最好是不要见,要是你能不靠外戚的力量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以后他们便休想掣肘你,便是想从你这得好处也要看你愿不愿意给,而不是用恩情来要胁。”

“我不见。”

“好,那就不见。”看了眼刻漏,庄书晴拍拍他的手,“今天就到这,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等着你成长成我想看到的模样,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

夕阳的余光从门外斜照进来,昏黄昏黄的,庄书晴走过去,站进夕阳中,身上添了暖意。

不知道止顾此时到了哪里,是不是……也沐浴在夕阳下,他的身体,应该还好吧。

向左进来,本想提醒她该出宫了,看她怔忡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向左,你家公子要是不快点回来,我真担心会因为我的着急将六殿下教坏了。”

向左刚才就守在门口,那些话自然听入了耳中,“便是公子在这里,以他寡言的性子也教不了六殿下这些,还是得靠庄小姐。”

“可是他在,我心里安宁。”庄书晴低头掩住发热的眼眶,外面那些言论她并非一点都不知道,谁都道她厉害有本事,可她心里的惶然谁又知道。

她本也只是个普通人,却赶鸭子上架似的一步一步被推着往前,掌着生杀大权,稳住一国,连前方战事都需要她来调度,还有下任皇帝,如今也由她在带着,教着。

落在别人眼里的轻松,实际她已经竭尽所能。

要是一切结果都是好的,她这些累这些苦都没有白受。

可要是事情不尽如人意呢?要是周国再吃败仗,要是教出一个白眼狼,要是京都官员暗地里给她使坏,再来一场叛乱,要是……

庄书晴闭上眼,她知道事情不一定会坏到那个程度,可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的担心从来不曾少过。

止顾,你快点回来。

ps:病了,鼻塞流涕,喷嚏又打不出来,难受。

179章 乐王爷

千里之外,白瞻张开眼睛,一口血喷出。

“公子!”

青阳子熟练的上前切脉,心里焦躁得想杀人,“公子,散功吧,这样强行压制,对你身体的损伤太大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五脏六俯都会出血!

“我心里有数。”白瞻推开他,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八人,“加快速度。”

他们还能说什么,一个个立刻上马跟上公子。

陈元看了眼来的方向,用力咬住后槽牙,公子,是在担心庄小姐吧,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坐镇一国,便是他,也时有担心她是否能撑住。

可公子的身体却……

出京七天,这已经是公子第三回吐血,如果问题不大,青阳子不会一路上连个笑脸都没有。

一定要没事才好,不管是于公子还是庄小姐来说,都不要有憾事,陈元如此盼着。

因监国之故,让庄书晴彻底进入京中百姓的视线,只要是在这京中住着的人都格外关注朝中动向。

出征的事自然瞒不住,更何况还有人存心传播。

有徐将军在,主将人选毫不意外将会落到他身上,大家更关心的是观战团。

一时间,哪里哪里都在讨论这个观战团是怎么回事。

雅间内,几个人正围桌而坐。

“皇叔您说,参战就参战,去看着算怎么回事?”

“本王倒觉得庄书晴这一招走得好。”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现在朝中除了死了的下狱了的,就一个徐功茂死里逃生,除他外,朝中武将真正上过战场的有几人?依我看,这观战团的人都会从武将里出。我猜庄书晴这是想要培养新将领,眼下青黄不接的状况,你们看不到?”

“干脆参战不行?见了血。杀了人,血性就出来了。总比干看着强。”

“真是不识好歹。”男人放下筷子,一脸讥讽,“去的是武将,不是新兵,要是情况稍有不好,武将顶不住压力率先逃了,其他人会不会跟着跑?庄书晴只让人先看,让他们见血。适应战场,然后再去参战,这样是不是比空有一张嘴说得漂亮,关键时刻掉链子要来得强?”

男人冷笑一声,“才听闻消息的时候本王觉得皇兄是糊涂了,让一个女人监国,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能做什么,还是个外姓人,现在才知道皇兄圣明,庄书晴自打监国以来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稳打稳扎的?便是看似冒进的,都是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等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你们自问能做得比她好?依本王看,就让她监国挺好,比皇兄强。”

“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本王不管事多年,现在也不会去操这心,皇位是皇兄的,他爱让谁坐就让谁做。要不是好奇那庄书晴,本王也不会被你们撺掇回来。”

男人起身掸了掸衣袖。“聪明的,就按下那些心思。要是让本王那不好说话的侄子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小心你们家的房顶都被他掀了,现有的一切都保不住,好自为之吧,以后这样的事就不用来找本王了,在京中玩上些日子,本王就走了。”

上了马车,管家跟进来问,“王爷,您是回府还是……”

“回吧,要是现在就进宫,他们怕是要认为我出卖他们,真是一帮拎不清的。”男人惬意的往后一靠,奢华的马车里,两个身带香气的宫装女子立刻依了上去,男人一手搂一个,笑,“本王是好享受不错,可脑袋也不是个装饰,想推本王出这个头,哼,做梦。”

“王爷英明。”

“你也别捧本王,是他们居心太明显,也不想想就凭他们那群草包,除了向皇兄伸手要东西还有什么本事,也就是皇兄宅心仁厚,容得下他们,有本事求庄书晴去,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外面动静突的大了起来,管家忙出去查看情况,男人也撩起窗口的帘子看向外面。

“王爷,是庄小姐,可要亮明身份?”

男人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点头,“碰上了自然得见见,本王也好奇能监国的女子长什么模样。”

管家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一句,这是白公子定下的妻子……

“你那什么表情,本王岂会夺人所爱。”男人瞪他一眼,就算他想,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管家一弯腰,退了出去。

今日宫中事少,庄书晴回得比往日早,每回她走在路上都会弄出动静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倒是护卫一天比一天多。

不过今日和往日不同,马车在半道停了下来,按理,现在京中应该无人敢拦她,她也没有需要规避的人才对。

向左打马来到窗边,“小姐,是乐王爷。”

乐王爷?他不是极少来京都吗?

周国不分封皇子,不过得宠的皇子也能离京去别的地方居住,皇上那一辈就只得一个乐王爷有此待遇,看他的名号就知道当年的老皇帝有多宠他。

不过是他的话,她确实需要过去见礼。

清风和秋雨给她整了整衣裳首饰,一前一后扶着她下马车。

虽然名声已经大到京都无人不知的地步了,可除了当官的,少有人见过她。

她一露面,就有话语声传入耳,“好瘦,个子也不高。”

“看着还好小,比我还要小一点的样子。”

“好白,谁说她肯定貌似无盐才能有才?明明长得挺好。”

“……”

被人这么当面评价,庄书晴嘴角都抽了几抽,她很庆幸她这张脸没有让大家失望。

乐王爷也不下来,窗口的帘子搭起来了,他就趴在那框框上看着她,一副无赖样。悠然自得的很。

第一印象还不错,庄书晴不讨厌这个人。

“书晴见过乐王爷。”

“本王可不敢受你的礼,快站好了。”

“您是长辈。书晴是晚辈,自是受得。”庄书晴真就站直了。“王爷这是刚回京?”

“唔,一回来就被人缠着说了些废话,不过几年未回,这京都倒热闹不少。”

“要是王爷能早回来一个月,一定能赶上另一场热闹。”

“……”这一来一回的,他竟是落下风了!

乐王爷更高兴了,庄书晴真是……超乎预料的有意思,比起那些个木头人似的闺阁女子有意思多了。

庄书晴也见好就收。

她并不是非得大庭广众之下出这个风头。可也正因为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弱。

在这个才见面的王爷面前也不能弱。

“王爷现在可是要进宫?皇上看到您一定会很高兴。”

乐王爷瞬间就改了主意,“也好,多年未见皇兄,和皇兄秉烛夜谈也是一桩佳话。”

庄书晴笑了笑,敛手一礼,让至一旁,“皇上定然也是盼着王爷的。”

“有些人哪,别惯着,他们不记好的。倒不如让他们记打。”慢悠悠的留下这句话,乐王爷缩回头去。

马车走远,庄书晴也将乐王爷透露的信息串起来了。有动作就好,她就怕他们能一直沉住气,到关键时候再来扯后腿。

抬头扫了一圈,或兴奋或紧张或崇拜或不屑……她可真成了别人眼里的热闹了。

“她在看我在看我……”

“分明是在看我!”

“后面的别挤,我要掉下去了!”

“……”

庄书晴再次抽了嘴角,踩着长凳上了马车,以后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次日一早,庄书晴就看到了乐王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皇上秉烛夜谈了。并且在朝会上站在第一排。

那眼神实在太过兴味,庄书晴只能努力忽略他。

“金和贵金大人。”

“下官在。”

“禁军重整得怎样了?”

金和贵小心的措词。“目前还只配齐一半的人数……”

“倒也不算慢,先用他们顶上。山中猛兽该归山了。”

“是。”

庄书晴扫了一圈,“观战团的名单虽然是由资源司出,但若有主动请缨要去的,我也会斟酌,不过若是抱着去混个资历的想法就算了,观战团最后未必就不参战,徐将军。”

今日也恢复列朝的徐功茂站在第二排,出列一步朗声应是。

“命你为前方主帅,主一应战事。”

不少人都面露讶异,这是皇上的命令还是庄书晴的?

徐功茂早就被皇上嘱咐过一切依庄小姐之命,这时候应得也就格外大声,“老臣遵命。”

“战事我不懂,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是怎么样的,所以我不会对你指手划脚,关键时刻,允你便宜行事,若有人仗着身份不依军令,予你先斩后奏之权,希望徐将军早做准备,盼着你得胜归来。”

“老臣定不辱命。”

“还有观战团。”庄书晴神情更加严肃,“皇上曾说徐将军您是他的股肱之臣,我希望观战团里能出数个徐将军这样的股肱之臣,能进观战团的人,必是周国的顶梁柱,他们就是周国以后的希望,我将这希望交给你,盼你能领他们成才。”

不止是被点名的徐功茂,这屋里站着的所有人都因这一席话而下意识的挺直脊梁,而武将,已是蠢蠢欲动。

乐王爷心下暗赞,彻底放下心来。

逍遥王爷也得家国安定才能当得安稳的。

ps:别抛弃我,我尽快将分别的这段写过去。

180章 归山

领兽进城那日,庄书晴没有很多考虑的时间,她那时候只怕止顾吃亏,担心他的身体,满心想的都是尽快见到他。

送兽离开这日,她原本有其他选择,可她依旧选了大上午这个时候,而非晚上宵禁后。

她巫女之名已经坐实了,不管以什么方式送它们离开,她的名声都不会改变,她现在也不想偷偷摸摸的。

私心里,她是觉得大家伙小家伙们都是有功的,赏无可赏,一声谢也没用,最起码可以让它们大大方方的从人类的世界离开。

要是有用,她更希望能凭此震慑住某些人。

和来时一样,庄书晴还坐在那头银狼背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算整齐,却绝对称得上平和。

街道两边人山人海,中间的过道上却是坦然前行的各种兽类,一开始还有人惊呼尖叫来表达情绪,可久了,也不用谁带头,人群自觉的安静下来。

人类和野兽本是天敌,这一刻却诡异的平和,抛却心中那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顽固思想,公平公正的说,这些天敌从进城那日起,没有伤过一个无辜的人。

它们也咬死了人,也吃了人,可那些都是叛乱者,他们该死!

他们差点带给周国巨大的动荡,就差一点,周国将再无宁日,反而是这些异类助了他们。

“让让,让让。”

后面的推挤让前边的人心生不满,可看到后面的情况,自觉的往旁边挤挤,还不忘招呼身边的同伴一起相让。

两人抬着的是半边猪肉,看那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和那一身油腻,这两人应该是屠夫。

两人将肉往地上一放。锋利的刀子几划几划,就将半边猪肉切成许多块,然后一块一块的往兽群里丢。“吃肉了吃肉了,吃饱了好回去。”

到了嘴边的肉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连脚步都不用停,头一低就将肉叼住了,边吃边继续前行。

也亏得皇帝没忘了它们,庄书晴也惦记它们,离开前就准备了大量的生肉让它们饱餐了一顿聊表谢意,这时候才没有争抢引出乱子。

庄书晴回头看了一眼,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听懂了的众兽齐齐吼叫出声。一时间,京都百兽齐鸣。

也许是因为心含谢意,也许是觉得这样好玩,也许是为了出个风头,又也许,觉得这时候不表现一下实在不好意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投食的队伍。

庄书晴索性放慢速度,满足了人类的私心,也满足了动物的口腹之欲。

恰好赶在这一天回来了的董老爷子,老夫人。庄书寒等一行人目睹这一幕,心里皆是起伏难平。

他们不是别人,无法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看这一幕。只要想着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那个此时在狼背上安坐的人是如何咬牙撑过来的那些日子就心痛得揪起来疼。

将这看成理所当然的人好像都忘了,那个看起来厉害得不得了的姑娘要到八月才十六岁。

“我们先回,吴天,你帮忙去告诉晴丫头一说,就说我们回来了,让她得闲了去趟外祖家。”

“知道了,老爷子。”

庄书寒收回视线,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过来。跟着先生在会元府做学问,姐姐肯定挂念他。但是至少不用每天操心他。

他将自己送到姐姐眼皮子底下,遂了自己的意。姐姐却每天都要多分一份心思给他,姐姐……会更累吧。

庄书晴此时已经走到了城门。

城门守将早就得了消息,早早打开了城门,派出人手出城将准备进城的人全先带到一边,不让他们冲撞了那些猛兽。

庄书晴对城门守将点头笑了笑,拍了拍银狼的头,银狼会意,速度快了起来。

城外二十里方有成规模的山脉,来时它们也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队伍停在了山脚下。

庄书晴示意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过来。

里面是一个个码得整整齐齐的瓷坛,瓷坛上面贴着虎,狮,豹等这样的字样,两个两个用绳子绑成一组。

庄书晴从银狼身上下来,接过三子递来的一组,将贴着狼字的瓷坛一左一右的挎在银狼背上,拍拍它的头又去接下一组贴着虎字样的挂到老虎背上。

边继续边道:“这是你们的同伴,将它们带回山上去,到了你们的地盘就刨个洞出来,将这坛子埋进去,用土盖上,让它们入土为安。”

“我答应过要送它们回去的,只是我现在被困住脱不了身,你们要帮我完成。”

“要是它们有幼崽的,你们要帮着看顾,不要欺负它。”

“它们是为我送命,是我欠它们的。”

“这是我的孽……”

瓷坛足有三十二个,于别人来说数百头里死去这个数不算多,可庄书晴不是别人,她曾是兽医,这一辈子也没忘了这个技能,她还能听懂它们的话,就是因为这一点它们才会为她所用,也因她的私心送命。

对她来说这不是三十二个畜生,而是三十二个同伴。

有她这么个懂兽语的人,真是兽类的劫难,庄书晴自嘲,嘴里全是苦意。

“回去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被我找到了。”

离她最近的几头蹭了蹭她,透出来的全是不舍。

念念才出生不久就跟着她,和她的交流也更顺畅,嗷呜声不断的告诉她,它们都喜欢她,没有怪她,在从林中生存,一个不小心就会送命,每年死去的就有许多,或者死于天敌手中,这么多曾是天敌的物种处在一起,这是它们最平和的一个时期,它们都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她去找它们玩……

庄书晴鼻子酸得要命,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

又是一阵百兽齐鸣后,数百猛兽陆续归山,银狼一族走在最后。

念念和金虎却留了下来。

京都这样的地方,庄书晴自是不愿意留下它们,可任她怎么说,两个个子又拔高许多,结实许多,爪子也锋利许多的小家伙都直摇头,最后干脆直接往京都方向跑去。

庄书晴无奈,只得将它们带上,她看紧些就是。

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城,正打算回宫处理事物,向左就敲响了马车外壁,“庄小姐,会元府过来的人到了。”

原本有些恹恹的庄书晴立刻高兴起来,“什么时候到的?人都在哪?”

“在董府。”向左顿了顿,“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回来了,还有庄公子……”

“书寒也来了?他来干什么?”庄书晴头疼不已,她只恨不得赶紧从京都脱身才好,他怎么还来了?“直接去董府吧。”

“是。”

孟伯知道表小姐肯定会来,事情一安排妥贴就亲自在门外等着,看到阶下有马车停下立刻迎了上去。

表小姐的马车没有任何标识,可也好认得紧,毕竟超制的马车京都也就那么几辆,也就表小姐这一辆是素净到什么都没有的。

“孟伯。”

孟伯笑眯了眼,表小姐和四小姐像,对人都和善,“老太爷知道您会来,在等着您呢!”

“这一路还不够他奔波的,我总会等到他歇好了。”

“老太爷其实就是心疼您,想见见您。”孟伯引着人往里走。

大概是因为董家的定海神针回来了,董家显得有活力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下人见到她纷纷停下见礼。

堂屋里,一家子人都在。

庄书晴看到三舅有些讶异,这个时辰,三舅不是应该在资源司吗?

不等她问,董明阳就先开口解释了,“家里有人送消息过去,张大人和卫大人就将我赶回来了,我也没回了他们的好意。”

“看样子三舅和他们相处得不错。”庄书晴笑了他一句,上前向主位上的二老行拜礼。

还没等她拜下去,跟老夫人一起回来的雪嬷嬷就立刻将她搀住了。

老太爷看她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你年纪还小,可别操心过甚伤了身体。”

老夫人也心疼的帮腔,“老太爷说得对,这才是大事,什么事都没你身体重要。”

庄书晴好声好气的安抚,“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当时也顾不过来,这几天没瘦了,皇上也是想着法的给我补,他也怕不好和止顾交待。”

“还笑。”老夫人瞪她,“你这样子就跟个没吃饱饭的难民似的,那些男人的事,你去……”

“娘!”

“老婆子!”

老太爷和董明阳齐齐喊出了声,老夫人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讪讪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外祖母是心疼我。”庄书晴在下首坐了,“事情上手后就不难了,以后我会多吃些补回来的。”

老夫人连连点头,“就该补回来,身上有点肉才好,听三儿说你不住宫中,要不以后你都过来用晚膳?”

她倒是想啊,庄书晴苦笑,可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盯着董家,要是她还日日过来,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

显然,老爷子和董明阳父子都比老夫人懂这其中的道道。

“娘,书晴能过来的时候就会过来的,她在京中也就我们这家能走走,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

“对,外祖母,我会常来的。“(未完待续)

ps:么么哒大家。

181章 赌约

哄着越老越小的外祖母去歇了,屋里安静下来。

老爷子捏着眉心道:“在路上就听到了风声,就是被传得实在妖魔的过了头,晴丫头,你自己说说这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怎么就轮到你来监国了?”

是啊,怎么就轮到她了,庄书晴一时没了话。

刘氏拉着儿‘女’站起来,“爹,老爷,我们先行……”

“坐着,这些事你们听得。”老爷子指着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尤其是你们两个,用心听,寒儿还小,晓真,你已经十八了。”

“是,祖父。”

庄书寒也点头,眼神却不离姐姐。

“皇上虽然救过来了,但身体却也垮得差不多了,要是调养得当还能活几年,反之则活不过两年,并且留下了头晕的后遗症,不能费神,看东西看得稍久都会头晕,再管一国之事显然不可能。”

“皇上七子,老大、老二、老四死了,老五也已经定下问斩的日子,老三有勇,谋略却不够,压不住朝臣,老六现在更使不上力,能用的,就只得止顾了,可是止顾的身体出了问题,他现在并不在京都。”

老爷子听她分析听得心惊胆颤,最后听得白公子身体出问题离京了,立刻追问,“去了哪里?”

“西域。”

“!!!”董老爷子猛的站了起来,“有那么严重?怎么还要去西域?”

“其实在会元府的时候就有征兆了,只是那时远没有这么严重,我们以为能有时间找出解决之道……”庄书晴苦笑,“哪想到后面发生了这许多事,白家的功法起源在西域,他只能从根源上去找。”

老爷子来回踱着步子。突的想到什么,眼睛立刻瞪大了,“也就是说。这些日子全是你一个人在撑着?每一道传出来的命令都是你下的,不是皇上。也不是白公子?”

“对。”

老爷子身体一个踉跄,眼疾手快的扶住椅子才没有摔倒。

“爹……”

“外祖父……”

老爷子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问,“没人教你?你倚仗什么做的决断?”

庄书晴指着自己的头,“倚仗这里。”

董明阳忍不住帮着外甥‘女’说话,“爹,她做的很好。比谁都做得好。”

“我当然知道她做得好,要不然皇上还能一直用她?”老爷子又心疼又气恼,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要处理国家大事,再天才,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得有多难?下第一道命令的时候又得有多害怕?暗地里又是费了多少心才‘弄’明白朝中局势?

有些事,又岂是手里有几个人就能算数的。

做得好?做得好那还不是‘逼’出来的!

可做得再好,等皇室过了这道坎,还能容她一直监国不成,到那时,她的位置又在哪里?

“皇上让止顾继位。这江山,我现在只是帮着止顾在守,再累。我也甘愿。”

“皇上就是看准了你甘愿。”老爷子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犹觉得燥得不行,“晴丫头,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这牵涉太大了!”

“我知道。”看外祖父分明是为她心疼为她生气,却一副对她发脾气的模样,庄书晴点头,“我真的知道,人活一辈子。不是谁都有机遇能摊上这样的事,往好了想。这也是一份难得的体验,我要是贪权的人。以后这事定然不好算,可我不是,至少我现在就只盼着止顾能安然无恙的快些回来,对这个位置并无贪恋。”

那完全无怨无悔的神情让老爷再说不出其他话来,有时候想想,董家几代平庸,庄家也没出过大才,大概几代人加起来所有的头脑全都给了晴丫头,才让她出落这般出类拔萃。

“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贪念千万不要有,董家有你三舅出头就够了,其他人除非能靠自己的本事爬上去,不然你不要管,你就顾好你自己,寒儿。”

老爷子看向一直安坐的外孙子,“你回会元府去,谁都知道你们只得两姐弟,在你姐姐这里使不上力,怕是不少人会把主意打到你那里去,你姐姐不容易,你不能拖她后‘腿’。”

“是,我回去。”在知道姐姐这般不易的时候,他怎么能因他的‘私’心再给姐姐找事添麻烦。

“倒也不用,来了就来了,谁敢伸爪子我就敢砍,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双手给我砍,再说了。”

示意弟弟坐到她身边来,庄书晴笑道:“我们本就是相依为命过来的,远远放着我也不放心,在眼皮子底下能时时看着也好,苏先生那里……我打算给他加太傅衔,让他做六皇子的太傅。”

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董明阳听了还是瞪大了眼,话冲口而出,“真是六皇子?”

说完立刻又后悔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本也没有刻意隐瞒,现在加上止顾也只得三个皇子,止顾受不得束缚,不会一直占据那个位置的,三皇子不合适,也就剩一个六皇子可供我调教了,不然就只能从皇孙里挑,可皇孙最大的才九岁,父亲还是因谋反而死的,那样更麻烦,六皇子很聪明,好好教,会很出‘色’。”

能将立储之事说得这般举重若轻,老爷子只能暗暗摇头,心里也不知是担心多些还是骄傲多些。

“到时书寒你就去给六皇子做伴读吧。”

庄书寒自然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董明阳却皱起了眉,“这样合适?一旦定下储君,伴读的位置怕是有的是人抢吧。”

“合适,哪家的孩子也不会有书寒好,我可不想六皇子被拐带歪了,有书寒这么个上进的人在一边,他也能更上进,书寒,这些事我不会教你,怎么和储君相处,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怎么得到信任,都得靠你自己去‘摸’索。”

“我知道了,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

回宫后,庄书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皇帝微合双眼听完,“让苏文任太傅只是一道旨意的事,你那个弟弟的出‘色’朕也早就知道,让他做伴读再好不过,不过……你真确定要让肖儿为储君?”

“除了他,皇上还有别的选择?”

“有。”皇上张开眼睛看着她,“等瞻儿回来,你们立刻成亲,儿子一出生就立为储君,朕相信你们的儿子一定会是最出‘色’的。”

“也许我只生得出‘女’儿。”庄书晴半点不为所动,“与其相信那个可能的出‘色’,倒不如相信眼睛能看到的,六皇子很好,皇上若不信,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哦?怎么赌?”

“若是六皇子足够出‘色’,那何时让他继位就由我和止顾说了算,若是六皇子一直不能让您满意,继位的事就由您说了算,皇上赌是不赌?”

皇帝饶有兴趣的想了想,点头,“赌了,朕再添个彩头,要是你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

“任何要求?”

“只要你觉得朕做得到。”

“成‘交’。”

温德嘴角‘抽’搐的看两人击掌为誓,也没去多事的提醒两人眼下的身份不太合适太过亲近。

他跟了皇上几十年,心到底是偏着皇上的,只要皇上高兴,不要说对庄小姐是真的当成了儿媳‘妇’在看待,就算皇上真有那心思,他丢掉良心也会挡在皇上和公子之间的。

更何况,在皇宫‘混’迹了一辈子,他那良心又还剩得了多少,怕是自己都要找不着了。

有了这个赌约在前,庄书晴教得更上心了,周知肖也像是开了窍,哪怕是天天见着,庄书晴也能看到他的进步,她简直觉得胜利在望。

她就盼着他能快点出师,担得起那个位置,她好卸任。

而在老爷子回来的次日,温德便亲自去了董府一趟将人请进宫来。

君臣两人相差了有近十岁,可现在两人看起来却不相上下。

老爷子心里那点不忿本就藏得好,看皇上这模样就更加淡了些。

“老臣参见陛下……”

不待他跪下去,皇上就懒洋洋的开口拦住,“别行那些个虚礼了,喊一万次万岁朕也活不了万岁,坐着陪朕说说话,来,就坐这,那丫头平日就坐这里和朕没大没小的说话。”

“皇上恕罪,她生在山野之间,也没父母教导……”

“行了,没怪她,坐。”

老爷子垂首坐了。

“也怪不得瞻儿将她放在心尖上,那么个姑娘,知道她好的谁不得看得千斤重,有时候想想朕真有些羡慕你,虽然老大老二不争气,可老三一个就能顶他们俩,还能有这么争气的外孙外孙‘女’,董老,你比朕有福气。”

提到那两个儿子,老爷子顿时和皇上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话里话外的,也带上了些亲近随意,“他们两姐弟是没说的,可姑娘总归是要嫁出‘门’的,到时可就不是董家庄家的姑娘,而是您的儿媳‘妇’了。”

皇上一愣,旋即大笑,“可不就是要成朕的儿媳‘妇’了,别人家是儿媳‘妇’掌家,朕这里也是,而且管的比一般的儿媳‘妇’要多多了,哈哈。”q--82942+dsuaahhh+24382140-->

182章 机锋

“董卿呐,你心里的担心朕知道,你放心,朕不会亏待她的。”笑过后,皇帝语气感慨的道:“她得是朕的儿媳妇,这事不会改变,这江山朕会交到他们夫妻两个手里,要是他们愿意,朕倒盼着能由他们这一脉传下去,可惜。”

皇帝轻笑着摇头,看向董老爷子,“可惜哪,你那外孙女看不上,连只能生出女儿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怕应验,铁了心的要将老六带出来。”

从见面到现在,皇上对晴丫头的喜爱表现得太明显,再听到这句,老爷子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或许正是她的这份无欲无求让皇上敢将周国交给她来监国。

“她心不大,就想做个大夫,您是不知道,会元府的人对她都亲近得跟家人似的,过年过节的门房总能收到不少东西,别人家的是某某家的小姐,到了她这里却是老臣沾她的光,被说成是庄大夫的;;。+。外祖,因着这个身份还得了不少便利,在会元时的她才叫快活,现在因着这身份,连臣那老妻心疼她,想让她多去几趟董府她都不敢应,老臣看着也心疼。”“却是头一次听说,没想到她还挺得人心,也是,朝中就有不少人现在挺服气她的。”被一府之人这般善待,又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有本事的人果然在哪里都不凡。

“这事上她比谁都拎得清,这是好事,不招祸。你要真心疼她,就入朝来帮她。”

老爷子摇头,他不信皇上真希望董家一门出几个手握重权的臣子,“老臣年迈,身体精力都不行了,董家有一人在朝就够了,多了,就是给晴丫头添乱。”

皇帝很满意他的表态,庄书晴怎么样他都不担心,最后她总归是皇家的人。可要是董家不识相拖累了他看好的人。他会不高兴。

“朕不会亏着董家。”

“皇上从不曾亏待过老臣,若非皇上首肯,三儿也不能从一个闲职调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去,老臣多谢皇上。”

皇帝换了个坐姿。笑着摇头。“这一点你可说错了。朝中万事朕都不管,不管是资源司的建立还是安排出征之事,抑或是观战团。都是由书晴自己拿的主意,朕早许了她自由决断之权,不用先来知会朕,由她全权决定。”这是怎样一种信任!

董老爷子抬头看向皇上,久久无言。

皇帝还是笑,神情平和得不像个久居帝位的皇帝,“最开始的时候,朕也担心过,想过她要是撑不住要如何,事实证明朕没有看错人,她做的比朕预料的要好了太多,换成任何人都不一定会有她做得好,便是瞻儿回来,诸事怕都还得她来管,若是以前,朕可能还有隐忧,现在,朕真的敢撒手了,就是现在闭了眼,也安心。”

“皇上!”老爷子哪里还坐得住,矮身跪了下去。

“起来,朕就喜欢书晴的利落,有事说事,说完走人,好像到现在她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跪过朕,偏偏还理所当然的很,要说不敬,她的关心比朕那几个儿子都要真诚许多,这性子,还真就得是瞻儿的媳妇。”

君臣两人的一番对话,句句都是机锋。

从宫中出来后董老爷子是真的不担心了,哪次一提起晴丫头皇上不是一副炫耀的语气,好像晴丫头是他们家的一样,呵,晴丫头现在可还是他的外孙!

老爷子进宫的事自然瞒不住庄书晴,她也没往跟前凑,随他们去,反正现在两方没有利益冲突,怎么都不可能反目。

“等东西都准备好就可以动手术了,调理身体的药还是要继续吃,放宽心,这只是一个小手术。”

周知肖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左手捂住右手多出来的地方。

“现在告诉你这个也是为了考验你,为皇者,不能轻易被外物、言语所影响,一般人家男人心志不坚耳根子软都能招祸,更不用说一国之君。”

周知肖暗暗深呼吸,点头道:“我记住了,庄姐姐。”

庄书晴将奏折归置了一下,“皇上已经下旨召苏文进京,他会是你的太傅,另外,我弟弟书寒会成为你的伴读。”

周知肖眼睛一亮,苏文他当然知道是谁,天下读书人怕是少有不知他的。

有庄姐姐的弟弟做伴读,他更高兴,庄姐姐这么出色,她的弟弟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书寒今年十二岁,去年连中小三元,小有才名,让他做你的伴读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是苏先生的弟子,索性让苏先生两个一起教了,另外也是我不想从世家之中去挑,要是看走眼了放个祸害在你身边,我没地方找后悔药吃,书寒是我教出来的,品性没得挑,至少不用担心他将你带歪了去。”

“我都想现在就认识书寒了。”

“不急,等手术后你能大大方方现于人前了,苏先生正式成为太傅,你就能见到他了。”

结束每日的心灵鸡汤时间,庄书晴继续去忙,她现在手里事情太多了,几十万人出征,吃穿用度虽然不用她一一去准备,可调度却必须由她来,再加上叛乱的后续还在处理,下面各府也每天都有折子呈上……

她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周知肖虽然努力让自己和往日无异,可心思到底还是跑了些,庄书晴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他什么,实际上,他能有这自制力她已经很满意了。

手术就在四天后。

手术室布置在兰芷轩,为了让大家尽快适应新的手术室,庄书晴将两个弟子以及贺曼和夏珍带进宫来了。

几人都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庄书晴,一见着人就亲得不行。

徐佳莹还好,在京都见过师傅一面,柳知琼却是眼睁睁看着师傅被抓走的,见到人的时候就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我不是好好儿的吗?去看看新手术室,看看还缺什么,你们得布置起来。”

一进手术室,几人就像回到了会元府,只是这个手术室更大,也更亮堂,会元那个手术室只有一盏灯,这里却有三盏,到底是集天下财富之地,财大气粗得很。

手术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木质的推车上,手术台也和要求的分毫不差,呼吸机赶着做出来了,离心机也在……

徐佳莹实在挑不出毛病来,“师傅,已经很齐全了。”

“齐全了就好,你们今晚就住在兰芷轩,养好精神,明天手术。”

“是。”

次日早朝过后,庄书晴一回兰芷轩就在门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庄小姐。”荣正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后面几人也都弯了腰。

“免礼,荣院使这是……”庄书晴哪会不知他们的来意,故意问了这么一句就是等着他们开口。

她不藏私,她甚至希望自己这一门医术能有更多人来学,给病人多一线生机,太医院就是个扎根发芽的好地方,所以有些话由她来说当然不如别人主动开口求。

荣正一脸赫然,“庄小姐,老夫腆着脸开这个口,希望庄小姐手术时能允许我们旁观,庄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守规矩。”

“好奇?”

“好奇是有,我们也想知道庄小姐是怎么救人的,外科一系一直都是有的,可从来无人能做到庄小姐这等程度,不敢求庄小姐教我等,就是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说不定于我们的医术也能有所启发……”

“我愿意教,只要你们真心想学。”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庄书晴正色道:“不需要你们改投我门下,也不用你们放弃你们现在的医术,只要你们守我的规矩,我愿意将我的医术教给你们。”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几人对望一眼,虽然高兴,却也迟疑,不用拜师就能学到医术,真有这样的好事?

这就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区别,古代的尊师重道远不是现代人可比,同样的,古代拜师的门槛也绝不是现代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一辈子可能就收了寥寥几个弟子。

现代学医,只要你成绩够好考得上那所学校,有钱交学费就能学,想怎么学就怎么学,只要你脑子够用,中医西医一起学都行。

庄书晴现在这话,无疑是打破了规矩。

“当然,不想学的我也不会强求。”留下这话,庄书晴进了兰芷轩。

去换了身衣裳出来,荣正等人像是商量过来,齐齐躬身行礼,“先生。”

不叫师傅叫先生?倒也有些急智,先生之名范围可大得很。

“随我来吧。”

一早就在这里烧了几盆碳,手术室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些,周知肖就穿了一尚衣坐在手术台上,看到庄书晴进来就叫了声庄姐姐。

贺曼和夏珍忙上前给她穿手术用的袍子,庄书晴头上的珠钗已经取尽,边接过帽子来戴边道:“不要担心,很快的,睡一觉就结束了。”

周知肖摸摸右手,轻声恩了一声。

庄书晴回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几人,“要想近了看就穿上和我一样的衣裳,在那个柜子里,自己去拿,对了,谁主外科?”

荣正身后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上前一步,“是老臣。”

“贺曼,去给他穿上手术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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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章 手术

庄书晴现在已经很有当先生的经验了。

从青阳子的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来,又让夏珍拿来早就准备好的戥秤,她没有青阳子手等于秤的本事,只能用这个。

“医典里有一麻沸散,诸位可知道?”

自是由荣正来回话,“学医的都知道,可它的神奇之处一直只见于记载。”

“麻沸散是失传了,可青阳子做出来的这个麻药,药效和麻沸散相同,都是能让人失去知觉,时间的长短由药量多少来控制。”

“同等于麻沸散的药效?”荣正声音顿时拔高了,同来的太医院大夫都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这药意味着什么,做大夫的最清楚。

有些病不是不能治,有些人不是不能救,可那种痛,人受不住,要是有了麻沸散……

庄书晴小心的称着重,等称完了才再说话,“。人麻痹了,我如何敢将人开膛剖肚的治病?麻药在外科一系中的作用远大于其他系,这位……”

“刘居安,老臣刘居安。”刘居安的激动显而易见,说话时唾沫都喷出来了。“刘御医应该很清楚才是。”

“是,老臣清楚,有了这麻沸散……”

“就叫麻药,不侵古人之名,传出去别人还当青阳子是沽名钓誉之辈。”

青阳子是得望真人的弟子这事在太医院早就传遍了,这事要是别人做的,他们真有可能会这么想。可是得望真人的弟子,他们相信有这个本事。

“是,麻药,有了这麻药,许多病就能治了,太多人就是活生生疼死的。”

将调好的药递给周知肖,柳知琼立刻送上一碗酒,周知肖毫不犹豫的一口喝尽。

“这药和麻沸散一样,需要用酒送服。”扶着周知肖躺下来,庄书晴给他理了理头发。温声道:“相信姐姐。恩?”

“恩。”从初见时起,我就一直都信你,失去意识前,看着那张温柔的笑脸。周知肖在心里想。

庄书晴将口罩拉好。套上手套。

“荣院使。要麻烦你看好脉。”

“是。”

看另外几个御医都换好手术袍在近处看着,刘居安神情尤其认真,庄书晴心里满意。再次摸了下骨头确定,按腹案在拇指根部那里划出一个印记,然后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在那个位置下刀。分别切开皮肤、皮下及切除多余的骨骼,庄书晴嗡嗡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这是侧副韧带、肌腱及一部分的皮肤组织瓣,要保留下来,利用保留的侧副韧带和肌腱修复和稳定关节,预防其后的偏位……”

因为创口小,场面并不多血腥,可毕竟是皮肤下的东西,御医医术再高超,对这些身体内部的东西也是不熟悉的。

看庄书晴翻着那些血糊糊的东西,他们努力记住这些新名词的同时,看向庄书晴的眼神就透出了敬畏,医术这东西做不得假,她能这么熟悉,并且精准的割掉多余的东西,只能说明她曾见过许多,所以她有自信没有割错。

他们果然还差得远。

这对庄书晴来说真是一场小手术,一个半时辰就完成了,这还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楚点,她将动作放慢了许多,好在一开始调制麻药的时候就将这算进去了,一直到手术结束,周知肖都没有醒来。

“脉象如何?”

荣正眼睛不离那个创口的回答,“无碍。……

庄书晴让开主刀位置,“你们都过来看看,让一个残缺的人变得完整,这就是手术的成果。”

刘居安本来就离得近,迅速上前一步占着那里不移步了。

天生六指的人虽然不多,却也非见不到,不管出生如何,有着怎样的身份,多出来的那一指都将是他一辈子的负担,被人笑话,轻贱,一切美好都和他无关。

所以六皇子哪怕贵为皇子,在宫中也默默无闻,若非这回的叛乱,有些人都要忘了皇上还有个六皇子。

要是没有庄小姐,他这一辈子不要说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永远都只会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将自己藏起来的六皇子。

刘居安眼里满是期望,“先生……真愿意将这医术教与我们?”

“当然,只要你们愿意学。”庄书晴看着这间手术室,“这样的地方,天底下才两处,我希望有朝一日它能遍地开花。”

“我等会努力的。”

示意徐佳莹和柳知琼上前做最后的清理,庄书晴脱了手套,取了口罩帽子,脱了手术袍,除了太过素净,她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我现在事情太多,可能没多少闲暇教你们什么,她们两跟我学了大半年了,要是你们不嫌弃她们是女人,不懂的也可以问问她们。”

嫌弃她们?那是真嫌弃,他们哪个不是和医术当了几十年交道了,岂是刚学半年的新手可比的。

可他们只能应下。

看不起女人?别开玩笑了,庄小姐会的这些,他们可都不会。

总不能要庄小姐不要监国了来教他们医术先,皇上能饶了他们才怪。

麻药的量控制得很好,这边一收拾好周知肖就睁开了眼睛,从数颗脑袋中找到庄书晴,软着声音开口,“庄姐姐。”

庄书晴小心的握住他的右手举高,“看看,是不是没有了?”

周知肖看着那处本来是个指头的地方只剩一个缝着针的刀口,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那个让他从小被母妃责骂,怨愤,让父皇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让他吃饭都只用左手,从不敢用右手示人的那一指,真的切掉了。

周知肖眼眶发热,恨不能大哭一场发泄他多年来受的苦。

可最后,他也只是咬着后槽牙用力点头。

“以后,你和其他人就一样的了,不要觉得这一个手指头耽误了你,因为它,你不得不学会隐忍,也因为它,才将你的脾性磨练成如今这般模样,这样的你才堪大用。”

“我知道,庄姐姐,我不怨。”

庄书晴摸摸他的头,就像对待一个听话的孩子病患,“现在药性还没退,你觉得疼的时候告诉我。”

ps:人昏昏沉沉,难受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先将就着看吧。--80464+dd856+17786686-->

184章 布告天下

这边手术一结束,那边皇帝就收到消息了。

皇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也不知他这口气是为谁叹的。

当周知肖已经觉得不那么疼时,苏文终于进京了。

年轻的苏文在京都曾是相当有名的人物,有才,却不恃才傲物,是难得的和武将都关系好的文臣。

所以当年皇帝想微服出去走走时,是和苏文去的会元府,也才会后来的白瞻。

每每皇上去会元府,唯独会见的臣子也只得他,君臣关系一直算是非常得宜。

此番见到皇上的惨样,苏文好一会都没能喊出一声万岁。

“这就吓到了?这还是养得好些了。”皇上轻笑,示意温德上前扶他起身,“行了,你也不是小年轻了,坐着说话吧。”

苏文确实有些被吓到,这真是老了十岁不止。

他虽然不在京都,却有他的消息门道,京都的情况他也知道个差不离,旨意只召他回京,却没有道明圣意,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最大的可能性不外乎让他入朝为官了。

“叫你回京不是朕的意思,是书晴。”

苏文讶然,是她?这是想他回来帮把手的意思?

“她铁了心的要将老六送上那个位置,想让你当太傅,帮她调教储君。”

看苏文脸上表情又是一变,皇帝好心情的笑了,“看吧,你也吃惊。哪有人不自己巴着那个位置,传给自己的子息,反而上赶着送到别人手里去。”

苏文想了想,“那皇上的意思是……”

“依她。”皇帝回得毫不迟疑,“你多打听打听就会知道,她接手后没做差一件事,她既然这么看好老六,朕也只能相信她的眼光,要是有更好的选择,朕也不是非得让瞻儿坐那个位置不可。你也知道。他不适合,至于书晴,她实在太没野心,朕不能强人所难。”

没野心是真。有自知之明也是真。苏文和那庄书晴打过几回交道。知道那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她身上就有那种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的气魄,哪怕东西再好。也动摇不了她。

“你也逍遥得够久了,回京吧,也当是回来帮帮她,她一个人撑得不容易。”

“是,微臣遵旨。”

皇帝满意的点头,饶有兴味的说起了别的,“听说你和书晴结亲了?”

“是,虽然还没有正式走礼,两家长辈却也交换了信物,只等两人再大一点就定亲。”

“你倒是下手快,据说那小子不知道多少人家看中了。”

苏文笑,“肥水不落外人田,说到底也是臣家里合适,不然以庄家姑娘那个稳重性子也不会点这个头。”

皇帝一想,倒也是,她不会看姑娘家里有多大权,只会看姑娘合不合适,是不是良配,娘家人是不是拎得清的,其他的,都不在她考虑。

君臣两人又说了会话,苏文看皇上面露倦意便起身告退。

“去见见书晴吧,朕现在已经不管事了,有什么事你和她说。”

“是,臣告退。”

跟着小太监来到兰芷轩,苏文见到了宽大的书案后头看起来越加只有小小一个的庄书晴。

书案上堆着一堆奏折,手里拿着笔正在批阅。

“苏先生到得好快。”放下笔,庄书晴起身相迎,坐在一边手上还包着纱布的周知肖也随之起身。

苏文轻笑,“我是不是要见个礼才合适?”

“您是我兄弟的先生,可不是其他人,要行礼也该是我才对。”庄书晴将周知肖往前推了一步,“我还得再给您推荐一个弟子,知肖,去给先生见礼。”

周知肖很听话,不过苏文却拦住了,“等我正式任太傅了再行礼不迟。”

庄书晴也不强求,示意苏先生在她对面坐,她也坐回了书案后头。

“苏先生别怪我劳动您前来,我能教他一些东西,可我到底是个女子,有些东西没法教他,其他人我又信不过,想来想去都觉得交到您手里才是最好的。”

苏文为人师表这么多年,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闻言也不客气的收下这顶高帽子,“你想我教他些什么?”

“那些老八股就算了,他不用参加科举,学那个也没用,具体要怎么教您说了算,您觉得怎么教对他有益就怎么教,无需照搬前人套路,不过……一味讲究仁德非周国之幸,眼下的情况就是前车之鉴。”

苏文无语的看着她,这就差没指名说皇上仁德过头才造就眼下局面了,虽然这话也没错。

庄书晴指着一本本垒起来的批过没批过的奏折,“权力的滋味很美妙,不是每个人都能稳得住的,这样的情况有一回就够了。”

“你可真是。”苏文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平时你在宫里就这么说话?切记祸从口出。”

“平时也没几个人能和我说话,您放心,兰芷轩都是止顾的人,这里的话传不出去。”

“你心里有数就好。”苏文看向安静倾听的周知肖,虽然是强塞来的弟子,对他的第一印象倒也满意。

“我会写信回去让家小前来。”

“也好,我也不想让书寒和薇儿以后没了见面的机会,原有的感情都要淡了,对了苏先生,我会让书寒做知肖的伴读,你就两个弟子一起教吧。”

苏文想了想,也没反对,其实两人是不能放在一起教的,一人学的君之道,一人该学为臣之道,学不到一起去。

不过一起也有一起的好处。

书寒既然以后要走仕途,和储君拜同一个先生,一起学习日日相伴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次日的朝会,看起来和之前并无不同。

只是坐在首位上那个陷在宽大的椅子里越发显得娇小的女子今日左侧站了一人。

“此乃六殿下,温公公,传旨吧。”

温德手执明黄玉轴,上前一步摊开来,除了庄书晴依旧安坐,其他人都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迈病弱,已不足以思一国之事,今庄氏女书晴,聪慧,忠心,乃天降之才,朕爱惜之,信任之,予她最大权限以督国事,她之言,即朕之旨意,违她之命,以抗旨罪论,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庄书晴听到一半就站起来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温公公,我以为这是一份立太子诏书。”

温德双手将圣旨奉上,“此乃皇上亲笔所书,亲自按下的宝玺,皇上说,立储君之事,由庄小姐全权决断。”

庄书晴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不对,自从进京后,她就一直在被坑,哪怕这个坑底是用富贵权势铺就,依旧改变不了这是个坑的事实。

和皇权沾边的事,明发圣旨布告天下和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完全不一样的。

圣旨,是会被记入史册的,她何德何能!

只要一想到后人会在史书上看到‘曾有庄氏女本事滔天,行监国之权’她就一阵气短,史上多少人被意淫,说不得以后就有人拿她出来做文章,研究她如何奸佞,如何以貌惑人,有多少面首……

越想越是一阵恶寒。

可现在,圣旨已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用等下朝,这事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这下可好,名符其实的监国了。

“都起来吧。”对上三舅担忧的眼神,庄书晴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来,“皇上重托,我自当勉力完成。”

文武重臣心里各有思量,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这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她不够资格,和她刚接手时的千疮百孔相比,现在的局面已经很稳了,这其中庄书晴有多大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们自是不甘被一个女人使唤,可心底也承认她非是无能之人。

“有些事众位可能不知,在皇上被五皇子下毒困于良贵妃处时,是六殿下以单薄之躯将皇上救出来的,他没有人帮忙,就一主一仆便做到了,只这一件事,就足以说明他有勇有谋,且有血性孝顺,周国需要这样的储君,只是如今皇上病体,且军队征战在即,册封大典压后。”

停了停,庄书晴继续道:“令,苏文为太子太傅,建詹士府,官员由资源司选派出来,鉴于太子年纪尚幼,先居于宫中,其他事情酌情再办。”

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这么简单就成了太子的六殿下,这个皇子虽然少有现身于人前,可只要记起了这个人,有些传言也会随之记起来了。

六指的太子,历史上可没有。

再看他的手,绑着布条,露出来的却只得五个手指头,太医院有消息传出来说庄小姐将他多出来的那一指切掉了,看样子此言是真。

说起来,庄小姐那一身本事可真神奇,这么大点年纪,她怎么学会的这些?

就算是从一出生就开始学,也得有人教啊。

总不能真像传言中的巫女那样,睡一觉就学会了。

回去的路上,庄书晴轻声道:“知肖,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周知肖神情平静,没人知道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才平复心情,让自己不在这最会见风使舵的朝臣面前露出不该有的神情。

“我会努力,不让人说庄姐姐看错了人。”(未完待续。。)

185章 成长

五月初,远还未到最热的时候,可京都的气氛却热烈得不得了,好像只要一勺油浇下去再给个火星就能炸了。

话题的中心,依旧是庄书晴,这完全在她预料之内。

布告天下意味着什么不止她知道,凡是有点见识的都知道,从暗路到明路,这本就是一个话题,可同一天,她又宣布册封六殿下为太子,没人能明白,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离那个位置只得一步之遥,传言皇上一直想让白公子继位,她却如此做了……

莫非这又是皇家的另一个秘辛?

庄书晴甘愿将权利交回去吗?

风向变得有点微妙了。

庄书晴却顾不上这些,她气势汹汹的去了仪天殿。

温德小跑着才能跑上。

皇帝早料到她会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冲进来。

对上那眼神,庄书晴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人骤然冷静下来,声音也是平静的,“您之前没有和我说过。”

“和你说了你会同意?”

她当然不会同意,她不会这么蠢的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能供她靠岸的人现在不在,她不会那般狂妄。

“傻。”皇帝任温德在他身后加了个大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这才是名正言顺的监国,若是一开始就布告天下,必会引来诸多人不服,可到了今天,谁会不服?”

“你做了不少事,朕不想后人将明明是你的功劳变成别人的。你不看重这些,朕却不能因为你不看重就理所当然的轻忽,忘却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庄书晴无话可说。

麻烦是她单方面的认定,可从任何一方面来讲,她都是受益者,得了便宜再来卖乖未免太可恶了些。

叹了口气,庄书晴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皇帝看得好笑,她未必不知道她会得到怎样的好处,只是天性里就没有那么多贪心,只因想到多出来的麻烦就来兴师问罪来了。可却也正因为她表露的真性情而对她越发喜爱。

恹恹的回了兰芷轩。受心情影响,庄书晴今天批折子的效率都低了不少。

“小姐,徐将军求见。”

出征在即,徐功茂会过来不外乎也是为的这事。庄书晴抬头。“请他进来。”

刚下朝不久。徐功茂还穿着一身朝服,不过大概是瘦了不少,朝服有些垮。也是,比起曾经的伟岸,现在的徐将军也有些显老态了。

虽然姜是老的辣,可战场上不比别的地方,庄书晴心里未尝没有担心,不然她也不会加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锁,尤其是三皇子为甚。

“老臣见过庄小姐,见过太子殿下。”

“徐将军不用这般客气,坐。”

看着对面越发从容的庄书晴,徐功茂心里感慨万千,面上却没有表露半点,“庄小姐,老臣是为出征之事前来,离出征之日只得四天了,可军队却还不见影,这……”

“这本就非易事,徐将军放心,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前去,要是人手赶不及,你就领台山营地这二十万人先赴前线,人马粮草,我什么都不会缺你的。”

徐功茂当然知道这事不易,可前线的人差不多都耗光了,没有人马,谈何其他。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底气。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之前受的伤并不是没有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他很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在最好的状态,可是只要给他人,他就必须上。

他一个儿子在那里丢了命,也因为,周国无其他将领可用了,不管是卫含还是谁,都是盛世养出来的将领,没有经过水火磨砺,没有在血肉中拼杀过,他们少了那股狠辣。

这些,都只能从战争中获得,可周国,已经经不起失败了。

再败,必将一溃千里。

“徐将军,不要担心,鞠国并非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不敢倾国而战。”庄书晴不懂古代的仗应该怎么打,可她知道该如何给人打气,“武国和止顾曾有交情。”

徐功茂眼前一亮,要是能联合武国,鞠国何惧!

点到即止的话让徐功茂有太多想像,庄书晴莫测高深的笑,迅速将话题转开,“令长公子的事皇上很遗憾,令我好生抚恤,我却不赞成给徐家其他人加恩,徐将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长公子有两子一女是不是?”

“正是。”徐功茂隐隐明白她的用意,若真能如此……

“我的意思是加恩于这三个孩子,不过也不能是现在,逆境更易成才,徐将军说是不是?”

想到惨死的长子,徐功茂红了眼眶,对着庄书晴深深拜了下去,“徐家已不知承情庄小姐几回,老臣多谢庄小姐事事为徐家费心。”

“谁让我有个弟子姓徐呢,徐家要不好,她哪里能安心学医。”叹了口句,庄书晴又道:“徐将军只管安心上前线,我保徐家在京都无恙。”

“庄小姐的话,老臣信。”徐功茂又是深深一躬,“有庄小姐这句话,老臣就敢将家中两子一起带上了,徐家是武将出身,他们也不能总躲在安稳之地。”

“是否留下一个为妥?”

徐功茂摇头,“庄小姐不用劝老臣,三个儿子膝下都有了子息,已是后顾无忧了,老臣相信,若真有那个万一,就算看在徐家满门忠烈的份上也不会有人为难,皇上不会允,想来庄小姐也会护着。”

庄书晴沉默半晌方点头,“莫要让徐夫人太难过,她的身体经不起刺激了。”

“老臣有愧于她,只是她嫁进徐家的第一天就该知晓,徐家就是这样的家族,身为武将,宁在战场上死去,也不能在这安全之地养废了。”

徐将军一走,庄书晴就看向周知肖,“有何感想?”

“满门忠烈,若武将皆有徐将军的心气,周国无忧。”

“他们不是,你就将他们变成那样,有句话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可要是为身为最高将领的国君强悍了,下面的人谁还敢窝囊。”

“我懂了,庄姐姐。”

庄书晴点头,扬声道:“向左。”

向左立刻从门外进来,“庄小姐。”

“止顾不在,武国那边能不能动用?”

“能,公子离开前说过,庄小姐的话就是他的话,他的所有一切人手资源庄小姐都能动用。”

庄书晴心里酸涨得捂着眼睛好一会才缓过来,“安排人去武国,让武国往边界派兵,做出随时准备参战的准备,不用他们真的和鞠国打,只要能让鞠国有所顾忌就够了。”

“是。”

“有没有把握?”

向左脸上带着傲气,“只要是公子的意思,他们就会照做。”

“去吧。”

这事庄书晴没有避开周知肖说,事后没有和他解释,他也没追问。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

回去的路上,庄书晴敏锐的感觉到外面的声浪比平时更大了,若非护卫一增再增,她真担心那些好奇心膨胀的人有一天会将她这马车拦下,做出没脑子的事来。

离出征还剩两日时,陆续有军队到了,人数太多,全部安置在城外,徐功茂得了消息立刻去整合,到出征前一日,各营地抽调的人马基本全到了。

关注此事的人心都放了下来,关起门来打是一回事,却没人希望在战场上输掉。

出征那日,庄书晴没有去送,而是由周知肖代表皇上送出城外,以一杯水酒送行。

徐佳莹进宫时眼睛通红,看到庄书晴又狠狠哭了一场。

四兄妹,她是老小,一直受尽宠爱,被欺负了三个兄长连同父亲全给她出头,可现在,大哥已经没了,二哥三哥和父亲都去了战场,不知何日是归期,在家里她还不能哭,哪个都不比她好受。

庄书晴抱着她,像安慰孩子一样顺着她的背,“徐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帮妇道人家里也就你还有点胆识气魄,以后徐家就靠你撑着了,坚强些。”

徐佳莹抬起头来,露出一脸泪痕,“师傅,我不怕,我撑得住,可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担心。”

“你担心也不能同去,何用?”给她擦掉眼泪,此时的庄书晴还是会元府那个温和的,温厚的庄大夫,“今天放你假,回去陪陪你娘,学着去做家里的主心骨,你娘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就像师傅一样吗?”

庄书晴一愣,旋即笑着点头,“对,像我一样,我也不想变得这么坚强,可当事情到面前了由不得我不坚强,人只能逼着自己适应环境,撑起自己头顶上那片天。”

徐佳莹眼泪不停的往下滚,抽噎声却停了,是的,她已不是那个蜜罐里的四小姐了,她已经没有软弱的本钱,不坚强起来,任家人被欺凌吗?

她的眼泪,流给谁看?师傅吗?可抗起了一个国家的师傅,眼泪又能流给谁看?

不用她说任何承诺的话,庄书晴也知道这个就算有过和离经历也依旧带着天真娇憨的大弟子在这一刻真的长大了。

这个世界,谁也惯不了谁一辈子,哪怕是那个强悍得不可一世的男人,这会不也不在她身边?(未完待续。。)

ps:这一章,有一点我自己的感慨。

186章 地,动了!

局势愈趋平稳。

可不知为何,大概是太过顺遂,盯着的人也一直都没有异动,庄书晴心里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不安。

这不安困扰了她几日,让她连睡觉都不甚安稳,这日一早起来便有些发热。

给自己号了下脉,让厨房煮了点姜汤喝了,又多喝了几杯温开水,也没往心里去。

朝中无大事,资源司渐渐上了轨道,太子也有了太傅在教导,她反倒有了闲暇。

可人真的不能闲,越闲脑子里就越瞎想。

止顾离开已经有四十五天了,不知道他到了哪里,情况怎么样,要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还好,可要是人都找不着了,怎么办?

越想,她就越控制不住的往最坏的方向想,甚至想到了止顾回不来的可能,心猛的一沉,那种下坠感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没有闭过气去。

不能想了,庄书晴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不想了,止顾会回来的,止顾舍不得她,怎么会回不来,要是他真的不回来了……

最多,她为他守寡一辈子就是。

大概真是身体不爽利,向来没有午歇习惯的庄书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嗷呜!”

身体一阵用力摇晃,庄书晴‘迷’‘迷’糊糊张开眼,看向罪魁祸首,不甚清醒的问,“念念,怎么了?”

“嗷呜,嗷呜!”

庄书晴猛的站了起来,人一阵阵发晕,忙扶住书案撑住,“地下在动?地动?”

“嗷呜!”念念的声音越来越急,金虎没有念念那么古灵‘精’怪,这会也不敢打扰念念。可心下又着急,干脆在庄书晴面前趴下来,用尾巴甩打她的‘腿’。催促她快点到它背上去。

庄书晴不敢轻信,可这种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更可恨的是,歇的这一会病好像加重了,偏偏在这种时候!

现代水泥灌注成的房子都经受不住地动,更何况现在都是土砖屋,要是地震得厉害,不知得死多少人。

坐到又长大不少的金虎背上,庄书晴‘摸’着它的头安抚,“不要‘乱’跑。不会有事的。”

‘门’外,今天值班的是三子,看到她出来忙上前行礼,“小姐。”

现在他们称呼她都是直呼小姐,省了姓氏,这一点改变不现形,却表明了态度。

庄书晴没有回话,她的心神被天空上那烟‘花’状的云吓着了,地震云,她竟然见到了地震云。地动是真的,是真的!

“三子,三子。叫上白府所有人出宫去通知所有该通知的人,地动,将有地动,会很严重,快!”

三子看她都快要倒了,忙上前要扶,庄书晴推开他,几乎是用吼的,“快去!不能呆在屋里。人不能呆在屋里,徐家。董家,你单独派人去。江海,你去通知太子殿下,叫他们一定照我说的做。”

徐佳莹和柳知琼每日都呆在兰芷轩,走出来时眼里都有惧意,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并且知道地动有多可怕。

“去将手术室里的东西能带出来的都带出来,人呆在空旷地方,贺曼夏珍,你们都去,要快。”

“是。”

庄书晴也过去了,她抱起青阳子的‘药’箱又爬到金虎背上,叫它往仪天殿跑去。

在老虎背上,庄书晴打开‘药’箱,从里找出她这时候要吃的‘药’来倒进口里,干吞了下去。

她已经好久没生病了,这一病怕是会来大的,希望青阳子的‘药’能顶得住。

“庄小……”温德话未说完就被撞开了,庄书晴是坐在老虎背上直接冲到龙‘床’边的。

“皇上,有地动,屋里不能呆了,温德,你将皇上背出去,去御‘花’园,那里空旷,一定不能靠近往屋子里躲,屋檐都不能靠近,记住了没?”

“是。”温德只是惊了一下,二话不说上前背起皇上就跑。

屋里还有小太监在,庄书晴吩咐道:“多背几‘床’被子出去,吃的喝的也给皇上准备一些,对,还有皇上的‘药’一定要带上,收好了,一定不能有失。”

“是。”

庄书晴也不在屋里多呆,一出‘门’就立刻召集了宫中内‘侍’和宫‘女’往各宫各部传消息。

这时,金和贵得到消息跑了过来,见到他,庄书晴松了口气。

“金大人,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城中百姓离开屋子?”

“有,但是……”

“人命关天,别吞吞吐吐。”

“是,敲钟十二响,城中百姓都要离屋朝皇宫方向跪拜一刻钟。”

庄书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十二响代表什么?”

金和贵脸‘色’有些白,“皇上……没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都是罪!也怪不得金和贵吞吐。

庄书晴脸也要白了,“就没有其他应急的法子?”

金和贵摇头。

没时间了,容不得庄书晴多做考虑,牙一咬,她道:“敲钟十一响。”

金和贵连着几个深呼吸,用鼻音应了个是就亲自跑去安排。

若是事后追责,他跑不了,可当有个‘女’人带头往前闯的时候,他觉得他也没什么不敢的。

论胆气要是连个‘女’人都不如,他白长了这百几十斤。

庄书晴还没跑到御‘花’园,就听到了钟声,让金虎停下,细数了下,确实是十一响。

但愿百姓会被钟声吸引,都跑出‘门’外去。

御‘花’园这时候人多了起来,得到通知的各宫妃子都过来了,好在人虽然多了,且情绪不安,可有皇上皇后在,倒也没生‘乱’子。

庄书晴先去池子边看了下,各‘色’锦鲤都浮在水面上,时不时有鱼纵出水面,往皇上那边走时,她甚至还看到了在‘花’丛里游走的蛇。

而蛇此时已经完全失了思维能力,她只能感应到害怕的情绪。

来到皇上面前。正要向皇上解释敲钟的原因,皇上就先摇了头,“这里不用你管了。你去管外面的事,就算真敲十二响朕也不怪你。”

庄书晴此时也只能点头。对一边的温德道:“动物最敏感,我刚才有看到蛇,温公公多留意。”

“是。”

看着庄书晴走远,温德方不是很确定的道:“皇上,老奴看着庄小姐的脸‘色’好像有些难看……”

皇帝看着天空着那两朵巨大而诡异的彩云,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就算书晴真的病了也只能撑住。不要说这些事离不得她,她自个儿,也放不下。

钟响第一下时,城中百姓就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站起身来,等敲到第十下时,几乎所有人都惊愕的出了‘门’,‘腿’一软,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去。

十一响过后,钟声停了,街道上人头攒动。却无人回屋,依旧跪着。

他们都以为自己数错了。

被这消息砸得一时有点不敢置信。

懵懵懂懂的跪了将近一刻钟,渐渐有人站起身来。面‘色’黯然,叹几口气就在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可就在这时,地,动了。

跪着还没有起身的还好,抠住地面就能堪堪稳住,而已经站起来的一个踉跄,要倒时下意识的抓身边的人东西,然后连锁效应之下。倒了一地的人。

传言说地底下住着一条大鳌鱼,时间长了。大鳌鱼就想翻一下身,只要大鳌鱼一翻身。大地便会颤动起来,可这一动,便是千万人的劫难。

哪怕是庄书晴提前得了消息已经想尽了办法去和阎王爷抢命,当地面的震动一‘波’接一‘波’时,她心里越来越没了底。

抱住明明不安的直刨地却没有离开她的念念和金虎,听着不远处的宫殿轰然倒地声,庄书晴越加不敢多想,只盼着震动快些停下来。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地面的震动才停下来。

庄书晴不敢动,直到确定震动确实停下来了才敢抬起头来张望。

“念念,安全了吗?”

“嗷呜!”

得到暂时安全了的信号,庄书晴立刻爬起来爬到金虎背上往御‘花’园跑去。

一路上所经的宫殿主殿都还没倒,可偏殿没剩几个,灰尘漫天,将天都染成了灰‘色’。

御‘花’园她来得很少,只记得有两个漂亮的亭台,养了一池子的锦鲤,还有一些竞相盛放的‘花’。

而这会,亭台都倒了,经过池子时看到里面一层的鱼都翻了肚皮。

皇上刚吃了‘药’,‘精’神看着还好,又或者是强撑出来的,看到庄书晴就问,“外面情况如何?”

“还没这么快上报,不过地动可能并没有结束。”

皇帝变了脸‘色’,“还有?”

庄书晴对地震的了解都来自于书面知识,她只知道地震是会有余震的,比不得主震那么可怕,人们对它的提防远不及主震,可也正因为这份不提防,才会让许多本不该送命的人送了命。

“我不能肯定,只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请皇上先不要回屋,还在这空旷地方呆着以防万一。”

“你呢?”

“我得出去安排,总不能让京都‘乱’了套。”看皇上担忧的看着她,庄书晴笑得无奈,“多少人在看着我,我不能在这时候‘露’了怯。”

“庄姐姐,我跟你去。”

“姐姐,我也去。”

周知肖和庄书寒同时道,说完,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亲近不少。

庄书晴想了想,带上了他们。

苏文极自觉的跟了上去。

兰芷轩的偏殿也倒了,徐佳莹几人抱成一团听话的呆在院子中间,白府的人陆续回来,也都围拢过来。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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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章 地动(2)

“师傅。”两人找到了主心骨,惊惧尽去。

“贺曼,你去一趟太医院,让他们尽量将可用的药材搬到外面空地上,并且做好避雨措施,天指不定会变,外面伤亡情况不知如何,到时需要的药不会少。”

“是。”

看到金和贵过来,庄书晴又道:“佳莹,知琼,你们出宫去,金大人,你派些人给他们,京都的医馆能抢救出来的药材都要抢救出来,你们时间无多,若是再有地动,在空旷地方抱着蹲下,切记,不能在屋子里久呆。”

金和贵自是应是,却不无担忧的看向庄小姐的两个弟子。

这样的事,让两个女子去做……

徐佳莹用力抠住掌心,和师妹看了一眼,用力点头,她说了要变得坚强,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去吧,不怕,一切有我。”

江海不知从哪冒出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入殿去抱了张椅子出来放到庄书晴身后,扶着她坐下。

庄书晴看了这个一直话不多,却很好使唤的阉人一眼,“江海,你去和温德讨要人手,你尽量不离我身边,将我的命令传回去,也将外面的情况反馈给我。”

“是。”

还有什么?庄书晴闭上眼睛用力想,震后要消毒,对,之前用于治疗传染病的那一套得用起来,水不能直接喝,如果地表受损,水源受污严重,还得找能喝的水源。等伤亡统计出来,得尽快将尸体处理掉,免得引发瘟疫……

千头万绪,桩桩都是麻烦。

“金大人,传话给四卫统领,不用来向我请示,将四卫中人都派出去救人,另外,这时候若有人趁机做乱者,当场格杀。”

心脏有些乱了序。庄书晴若无其事的抬手放到心脏位置。除了苏文若有所觉,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她这一停顿,“着人快马加鞭给卫将军送信,京都的外部防务让他费心。”

“是。”

“通告朝中各部。所有官员各司其职。不得擅离职位。有违者,撤其官职,以罪论处。绝不轻饶。”

“太子殿下。”

周知肖正体悟她的每一道命令,闻言立刻应是。

“百姓定然已经慌了,你去安抚城中百姓,这一身不行,去换上太子的着装,务必要让百姓一眼就要认出来你是谁,知道这时候皇室没有抛弃他们,周国这一砖一瓦皆是由百姓搭建,这时候,便该由身为储君的你去给他们一个心安,金大人,你去贴身相护,人数尽量少,这时候再讲排场是蠢人才做的事。”

“是。”

周知肖背挺得更直,“庄姐姐,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你最应该不让百姓失望。”庄书晴看向弟弟,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厉,“书寒,你跟随太子左右,去见识见识书本以外的世界,记着,尽量不要往屋里去,再有地动,到空旷处抱头蹲下,保护好自己。”

“是,姐姐。”

不但将太子推出去了,连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也赶出自己的羽翼,不知者以为她狠心,甚至别有居心,苏文却能看懂她这番动作的苦心,有些事,教得再多,说得再透,都不如亲眼见着来得有用。

困苦不过两个字,却是百姓一生的写照,他们活得艰难,一辈子也攒不下贵人买一件首饰的银子,可他们却有着最坚韧的性格,有着迎难而上的勇气,说穿了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而这些,却正是身为储君的太子,一心要走仕途成为姐姐靠山的书寒都该亲眼看到的。

苏文拱了拱手,道:“我会尽我所能护他们周全。”

看着弟弟尚显单薄的背影,庄书晴哑声道:“苏先生费心。”

“谁也比不得你费心,周国出了个你,是周国之福。”

那她的福又在哪里……

止顾,你怎么还不回来!

“小姐,您喝点水。”夏珍将一个比平时用的茶盏要用的杯子放到庄书晴手里,杯子是温热的,正好入口。

“你进去了?”

夏珍点头,指着地上多出来的一摊东西道:“吃的喝的拿了些出来,过后怕是会缺得厉害。”

是了,吃的!

庄书晴抬头看向院子里站着的人,她现在能动有的只有白府的这些人了。

太子身边有隐卫保护,可她最信任的,始终都是白府的人,“三子,你派几个人去跟着太子,不到必要时候不要现身。”

三子二话不说,点出几个人示意他们跟上去。

“还有一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小姐您说。”

庄书晴抬头,看向已经有了变化的天空,这雨,会下来。

“你带人,将城中的粮食全部控制在手里,地动过后,吃喝是重中之重,不能在这事上出了岔子。”

三子问得很仔细,“户部那里……”

“户部的粮食不要管,只要林均在就出不了岔子,这些粮食也不能用在这事上,得送到前线去,不能让那里断了粮。”

“是。”

“还有,我身体有些不妥当,你叫南珠宝珠姐妹进宫来侍候我,告诉向左,京都的情况他看着些,有需要出手的时候,允他便宜行事,一定要保京都不出乱子。”

刚才还很稳得住的三子这时候有些急了,“我这就叫太医过来……”

“你糊涂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庄书晴不由得笑了笑,“没大碍,受了点寒,只是病的时候不对,去忙吧,什么事也比不得这事大。”

三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到底也不敢强求什么,只是在心里想着,要是公子在,哪里能允她这般操劳,可他心里也同样清楚,这时候,万事离不得她。

诺大个周国竟然要靠个女人,也怪不得公子看不上。

一番安排,一院子的人就剩寥寥几个了,好在很快江海就带着人回来填补了空缺。

温德不能离皇上左右,很干脆的将宫中的权利移交给了江海,并且让他带话给庄小姐,“温公公说隐卫您可以随意调动。”

“皇上情况如何?”

江海态度比之前更恭敬了,“奴才看着有些差。”

这时候能好才是怪了,庄书晴揉了揉眉心,“一会怕是有雨,要怎么做你斟酌着办。”

“是。”(未完待续。。)

ps:上传了,但是忘了定时间了……

188章 地动(3)

主震过后三刻钟左右,余震到了。

没有主震那么大威力,可因为有主震在前,宫里倒塌的地方并不比主震少。

庄书晴抱着念念和金虎的两颗大头蹲在地上感受着来自地底下的震动,听着传入耳里的各种声音,很是欣慰这所有的声音里,极少有人声。

不知知肖和书寒如何了。

“轰!”猛的被扑倒在地,庄书晴有些被吓到,身下是宝珠,身后温软的身体应该是南珠。

“南珠,什么情况?是不是兰芷轩倒了?”

“是,主殿倒塌了一边。”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南珠疼得脸都白了,小声的吸着气。

“受伤了?严不严重?”

“小姐不用担心,奴婢没事,只是背被砸了下。”

倒塌的声音渐渐小了,庄书晴反手抓着她小心的从夹心当中出来,去看南珠的背。

衣服遮着看不出什么来,她上手去按了几下,看她样子应该是很疼,可骨头应当无碍。

“估计是青了,宝珠,一会要是有合适的时候,你去青阳子的药箱里拿一个白色的瓷瓶,里面是他泡的药酒,治这伤很管用,你给南珠揉开了。”

“知道了,小姐。”

“其他人有没有伤着?”

江海看了看,“小姐,都没见血。”

那就好。

拍拍念念的头,庄书晴问,“地底下还在动吗?”

念念耳朵贴着地面好一会,“嗷呜。”

暂时安全了,想着那时候看到的地震云,庄书晴知道后面的余震不会断。可不知道下一次余震是什么时候,她也不能这么干等着。

爬到金虎背上,庄书晴将江海留下了。“我去各部看看情况,要是有人来回报情况。你让他去那边找我。”

“是。”

六部相距不远,此时因为人都在外头,更是没了往日的界限。

一狼一虎实在打眼,远远的就被诸多人看到了,在禁城内坐虎出行的,只得一人。

六部尚书,资源司,五军督都府。钦天监……一应头儿都上前见礼。

“见过庄小姐。”

“免礼。”庄书晴看了略显狼狈的三舅一眼,卫建希和张海也没好到哪里去,资源司的根本在资源,好不容易存的那些根子,应该被抢救出来不少。

“可有伤亡?”

“幸得庄小姐提前使人告知,只有几人受了轻伤。”说话的是林均,六部里他资历最老,也向来被人信服,这会身上又是灰又是土的,回头看着倒塌的房屋。满是庆幸之色,“要是在屋里,怕是余不下几个人了。”

“也是万幸。后面可能还会有余震,大家还是要多加注意,不要靠近屋檐那些地方,一会可能要雨,要提前做好准备,另外自己份内的事都要做好,尤其是这个时候,你们一定不能乱,大家都辛苦辛苦。齐心合力助周国度过这一劫。”

“是。”

“工部左大人。”

左明上前一步,“老臣在。”

“地动过后有些水源遭了污染不能喝了。这是工部的事,你管好。”

“老臣遵命。”

庄书晴微微点头。“林大人,你随我来。”

两人走开了一些,庄书晴依旧是不拐弯抹角的作风,“我记得京都有四处粮仓,有没有记错?”

林均点头,“庄小姐没有记错。”

“看严实了,地动过后吃喝将是大问题,我也担心会有人借机生事,粮仓一定不能有失。”

“是,老臣记下了。”

“不管京都情况如何,给前线的粮草不能有失,周国接连出事,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吃败仗,我虽不懂战事,可也知道气势不能泄。”

林均掌了户部多年,这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上面要动粮仓里的粮食,得了庄小姐这话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庄小姐放心,没人能从老臣手里抢走一粒米。”

“有你在,我放心,至于京城的缺口,我会调控好。”

看着这个身上沾了污秽,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可依旧自信挺拔的姑娘,林均认定周国气数未尽,不然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虽然是个女子。

“庄小姐也请保重身体。”

庄书晴点头谢过,摸了摸金虎的头,示意它走向钦天监。

钦天监诸人这时已是一脸死灰,出了这么大的事,钦天监却未能使上一分半分力,事后算帐绝对落不着好。

监正水辰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此事非人力能预知,钦天监无罪。”

水辰愕然抬头,这……

“地动是一种地面下的自然变化,和妖魔鬼怪无关,我不担心有人将这事算在我身上,可我担心百姓会被扇动生出乱子,还需钦天监出面多加安稳民心,在民间,钦天监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所在,你们的话,比别人的空口白话要管用。”

水辰又惊又喜,说话都比往日要急了几分,“下官遵命,钦天监上下所属,一定做好庄小姐吩咐的事。”

庄书晴笑笑,“太子之前已经出宫安抚百姓,你们配合他便好。”

“是。”

“去忙吧。”

“是。”

水辰人还有些轻飘飘的,离开时走路都打着晃儿,由死至生,从地狱到天堂大概也不过这种感觉。

庄书晴远远看了三舅几眼,没有走近,两人心里此时都挂心董家,可两人都离不开,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回头看向空旷的广场,虽然已经被占去不少地方,可地方够大,比御花园要安全多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天阴下来了,云层也厚了,要不了多久雨定然会下下来。

扬手招了几个侍卫过来,“在这里搭个雨棚,尽量搭得结实点,不要弄那些花稍东西,宫中贵人多,不要搭得太大,多搭几个。”

“是。”知道是给皇上宫妃们搭建,侍卫立刻来了劲,说不定就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的好事,当然得尽心尽力。

江海飞奔而来,“小姐,宫外有消息传回来,您请过目。”

“送消息的是谁?”边看庄书晴边问。

“是乐王爷的人。”

没想到乐王爷也派了人在盯着那几个,庄书晴冷笑,“隐忍这么久,选在这时候出手,该说他们蠢还是聪明。”

正说着话,向左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她面前,不等他说话,庄书晴便道:“那些人有动静了?”

向左讶然,“小姐已经得了消息?”

庄书晴将纸条递给他看,“拿我巫女的传言来说事,时机倒也选得挺好,可惜。”

可惜死的人不够多,可惜正是因为她这个巫女,才让城中无数百姓幸免于难,便是有人会认同他们说的灾难是因她这个巫女而来,可她也消弭了这场灾难,那些因她之故幸免的人,只会记她的好,所以,他们注定掀不起风浪。

“将人全部拿下,打入天牢,皇家的人我不处决,到时交给太子决断。”

“是。”

向左应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瓷瓶递过来,“这是青阳子走前留在家里的药。”

庄书晴也没问是治什么病的,他敢给她吃自然就是她能吃的,接过来拔了小小的塞子仰起头喝个干净。

入口有点凉凉的,进入胃里后又有点热热的,身体仿佛都有了些力气。

“江海,你回去守着。”

庄书晴示意向左跟自己一起走,“宫外情况如何?伤亡大不大?”

“具体数字还没有出来,不过比起有过记载的地动,这已经是伤亡最小的一回,当时的情况,但凡对皇上有一分敬意的都出来跪拜送行了,小姐这个办法使得好。”

庄书晴明白向左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轻笑道:“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为了生存不得不开铺子赚钱的小姑娘不成,生死有命,这事是天灾,我只能尽力,不敢奢想能救下所有人,更不会将这罪过背在自己身上。”

向左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扭开头去。

白府一众人里,他对庄小姐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在他心里,他经常会忘了她现在已经手握重权,有着常人远远不及的本事魄力,还将她当成那个画花样子画得眼睛都花了的小姑娘,总想着要替她操一把心。

“向左,其实我挺谢谢你的,那个时候虽然我什么都不是,可活得简单,哪像现在,一句话,一个决定都得深思熟虑,也只有你才会还将我当成那时候的我,有时候真想日子往后过,回到那时候去。”

向左有些窘迫的道:“要是回到那时候,小姐和公子就是陌生人了。”

庄书晴想了想,“有点舍不得。”

“小姐现在这样也很好,就是累了些。”

压力太大了,庄书晴看着自己细瘦的手腕,不管是家里还是宫里,都想着法的给她补。

可山珍海味没少吃,金贵的补药也没少进肚,就是不知道都补到哪里去了,非但没长肉,好像还在瘦,来阵大的风,她都下意识的抓住就近的东西,生怕被吹走了。

不过,该长肉的地方倒也长得挺好,没有跟着一起瘦,这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苦中作乐的想了想,下意识的挺挺胸,恩,止顾应该会满意。

189章 地动(4)

拉回心神,庄书晴又问,“太子那里情况如何?书寒呢?”

“太子和公子都无事,反倒是徐小姐和柳小姐那里的事情不是很顺利,那些医馆并不甘愿将药材送到别人手上,暗中做了不少手脚,后来再次地动,无故增添了伤亡。”

“他们都不蠢,知道过后会有多需要药材,这事不能纵容,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告诉他们,征收走的会折银子给他们。”

“是。”

“还是要以粮食为重,必要的时候,你配合三子,只要百姓不饿肚子京都就乱不起来,董家和徐家可有伤亡?”

“来之前属下去看过,董家还好,有老爷子坐镇,一声令下反应都快,徐家有几人受了伤,小姐不用担心,伤得都不重。”

这就是有主心骨和没主心骨的区别,庄书晴叹了口气,道:“徐家要帮忙看着些,我不能失信于徐将军。”

“是。”

御花园更乱了,皇帝靠着睡了过去,眉头还皱着,不甚安稳的样子。

庄书晴只能省了请示的心思,对一边的皇后道:“这里地方还是小了点,我刚才去外面看了下,禁城内的广场大得很,我着人在那里搭几个雨棚,请娘娘领着其他娘娘们过去,还有那几个小的,这时候也请娘娘多费心。”

“我省得。”皇后此时也显得有些狼狈,仪态却还保持着,匆匆去做安排。

“温公公,你背着皇上过去,叫人多准备些被子之类的东西,皇上现在身体弱,不能再生病了。”

“老奴遵命。”

兰芷轩的重要东西抢救出来不少。也都搬去了广场,一张张桌子摆下来,各部之间离得近了不说。连庄书晴也就在眼前了,喊一声就能应。

不过也没人敢喊就是。

皇帝在路上就醒了过来。精神明显萎靡了,直到安顿好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时不时的看忙个不停的庄书晴一眼。

此时,已经陆续有人回来奏事。

震感这么强烈的地动,哪怕庄书晴已经提前提醒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伤亡。

此时恭敬回禀的是京都府尹喻成。

“尸体不能留着,尽快烧掉,免得发生疫情,记得做好统计。江海,将荣院使请来。”

离得近就有一个好处,这边话音刚落没多久,荣正就到了。

“荣院使,去年治传染病的那一套都还记得吧?”

荣正立刻点头,“是,都有详细记载入档。”

“很好,就按照那个步骤大范围消毒,预防疫病,另外。”庄书晴站起来。双手撑住书案微微向前倾身,“不管后面还有没有余震,现在太医院的御医都该出动了。伤者拖久了会成死者。”

“是,下官现在就去做安排。”

“将京都的地图拿来。”

地图铺在书案上,庄书晴指着几个地方道:“在这几个地方设医疗点,挂个起眼点的牌子,御医不够就征用大夫,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外伤,外用的药物全部带去,太医院,倾巢出动吧。”

荣正深施一礼。“下官遵命。”

“喻大人,你派人在京都各种敲锣提醒。有了变化的水不能喝,告诉百姓。工部会尽快查明,再组织一帮童子军,找个能人编个童谣让他们到处去唱一唱,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听入耳。”

“是。”

“后面极有可能还有地动,让大家远离危房,以安全为重,去吧。”

“是,下官告退。”

又见了几个人,庄书晴说得嗓子都哑了,皇帝让温德送了杯茶过去,她半点没客气,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下雨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声音里略有些恐慌。

所有人都看向同样站出来抬头看向天空的庄书晴,是她提醒了会有地动,也是她在天气尚好的时候就预言会有雨,巫女,果然不同凡响。

“文书一类的东西都多包几层,不要浸湿了,也不要堆得过高,再有地动会堆不稳。”

应允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升任四统领之一的朱军飞速前来,“启禀庄小姐,有近四十人闹事,带头的是京都有名的地痞,您看……”

“他们所求为何?”

朱军犹豫了下,方道:“他们要求开仓放粮。”

“天真。”庄书晴冷笑,“之前我便说过,这时候闹事者杀无赦,他们当我不敢杀人不成,朱统领,查明主事者是哪几人,杀,其他人全部下狱,事后问罪。”

“末将遵命。”朱军心口一松,暗自庆幸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跑,这些人就算全部杀了于大局也不会有影响,可能还会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但是私心里,受了庄小姐恩惠的他并不想让庄小姐的名声有污。

雨渐渐大起来,明明还早着,天灰蒙蒙的看起来却像是快黑了,人的心情也随之沉了下来。

谁都知道,雨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尤其是入夜后。

天摇地晃!余震又来了!

“都蹲下!”庄书晴大喊,下意识的就往皇帝那边跑,帮着温德将人扶着坐到铺了被子的地上,一阵凉风吹来,又赶紧拿了床被子搭在皇帝身上。

“皇上,您身体要争气点,再小的病到您身上都会是大事,您也看到了,我现在顾不上您,太医院连荣正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我派出去了,您一定要撑住这口气别泄了,别看现在都被我指使得团团转,平时也都听我调遣,这是因为您在,您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谁会将我当回事。”

皇帝知道她在发热,刚才她扶自己的时候身上的温度比他要高出许多。

拍拍她的手,皇帝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慈和,“朕不会给你添麻烦,你也要顾好自己,去找点药吃,朕倒了还有你,你倒了,还能有谁?”

庄书晴摸了摸额头,也不逞强,“我就是没注意,事情太多了,青阳子的药箱在我那,等这一波地动过去我就去找药吃。”

余震的威力越来越小,时间好像也没有之前长了,经历过之前震感的人都不再那么害怕。

这里听不到房屋的倒塌声,庄书晴心里的危机感也不再那么强烈。

190章 善后

虽然庄书晴用了个那样的方法将人引出了屋子,最大限度的避免了伤亡,可是受伤的人依旧不少。

面对这样的灾难,自认活了一辈子活成精的老人也慌了神,更不用说年轻一些的。

被轻易煽动者有之,怨天尤人者有之……一片人心浮动。

可是当看到一身明黄的太子殿下走在倒塌的屋边抱起受伤的孩子,问候受伤的老人,在再一次地动时还记得将孩子护在怀里,当着禁军服的官兵满城跑动,帮助受伤受困的人,擒拿趁机做乱的人,当敲着铜锣高声唱诺的人过去,一帮孩子唱着童谣告诫水不能乱喝,当平日里只能达官贵人治病的御医纷纷出动救人送药……

六神无主的百姓寻着了主心骨,他们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国家对他们的庇护,这么鲜明的感觉,让有些人已经热泪盈眶。

百姓是基石,可百姓也一直都是被轻贱的,所以他们也从不曾期望过所谓爱民如子,现在突然被放在心上了,他们如此不敢置信。

有了领头往前走的人,有了应对的方向,人心渐稳。

头脑发热的人大部份都回归了原来的位置,剩下的小部分还在异想天开,等到的,却是最严苛的惩罚。

庄书晴平时是好说话不错,可这事上,她绝不会轻纵,因为不能。

乱世当用重典,周国真的经不起事了。

余震还是有,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震感也越来越小,可是,雨也越来越大。

已是入夜。

雨棚三面都围上了油布,风进不来。却依旧觉出了凉意。

幸好已是五月。

皇上呆的雨棚就在庄书晴对面。

温德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大肚子瓷碗过来,“庄小姐,皇上命老奴给您送一蛊汤来。”

“替我谢过皇上。”宝珠上前接了。庄书晴轻声问,“皇上身体如何?可有什么症状?”

“老奴瞧着还好。过来之前老奴探过皇上的脉象,和平时无异。”

庄书晴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多留心,我不是吓唬你们的,皇上底子伤得狠了,是真的不能病了,于常人来说只是小病小痛。到了皇上那里可能就是要人命的。”

温德心底直抽凉气,他确实以为庄小姐是吓皇上的……

“老奴这就回去,片刻不离皇上身边。”

宝珠上前来,“小姐,汤还热着,您趁热喝了暖暖身。”

折腾这许久,现加上身上还不爽利,庄书晴确实也累了,勉强将汤喝完,在简单搭起来的床上躺下却也没丝毫睡意。“你去问问太子和书寒睡了没有。”

宝珠是带着两人一起过来的。

哪怕离得不远,两人没披雨具身上也淋湿了。

“这时候怎能乱来。”庄书晴忙坐起来,斥了两人一句。赶紧让宝珠找了干帕子给两人,“快擦擦,病了还得抽人手照顾你们。”

两人都乖乖的将头发散开一点点擦试。

庄书寒向来是自己的事自己做,连带的周知肖现在也渐渐有了这个习惯。

“知肖,有没有什么感想?”

周知肖动作慢了许多,没有多想便侃侃而谈,显然不是仓促说出来的话,“百姓其实……很认命,一开始他们并不曾对朝廷抱有过期望。甚至可以说想都没想过,当看到我。看到有大夫给他们看诊治疗的时候,我看到好多人都激动得哭了。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邻国想趁周国发生天灾来捡便宜,这些人一定会拿起家里能拿得出来的武器护卫周国,护卫他们的家,哪怕他们的家已经倒了……”

周知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庄姐姐,其实我想了很多,可我说不出来,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能说出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百姓要的东西很少,他们也很好哄,只要给了他们一点点,他们就会还你一腔热血,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天灾,可恢复元气从来都需要很长时间,为什么?”

庄书晴并不需要他们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那个时候,当权者想的都是怎么保住自己的东西,上行下效,下面的官员自然也是如此,谁还会去管百姓死活。”

“所以庄姐姐才会一开始就明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其职,将所有人都拘住。”周知肖知道庄姐姐教他的这些东西有多重要,说话时眼睛都放着光,他想,没有谁有他的福气,能得人这般倾囊相授。

庄书晴拢了拢披风,转而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呢?看明白了些什么?”

庄书寒抿了抿嘴,“书本里面描述的再困苦,也远不及亲眼所见,我想过,要是我是京都府尹该怎么做,是四卫统领该怎么做,是六部又能如何……可是想来想去,我才发现我会的那些东西都太浮了,落不到实处,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有些懂了。”

“倒也没让你白走这一遭,既然两人都学到了东西,明天继续去吧,太子,好好稳定人心,这将是你的资本。”

周知肖有些犹豫,现在监国的是庄姐姐,也等于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他现在就……会不会太急了些?

看出他的犹疑,庄书晴失笑,心里却也有淡淡暖意,会想这些总好过养出个白眼狼来,“你要是有本事,现在就顶替了我我才求之不得,好好努力,我盼着那一日能快些到来。”

“庄姐姐……”

“别撒娇。”庄书晴看了弟弟一眼,这一眼,包含了许多她此时不能说的话,不,不止是此时,就是以后,她也不能说,有些事,别人说得再多都没用,只能由他自己去体悟。

“去歇着吧,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都没得闲。”

“是。”周知肖走在前面,回头看时并不意外书寒也在回头看那个好像在咳嗽的女子,这么看过去,她好像更娇小了。

可就是这么娇小的一个人,却将这些千难万难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不会知道有多少人佩服她,她不会知道,他有多佩服她。

庄书晴确实是在咳嗽,也不知是不是向左给她吃的那药效果真有那么好,她感冒的症状出来了许多,可都算得上轻微。

南珠将药箱拿过来,“小姐,药箱里有您能吃的药吗?”

“那个瓶子拿给我。”倒出两粒药丸吃下去,庄书晴道:“给我多准备点开水,多喝点水就好得快。”

地动的次日,雨连绵不绝的下了一整天,陆续有人救出来,也陆续挖出尸体,哭声时有传来,悲伤的情绪蔓延,整个京都好像都湮灭在一片灰蒙之中。

这一天,又经历了两次余震,震感都不是特别强烈了。

到得第三天,吃喝就成了最大,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锵锵锵锵锵……”密集的铜锣声过后,大嗓门扯着嗓子喊开了,“四处城门设有粥棚,还有干净的水,离哪个城门近就去哪里咯!不要急不要抢,大家都有份!”

四处粥棚显然不够,后来又增设了四处,有官兵维持秩序,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庄书晴又派出人手做简单的心里引导和暗示,吃饱喝足了,重建也有力气了。

只用了三天时间,京都就重新焕发出生机。

雨也渐渐停了,虽然悲伤还在,生活却还要继续下去,大家还是住在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每天都会有人前来消毒,他们挖出尸体来也会立刻上报,便是家人也不会不懂事的拦着不让烧。

能将民众引导至此,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

一切,井然有序。

不知哪一天开始,哪一户开的头,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也在城内设了粥棚,虽然用的米可能以陈米居多,可这时候只要能填饱肚子,无人挑剔,实际上,百姓无不心存感激。

人活一辈子,天灾*总能碰上几回,可没有哪一回,有这么的让他们有底气,有信心。

对贵族老爷的惧怕也不知不觉的增加了尊敬在其中。

皇宫也开始重建了。

要是以往遇上这样的事,皇宫自然是重中之重,不将皇宫弄好了,谁敢去管自己管别人。

可这回,庄书晴只要求将皇上的仪天殿以及皇后和两个宫妃的宫殿重建,其他的先放着,京都大部分的力量依旧用于重建京都。

“仪天殿大得很,太子先住这里,我只需占据一个屋子就够了,兰芷轩也可以先放着,皇后那里要照看那八个孩子,人不能太多影响了他们,这样的话就要委屈各宫娘娘先挤挤了。”

宫中的都是人精,因几位皇子之故,贵妃基本都被撸下去了,又有白瞻当场格杀妃子在前,其他人无不收敛气焰,不敢和庄书晴过不去。

更何况,皇上的态度也摆在那里。

平日里除了皇后,她们想要见一面已是不易,现在有这机会,当然不想惹得皇上不喜,纷纷应是。

庄书晴对诸人感激的笑笑,声音也温和下来,“之前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我便想着趁此机会让天家尽得民心,民心安稳,周国便安稳了。”

皇上只是看着,不插一言。

ps:恩,几章之内,一定让止顾出现。

191章 当男人用

天公作美,终于放晴了。

庄书晴也终于能丢开事情出宫看看情况。

自地动至今已有五日,她还是头一回出宫。

先去粥棚看了看,然后在一众跟随的人毫不意外的注视下去了太医驻扎的地方。

这里,正是由刘居安负责的。

一身官服早已称不上干净,脸上也没有笑容,但是态度很端正。

“本官之前就说过他伤了骨头,这伤得养,短时间内一定不能做重活,再有下次,你们无需过来了,要是骨头再移了位本官……庄小姐!”

刘居安猛的起身,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脸上顿时又羞又愧。

庄书晴却没有说他,只是道:“大夫说的话你们当听从,他总不会害你们,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不好落下个后遗症岂不遗憾。”

庄小姐是谁,以前或许还有不知道的人,可地动过后,无人不知。

妇人和中年男人激动不已,男人挣扎着就要跪下去,被拦住后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草民也不想给大人添麻烦,只是一家老小都还挤在那个棚子里,不赶紧将家收拾好,再一场雨下来,遭罪的还是老人孩子,所以草民才……”

刘居安亲自将自己坐的椅子搬过来,庄书晴摇头,示意他自己坐,“我在宫里坐的够多了,你们也辛苦,坐着吧。”

刘居安心头一热,没有再坚持,自己却也没有坐。

庄书晴又问那个男人,“现在城中五军不是都放下兵器帮助京都重建了吗?没人帮你?”

“有的,有的,他们都很卖力。只是草民也不能因为有人帮忙就干看着,这脚伤得比许多人要轻多了,小老百姓。没那么娇贵。”

“还是要听大夫的话才好。”庄书晴笑了笑,没有再纠结于这事上头。

很快。庄小姐出宫了的消息就传开了,不管她到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庄书晴承受不起这些,索性去了徐家。

徐家的杂屋几乎全倒了,主屋倒是没事,徐夫人看着精神好了不少。

庄书晴给她号了下脉,笑道:“徐夫人心下郁结散了许多。身体好得很快。”

“过了的人心里记着,活着的人日子还是得往下过,老爷和平儿胜儿在外征战,老身便要顾好这个家,等他们凯旋归来。”老夫人抚了抚自己染了白霜的头发,看向庄书晴,“倒是庄小姐,老身看着像是又瘦了,你现在担着这许多事,干系重大。可不能倒了。”

“我省得,劳徐夫人惦记。”庄书晴喝了口茶,“佳莹的事。徐夫人莫要怪我才好。”

“庄小姐莫要说这话,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别说庄小姐本就是在磨练她,就算真让她吃点苦头也是为她好,老身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看着做的是得罪人的事,可等事情过后,好处远胜过这点付出。

这就是个拜了个好师傅的好处,莹儿她是真的不担心了。

庄书晴又安慰了徐夫人几句便离开了。

董家的门楣和她第一次来时没有任何变化。可她知道,和那时候相比。董家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隐卫早已查明,董家便是头一个设粥棚的。这事,做主的是外祖父,她没有递过一个字。

“表小姐来了!”孟伯正指挥人往粥棚搬米,看到人忙过来见礼,额头上亮晶晶的汗也遮不住他明朗的眉眼。

“孟伯。”庄书晴过去,从米袋里抓了一把米看了看,是陈米掺着新米。

孟伯忙替老太爷说话,“太爷说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做得久些新米撑不住,掺些陈米进去,以董家的存量再撑两个月不成问题。”

“这样很好,去忙吧,外祖父在哪里?”

“这时候应该在书房,表小姐随小的来。”

董家收拾得很是齐整,倒塌的地方也全部归拢过了,一路往里走,抄手游廊中间也塌了一段,不过已经清理过,就在上面就可以走过去,倒也不用绕着走。

一进主宅就看到了老太太和刘氏婆媳两人,两人凑得极近正说着什么,抬眼看到她都高兴不已,快步迎了上来。

“终于见着人了,要不是你舅舅说你好着,我都想递牌子进宫求见了。”老太太拉着人左右打量,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皇宫缺了你吃的还是喝的?怎么每见一回就要瘦上不少?”

不等庄书晴给御膳房的人说两句话,老太太就对媳妇吩咐道:“妍儿,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补身子的,多做几样,晴儿午饭在这吃了。”

刘氏不敢忤逆婆婆,只是轻声提醒,“娘,那些大事都离不得晴儿……”

“再离不得她也得吃饭,去。”

刘氏朝着庄书晴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哄哄,她则去了厨房。

庄书晴上前挽着外祖母的手温声道:“就听外祖母的,今儿我在这用饭,皇宫的东西再好吃又哪里有家里的吃着舒服。”

老太太立刻笑得舒展开眉眼,拍着她的手连连点头,“要不是老太爷一再说不合适,外祖母啊,都想每天叫人给你送饭菜去。”

要真这么做了,皇上那脸就真的丢得找不到了,庄书晴想像了一下那场面就没忍住笑,“外祖母,没人亏着您外孙女,真的,皇上还指望我管着这一摊子事,每天都额外吩咐御膳房给我弄吃的,就是要操心的事情多,吃再多也抵不上消耗,这人就瘦了,等事情忙完就好了。”

“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哪里有完的时候。”老太太到底知道这话不能大声说,嘟囔了一句就带了过去,“行了,外祖母不给你拖后腿,哎,也不知道你这么能干是不是福气。”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这么能干啊,还不是被逼出来的。

她只能庆幸至今为止,还不曾发生让她收拾不了的场面。

“要是白瞻敢嫌弃我,看我怎么给他使坏,最没有资格嫌弃我能干的人就是他。”

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老太太嗔道:“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脸红不红。”

“没办法啊,外祖母,这些日子我都将自己当成男人用,都快忘了我也是个女人了。”

ps:未修,尼玛,下个星期会要更几个三更,救命!我现在二更都好悬啊!--80464+dd856+17816407-->

192章 木哈族

正好走到了书房外面,老爷子将这话听入耳里,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虽然身为外祖父,乃是至亲,这事上他也只能干看着什么都不能做,他太清楚,他不做才是对的,做了只会给她带去麻烦。

就像老妻说的,一个姑娘家这么能干,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福气。

‘门’推开,看着进来的人老爷子就明白为何老妻字字句句都带着心疼了,“再这么瘦下去怎么得了,还撑得住?”

“这时候便是撑不下去也得死撑。”到外祖父对面坐下,庄书晴笑了笑,“您放心,之前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后面已经不成问题。”

宫里发生的事,她发布的每一道命令,三儿能回家后就和他说过了,他心里无法不骄傲,可同时他也无法不担心,卸磨杀驴并非罕见事,太子现在看着虽好,以后却不知容不容得下她,毕竟,她现在民望实在太高了些,这于任何一个继位的人来说都是威胁。

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她没有野心。

只是他再多担心,这些话都不能说。

“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从事发开始到现在,都做得很好,任何人坐上那个位置都不会比你做得好。”

庄书晴嘴巴半张,笑意凝结在脸上。

她没想到会得到外祖父这样敞开了的表扬,以外祖父的‘性’子,他能说一声好都说明她是真的做得不错了,而刚才,外祖父可不止说了一个好字!

这份认可,让她心里满得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当一个人在黑暗中走钢丝久了,突然面前有了一束光,一个人站在光下和她说:你很努力。你做得很好,她想,大概谁都会觉得满足。

老爷子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情绪。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后问,“伤亡数字出来了吧。有多少?”

“死二千余,伤了有两万余。”

这个数字不算小,可老爷子却连连点头,满脸欣然,“京都有三十余万人,要是没有那十一响钟声,再有你的后续层层安排,死上数万都是平常。这几日闲暇时我翻了翻史书,有记载的地动最早是在二十五年前,在清州府,有记载的死亡人数是七万人,再往上,五十二年前,死十一万,你这两千人,和这个数字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史书当记你之功。”

要不是那十一响钟声将所有人吸引出了屋子。在人口如此密集的京都发生地动,死亡人数将是极为恐怖的,三十余多万。能余下半数怕都会是伤者占多数。

“也幸亏念念坚持要留在我身边,我也能懂它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抢到那点时间,说到底也是周国气数未尽,百姓该当免此劫难。”

老爷子知道念念是那头银狼,闻言也是庆幸不已,“那十一下钟声,皇上可有说什么?”

“皇上说我真敲十二响他也不怪我。”

话虽如此说,可真犯了这个忌讳。又正是皇上如此虚弱的时候,心里怕是也要落个不是。避开了总是好的,庄书晴看得很清楚。她现在风头再盛,也始终不姓周,始终不是皇帝的儿子。

不要说她还未进周家‘门’,就算真和止顾成亲了,她也只是媳‘妇’,媳‘妇’有掌家之权,却绝不会有掌国之权。

老爷子斟酌了一会,也敲着边鼓的提醒了一句,“多注意一点总归没坏处,你现在还姓庄,是未嫁‘女’。”

“是,外祖父,我会留心。”

老爷子微微点头,“白公子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说到这个,庄书晴心情低落下来,“没有,西域那边是完全陌生的路子,他不会将消息置于不信任之人送到我这里来,我不用他送消息回来安我的心,人快点回来就行了。”

看向满满的晴喃喃道:“我已经竭尽所能,最好也就是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再出点什么突发事故,我没把握能应付得过来。”

老爷子什么话都不问了,她压力有多大,看她一直在瘦就能想像得到,他问得再多也帮不上忙,问这些做什么,‘弄’清楚了他倒是心安了,于她有何益。

吃了一顿一桌人劝她一个人吃,给她一个人夹菜的午饭,庄书晴腆着肚子离开董府,继续回宫卖命。

破坏只是眨眼的事,可重建却需‘花’费巨大的力气,好在雨季已经过去,天气越来越热,白天越来越长,能做工的时间也就延长了许多,一段时间下来,细处上不能细究,大面上已经恢复了许多。

庄书晴这时才记起来被她丢进天牢里的一众皇亲国戚。

皇上知道这事上她不好处理,也舍不得为难她,将太子叫了过来,“要怎么做你自己斟酌着来,这事,只能你自己拿主意,且不得经书晴之手。”

周知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略一转脑子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对庄书晴的爱护,他自认不比任何人少,立刻点头应下。

太子一走,皇帝就笑,“真是难为了她,短短时间竟将肖儿打磨成这般,那个赌约朕怕是要输了。”

温德眼里也泛出笑来,“庄小姐很尽心,据说地动那些天,每日忙到晚间她都还要将太子殿下和庄公子叫到跟前问他们一天的体悟,真真是费尽了心思,再加上苏太傅也不走寻常路,这些日子下来,谁不说太子殿下越来越出‘色’,这也是咱们周国的福气。”

“是啊,周国的福气。”皇帝惬意的往下躺,要是瞻儿能快些回来就更是福气了,书晴那孩子,这些日子绷得太紧了。

一再被念叨的白瞻此时正在和人动手。

陈元等人就在不远处等着,心里虽然也着急,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无底气。

动手的两人终于各自后退,气息都有些急。

“感觉如何?”说话的人话音有些古怪,却也能让人听懂,长得和中原人更是不同,一脸大胡子,五官深邃,再加上那身穿戴,很有异域风情的味道。

显然,这是西域人。

白瞻看着瘦了些,神情还如之前一般无二,“还差一点,再来。”

对面那人连连摇手,“不来,今天不来,累了。”

实际上他明天也不想和他对打,可族长却认下了这个流落在外的族人,并将助他突破的任务‘交’给了他,于是这就成了他苦难的开始。

这人有多厉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他已经是他们古哈族最厉害的勇士了,并且已经突破了六重,可他竟然打不过这个还未突破的,这让他脸往哪放!

白瞻皱起眉,心里有些浮躁。

找到木哈一族已经十天,大概因为他姓白,白家祖上的名字在木哈一族有记载,并且写明了他离开的理由,族长轻易就接受了他,突破六层的法子自然也不会瞒着他。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甚至称得上蛮横,就是强行突破。

虽然木哈一族全族都练这个功法,并且也知道突破之法,可年轻一辈里,也只得一个白泽儿突破,而眼下这个流落在外的族人虽然还未突破,却已经能将白泽儿打趴下了,这也是森哈一族会这么容易接受他的原因之一。

强者,在哪里都有能得到尊重。

“白兄弟,明天我再来找你。”

白瞻却未等明天就去找了族长。

木哈族的男人都是一脸大胡子,族长也不例外,脸上有着明显的纹路,显出几分老态,眼神却丝毫不浑浊。

这不是个易与的老人。

“白瞻儿,有事?”

随同前来的陈元等人脸上都是一阵扭曲,他们公子那么威风一个人,名字后头缀上一个儿字却变得这么软,他们实在不习惯。

可是没办法,木哈族人的名字都是这样的。

白瞻脸上却无变化,从容的在族长对面坐下,“白泽儿太弱,帮不上我,请族长另派人助我。”

木哈族长叫白真儿,别看他名字软得不行,却实在是个强人,不止身手强,脑子也好用。

他没有问过白瞻现如今的身份,也不用问,他有一双利眼,看得出来这个流落在外的族人有多不凡。

白泽儿在族里年轻一辈中是佼佼者,可不要说白瞻儿,就是对上他那八个属下中除去是大夫的另外七个,他也不见得有胜算。

木哈族在西域这一片是强者,少有敌手,说是一代更比一代弱也不为过,就拿白泽儿来说,他其实并不弱,可他少了在血火中磨砺的煞气狠戾,而白瞻儿的那几个属下,个个都不是善者。

他很庆幸白瞻儿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原本浮躁的年轻人,已经沉下去了许多。

就冲着这个,他也是要表达谢意的。

“我来安排。”白真儿看着他,“你很急着回去?”

白瞻难得的愿意多说两句,并且柔了神情,大概,也实在是思念过甚,“我的大后方,现在是由我的未婚妻在掌着,她会很辛苦。”

白真儿半真半假的笑,“我有些好奇你在中原的身份了。”

“周国皇子。”白瞻看他终于不再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心里也是痛快,“你不是一直在观察?没看出来?”

“中原的情况我也有点了解,周国的皇子,应该姓周。”

“我随我娘姓。”这已经是白瞻愿意说的极限,说完他就起身,“就今天晚上吧,越快越好。”q--82942+dsuaahhh+24520741-->

193章 突破!

五月底六月初,正是天气最舒服的时候。

这夜起了风,月色明朗,星星满布,恍如白昼。

白瞻一人独占一方,另一方,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人便是木哈族族长白真儿。

“想要突破,必须有一往无前的气势……”白真儿突的顿了一顿就笑了,“也是,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你。”

白瞻对他微一点头,没有任何客气的道:“开始吧。”

四人对望一眼,呈扇形散开,他们是很欣赏白瞻儿,可对这么个狂妄的小辈,他们也想给他点教训。

白瞻从来就不是被动等着挨打的人,四人动的时候他也动了,直往四人里一个面生的面孔袭去,这四个人里,此人为最强。

可是,他无惧。

他自信,这天下也许有比他厉害的人,但一定不会是他对手。

这一打,就是大半个晚上。

可白瞻还是没有突破。

四人此时已是难掩惊容,没突破他们不惊讶,让他们吃惊的是他能坚持如此之久。

当时白泽儿突破只得两人助他,并且只花了一个时辰就突破了,当然,那是他突破了数次失败后方成功。

可这回是四人,将近三个时辰对方竟然还未力竭,这还是未突破,要是突破了……谁人是他敌手?

四人对望一眼,各自退开,白真儿扬声道:“白瞻儿,最后一击,要是不成,只能下次,不过你要当心,这是我们四人琢磨出来的联击。少有敌手。”

白瞻背手而立,风吹得他衣裳猎猎作响,此时他已是气血翻涌。身体撑到了极限,可他知道。快到了!

“来!”

陈元突的变了脸色,一把扯住青阳子往后撤,“退后。”

“轰!”

白瞻倒飞出去,人还在半空就吐了个天女散花。

白真儿四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个个都被白瞻的反击震伤了内俯。

擦掉大胡子上沾的血迹,白真儿道,“要是还不行,就得再加两个人了。”

几人心有戚戚然。一人忍不住道:“他这才多大,就如此厉害了,要是到了我们这岁数……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他对手,白竹儿,你呢?”

白竹儿就是白瞻觉得陌生的人,他极少现身人前,一意练功,是木哈一族对抗外敌时最主要的力量之一。

白竹儿看着被属下围住的白瞻儿,“我也不行。族长,留下他。”

“留不住,他是周国皇子。”

“中原那些国家从来不缺皇子。”

白真儿无奈的看向固执的堂弟。“他不是那些没用的皇子,他很强,他的属下很强,连他的未婚妻都厉害,一个女人,竟然能在男人外出时掌握住局势,不说木哈一族,就说其他部落,你可有听说过有这么能干的女人?”

“妇齐部落。都是女人。”

“部落之间一旦打破平衡,最先倒霉的就是她们。”白真儿对那个妇齐部落没什么好感。可他知道以白瞻儿的眼光能看上,并且被他交付信任的女人。一定不会差。

白竹儿收回视线看向堂兄,“你很看好他?”

“他是周国皇子。”留下这么一句,白真儿走向白瞻。

剩下三人对望一眼,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木哈部落很强大,只是受限于生存环境,他们再强也有些东西是得不到的,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

可这里没有,富饶的中原又怎会缺!

原来如此。

三人也跟了上去。

“如何?”

陈元不着痕迹的侧移一步提高防备,“公子什么都没说就冥想去了。”

白真儿人精一个,怎会看不出他们对自己几人的防备,也不再上前,对他道:“我等先回去了,你们守好,草原上可能会有狼。”

“多谢族长告知。”

要不是知道这人对白瞻儿忠心不二,他真想将这人换过来,白真儿很是遗憾的摇摇头,背着双手离开。

确定人走远了,陈元才低声问青阳子,“怎么样?”

青阳子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脉象有些古怪,和之前很不一样,公子……可能在突破中。”

陈元顿时精神一震,“青阳子你留在公子身边,其他人散开守护。”

“是。”

这一守,就是两个日夜。

第三个白天,白泽儿又过来了,和前两天一样抱着个偌大的竹篓,里面全是吃的。

“还是没有动静?”

陈元上前接过道了谢,“还那样。”

“这就是在突破,我突破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花的时间没他久,只用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不过我也希望时间能久点,突破时花的时间越久越厉害,都这么久了,白兄弟肯定会厉害得不得了。”

那是当然,我家公子没突破都能轻松将你打趴下,怎会不厉害,陈元吃着别人提供的东西在心里默默腹诽。

一直到第五天,陈元都急得满嘴泡了,白瞻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来。

青阳子立刻去摸脉,什么都不用问,只手底下那潺潺流动的脉象他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子,您突破了!”

“恩,突破了。”白瞻难得的也在书晴以外的人面前露了一丝笑意,“几天了?”

“五天。”

“准备一下,该回家了。”

“是。”

回家,多美好的词,连青阳子这个向来对家没什么概念的人这会都觉得浑身带劲。

白真儿看着眼前挺拔的,带着无限生命力的白瞻儿心里泛起诸多感慨,要是能将这样一个后辈留下来……

摇了摇头,白真儿也知道自己在妄想。

“这么快就走?刚突破,不妨巩固一下再离开。”

“无需。”白瞻直视着白真儿,“木哈部落需要的东西,我会着人送来,另外我会留下一人,在周国和木哈部落之间建一条线。”

建这一条线做什么白瞻没说,白真儿却一听就明,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他算准了以白瞻儿这样的性子定然会给部落好处还这个情,可他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彻底。

好,很好。

白真儿点头,“废话我也不多说,木哈部落永远欢迎你,若有需要木哈部落帮忙的地方,木哈部落义不容辞。”

ps:未修。

194章 传言起!

六月的天,天气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突然的一场暴雨下来,将慢一步躲雨的人淋了个透湿。

天气是真的热起来了。

京都最近建宅子的多,尘土难免就多了些,一场雨下来,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马蹄声疾。

马背上着军服的小兵引来众人注目,谁都知道前线正要交战,看到小兵的人无不在想,是不是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庄书晴第一时间见了人,几口温水喝下去,缓过来些许的小兵立刻将贴身藏着的奏报呈上。

火漆封口完好。

庄书晴启了封口一目十行的看完,眼神就冷了。

庄泽良,你可真给我长脸,庄书婷也是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让她摸到了庄泽良那里。

对于这总不能从她的生命中脱离的一家子,庄书晴从心底觉得厌恶。

庄书晴当即就给徐功茂回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那个人,早已不是她和书寒的父亲。

可她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过了七八天,京都中流言突起。

“庄小姐里通鞠国?这怎么会?她勾结鞠国能得到什么?现在她除了没有坐上皇位,什么权利不在她手里?”

说话的人偷偷摸摸的压着嗓门,“谁说不是呢?可话就是这么传的,她的父亲现在就是鞠国的坐上宾,据说鞠国皇帝还给封了爵位,享尽荣华富贵。”

“庄小姐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做那傻事吧,只要她稍微松松手,庄家能不富贵?不过好像也没听说过她有安插庄家人,董家也只得一个三老爷上位。其他人都压着,倒也难得。”

“……”传播流言的人一口老血,他要表达的分明不是这个!

“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了别的安排才不用庄家人呢?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听着真得很。”

“我还是不太相信庄小姐会做出那样的事,你哪来的消息?再去打听打听。算了,我自己去。”

有关于庄书晴的传言总是传得特别快,无须半天,就已是满城皆知。

庄书晴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要说心底痛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除了沉默,她却也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在她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后,还是抵不得这样一个没有来源根据的传言。她想,她这些苦这些累真的白受了。

这个她用尽心思维护的国度,不值得她付出。

“庄姐姐!”周知肖大步跑进来,气息还有些急,后面跟着的是书寒,应该也是听到传言了,脸色难看得厉害。

“庄姐姐,那些话我不信,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叛国了你也不会,这是鞠国的诡计!”

这话是带着暖意的。暖得庄书晴都觉得闷闷涨涨的心畅快了。

“你们也听到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庄书晴眼里带了点笑,“所以你就丢开苏太傅跑过来了?”

周知肖这时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莽撞了。面上透出些赫然来。

“可是我很高兴。”庄书晴笑眯眯的看着他,“真的,很高兴,其他人信不信我不打紧,我亲近的人不信我才会伤心。”

周知肖明显的也不忐忑了,快活了,“我信的,庄姐姐。”

庄书晴笑眼看向沉默的弟弟,“书寒。不要为了无关的人介怀,庄泽良早就和我们没了关系。”

“可是他还在给姐姐添麻烦。还在给你丢脸,他想置你于死地。”庄书寒抿着嘴。少年的脸形还没有棱角,此时却透出一些冷酷来,好不容易才渐渐消散的恨意在听到传言的那一刻立刻死灰复燃,庄泽良他怎么能!他知不知道姐姐有多辛苦,知不知道姐姐有今日付出了多少!

他想买凶!想要了他们的命!他们活着只会给姐姐带来麻烦,只有他们死了,姐姐才能松快!

对,就这么干,他还要跟过去,他要亲眼看着他们断气!不亲眼看着,他如何能解了心头的恨意!

庄书晴起身上前,抱住恨得浑身发抖的人,像安慰孩子一样轻抚着他的背,从上至下一下一下。

等到他身体放松些了,喘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庄书晴才道:“姐姐知道你恨他,我的恨意也不比你少,可我不会因为恨他而让自己过得不好,你看,天热的时候来一阵凉风就是很幸福的事,饿了的时候能吃到喜欢吃的菜也会觉得满足,想起牵挂的人会有担心,有思念,可也会觉得甜,当交到合心意的朋友,当知道有人悄悄的为你做了什么事,当别人真心向你道谢,当你被人需要……”

“和这些美好的时刻相比,恨意又算得了什么呢?凭什么我不能经常得到那些美好,而要让自己被恨意所淹没呢?真的恨他,就让自己过得比他好,不管哪一方面都能碾压他,让他穷其一辈子也比不上你,只能仰望你,书寒,这才是报复,毁了自己去报复别人,那是蠢,因为你报复的那个人并不会因为你毁了自己而心疼,会心疼你的人,绝对不舍得你变成那样,你这么出色,才十一岁就小三元加身,是让我骄傲的弟弟,一定也不会舍得让姐姐难过的,是不是?”

庄书寒用力抱紧了如今比他还要矮上一些的姐姐,难得任性的将眼泪全流入姐姐的脖颈。

周知肖有些羡慕的看着痛哭的书寒,用心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他要攒着,当他什么时候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想想,就当成是……庄姐姐对他的开解好了。

苏文在门外没有进来。

他并不担心太子殿下,他一直很注意引导,再加上书晴对他的影响,这样的传言根本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他担心的是他的小弟子。

好在书晴对这个弟弟从来都上心,也向来都知道要怎么引导他。

只是啊,明明也在难过的她,谁来安慰。

看到他来时就已经在的温公公对他施礼后离开,他背着双手走到廊下,以前他觉得皇上太软太慈,现在他却庆幸他的慈,这样的人做皇帝不合格,做长辈,或者说做一个太上皇却很能胜任。

也该得周国气数未尽。

嘤嘤嘤!

舒嬷嬷冷着脸,见她们走了,铁青的脸打算问及此事。刚酝酿起一肚子的怒气打算发作。

哪知,莫青叶随意拿了一块滚到身边的脑袋大顽石。两手跟掂西瓜似的掂了掂,一点一点捏成粉末。

捏就捏吧,偏生还捏出了一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小兔子一点点被人捏捏啊捏的,捏碎了。

莫青叶噘着嘴,似乎在感叹这石头好不争气,竟是三两下就玩完了。然后拍了拍手,狐疑的瞧着手中拍不干净的石灰。

随手把身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妹纸拉过来,在她柔软丝滑的衣裳下抹了两把,然后高兴得咧着嘴,“干净了。谢谢你啊。”一张晃人心神的灿烂笑容,让人迅速回神。

然后,那姑娘哇的一声便咧嘴哭了。好可怕好可怕,救命.......

全身都在哆嗦,还哭兮兮的撩起衣袖看了看,检查自己是不是被戳断了骨头。整张脸都是泛着白。哆哆嗦嗦的那小可怜样儿,即便是莫青叶都多了几分不忍。

随即,方才还回不过神来的小姑娘们登时回神,还惊悚的倒退了好几步。一副怕怕的模样看着她。以及地上粉碎的找不出块状物的大石头。

莫青叶脑袋偏了偏,似乎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然后默默的转过脑袋,笑弯了眸子,“嬷嬷,您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舒嬷嬷心口一滞,方才酝酿起来打算发作的怒气就这么硬生生的....散了....此时那面上满是恶意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舒嬷嬷觉得自己有点尴尬啊。好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尴尬啊。

众人瞧见她这还没收回去的凶恶的表情就知道嬷嬷方才正发怒,此时在莫青叶这个怪胎跟前。她们只觉得,平日里最是让人惊骇的嬷嬷也有几分值得同情了。

真担心她被那人一巴掌拍死。

嬷嬷本就不苟言笑,试图很是淡然的收回表情,哪知僵硬了太久有些干巴巴的。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再多想,只故作淡定道“无事,莫要伤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丝毫没有宫中最为严厉让人谈之色变的嬷嬷样子。总觉得舒嬷嬷似乎有哪里不同了。倒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的样子。

莫青叶郑重的点了头,“谢谢嬷嬷,叶儿省的。”莫青叶那鼓着腮帮子认真的很。

众人都默默的抿着唇,连袁雅芝都木然的站在了远处,不敢靠近半分。满脑子都是,好残暴啊好残暴。

同时心中又把莫青叶的威胁提高了好几个度,几乎快要达到顶峰。

之前是莫青叶与她争宠的威胁,如今,是自己的人生安全的威胁。。。。真是,心塞啊。

莫青叶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我可不是故意的哦,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你们都看见了。可不要拿自己的眼珠子做摆设,我这儿心眼可小啦。万一哪天误伤就不好了。行了行了,别挡着道了,没见过干架的么?小家子气扒拉的。”莫青叶作势抬腿往前走。

那群姑娘们纷纷倒退,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莫青叶脸上一抽,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震慑的太过了。为毛方才黑化的小兔子们全成了温顺小白兔,乖巧的很。居然还自发让出了一条道路。两边人马乖乖巧巧的站着,也不敢跑,生怕眼前这怪力女一巴掌把自己拍飞出去。

莫青叶大摇大摆的走出去,颇有几分霸气侧漏的架势。那阵势简直牛逼哄哄的不行。

袁小溪捂着脸,深深的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什么了。

之前在家里不小心掰碎床榻后,一脸小心翼翼很是歉意看着她们的小夫人,居然是一只狗尾巴狼!还是那种专治各种不服,各种黑兔子的那种。

莫青叶走到大门口,那群人还是丝毫不敢动弹的模样,莫青叶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怎么说呢,这玩意儿就像你鼓起勇气想要与人好好玩耍一通,然而她们全都当了真。好吧,莫青叶她承认,她就是心情不好想泄愤而已。

站在门口,深深的叹了口气。相公,你在哪里啊。

伸出手指头默默的戳了一下紧闭的大门,噗嗤一声,不小心在大门上戳了个洞。就跟戳豆腐似的,轻巧的不可思议。

莫青叶嘴角抽了抽,“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说完便一掌拍过去。

毫无疑问,那木门寿命又到头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屋,那利落的模样看得人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只是转头又看见这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还有那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楠香木门,众人后脑勺持续发凉中。

袁小溪吞了吞口水,缩着脑袋跟了上去。总觉得自己要是留在这里,感觉会被迁怒啊。说不定待会儿那些姑娘就盯着她这软柿子欺负了。

“嬷嬷,屋子可以换麽?”有人挪着小碎步偷偷移到了舒嬷嬷跟前,压低嗓音问道。眼睛还不由自主的往后看,生怕跑出什么吓人的东西。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听着,她们其实也想问问能不能换院子什么的。不过那姑娘与那俩土匪住一个屋,想来更可怕。大家都同情的看着她。那姑娘脸都白了。

舒嬷嬷面无表情的瞄了她一眼,莫名的有几分同情。然后义正言辞道“屋子,若是有人与你一同交换,才能换。宫殿不可换。你们一同进来,必须待在储秀宫。直到圣上招寝。”

众人都很是失望,这会儿还哪里生的出来找回场子的事儿啊。便是方才与袁雅芝一同吵闹的世家姑娘此时也安安静静的,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莫青叶深夜会潜进她屋,拧断她脖子的臆想呢。

“我能去别的屋打地铺么?”那姑娘都快哭了,眼巴巴的看着舒嬷嬷。

舒嬷嬷突然很想笑,几乎都快忍不住。这都好多年没笑过了。然后直接转身回头,“可以。”然后抽着脸便出去了。

一院子的姑娘们,面面相觑,竟是谁也不敢进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195章 现实

这样的天气,皇帝身上还是盖着薄被。

他现在每天会下‘床’走走了,但是大多的时间还是在‘床’上。

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皇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朕已许久不管事,既然放权就要放得彻底,这时候‘插’手才是对书晴的质疑,随她去处理吧,你将隐卫给她用。”

“是。”

长叹一口气,皇帝很是感慨,别人家是子息不争气,到了她那里却是父亲不争气,真不知道比起来是谁更可怜一点。

京都不安生,小小的溪水镇同样也已经失了原来的平静。

自从庄书晴监国的消息传至这里后,庄家就成了注目的焦点,攀关系的多了,平时里求见都无‘门’的县老爷也亲自来了不止一回,更不用说围绕庄家兴建的宅子有多少,现在想要在溪水镇建宅子可不易。

最开始的时候,庄家走路也有些打飘了,沉不住气的几个子侄甚至丢了书香之家该有的仪态,喝酒闹事很是让人看了笑话。

好在庄家有一个,或者说有几个头脑清醒,没有被冲昏头脑的长者。

老族长庄平志亲自动了家法,那几人现在都还在祖祠关着,每天就送三个窝窝头和两碗清水进去,笔墨纸张不缺,家法天天抄,从早起抄到晚上睡觉前,没人敢求情。

庄泽民手里紧紧攒着一封信来到父亲院子,“父亲,书晴来信了。”

庄平志忙放下茶盏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后又细细看了两遍。

“父亲,书晴说什么了?”等了等,庄泽民没有耐住问出了口。

庄平志将信递给儿子,眉目舒展。“我之前还担心她会稳不住,看样了是我白担心了,她要是和其他人一样得点好处就找不着北。也得不着这监国之权。”

庄泽民仔细看了信就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说了。

谁都想把权,想要富贵。想要家族长盛不衰,他自然也不例外。

在确定那个传言是真的后,他不是没有过其他想法,凉山县县令亲自登‘门’许下各种好处,那样子只恨不能将凉山县的权力分他一半。

后来会元府的府主也派了亲信前来,只要点一下头,庄家的子弟不用辛苦去参加科考也能有个很好的出路,还是得实权的那种。

他当然心动。

若非父亲及时将他点醒……

后来一直没有得到书晴的准信。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芥蒂,觉得她忘本,不为家族计。

可这封来得不算及时的信里,她很清楚的解释了不起用庄家的原因。

也是,能以‘女’子之身,以这样的年纪掌一国之事,又岂会这点考量都没有。

她可以给庄家一个相对高的起点,让庄家不再默默无闻,可她不能给庄家实权,不能让庄家人无功而身居高位。没有那个本事却得到那一切,从高处摔下来时只会更加惨不忍睹。

庄家想要走得远,就必须走得稳。只要庄家掌舵之人稳住了,再有她托着,不愁庄家无出头之日。

庄家最占优势的是,书晴还那般年轻,还有长长久久的以后能相助庄家,而非垂垂老矣,可能一觉就再醒不来。

她姓庄,虽说和外祖家亲近,可至今为止。董家也只有一人在朝中,这方面。她谨慎,慎重得像个思虑万千的老人。

骄傲实在有些掩藏不住。庄泽民眉眼都是飞扬的,“父亲,我去给书晴回信,告诉她她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庄平志想了想,摇头,“信我来回,你收拾收拾,和你媳‘妇’去一趟会元府,看看敏丫头那里有没有事,小小一个凉山县都不得消停,我担心她那里会出什么岔子。”

“父亲是说……”

老人这几天身上不爽利,但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除了咳个几声,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晴丫头是‘女’人,这就是她的死‘穴’,中原人自古以来就有一个‘毛’病,有外事时会握紧拳头团结对外,可一旦国泰民安,人就不会安份,就当是防患于未然吧,防着些总没错。”

庄泽民心头一凛,低头应是,将信放下,垂首退了出去。

打发了儿子,庄平志又打了信看了多遍。

要说不骄傲那是假的,周国多少人,偏偏最有出息的就出在他家里。

可他同样胆颤心惊,和皇权沾边的事,从来都是伴随着祸端的。

他一直都知道那对姐弟会有出息,只是他一直以为以后扬名,或者说有机会当大官荣一族的是书寒,没想到书寒还没长大,倒是晴丫头走到了这个程度。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也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承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可他知道,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事,庄家帮不上他什么,只能最大程度的不给她添‘乱’。

就像董家一样。

庄平志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里面静静躺着另一封信。

这是早前董家老爷子派人送来的,都是点到为止的话,但是字字句句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不要扯书晴后‘腿’,不要给她添麻烦。

在这件事上,两家的态度是一样的。

他只是无法不担心,走在悬崖边的晴丫头会一个没稳住栽下去。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是踩她的人多还是拉她的人多,也不知道庄家会如何。

庄书晴和庄家,始终是一条船上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这时候,新的传言还没有传到这里来,老人还不知道,给庄书晴最大伤害的,就是他认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庄家人。

传言越传越真。

不管哪朝哪代,百姓都是最容易煽动的,哪怕绝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是相信庄小姐的,可当传言越传越像那么回事的时候,这份信任也打了折扣。

真正让这个传言坐实的,是来自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出征的将领,包括观战团里的人都不是出自默默无闻的家族,他们自有他们传递消息的渠道,庄书晴的父亲庄泽良确实成了敌国候爷的消息在他们那里得到确认后,京都沉寂下来。

氛围再无之前的热烈,提起庄小姐时也不再热切。

人,就是这么现实。q--82942+dsuaahhh+24542606-->

196章 得人心者

奇怪的是,民间已是如此,朝中却未起半点波澜。

议完事,林均走在了最后。

庄书晴抬头,“林大人还有事?”

林均看向依旧沉静从容的庄书晴,心里佩服不已,要说她叛国,不说他,怕是最看不惯她的大臣都不会信。

要是叛国的人也能叛得这么拼命,这么费心思,他倒盼着这样的人能再多出几个。

“庄小姐还请保重身体,老臣等人都信你,周国也离不得你,哪怕有些人并不值得你为他们提供庇护,但是也请庄小姐相信,有些人沉默并非真的相信你叛国,可能很多人……是心疼你,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不是你的罪过你也只能承受,并且连辩解都无力,他们只是不想再在这份沉重上添砖加瓦,让你更难受。”

是这样吗?庄书晴眼里透出迷惑来。

她越来越少在外露面,这个传言越传越烈后她更是刻意改了平时来往宫中的时间,标志性的马车也换了,避开了那些围观她的人。

她以为,他们的沉默就是相信传言的态度。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她……能信吗?

庄书晴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冷静之外的情绪让林均这时才恍然想起这是个才十六岁的姑娘,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在干什么?应该是已经定了亲准备嫁人,或者已经嫁为人妇了吧?

而她呢?

看着那一撂撂批过的未批的奏折,林均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对庄泽良突然生起的恨其不争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这样将自己的女儿放在火上烤,枉为人父!

林均再次一揖,“还请庄小姐保重。”

庄书晴最近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甚至生出了撂担子走人的念头。

一腔热血被冷水泼熄。就是她这些天的感觉。

可现在,因为林均的几句话,她觉得元气在慢慢恢复了。

“多谢林大人。”

林均出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先出来的几个同僚在前边以龟速走着,在他看到他们时。他们也马上看到了他,顿时也不装样了,纷纷停下脚步等他。

张海最先压着声音开口,“怎么样?”

林均袖着双手斜着眼睛反问他,“什么怎么样?”

张海咬牙,“你刚才不是去套话了?庄小姐打算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

“老夫为什么要套这话?信则然,不信便不信,又能如何?还是说你信了。打算提着官帽子去要胁她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你当我是傻子!?”张海瞪得眼睛都快出来了,就算庄书晴的父亲真的叛国了,这事也影响不到她,要说她叛国,除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谁信?

再说了,庄书晴和庄泽良早断了关系,京都有点关系的谁不知道?要是放在往常,放在其他人身上还能诛连,可庄书晴不是其他人。

她不止是白公子自己认定的未婚妻。她更是得了皇上全部信任,史无前例的以女子之身行使监国之权的女子,下一任储君还在由她调教。传言起至今,皇上的态度未有丝毫变化,这已经足以说明她的不同。

也就那些上窜下跳的人以为他们成功了。

林均背着双手往前走,慢悠悠的道:“不是便做好手头上的事,理那些做甚。”

张海竟无言以对。

其他人见状纷纷从他身边走开快步往前走去,暗自庆幸刚才自己忍住了没有先开口。

林大人那嘴巴,向来是带着毒的。

今日张大人怎么忘了呢?啧!

张海牙齿都要咬碎了,暗暗在心里记下这一笔,迟早要找回这个场子。

不过看林均这样子。庄小姐应该无碍的吧。

要是他家里出了这么个一个能顶十个儿子的女儿,一定早晚给祖宗上三柱香。哪会舍得这么将她往死里逼。

“庄姐姐。”

庄书晴正好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放下笔揉着手腕看了下刻漏道:“今天比平日要早一些。”

“恩。太傅留了书寒说要考较他一番,我便先过来了。”

庄书晴失笑,苏先生这可真是半点不浪费时间,也不怕有人给他小鞋穿。

看他很自觉的开始看奏折,庄书晴心里突然升起冲动,不想再多做考虑,冲口而出道:“太子,明天便由你来主事吧。”

周知肖惊得手里的奏折都掉了,“庄姐姐,我还不行……”

“行不行,总得试过才知道,我会在一边看着,真有不行的地方,我会纠正。”

“庄姐姐……”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心里没底,在那之前我不曾接触过国家大事,可我有不得不撑下来的理由,而现在我撑下来了,并且得人认同,如果当初我不跨出那一步,我也会觉得自己不行,觉得自己做不到,事实证明我行,你呢?敢上前走一步吗?”

周知肖心跳都快了几拍,他觉得自己不行,他深知自己差的不是一点,而是很多,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庄姐姐很累,那种累不是因为今天忙所以累,而是日积月累的,无意间透出来的疲惫。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出来了,他只是知道,只要他能帮得上忙,能让庄姐姐不那么累,逼一逼自己又怎样!

周知肖站起身来走近,庄书晴这才发现这个少年这段时间长了个子,比她高了小半个头了。

目光移到他的右手上,拇指上方有道疤痕,新长出来的肉是粉色的,知道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在手术过手就不藏了,坦荡的让本还说几句闲话的人都收了声。

这就是他最显眼的进步。

人最大的敌人从来都是自己。

“庄姐姐,我敢。”

“我知道你一定敢。”庄书晴笑,在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答案,这是一份源于他对自己信赖的自信,他从小得到的好太少,所以在她对他不算差后,她就得到了回报。

既然有了决定,庄书晴立刻去了皇上那里。

没想到这回却难得的没有见着人。

温德弯着腰道:“皇上说了,一切事情由庄小姐决断即可。”

庄书晴有些意外,皇上竟然不见她?这算是受了传言的影响不待见她了?

可看着也不像啊,要真受了影响,不是该将权力收回去吗?

温德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笑道:“皇上说公子可不好惹。”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怕止顾回来找他麻烦?

不管怎样都好,结果反正是她要的就行了。

次日,庄书晴是带着周知肖一起去的朝会。

江海在她的示意下在她旁边加了张椅子。

周知肖却在众目睽睽下亲自将椅子搬到下首位置,并不和庄书晴平起平坐,态度表达得明明白白。

庄书晴心下一暖,轻咳一声道:“今日便由太子主事,有事便奏吧。”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庄小姐这是……要交权了?

是她自个儿的想法还是皇上的意思?

董明阳只以为是皇上因为那些传言对她有了看法,急得恨不能丢下一切去将那祸害宰了,可一抬头,他就对上书晴淡淡的视线,以及她微微的摇头。

心下稍安。

“诸位这是无事有议?”庄书晴眼神扫过,心里也有些安慰,好在,也不是人人都盼着她倒台的,“太子早晚要管事,现在我还能给他压压阵,找出他的不足,总好过突然将这一切都丢给他,你们该知道,白公子是做得出这样的事的。”

以白公子那肆无忌惮的性子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么一想,他们也就有些理解庄小姐为何未雨绸缪了。

不过……

好多人经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不管是之前地动那么大的事,还是现在传言四起,局面对庄小姐如此不利白公子竟然都没有现身,莫非……白公子早就离了京都?

可他能去哪?!

以传言中白公子对庄小姐的爱重,怎么会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他却失踪不见人影?

是白公子为救皇上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还是有其他变故?

心里转着念头,却也没有人会将储君的脸面扫尽,如平常一般开始议事。

最近都没有其他大事,庄书晴中途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哪怕太子因为心中无底而看向她,她也一径沉默。

一场朝会下来,周知肖后背都湿了。

可精神却是亢奋的。

直到再无事要议,庄书晴才又说话,“就照太子说的做。”

林均眉头紧皱,太子处事毕竟稚嫩,要是由庄小姐决断,有几件事分明不会如此安排。

“太子。”

周知肖起身,“是。”

“刚才这几件事便由你去跟,结果如何不重要,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要清楚的是过程,最后再告诉我你所下的决断是不是最合适的,换成那个时候的你,要是再由你来做决断,你又会如何做,想必太傅早就和你说过你一句话影响有多大,我便让你亲眼看到后果,皇上金口玉言,一旦出口便无更改之理,有些事错了于大局无碍,可有些事,却错不得。”

“是。”

林均想了下刚才议的几件事确实不是会动摇国家根本的大事,也就吞下了他想反对的话。

不过,庄小姐这先生当得还真是不拘一格。

197章 归来

这样的大动作自是没人会瞒着皇帝。

温德语气平缓的一字一句说完就垂首木头人一样等着。

大概是站在局外,皇帝现在远比以前要看得清楚,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思量了半会,道:“此时什么都不做为好,顺其自然吧。”

“是。”

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太子主事的消息一传开,沉默的氛围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猜庄书晴失圣心者有之,猜太子夺权者有之,也有更多的人此时心下已经有了另一个猜测:白公子怕是不在京都。

做为一个平常男人,不会将权利拱手相让给一个女人,但是做为一个白公子那样不走寻常路的男人,让权不算什么,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却不出头才不正常。

越来越多的人得出这个结论后,另一个问题就浮出水面了。

既然白公子不在,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从庄书晴嘴里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是出自她自己的决断?!而不是像之前他们想像的那样有白公子在背后当军师?

这么说来,岂不是说明诺大个周国,这几个月竟然是靠一个女人撑起来的?

之前说庄书晴叛国的人在哪里?打死他,谁都有理由叛国,可庄小姐叛国的理由在哪里?哪个国家还能给她周国能给她的一切?这就差没正式穿上皇袍坐上那个皇位了好吗?

百姓都要疯了!

庄书晴并不意外止顾不在京都的事情没有瞒住。

实际上能瞒到现在已经很出乎她预料了。

要是在止顾才走的时候掀开了,她肯定会很麻烦,她能那么顺利接掌事情而没有被人找麻烦,最大的倚仗就来自于止顾,因为他们都惧白公子。

可是已经几个月过去,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周国已经稳定下来,她真不惧现在再有人想趁止顾不在而想做什么乱。

她是不是好欺负的,在知道止顾不在。这几个月都是她在全权决断后,大家心里就应该很清楚。

更何况白公子是不在了。可白公子的人手还在。

这至少说明白公子不在京都不是厌了庄书晴,他人虽不在,保护的力量却半点没少。

当然,也不会有人厌了一个人还给她这天大的权利。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白公子是忙别的事情去了,等他忙完了还是得回来,这天下还是他的。

既然盘来盘去还是这么个结果,谁敢闹?

要真趁着他不在找了庄小姐麻烦。他们都不敢想像白公子回来后会怎么收拾他们,更何况对庄小姐,他们真下不去手。

“小姐,可要引导一下流言?”

庄书晴摇头,看了下刻漏起身,“不用,掀不起多大风浪,该看住的人看着点便是。”

“是。”向左应了,和三子对望一眼,跟随其后。

只是普通的马车。人手也大都由明转暗,只余三子和向左亲自随侍在侧,一行人在京都这个权贵集中的地方并不起眼。

和之前的沉默迥然不同。现在京都像是解了束缚,一下子就又变得热烈起来。

就和这天气一样。

已经七月了啊,庄书晴倒着手指头算了算,止顾离开已经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了,应该……好了吧?

“我就说庄小姐不会叛国,之前和我打赌的人呢,赌约该兑现了吧。”

“呸,谁和你赌了。我们不都是赌庄小姐不可能叛国吗?”

“你还别说,我听说之前还有人做了庄。赌庄小姐是不是叛国,赔率是一比零点五。结果大家都投庄小姐未叛国,做庄的人后来干脆跑了,据说现在都还在找人。”

“晦气,别提了,老子就扔了一两银子进去,人还未找着,本钱都扔水里了。”

“你才一两,我表兄压了十两进去,也在找人。”

“……”庄书晴靠在马车内壁上听着,脸上是她不自知的笑意。

掀起窗帘一角看了看外头,不知是不是感觉出了错,她总觉得今天马车走得格外慢。

“三子,将那人找出来。”

“是,小姐放心。”三子看向向左,两人都笑了,这不是他们刻意安排的,不过恰好赶上了,当然能让小姐听到她现在有多得民心,之前几天她虽然不说,可她以为自己不被信任,确实是伤心了的。

夏热三伏,而中伏又是三伏里最热的。

这一年尤其热得厉害。

京都的重建还在继续,到得七月底进入中伏后,中暑的人直线上升,医馆人满为患。

庄书晴命太医院每天定点发放解暑汤药作用也有限,京都出现大范围的热感,出去走一圈,好像谁都在咳嗽,并且因为天气热火气大,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治安明显比不得之前。

最后没办法,庄书晴索性做了个硬性规定,中午的午时和未时两个时辰不得出工,宵禁延后,做工至亥时收工。

夏天天黑得迟,亥时也就刚刚天黑不久。

这样一来情况才缓解了。

现在事情不那么多,庄书晴也开始正式给太医院的御医授课,毫无疑问,本就是外科大夫的刘居安学得最快。

她现在唯二挂心的就是前线军情,以及止顾的问题是不是解决了。

军情还能时不时收到奏报,知道现在情况胶着了,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可止顾那里,却是自离开后就没有半点消息。

她无法不担心,有时候处理事情时突然就会出神想到这事上面去,心就再也静不下来。

“小姐,您都没吃几口,再吃一点。”宝珠和南珠急得不行,小姐这都成纸片人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勉强又吃了一个点心,最后一口下去就直犯恶心,险些没忍住将吃的那点东西又全吐了。

苦夏苦夏,还真是苦。

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抱着一碗用冰冰过的绿豆沙,庄书晴小口小口的喝着,努力让肚子里多点东西。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庄书晴正要问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身影静止在门口。

“啪!”

庄书晴看着那个影子丢开碗飞奔出去,直直撞进门口那人的怀里,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庄书晴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ps:我知道有读者会觉得,明明庄书晴上辈子也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就能管得了国家大事呢?这个问题我在最开始写这一段的时候就有想过。

这一段剧情里,不管是地动也好,还是其他,庄书晴用的都是现代的方法,她就是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调动起来,稳住局面,只要官员各司其职,不乱了阵脚,有些事不用她去做,他们就能做得很好。

就像文里我写到过的一段,庄书晴其实是将这个国家当成了一个公司在管,她上辈子好歹也活了三十年,没有坐到高位过,可她的出身决定了她不能是个单纯得什么都不懂的人,她是半工半读的读完大学的,她还在当大夫的时候就背了个大黑锅,以至于连行医都不行,一个人经历过这些,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了解更多的东西。

我写她监国,是将自己代入进去想过的,我觉得剧情安排得不过分。

她做得好,是因为她找对了方法,而不是全部遵从古代的方法来,如果一开始她没能稳住官员,肯定不会有后面的效果,人的自私在生死面前会表现得格外淋漓尽致,这是她做得最对的一步。

另外,白公子终于回来了。

198章 归来(2)

两人都不是情绪特别外放的人,可这一刻,这个拥抱大概是期待了太久,两人在‘门’口抱了很久很久才分开。

不管是闻讯赶来的温德还是太子都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

白瞻一把将人抱起来往里走,坐下时也没将人放开,直接放到‘腿’上抱着。

书晴瘦了很多,脸颊都凹进去了,他心疼,却没有明知故问怎么瘦了这么多,要不是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她不会以‘女’子之身担下这些事。

她不姓周,她也还没有过‘门’,只因他。

这样的书晴,他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却被那几个跳梁小丑那般伤害,之前是他太仁慈了。

一进入中原,他的消息灵通了立刻就知道庄泽良在敌国封爵的消息,哪怕当时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也忍了下来,直奔前线。

真以为在敌国就安全了?一人敌千军万马是夸张,可从一个地方掳走几个人却费不了多大力气。

“还没吃饭吧,南珠宝珠,去准备吃的。”

“是。”

白瞻抱着她不撒手。

庄书晴抓住环在她腹部的手号了下脉,带着旺盛生命力的脉象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突破容易吗?”庄书晴不看他,实际上,分开几个月后的相见,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她有些小小的不知所措,可沉默的氛围更让她有些羞意,便起了个安全的话题。

白瞻将头抵在她肩膀上,这个姿势做这个动作刚刚好,“不难,就是找到那个部落费了点力气。”

“付出什么代价了?”

看,这就是他选择的人,从来都知道世上不会有白享的好处。“那边缺茶砖,铁,瓷器。”

监国这几个月。庄书晴眼界思路已不可同日而语,她不会以为止顾会一次‘性’将东西给他们,怕是会发展为‘交’易,止顾这么厉害,和他同学一‘门’功法的人自然不可能全是庸才。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领导者的。不用刻意去布局。他们就能不动声‘色’的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一切。

要是止顾有野心,中原三国鼎立的局势一定会打破,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

可惜,止顾在这方面从来没有野心。

白瞻用膳都是抱着人进行的,自己吃一口就喂她一口,苦夏的症状好像全部消失了,庄书晴每一口都吃得很香。

饭后,白瞻还是不放人,执意抱着。

温德在‘门’外显眼处走了几个来回提醒两人他的存在了。白瞻看不到他,庄书晴却不能将他当不存在。

温德会过来,自是皇上的意思,做为一个父亲,关心儿子也是应当,她也希望止顾能一直都得到这份关心。

“你先去给皇上请安。”

“不急。”

“你去皇上那里走一趟。我把这几份折子看了。等你那边完事我们就回去。”

白瞻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你歇一会,几份折子不看周国也亡不了。”

“一回来就说这话。”庄书晴眼里脸上全是柔软笑意,眉眼间积累下来的疲累好像全因为白瞻的归来而散去了,“快去吧,皇上一直都很担心你。”

白瞻看了她一会,连续多天日夜赶路而绷紧的身心因为眼前这张笑脸而觉得无比值得,他那般迫不及待的想回来她身边,在她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就确定了她对他的思念也不比他少。

回来了,真好。

‘摸’‘摸’她的脸,白瞻起身离开。

庄书晴瞪着他的背影‘摸’向自己的脸,她这算是被轻薄了吗?

可为什么被轻薄了还这么高兴呢?简直心里都长出‘花’来了。

屋外,三子一脸喜意的看着公子,几个月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了。

周知肖也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到白瞻出来连忙上前见礼,“白哥哥。”

白瞻一眼就看出周知肖的改变巨大,六指也成了五指,再加上穿着打扮上已不是普通皇子作派,不用谁和他说什么他就明白现在是个什么局势了。

看样子书晴是选择了他。

他不关心谁坐那个位置,他只关心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以后是不是会对书晴和他心存忌惮,一旦心里埋下了这个引子,以后必定不得安生。

好在周知肖现在看着还不错,眼睛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唔,更可能是因为书晴教得好。

“不错。”

丢下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白瞻便往主殿走去。

周知肖在原地咧开了嘴。

他想他一定真的进步了很多才能得到白哥哥这一声表扬,恩,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多看半个时辰书。

龙‘床’上,皇帝正拽着脖子看向‘门’口,听到脚步声后忙轻咳一声坐正,只是眼神里还是带出了喜意和期待。

国家安稳,儿子也好好儿的回来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在父亲的眼里,依旧高大‘挺’拔的儿子跨过‘门’槛,没有那些个虚礼,径自在锦凳上坐下喊了声父亲。

明明是不规矩极了,可皇帝就是觉得高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都好了?”

“好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白瞻直奔主题,“庄泽良叛国的事书晴不好处理,父亲打算如何?”

皇帝瞪他,对他就连句问候都没有,媳‘妇’的事倒是半点不耽误,“我现在万事不管,问我有何用,书晴……”

本想说书晴想如何便如何,可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就知道这话说不得,皇帝叹了口气,道:“现在不知多少人盯着她,这事她怎么做都不妥,也只能放任传言越传越烈,既然你回来了,便由你去处理了吧,反正你白公子的名头好用得很,好事者也将这事安不到书晴头上去。”

“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你还问我!”

“我想要父亲一个态度,要是书晴做了这许多还不能得到父亲的维护,我会替她不值。”然后就会做一些让你不那么高兴的事。

“现在会替她不值的人可不少。”皇帝笑了一句,“算着日子她已经脱孝了吧,赶紧将人娶进‘门’来,那个位置不能给她,给她一场盛大的典礼却是合规矩的。”

白瞻真就认真想了起来,“温德,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

“诶,是,老奴这就去。”

皇帝看着温德的背影笑骂道:“看看他这殷勤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侍’候书晴的。”

只剩两人的屋内默契的沉默了一下,再说事时笑意便敛起来了,“你知道了吧,书晴挑了老六,你的意思呢?”

“书晴挑哪个就是哪个,她不会看错人。”

“是啊,没有看错人,在之前我都不知道软软弱弱的老六竟然能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本‘性’里的软最后会掣肘他,外戚章家也不是能让人省心的家族,以后未必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既然知道是绊脚石,提前搬开就是,何惧。”白瞻冷笑,“要是外戚都对付不了,再有外敌他该如何?你们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管着这些,会让书晴放弃她喜欢的医术,困在这京都随时准备接手烂摊子吧?别做梦了,只要书晴觉得周知肖能当大任了,扶着他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们的责任便是尽了,小小一个京都,你知道困不住我。”

“在京都也可以开医馆……”

果然不出他预料,父亲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白瞻冷冷的‘逼’视他,“父亲,不要太过份。”

皇帝无奈,他就知道这事只要摊开了一定没得谈。

“如果一直要将书晴束缚在这京都以备不时之需,还要另外立一个皇帝做什么,直接让她坐那个位置就是,拿江山做聘礼,勉强也能拿得出手。”

“瞻儿……”

白瞻起身,“父亲,不要让书晴厌了你,厌了这个皇宫,若是哪天她不愿意再来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一回来就给他添堵,皇帝气结,挥手赶人,“赶紧走,没一句好听话。”

走到‘门’口,白瞻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周知肖比你想像的要聪明,你别小看了他。”

至少,他心里有再多想法,在知道不适合透‘露’出来的时候能藏得很紧,虽然瞒不过他。

书晴这样的‘女’子,吸引得人动心实在是太过容易的事。

可是,他不容许。

皇宫的宫殿还在建,地动过后庄书晴至今仍在仪天殿的偏殿处事。

白瞻进去的时候她正好批阅完最后一份折子,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

抬头看到他进去,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么快就谈完了?”

“恩,我们回家。”

“好。”自然而然的将手放进白瞻伸出的手心,两人十指相扣着往外走,甜甜蜜蜜的模样让人看着都脸红。

周知肖每天差不多这个时辰会过来看折子,看到两人这样眼神黯淡了些许,很快又遮掩过去,“白哥哥,庄姐姐,这是要出宫吗?”

“今天事情不多,有四份折子我做了记号,你仔细些看,另外,你跟的那几件事,我明天要看到你的折子。”

“我知道了,庄姐姐。”

对他笑笑,庄书晴抬头看白瞻,笑意明显又柔了几分,“走吧。”q

ps:今天,大概,会有三更。--82942+dsuaahhh+24574312-->

199章 周知肖的心思

白瞻点头,看了周知肖一眼,道:“父亲说他的婚事你多留意,该定下来了。”

庄书晴还真忘了这一点,遂点头,“是我疏忽了,知肖,我一定给你挑个温柔体贴的太子妃。”

周知肖脑子一懵,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看向起了这个话头的白哥哥,只一眼,他就知道因由了。

他那点不该起的小心思,不过一个照面就明晃晃的摊开在白哥哥面前。

他羞赧,无措,然后不甘。

可他同时也很清楚,便是不甘,他也只能将这心思藏得更好些,更深些,不再让其他人知晓,这个其他人,包括庄姐姐在内。

他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白哥哥知道后会对他如何,而是庄姐姐知道会必然会对他的疏远。

他知道,他的担心不会是多余,庄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瞻,便是悉心培养他,也是因为白瞻对那个皇位从来没有野心,她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好让他们能快点丢开这一切。

前不久大舅求见,他见了,大舅话里话外都是提醒他要防备庄姐姐,防备白瞻,他说:他该有万般担心,可他的担心里从没有这一条。

他是庄姐姐选择的人,他最信任的,也从来都是庄姐姐。

而非冷落他十多年的父皇,更不会是章家。

对这个人,他愿意奉上他所有的敬意,以及身为太子,周国的储君所不该有的感情。

把感情给了这样一个人,他不亏。

所以思量过后的瞬间,他便放开了,眼里脸上全是真心笑意,“庄姐姐挑的人肯定不会差。”

白瞻看他一眼。倒也满意了些。

识趣便好。

庄书晴根本不知道这两人无形中的一个‘交’锋,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身边这个人,对周知肖笑笑。就拉着人往外走。

看着简陋的马车,白瞻挑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上马车后庄书晴才轻声解释,“那辆马车京都的人都认得。”

将人拉到身边坐了,又揽着她倒在自己怀里,以一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抱住。满足的蹭蹭。白瞻道:“那便换一辆。”

以你的标准换一辆不用多久还不是一样得众人皆知,庄书晴心里腹诽,但是也没有出言反对。她的白公子啊,用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她不想,也愿意让他拥有最好的。

只是她这个不够好的人他是不能换的。

从下往上的看着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帅得没边的男人,庄书晴‘摸’‘摸’他光洁的下巴,心里满满都是安心。

这么想着,脑子里渐渐糊成了一锅粥。当白瞻感觉到‘摸’着自己下巴的手放下去他看了一眼时,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过去了。

书晴有多疲惫甫一见面他就看出来了,当然是心疼的,可同时心里的骄傲满足无法言表,在看出周知肖那点心思时他有多想将人格杀只有他自己清楚。

要不是他还记得这是书晴培养出来好让他们俩能脱离这一切的人,要不是他虽然心里有想法却不曾逾越半步。周知肖此时已是死人。

这个人。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肖想!

不能!

“公子。到了。”

得到消息的向左领着白府的人候在外面,居住在这附近,很久没看到白府这般排场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边。

当看到庄小姐的马车停下,消失许久的白公子抱着人从马车上下来时,所有人都忘了遮掩,眼神直直的看着。

白瞻扫了一眼,大步抱着人进府。

白公子归来的消息迅速传开,刚有些懈怠心思的大臣立刻绷紧了皮,打起‘精’神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没有的还好,有的,顿时坐立不安。

所有人都清楚,白公子回来必定是要清算的。

换成自己,当自己不在的期间,为自己劳心劳力的人却被欺负了,他们也不会善罢干休。

那些之前还上窜下跳的说庄小姐叛国的人,呵呵!

白瞻将人放到‘床’上,清风和秋雨忙要上前‘侍’候。

“退下。”

两人顿住脚步,福了一福,退出屋去。

跨过‘门’槛时,秋雨悄悄抬眼,就看到高不可攀,好像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公子将小姐抱着靠在怀里,动作轻柔的将小姐头上的首饰除去。

旁边的清风看她脚步慢了,察觉到她在做什么,赶紧扯了她衣袖一下,主动将‘门’带上,挡住她的视线。

然后向宝珠和南珠姐妹打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守在‘门’口。

清风拽着秋雨走远了才停下脚步,厉声道:“秋雨,不要起不该起的心思,白府的规矩你忘了?”

秋雨咬‘唇’,规矩她当然不敢忘,但公子那样的人,谁能不爱。

可她同样清楚,她没有机会,若是被察觉出心思,更可能会被远远送走。

只是,心要动,她如何控制?

“清风,你就一点都……”

“我一点都没有。”断然打断她的话,清风心下有些失望,又着急,她和秋雨以及宝珠南珠还有一些姐妹都是从小一起在白府长大,一起学规矩,一起练功,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情份自是非同一般,

白府不像别的世家大族那样规矩多,也没什么龌龊,生活可以称得上宽泛优裕,可同样的,每一条规矩都必须严厉遵守,一旦犯了,规矩是如何定的,就绝对会那般落在头上。

而白府的规矩里有一条便是:不得爬主子的‘床’。

她自是看得出来秋雨是动了真心,确实,公子那样的人几人能拒绝,府里的‘女’子,几人没有暗暗动心?但也只是如此而已,白府的规矩无人敢犯。

可她没想到向来聪明的秋雨会犯这个浑。

以后公子在家,必是日日能见着,再这样下去,秋雨怕是会做出浑事来。

想到府里的规矩,想到多年的姐妹情,清风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这些白瞻自然不会知道,书晴睡着,他就陪着,天‘色’由明转暗,再到完全黑下来,他也没有动弹。

没他的吩咐,自然也没人敢进来掌灯。

而庄书晴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身体软绵绵的,‘精’神松懈舒服的飘在半空,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q

ps:下一章会晚点,这章心理活动太多,好难写。--82942+dsuaahhh+24580334-->

200章 同床

“醒了。”

偏冷的嗓音说着温柔且带着些缠绵味道的话,让庄书晴立刻翻身而起,记忆回笼。

是了,止顾回来了。

“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已时了。”满意的看着床上的人容光焕发,白瞻嘴角勾起更明显的弧度。

已时啊,她这一觉睡得可真足实。

庄书晴脑子已经清醒过来,看着被握住的手也不急着起床,往后一靠道:“就这么陪了我一晚上?”

“恩。”白瞻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满的。”

不用去调动情绪,不用多想,笑意自然而然的从心里泛开,蔓延至脸上眼里,庄书晴这个年纪不该出现的风情出现得那般自然。

白瞻凑过去含住那两瓣唇,擒住那仿佛开在他心底的笑容,满足的叹息出声。

白瞻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在唇上轻轻厮磨着道:“有风,我们成亲吧。”

几个月没有被唤过的,由这个男人赐的表字从他嘴里唤出,她竟也觉得满足,甚至连提及婚事,她也觉得自己无需再多想,“好。”

白瞻气息乱了一下,加深了这个吻。

所以当庄书晴出现在人前时,今日的唇色格外的艳。

填饱肚子,庄书晴懒洋洋的想,终于能休一日假了,就不知外面已经传成了什么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和自己的未婚夫亲热一下又不丢人。

传言自是热烈,还颇带了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白公子一回来庄小姐就出不了门了,啧,该不会是起不来床……咳!

哎呀,庄小姐辛苦了这么久,歇一日也是应该的,咳!

“在路上奔波这么久。又一个晚上没睡,不累?”

此时,被传言起不来床的庄书晴和白瞻相对而坐。闲适随意的模样,连头发都是松松挽着,没有用任何首饰。

脸上不施脂粉,在最好的年华里,也无需妆容来妆点就已经能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时候,也不会有下人没眼色的往前凑。

所以白瞻更是肆无忌惮的摸上了她的脸。

又被轻薄了。庄书晴斜他一眼。却也没有拍开脸上的手。

“不累。”

看他脸色确实不难看,庄书晴也就不扯着这个话题不放了,咬了半颗腌青梅问。“青阳子他们呢?”

“慢一些会到。”说到这个,白瞻眼神暗了暗,也不瞒着她,“我顺道去了边境,将那一家子绑回来了。”

一时间,庄书晴都不知道是该关注按路线来说明明不顺道的顺道呢,还是那一家子。

“还会因他们难过?”

庄书晴摇头。“对他们还有感情才会难过,就是觉得……有点丢人,我庄书晴怎么会有那样的血脉亲人呢?庄家家风一直不错,自我监国后我专门派人去溪水镇盯着了,传回来的消息也是好的,虽然一开始小一辈的没稳得住。可也没闹出大乱子。现在更是被引导得很好,这样的家族。怎么就出了庄泽良这样的人呢?若非有我这层关系,庄家都要因他受累。”

顿了顿,庄书晴苦笑摇头,“若非因我,也没人看得上他,企图从他这里入手将我拉下来,让周国后方乱了阵脚。”

“臭鸡蛋才会有臭虫盯上。”白瞻握住她的手,“他们便由我来处决了。”

这个处决的结果会如何,庄书晴可以想像,但凡记忆里能翻出庄泽良对她,对之前的庄书晴的半分好,她想她这会都应该拦下来,可是,她找不出来。

就如她和书寒说的一样,她对庄泽良也是恨的,只是她的恨不浮于表面,她的恨,或者说庄书晴的恨藏在心底,在关键时刻才会冒出头来狠狠的咬上一口。

就比如现在,她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你决定就好娇策。”

白瞻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有风看似软,实际心里主意很正,该心软的时候她比谁都心软,可对于那些亏了她的人,她也记得很清,该报仇的时候毫不含糊。

这样一个人,就该是他的。

“周知肖还要多久才能顶事?”

庄书晴想了想,“两年吧。”

“太久了。”

“两年后他也才十八,我希望他最冲动的几年能在我们的监督之下,不然容易生出其他事端来,要不是我也不想呆在这京都,能等他满了二十岁再离开是最合适的。”

和四年比起来,两年当然更容易接受,白瞻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要是和有风在一起,两年便两年吧,分开这几个月,感觉何止是过了两年。

日头升得高了,天气越发热起来,屋里四个角落都置了大盆冰块,身上倒也不觉粘腻。

两人厮厮磨磨的说着话,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一半。

午歇时,庄书晴也没多作考虑就拍了拍床的另一半,“一起。”

饶是白瞻此时都多眨了下眼,有风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只是歇一阵,你别多想。”被这样盯着看,庄书晴也有点不自在,正要说‘不来就算了’,男人已经脱了外衫踢掉鞋子占据了床的另一半。

一个人睡觉得挺宽的床上多了个人,空间顿时小了,庄书晴更加不自在,面朝里躺下,闭上眼睛给自己催眠。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很出格,可几个月的分离将她对这个男人的眷恋全给逼出来了,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她舍不得再分开,哪怕是分两张床睡,她也舍不得。

腰上覆上来一只手,男人的呼吸就在耳边,说不紧张是假的,只是安心的感觉更甚。

止顾真的好好的回来了,那些让她不安心的梦,应该再不会有了吧,睡过去之前,庄书晴想。

怀里的身体渐渐不再僵硬,呼吸变得绵长,这么短的时间就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个认知让白瞻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可他此时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舍不得睡,哪怕明知道还有长长久久的以后,他也舍不得少看书晴一眼。

一个时辰过去,有风没醒,白瞻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这几个月太累,放松后就会多睡一点。

可两个时辰过去有风还未醒,并且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他心一沉,觉出不好来。

ps:这一章我写得很满意,恩,最近最满意的一章,写得很有感觉。

然后,后面的剧情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会怎么走。

再然后,三章能不能?

201章 大和尚

将人慢慢转过来,庄书晴泛着红晕的脸‘露’出来,气息平和,额头抵上去,体温也正常。

白瞻略微放心了些。

“有风,该起了,晚上该要睡不着了。”

睡着的人没有动静。

白瞻心里莫名发紧,轻轻推了推她,“有风,有风?醒醒。”

“有风,晚上再睡。”

“有风?!”

“来人!”

宝珠和南珠忙推‘门’进来,“公……”

“请大夫,去宫里请御医,快!”

以荣正为首的六个御医来得很快,一起来的还有温德。

“公子,皇上遣老奴来问问您怎么回事。”

白瞻看都没看他一眼,紧盯着正给有风号脉的荣正,看他眉头皱起心直往下沉。

“如何。”

“请公子稍候,你们都去看看。”

朱归等人轮流号了脉就知道院使大人为何要皱眉了,庄小姐这脉象分明是……

看几人一眼,荣正就知道自己没有出错,硬着头发回话,“公子,庄小姐脉象正常,不像是生病。”

在等御医来之前,白瞻已经探过数回脉象,他不是大夫,但他是习武之人,这方面并非一点都不懂,所以他很清楚有风的脉象是正常的。

可是,“那为何会唤不醒?”

荣正摇头,“臣也觉得疑‘惑’。”

白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我叫你们来不是为了听你告诉我你也不懂,不懂就去‘弄’懂,不然要你们何用!”

荣正头皮发紧,忙退到一边和其他几人一起商量。

撇开白公子不说,光以庄大夫和他们的半师情谊,他们也必然是会拼尽全力的。

“你们有没有其他发现?”

朱归率先摇头。“没有,庄大夫身体很好,没有半丝异样。”

他诊出来也是如此。可如果没有问题,庄大夫不会醒不过来,一定是他们哪里疏忽了。

抬眼在几人脸上扫过,眼神落在若有所思的姜华身上,“你有什么发现?”

姜华犹豫了一下,“下官只是觉得庄大夫的气血太好了些。”

太好。也就是过了。荣正走到‘床’边看了看,确实如此,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等闲‘女’子都没有这样的好气‘色’。

气‘色’好会导致病症……这如何说得过去?有什么病是会导致气‘色’好的?

向左匆匆从外进来,走到公子身边轻声道:“公子,增智寺福元大师求见。( 棉花糖)”

“不见。”

向左知道此时的公子惹不得,忙将话说全了,“福元大师说是为庄小姐而来。”

白瞻这才看向他,眼神是冷的,仿佛带着冰刀子。“请来这里。”

“是。”

福元还未到,倒是周知肖和庄书寒一头汗的跑了进来。

周知肖还有顾忌,庄书寒却是直接奔到‘床’边,看姐姐好得不能再好的样子茫然抬头,“白大哥,姐姐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白瞻能对任何人冷眼以对。便是对董家人。他也向来只是淡淡,唯独对有风这个弟弟另眼相看。

他很清楚有风有多着紧这个弟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有风心里的地位远及不上书寒,现在……

看着仿佛只是睡着的人,白瞻想,便是现在还及不上,只要她能醒来,他也不计较了。

得不到准话,庄书寒固执的又问,“白大哥,姐姐没事是不是?”

白瞻低头看向他,用最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你姐姐当然会没事,她只是累了,想睡得久一点而已。”

庄书寒连连用力点头,“我就知道,姐姐忙了这么久,一定是累着了。”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就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周知肖又怎么会信,不过他没有追问白瞻,而是走到御医那里去问情况。

不问还好,问了,心下更加没底。

烦躁的难得沉了脸,“赶紧想办法。”

荣正苦笑,“是。”

这时向左引着福元大师进来了。

增智寺传承数百年,历经几朝,有名的大和尚有很多,便是现在也有几个很出名的,这个福元却不在其中。

白瞻原本对他也没抱期望,可只回头看了一眼,他就重视起来。

练武到了他这个程度,看人已经不止是用眼睛去看,而是感官,这个和尚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

他也见过不少和尚,这一趟西域之行,他还跟那边的和尚动过手,可没有一个和尚给他这种感觉,尤其是那对显得格外‘肥’厚的耳朵,平生罕见。

命相上说耳朵长是智慧的象征,如果真是如此,这人就深不可测了。

白瞻平时不想这么多,可今天情况不同,这人说是为有风而来。

“贫僧福元,见过白公子。”

“大和尚说是为有风而来,何故。”

这话实在算不上客气,福元大师却浑不在意,双手合什又是一揖,“庄施主命格不同于他人,因‘迷’路来了这里,无意中又找到了回去的路……”

“大和尚来这里如果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向左,送客。”

向左上前一步,却觉得自己再无法动弹。

白瞻感官灵敏,立刻发现了,满身戾气再不隐藏,看似轻飘飘一掌往福元击去。

福元后退一步方才稳住,不算轻松的接住了这一掌,脸上‘露’出些许讶异,“白公子果然非凡。”

白瞻同样高看了福元一眼,刚才一掌含怒而出,他用出了八成的功力,为了不使这屋子承受不住塌了,还将功力压至一点击出,他是想用这一击将福元扔出屋子的,可是福元接住了。

他现在的八成功力,便是木哈一族也无人敢接。

“这话该我说才对,大和尚果然不凡。”

福元枯井般的心难得的起了涟漪,上一次从修行中睁开眼睛。还是两年前异星出现时。

原本不该来到这里的异星两年里做了不少事,让一个差点分崩离析的国家安稳下来,他虽然早算出周国龙脉有断裂的迹象。却没想到因为异星的出现而自愈了,那时他便知道,异星出现在这里乃是天意。

而现在,异星的离开同样是天意。

只是在异星离开的同时出现了煞星,处处现出不稳的迹象,再一推算。他才不得不离了修行的屋子来到白府。

天下。不可‘乱’。

而这白公子,便是源头。

不,应该说白公子从落地开始便是祸端。其母用亲情牵绊住了他,折了阳寿束缚住他,而在他即将挣脱其母留下来的束缚时,庄书晴适时的出现了,这才是白公子的锁。

有这把锁在,白公子才能是白公子,而非煞星。

如果现在‘乱’了天下。将迎来百余来的动‘乱’,必须在百年后才会有天下大合的契机,他数次推断都是如此结果。

若想避免这样的结果,便得找回那把锁。

“白公子息怒,贫僧前来,自是为了助白公子找回庄施主。”

白瞻呼吸一窒。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后头也不回的吩咐,“其他人都出去。”

不用提高声调。也没人敢滞留,扒着‘床’不放的庄书寒也被周知肖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向左走在最后,将‘门’带上,守在‘门’外。

白瞻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福元。

福元也不在意,上前号脉后心头了然,果然是如此。

“庄施主本是异界之人,要想将她引回来有两个条件,说是一个也可以。”福元看向白瞻,“她对那个世界没有眷恋,这个世界要有足够吸引她的东西,或者人,只有她自己想回到这里来,她才有可能回来,白公子可有把握?”

“有,为了我,她会回来。”白瞻的声音绷得很紧,身体也绷得很紧,“你有几成把握?”

“一半。”福元不意外他的答案,以异星到这里后的动静来看,她并非有野心之人,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可她最后却坐上了监国的位子,归根结底,是为了不得不离京的白瞻,感情可见有多深厚。

而这份感情的深厚程度,便是她能否回来的这里的关键,若是在那个世界有人或者东西能重要过白瞻,那么,便该当这个世界有难,天意如此。

“要怎么做?”

福元打量了一下屋子,“贫僧请问,这可是庄施主平时住的屋子?”

“对,入京后她都住在这里。”

“勉强也够了,将屋子里多余的东西搬出去,贫僧要摆莲‘花’阵。”

白瞻二话不说,亲自打开‘门’将多余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再珍贵的东西此时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

“凡是白公子用得多的东西都送来,莲‘花’阵无需其他东西,只需带有白公子气味的东西就够了,另外,白公子和庄施主可有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白瞻走到梳妆台,在装首饰的匣子里翻了翻,没有找到,又翻了几个,在一个小一些的匣子里找到了,这里面只放了一支钗子。

“这是有风及竿时我送的,我亲手所制,可用否?”

福元接过,闭眼感受片刻,钗子和庄小姐之间的丝丝牵引让他平静的脸上泛出笑意,“可,贫僧有六成把握了。”

白瞻一直表现得很冷静,他也确实很冷静,这种冷静就像是把自己身上多余的其他情绪都排除在外,只余冷静。

因为他必须冷静,不让自己失控。q

ps:这章还只修了一半,电力不足了,我先去充下电再回来修。

ps:今天可能还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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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章 庄周梦蝶?

庄书晴已经站在全身镜前发了很久的呆了。

镜子里的人一头及耳短发,身上穿着一身薄睡衣,五官长得很秀气,清汤挂面的模样走在外边也能引来不少回头率。

对这张脸,庄书晴向来是满意的,可眼下,她满意不起来。

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是痛的。

不是梦。

可是,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戏庄周?

她是谁?是庄书晴还是庄晴?

如果之前是个梦,那白瞻呢?是她臆想出来的人物吗?可是他明明那么鲜活。

她对自己的另一半从来没有过幻想,年少时做梦也只想过嫁个有钱人,哪怕是比自己大上一轮都能接受,怎么都不可能凭空想像出一个白瞻那样‘性’子的人来!

还有书寒,她只偷偷想过要个哥哥,从没想过要有一个弟弟,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已经够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机铃声在屋里突兀响起,庄书晴木然的走回‘床’上‘摸’过手机按了接听。

“庄晴,现在都九点了,你怎么还没来?不舒服吗?”

“今天……星期几?”

“你过昏头了还是真生病了?今天星期四啊。”

星期四,庄书晴努力抛开那不知是梦还是什么的另一个世界回想,好像在另一个身体里醒来之前,她就是睡在这张‘床’上过了星期三。

也就是说,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多可笑,明明经历了那样一段人生,却只是睡了一觉。

梦里拥有的亲人,拥有的爱人,谁来赔给她。

“庄晴,你怎么了?你这到底是在笑还是哭啊。你在家等着啊,我就过来。【92KS.】”

“不用了,我没生病。就是……做了个特殊的梦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我就来。”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确认,“真的没事?”

“恩,没事,挂了,一会见。”

打量这个租来的房子。明明该是最熟悉的地方。此时看着却有几分陌生。

打开衣柜,里面没有宽袖长袍,没有襦裙褙子。一件件挂着的都是简洁大方的衣服。

顿在原地半晌,庄书晴才随手挑了一件,眼泪掉落得毫无征兆。

没有‘抽’泣,无声的,只是落泪。

一开‘门’,热‘浪’扑面而来,是了。这里也是夏天。

庄书晴看着自己穿的长衣长‘裤’休闲鞋,不知道这样走出去会不会中暑。

重新走回去,再一次打开衣柜,拿了短袖热‘裤’出来准备换上,然后默默的又将热‘裤’放回去,重拿了一条五分‘裤’换上。

‘露’出光洁的小‘腿’。穿上凉鞋。还没走出‘门’,她就觉得不自在了。

最后还是认命的又换回了长‘裤’和布鞋。

住的地方离宠物店不远。走过去也就是十分钟左右。

哪怕是一路都挑着‘阴’凉地走了,走到宠物店的时候也已经汗流颊背。

推开‘门’,冷气扑在身上,她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庄晴,你发什么疯,这天气你穿这么多,怎么不干脆跟阿拉伯‘妇’‘女’一样将脸和脖子也‘蒙’住。”

虽然话说得跟爆碳似的,冲过来的人还是拉着她往空调底下走。

这是宠物店的老板刘真真,两人都是简单的人,两年相处下来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

庄书晴拽住人,“现在不能直接吹空调。”

“是是,我忘了你是大夫了。”刘真真刺了她一句,倒也没有继续拉她,“怎么回事这是,一晚上不见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是过了一个晚上,我却是过了另一个一辈子的两年,庄书晴苦笑,心里堵得难受,“大概是真的病了。”

看她眼角还红着,估‘摸’着她怕是哭过,以她这‘尿’‘性’都能哭,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刘真真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我和说,尤其钱不是问题。”

“知道你有钱。”

“姐就是有钱,唯独缺个男人来一起享受。”刘真真骄傲的一扬下巴,指着刚送来的一头贵宾犬道:“干活去,姐给你涨工资。”

“遵命,姐。”

刘真真一走,庄书晴脸上的轻松就懈了下来,心直往下沉。

“汪汪。”

庄书晴一愣,她听懂了它的话,它在说尾巴有点痛。

在昨天,这里的昨天,她虽然有动物缘,却是听不懂的。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庄书晴小心的拎起它的尾巴检查,在‘毛’茸茸的尾巴尖上,一颗图钉赫然在那。

狗狗的动物是很敏感的,也不知道这图钉是存在了多长时间,以致于让它习惯了尾巴的疼痛。

拿起工具消毒拔去图钉,哪怕是心思不全在这里,做这些也熟练得很。

宠物店不小,是治病美容一体的,除了庄书晴外店里还有不少其他员工。

大夫就有三个。

大概是因为她是后来者,却又和老板关系最好,另外两人和她关系只是一般,算是陌生的熟人。

入社会‘摸’爬滚打几年,庄书晴很熟悉这样的相处模式,对她们也自然的带着几分戒备,这时候哪怕她很想再和狗狗说说话确定它是不是能听懂自己的话,这时候也只能‘摸’‘摸’它的头,最正常不过的轻声道:“舒服些了吗?”

狗狗蹭着她的掌心,“汪汪。”

痛痛。

庄书晴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才不让自己表‘露’出异常。

这里不是周国,她不是手握监国大权的庄书晴,也没有一个强大得无所畏惧的白瞻护着她。

“庄晴,你是不是不舒服?”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是宠物店的另一个大夫任薇。

凉爽的屋内,庄书晴额头却见汗,睁开眼睛眼神却平静,“应该是着凉了,昨晚上空调打得太低了。”

任薇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贪凉的年轻人几个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可得注意着点,这天气感冒了可难受,今天事情也不多,我和刘佳应付得过来,你去请个假吧。”

庄书晴这回没有坚持,“那就要辛苦你和刘佳了。”

“没事,前一阵我去相亲,不还是你替了我一个班吗?”相亲‘挺’顺利,现在关系已经定下来了,任薇‘挺’承庄晴这个情的。

“刘佳,可以吗?”

刘佳推了推眼镜,“过几天我有个事要请半天假。”

这就是条件了,庄书晴点头应下,去和刘真真请了假便离开了宠物店。q

ps:先上传,再修。

下一章,恩,应该还是会有。--80464+dd856+17853944-->

203 还是蝶梦周庄?

可她也没有回去。

在八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下车,提着大包小包,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这里,她再活一辈子应该都能认得路,敲开‘门’之前,庄书晴无着无落的想。

“晴姐姐!是晴姐姐回来啦!”开‘门’的孩子大概七八岁,戴着镜片厚得跟瓶底一样的眼镜,眼镜断了一只脚,用胶布胶着,本来警惕的眼神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谁后顿时笑得格外灿烂。

“今天担当守‘门’大任的是奇奇啊,来,奖励。”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庄书晴‘摸’‘摸’他的头,很是温柔。

奇奇高兴的笑眯了眼,却并不急不可耐的打开去吃,而是去关上‘门’,拉着庄书晴往里走,“院长妈妈今天有点不舒服,敏姐姐送她回房休息去了。”

敏姐姐……那个世界,也有一个。

“晴姐姐,院长妈妈会没事的吧。”

小孩没有回头,话里的不确定以及不安心却轻易能让人听出来,庄书晴柔声安抚,“当然没事,院长妈妈只是年纪大了,有些老人的小‘毛’病,晴姐姐已经约了医生,后天就带院长妈妈去做检查,吃点‘药’就会好的,奇奇不要担心,也叫其他兄弟姐妹不要担心。”

“恩。”奇奇立刻又高兴起来,晴姐姐的话他是最相信的。

小孩子还不知道,年纪大了才是这一段话里的关键,病了可以治,老了,却无‘药’可医。

庄书晴环眼四顾改变并不大的院子,怎么能不老呢?她都已经长大了,她记事以来便不算年轻的院长如今已是满头白‘色’。

只是依旧慈祥。

看到半靠在‘床’上的老人,庄书晴心里的悲凉怎么都压抑不住。人老了就会死,她不想院长妈妈死去,而她。如果要背负着那样一个梦到死,她却宁愿日子能过得快一些。

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对她,将一切最好的送到她面前,给她最诚的心,最干净的感情,她怎么还能看上其他人?

可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在这个什么都快节奏的世界。她要怎么熬下去?

“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院长妈妈轻拍着伏在自己身上哭得直哆嗦的大姑娘,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向来坚强又要强的闺‘女’难受成这样。

庄书晴只是将眼泪糊在院长妈妈身上,怎么都不抬头。

这时候她的难受。她都说不清是为自己多些,还是为院长多些。

向屋里其他几人挥挥手,几人悄悄退了出去。

好一阵后,庄书晴才红肿着眼睛坐起来,“院长妈妈,您后悔吗?一辈子就耗在了我们这些人身上,身上疼了也只能忍着。没吃过一顿好的,没穿过一身好衣裳,明明曾经您有过许多其他选择,现在后悔吗?”

“后悔啊,确实是后悔过的。”院长慈和的看着她,眼神柔软。“那时候……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更年期吧。情绪特别收不住,经常会想。要是我不放弃之前的那许多机会,是不是就能过得不一样,就像你说的,吃山珍海味,天天穿新衣,而不是天天为些大小孩子‘操’心,那时候真的这么想过。”

院长笑,带着些感慨,“可除了那段时间外,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开心的,我养出来的孩子都有良心,手里稍有几个多出来的钱都想着给弟弟妹妹们用,我就想啊,我这一辈子没有白过,要是将你们‘交’到别人手里,说不定你们就要吃苦头,说不定就学不会对别人心存善意,只要想到我教养出的孩子是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就觉得无比骄傲满足,这种‘精’神上的富足又岂是其他东西可比的,我能肯定,到死的那天我一定是不后悔的,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接任的人心太大,将这里当成了往上爬的梯子,对孩子不上心,晴儿,要是这样我死都不会瞑目。”

庄书晴咬‘唇’摇头,“有我们呢,谁敢对孩子们不好,我们就让谁在这里呆不下去,真有那么一日,我就回来当院长,一定让他们像我们这样安安稳稳的长大。”

院长轻轻拍拍她的手,“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可院长妈妈却不愿意你来走妈妈的老路,这条路我走了几十年,太清楚里面的心酸,妈妈不想你也经历这些,你现在收入不错,你又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性’子,存着些,以后若是有谁需要帮助,你能帮一把就是尽了最大的心了。”

“院长妈妈……”

庄晴是个多坚强的孩子,将她自小养大的院长自是知道,看她今天这情绪就知道事情不会小,“是不是被人伤心了?”

庄书晴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庄书晴抱着院长的手臂,将梦里的两年捡着重要的一一道来,眼泪不停的流,声音有时会哽咽,却从始至终都流畅,就像……真的切切实实的经历了那两年一样。

院长一直安静的听着,她今年已经六十八了,经历过最难的那些年,也见识过现在的年轻孩子没有见识过的,她不会真的将这当成一场梦。

没有谁的梦能这么完整,这么细致。

可她又不敢想其他可能。

人都是惧怕未知事物的,她也是。

“你想去吗?梦里那个世界?想念那里的人吗?”

“想,很想。”庄书晴惨然一笑,“院长妈妈,我应该不会结婚了。”

“那未必就是梦,有些机缘不是谁都能得到,但是没得到并不等于不存在。”

院长经过岁月洗礼的眼神充满睿智,而这种眼神,正给快要崩溃的庄书晴带去希望,“总要试过,努力过,以后才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要怎么努力,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庄书晴低下头去,“可我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甘心。”

“这就对了,是梦还是其他,试过才知道。”

院长细心打量脸上有了光彩的大姑娘,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她确实是有些变化的,那种不自觉带出来的仪态,抬头的弧度,现在喝茶的动作,和不久前她才见过的庄晴已经不一样了。q

ps:求安慰。

204章 找路

从信赖的院长妈妈那里得到支持,庄书晴打定了主意。

如果那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梦,她也希望能再入梦一次,让她有机会和梦里的人告别,让她……再见那个男人一面。

就算那只是梦里一个虚构的人物,她也不想他伤心。

那个男人,就该嚣张且无所畏惧的活着,任何负面的情绪都不该属于他,不该出现在他脸上。

可如果存了万一,万一那不是梦,万一,那真是她的机缘……

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她并非毫无牵挂,院长妈妈已经老了。

不想,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庄书晴和自己说,就算真要想,也要先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她疯了,才能想像出那样一个世界。

回到家里,将热‘浪’关在‘门’外,庄书晴站在‘门’口拼命回忆在梦发生之前,她都做了些什么。

下班后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来,然后,开电脑。

走到书桌边打开电脑,看了会新闻,边听歌边看了会医,对,是这本。

手里抓着医晴继续回想,好像看到快十点,她接了个电话,是老同学打来的,约好星期六带院长妈妈去她那里做检查。

硬熬到十点,庄书晴才继续顺着思路往下想,再之后呢?对,关电脑,喝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去洗澡。

洗了澡出来,换上那天穿的一样的睡衣,再收拾了一下,就是十一点了。

然后,上‘床’。

等到她再睁开眼时,就是庄书晴了。

庄书晴躺上‘床’,拼命叫自己睡。睡醒了,就又是庄书晴了。

可是当好不容易睡过去,第二天睁开眼。依旧是雪白的房顶,依旧是在她的出租屋里。

捂住颓丧的脸,庄书晴给自己打气,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十天二十天。要是再不行。就想别的办法。

不过同时还要赚钱,不管她的结局是睡过去了也好,还是真的去了那个世界。她都要尽可能的多留下一些钱财给院长妈妈,这个世界,唯有那个孤儿院才是她的牵挂。

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天,她就瘦了一圈。

刘真真将她叫进办公室,扑头盖脸的就问,“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怎么脸‘色’难看成这样?别人想减‘肥’减不下去,你这怎么见天的瘦?公开你这个秘方你哪里还用在我这里打工。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公开?秘方?庄书晴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来钱的法子吗?从这个世界带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医术可以发光发亮,另外那个世界的医术又怎会没有可取之处。

庄书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紧紧抠住刘真真的手腕,“真真。你想不想做大买卖?”

“不想。”刘真真一点也不心动。“这个店子就‘挺’赚了,养活我足够。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更要找不着男朋友了。”

“是你嫌他们不够真心。”庄书晴驳了她了句,旋即反应过来话题被带走了,“你不想没关系,你家总有人想,真真,我只信你,要是有你做中间人,我就将这个来钱的买卖给你刘家。”

刘真真斜眼看她,“什么买卖?”

“我手里有几张古方。”

刘真真虽然从不管家里那些生意,可她家的生意是几代积攒,耳濡目染之下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古方会带来多大的利润,她想像得到。

“哪来的?”

庄书晴摇头,“来路没问题,但我不能告诉你怎么来的。”

“没问题就行,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刘真真抓着手机踱了几个来回,翻出一个名字打过去。

“大哥,忙吗?”

“你来我这里一趟,恩,现在,有很重要的事,电话里不能说。”

“好,我在店里等你。”

挂了电话,刘真真扬着手机道:“我也有‘私’心,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行事从来都简单不起来,我大哥虽然是最有资格的继承人,但是我下面还有一个异母弟弟,我想要继续逍遥过日子,就得我大哥一直得势,庄晴,只要你这古方真的有用,我大哥就算离开刘家另起炉灶也不怕,医‘药’这一块,刘家‘插’不进来,而且这事只有‘交’到我大哥手里,我才能保证你的利益。”

庄书晴毕竟曾经手握重权,哪怕是在梦里,那些经历对她也不是毫无影响的,这会便很能稳得住,“我懂,我既然是和你说这件事而非其他人,就说明我信你,也信你挑的人。”

刘真真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刘真真的大哥叫刘博,进来的时候戴着墨镜,个儿很高,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看得出身材很有料。

“真真,什么事电话里还不能说。”对庄书晴礼貌‘性’的点头,刘博边说着话边宠溺的‘揉’了‘揉’刘真真的头,显然兄妹两的感情很不错。

“我发型都‘乱’了。”刘真真矮身躲开,撒着娇抱怨,“哥,这是庄晴。”

介绍了一句,刘真真自然极了的走到‘门’边将‘门’关上,然后扯了扯百叶窗,外面的动静一目了然。

刘博看着她的动作扬了扬眉,这么谨慎?

“庄小姐好。”

庄晴并不想处于劣势,索‘性’出直拳,坦坦然然的话主动权抓在手里,“是我找刘先生,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手里有几张古方,不知道刘先生感不感兴趣?”

“古方?”刘博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沉着的‘女’人,“现在想要找一张真正的古方可不易,庄小姐却一出手就是几张……”

“别‘阴’阳怪气的说话。”刘真真打断他的话,不满他对自己的朋友不客气,“庄晴的话我信,和她认识两年就没见她无的放矢过。”

“真真!”刘博无奈,“我总得问清楚些,要是古方有那么易得,又怎会凭一张方子就能支撑起一个产业。”

“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庄晴说她有她就肯定有,要是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合作。”

刘博一窒。这话他竟无法反驳!

庄晴笑着按住刘真真的手,“古方我确实有,且有三张,我都记得,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写给你,你只管找人去验证。不过你也得小心些。别让人捡了便宜去,真真,你给我纸笔。”

“办公桌上有。”

庄书晴会的古方当然不止三张。在止顾回来之前的一段时间,事务已经不多了,她和御医‘交’流的时间就多起来,一些方子也会拿出来讨论,不是所有的‘药’方都适合拿到这个世界,可有几个养身的方子却正合适。

要不是不想惹人注意,不要说三张。再多都没问题,可在听到刘博说一张方子就能支撑起一个产业时,她就有点后悔,三张多了。

庄书晴只写了一张方子,‘药’材,份量。一气呵成。

刘博一直在暗暗观察她。看她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信了些。

要真有三张古方……

刘家,呵呵。

将纸撕下来。庄书晴习惯‘性’的吹了吹,然后……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刘真真已经笑歪在沙发上了。

刘博虽然没有失态,可脸上的笑意也足够明显,接过方子给她递了个台阶过去,“庄小姐当过中医?这些习惯只有中医才有。”

“恩,实际上我学的西医,八年,后来跟一个老中医又学了些。”一开始的尴尬过后,庄书晴很快恢复镇定。

刘真真皱眉,“我没听你说过,你一个医人的怎么到我这里医兽来了?”

“因为我身上背着个黑锅,某些人怕我有翻身之日在行业里毁了我的名声,没有医院敢用我了。”当年让她痛苦不已的事现在已经能轻飘飘的提起了,甚至还带着调侃的意味,唔,感觉不错。

看刘真真眼神略奇怪,庄书晴笑得很是洒脱,“你知道我需要钱,再计较那些事也得活下去,所以后来又去学了两年兽医,不然你以为我的执照是假的?”

“哪个王八蛋黑的你?”

“过去的事了,你之前不是还说刘家在医‘药’这一块‘插’不进手吗?医生这个职业最是做不得假,他们能幸运的利用我躲过一劫,下次就未必了,现在爬得越高以后就跌得越惨,等着就是。”

“你倒是看得开。”刘真真撇嘴,“既然你自己就是大夫,看样子不用送你去医院了,啧,送我这里来的宠物可真幸运,有个学医十余年的给它们看病。”

刘博将纸小心的折好放进口袋,在知道她确实是学医多年后他对这个方子就看得更重了,总之是驴是马,验过就知道,“两天内我给你消息。”

“可以。”庄书晴爽快应下,看两兄妹有话要说的样子,识趣的离开。

刘真真走到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庄晴的背影,她总觉得庄晴这几天有点奇怪,要说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庄晴遇到事了。

“大哥,你不能亏她。”

“你以为她是你。”刘博和她并肩站着,一起目送庄晴进了那边屋子,“先说有三张方子,却只给了我一张,要是这方子是真的,你说我是给她足够多的利益让她将另外两张也给我还是坑了她这一张,让她将另外两张给刘家的其他人,让刘家人来和我打擂台?”

刘真真眨眼,“庄晴有这么厉害?”

刘博很肯定的告诉她,“有。”

说不定,比他预料得还要厉害得多。q

ps:问一下啊,现代的剧情大家爱不爱看,要是爱看,我就稍微多写一点,要是不爱,我就尽快结束。--82942+dsuaahhh+24691118-->

205章 断后顾之忧

白府内。

福元一睁开眼白瞻立刻问,“怎么样?”

福元摇头,“庄施主那边因果未断,羁绊太强。”

白瞻心底泛起寒意,看人的眼神都能戳出冰窟窿来,“你说过你有六成把握。”

福元对他的态度不以为忤,“虽然那边因果未断,却并非没有机会,只是时机未到。”

白瞻闭了闭眼,看向莲花阵当中依旧脸色红润的人,虽然脸色依旧很好,可白瞻看得出来,两天下来,有风的气血已经弱了许多。

时机未到,要等到何时才算是时机到了?

而此时,庄书晴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皇帝几次派人过来打探消息,白瞻烦了,干脆关门闭府,谁也不许进。

董老爷子亲自敲开了白家的门。

“我想,我老头子有资格见自己的外孙女。”

向左半点没有要让步的意思,“董老爷见谅,公子亲自下令封府,这也是为了庄小姐着想。”

牵扯到外孙女,老爷子也不敢大意,顿时就有了退让的意思,“晴丫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看起来和睡着了无异,就是怎么都叫不醒,增智寺福元大师说庄小姐命格不同于普通人,正摆了莲花阵相救,请老爷子稍安勿燥。”向左沉了沉语气,“我们谁都盼着庄小姐能无恙,也定当拼尽全力。”

这话董老爷子信,其他人不好说,但他相信白公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救晴丫头。

可是,万一想尽办法人都醒不过来呢?

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抖了抖,不敢再深想。

幸好现在朝中无大事,便是有几件也早被庄书晴安排妥当,只要继续照着做就出不了岔子。

其他小事经由太子和六部朝臣之手。处理起来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虽然没了掌舵之人,可朝廷却意外的安静,一个个表现得比平时还要老实。

谁也不蠢。这时候一旦做出什么事引发白公子怒火绝对会引发一**清洗,谁也不敢保证能在白公子的怒火下留下命来。

然而更雪上加霜的是皇上思虑过重,病了。

荣正将一个方子呈上,“启禀皇上,这是……之前庄小姐还在时和微臣等一起讨论皇上的病情定下的其中一个方子,正是应对您眼下情况的。”

皇上虽然头昏得厉害。人像是浮在半空。话却能听清,可听清了心里更难受,他病了有她早早备有预案。她自己病了呢?谁能助她度过这一关。

慧极必伤,他何等希望这句话不要应验在她身上。

“用吧。”

“是。”

“肖儿。”

周知肖忙上前跪在塌前,“父皇,儿臣在。”

“书晴予你有半师之情,在她醒过来之前,你需稳住这江山,不要丢了她的脸。”

“儿臣……遵旨。”

大概是周知肖应得太用力。皇帝虽然闭着眼睛,嘴角却也带出微末笑意,“肖儿,被书晴梳理过的周国,你还有何惧?当时为了定下你太子之位她不惜和朕定下赌约,给你最好的太傅。最得用的臣子。最疏朗向上的百姓,要是这样的江山你还坐不稳。你,如何对得起她的悉心教导。”

周知肖想说他不会让庄姐姐失望,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也不在意,边说的时候他也边在回想,恍然发现,原来不过几个月时间,她就已经让周国改头换面。

臣子各司其职,奉行当日事当日毙,所有掣肘都不再存在,百姓对周国的归属感空前强烈,听说这两日,无数人去寺里为书晴祈福,在鞠国士气高涨的情况下,由她调派的将士居然也没落了下风……

皇帝叹息着想,周国往后的子孙都该承她的恩情。

“传朕旨意,由户部尚书林均和太傅苏文辅助太子监国。”

“遵旨。”

原来还不是非常相信的百姓在这道旨意下发后侥幸尽去,整个京都都沉寂下来。

去寺里的百姓更多了。

庄书晴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因为迟迟不能入梦,甚至睡眠越来越差,她这时候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症。

刘真真已经不敢派活给她干了,但是她也没有放她休假,每天就让她在自己办公室呆着。

庄晴是孤儿,她现在的情况真放她一个人在家里她更不放心。

接了个电话,刘真真对她道:“我大哥来了。”

庄书晴坐正身体等着。

刘博还是一身白衬衣西装裤,袖子挽起来几折,露出一截古铜色的结实手臂。

径自走到庄书晴对面的位置坐下,取下墨镜扔在茶几上,刘博抬头,直直对上庄书晴的视线。

什么都不用说,庄书晴就知道了结果,所以她笑了笑,明明是精神不好的模样,看着却像是胜券在握。

“庄小姐很自信。”

“从我手里出去的东西我有把握。”

刘博耸耸肩,“不知道庄小姐打算怎么合作。”

“我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庄书晴身体往后靠,完全放松的姿态让刘博更来了兴趣。

这两天他将这庄晴查了个底朝天,她学医多年是真的,背了黑锅当不成医生也是真的,她的孤儿身份更是千真万确,可她的表现,太过出色了,她的气度也不是这样的背景能养出来的。

古方,更不是她能拿得出手的。

可她偏偏有。

“三张古方,两张我要占百分之十五的原始股,不管以后如何稀释我的百分之十五不能少,有没有问题?”

“实际上,庄小姐要的比我预估的少。”

“我不贪心,只要操作得好,百分之十五就是天大一笔财富。”

刘博微微点头,“另一张呢?”

“这一张我白送给刘先生,但是希望刘先生能答应我两个条件。”

“请说。”

庄书晴早就想好了,此时也不用多做考虑便道:“我猜刘先生应该会离开刘家另起炉灶,如此的话,我的存在不可能瞒住,那么,我希望刘先生能保证我的安全,以及和我有关的人的安全。”

“这是应当,第二个呢?”

“第二个。”庄书晴垂下视线,“希望刘先生能看顾成长孤儿院,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若有想进入公司的,也请刘先生通融。”

ps:今天三更不行了,码得特别艰难,我很久没写现言了,语气总不对,真的是一句句在修。

所以,现言这一段不会写太多冲突拉长篇幅。

有时候还蛮有冲动写本现言的。

206章 入梦

刘博皱眉,“庄小姐是聪明人,当知道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不管是对人对己都有好处。”

“我知道,我说的进入公司不是进入管理层,而是放到适合他们的位置上去,如果学的会计就进财务,可如果只是高中毕业,那就进工厂,刘先生觉得过份?”

“如果是这样当然不过份。”刘博改了个坐姿,眼里不掩欣赏,“我很讶异庄小姐竟然对养大你的孤儿院反哺至此,如今这社会,知恩感恩的人已经不多了。”

庄书晴挑眉,继续说自己的打算,“还要请庄先生介绍我认识几个人,我打算做一个基金,每年的红利都投进去,每个月固定对孤儿院支出,以后要是长大的孩子想做点小买卖,也可以从里面支出,具体要如何做就得专人来了。”

刘真真此时已经在庄书晴身边坐下了,想要说什么,被大哥一眼瞟过来只得闭紧了嘴巴。

“据我所知,成长孤儿院现在的孩子是三十二个,这么大一笔钱……”

“以后会多起来的,刘先生信不信?”

他信,就算是扔了自己的孩子,那些扔孩子的人也会打听哪个孤儿院条件更好,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无关善恶。

不过,“是我会错意了吗?为什么我觉得庄小姐完全是一副托孤的语气,这些事,以后庄小姐自己就能顾好不是吗?”

“我有我需要去做的事。”明明语气很轻,可两兄妹都听出了她的认真。

刘博猜,她做下这么多安排,就是为了心无旁骛的去做她要做的事。

“那就承蒙庄小姐信任了。”

庄书晴突然笑,“验古方的人信得过?”

“是我手底下的人,以后的公司也有他们一席之地,有不妥?”

“结果如何你还未告诉我。”

刘博屈心里瞬间转过各种念头。话却依旧不疾不缓,“他们确定这是一张古方,并且是一张极为难得的养身方子。”

“如果他们确实得刘先生信任。那便是我小人之心了。”

“方子有问题?”刘博立刻反应过来,可他们测试过后分明欣喜若狂的确认这就是古方。

“大问题没有,我只是在剂量上做了下轻微的改动,不过效用却是一和十的差距。”

所以即便是给了他一张方子,她也是防着了的,他要是起了坏心。她再找个合伙人。用同样一张方子就能将他打败。

“刘先生误会了,我防的不是你,是做测试的人。”

刘博深深的看她一眼。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庄书晴明白他的意思,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信息就反馈回来。

刘博脸黑得都不能看了。

“幸亏庄小姐留了一手,我才知道原来刘家竟然这么看得起我。”

刘真真怔了怔,“哥你是说,刘家派人盯着你?谁?大伯?三叔。还是……”

“只要是刘家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现在当家的是爸,他们真有什么动作,你以为爸会不知道?他知道,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和我通个气。呵,还真是亲爹。”

“有后妈就有后爸。预料之中。”刘真真冷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留情面了,哥,是时候将妈那一份拿回来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不便宜了别人就行。”

刘博深吸一口气,“我一会去趟外公家和外公商量一下,看外公怎么说,还有这三张古方,不止一个刘家会感兴趣。”

庄书晴像没听到刘家这些事,点头道:“只要不动我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其他事你们随意。”

“放心,徐家从政,只要他们插手进来,谁伸手之前也得多想一想。”

徐家就是刘真真的外家。

庄书晴若有所思的点头,民不与官斗,哪里都是如此,孤儿院要是有官面上的人罩着,她就真的了无牵挂了。

刘博对这事很上心,又是两天过后,事情就基本定了下来,不管是为了多条财路还是给外孙撑腰,徐家参与进来了。

庄书晴在刘真真那里借了一笔钱,花高价请了一个极有名的律师替她打理这事,要是做得好,她打算以后继续聘请他为基金效力。

而她,依旧想方设法的想要入梦。

连续几天都没能成功,庄书晴这天其实已经没抱多大期望了,可是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熟悉得让她想掉泪。

“有风!”

听到这个声音,庄书晴立刻看过去,是他,梦里那个男人,只是看起来好像更冷情了,狂喜从他眼里绽放开来,那么真实,她要怎么说服自己这只是她的一个梦。

“止顾……”

庄书晴想要上前,可身体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无法移动分毫,而那个男人明明已经来到她面前,却始终无法碰触到她。

人影渐渐模糊,庄书晴急得大喊,“止顾,我要怎么留下来,帮我留下来,我想留在你身边,止顾……”

“止顾!”庄书晴满脸是泪的猛然坐起来,环眼四顾,眼泪留得更加肆意,她是该欢喜终于又进入了那个梦,看到了那个男人,还是难过不能留在那里。

不过,既然能再次看到就是给了她希望,对,她要赶紧把这里的事处理好,了无牵挂的离开这里。

而那边,白瞻同样是猛的惊醒过来。

多日未眠,刚才不知怎么睡了过去,而在梦里,他看到了有风!

他不相信这只是梦!

“大和尚,怎么回事!”

福元掐指算了算,“还差一点。”

“刚才确实是有风是不是?”

“是庄施主,贫僧有七成把握了。”

福元从莲花阵中起身走到门外,看着之前几乎黯淡到看不见的异星此时有了些许光辉。

“庄施主想回来这里,也在想尽办法回来,贫僧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只能推算出她在那个世界的羁绊确实松动了,回来,指日可待。”

白瞻闭上眼。在心里咆哮着要毁灭的戾兽终于温顺些许。

“贫僧乃方外之人都有些羡慕白公子了,人生在世可以得到权势富贵,唯独真心难得,如庄施主这般慧质兰心却抛得开一切的女子尤为难得,以后还望白公子善待于她。”

白瞻岂会和一个和尚做承诺做保证,他只在心里想。他连命都可以给有风。他愿意为有风入魔,也愿意为她放下屠刀,她想要他变成什么样。他就可以变成什么样,他是有风的白止顾,也只愿意变成她想要的白止顾。

只要她能回来,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煞星黯淡了,福元嘴角微微上翘,宝相庄严。

庄书晴不知道自己如果真能留在那个世界这具身体会如何,她开始写遗书。

草稿撕了不知多少份。最后只留下了薄薄一张。

每天睡前就放在书桌上,一旦没能醒来就能发挥作用。

她也加紧催促刘博那边。

刘博现在是看到她电话就头疼,哪怕有关系,要将手续办齐全,东西置办好,将架子搭起来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几天不见就黑了也瘦了。

疲惫的在沙发上坐下捏捏眉心。刘博长吁出一口气。道:“手续全了,我收购了一个有些底子的药医公司。其他细致的东西要慢一些,急不来。”

“我懂,只要这些办下来了,其他的我也不催了。”庄书晴拿起手续一份份细看,又递给了身后的律师,边向刘博做了个介绍,“这是我的律师郑宁,也将会是基金的律师,以后你们应该会有不少接触的机会,郑律师,这是刘博刘先生。”

两人都听过对方的大名,这会起身握了个手就算认识了。

“这是郑律师拟的合同,刘先生带回去看看有没有问题,要是没有,我们尽早签了。”

郑博大致翻了翻,他看着是没有问题的,细节处还得律师推敲,“明天下午两点,滨江楼见。”

“可以。”

刘博一走,庄书晴将自己的律师也打发了,拉住刘真真坐到自己身边,轻声道:“你要再请一个人了。”

“还用你说,在你拿出那张古方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刘真真眼眶有些红,却还是笑着,“你都和我哥合作了,我还怕以后见不着你啊,诶,我大哥对你挺有好感的,要不你们凑合着过得了。”

看似玩笑的话,庄书晴却知道是真的,刘博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同了,可她知道那里面也许有喜欢,有欣赏,有更多其他的东西,唯独不会是单纯的爱情。

她见识过且亲身感受过最纯粹的爱情,不是刘博这样的,刘博是个生意人,永远是利益为上。

“真真,我身体不好,怕是进不了你刘家的门,不过我们是朋友,我会一直记得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刘真真也知道希望不大,说出来也不觉得失望,只是有点可惜。

庄书晴笑了笑,起身看着这个她栖身两年的地方,在心里默默道着别。

“不过我看你最近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了,现在有闲了一定要去做个检查,不然我陪你去?”

“医院我比你熟多了,哪里还需要人陪,放心,事情一办妥我就去。”

那里可是我选择做为离开的地方,当然是要去的,还要去她背黑锅的那家,你能拒绝我当医生,还能拒绝我当病人不成。(未完待续)

ps:嘤嘤嘤,好难写。

207章 寻护身符

次日,两人各带律师在滨江楼签了合同。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肯定会是你这辈子所有的合作伙伴里最让你放心的。”庄书晴笑谈了一句,骤然改了话题,“不知道徐部长能不能抽半个小时时间给我。”

刘博笑容一凝,“如果是为了我们的合作……”

“是,也不是。”庄书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热浪进来冲散了空调过低的凉意,让她反而舒服了些,“我有份礼物要送给徐部长,当然,如果徐部长实在没有时间,我也不强求。”

是古方!

刘博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能拿出来三张,未必就没有第四张。

只是这样一张古方拿来送礼,所图为何?

不过,不管如何,这都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你稍等。”

门开了又关,庄书晴没有回头。

很快,门重新打开,“外公说他在家里等你。”

意思之中的答案,庄书晴回头,“郑律师,律师团队的事我希望两天之内能够到位。”

郑宁点头,二话不说起身离开,回身关门时不由得多看了站在窗边,被风吹动头发的女子一眼。

天性里的温和让他从来就不是捧高踩低且咄咄逼人的人,哪怕他从事的是律师这个职业。

他很庆幸自己并未因她年轻而轻慢,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未能生出半丝怠慢的心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表达尊重,并且全心全意,且尽心尽力达到她的要求。

他也得到了巨大的回报。并且将一直持续得到回报。

徐家住的地方自非等闲。

经过层层通报,层层检查才到了地头。

徐部长并没有端架子,她进屋时。他就从楼上书房下来了。

两人视线对上,庄书晴毫不避让,就像走在自己家里一般不缓不慢的走近,向对方伸出手,“徐部长好,我是庄晴。”

徐部长眼神微动。这姿态。竟然是完全将她自己放在了对等的位置上。

伸手握住,然后放开,“庄小姐请坐。”

庄书晴的坐姿很矜持。两腿并拢,手自然而然的上下叠着放在腿上,眼神平和,没有任何攻击性,存在感却强得谁也无法忽视。

刘博在一边看着,心头明了,之前的几次相处。庄晴并没有将他放在对等位置上,所以这样的姿态在他面前不曾出现。

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徐部长时间宝贵,我也不多说废话,麻烦给我纸笔。”

警卫得到眼神示意,立刻将纸笔奉上。

“其他人出去。”

这是完全反客为主了!并且做得理所当然。

而警卫甚至是下意识的就要遵从,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脸羞红。

有意思。徐部长笑,“出去守好门。”

庄书晴刷刷写下一个药方。放下笔却并不递过去,“这是一份给皇帝调理身体的药方,我想用这个,和徐部长做个交易。”

徐部长自是见过药方的,所以他知道这药方不完整,因为药名后面没有写剂量,“我记得之前博儿说是礼物。”

“我真白送,怕是徐部长也不敢要。”

确实如此,到了他这个位置,交易比礼物容易让他接受,徐部长身体往后靠,“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定不会让徐部长为难。”将药方放在茶几上,庄书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自觉流露出的姿态绝不是现在的年轻人会有的。

“我出身如何想必徐部长早就查清楚了,我的要求就是,徐家只要没有倒台,就要护孤儿院一日,不要阿猫阿狗的往里塞人,我希望孤儿院以后的院长是真正有爱心且耐心的人,另外,我的成长基金也希望徐家能提供庇护,不要被某些人插手进去,这份基金,以后辐射范围会扩大,不止是成长孤儿院,但是我希望它能保持干净和相对独立,不管我在,还是不在。”

这对徐家来说实在太过简单,简单得徐部长都不敢相信,可他又分明看得出来,这就是庄晴所要提的要求。

“我听着怎么像是庄小姐为了让我好接受这份礼物才提这么简单的要求。”

简单吗?对徐家来说当然简单,可这是个长久买卖,等于是她用一张对她来说最平凡不过的方子换来孤儿院最少二十年的安稳。

孤儿院养她成年,这是她该还的。

“那徐部长可愿应下?”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庄书晴重新拿起笔完善药方,且在下面注明了这张药方的作用后推至对面。

徐部长拿起来过目,饶是以他的城府手都抖了抖。

“想必徐部长认识不少中医界的大拿,这张方子是不是有这么大作用,他们定然知道。”

徐部长对折拿在手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因为这礼物过重,他态度更为和缓,“看样子这个交易是我要占便宜了。”

“那也是我甘愿。”徐臻,正部级干部,她一个普通人查不到什么底细,可接触过后她心里就有了底。

她提的要求实在算不上多大的事,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会应下,可如果他是个贪得无厌的人,那她不会给这个在其他方面也能给与助益的方子,而是随便拿一个搪塞。

而这徐臻,给她的观感不错。

一个不愿意随便接受好处的人,顾忌总要多些,也总有个底限。

这方子的作用不在于自己用,而在于共享,至于要共享给哪些人,想必他心里现在已经有了人选。

至于是不是能助他更上一层楼……

庄书晴嘴角微勾,她既已决定舍下这一切,就和她再无干系。

庄书晴起身,如进来时一样主动伸出手,“愿徐部长官运亨通,也盼着徐部长能记下今日这个于徐部长来说微不足道的交易。”

徐臻起身回握,高大的身材,染上银霜的鬓角让他看起来更显威严,“若能如庄小姐所言,也是托庄小姐之福,博儿,你替我送庄小姐。”

一直未发一言的刘博应声,徐臻将人送至门口,看车子走远了才回屋,打开药方看了半晌,拨了个电话出去。

“老袁,你过来一趟,给你看个好东西。”

ps:现代剧情差不多了。

208章 设局,欲归

徐家如何做庄书晴没有再关注,宠物店也不再去了,和郑宁将基金的事商量妥当,律师团队的人也一一过目后,她退了租住两年的房子,提着简单的行礼回了孤儿院。

“晴姐姐回来啦!”今天守门的换成了个小姑娘,懂事的要去帮着提袋子。

庄书晴避开了去,摸摸她的头,柔声笑道:“去告诉小敏,一会会有人送吃的用的来,大家都有份,让她组织好人准备接收。”

“诶!”小姑娘脆生生应了,飞快跑开。

庄书晴去找了院长。

院长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什么东西,抬头看到她就笑,招手道:“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份资料。”

“什么资料。”庄书晴接过来瞧了瞧,是份政府下发的文件。

“说是国家要扶助孤儿院,也不知又要做什么官面文章。”这样的事常有,多年下来院长早就习惯了,只要孤儿院能真得点好处,她也不计较那些人总拿孤儿院说事了。

庄书晴却知道这回未必只是官面文章,徐家的动作倒是快,看样子那个方子是确认了,就不知他们看出了几分名堂。

那确实是皇帝用的药方,也是因为那些真实的药方才让她越加相信,那并非只是她一个荒唐的梦。

“看出什么来了?这回又是想干什么?”

庄书晴回过神来,快速看了一遍,笑道:“这回应该不会雷声大雨点小,不管给什么好处,您只管拿着就是,反正咱们不亏心。”

“可不是,他们敢给我就敢要。”院长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睛,“不过前不久我得了消息。成长孤儿院这块地皮不小,好像被人盯上了,要是真收回去。也不知道他们要将咱们安排到哪里去。”

要是以前庄书晴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着急上火,这会却很是放心,先不说有徐家撑着,就算真到了那个地步,她设立的基金也能给他们足够的保障。

毕竟现在还只是小道消息,要走到明面上来想必也没那么快。药医那边工厂是现成的。年底便能分红。

这些,她都考虑到了。

“对了,小晴。今天又不是礼拜天,你怎么过来了?”

“想院长妈妈就过来了呗。”

院长轻拍了她的脸一下,“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阵越发的瘦了?”

“真没事,之前我给别人代了两个班,现在店里事情也不多,就干脆休了一天。”

“真没事?”

“就是有点苦夏。院长妈妈您就别担心了。”

院长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不过到底也没有再追问,孤儿院出去的孩子也有不少了,对孤儿院也都算有心,可做得最多的是庄晴。

她现在做的那份工作工资不低,节省点用两年下来能余不少。她是很节省。可却没有余多少,省下来的都用在孤儿院这些孩子身上了。

有时候她也想劝她为自己多想想。只是看她每回都一脸是笑的样子,那些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她养出来的孩子她知道,劝不住。

蹭院长的床睡了一个晚上,庄书晴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因为不会再见。

站在人民医院门口,庄书晴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想,这个地方,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这么热闹。

医生应该是最不会失业的职业。

“庄晴?你怎么来了?”穿着白大褂从大门出来的人正在接电话,看到她惊呼一声,匆忙挂了电话走过来。

“身体有些不舒服,来看看。”庄晴淡淡笑着,好像没看出来她眼里隐隐的得意。

这人叫秦苗,和她差不多同期进的医院,同一个科室,学的方向也差不多,隐隐就有些互别苗头的意味。

可自己基本功扎实,又肯下苦功,秦苗化妆和约会的时间她都在看医书,手底下自然就见真章,主任医生都更喜欢带她。后来她出事,笑得最大声的就是秦苗。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可医院那么多医生护士,和她关系好的不少,还有学校的两个师兄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这么巧的送上门来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秦苗拉着她往里走,一脸她的地盘她做主的表情,“哪里不舒服,我带你过去。”

“心率有点过快。”庄晴拉住她,指着挂号的窗口道:“我先去挂个号。”

秦苗笑,“你这也太把自己当外人了,挂什么号,直接过去让许副院长看看就行了。”

“那不合规矩。”

庄晴越这么说,秦苗越加来劲,心里不无得意的想,你之前再厉害又怎样,现在来看个病不还得老老实实去挂号,而我,已经是主刀大夫了。

她忘了,在庄晴离开医院时就已经是主刀大夫。

她用了几年的功夫才追上来。

看庄晴还在犹豫,秦苗直接拉着她往电梯走,“还记得心内科怎么走吗?”

“还真有点不太记得了,四楼还是五楼?”

“你这记性,是七楼。”电梯来了,难得的空无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电梯缓缓攀升的空当,秦苗看向瘦得跟纸片人一样的庄晴,越加志得意满,“听说你当了兽医?”

“唔,收入比医人高。”医院的电梯有一面是透明的,庄晴走过去两步靠着往下看,像是没发现自己那句话将正得意的人堵得完全接不上话。

一医人的收入还没一个医动物的收入高,这心里怎么平衡!

秦苗不甘心的又问,“做兽医真那么好赚?”

“看你怎么想,要是只为钱,当然是医动物来得更快,唔,话也不绝对。你现在主刀的话收入应该不错吧。”

“也不就那么回事。”要是没有灰色收入,她哪里能买得起那些名牌,秦苗还待在说。七楼到了。

中途竟然没有再上过人。

秦苗快她一步往大办公室瞄了一眼,没找到人,又很熟门熟路的去往专家办公室,也不在。

走到护士站一问,“许副院长休假了。”

秦苗看了一下排班表,许皓那一拦确实是写的休。

又不是礼拜天。怎么就休假了?

她不知道。庄晴却记得很清楚,许皓并不休礼拜天,而是固定休星期三。多年下来都是如此。

所以她才选了星期三来。

秦苗有点下不来台,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正要说换个医生,抬头就看到庄晴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和……几年前一样。

心头一烫,话冲口而出,“许副院长是我们医院心脏科最好的医生。不然我去给你挂个号,你先住院?”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记得心脏内外科向来床位不怎么够。”

“小事,看我的。”

看她去了大公办室,庄书晴笑得意味深长,还是这么冲动虚荣啊,一点都没变。真好。

她可是听说秦苗现在和那个人狼狈为奸了。

没多会。秦苗就笑容满脸的走了出来,对护士站里的护士长道:“一会我送条子过来。你找个床位,位置好点的。”

护士长在电脑里查了查,“六床吧,那是两人间的,暂时没做安排。”

“行,就那里。”

哪怕是病人走廊里都住不下了,医院也并非真的没有床位,而是有些床位必须空着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那些高级病房,庄书晴很清楚这里面的套路,她没想到能有这意外之喜。

要是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她死在那里怕是会吓到人,眼下这情况再合她心意不过,如果事情能在今夜就成了,那老天爷就真的是站在她这边了。

“你先过去,我去把手续补齐,最近查这个查得严。”

“秦苗。”庄晴叫住转身就要走的人,弯起眉眼道:“谢谢。”

秦苗顿时觉得骨头都轻了,潇洒的扬扬手道:“小事,客气什么。”

“该谢的。”

只身一人的病房内显得太过寂寥,庄书晴没有去开空调,反而将窗户推开些许透气,医院本身的中央空调就够用了。

事情的走向和她预设的不太一样,可这样显然更合她心意。

要是能通过秦苗将那个人也拉进来就更妙了。

秦苗办妥了住院手续,匆匆忙忙将入院条子送来就回了科室,那边已经催了几个电话了。

关上门,并且上了锁,将自己带的东西再检查了下,庄书晴躺上了床。

她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因为劳累所致,而是来自精神上的。

如果日日夜夜都想着同一件事却成不了,她想,还不如死了好。

一了百了也就不用天天受这样的折磨了。

已经越来越难入睡的庄书晴大概是心愿已了,这一回很快就睡了过去,而这会,正是黄昏。

黄昏时刻,逢魔之时。

庄书晴觉得自己在飘,那么舒服,好似和风融为一体,像是随时都能化成风,自由自在的飘在这天地间,想去何方便能去往何方。

她想要挣脱这束缚,可是心底有道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忘了一件事,忘了一个人,那个人对她很重要,她对那个人也很重要。

自由是可贵,可要是她抛却一切追寻自由去了,止顾呢?止顾要怎么办?

对,止顾!

有止顾在的国度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风停了,庄书晴缓缓睁开了眼。

ps:家里发生了一件比较大的事,今天可能只有一更,说实话,这几章码得很累。

209章 归来

熟悉的雕花屋顶,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

“回来了。”平平淡淡的话,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里却像埋着岩浆。

他那么用力的看着,好像一旦松懈,用力绷着的弦就要断裂了。

庄书晴想坐起来抱抱他,安慰他,告诉他她回来了,可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根本不听她使唤,想要说话,张开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有点慌了。

“庄施主无需着急,神魂和身体的重新融合是需要一点时间。”一个光头大耳的和尚进入视线,“这次融合过后,庄施主就再不能离开了,可后悔?”

庄书晴既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可她的眼神两人却都看懂了。

她不后悔。

这是她想尽办法,解决所有后顾之忧才终于归来的地方,她怎么会后悔。

和尚笑得慈和,“贫僧代这片土地多谢庄施主。”

为何?

为何啊,福元看向整个人都平和下来的白瞻,当然是因为你抛却另一个世界的羁绊回来当了这个男人的锁。

白瞻突然开口,“阵法能不能撤?”

福元摇头,“以庄施主现在的情况在这莲花阵里呆着对她有好处。”

只要是对有风有好处,白瞻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摸摸她的脸,声音自然而然的温柔,“你再睡一会,快点歇过来。”

庄书晴摇头,她不睡了,她怕睡过去再睁开眼时又回到了那个白色的病房里。

福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用担心,你已经回不去那边了。”

庄书晴不敢信。

白瞻在她身边躺下,抱住她,“睡。”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精神不足的庄书晴再不想睡也没能死撑住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白公子也当安心了。”

白瞻不说话,看着怀里的人。闭上眼却无半点睡意。

十一天,他失去了有风十一天。

十一天的时间里,他没有挨过床,累了就闭眼打坐一个时辰,然后撑过一天。

他不知道自己累不累,他只知道这一辈子。他头一回知道了何畏惧!

他害怕有风会回不来。

他害怕有风爱他。却不能回来。

谁对她好她都百倍回报,父母的生恩养恩,她如何抛下?

师长的恩情。她如何舍下?

十一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怕,不在担心。

万幸,她回来了。

为了他。

他以前不懂幸福是什么感觉,现在他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幸福,就是现在这样。

天色渐沉。星光密布。

福元看着煞星隐去,异星闪亮,再一推算,心下顿安。

往后百年无战事,天下之幸。

◇◇◇◇◇◇

庄书晴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的大中午。

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一睁开眼睛。人还未完全清醒就先确认屋顶的模样。

看着是雕花屋顶顿时长出一口气。还在这里,真好。



她回来了!

止顾呢?庄书晴正要坐起来去找。熟悉入骨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睡好了吗?有没有舒服一点?”

庄书晴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知觉有恢复一点,可是想要起床怕是休想了,试探着张嘴说话,“止……顾……”

声音不大,也不甚清楚,可白瞻听清了,将人抱得更紧,“我在,我一直在。”

庄书晴费力的蹭了蹭他,一直都在,真好。

要不是他想尽办法,她想要回来,谈何容易。

两人都不再说话,脉脉温情在两人之间涌动,温存得让人不忍打扰。

福元虽是方外之人,却也有成全之心,等了好一会才宣了声佛号上前,“白公子,请容贫僧给庄施主看看情况。”

屋子里还有人在!

庄书晴顿时有些赫然,当着别人的面搂搂抱抱,她在现代都没有过!

想到不久前大热的天还包裹严实的自己,庄书晴一时间有些恍惚,她真的回来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人发现,有人失了魂。

医院和往日并无不同。

秦苗早上的例会过后就来串门了,门从里落了锁,她以为人出去了也没在意,就回了科室。

等忙过一轮再上来,发现门还是反锁的。

到护士站一问,说没看到人进出。

到快十一点上来看依旧没有动静,秦苗心里莫名有些着慌。

病房的钥匙在护士站是有的,找来钥匙一开门,秦苗和一起来的护士长就看到六号病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人手放在小腹,最规矩不过的睡姿。

可正因为太过安静了,秦苗心下更加不安。

推了护士长一下,“你过去喊她。”

护士长也觉出不对劲了,她不归秦苗管,自然不怕她,“我去叫许副院长过来。”

门口只剩秦苗一人。

她也想走,可她腿软得根本无法动弹,只敢在原地越来越大声的喊,“庄晴,庄晴,庄晴……”

没有醒,还是没有醒。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有几个病人家属凑过来往里看。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进门。

心内科最不缺突然死去的人。

“秦苗,怎么回事?”许副院长五十出头,气质温文,在医院的口碑一直很好,看到他来,病人家属都自觉的让开了。

秦苗一脸惊慌的回头,“许副院长,你快去看看庄晴,就是那个庄晴,以前在我们医院呆过的那个。”

许皓一听是庄晴脚步都快了几分,他们虽然分属不同科室,可庄晴的事当时闹出那么大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走近,许皓一探鼻息心就沉了下来,再一摸脸,冰的,死亡时间至少八小时。

“上报……等等,我亲自去。”

秦苗要是蠢就考不上医学院,她知道自己完了,哪怕庄晴的死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可是庄晴入院是她帮着去办的手续,并且在手续还不齐全的情况下就给她安排了病房。

要是庄晴是有意报复几年前的事,她会是最先倒霉的,如果庄晴真是意外死亡,一件件事情查下来,她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庄晴,你一定是存心的!

要赶紧和陈副院长通个气,对,让他来查这件事,庄晴只是个孤儿,没人给她撑腰,花点钱就解决了,她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ps:你们感觉到完结的节奏了么?

210章 一封信

很快,秦苗和她身后的人就知道她想得太简单了。

庄晴确实是孤儿,但是从成长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从来都不是那些恨不得抹去自己的过去,和孤儿院老死不相往来的孩子。

并且,成长孤儿院的院长邓迪女士向来受人敬重,多少年下来积累的人脉不可谓不广,更何况从孤儿院走出去的孩子已经进入各个岗位,这个时候又怎会吝啬自己的羽毛。

邓迪最近身体本就不好,接到消息眼前发黑,要不是一口气撑住就失去意识了。

“院长妈妈……”正帮院长做报表的陈敏忙将人扶住,接过电话去问情况。

待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陈敏恍恍惚惚的挂了电话,晴姐姐没了,怎么会呢?她昨天还见到了,虽然瘦了点,可人好好的!

“打电话,小敏,给大家打电话。”

“恩,恩。”陈敏连忙应了,用院长妈妈的手机翻出一个个熟悉的人名打过去。

在小敏的说话声中,邓迪闭上眼睛想这段时间来庄晴的异常。

那么迅速的瘦下来,回来虽然还是一副笑脸,眼里分明却有愁绪,没人的时候会发呆,还有,她平时回来孤儿院很少会留宿,可昨天回来不但带了行礼,还和她睡了一个晚上。

她觉轻,很明显能感觉到那丫头睡得很不安稳。

对了,那丫头走的时候没和她打招呼,后来吃晚饭时没见着人她问了一声才知道她已经走了,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而她走时,没有来拿行礼。

邓迪张开眼睛看向昨天放行礼的地方,还在,撑起身要走过去。【92KS.】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

“小敏,你帮我把那个旅行袋拿过来。”

陈敏一边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话,一边将袋子拎到她面前。

袋子不重。

邓迪拉开拉链。里面只有少少几样东西。

最底下放着一件呢子大衣,上面放着一份用透明文件袋装着的厚厚一撂文件,一张银行卡,以及一个信封。

这种不好的感觉……邓迪捂住心脏安抚片刻,才颤抖着从信封里抽出信来。

“院长妈妈,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得到我不在的消息了吧。您肯定会很难过。对不起。

您相信我,离开这里,我最舍不得的就是您了。可是,我不得不离开,因为在另一个世界,我拥有一切,亲人,爱人,朋友。以及继续行医的资格,如果我在这里不在了,一定是如愿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您一定要高兴,替我高兴。

前不久,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有头有尾。很美好的梦,在这里只有一个晚上。梦里,却是两年,可是我始终都相信那并非只是一个梦,而是像您说的那样,那是属于我的大机缘,在梦里,我得到了很多,我也用我得到的这些为您,为孤儿院的所有人做了打算。

那个袋子里是几份合同和我设立的一份基金,我用梦里得来的古方和刘博合作,占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五,不管公司以后如何发展扩张,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都不会稀释,基金现在还只是一个空壳子,以后公司每年的红利会直接打进基金的户头,这份基金可以保障您以后的生活,也会固定对孤儿院支出,便是有朝一日这块地被征收了,您也不用担心将来。

从孤儿院出去的人若有想做生意的,只要写好计划书交由基金会的人,他们评估过后觉得可行便会提供支持,要想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也可以进入刘博的公司,我和他有言在先,他会帮忙,但是,请院长妈妈告诫所有人,机会我愿意提供,请大家珍惜机会,机会之所以叫机会,便是因为难得。

院长妈妈,合同上有几个地方需要签字,您签好后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交给来找您的律师,他叫郑宁,以后是基金会的律师团队负责人,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找他,他都会尽力帮您,这些东西,我都交给您了,以后要如何处置都由您来决定,但是我希望不要有大的变动,我定下来的这些是我能想到的对大家最好的。

银行卡里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不多,您拿着用,密码是我进入孤儿院的日子,您一定记得,还有这件大衣,是上个月去逛商场时无意中看到的,质量很不错,您冬天穿正好,反季买很便宜,希望能温暖您,就现我还在您身边一样。

138xxxxxxxx,这是刘博的电话,您有什么难事就找他,他会上心的,就比如现在。

院长妈妈,我爱您,可是很对不起,我要回到我爱的男人身边去了,您一定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他啊,长得高大帅气,嚣张得不得了,脾气也不好,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将我捧在手心千娇百宠,只钟情于我一人,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回去,所以,我要走了,院长妈妈,您要保重,不孝的庄晴。”

邓迪取下眼镜擦了几回眼睛才将这封信看完,哭得不能自抑。

陈敏就站在邓迪身边,自然也看了大半内容,惊得连电话都忘了打了,眼尖的看到信封里还露出一截纸,忙扯了扯院长妈妈的衣袖指给她看。

邓迪忙擦了眼泪拿过来,里面还有两张小纸条。

一张写着,“我是故意选择的那家医院,谁让他们之前坑我,不过之后要怎么做,院长妈妈肯定知道。”

另一张则是一串电话号码,后面写着,“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电话,非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打,妈妈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另外,刘博会让人给您送药过来,您按时吃,那是养身的古方,没有一点水份的,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爱您的庄晴。”

邓迪将两张纸条紧紧攒在掌心,将那个极为好记的电话号码反复念了几遍记下来,刚才她就刻意避开了小敏的视线,以庄晴的谨慎懂事,不是特殊的电话不会用另一张纸条记下来。

找出一个打火机,几下都没能打燃。

“妈妈,我来。”陈敏蹲身接过,一下将打火机打燃。

邓迪将两张小纸条烧了,纸灰扫进自己的大茶杯里,满满一杯的茶水,她一口一口,慢慢的全部喝光,不留下一点痕迹。

ps:这一章我想了很久,本来决定放在番外的,最后还是放了上来。

211章 后续

邓迪打通刘博的电话,告诉他庄晴去世的消息,并且隐讳的透露了她死的不平常。

刘博立刻给外公去了电话。

徐臻在那头沉默良久,缓缓道:“多尽一分力吧。”

从小保险柜里拿出单独放在盒子里的那张药方,徐臻心情一片平静,之前一直没能想通的地方现在有了答案。

好处不是白给的,庄晴是在托孤。

知道自己会离去,所以在离开之前为孤儿院寻一个庇护,并且在金钱上不会受到掣肘,为人行事比起大多数人来说都有良心多了。

药方的药性经过检测已经出了结果,老袁都恨不能把这方子拿回去供起来,直说这才是祖宗真正传下来的东西,岂是那些拿腔捏调,不知道自己上进,只知抵触西医的中医能开得出来的。

也怪不得老袁时不时要恨声说中医水平一代不如一代。

他这个方子瞒不住,他也没准备瞒,该有的人都会人手有一份,得了他的好,以后自然得给他让路,至于外孙手里那三个……

徐臻闭上眼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让国家占一部分好处才是最合适的,免得某些人手伸得太长,更何况,得了好处自然会大开绿灯,那好处才是长长久久的。

不然就算把刘家全算上再加上他也保不住那三张古方。

不过……

想到刘家那一大家子,徐臻冷哼出声,当年对不起他女儿,为了外孙和外孙女,他们借自己的势做的那些事只要不过份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外孙都已经另起炉灶。他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容忍了。

他倒盼着这回他们伸手,正好砍了。

秦苗和身为副院长的沈*根本没有想到庄晴的死会引来这么多人。

孤儿院院长来是理所应当,出身孤儿院的人来也能想得通。可刘家公子为什么会来?刘公子来也就来了,为什么上面还有电话打过来,院长竟然亲自出面来查此事!

和庄晴沾边的事是能查的吗?

其他人扯不上什么事,他可不一样!

沈*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可紧接着得到的消息更让他恨不得直接昏过去。

由公安局局长任组长的专案组已经进驻了!什么时候公安系统的效率这么高了!

这庄晴,不就是个孤儿吗?难不成是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女?

秦苗心里转了几圈。知道以前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不过那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最多就是不在这家医院做了,换一家继续做她的医生完全不成问题。沈副院长却是绝对不能招惹了。

这么想着,她就准备撤了,“沈副院长,我今天还有一个手术,先去休息一下。”

沈*只是吓到了,却还没傻,看她这样惊惧不已的心被刺激得立刻爆了。狞笑道:“手术?我怎么不知道你今天有手术?昨天还和我约好去商场走走的是谁?我这还没落难呢,秦苗,你收脚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沈……沈副院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是收脚了,科室有人请假,主任安排了我顶上。我还能拒绝啊?”

沈*笑得脸都变了形。“哈,就你那水平你还能手术?要是没有我帮忙。你实习期都过不去,贱人,女表子,得了好处就想跑?没门!”

秦苗又急又气,“沈*你什么意思,想拉我下水也得看拉不拉得下,当时让患者死在手术台上,害庄晴背黑锅的可不是我。”

“在床上张开腿让我上的是不是你?”

“你……”

“两位讨论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记得关门,这可不是好习惯。”一身警服,手里拿着帽子的高大男人推开门进来,后面跟着刘博,邓迪被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扶着,另外还有几个大盖帽熟练的站在几个点上,堵上屋里两人的退路。

“你们……你们……”

“真不巧,我们全听去了。”

戴眼镜的男人加了一句,“不巧,我全录音了,王警官,这算不算是证据?”

“当然算。”王警官回头赞赏的看了一眼他,之前也是他提醒他们跟着秦苗过来,没想到还真摸着大鱼了。

“沈副院长,秦医生,麻烦两位走一趟吧。”

秦苗尖叫着往后退,“这事和我没关系,之前的之后的都没关系,不是我害的庄晴,我从来没有害过她,昨天她到医院来看病,还是我帮她办的手续,我没有害她……”

“你个贱人,要是你不帮她办手续,她怎么可能会死在医院,贱人,你怎么不去死!”沈*疯了一样,也不知身上怎么放着手术刀,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拿手术刀的手往她脖子上一抹……

离得最近的王警官以最快的速度上前,也没能阻止发生在眼前的惨剧,秦苗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另有两个警官奔过来将沈*治住,王警官帮着压住血管,抬头正要叫他们喊医生前来,就看到戴眼镜的男人已经跑到斜对面的大办公室拉了医生过来。

看到眼前的情况,医生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番检查,看警官压的位置和方法都很正确后立刻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按了几个数字,“我是曹亮,患者喉管破裂,大动脉损伤,立刻准备手术。”

眼镜男扶着邓迪站到一边看着这一片混乱,心里浮不起半点同情,他同情秦苗,谁来同情庄晴?她活得比谁都认真,比谁都更尽心尽力的回报给她善意的人,最后却在不过三十的年纪送了命。

她会选择在这里离开,刻意要让这家曾经对不起她的医院惹得一身腥,就说明她对这里是有怨的,做为生者,做为朋友,他都要替她出了这口气。

但愿,她是真的如信里所说的那般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去追寻她的幸福。

“走吧。”邓迪拍拍他的手,待走远了才轻声道:“我自己养出来的孩子我知道,这么多人里就属阿容你脑子最好,本事最大,并且心思也正,小晴留下的这些还得你来打理,我老了,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不要说一百岁,能再多活两年都是老天垂怜,大的小的你都顾着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你当知道。”

在院长单独给他看了那封信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数,现在确认了也没有多激动,反倒觉得心沉得厉害,信任太重,心意,也太重。

病房已经拉了警戒线,门里门外都是警察,两人在不远处站定,邓迪又拍了拍他的手,“阿晴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你是最有可能成为孤儿院靠山的人,这就说明她信你,也相信你的本事,交给你,她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我怕有负所托,但是。”随了院长姓的邓容抬头看向病房,“我会尽我所能。”

“尽力了就好,刘先生,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带带他。”

一直隐形人一般的刘博看了两人一眼,点头,“庄小姐是我这辈子最敬佩的女性,她托付的事我会上心。”

两个男人眼神相撞了一瞬,很快又都回避,装作没看到对方眼里若隐若现的感情。

庄书晴没有多去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火烧了,两天过后,虽然身体还是不怎么能动,可已经有了知觉,说话也利索了,福元大师说会越来越好。

直到这时候,她醒来的消息才从白府传出去,最先过来的依旧是庄书寒,周知肖以及温德。

庄书寒一来就趴在床边抱着姐姐的手臂不放,夏天本就穿得薄,不一会庄书晴就感觉到了湿意。

庄书晴没有劝慰,母亲已故,父亲有等于没有,两年来两姐弟相依为命,从感情上来说她和母亲也差不了多少,这几天他受的煎熬想来也不会少。

好在她回来了。

抬头看向太子,正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眼神有点奇怪,她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太过吃惊,习惯性的对他笑了笑,道:“是不是吓着了?”

“有点。”顿了顿,周知肖又加重语气,“吓死了,大家都是,很多人在为庄姐姐祈福,听说许多官家太太小姐都去寺里了。”

“看样子我能醒来还真是托了大家的福。”

周知肖想说,其实很多人才真正是托了你的福,可接到白哥哥看过来的眼神,他闷闷的断了话题。

白哥哥怎么这么小气,明知道他已经……

庄书晴又看向温德,“皇上身体可好?”

温德弯下腰去,“您病了的次日皇上就病了,用您之前定下的方子有了好转,却一直没有精神,今天收到您醒来的消息却差点下床了,说要亲自来瞧瞧,老奴好不容易才劝下,庄小姐可要快些养好身子才好。”

“我努力。”庄书晴笑,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是个人都会开心,她当然也不例外。

她真的很庆幸,她回来了。

“好了,快把眼泪擦擦,姐姐不是没事吗?”

庄书寒抬起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姐姐以后还会突然生病吗?”

庄书晴一愣,不敢深思这话里的意思,“不会了,姐姐以后都不会生这样的病。”

“说话算话。”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ps:后面剧情真的不多了。

212章 人未走,茶未凉

三人里有两个是不能在外久呆的。

庄书寒虽然没人管着他,非得他如何如何,可他向来替姐姐想,不想让人在他身上寻出错来给姐姐难堪,向来都极为自制,这时候再想呆在姐姐身边,在太子走时也乖乖的随着一起离开了。

然后来的是董家的人。

董老爷子和老夫人前脚刚到,董明阳后脚就来了。

被老父和外甥女一起盯着,他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了,“我请了一个时辰的休,张大人和卫大人都同意的。”

老爷子非便没有责怪,反倒很是赞同,“该来的。”

庄书晴失笑,“三舅坐吧。”

白瞻体贴的离开了,让这几人能自在说话。

老夫人迫不及待的道:“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严重?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妥当的?”

“这是病也不是病,不管如何已经过去,福元大师说只要我醒过来就会好转,让你们担心了。”

“你这样我们哪能不担心,谁会一昏就是这么多日的,我还以为……”老夫人猛的收了口,几人自然都懂她话里的意思,不止是她,很多人都以为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确实是差一点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好在福元大师是真有本事,等我好了,定要好好谢上一番才行。”

“应该的。”老夫人抓着外孙女的手不再说话。

屋里沉默了片刻,董明阳才道:“皇上让太子正式管事了,由苏太傅和林尚书辅助。”

这两日,庄书晴完全没有打听这些事,此时听着也不觉得意外,既然已经是太子,止顾不愿意管事的情况下当然得由他顶上去。

“朝中反应如何?”

董明阳笑。“这时候谁敢不知死活的跳出来搅事。”

庄书晴一想就明白了,也是,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往止顾枪口上撞。“三舅特意说起这个,是知肖有动董家的意思还是如何?”

“太子殿下没有,朝中有人担心董家坐大。”

“三舅只管放心,就算半个朝堂的大臣联名上折子,皇上和太子都不会动董家,我没有贪权。没有培植自己的亲信。没有大肆安插族人,庄家安安份份呆在溪水镇,董家至今只有你在朝。要是我一放权就动你这个唯一掌权的董家人,不说我会如何,朝中大臣也会寒心,就算知肖不懂事,林尚书和苏太傅也会劝着,更何况他们也得顾忌着止顾,哪怕我这回真死了。看在我的份上,止顾也不会允许人走茶凉的事情发生。”

“别总将死挂在嘴上。”董明阳斥了一句,“三舅不是恋着那个位置,只是董家之前元气大伤,我就想着不如缓着些来,将资源司的位置交出去。去换个不那么重要的位置。免得总被人盯着,董家现在再经不起事。也免得你再为董家操心……”

“三舅你想错了,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担起这个位置,朝中臣子都是皇上的旧臣,虽然现在看着不错,可之前的毛病并不是没有了,只是收敛了起来,太子年幼,欺主的事情未必不会发生,你坐稳那个位置,关键时刻便能助他一臂之力,除非是你做了错事,或者局势逼得你不得不退,不然绝对不能退,有些人,从来都不知道适可而止,你是我三舅,就算换一个位置依旧会有无数的人盯着你,到时你还要再让吗?”

这一层本来就在董明阳的考量之内,听到她这么说心就定了下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别的都不怕,就担心有人欺你手里无权了,想从我这里入手找你麻烦,就算我们都知道你和太子关系亲近,表现出来的也亲厚,可未必所有人都相信,恶心你去向太子投诚的事只怕是很多人心下在打的主意。”

躺久了有些不舒服,可又动不了,庄书晴其实有些难受,止顾在的时候她不能表现出来,在两个老人面前也不能,只能忍耐的尽量移了一下身体,哪怕只移动了一点点,也让她舒服不少。

“真有人这么做才好,将这样的人剔除出去,朝堂上的氛围都能好上不少。”

董明阳还待说,董老爷子截断了话头,“知道晴丫头的意思就行了,其他事用不着你去操心,做好份内的事就是帮了她。”

董明阳这才记起床上的人还病着,顿时脸上一阵赫然,“书晴,我……”

“没事,我知道三舅也是不想给我惹来麻烦,你只管放手做,我还活着,哪怕我不监国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明明还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用多激昂的话语,平平淡淡的道出来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的自信。

董明阳以为她依仗的是白公子,却不知她倚仗得更多的,是她对皇家这几人的了解。

周知肖野心初露端倪,但是他本性就和他那几个兄长不一样,更何况他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她给与,由她一手扶着他走向那个称孤道寡的位置,可以说这天下最不曾薄待他的便是她,从平时的相处也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尊敬不似做伪。

至于皇帝,若是她和止顾不是这种关系,他不会这样和风细雨的对待她,更不用说监国,恐怕在她的巫女传言一出来就麻烦缠身了。

可因为她已经和止顾私下定亲,他给了他能给的不能给的一切。

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帝有着极为可贵的品性,虽然他是皇帝,可他没有绝大多数皇帝都有的疑心病。

不管是要他命的五皇子,还是其他几个,他其实都是信任的。

而他给与最多信任的,就是止顾。

因为相信止顾,相信他的眼光,所以在那样的时候,他也选择相信她。

要说这样的人会在她做了这许多事后要对她赶尽杀绝,甚至容不下她唯一在朝的舅舅,她不信。

对于董家和庄家的未来,经过这一遭后她便没有了任何担心,就像她相信止顾对她的真心一样。

“对了,书晴,庄泽良那一家都被白公子的人带回来了你可知道?”

庄书晴一顿,“未曾听说,已经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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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章 福寿,报应

“处置倒也没有,现在大家都对此事忌讳莫深,不知道白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庄书晴面色淡淡,“之前他有和我说过此事,我也说了,这事,我不管,他是生是死,都和我没有关系,大周律法如何定他们的罪他们就如何受着吧。”

叛国罪是诛九族的大罪,庄书晴这话等同于定了他们死罪。

那庄家……

“庄家不会有事,他们不该受他连累。”

董老爷子点头,“我知道了,庄家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本份,该他们得的谁也亏不了他们。”

看庄书晴精神不好,三人没有再多留,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谈的事不会风花雪月,也不会家长里短,与其说那些让她费神,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

庄书晴也是真的累了,人一走她就睡了过去。

白瞻踩着时间从外进来,看她这样眼神沉了沉,忍着将人推醒以确定她无碍的冲动在床边守着。

这一守,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虽然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心里那个人的感觉很好,可要是那个人精神紧绷得仿佛都能断掉,她就高兴不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睡不着吗?”

白瞻坐上床,将人抱起来安置到自己怀里,声线低沉,“无碍,打坐就能恢复。”

“打坐不能代替睡觉。”庄书晴有点着急,可她动不得,安慰不了这个男人,只能缓和下心态,和她说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福元大师也说了,我只要醒过来就会一天比一天好。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失去知觉了,你放心睡一会好不好。”

白瞻闭上眼,头靠在她头顶。“福元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庄书晴并不意外福元知道,如果不知道,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引回来。

“恩,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恩。”

那个世界啊,庄书晴思绪有些飘,不知道现在院长妈妈怎样了。

“和这里相比。那个世界就太过发达了。从会元府到京都,你日夜兼程也花了四天,这点路程在那个世界的话。坐飞机应该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飞机就是一个巨大的铁疙瘩,可以装着人在天空飞……”

庄书晴把语气放得很慢,声音压了压,显得比往日要低沉一些,她说那个世界的人事物,说她学医时的事。做医生时的遭遇。

她知道抱着自己的人已经睡着了,可哪怕是睡着,抱着她的力道也没有放开。

她不停的一直说,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了就重复说之前说过的,声音沙哑了,喉咙痛了。也没有停。

天黑了。夜色渐沉,月朗星希。

没有掌灯。也没人敢来打扰。

庄书晴的声音几乎哑得要听不到了,可她还在说。

一直到,白瞻从深度睡眠中醒过来。

二话不说,放下人就去倒水,水已经凉了。

拉开门绷着声音道:“水。”

这些都是一早备着只等传唤的,宝珠很快送了进来。

白瞻往凉了的水里兑了一点热的,自己喝了一口觉得温度合适了才抱起庄书晴小心的喂她喝下去。

“还要吗?”

庄书晴眨了眨眼。

白瞻会意,起身又去倒了一杯。

“够了。”

声音嘶哑得极为难听,于白瞻来说却是天籁,他也没有说她做得不该,更不用说责备,只是道:“不要说话了,宝珠。”

“是,奴婢在。”

“去弄些润嗓子的来。”

“是。”

这样的东西白府自然不缺,因为之前庄书晴的突然病倒,皇帝几乎让人将内库都搬空了。

嗓子难受,身体又不能动,庄书晴哼唧两声,让白瞻听她在唱歌的肚子。

白瞻眼里泛起笑意,“马上就会送来。”

吃了润嗓子的圣品,又填饱了肚子,庄书晴才说起那个话题,“我不会再离开了,等你睡醒,我还在。”

白瞻轻声恩了一声,算是信了,不许她再折磨嗓子。

可是他知道,庄书晴也知道,这个毛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一个星期过后,庄书晴终于能下床走几步了。

白瞻心情好,难得的应了温德的话跟着去了皇宫,算起来,他已经十多天没有出府了。

消失几天的福元出现在庄书晴面前时,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是在等着他。

“庄施主身体可有不适?”

“无碍了,说起来还得多谢大师,不然我怕是回不来。”

“那也未必,庄施主不是常人,白公子更是执念深重,没了贫僧,最多也就是多吃一点苦头罢了,结果还是一样。”

庄书晴没有在这事上执拗,挥手示意宝珠等人退去。

福元见状笑了,宣了声佛号,道:“怪不得庄施主能为这片土地带来福祉,这份玲珑心思便少有人及。”

“大师谬赞。”

福元笑了笑,抬头看向朗朗晴空,“庄施主前缘已断,再回不去那里,可有不舍?”

“不舍自是有的,只是回来的心更强烈,那个世界没了我,有人会伤心难过,为我落泪,可悲伤过后他们依旧能过得很好,我也做了能做出的最好安排,心里稍安,离开除了有挂念便无其他,可这里,我舍不下,书寒只剩我这个姐姐可依靠,知肖还太年轻,知琼佳莹医术才入门,还有止顾。

他这人,看人的标准也不知道是什么,难得看得上我,愿意让我陪着他走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要是我消失了,他不一定还能再看上别人,他再强大也才二十出头,以后这么多年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我怎么舍得,一方是舍得下的,一方却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会怎么选择哪里还用多想,万幸,我最后如愿了,就是吃些苦头又如何,我觉得值得便好。”

庄书晴笑了笑,“其实我很高兴能回那个世界一趟。之前走得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在这里时常会担心他们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会被欺负。回这一趟,也算是了了我心里的担忧。”

“阿弥陀佛,是贫僧轻看庄施主了。”

“蒙大师看得起。”庄书晴正眼看向对方,“大师可还有想问的?”

“贫僧没有想问的,却有想说的。”

“大师请说。”

福元宣了声佛号,道:“庄施主乃是来自异界的异星,按理来说本应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可是没有,贫僧在才发现你的时候这片土地就接受你了,自然得好像你本就属于这里,贫僧参了许久也未曾参透。”

“直到这回你昏迷,异星黯淡,原本已经隐没的煞星突现。贫僧才有所明悟。福祸吉凶,谁又能比天地法则更早得知。每每煞星的出现都会伴随着动荡,祸患,甚至是朝代更替,天地也不愿意过多承受那些,所以让你抑制煞星来了,很吃惊?”

看庄书晴瞪圆了眼,福元笑得慈眉善目,“事实就是如此,你不知道你昏迷的那些天,煞星亮到了什么程度,说是天上最亮的星都不为过。”

庄书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吃惊,“大师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让你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不管何时都要保护好自己,你好了他才能好,不要增加他的业障。”福元起身,走到凉亭边上,浸入太阳的光圈中,整个人都像在闪闪发光,尤以光头为甚。

“白公子煞气缠身,非是福气,庄施主却是福寿绵绵之相,还望庄施主多行善事,冲散白公子的煞气,为他添福添寿,此事,唯有庄施主能办到,贫僧告辞。”

庄书晴喝一口凉掉的茶,心里也觉得有些冷。

福元的意思是止顾煞气过重,影响到阳寿了吗?做善事能为他添寿?

不管福元这话有多少水份,她想她以后都会多多行善,可是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安乐呢?

白府外,福元迎着阳光缓缓前行。

“福元大师,我家公子说您的话有些多了,另外,他欠您一个人情,您随时可来索回。”

“贫僧记下了。”

福元回身对向左一揖,宝相庄严。

向左回了一礼,目送人远去。

庄书晴在凉亭坐了很久,直到白瞻出现在她面前才回过神来。

“回来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父亲担心你,问了下你的情况。”

如果只是问这个,用得着去这么久?不过庄书晴也没有追问,他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

“还说了庄泽良的事,我定了他斩立诀。”白瞻在她身边坐下,“四人皆是。”

“四人?”庄书晴算了算,“老太太不在了?”

“过去没多久就死了。”

庄书晴想问她是怎么死的,是病还是什么,可心里实在不太得劲,索性收了声。

“摔死的,我让人查了下,是庄书耀推的。”

“……”庄书晴转头看向他,“推的?庄泽良知道吗?”

“后来知道了。”

“然后?”

“就是知道了而已。”

知道了而已,多可怕,孙子将奶奶推的摔死了,身为父亲,身为人子,却只是知道了而已。

庄泽良究竟是怎么长成那个样子的!

对,是他的母亲养的,老陈氏将他养成了那样,然后她养出来的儿子的儿子将她送上了死路。

报应。

ps:么么哒大家,有人觉得结文仓促吗?

214章 庄家人现

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将近一个月后,庄书晴终于重新出现了。

不再是之前那辆为避人耳目坐的简陋马车,也不是之前越制的那辆,而是内务府照着白瞻的要求新做出来的一辆。

大小是皇子该有的制式规格,却摒弃了那些华丽的代表尊贵的色彩,四面蒙素色绫纱,能隐隐看到里面人影。

自这辆马车走出白府就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微风拂过,纱轻轻扬起,露出里面并肩而坐的两人。

庄小姐真的无事了!

不等马车进入皇宫,这个消息就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京都。

人就是这样,没个准信的时候还在各种担心,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好转,这心里一踏实了,不少人就开始议论庄小姐要怎么面对亲生父亲被判斩立诀之事。

“见过不争气的儿女败光祖上积业,生生将爹娘气死的,像庄泽良这样拖女儿后腿,好像不将子女弄死不罢休的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也不知道庄小姐前辈子造了多大孽才投胎进庄家。”

说话的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引来茶座里邻桌几人的人共鸣。

“好不容易才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就得面对这些,也不知道庄小姐难过成什么样。”

“难过她还不能表现出来,依我看,庄小姐肯定不会救庄泽良,抛开那些恩恩怨怨,庄小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比男人逊色,也一直都以身作则,庄泽良犯下这么大的事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去保,就不知道要招来庄家多大怨恨。”

“呸,还怨恨,判国罪没有诛连九族。而是只处决那一家四口,能不是看在庄小姐面上?要说怨恨怕不是怨恨这个,而是怨庄小姐一人得道。没有鸡犬升天,董家还有个三老爷在朝掌了实权,庄家有谁?我得到消息,庄小姐非但没有起用庄家的人,还派了人专门去看着,就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来。说起来也算狠心。”

“像是庄小姐能做出来的事。要是她被权利冲昏了头大肆起用庄董两家的人,皇上能这般信她?太子殿下不也得防着她?这样的狠心才是对的,不然就是给两家招祸。庄小姐是聪明人,也只有这样的聪明人才能在庄泽良犯下这样的事的情况下还保住庄家。”

“慧极必伤,不然也不会病这一遭,据说增智寺的福元大师用了足足十天才将她的命抢回来,但愿这一病将她的难给带去了,一个女人过成她这样,着实不易。”

“福元大师?以前可没听过这名号。”

“增智寺传承这么多年还能没点底蕴?你还以为就广灵大师广亮大师呢?真正有本事的哪里会轻易露面。就我知道的都还有好几个,来来,我和你好好说道说道这增智寺。”

接下来的话题就从庄书晴身上移开了,茶楼里一直默默无声听着的一桌四人留下茶钱离开。

太阳渐炽,四人找了个树荫站着,有志一同的停下了脚步。

“父亲……”如果庄书晴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说话的正是庄泽民。为首的须发半白之人自然就是庄平志了。

“要是不来这一趟,我们得多久才能知道书晴病得差点死了。又得多久才能知道庄泽良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你们不要听着那一句她派人看着庄家就对她心生不满,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记得看住庄家就是想保全庄家,记挂着才会管,不然她就是丢开了庄家,你们又能如何?”

三人里除了庄泽民外还有老六庄泽何以及一个小辈庄书悟,此时都低下头去,刚才在茶楼里,他们确实是不高兴了的。

庄平志摇头,“你们啊,谁的本事也不是天生的,受着她庇护的同时可有想过她有多不易,你们大概都忘了她才十六,连你们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要不是她派人看着,庄家得被挑唆撺掇成什么样。”

庄泽民老脸发红,这些日子来哪怕他表现得好像和平时无异,可他心里知道,他心里也是飘了的。

谁对着他都捧着,要保住平常心,太难了。

而书晴身在那个位置,她又是如何始终保持冷静清醒的?

庄泽何轻咳一声接过话题,“大伯,您看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给董家递个拜帖吧。”

“不去白府吗?”

“董家是亲家,便是他们不认,既然来了就该去拜会,庄家本也愧对董家,受点脸色都是该的。”

不说董家接到拜帖会如何,庄书晴此时已经进宫站在了皇帝面前。

“瘦了些,精神看着倒也还好。”皇帝评价一番,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您的情况看着可不太好,不是说了您不能病吗?再小的病在您这里都是大病。”边说着,庄书晴边在龙床边放着的锦墩上坐下,捏住皇帝的手腕号脉。

皇帝看得失笑,又有些窝心,被人这么惦记着身体,谁能不高兴。

眉头微皱,庄书晴抬头看向她身边的白瞻,“这些天都没看到青阳子。”

“快了,他看中了木哈族的药草,只要种子怕种不活,就多留一段时间带苗回来。”

怪不得了,庄书晴点头,“走之前他说过皇上的身体得他来调理才会有起色,我看也是如此,这几个月皇上的身体没有丝毫起色,这方面我不擅长。”

荣正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去。

“也不怪你们,人都有擅长不擅长,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青阳子在这上头本就少有人能及,等青阳子回来,我让他在这上面多点拔你们,他没有那些敝帚自珍的想法。”

用他们的药方在那个世界为孤儿院留下长久的保身之本,庄书晴心里是记着的,虽然他们不知道,她也想要在其他方面补偿他们。

荣正立刻抬头,确定庄小姐不是随便说说的顿时激动得只知道连连点头了。

得望真人那身本事杏林中谁不想学?做为得望真人的唯一弟子,他也曾亲眼见识过他本事,要是能得他点拔,他……不,整个太医院的本事都要提高一大截。--80464+dd856+17895479-->

215章 父子冲突

皇帝将无关的人都打发走,看向庄书晴,“太子威望不够,经验不足,只能勉强稳住局面,这还是托瞻儿和你的福,有些事,还得你来拿主意。”

“父亲,您是病人,有风也是。”

皇帝苦笑,他知道有些话此时不宜说,可大周的江山不能乱。

“瞻儿,你知道这些事不是你管就得是书晴管,我更倾向于她管,她能比你做得更好。”

白瞻冷笑,难得的长篇大论,用讽刺的语气,“她不姓周,这些并不是她的份内事,你将这些推给她,不过是看准了她会为了我退让,让她为周国当牛做马,培养继承人,然后呢?太子能力够了就理所当然的让她交权,哪来的回哪去?董庄两家加起来也只有一个董明阳在朝,都如此这般了还有人盯着那个位置,想要他让出来,她付出的心血,她做的牺牲,谁念她的好?你吗?你也不过是在压榨她,她凭什么要继续为周家管江山?”

皇帝气急,“要不是因为她,庄家怎可能不受诛连?”

“要不是她为周家管江山,鞠国能看上庄泽良?”白瞻冷哼,“你要想诛连只管去,我便看着是你的人动作快还是我的人动作快。”

皇帝眼前一阵阵发黑,“瞻儿,你也是周国的皇子,书晴是你的媳妇,也就是皇家人,她的付出我都记着,定不会薄待她……”

“我姓白。”白瞻轻飘飘打断他的话,还待再说,手被牵住了。

下意识的握紧,白瞻低头。

庄书晴正对他笑,很温婉。很……开怀,那是一个从心里绽出的笑容。

“温德,给皇上吃药。”

明显感觉到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很快又放松,庄书晴带着他的手在她脸上蹭蹭。

缓过来后,皇帝心力交瘁的闭着眼睛道,“书晴,你该知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是我。不是朕,可见真是被那话给刺激了。

庄书晴不让止顾再开口,将话接了过去。“皇上不想让周国的江山在您手里出问题,我很能理解,并且我也为了这个目标而尽心尽力,也请您相信。若是周国真有什么事,止顾必然不会坐壁上观。他只是心疼我,毕竟这回,我是真的差点醒不过来了。”

“我并不后悔自己曾经付出了多少,当然。也不是要来您面前请功,说自己有多大功劳,只是。我并不太赞成您此时的想法,如果我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不需要有多大野心,只要心稍微不那么坚定,都会因为这样一而再的手握重权而生出别的心思来,谁不想一呼百应?我没有您以为的那么清醒,也并非真的那般不恋权,只是我还有理智,也不想让止顾看到我丑陋的一面。”

“我有些担心自己做了坏榜样,当以后周国再遇危机时,如果也刚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是不是她就会是下一个我?谁又能肯定她也和我一样能清醒到最后?我希望,在周国的历史上只有这么一次是需要由一个外姓人来监国,以后,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一番话听下来,哪怕皇帝之前还被儿子气得要死,也知道庄书晴说这番话是拐着弯儿的为儿子开脱,他现在也心平气和了许多,甚至觉得她说得实在有道理。

但凡庄书晴有一点野心,以她之前展现的本事,以她现如今的威望和来自百姓的支持,要让周国不稳让她有机可趁并非做不到,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根本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对周国皇室更没有归属感偏偏本事还滔天的白瞻。

万幸她没有。

“你的意思朕听明白了,可现在周国的情况你也知道离不得你。”

白瞻此时只恨不得掀了这皇宫,凭什么他自己病了可以养着,有风身体未愈,他却能一再开口让她管事,有风的命就那么轻贱?就因为她不是男人,就因为她不姓周,就活该牺牲了自己的健康来为周家人守江山?

庄书晴紧紧扣住他的手,她不想让止顾背上一个气死父亲的罪名。

“我……”

“我来。”白瞻强行将话接过去,“我来管。”

他这是彻底将瞻儿得罪了,皇帝无奈的叹气,要是可以,要是有些事还能拖下去,他又何必做这惹人嫌的事。

“瞻儿……”

“你别后悔。”

皇帝嘴里更苦,瞻儿怕是要怨他了。

他要再废话,恐怕连最后一点父子情份都保不住。

目送两人离开,皇帝苦笑摇头,他再活一辈子也做不到瞻儿这么随性,只是周国传到他手里,他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如何都是要守稳这江山的。

“皇上,庄小姐身体没好,您何必……”

“朕的目标本来就是瞻儿,书晴身体如何我岂会不知?若不从她这里着手,瞻儿又怎么会主动开这个口?他要不主动揽事,谁能强求?”

温德嘴巴微张,让白公子主事,朝中大臣能承受得了?可别被他清理得一个都没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人,该退下来了。”

“皇上圣明。”

他哪里是圣明,分明是逼不得已了,皇帝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

坐上马车,庄书晴才开口说话,“我现在才转过弯来,皇上好算计。”

白瞻看着马车外面,还没出皇宫,有些地方很明显的看得出来还没有修葺好,之前那场地动的痕迹还未难全部抹去。

就是这么个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娘亲一辈子不曾踏足,他,也并不愿意来。

他不改姓氏,不住京都,一年也只有固定的那几天和父亲见面,说穿了就是不想和周家有太深的交涉。一旦走近,结果就如他现在一般。

他丢下这一切远远走了谁也不能奈他何,可现在,已经不能了。

有风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再加上还有福元的那番话,有风一定不会丢下一切跟他一走了之。

就当是还生恩了,白瞻在心里这么和自己说。

“止顾。我们在京都再呆两年就回会元府吧。”庄书晴靠到白瞻肩头。“要是知肖争气,说不定还不用两年,以后。就天高任鸟飞了。”

白瞻亲了亲她额角,侧头和她挨着头,“他会争气的。”

庄书晴翘起嘴角,在心里为知肖祈福。

马车一出宫门就停了下来。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陈元上前和人说话。

“小姐,董老大人让人来传话。庄家有人进京了,此时在董府。”

“庄家人进宫?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白瞻面无表情的开口,“有消息送来,当时你还昏迷着。我忘了。”

她还以为派去的人被收买或者出什么事了,庄书晴没有多作考虑,“去董府。”

“是。”

董老爷子并没有出门迎接。

若从身份地位上来说。不管是白瞻还是庄书晴现在都是没人能怠慢的存在,董家所有人迎出门都说得过去。

...

216章 猪狗不如(求粉红)

董家对庄家来人很客气,态度平和得出乎几人预料。

庄平志虽然没有见过多少大世面,可庄家在他手里经历了这么大的事都稳住了,可见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城府之人。

和董老爷子过招几个来回就弄明白了董家的心理,顿时心下大安。

也是,不管是出自山野的庄家还是在京都沉浮的董家,谁都盼着书晴好,她一人牵系着两家,这时候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将私底下那些恩怨再牵出来,让两家交恶,拖她后腿。

除非是庄书晴厌了哪一家,不然这样的平和就要一直保持下去。

不过再怎么样,两家也不可能相处得亲如一家,庄平志心里有数,董家能够心平气和的揭过那一页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来来往往说着客气话,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两个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道,是他们熟悉的。

庄书悟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

庄平志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出口责他失态,在庄家,庄书晴现在已经被神化了,小辈都崇拜她崇拜得不得了。

一进正堂,董晓玲就乖乖闭上了嘴,这是庄书晴喜欢她的另一点,这小姑娘非常懂事,什么时候能说话撒野,什么时候要当乖巧的董家小姐,她都分得清楚。

也怪不得家里人都疼她。

“伯公。”庄书晴依着规矩,对久未见面的庄平志行跪拜大礼。

庄平志也未真等她拜下去就亲自上前搀起了她,“听说你身子还未好,这些虚礼就免了。”

宝珠和南珠赶紧上前扶住人。

庄书晴又像两个长辈和表哥见了礼,有庄平志在前面做榜样。这礼行得自然就简单起来。

白瞻只是稍微弯了弯腰,没有任何话。

庄平志看他这态度心里还安稳些,真让一个皇子向他见礼……这心口有点儿颤。

庄家竟然和皇家扯上了关系,想晴丫头出身小地方,也不知怎么就有了如此际遇。

分宾主落座,庄书晴做为小辈自然而然的起了话题,“伯公怎么来了京都?这天气热成这样。要是在路上病了可怎么好?”

“家里不清静。总有人以各种理由登门拜访,你也知道庄家门第不高,谁也拒绝不了。之前没办法之下见了不少人,有些推脱不了的好处也只能收下,可最近情况有点不对劲,我不来一趟心里不安。”

在另一个世界过了那些日子。回来又是躺在床上静养,再加上她本也没那么强大的掌控欲。庄书晴想想自己确实有些日子没理事了。

以止顾的性子,只要不是事关她的身体健康,怕是将一应事情都拦在门外了。

这会便坐正了身子,“是人不对劲还是事不对劲?”

“都不对劲。”庄平志神情严肃。“以前上门的人多是示好,也有人是想通过庄家联系上你,盼着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可后来来的人就不那么简单了,他们虽然也示好。也许好处,可说到后面就会变成打听你的事,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个例,后来就渐渐发现不对劲了,来的人基本都会问及这些,我让人去县城打听,发现是确实有人在打听你的事,然后我去了会元府,发现情况也是如此,这才想着要来一趟亲口告诉你这些。”

庄书晴皱起眉头,该收拾的人不是都收拾过了吗?怎么还有人不安份?

侧头看去,“止顾,你那里有没有收到消息?”

白瞻当然是摇头,这些对别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他来说远不如让有风安心休养来得重要,所以早就吩咐下去不用拿这些琐事来打扰他,更不能告知有风。

“陈元。”

一直守在门外的陈元不用人问,进来就自觉道出他所知道的,“之前有消息传回来,属下让人查了,是那些被庄小姐摘了官帽子的人联合起来想要在庄小姐身上做文章,不过他们掀不起大浪,属下已经让人看住了。”

白瞻不满的看了陈元一眼,“处理掉。”

“是。”

只要是白瞻的决定,庄书晴向来都极少干涉,这回也是一样,她不是正义使者,不会对想要害自己的人心生怜悯,哪怕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处理方式粗暴冷漠。

人有害人之心才会引来倾覆之灾,怨不得人。

不过……

“等等。”

陈元回身看过来。

其他人的眼神也都落在她身上,皆以为她会拦阻。

“止顾,皇上不是逼着你管事吗?这几人正好用来杀鸡儆猴,免得有些人以为白公子浪得虚名。”

白瞻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元应诺离开。

是真的不一样了,庄平志心里暗道,这样杀伐果断的庄书晴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被逼得走投无路,带着一身是伤的弟弟来让族老做主的小姑娘。

现在想来,那时候她的果断有主见就已经初现端倪了。

真不知道庄泽良是被什么蒙住了心眼。

想到庄泽良,庄平志不免就想到了听到的另一则消息,“庄泽良真的判国了?”

“何止是判国,您可知道老太太死了?”

老太太……“陈氏?”

“对,老陈氏,她是被庄书耀推着摔死的。”

庄平志脸色顿变,怎么会!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庄家如何还能自认书香传家?小辈们该如何立足!

“庄泽良可知道?”

“知道,可也只是知道了而已,在止顾将人拿回来之前,庄书耀照样逍遥在外。”

庄平志气得身体都开始颤抖,“畜生,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庄泽民忙去给父亲顺气,庄书晴起身过去号脉,确定无大碍后轻声道:“伯公保重,为那样的人,不值。”

她之所以要挑破,也是免得庄家人说她见死不救,冷血,这样的名声如果是因庄泽良而来,她可不要。

庄平志抬头看她,“按大周律,判国罪诛连九族,庄家……”

“庄家不会被牵连,伯公放心。”

庄家几人的心这才落回去,不用说,这自然也是因为书晴才能得这份豁免。

“书晴,能不能安排伯公见他一面?”顿了顿,庄平志又加了一句,“要是麻烦你就当伯公没说。”

庄书晴稍做考虑便点了头,“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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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章 狗咬狗

庄家几人在董府住了下来。

次日,庄书晴便带着他们去了刑部大牢。

当然,庄书晴没有进去,为了打发时间,她去翻刑部的卷宗去了。

刑部尚书史卓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是真的在看还是在走神。

可要说走神,她又翻阅了不少张了。

庄书晴突然开口,“史大人觉得现在刑部办案效率如何?”

“这……”

“不好回答?”庄书晴抬头,“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史卓正打算回话,庄书晴又道:“不用想着如何应付我,我现在已经不管事了,不妨先告知史大人一声,以后你们就归白公子管了,要是不想落他手里剥掉一层皮,还是做好手里那份事比较好,他可没我好说话。”

听到脚步声,庄书晴合上卷宗起身,“我只是随口一说,要如何做是史大人自己的事,打扰了。”

“臣送庄小姐。”

庄平志看着朝中大员恭恭敬敬的送书晴出来,刚才的那点郁气顿时散了,这才是庄家的希望,是庄家的未来,牢里那几个到现在还不悔改的,死了也是活该。

“伯公。”

庄平志回过神来,情绪已经舒缓很多,“回去后我就开祠堂,将他们踢出家族,庄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伯公无需为他们生气,不值当。”

“庄家自认书香门第,祖祖辈辈皆是清清白白,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这样不忠不孝之事,哪能不气。”庄平志长叹一口气,“他们还想见你。我直接拒了,他们还有何面目见你。”

庄书晴唇角上扬,“是谁说要见我?庄书婷?”

“是她提出来的,你父……庄泽良也附和,不用理会,你不欠他们,这些是非公断。伯公心里有数。庄家断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书晴多谢伯公维护,不过他们既然说要见我,那便见吧。我有什么不敢的,他们失去自由,我在外面逍遥快活,他们的日子在倒数。而我,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他们提出要见我说不定就是能提的最后一个要求了,我当然要满足他们。”

庄泽民眉头微皱,这话,未免太……

“向左。你替我送伯公他们先回董府。”

“是。”

庄平志看她这打定主意的模样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道:“他们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你当没听到就行了,别往心里去。他们现在是已经走投无路了,说话也只捡难听的说。连对我都是如此,对你恐怕会更过,你别和他们较真。”

“我知道,伯公放心。”

庄泽良一家四口关在相邻的两个监牢。

虽然他们已经定了罪,且不日即要问斩,可冲着他们是庄小姐的亲人,也没人苛待他们,谁知道庄小姐什么时候就心软了?

所以几人在牢里并没有吃到苦头,性子更没有收敛半分。

看到庄书晴的那一刻,庄书婷扑过来紧紧抠住牢门,控制自己不去挠花那张脸。

眼下,能让她脱离桎梏的只有庄书晴。

庄泽良同样扑了过来,他就没有庄书婷那么控制了,从缝隙里伸出手来想要抓她,被宝珠毫不客气的拍了回去。

忍着痛,按捺住脾气,庄泽良用祈求的语气道:“书晴,晴儿,你救救爹,这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你放我出去,我是你爹,就算我对不起你娘,我也是你的父亲,你还能看着你的父亲去死不成。”

“我能。”庄书晴轻飘飘丢出两个字,看那张依旧俊朗的脸现出呆滞的模样,心里痛快不少,“我为什么不能?父亲?我的父亲早死了,而你,暂时还活着,你若死了,说不定我还会给你烧一柱香。”

“你这是不孝!”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脾气也没有控制好,庄泽良又将声音压下来,“晴儿,我错了,爹知错了,爹以后一定对你好,对寒儿好,你相信爹,啊?”

庄书晴在向左搬来的椅子上坐了,掸了掸衣裙上莫须有的灰尘,抬头对上庄泽良急切的眼神,转开头去看庄书婷,“听说是你想见我,想说什么。”

庄书婷没想到她会突然和自己说话,一顿之后咬牙道:“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向你磕头赔罪。”

“你以为我还在乎?”庄书晴指着庄泽良,“在乎他的关爱,在乎庄家那点东西?还是你以为你现在比我出色,我要嫉妒你,现在得势了要打压你?”

“你……”

“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里,或许是曾经在乎过,也期盼过,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能靠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些你们望尘莫及,偏偏梦里都惦记的东西,我很轻易就能得到,就好像现在,你们在里面求我,而我,能坐在这里听你们的哀求。”

庄书婷恨得用力咬住舌尖才能不失控,凭什么,庄书晴她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权势,强大的男人,难以企及的名望,这些都该是她的!

她从小就什么都比庄书晴强,那个胆小鬼,永远都只知道躲在大娘身后,将人肚子剖开的神奇医术,她哪里学来的?她又哪里敢学!

这个人,不是庄书晴,绝对不是!

“对,对,你不是庄书晴,庄书晴连和人大声说话都不敢,被欺受了也只会躲起来哭,她根本不会什么医术,更不可能有监国的本事,你不可能是庄书晴,说,你是谁!”

“是啊,我不是庄书晴,庄书晴已经死了,那个胆小的庄书晴被你们联手杀了,现在的庄书晴,是全新的,她胆大,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能保得住人,守得住国,敢做敢当,她拥有你羡慕嫉妒,尖叫着想拥有的一切,可这些,还是庄书晴的,你,再不甘又能如何?”

庄书晴不知道这时候她的恨是谁的,可同时,她心里又痛快得像是大热的天吃下一杯冰水,从头爽到脚。

这些人,都曾经欺她辱她,现在,报应不爽。

“晴儿,晴儿,你别理她,你放爹爹出去,啊,放爹爹出去。”

这个男人,空有一副俊朗的好皮囊,内里却烂到了根子里。

庄书晴冷冷看着他,“你们有四个人,我只放一个人出去,你们商量商量,放谁。”

“我。”

三个我字异口同声,之前一直装隐形人的陈氏和庄书耀也扒了过来,唯有庄书婷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庄书晴不会放过他们,她只是想看他们出丑,她就是死,也不要被庄书晴看笑话。

“只能一个。”

“我,晴儿,我,我是你父亲,是一家之主,当然是我。”

庄书耀立刻奋起反驳,“爹,你已经老了,你出去还能活几年,该放我出去才对,你放心,出去了我一定好好传宗接代,不让你的香火断了。”

庄泽良一脸扭曲的看过去,只觉得这个平日里疼爱有加的儿子面目可憎,“传宗接代轮不到你!”

“你还能生得出来?不对,你还硬得起来吗?”庄书耀喘着粗气瞪着他,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庄泽良甩手就是一巴掌,“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祖母是怎么死的?她不过要你小些花用,你就将她骗到矿山上将她推下山,要了她的命,你个畜生,你天理难容,还想活命?”

“你……你怎么知道的,娘你告诉爹的是不是?”庄书耀恶狠狠的瞪向陈氏。

陈氏连连摇头,想要说她半个字都没有透露,可庄书耀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疯了一样去撞牢门,“敢出卖我,掐死你,我要掐死你。”

庄书晴看了三子一眼,三子会意,过去将两边的牢门打开。

庄书耀真的跑进旁边的监牢,一把推开要拦他的姐姐,一脚将陈氏踢倒在地,上去掐住她脖子,那模样看起来像是用尽了全力。

庄书婷上去掰他的手,掰不开后扑头盖脸的打他,“书耀,你疯了,她是娘,她是生你养你疼你的娘,就算你掐死娘你也跑不了,我们一起死,我们一家人死在一家,快放开娘!”

看着这一幕,庄书晴突然想起曾经庄书婷对陈氏的嫌弃,对大娘的孺慕,现在看来,经历过磨难后,母女两人的感情倒是比以前深了。

“庄泽良跑了。”

这话比庄书婷费尽口舌有用多了,庄书耀猛的抬头看向旁边监牢,果然已经没人在了,再看向门口,刚好看到庄泽良的背影从那里消失。

庄书耀哪里还顾得上陈氏,连滚带爬的追了过去。

庄书晴没有拦着,就那两个人想离开这监牢是做梦。

庄书婷抱住陈氏,嘶哑着声音喊,“你满意了?庄书晴,这下你满意了?”

“我满不满意也不会改变你们的结局,庄书婷,你们犯的是判国罪,我要是将你们放了,庄家就毁了,当然,你不会管这些,庄家与你何干是不是?可是庄家和我有关系,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书寒也姓庄,这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事实,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你们几个毁了他的将来?在你们接受鞠国好处,想要找我麻烦的时候可曾想到你们会有此下场?下辈子安份做人吧。”

正说着,伴随两声惨叫,庄泽良和庄书耀腾空掉落在地。

白瞻出现在几人的视线里。

218章 问斩

庄书婷就那么看着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走到庄书晴面前,原该是目中无人的模样,此时却柔了眼神,而那样的柔和,是给庄书晴的。

“怎么过来了?”

“忙完了。”监牢太过阴湿,白瞻不容置疑的牵着人起身往外走,“三天后问斩。”

庄书晴有过处理国事的经验,知道事情有多少,通常她都要忙一个上午才能将事情忙完,估算下来,止顾估计用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这就是差距。

至于三天后问斩,她当没听到。

可庄泽良却吓坏了,爬过来要抱庄书晴的腿,不待他靠近就被陈元一脚踢翻。

庄泽良也顾不得这些,此时他只想保命,他想活,所有人死了都也没关系,只要他自己活着。

“晴儿,晴儿,你答应放过我们中的一个人,你说过的,你说话要算数。”

庄书晴低头看着他,“我是答应过,可别人不答应,大周律法不答应,庄家的列祖列宗不答应。”

庄泽良长长一声哀嚎,要是不想及他之前做的事,那痛苦的绝望模样确实能让人心生同情。

白瞻揽着她往外走。

庄书耀一直没有动弹,庄书晴只以为他是昏过去了,经过他身边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看到他滚动的眼珠和握紧的拳头就知道不好,也忘了白瞻是个多厉害的人,下意识的将就他往自己这边扯,边尖声叫出声,“小心。”

“砰!”

暴起的庄书耀更快的被重重踢飞,陈元眼神晦暗的看着他。要不是要让他死在断头台上,这一下他就该死了,而不只是吐点血。

白瞻被庄书晴的动作弄得窝心得不行,打横抱起受惊的人快步往外走去。

庄书婷安静的看着,等人走了缓缓低下头去,看着默默流泪的娘亲。

三日后问斩,她能活的。只有三天了而已。

后悔吗?

要是一开始不那么针对庄书晴。要是那时候对她好,现在她应该也会被善待吧,就像庄书寒一样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未来可期。

“要是这辈子能重新活过,我一定不会再与庄泽良有任何牵扯。”陈氏看着被丢回监牢的两父子低低道,“一定好好教导生养的孩子,不求能有庄书晴那般出色。至少也要挺胸抬头的活着,坦坦荡荡的做人。婷儿,是娘害了你。”

庄书婷只是沉默。

现在说什么都太多余。

她只愿下辈子的亲娘是大娘那样的女子,在她的教导下,她一定不会有那么多妄念。一定不会起那么多坏心思,嫁个值得嫁的人,有自己的孩子。过平凡普通的一生。

下辈子,她不要变成这样了。

下辈子。她不要有这样的父母兄弟。

下辈子,她想要个庄书晴那样的姐姐,被百般维护着,一定很幸福。

从阴暗潮湿的地方出来,太阳照在身上格外舒服,热度都感受不到了。

眯起眼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庄书晴心情平静,她想,庄书晴应该能安心离开了。

但愿你能投到好人家,有幸福的一辈子。

对不起,占了你的身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书寒。

“走吧。”

马车直接驶回了白府。

晚上,庄书晴做了个梦,一个娴静的女子微笑看着她,朝她福了一福,“我要走了,你要幸福,连我的份一起。”

睁开眼睛,还是夜色沉沉。

庄书晴笑了,我会幸福,连你的份一起。

行刑那日,庄平志四人去送了行。

再怒其不争,他们也始终姓庄,在这种时候,默默的来送一程也算了了心意。

庄泽民突的惊呼出声,“书寒来了。”

庄书寒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走过自动分出来的通道,维持秩序的官兵得到示意,立刻放行。

原本死气沉沉的庄泽良看到他眼睛顿时亮起来,“寒儿,寒儿,你来救爹了是不是!”

庄书寒走到他面前,将食盒打开,一样样将饭菜拿出来,份量十足。

这是四人份的,庄平志看着,心里叹了口气,很是感慨,这就是书晴教导出来的好孩子。

老七啊,真是辜负了一双好儿女。

端起饭碗,夹了些菜在上面,用勺子舀满了送到庄泽良嘴边,“吃饱了好上路。”

“庄书寒,你枉读圣贤书,枉为人子,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也不相救,你不是人!”

庄书寒看他不吃,也不强求,换了个位置来到陈氏面前。

陈氏看着他,流着泪张开嘴,模模糊糊的道出几个字,庄书寒听清楚了,她在说对不起。

然后是庄书婷,庄书婷默默的吃完,“告诉你姐姐,就说,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大概只有庄书晴能意会。

庄书寒点头。

最后是庄书耀,伤势折磨得他不轻,这时候他也认命了,将庄书寒喂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末了道:“庄书寒,我真羡慕你。”

庄书寒同样点头,这是他能给的最大回应。

这期间,庄泽良的咒骂一直没有停,不管是主持行刑的刑部尚书史卓,一众官兵还是围观百姓都皱起了眉。

从孝道上来讲,庄书晴和庄书寒姐弟确实不孝,可和不忠比起来,这孝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最后关头,庄书寒还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出现在这里,送他们最后一程,这就已经让人无话可说。

可身为父亲想的却不是儿女有多不易,而是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听者都觉得心寒。

“庄书寒,你不得好死,你和你那个姐姐都不得好死……”

“你说姐姐不救你,是为不孝。”庄书寒的逆鳞就是姐姐,怎么骂他他都受着,反正只这一回了,可姐姐一定不能波及。

“判国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死的,却只有你们四人,姐姐既保住了族人,又没有让庄家蒙羞,何来不孝?而你,当时可有考虑到判国会给庄家带去多大灾难?可有想过姐姐会有多难?可有想过,我会受你连累前程尽毁?可有想过,庄家积攒的好名声都会因你之故殆尽?不孝,谁才是不孝?”

庄书寒收拾好碗碟起身,居高临下的道:“姐姐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也会过得很好,你安心上路。”

“……”

看着翩然远去的人,庄书悟喃喃自语,“这话,真的不是故意说来让人死都死得不甘心的?”

219章 皇上召见

庄平志准备回溪水镇了。

对他来说,这一遭真是没有白来,不亲眼见到,他无法想像庄家女竟然权大至此,被人吹捧至那样的位置。

他不是小年轻,不会去羡慕嫉妒,身为庄氏族长,他欣慰于家族出了如此能人,可是每每想及,也会叹她不易。

活到这把年纪,他太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现如今得到了多少,便是曾经付出了多少。

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书晴拿命在搏。

她曾经领山中数百猛兽奔波压下叛乱,曾用换血的办法救回皇上性命,以女子之身上朝主国事,也是因她之故才在那样强烈的地动之下救下了满京城众多人的性命,将损失降到最低。

她曾经昏迷了十一天,找不出任何病因,最后还是增智寺的大师用尽办法才将人的魂魄唤回来,虽然没人明言,可所有人都在猜她是因为过度劳累,压力过大,才会导致白公子一回来放松之下就神魂离体。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她从不说她付出多少,只要求约束好族中子弟,以待他日之崛起。

她给家族带来荣耀,她做的,笔墨难述。

他也毫不怀疑,要是族人做了不可挽回之事,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就如同舍弃庄泽良那一家子一般。

可他也同样相信,要是庄家有上进之人,她也定会鼎力相助。

这个丫头,有比男人更强大的魄力,也比男人更拿得起放得下。

他要做的,就是管好族人。让族人记住她的辛苦付出。

知道伯公的打算,庄书晴也没有多留,“溪水镇山清水秀,是个潜心读书的好地方,我请的那些夫子都是真正有学问之人,请伯公善待他们,也请伯公告诫族中子弟好好上进。我之前答应的事都作数。另外。”

庄书晴顿了顿,眼神在四人脸上扫过,“我知道族中人心浮动。不少人都怪我不提携族人,我说什么怕是都会被理解为狡辩,我只打一个比方,大伯。若是我给你官做,你自认坐在哪个位置上能胜任?”

庄泽民没想到会被点名。想了想,觉得县令他未必做不得。

可嘴里哪里能说,只是摇头。

“大伯不用摇头,你怕是觉得当个县令不成问题。就是再大一点的官也未必不能胜任,若是在平时,你们凭自己的本事坐到那个位置上去。那一切都好说,便是哪里没做好。也未必带不过去,可你们不行,因为你们的官位来得明不正言不顺,更因为我的缘故会被随时盯着,只为找出你们的错事往我脸上抹黑,更甚者要拿住庄家的把柄来将我拖下水,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看紧庄家的原因,便是董家,也只有我三舅在朝,皇上曾想让我外祖父复官,外祖父拒绝了,既是为董家,也是为我好做,一门显贵是好事,可过了,就是要命的事。”

缓了口气,庄书晴又道:“而现在庄家避于一地不声不响则更显老实本份,不管是在皇上那里还是储君那里都只会留个好,以后庄家只要有人能出头,谁也压不下来,我现在留的好,以后自会成倍回报,远比我强行将庄家人安插进朝中要强,便是我退了,这份好也留下了,到需要的时候随时能用上,更何况还有书寒在。”

庄书晴想了想,“我好像忘了告诉伯公,书寒现在是太子伴读,而太子太傅是苏先生,正是书寒的恩师,只要庄家不犯大错,书寒一直上进,必然前途无量,我不是不替庄家着想,我只是想得更远,而不只是着眼于眼下,现在我风头太盛,已经算是过了,再有其他动作引来皇上警惕,剥夺一切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权利这东西,要得到不容易,要剥夺却只是一句话的事,这是周家的天下,而我,不姓周。”

“不出两年,我和止顾便会回会元府,那里才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我会在会元府另置一处大宅子,庄家是不是要迁出溪水镇,由族中长辈决定,便是不迁,这处宅子也归族中所有,能为家族做的,我都会做,我对家族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大家做什么说什么之前先问问自己的良心,多想想是不是说得,是不是做得。”

长长的一番话,在几人心里翻起巨浪,他们没想到庄书晴心里有这么多思量,怪不得她能监国,而他们,只是庸俗凡人。

庄平志郑重点头,“庄家不会辜负你的苦心。”

庄书晴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我已经不监国了,只要安稳过了这两年,庄家的将来就是一片坦途,但是这两年内,庄家一定不能出什么事,不然我之前做得再多再好也是白搭,因为庄泽良那一家子的原因,功劳就已经抹去一半了,剩下的那一点,我希望能用在有用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回去会更加约束好族人。”

“伯公的话我当然是信的,要不是伯公,庄家现在怕也不会这么安稳。”

庄平志露出笑容,这话算是说到他痒处了。

“叩叩叩。”

“何事。”

向左在门外禀报,“小姐,温公公来了。”

温德?找她还是……

“进来。”

这短短的间隙,庄书晴只来得及告诉庄家几人温德的身份。

一听说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几人顿时都有些紧张。

温德态度却极为和煦,先给庄书晴见礼才笑眯眯的道:“皇上知道庄家族老来了,命老奴请几位去宫中见上一见,主要也是为了庄小姐和公子的婚事。”

态度再好,也掩盖不了这是圣意,庄书晴在面对皇帝时再随意,在外时也记得要维护皇权,不然皇帝也不会那般满意她的识进退。

“皇上传召自然是要去的,温公公,庄家是小门小户出身,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我陪着走一趟应该合规矩吧。”

温德弯下腰去,“皇上说了,庄小姐什么时候去宫中都可,便是去仪天殿也无需通传。”

利用她来让止顾就犯,现在来给她做面子了?庄书晴在心里哼哼,心里还是不舒坦,可现在却不能不接这个好。

“孟伯,备车。”

“老奴多叫了一辆马车过来。”

庄书晴又是哼哼两声,回头对有些傻愣的庄家几人道:“去换身衣裳面圣吧,放心,我会一起去。”

不管多胆怯,这一趟都是必须去的。

几人连宫中连绵的宫殿都不敢多看,心跳得厉害。

庄书晴单独一辆马车,一时也顾不上他们,下马车后看到几人衣领处都泛着湿。

这种紧张别人说得再多都没用,庄书晴索性也不说那些安慰的话,跟着温德走在最前面。

“庄姐姐。”仪天殿门外,周知肖和庄书寒站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等着她。

“这是下课了?”

“恩,有一会了,这几位就是庄姐姐的族人吧。”

“对,伯公,这是太子殿下。”

庄平志腿一软就要行礼,周知肖忙上前亲手将人扶住,“您是庄姐姐的长辈,可不能跪我,真要论起来我还得和您见个礼才合适。”

庄平志想着要给书晴做脸,努力稳住,“草民谢太子殿下。”

周知肖也不为难他,径自和庄书晴说话去了,现在庄姐姐都不怎么进宫,要见一面不易。

庄书寒则过来向长辈见礼。

有两个出息的小辈在,庄平志总算放松了些。

温德从里走出,“庄小姐,皇上在等着。”

一行人进了仪天殿,这样的天气,皇帝也盖着薄被坐在床上,白瞻就坐在床边,气势浑然天成。

周知肖没想到白哥哥在这,脚步一顿,就离庄姐姐远了些,这几天他的日子可不好过,要不是切切实实的学到了许多东西,自己得了诸多好处,他真要怀疑白哥哥是在收拾他。

白瞻要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一定会直白的告诉他,他就是在收拾他。

敢肖想有风,当他是死的?

庄书晴想着这是在族中长辈面前,也不和往日一样放肆。

可还未有动作,皇帝就朝她招手,“过来坐。”

温德搬了个圆墩放在白瞻身侧,她脑子里多转了一圈,也就没有坚持了。

庄家几人有些傻眼庄书晴的待遇,这时候却也顾不得多想,跪下山呼万岁。

“平身,赐座。”

“谢万岁。”

几人半个屁股挨着凳子,呼吸都不敢重了。

“你不是对朕有意见,不愿意进宫了吗?有瞻儿在,朕还能对你的族人怎么着不成。”

庄书晴对皇帝从始至终就没有诚惶诚恐过,相处这么久后就更加不知道怕了,反驳的话张嘴就来,“我哪敢对您有意见,现在终于清闲了,您还不许我天天在家睡大觉啊。”

“出息。”皇帝瞪她,“你就不能进宫来陪朕说说话?若不然陪着瞻儿也好,这才几天,官员都被他拿下来多少了。”

“这个我可管不着。”庄书晴轻声嘟囔了一句,回过神来后不再说话。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庄家以后行事的标杆,她不能给他们过多底气。

ps:啊啊啊,我还在抠细节啊啊啊!我要完结啊啊啊!

220章 谈婚论嫁

皇帝说这几句话自然是有意的,看她不再接话笑了笑,将话题转了开去。

“书晴这孩子想得多,你们也别怪她不为家族着想,名声有多盛,就有多少人在盯着,她要真不管不顾的让庄家人上位那才是害了庄家,你们放心,书晴为周朝做的朕都记在心里。”

几人诚惶诚恐的下拜,连道不敢。

温德上前将人扶起来重新坐下,皇帝又道:“族老还须多加督促族人,不要拖书晴后腿,她有今日,殊为不易。”

看几人又要跪,皇帝笑,“坐着说话。”

白瞻突然插言,“说婚事。”

“误不了你的事。”皇帝好气又好笑的看了儿子一眼,“短时间之内两人都离不得京都,所以婚事只能在京都办,朕的意思是书晴从董家出嫁,庄家置办的嫁妆是单纯送到白府还是和董家一起都随庄家的意思,族老可同意?”

“草民唯皇上之命是从。”

皇上略带得意的看了庄书晴一眼,看吧,这事还得他来说,能省了她多少口舌。

“至于董庄两家要如何办这件事,朕就不过问了,朕唯有一个要求。”皇帝坐直身子,神情也严肃了几分,“万万不可让书晴没脸,朕可不会同意。”

“是,草民遵旨。”庄平志抹了把额头的汗,分明书晴是他们庄家的人,现在看皇上这意思却像是在给她撑腰,这可真是……

皇帝所要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看效果差不多了便嘱咐温德亲自将人送回去,但是将庄书晴留下了。

“婚事你若有什么要求想法尽管提。”

庄书晴无奈,“我若说简单办一下。像普通之家一样亲朋戚友一起吃顿饭就行了您肯定不同意。”

“你得接受你的身份,书晴。”皇帝摇头失笑,“就算只是一般的皇子大婚也不可能平常,更何况是你和瞻儿,若是悄悄办了,百姓还不知道会如何想,你就当是为了周朝的安稳着想了。再说周朝连遭恶事。也需要一桩喜事来冲一冲。”

庄书晴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过多抗争,坦然接受下来。

“瞻儿。聘礼的事朕已经让礼部和温德一起……”

“无须,我亲自来。”白瞻打断父亲的话,“钦天监已经算好了良辰吉日,大日子定在明年三月十六。时间足够了。”

足够?庄书晴略有些疑惑,眼神就透了出来。

白瞻解释道:“会元府之前便备下了不少东西。有些是大件,路上走得再慢时间也够了。”

原来如此,庄书晴点头表示明白,不过。“以后反正要去会元府生活,不用送来没关系。”

“只有一部分会送来。”这方面,白瞻很坚持。聘礼越多,越表现出皇家对有风的重视。他不能让有风在这上面被人说三道四。

皇上明白儿子的决心,也不过多干涉此事,“聘礼其他人不插手,其他细节就交给礼部,库房的东西你自己去挑。”

“我会的。”白瞻半点不客气的接话,他的人生里就没有客气两个字。

皇帝失笑,想起曾经起过的念头,有些冲动的想问他们两人离开时会不会带上他,让他得享天伦,可做了几十年皇帝,自尊还是有的,这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皇帝称孤道寡,可谁又真的愿意当个孤家寡人。

本来打算即日离开的庄家人因为婚事又多逗留了几日,和董家商量好后才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踏上归程。

“皇上说得对,庄家帮不上你的忙,怎么都不能丢你的脸,早几天我已经写了信回去,让家里先准备起来,时间不算宽裕,好在你伯娘这一两年也断断续续给你准备了一些,再加上之前给敏丫头准备的也能先用上。”

庄平志摇头轻叹,“好在还有这份底子在,要不然还真是……”

庄书晴明白伯公的意思。

家里情况稍好的普通之家都会在女儿才出生不久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嫁妆。

有些好的木材并不是随时能买到,有些东西收集也需得天时地利,所以娘也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攒嫁妆了,可惜最终也没能用在她身上。

“敏姐姐的嫁妆不用动,东西差不多就行了,我不在乎那些,止顾也不会因为这些而轻看我,他要是这样的人,我也看不上。”

“这话我信,只是庄家不做些什么,于心难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庄书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直将人送出了城才返回董家。

老夫人和媳妇刘氏一直在等着她。

老夫人满脸是笑的递给她一本册子,话语里带出些得意来,“当年你娘没用上的现在可用上了,这几年陆续又攒下了些,还有半年时间,庄家也会尽力,再置办上一些时兴的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册子上墨迹尚新,这是新誊抄的一本,在原来那本的基础上剔除掉一些,又添上更多,就算不算上庄家,不再另外置办也算是一份极为奢华的嫁妆,皇室嫁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老夫人还在说,“以白公子对你的看重,聘礼定然不会少,到时两者相加,江南的十里红妆算什么,咱们的二十里都够了。”

庄书晴想像了一下那场面,头开始痛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看她这样刘氏忍不住笑,“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愁什么,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你就当全了你外祖母的遗憾了。”

老夫人眼眶发红,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她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你和寒儿都这般出色,要是你娘还活着得有多高兴。”

刘氏懊恼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看我,说的什么话,娘,现在我们该高高兴兴的为书晴备嫁,连同小姑那份一起,让她九泉之下也安心。”

“对对。”老夫人擦擦眼角,又高兴起来,“不说那些,晴儿的婚事重要,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都得添上去。”

“诶。”刘氏朝书晴打了个眼色,两人凑一起去哄太太高兴去了。

回到白府,看着府里明显多起来的人,庄书晴心下思绪万千,在那个世界三十岁都没将自己嫁出去,在这里,她才十六岁就要嫁人了。

ps:在想成亲时的场景了。

221章 退出朝堂

离三月还远着,朝中虽有两国交战和京都扩建的事无须忙活,却也无须她再插手。

在所有人都忙着的时候,庄书晴除了教教两个弟子,可耻的闲得快发霉了。

正好这时,青阳子带着他的宝贝药草回来了。

在府里专门僻出一块地方,两人很快乐的天天凑一起种药草,死了的有,好在还是种活了的占多数,这也在两人预料之中,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直到青阳子再承受不住公子的眼神提出建议,“小姐,不如我们在京都开个医馆?”

“我也想过。”养了些日子,脸上终于长了点肉的庄书晴托住腮帮子发愁,“可我现在是名人了,要是开个医馆来围观我的人肯定少不了,到时没病的也要来看诊,真正想看病的怕是反而挤不进来,那就太没意思了。”

“也不一定会这样……”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青阳子蹲在她身边也托住了腮帮子,“总要试过才知道,说不定就有人等着你救命呢?再说了,你那两个弟子也不能总学理论,却没有动手的机会,她们学的和其他人学的望闻问切可不一样。”

“自从你回来后不是就不缺新鲜尸体了吗?”庄书晴斜了他一眼,不可否认的心动了,她是大夫,什么监国什么皇子妃什么庄小姐那都是额外的身份,她就是庄大夫。

她这门医术是需要动手的,总放着手就生了,现在真让她去做个什么手术,她都得先练练手才敢在活人身体上动刀子。

“你不是还在教御医吗?到时让御医轮流坐诊,正好让他们体察体察民情。宫里就那么些人,他们太闲了。”

庄书晴……被说服了。

不出半月,还是延用了会元府同名的同济医馆就在内外城相连的地方开了业。

为了避免麻烦,一直到开业都少有人知道这个医馆是庄书晴开的。

她也不再乘家里那几辆显眼的马车,而是改坐一辆从没用过的。

可只要她看诊,她就不可能瞒得住。

意外之中的,来的人越来越多。

好在庄书晴早有对策。在外坐诊的三个大夫一个是御医。另两个是陈元不知从哪挖来的,没有需要她出面的病人她就不现身。

热度总会退下去。

虽然医馆的生意明显要比任何一家都要好。

早前庄书晴用换血的方法救回皇上性命的事早就传遍京都了,有了这个底子在。对她的医术,京都人民都是抱有极高信任的,很快就有人抬着病患上门。

这是个受了刀伤的年轻男子。

“伤口已经化脓了,有多少时日了?”

随之前来的妇人抹着眼泪道:“有半个月了。看了不少大夫,之前还没这么严重。吃得下,也睡得着,可后来却开始吐血,再之后就一天比一天严重了。庄大夫,我家然儿才十九岁,膝下尚只得一个年幼的女儿。要是这么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庄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

妇人已经泣不成声,而另一个更年轻的妇人却沉默着,一声不吭。

肋骨断了三根,这个位置,应该是伤到肺了,庄书晴扬声道:“佳莹,知琼,去准备手术,青阳子,来配血型。”

“是。”

妇人大喜,一把抠住庄书晴的手腕道:“庄大夫,我家然儿有救是不是?”

“我会尽力。”庄书晴将手挣脱出来,“令公子这伤不会是自己摔出来的,听说前段时间京都发生了一起两家公子为争夺一美大打出手的事,想必令公子就是其中一人了,周家公子可真是少年风流,却不知让家中妻子脸往哪里放。”

这话若是别人说,周夫人定要斥一句关卿何事,可从庄大夫嘴里说出来,她非但不敢斥,还很是惊慌。

庄大夫是谁?那是储君没有放到台面上来的先生,是现在掌国的白公子心尖上的人,她还是皇上最信任的外姓人,然儿若是被她否定,以后如何接管家业,如何在这京中立足!

想着,周夫人心里就急了,暗中扯了媳妇一把,嘴里忙不迭的给儿子争辩,“然儿确实不懂事,可这事却不是他挑起来的,哪个男子不爱美人,然儿就是这点上糊涂,要说主动去争抢一个青楼女人却是不会的,平时和儿媳妇也恩爱得紧,萱儿,你说是不是?然儿平时对你好不好?”

好吗?如果真的好,又怎会发生这种事。

可她又能说不好吗?她是周家的媳妇,下半辈子就在那个后宅里度过,死也只能死在那里,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女儿也需要她庇护,她如何能说不好。

抬头对上庄书晴温和的视线,少妇心头泛酸,却只能忍着泪轻声道:“他是我的夫君,请庄大夫救救他。”

庄书晴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她笑笑,什么都不再多说,她本也没打算要挑拨两人的意思,只是刚好知道那么件事才刺了一句。

但愿因为妇人这一声维护,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在这个社会,女人太不易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么好命的碰上止顾这样疼她爱她护她的人。

比起绝大多数女子来说,她都是幸福的。

“师傅,准备好了。”

“小姐,血型验出来了。”

柳知琼和青阳子一前一后过来禀报。

庄书晴点头,“去拿血解冻,青阳子,配麻药。”

“诶。”

这样的手术于庄书晴来说并没有多难,她将正好在这里坐班的刘居安带在了身边,两个弟子连着青阳子自然也在,再加上夏珍贺曼,人手就全了。

熟悉的氛围,让庄书晴很快沉入其中,讲解得也极为详细。

有人开了先例,并且也确定了濒临死亡的周家公子一天比一天好,来求诊的人明显变得更多,尤以需要手术的病人居多。

虽然很累,可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充实,庄书晴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白瞻看她如此,再不愿她劳累,也不甘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不得不随了她去。

他所求的,也不过是有风展颜。

这一天难得的没有手术。

天阴着,起了风,看样子像是要下雨了。

连着数天都有手术,庄书晴也有些累,难得空闲什么都不愿干,在后院看了会医案就来到前边闻熟悉的药味了。

和消毒水味的刺鼻不同,她很喜欢中药的味道。

今天在这里坐班的是院使荣正。

庄书晴没有强制要求太医院所有人都必须来医馆轮值,可自院使以下,没有一个人不愿意来,且甘愿执弟子礼。

也可以说是因为院使荣正本身心思就正,连带的太医院也都是一些对医术有追求之人。

这也是庄书晴愿意教他们医术的原因。

荣正有些遗憾今天没有手术,不能再次亲眼看到庄大夫神奇的医术,正好这时没有病人,便拿着一本册子上前来。

将自己不解的地方记录在册,问过庄书晴后记上正确答案,这原是徐佳莹觉得自己资质不如师妹想出来的笨办法,被刘居安看到后也弄了这么一个东西,一开始是他自己用,后来就成了太医院公用的了。

这也就使得太医院前所未有的和睦,怪不得皇帝笑称,太医院是如今朝堂一众衙门里最齐心的一处。

庄书晴看了下那个问题,又是举例又是画图的讲解详细,荣正听得连连点头,围过来的徐佳莹和柳知琼也听了个半懂不懂。

“庄书晴。”

陌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一众人循声望去,是个做男儿打扮的姑娘。

姑娘很美,哪怕是一身男装也不掩她的娇俏,这种反差倒更让她添了几分美色。

222章 挑衅

庄书晴眨了眨眼,这人,谁啊。

荣正常出入各府,一眼就认出来了,心下对她嚣张的态度有些不满,此时却也只是压低声音给庄书晴介绍,“这是米家大小姐。”

荣正没有说的是,在庄大夫声名远扬之前,米家大小姐米如灵是京都最有名的女子。

可是自从庄大夫进京,米大小姐便被人遗忘了,不管是她的无双美貌还是胆大泼辣,在庄大夫面前都显得不太够看。

今天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外面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下雨了。

庄书晴起身,脸上带笑,“原来是米小姐,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初见面就问这种话,这就是庄小姐的礼仪?”

庄书晴觉得好笑,“这里是医馆,来就诊的自然是病人,米大小姐要是身体康健,来我这医馆做甚?”

“……”

徐佳莹和师妹对望一眼,纷纷忍笑,想要欺负师傅,还真的不容易。

米如灵咬唇,越发显得红唇明艳,神情带出一丝倔强,让人看得莫名眼熟。

一场雨,阻挡住了外来的人,也困住了在医馆看诊的几个病患。

庄书晴心理年龄远高于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也就不愿意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让她在别人面前丢脸,遂给对方递了个梯子过去,“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米小姐不如随我去里面喝杯茶,等雨停了再走?”

米如灵当然不乐意。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她喝茶的。

“庄小姐这里的茶叶自是珍品,如灵却喝不下去。庄小姐一身高超医术,却只知开医馆赚钱,可知道自上次地动过后,有多少人一无所有,病了就只能等死?枉京都百姓对庄小姐个个交口称赞,庄小姐可对得起他们对你的厚爱?”

知道她的话还未完,庄书晴安坐着。边摇手制止他人为她出头。

“庄小姐比我们有本事。能以女子之身立身朝堂,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庄小姐可有做过对百姓有益之事?可有为女子争取过什么?现在庄小姐倒是退得利落。赢得一个好名声,可有想过要是庄小姐能继续立足朝堂,多为百姓想想多做实事,岂不是比你开个医馆更济善天下?别人说庄小姐识进退。拿得起放得下,如灵却觉得庄小姐自私到了极点。”

庄书晴深刻理解了一回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话。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要是换成米小姐,你会如何做?”

米如灵背过身去。懊恼的看着下个不停的雨,来之前她就已经算好时辰了,她和白公子应该是前后脚进医馆。没想到被雨误了事,可恶!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只能继续往下说,“如果是我,自然是继续要其位,谋其事,做史上最出色的女官,让男人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头发长见识短,也会多做一些对周朝有益,对女子有益之事……”

雨幕中出现的马车让米如灵激动的呼吸都乱了乱,待看到白公子的身影,更是咬住舌尖才让自己没有失态,下巴微微扬着,骄傲,矜持,自信。

柳知琼突然心中明了那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人,在学师傅的神态。

再一看到门口进来的人,哪里还会不知道她在奢望什么。

真是好笑,真品就在眼前,谁还能弃了真品看上她一个赝品不成?

庄书晴之前是没往这个方向想,现在嘛,想抢她男人?啧!

“白公子……”

白瞻轻飘飘一眼看过去,米如灵顿时如同被人勒住了脖子,要劝谏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庄书晴看得有趣,就这点胆子还想抢人?

走到有风身边,白瞻自然而然的柔了声音,“今日不忙?”

“不忙。”庄书晴对着屋中间依旧保持着骄傲的米如灵道:“米家小姐觉得我之前做得不好,现在做得也不好……我记得户部缺人手,便让米小姐去历练几日吧。”

“可,明日去户部找林均。”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将还热着的千层饼送到她嘴边,“抹了很多你喜欢吃的酱。”

庄书晴咬下一大口,特有的酱味充斥口腔,让她满足得不得了,“饼哪家都差不多,酱料就这一家的最好吃。”

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接,白瞻退了下,又递到她嘴边,“有油。”

庄书晴一直就是被白瞻这么惯着宠着的,听他这么说便收回去手,就着他的手吃,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米如灵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满天下的男儿,唯有一个白公子配得上她,她在三年前偶然见到人后就发过誓,这辈子非白公子不嫁。

可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庄书晴,不但将她对比得黯淡无关,还得了白公子的另眼相看,她如何甘心!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得那样一个结果的!

正要再说话引起白公子注意,陈元已经上前,“米小姐请吧,明儿一早会有人去米府接米小姐去户部,请米小姐做好准备。”

“我……”

陈元一挥手,两人上前将人拖出门外,也不管外面正下大雨,将人推进雨中便没再理会。

一直等在门外的贴身丫鬟忙撑起伞上前给小姐遮雨,边小心翼翼的道,“大小姐,回去吗?”

米如灵一把将丫鬟推倒在地,任雨水浇在身上,户部是吧,去就去,你庄书晴做得到的事,我米如灵定然能!

想看我笑话,呵,我也是自小由大儒教导,也学过经史子集,怎会比不得你一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

你等着!我便让白公子看看,谁是鱼目,谁才是真正的珍珠!

吃下最后一口饼,庄书晴侧身看了下门外,人已经不在了。

“就是个不懂事,心生妄念的小姑娘,你别出手做什么,她当不起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手对付她。”

白瞻接过帕子擦干净手,顺便还给有风擦了擦嘴巴,轻声恩了一声。

至于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

白瞻看了下屋外的大雨,不给人点教训,别人还当有风好欺,她心软,收拾人都不想人伤筋动骨,他可不是善人,不让人尝尝筋骨重续的滋味,他们如何记得住痛。

ps:家里来了客人,更晚了,抱歉。

223章 挑衅的后果

米家人的反应如何不得而知,米如灵却在次日就出现在了户部。

林均看她一眼,对左侍郎道:“你不是需要人帮着算税收?就她吧。”

左侍郎顿时苦了脸,自打白公子接替庄小姐后,他们的日子就一天不比一天好过,不要说不尽忠职守,就是如厕都是跑着去,生怕一天的事做不完要被白公子收拾。

马上就是秋收,他是需要人手帮忙,可他是想让尚书大人去资源司要几个来,现在扔给他这么一个大小姐,这是帮忙的还是帮倒忙的,大周朝可只出了一个庄小姐。

米如灵今天是做的女装打扮,抿住唇的模样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确确实实是个美人儿,可人再美,也不能起那些不该起的心思。

昨天的事已经传开了,林均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最早接触庄小姐的老臣之一,对她万般服气,对米如灵这样的就尤其看不惯,可这米如灵偏偏还是他一个老友的女儿,真是……

也不知道怎么教养的,米家的脸都丢尽了。

出了这样的事,便是以后议亲,怕是都不易。

“咱家见过尚书大人。”

“温公公?”林均忙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公公怎的来了,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非是皇上的吩咐,公子让老奴来传话,着米小姐管前线粮草之事,出差错一回,剪去一寸头发,若错十次,去尼姑庵度过余生,任何人不得求情。”

林均顿时皱起了眉。“这事便是老臣都有出错之时,她才多大,没经验没头脑,怎可能不出错,便是十回,怕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是每个人都有庄小姐的本事。”

“米家小姐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庄小姐只是比她有机遇。只要她有机会,定会做得比庄小姐好,既然如此。这个机会自然是要给她的,皇上也想看看大周朝是不是有福气再出一个庄小姐。”

连皇上都惊动了……

米如灵完了!

“咱家知道尚书大人和米大人有旧,不妨向大人透句话,米小姐未必就真要一辈子呆在尼姑庵。皇上说这会折了庄小姐的福份,只是让她得个教训却是少不了的。当然,前提是有人记住了教训。”

林均还能再说什么,比起老死在尼姑庵,这已经好太多了。

以米如灵那张脸。再备一笔丰厚的嫁妆,要嫁出去当不难,不过想要再嫁得有多好却是休想了。

“老臣知晓了。多谢温公公告知。”

温德躬身,“皇上有多看重庄小姐就有多维护她。有些人本就是碰不得的。”

林均意会,“老臣会转告米大人。”

米如灵长得美,以往也因为美丽的容颜无往不利,可这回,户部没人敢多看她一眼,生怕沾上一身腥。

所以当接管前线粮草调派一事,她去询问几个年纪稍长的官员时,别人也只是生硬的回她的话,并不多说一句。

越是如此,她越是发狠的想要做得更好,让所有人吃惊。

可现实让她越来越着慌,这些事,先生是有教过,可真到她自己来做时才发现懂和做差距有如此之大。

她明明会的,明明会的!

她去查阅卷宗,放下身段去问人,只是当她送上第一份卷宗时,林尚书就直接扔了,“错了十万八千里,重做。”

米如灵咬牙,转身就要去再做一份。

“等等。”对上她的视线,林均道:“白公子有话传下,错一次,剪去一寸头发,错十次,入尼姑庵为尼,这回的先欠着,你好自为之。”

米如灵瞠目结舌,是她听错了吧?怎么会,白公子怎么忍心对她下这样的命令!

让她去做尼姑,怎么可能!

“林……林大人,我是不是听错了?您……您刚刚说什么了吗?”

林均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为你自己做的蠢事负责吧。”

米如灵突然反应过来,冲上前两步靠近书案,“是庄书晴是不是?她假传白公子的话是不是?一定是她,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

“米如灵!”林均沉声喝斥,脸现怒容,“你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庄小姐虽然是女子,气量却不比男儿差,虽然是你主动挑衅于她,可她也只想让你知难而退,得到教训,从而打消妄想,而厌恶你,要让你不好过的人,是白公子,非庄小姐不可的人,也是白公子,你在妄想什么!”

“庄书晴算什么,她算什么……”

“她有魄力敲十一响钟声,让你走出门外,得以保全性命,米如灵,庄小姐救了你一条命,救了你一家老小的命,往大了说她是米家的救命恩人,你说她算什么。”

米如灵怔愣着,眼神落在虚处,这些事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可是,这不是以讹传讹,是假的吗?她听人说是假的啊,这都是皇上让人做的事,不是她。

“她能稳定朝局,让臣子信服,而你,连户部的小吏都收服不了,米如灵,你拿什么去和人比?”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白公子留了满府人手给她,别人听她的,是因为白公子余威独犹在,大家惧的信的是白公子,不是她庄书晴!

看她这样,林均心下摇头,“去做事吧。”

米如灵恍恍惚惚的出了中堂,效率,自然不可能有。

左侍郎气得都要咬人了时,资源司终于送了人过来,他索性就将米如灵丢在了一边,自顾去忙活了。

而次日后,米如灵就再没出现在户部。

“摔断腿了?”庄书晴讶然抬头,“怎么弄的?”

刘居安提着药箱忍笑,“据说是神思不属,走路没看路。”

这可真是,庄书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米家请了你?”

“是,这是我所擅长的,庄大夫可有话要交待?”

“我能有什么话。”庄书晴失笑,“她都这样了,我还能和她计较不成,青阳子做的那个续骨膏你带点过去,小姑娘家家的,以后还得嫁人,别落下什么毛病。”

“是。”刘居安放心了,他自是相信庄大夫的人品,不会从中做些什么,可他也没想到庄大夫会这么大度,也对,人家大概根本没把那米如灵当回事。

白瞻过来时,庄书晴说起这事,末了道:“行了,有你这态度,以后世家里谁敢要她,这代价也够大了,你就放了她,恩?”

白瞻不说话,他觉得还不够。

只是断了腿,不耽误去当尼姑。

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让自己在乎的人心里舒坦,庄书晴毫不犹豫的选了后者,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有了米如灵的教训在前,不管是夫人小姐还是打着其他主意的男人们都歇了心思。

男人三妻四妾当属正常,女人拦不住,也没资格拦,可要是男人根本没那个想法,他们还是不要再去捻虎须的好。

天气一入秋,日子就好像过得更快了。

十一月初,会元府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庄书晴看着单独放在一起的一堆东西,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没有被命运善待的女子正温柔对她微笑。

庄泽良一家已经付出代价了,您可知道?您……见到真正的庄书晴了吗?

身后多了个人,便是没有脚步声,他也没有说话,庄书晴就是知道。

头也不回的,她问,“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弄回来的?”

“在凉山将庄书婷嫁人后,陈元就将这些东西索要回来了。”

“干得好。”庄书晴眼睛泛红,眼里明明有泪,却也掩不下笑容,“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嫁妆,谁的也替代不了。”

白瞻搂着她的肩,无声安慰。

十一月二十八,大吉。

这一天,正是白公子向董家下聘的日子。

京都显得比往日更加热闹,一路上店铺的好位置早早就被占下了,纷纷拽着脖子往路的尽头看。

“来了来了。”

穿着簇新衣裳,担着扎着红绸的担子的,是……

“居然是禁军。”有人认出其中几人,惊呼出声。

需得出动禁军,得有多少抬聘礼!

有人就开始暗搓搓的数了。

太阳从东边走到正中,队伍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数数的人也早就停下没数了,当过了一定的数量,他们已经麻木的觉得没有数下去的必要了。

八百抬和一千抬,有区别吗?不都是多?可一千抬还远远打不住,数量还在继续往上攀登时,有人就已经坐回自己桌边去了。

“白公子这是将内库都搬空了吧。”

“聪明人干聪明事,聘礼再多,以后不还是得回到白府,董家还敢私吞了不成。”

“依我看非但不敢私吞,怕还得再加上一截,不过这个还真不用担心,到时满京城那些世家大族哪家不得去给庄小姐添箱?啧,到时那肯定要比现在还热闹。”

“对,到时还得占个更好点的位置。”

因为这句话,四个月后的那天,从董府往白府的必经之道上,所有的好位置都被提前预定,有人担心到时会被人抢了先,看了这场热闹一回头就去先下手为强了,两个月后再去定的人,最好的位置,已经没了。(未完待续)

ps:手生冻疮了,再加上结尾,所以接下来会一更,应该会在几章内完结掉的,只有一场婚礼要写了,当然,前提是我不再展开剧情!

224章 年关来客

董家这日中门大开,处处布置得一片喜庆。

府里的主子丫鬟一个个脚下生风,寒风也吹不散脸上的喜意。

“怎么样?后面还有多少?”大冷的天,刘氏抹着额头上的汗边问匆匆进来的孟伯。

孟伯走得快,气息有些急,“少夫人,陈管家说后面大概还有七十抬。”

刘氏想了想,松了口气,“应该够放了。”

孟伯边笑边叹气,“空出来两个院子,您准备得已经够充份的了,哪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可不是,她娘家人听说她空置出两个院子还说她想多了,现在两个院子都是将将好,这还是在尽量堆起来的情况下。

去到主屋,看到书晴一脸轻松的和婆婆在说话,刘氏笑道:“你倒心宽,怎么也不和白公子说说,反正是要抬回去的,准备这么多做甚,开了个这样的头,以后娶媳嫁女的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没说,提了都不知道几回,他这事不依我我也没办法。”想到男人在这事上的固执,庄书晴又甜蜜又头疼,她几乎可以想像京中会传成什么样。

“人家给你做脸你还嫌,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老夫人嗔她一眼,“幸亏董家准备的嫁妆也不少,不然还真是要丢你的脸。”

庄书晴不在这事上较劲,也就不想炫耀皇上对这事有多上心,一开始止顾本没想过用禁军,是皇上提出来的,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她看得很开,热闹是给别人看的,生活才是她自己的。不过这点她也不担心就是了,止顾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死心眼的程度一般人拍马都赶不上。

刘氏看了婆婆一眼,斟酌着语言道:“按规矩,男女双方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这事你们可有商量过?”

“止顾哪里会管那些规矩。要说规矩。我们应该是最没规矩的了,之前没遵守,以后也就没那个必要。该怎样还怎样吧。”庄书晴低头喝了口茶,又道:“之前我昏迷吓到他了,好不容易才让他相信我不会再那样,现在让他几个月见不到我。怕是不会安心。”

刘氏看向婆婆。

老夫人叹气,“也是他真心于你才会如此。之前我和老太爷就这事商量过,你外祖父的意思是依着你们的意思来,强者制定规矩,弱者遵循规矩。你们没有必要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我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只要你们觉得没问题就好。”

庄书晴起身走到外祖母身前蹲下身去抱住她的腰。头搁在她膝盖上,难得的表露出眷恋之情。“我会过得很好,连我娘的份一起,您和外祖父要多活几年,看着我幸福。”

一番话惹得老夫人落下泪来,她那个苦命的女儿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以后我们还是会回会元府生活,您和外祖父也一起去,远离这皇城,自在逍遥。”

“好,好,好。”老夫人连声应着,“我和老太爷也喜欢会元,他还常念叨,说那里的人有人情味,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到时啊,我和你外祖父就伴着你过好日子。”

“说得您没享受过一样。”庄书晴失笑,抬头伸出手去抹掉外祖母脸上的眼泪,“该吃的苦也吃过了,该受的罪也受过了,该付出的也付出了,董家以后会好,我也会好。”

这天,庄书晴住在董府。

虽然她在京都日子不短,可在董府住却还是头一遭。

刘氏将小姑在娘家时住的院子重新收拾过了给她住,这里也将是她成亲那日出嫁的地方。

将厚厚一撂聘礼单子和一个木匣子递过去,刘氏道:“这是陈管家交给我的,我也没打开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庄书晴摇了摇,很响,她心里就有了猜测。

一打开,果然如此。

“管钥?”刘氏猜测道:“白公子这是将府中所有家当交给你的意思?”

这两把管钥眼熟得很,庄书晴点头,“一把是京都白府的,另一把是会元府白府的。”

饶是刘氏年纪不小,和丈夫也算得上恩爱,此时也难掩羡慕。

这样的良人,谁不曾幻想过,只是真正如愿的人实在太少。

“书晴,舅母求你一件事。”

将匣子盖好,庄书晴笑,“如果是表妹的亲事,舅母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挑了。”

刘氏眼睛都瞪圆了,“你怎知……”

“这样的日子能让舅母开口的事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两桩,不难猜。”

是不难猜,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上心,刘氏心里千言万语,最后只笑着道了谢。

庄书晴只在董府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白瞻就亲自来将人接走了。

不知多少人暗地里笑话两人粘得一个人似的,没规没矩,可没一个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打心底里,他们其实也没觉得这有何不对,笑言几句也是亲近。

自打庄小姐进京,可一直都是住在白府的,规矩?对他们而言那是什么?

而庄书晴的生活和以往也并无两样,依旧来往于白府和医馆之间,偶尔会进宫一趟。

这些日子,她了发现了一点异常,是关于书寒的。

“他在习武?”

白瞻点头,“恩,三子在教他。”

“强身健体倒是没错。”庄书晴皱眉,“可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学武了?还想一个人就文武齐全了不成。”

“他说我们成亲那日,他要背你上花轿。”

周朝习俗,成亲时由女方哥哥背上花轿,没有哥哥则是叔父或者堂兄,表示新娘娘家有人撑腰。

她没有兄长,堂哥和叔父倒不缺,不过要是书寒有这个心,她当然是要成全的。

那个孩子在很早的时候就想成为她的倚仗。

“依他,身体好了总没坏处,让三子顺便多教他几招防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好。”

每年的除夕,庄书晴都是带着弟弟和止顾一起过,并且由她亲手准备年夜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姐姐。”

“恩?”庄书晴头也不回的在准备扣肉,“怎么了?”

“咳……”

庄书晴下意识的回头,“皇上?”

忙擦干净手走过去要请安,皇帝摇手制止,“忙你的,我和肖儿就是觉得宫里太冷清,来你这里蹭一顿年夜饭。”

周知肖看着穿一身平常衣服,头上只一支朴实无华钗子的人,笑得眉眼弯弯,“庄姐姐可别嫌弃我们,你要是赶我们走,白哥哥肯定不会留人的。”

“你们一个是止顾的父亲,一个是他兄弟,哪有赶人的道理,不过……我的手艺可比不得宫中御厨,你们可别嫌不好吃。”

当然不嫌,吃了一辈子御膳房的东西,吃来吃去也就那样,这样平常的家常菜,他们反倒没有福气吃上。

看着一手油腻,衣裳上也沾了污渍的庄书晴,皇帝心下感慨,这双手,批过奏折,拿过手术刀,救过人看过病,可现在,她也能洗尽铅华为家人洗手做羹汤,能始终保持这般平常心的女子,天下少有。

瞻儿有福气。

“书寒,你领皇上和太子去大屋坐,这里有油烟味,难闻。”

“不,不用,这里就挺好。”不等书寒说话,皇帝就摇手,扶着周知肖的手自顾在一边坐了,“你忙你的,顺便陪我说说话。”

周知肖侍候着父皇坐下,也帮腔道:“天天在宫里,一个人呆着的时间够多了,庄姐姐这里好,很……很舒服。”

周知肖从不知家是什么感觉,所以他只能说舒服,皇帝多活了几十年心里却清楚,这份舒服,是因为书晴将这里经营得像个家。

ps:生冻疮,好难受,嘤嘤嘤……

225章 年夜饭

看他们如此,庄书晴再回头看着还有好些菜没准备,也就不坚持了,让宝珠去倒茶,她继续去忙活。[.la 超多好]

书寒施了一礼,也挽起袖子上前去帮忙。

这厨房是白瞻特意为庄书晴准备的,由主屋一侧的耳房改造而成,地方不大,就一前一后两间屋子,后面的屋子用来做菜,前面的屋子则一部分做成案台,用来做些准备工作,剩下的地方则被庄书晴布置成了一个温馨的饭厅。

每当她有兴致下厨时,他们便在这里用饭,白瞻虽然从不说什么,可庄书晴看得出来他更喜欢这里,便是平时自己没时间做饭,也会让人将饭菜送到这里来吃。

也因此,用的东西自然不会比那个大了这里几倍的饭厅差。

皇帝左看看右摸摸,眼里全是欢喜之情。

“对了,瞻儿哪去了?”

“在书房,前线有军情送到。”庄书晴头也不回的回话,真就将皇帝太子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一样随便,“太子可以去听听。”

周知肖屁股都不动一下,“庄姐姐,今天除夕,你就放我休一天吧,要是紧急军情,我总会知道的。”

庄书晴抽空看他一眼,真就不再说。

现在的周知肖早已非吴下阿蒙,做起事来有章有法,据说朝中大臣对他很是看好。

“去帮姐姐把那个干菜捞出来再冲洗一下。”

庄书寒做得闷不吭声。

周知肖这时却走了过来,“庄姐姐,我也来帮忙吧。”

“你能做什么?”

周知肖看了看案台上的东西,“洗那个?”

庄书晴看了一眼,那是南珠洗过一遍的嫩绿青菜。也就点了头,“轻点力,别还没下锅就被你搓熟了。”

“庄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看我的。”

斜他一眼,庄书晴不置可否。

皇帝也不坐着了,走到这里看一看。那里瞧一瞧。寻宝一样很是自得其乐。

白瞻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对于不请自来的两人挑了挑眉,倒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皇帝很是自觉。“我吃完饭就走。”

走到书晴身边,将她手里的刀接过来,“怎么切?”

庄书晴在空中划了几下示意,.la [棉花糖]动作很是熟练的按要求切好。

皇帝和太子掉了下巴,又悄悄的自己安了回去。

周知肖低头看着快被自己搓熟了的青菜。默默的退回去坐好,在万能的白哥哥面前,他还是不要去丢脸了。

“我去里边做菜,你们随意。”

“不用管我们。你快去。”

白瞻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庄书寒想跟的,最后还是识趣的留了下来侍候。

很快。里屋传来油下锅的声音,皇帝散步一样散过去。装作无意的看了一下里屋,他那个连皇位都没看在眼里的儿子正拿了什么递给书晴,眉眼间透出来的神情柔软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个样子,大概也只有庄书晴能让他表露出来吧。

年夜饭很是丰盛。

多了两人,庄书晴也没有再添菜,就是再来四个,这一桌子菜也吃不完。

庄书晴给除了皇上之外,包括书寒在内的其余几人都添上酒,举杯道:“第一杯,敬周朝。”

皇帝无奈的喝了口寡淡的茶水,他已经许久不曾沾过酒了,闻着这酒香还真有点馋。

“第二杯。”庄书晴给大家续上,“敬我们成为一家人的缘份。”

这话里的意思,白瞻最懂,所以他喝得最麻利。

“第三杯,敬无限的未来。”

连着三杯酒下去,庄书晴脸颊浮起红晕,要说醉,却还差得远。

夹了一块扣肉到皇上碗里,“您不能吃得太油腻,这道菜您只能吃一块尝尝味。”

皇帝一口咬掉一半,并不觉得油,入口即化,很是入味。

放下筷子,皇帝感慨,“不能随心所欲的吃喝,人生少了多少趣味。”

“现在忍忍,以后就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庄书晴又给每人夹了一块,自己却不吃。

看止顾看着自己,庄书晴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他的,“闻着味儿就饱了,晚点再吃。”

白瞻给她夹了些清淡的放在碗里,没有说话,意思却表明了。

庄书晴也就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这是周知肖有记忆以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满足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也因为太过满足,话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庄姐姐,以后每年我都来蹭一顿年夜饭吧。”

“每年?”白瞻轻飘飘看他一眼,“以后每年你都往会元去?”

周知肖愣住了。

“然后让人抓住规律,要了你的命?”

饭菜好像都没那么香了。

周知肖低下头去,“一定要去会元吗?京都哪里比不得会元?”

庄书晴一口饮尽杯中酒,因为喝了酒,说话越加没了忌讳,“哪里比不得啊,其实都差不多,但是在我一开始的计划里,我就是想要在会元养老的,京都自然不会比会元差,可我和止顾不能长住京都,知肖,你应该很清楚原由。”

周知肖被教导了这大半年,这些事自然能想到,可是,“庄姐姐,我不会那么想的,我对谁提防也不会对你和白哥哥提防,这皇位你们要看得上,哪里能轮到我,我都懂。”

“你是懂,你也不会防我们,可别人不会这么想,总有人会盯着这事,想从这里面做文章,你现在还只是一个人,可你会成亲,会有孩子,我和止顾也会有孩子,你能肯定他们不受影响?以后,长长久久的以后,谁能说得好,与其将感情消磨在猜忌里,倒不如远一些处着,做个合格的亲人,你要是在京都呆得闷了也有个地方去,以后也能坦坦荡荡的告诉你的皇子,在会元还有一户人家是可以信任的亲戚,而非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不停的有人告诉他,他得防着那一家子,知肖,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执壶给他添满酒,庄书晴继续散散漫漫的道:“会元离京都近,你何时想来了便来,即便不能年年都去会元和我们一起团圆,平时还不是想去就去,再说你不能去,我们还不能回来?你啊,只要将大周朝治理好了,以后想如何便能如何,要是大周朝始终不能安稳,你又如何有那些闲情逸致,所以啊,归根到底还得看你自己,皇上,您说是不是这样?”

皇帝偷偷又吃了一块扣肉,此时听到书晴点名,忙作贼心虚的附和,“对对,就是如此,不过书晴啊,你们走的时候会带上我吧?”

“您想去便去,谁还能拦着您不成。”庄书晴不满的瞪向夺走自己酒杯的止顾,“我一年到头也就喝这么一回酒。”

当大夫必须忌酒,她在这方面尤其注意,也就在过年这日能放松一下。

“先吃点菜,酒一会陪你喝。”

胃里确实有点烧,庄书晴也就委委屈屈的屈服了,老老实实的吃白瞻夹到碗里的菜。

周知肖看着两人的互动羡慕得不行,不知道他的太子妃有没有庄姐姐的三分。

恰好庄书晴也想到了此事,吞下口里的菜抬头道,“我看好的太子妃有三个,陈家长女,韦家么女,祝家长女,年后安排个机会你去见见,看谁更合你心意。”

看了白瞻一眼,周知肖试探着问,“庄姐姐更看好哪个?”

“我啊。”庄书晴想了想,“陈家长女聪慧,素有才名,且心性也算沉稳,算是不错,韦家么女的话,大概是因为上面两个都是兄长,性子比之另外两个要娇一些,不过也算识大体,母仪天下差了些,能被我看中也是觉得她能做你的解语花,让你平素松快些,至于祝家女。”

庄书晴顿了顿,“祝家的家庭是三家里最简单的,只得一儿一女,且皆是嫡子女,她为长,弟弟被我选入前线观战团,你当知道我当时选人的标准,能入选的都不差,再加上祝家是武将世家,祝家姑娘和一般的闺阁女子有些不同,她有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英气,那姑娘我见过,长相上没得挑,虽自小习武,行事却并不粗鲁,精气神很是不错,学识虽然比不得陈家姑娘,可是这才女之名有太多水份,我倒觉得她学的那些都挺不错,做太子妃也不需要能写出好诗来,在我看来她是三人里最能担得起事的,梅兰竹菊,各有其美,你不用管我看好哪一个,这是你要过一辈子的人,你喜欢哪个便选哪个。”

听庄姐姐说了这么多,周知肖哪里还会不知道庄姐姐喜欢的是祝家女,光听着,他也觉得这祝家女不错。

撇开其他不谈,他需要一个心性坚韧的太子妃,在那个深宫里,软弱的人会被吞噬,心性不坚定的会变得面目全非,韦家女首先就在排除在列。

而才女素来心性骄傲,这样的可以为侧妃,不能当正室。

至于祝家女……

周知肖眼神微闪,那样性子的人,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也必然心性坚定。

他希望在自己累了的时候,能有个人说说话,不用顾忌外戚,不用担心她另有居心,他不敢说自己能做到白哥哥对庄姐姐这般,但是,他一定尽他所能的给她身为妻子该有的一切。(未完待续)

ps:恩,番外应该就不会有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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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章 满城添箱

酒自然是喝多了的。

白瞻守了她一夜,听她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听她说对养育她长大的院长妈妈的挂念,听她抱怨这个世界女人的不易,听她说及对现在生活的满足……

这个晚上的庄书晴就和万千普通女子一样,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庄小姐,也非领百兽救援京都的巫女,就是平常的女子。

可这样的庄书晴却更让白瞻心头柔软,对他来说,不是他想要怎样的有风,而是有风是什么样就是他想要的样子。

到得三月初,天气还冷着,庄家的人却已经进了京。

算着时间,带着这么多笨重家伙,怕是还没出节就动身往京都赶了,庄书晴在心里悄悄记下这份好,笑得格外欢实。

“伯公辛苦了,大伯,伯娘,敏姐姐也来了。”庄书晴看向庄书敏身边个子拔高不少的庄书顾,一开始是顾不上他,实际上那时候,她连书寒都没有顾上,是他自个儿跟着外祖父来了京都。

庄书顾却不敢这么任性,老老实实的一直呆在会元,她后面也会常写信回去,当然,她也能收到回信,字迹犹显得稚嫩,可感情却也没有淡了。摸摸他的头,庄书晴轻声道:“别怪姐姐把你一个人扔在会元,姐姐也身不由己。”

“我知道,我没怪姐姐。”

庄书顾笑容很干净,他是真的一点不像那个村子里的人,不像他的父母,长着长着倒和庄家姐弟越来越像了,“先生都和我说了,姐姐是在做很厉害的事。能让很多人有好日子过的事,不是不要我。”

庄书晴眼眶有些热,“等姐姐回去了一定好好谢谢陈先生。”

庄书顾眼睛顿时亮了,“姐姐要回去吗?什么时候回去?”

“可能是在年底,最迟也就是明年上半年,你在家里乖乖等着姐姐,恩?”

“是。”一年是有点久。可只要能回去。一年算什么,庄书顾虽然年纪不大,这笔帐还是会算的。

董老爷子轻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后道:“其他事先不说,族老,晴丫头的大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有些事该安排起来了。”

“董老大人说的是。”庄平志坐着微微弯了弯腰。姿态放得很正,“庄家出身小地方。京都的规矩也不懂,要如何做董老大人拿主意就是,庄家帮不上书晴的忙,万不能再丢了她的脸。”知道了庄家的态度。董老爷子的态度也不那么端着了,他之前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点,哪怕上次就已经将话说透了。可人也怕犯浑不是。

“那老夫就僭越了,正日子是在十六。十五送嫁,添箱则在十四这日,钦天监也算是用心到了极点,连着几天的日子都好,没有任何需得避讳的地方,现在的问题是添箱。”

老爷子看向庄书晴,眼神是既骄傲又有些无奈,“这个老夫心底没底,倒不是担心庄家的根基不在京都,平素也没有人情来往,会无人前来,老夫担心的恰恰相反,就怕那日添箱的人太多,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别人家还有政敌的因素,晴丫头这里可不会有,便是和董家不对付的人这回恐怕都不会落下,晴丫头,你可有什么说道?”

“收下无妨,这些皇上和太子心里都有数,刻意做什么反倒不美,收下他们的添箱美意,就当是全了他们想还了那个人情的心了,大家心里都安稳。……

董老爷子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一两户人家的救命之恩放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大作用,可晴丫头这个不行,不是一户两户人家欠她的,相比起来要找出没欠她的更难,这么大的一笔人情债,能找个由头让别人还了是最好,免得以后成祸端。

真要心里记这份恩的,也不会真就一笔勾消,可在皇上和储君眼里,这姿态就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虽然有了预料,并且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可谁也没有料到添箱之人会有如此之多。

被特别放了五日休沐假期的董明阳拽过孟伯,“再准备十桌,不,二十桌酒席,另外再准备一些干粮之类的东西,一定要有肉食,面粉用最好的,份量要足,一份份包好,给那些不愿进府的百姓,人手不够就先去旁枝借,告诉他们,敢在这事上耍油头的,逐出家族。”

孟伯连连点头,头顶都有白发了,走路依旧虎虎生风。

董明阳看着人来人往的门口吐出一口浊气,走到礼台旁边看着上面做的记录,暗吸一口冷气,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记礼单的四人皆是礼部官员,董明阳禀明父亲后特意请旨由皇上派来的。

此时看他这般模样,其中一人便递了另一本过去给他过目,“这里才是最吓人的。”

董明阳只看了“我等的荣幸。”

董府门外也摆了一个礼台。

本来是没有的,谁也没料到会有百姓前来,并且是那么多百姓。

他们将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人,有的是家里养的老母鸡,有的是一篮子鸡蛋,又或者是山里打的野味,不那么常见的鱼,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可心意却相同。

老爷子让置了礼台后,百姓也不想着这么点东西还记上去,董明阳还专门安排了人在这里说明,不记上去东西就不收,这才慢慢排起了长队。

因为之前没有准备这么多份回礼,一开始回得也是五花八门,实在没办法后索性回了精米,董明阳看着实在不成样子,这才让管家去重新准备。

这些本不在预料之内的事也真是考验他,考验董家了。

听到马蹄声,董明阳抬头看去,是陈元。

陈元翻身下马。向他抱拳,“董大人。”

虽然对方只是个管家身份,董明阳却也不敢怠慢,忙回礼道:“陈管家怎的过来了。”

“公子命我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陈元看着人来人往的董府门前以及那个礼台,笑道:“看样子董家是早有准备。”

董明阳苦笑,“陈管家这可高看了我们,一开始我们万万没想到会来如此多百姓。”

那也是反应快了。董家算得上是庄小姐的娘家。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白府,他之前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看这势头。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管是会元府还是京都,论起得民心,恐怕皇上在庄小姐面前都望尘莫及。

明明庄小姐也没刻意去做什么得民心的事,并且地动过后。京都百姓手头并不宽裕。

两人并肩往里走,董明阳边道:“陈管家来得正好。我还真有事要白公子帮忙。”

陈元讶然抬头,“何事?”

迈过门槛,董明阳领着他往僻静地方走,“当时白公子出动禁军下聘娇策。可嫁妆只会比聘礼更多,董家哪里有那么多人可用,还得请管家帮忙想想办法。……

是这事。陈元笑,“董大人放心。公子早有准备,明儿一早,东城卫会过来帮忙送嫁,西城卫随时待命。”

董明阳一愣,这……合适?

“是庄小姐和我家公子成亲,再逾越都合理。”

董明阳谨慎惯了,知晓树大招风的道理,这风头出得越足,以后怕是麻烦越多,皇上好说,太子现在看着也好,可以后呢?

要是哪天突然就有了危机感,首先防的不就是这两人?

可再担心,这些话他都不能说,太子是储君,他要效忠之人,若是真有那个以后,他再去费心不迟。

庄书辰脚下生风的回到庄家人居住的院子里。

正屋内,庄平志正和族中几个管事的男人议事。

为了这桩婚事,庄家男人几乎算得上倾巢而动了,便是不少女子也借着这个因由来京都见见世面。

“什么事,毛里毛躁的。”

庄书辰是庄泽民的长子,被祖父训斥了也掩不下兴奋之情,“好多人来添箱,听说外面还来了好多百姓。”

“去年京都地动,是书晴拼着被皇上不满敲了十一记钟响引得满京都百姓离屋才免去一劫,他们对书晴心怀感恩也是正常。”庄平志叹息着道,又问,“真的来了许多百姓?董府可有准备回礼?姿态如何?”

“孙儿就是听了一耳朵,董家三爷让管家准备精米肉食之类的包好回礼,府外已经准备礼台了。”

“董家能在京都屹立多年是有道理的,庄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泽民,你去问问董家三爷,看看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对了,不是要包回礼?让你媳妇带着女眷去帮忙。”

“是。”庄泽民起身,精神抖擞,“董家是该出份力才对,总不能什么都享用现成的。”

庄平志摇头叹息,“也是庄家祖坟冒烟,才出了个庄书晴,为庄家争光。”

“要真是祖坟冒烟,出息的就该是儿孙,闺女总归是要嫁人的。”

看了眼说话的老三,庄平志冷哼,“看样子我决定搬到会元是对的,就你们这点眼界,儿孙再有出息也有限,你们自问书晴做的哪一件事你们做得到的?书寒那样的孩子可是她教出来的,不是你们。”

一屋子人,没人再敢答话。

他们自然也是佩服庄书晴的,也很为她骄傲,只是心下有时也难免遗憾她是女人,女人再厉害,不也要嫁到别家去?再帮衬娘家也有限。

不过书晴之前的安排也确实让家族受益不少,她不曾亏着家族半分却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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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章 想回来?悔过吧

三月十五,大吉。

算好时辰,董家一早就中门大开,东城卫更是早早就过来等候。

“再早都不叫早,聘礼嫁妆,再加上昨日的添箱,按规矩还得在城中绕上一圈,上午怕是都抬不完。”

老爷子今天穿着一身簇新的暗红衣裳,胡子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调理也得当,远不是当初虚弱的模样。

老夫人同样是一身暗红盛装,头上珠钗步摇样样齐全,脸上还上了淡淡妆容,精神抖擞。

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这是将没有风光嫁女的遗憾全补偿在外孙女身上了。

“总要抬完了才叫完,这么多人盯着这门亲事,谁敢不上心。”

老爷子也不和老妻在这上头争执,转头对一直欲言又止的老三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不能痛快的说?”

董明阳看向外面渐明的天色,知道再不说就没合适的机会开口了,遂道:“大嫂和二嫂昨儿来添箱了,求到了夫人那里。”

老太爷顿时沉了脸,再看到老妻瞬间黯然了的神情,心头越加压不住火,“她们这时候回来作妖,是想给晴丫头添堵还是要胁?她们当晴丫头是她们一样的无能之辈,是个人都能要胁到?”

董明阳也气,可他确实是担心那两家不省心的会在明天的大日子里做些什么让书晴难堪。

老夫人突然道:“老三媳妇,她们是怎么说的?”

刘氏看了公婆一眼,又看向自家老爷,看他点头了才敢据实以告,“大嫂说让书晴趁着喜事赦免了大哥和二哥之罪。好一家团圆。”

看在庄书晴份上,皇帝当时并没有治董明旭和董明德的死罪,只将两人流放了,并且没有罪及家人。

可老爷子却狠心将两家人都送走了,既是一家人,一起享了富贵,现在也当一起吃苦头。私心里。老头儿其实还是心疼自个儿儿子的。

只是儿子做的事实在让他伤心,这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为好。

没想到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会在这时候赶回来,以她们的脑子想不到这些。怕还是老大的主意。

可惜,便是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小看了晴丫头。

若是他们老老实实的继续在那里悔过,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丫头就会心软。便是不心软,看在他们两个老家伙的份上也会在合适的时候让两人回来。

他们在这时候作妖。只会让她更生厌恶。

正想着,门就从外推开了,庄书晴依旧是简简单单一身站在门口,身边一左一右站着庄书寒和庄书顾兄弟。

福身给几位长辈请了安。庄书晴在下首坐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脸色都这么难看?如果是我的事出了什么岔子万不用如此,只要我人过去了。什么陪嫁都没有止顾也不会介意。”

“姑娘家家的,这样的话也随口就来。脸红不脸红。”老夫人被逗笑了,心里直摇头叹气,人有亲疏远近没错,可人也有比较,那两个儿子真真比不得婉如这对儿女。

看外祖母神情轻松了,庄书晴用眼神询问三舅。

不是她高看自己,以她现如今的得势和止顾的威名,满大周也找不出几个敢在他们的大喜之日来给他们添堵的。

董明阳看父亲没有反对的意思,将两个嫂子的所求说了出来。

“还以为是什么事。”示意孟伯准备摆早饭,庄书晴漫不在乎的道:“他们想成,不让他们成便是,这事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何用为他们难过,什么时候他们说是因为太过想念家人才想要回来这样的话,你们再去伤心也来得及。”

老爷子神情莫明,似悲似恨,“也是,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说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话。”

董明阳看向外甥女,“那大嫂二嫂那边该如何回话?”

“直接告诉她们,我什么时候让他们回来了他们就能回来,在那之前,老老实实的悔过吧,对了,叫她们转告大舅二舅,不要骂我不孝或者忤逆犯上,我再过份,也没有他们过份,我真要做得过份……”

庄书晴哼笑,“那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刘氏觉得痛快得不得了,那两个妯娌从来就没有将她看在眼里,现在明明她才是董家的当家主妇,可昨日她们在她面前依旧摆着长媳派头,好像她们才是发号施令的人一样。

当时她忍了,在公婆面前她也不多说她们一个不字,可这并不代表在看到有人收拾了她们后还不觉得解气。

只是书晴这般,公婆会高兴吗?

刘氏忍不住想提醒一句,“书晴,那毕竟是……”

“舅母,我明白你的意思。”庄书晴对她笑笑,她是真的明白,其实在这个世界,真正让她交付信任的,只得白瞻一人,而让她全心付出的,也只在白瞻之外再加上一个庄书寒,或者还可以凑上一个庄书顾。

不管是对庄家人还是董家人,她也尽心维护,并且给他们她能给的,当个合格称职的族人,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也仅此而已了。

若是董家真因为这事怪她,她无话可说,在让他们一家团圆之前,她得先保障自己能不受他们拖累,同时,也不会拖累董家。

要是他们想不透这层,她说得再多也徒然。

董明阳看了爹娘一眼,道:“书晴你别多想,我们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对,他们现在不能回来。”

“以后也别让他们回来。”老太爷神情淡淡的接话,“便是不为你着想,我也得为董家的下一辈多考量一些,他们要是回来,你打下的大好局面就余不下什么了。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除非到死的时候看能不能有悔意,现在,他们想的大概还是仗你的势东山再起,不能让他们回来,董家才出了泥潭,不能再被他们拖进去。我就当……他们死了。”

老夫人侧过头去抹泪。才听书晴那么说的时候也觉得她狠心,可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了。非是书晴不认亲人,是她不得不狠心。

那两个儿子就是董家的两个化了脓的瘤,不狠心一刀切了,只会拖累得整个董家都生脓。书晴在这方面从来都看得长远,对亲人却从来都多有顾及。她该多信她一点的。

庄书晴对弟弟使了眼色。

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撒娇的庄书寒迟疑了一下才起身来到外祖母面前,握住外祖母的手像个大人一样保证,“外祖母,我会孝敬您的。”

“诶诶。外祖母的好外孙。”老夫人立刻破涕而笑,眼泪却停不下来。

庄书寒不是很熟练的给外祖母擦泪,全身紧绷。嘴角抿着,那不自在的模样让老太爷也不由得露了笑。

孟伯终于领着人来摆早饭了。庄书晴状似抱怨的道,“孟伯,今天的早饭是什么新花样吗?比平时可晚了些。”

孟伯当然不会说这饭都热过一回了,笑着弯腰请罪,“表小姐恕罪,厨房里的精米精面昨天都用光了,今天的早饭就晚了些。”

精米精面昨天都做成了回礼给百姓,庄书晴自然是知道的,这会提起,是在笑话她呢!

要是一般人可能扭着腰就要含羞来怯的来一句‘您笑话我’,庄书晴的反应当然不能和她们一样,大大方方的道:“那我得好好尝尝,今日的早饭和平日的有什么不一样。”

老夫人扶着庄书寒的手往餐桌走,边笑道:“满京都的姑娘里脸皮最厚的非我们家晴姑娘莫属,老孟你可难不住她,对了,咱们家晓玲姑娘呢?晓真也没来。”

刘氏侍候着婆婆坐下,忙接话道:“老爷将不少事交给真儿了,他起得早,我让厨房先给他单独下了碗面吃,一会偷着闲再让他吃点就差不多了,玲儿被我禁足在院子里了,今天来府里的男子多,媳妇就想着这方面多留心总没错。”

“这些事就该多想些,你做得对。”

老夫人拍了拍媳妇的手,以前没觉得这媳妇有多能干,甚至觉得她还比不得老大老二媳妇,现在看来,却也着实不差,比那两个还要公允大方些,以前啊,也亏得她忍得让得。

庄书晴听着,没有多说一句,她很清楚,在这个世界她是出格的,很多时候很多事上都是逾越了的,只是因为她身上有那么多光环在,大家也习惯了她的事事不规矩,再加上有个白公子无限度的纵着她,更没人能说什么。

可她这样的人不能复制,在这个世界,女子就该是属于内宅的,她只希望有她这个先例在,女人能稍微有点话语权,地位能够增加那么一点点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了。

其他的,她不敢奢想。

“对了舅母,我给表妹挑了两户人家,到时我将情况写得详细些给你过目。”

刘氏大喜,“这么快?”

“说来也是巧,前段时间为了给太子选太子妃,我将京都世家都查了个遍,看到几个不错的年轻俊杰就顺便查了查,最后留下两家家世人品都比较合适的,舅母到时看看是不是可以。”

选太子妃?书晴决定人选?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默契的装没听到这句,刘氏感激的对她点头,“你有心了,你挑的人自然没差,我会在这两家里考量。”(未完待续)

ps:这么写下去,我觉得要没有番外了……

书评其实都有看,但是现在手痛嘛,实在不想打字,所以……都没回,么么哒大家,都有看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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