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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祖师》


第一章 一步之后,换了人间

陕西省,华阴市。

此地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东起潼关,西至华洲,南依秦岭,北邻渭水。但真正让这里名扬天下的,是西岳华山。

五岳之中,华山为天下之源,为天下之根,是华夏民族的发源地之一,又有“奇险天下第一”的说法。

而此地也是道教之中,全真派的圣地,为“第四洞天”。

山间小道,有溪水流过,潺潺而鸣。

行人穿梭其中,今天是五一小长假,人流还是比较多的。

李辟尘手中捧着一架单反相机,今年二十有二的他,难得休一次长假。

踏入社会之后,同许多人一样,李辟尘日复一日的工作,并且做着一日收入上万的美梦,偶尔出去,花上几百,吃上一顿,同当年的朋友们吃吃喝喝,就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工作三年,从最初的安保,到后来的摄影师,三年艰辛,如今也小有所成,月薪也能达到五六千元,不说北京三环买套房,起码上海还有几张床。

前方是著名的镇岳宫,始建于唐,若是说道名头,还有“古厦千年,号曰上宫”的美赞。

苍松挺翠,繁华布锦,瑶草结环。宫坐落于山崖边,依山而建,傍崖而修,端的可称一声鬼斧神工。

观内香火尚好,游人往来,络绎不绝。

李辟尘走入其中,正殿内供奉西岳大帝少昊泥塑,威武雄壮。

“施主,看经吗?”

一名老道对着李辟尘打了个稽首,他手中捧着一本经文,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李辟尘看见道家老人,心中顿生好感,也许是因为近些年佛家渐渐腐败,唯有道家还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李辟尘道:“道长,这是什么经文?”

“此经名讳《清静》。”

老道缓缓开口:“此经为道祖出关前所写,流传而下。”

道祖出关前所写?

李辟尘诧异,自己对道教典籍并不是很了解,唯一认得的道祖著作,也就只有《道德经》了。

“清静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虚而恬愉者,万物之用也。”

老道笑着开口:“如今世人多因身外之物而烦躁,心中七情之火不消,欲望横流,多有困惑。施主此刻心绪恐是有些焦躁,不如看看经,定定神。”

李辟尘笑着道谢,接过那本《清静经》,打开之后,仔细翻看起来。

那略有古旧的书籍被李辟尘翻开,映入眼帘,第一行上写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文字方正,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美感,李辟尘目光被文字吸引,那些方块字似乎有一种让人心静的力量。看着看着,李辟尘嘴唇蠕动,不自觉的随之念诵起来。

“施主....”

“施主....”

呼唤声传来,李辟尘渐渐回神,一抬头,见到的却是老道那张温和的笑脸。

再看镇岳宫外,大日已经快要西斜。

李辟尘顿时惊诧莫名,什么时候过了这么久了?

再看老道,他却是微微笑着:“施主,心可静了?”

李辟尘苦笑:“道长,我当时心是静了,可现在,你看这时间,我一天假期都过去了,心又烦躁起来了。”

“哈哈哈!”

老道抚须而笑:“施主悟性奇佳,一日过而百日过,正是白驹过隙,一念而观天书,自陷其中,山中不知岁月,待到明悟之时,连道三声大好!再看天下,已然换了人间!”

李辟尘听的云里雾里,只是对着老道拱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仪。

“那道长,我下山去了,再不下去,恐怕今日就要留下来陪西岳大帝了。”

老道笑着:“说不定大帝观施主有缘,赐福而下呢。”

“行了吧,道长你别说笑了。”

李辟尘无奈笑笑,转过身去,出了镇岳观。

.............................

顺着小道下山而去,李辟尘走着,忽然觉得四周的景色有些不太对劲。

树木茂密,将头顶上的光辉遮蔽,仅有道道残余光华从缝隙中洒落。

“怎么回事?”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李辟尘开始朝下方跑去。

树木变得稀疏,这是即将穿过栈道的前兆,李辟尘微微松了口气,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只要能走到服务区,那就没有事情。

正想着,他脚下忽然踩空,原本应该是青石砖的地方居然缺了一块。

砰!

一阵天旋地转,李辟尘整个人从石阶上滚落,狠狠的砸在地上,满头是血。

“疼疼疼....”

李辟尘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一般,勉强抬头回望,李辟尘忽的感觉,那青石台阶,似乎变得老旧了一些。

而且石板的模样也有了变化。

“啪嗒。”

一只黑色靴子突兀的踏在李辟尘眼前,吓了他一跳。强忍着疼痛,李辟尘抬起头,待看清来人时,顿时愣住。

眼前是一名青年,穿着古风的衣服,看上去像是道袍。

他的背后负着三柄剑,面目俊朗,但眼眸之中却有三分狠辣之色。

“铸剑殿又逃出来剑奴了吗?”

他淡淡开口,明明没有带上什么语气,但听在李辟尘耳中,却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人怎么回事?是COSPLAY?”

李辟尘动了两下,只觉得浑身剧痛,只能无奈对那古怪的青年开口:“你好....能扶我起来一下吗?”

那青年静静的盯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

“扶你起来?好啊。”

他语气淡漠,虽然在笑,但却感觉不到丝毫感情。李辟尘感到不对劲了,这时候,那灰袍青年忽然掏出两张符篆,那符篆迎风而长,化作两尊足有一丈高的巨大傀儡。

李辟尘霎时间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黄巾力士,把这个想逃跑的小子带回去,辟食一日!”

他淡淡开口,两尊巨大的傀儡顿时把李辟尘如同拎小鸡一般的提了起来。

李辟尘大惊:“你要做什么?!我要报警了!”

“报警?”

青年皱眉,而后挥手:“怕是神智不清醒了,拖走。”

李辟尘心中惊骇欲绝,那黄巾力士力量极大,自己两只胳膊被架住,全然无法动弹。

等等,自己的力气似乎变小了?

李辟尘突然反应过来,当他目光从黄巾力士胸前的铜镜上掠过时,顿时呆滞。

镜中,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年人被高大的傀儡架住,身上穿着奇装异服,正瞪大眼睛,惊恐的朝自己望来!

怎么会这样?!

那镜中少年不能说是俊朗,最多算是清秀,也就仅仅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些,而那样貌,正是自己十五岁的模样!

两尊傀儡将他捉的死死,过了山林,出现在李辟尘眼前的,是一座庞大而幽深的山谷。

一座古老的宫殿坐落在远方,李辟尘被两尊傀儡捉着,过了那宫殿,随后到达的,是山谷的深处。

灰蒙蒙的雾气弥漫,一座石门半开半合,似乎刚刚被人打开。

黄巾力士将李辟尘投入石门中,随后转身退出,只听轰的一声,石门骤然关闭!

这里是哪里?

抬起头,入目乃是一座高台,台上坐落一尊大鼎,目测足有十丈高,鼎中吞吐火焰;在它下方,有数道凹槽,其中闪烁着炽亮的光辉,有如同岩浆一般的液体在流动,仔细一看,那些都是滚烫的铁水!

无数人影在大鼎周围移动,他们挥舞铁锤,金铁交击的声音响彻山谷,似乎是在铸造兵器。

“又是逃跑的剑奴?”

一道嗤笑声响起,一名青年走到李辟尘眼前,那张脸蛋看上去有些妖异,他的一双眼眸之中充满了阴狠之色。

“跑,你跑的出去吗?做这些无用功......嗯?似乎没见过你,新来的?难怪想跑。”

他一巴掌打在李辟尘脸庞上,强大的力量让李辟尘瞬间头晕眼花。

见鬼,这个小子的力量好大!

“咳!”

那青年见到李辟尘嘴角淌出一丝鲜血,顿时嗤笑:“原来是个连八脉都没开的凡人.....”

他抬起手,又是一掌落下。

一柄铁锤挥出,将那手掌打退。

李辟尘眼前恍惚,只见到一名少女站在他身前。

她穿着囚服,侧脸依稀可见些许俏丽模样,那衣衫里透着寒光,似乎有甲胄隐在其中,貌似沉重异常。仔细看看,那青年也穿着同样的服饰。

“徐丘貉,今日的铸剑量还没有完成,没有必要在这里欺负一个新来的剑奴吧?”

女孩声音如同清泉,犹如黄鹂,那侧脸虽然有些灰尘,但仍旧可以看出其秀丽的容颜。

“穆寻雁....穆寻雁.....嘿.....”

徐丘貉目光在女孩身上转了两圈,啧啧开口:“一个新来的剑奴而已,不过是个凡人!你有必要用镔铁锤挡我?”

“像他这样的,肉体凡胎,未开八脉,未现仙骨,也指望在这里活下去?”

徐丘貉的语气从轻佻转为阴狠:“他死去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你看着,这家伙活不过三天!”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能让这种肉体凡胎活着?这里是剑囚谷!是仙门大狱!”

仙门大狱!

李辟尘脑海中顿时空白一片。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什么仙门?什么大狱?

李辟尘的脑海中忽的想起镇岳宫中的老道,那最后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此时想起,却是悚然而惊!

“对了,镇岳宫....镇岳宫....是那个老道士!”

那老道给自己看了一篇经文,然后就......大日西斜!

那篇经文到底是什么?!

“一念而观天书,自陷其中,山中不知岁月,待到明悟之时....连道三声大好....”

“再看天下.....已然换了人间!”

第二章 剑囚谷

山谷之中,炉鼎轰鸣。

人影幢幢,挥舞着铁锤,砸在黑暗之中。

火星迸射,照亮他们的面颊。

李辟尘挥舞着镔铁锤,狠狠的砸在一块烧红的剑胚上。

来到这里有三天了,李辟尘也明白了,自己来到了怎么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是仙门大狱,处于一个名为【魏】的国家境内。

此处是九仙门中,镇岳宫!

同名同号,但却不是同一个地方!

传说这里是天下奇险之地,飞鸟难过,游鱼不渡;

传说这里是天下至凶之地,死囚漫谷,恶徒遍地;

传说这里是天下铸兵之地,日出百兵,埋坟葬冢。

天下百兵出镇岳!

微微喘息着,热浪滚滚,让李辟尘口干舌燥。

自己已经不在地球之上,不知道到了哪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大狱,虽然来到了这陌生之地足有三日光景,但所有的一切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李辟尘只能从同为剑奴的一群人中得知外界的一鳞半爪。

他什么也不知道,莫名奇妙的,就成了奴隶。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里毕竟是仙门,听有些剑奴讲述,若是在这里表现出色,可以脱离罪籍,去镇岳宫中,当个真正外门弟子。

那可是仙道大宗啊!

李辟尘如此想着,回忆当初那老道士给自己看了经文,不由地心生怒火。

定然是那个老道搞鬼!

砰!

一锤狠狠的砸在烧红的剑胚上,那铁块被砸的扭曲变形,中央凹陷下去,看上去有些滑稽,丑陋,在李辟尘眼中,就如那镇岳宫的老道士的脸颊一般。

“不要用上全部的力量,使六分,留三分,余一分。”

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穆寻雁开口,对着陈缘道:“你这样的锤击方法不过只是单纯的发泄罢了,对于铸兵没有半点用处。”

“你那剑胚迟早被你砸烂了。”

李辟尘一锤砸在剑胚上,沉默着,过了半响,悠悠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穆寻雁容貌俏丽,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豆蔻年华,但此时却在火炉旁做着如此粗鲁之事,被投入仙门大狱,着实让人好奇。

“朝廷里权利斗争而已,我父亲失败了,他的对手诬告他,被皇帝杀了头,我就屠了那个一品官的全家,于是被下了天牢。后来有权贵让我去给他当玩物,我答应了,在他要上我的时候,我把他的那活给生生扭断了。”

穆寻雁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

李辟尘沉默,一锤落下,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语气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如同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亦或是杀手一般,让人感到可怕,冷血。

杀人这种事情,是这么平静可以说出来的吗?穆寻雁,在这个女孩的口中,杀一个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我把那家伙的活给扭了,于是他妻子跑到那个儿皇帝面前告状,原本是准备斩我的,正巧镇岳宫要收死囚,原因是上一批的剑奴死了不少,需要补充。那仙门老头和皇帝这么一说,他就和狗腿子一样,头点的飞快。于是,我就这么好运,活下来了。”

她手中铁锤上下翻飞,单手随意的挽出几个锤花,李辟尘看的略微呆滞,不由地暗自咋舌。

自己的力量在她面前如同三岁稚童,她手中那镔铁锤足有百多斤,沉重无比。自己手中是极度削减版的,只有二十斤,就算这样,也必须要双手才能挥动。此时与她一比,当真让李辟尘汗颜,无地自容。

这就是仙门中人的力量。

“你呢?”

她反问李辟尘,李辟尘沉默,而后愤怒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我原本是在山上看经....下山后,就在这里了!”

穆寻雁似乎有些讶异,听见这个理由,不由地摇头失笑:“呵,你不诚实,这明显是敷衍。”

“哪里有上山看经,下山......”

“我说的是真的!”

李辟尘心中陡的烦躁起来,这个理由千真万确,怎么她还不相信呢。

“今日出兵三十!”

忽的,一道厉喝凭空响起,在山谷之中悠悠回荡。

远处那两扇巨大的石门被推开,李辟尘看见,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青年从门外走进,眼神冷漠,只是张嘴吆喝一声,随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在铸剑台边不断踱步。

“怎的和市井小贩一般,还吆喝一声?”

李辟尘失笑,穆寻雁摇头:“你别贫嘴,臭小子,我告诉你,这人是剑囚谷内监察弟子,名唤戚晋元,是真正的仙门中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似你我这群剑奴百人,便是一哄而上,也伤不得他半根毫毛。”

“他那不是吆喝,是警告,你现在觉着好玩,待到晚上,今日铸兵不足三十柄,无铸者无食。要知道,那食物可是金穗稻和灵牛肉,其中蕴含天清之气,可强身健体,助人化出仙骨。”

李辟尘听闻,略有疑惑:“你说金穗稻,灵牛肉我大致明白,但仙骨是什么?天清之气等于灵气?”

穆寻雁点头:“清浊灵煞,你这么理解也不错。仙骨你不知道?可别是诓我。”

“人体修行,先开八脉,再铸仙骨,否则难以修行,此乃基础。”

“人身开八脉,当有天脉雷音伴随,八脉共鸣,其音如天震,而后凝神闭气,吞吐天清之气,引动人体三火重铸体内白骨,便是凡骨化仙,如此方可炼精化气。这一套下来,也就是凡间常说的【脱胎换骨】。”

“仙骨分九,一骨四境,初时凡骨化仙,只有一骨。脱胎八脉只是踏上修行路,而现出仙骨之后才是真正的修行者。”

“人间有三十六洞天,为无上之境,不入劫中,为超脱之所。现出仙骨之后,脱胎换骨完毕,自身气运则有一丝受冥冥牵引,引入三十六洞天之中。”

穆寻雁顿了顿,微微喘息一声:“仙骨之中亦有区别,这是后话,凡特殊之人千万人中难出一尊,每一位皆是当世天骄,非我等囚徒所能目视。”

李辟尘若有所思,忽的开口:“那你是什么境界?”

“第六脉,再开两脉便是换骨,我若是在此处铸骨,气运牵引便是第七洞天,你若是铸出仙骨,也该是第七洞天。”

穆寻雁淡淡说着,李辟尘失笑:“原来你也是....刚刚起步?话说洞天是什么?”

“那也总比你这个肉体凡胎的家伙强吧,等什么时候你能单手挥动一百五十斤的镔铁锤再在我面前炫耀。”

穆寻雁摇摇头,二人正说着,忽的,不远处突然有大笑声响起,李辟尘朝那望去,却发现是那徐丘貉。

“今日出兵一柄,上品削铁剑!”

他手中火钳末端深入洗剑池中,手掌微抖,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铁剑从池水之中升起,杀气逼人。

李辟尘看着那剑,心中微惊,暗赞一声。即使不通铸造之道,也能看出这绝对是一柄上好的宝剑。

“兵级分十,一为削铁、二为精钢、三为百折、四为千锻、五为无垢、六为斩金、七为截玉、八为鬼斧、九为神工、十为天兵。”

“兵中有法则为法兵法器,兵中无法则是凡道宝兵。”

“这徐丘貉虽然品行不端,但深谙铸兵之道,故此能在剑囚谷内混的风生水起。之前听闻监察师兄很满意他的表现,他境界比我要高,已然是第八脉的修为,若是再铸出一柄‘精钢’,他便能脱去罪籍,成为真正仙门弟子。”

穆寻雁解释,语气平淡。

李辟尘盯着那剑,寒光照耀人眼,隐约间,剑身上似乎浮现出一些文字,仔细看看,却发现那正是老道给自己看的清净经。

这是怎么回事?

李辟尘顿时惊诧,那些文字开始变得清晰,如同刻印在眼中一般,他顿时闭上眼,以手覆面。

徐丘貉感应到目光,顿时回头望来,眼见是李辟尘,顿时嗤笑出声:“凡人,没见过上品宝剑淬火?只是这样就晃瞎了你的眼睛?”

李辟尘不答,过了半天才睁开眼,此时从黑暗中睁开,眼中那些经文渐渐变淡,随之消失不见。

奇哉怪哉,这些经文是什么东西,居然还会再度出现在眼中?

李辟尘暗自思索,忽的心有所感,抬起头来,正见到穆寻雁古怪的眼神。他不由地有些诧异,询问道:“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穆寻雁无奈摇头:“目光不可长时间注视淬火之剑,否则双目会受到杀气的伤害,尤其你现在还是肉体凡胎。”

是这样?

李辟尘沉默,说是杀气,但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之前遮住眼眸,不过是因为见到了不该见到的文字罢了。

那徐丘貉将手中宝剑擦拭,口中喷出云雾,化作细雨落在剑刃上,这般神奇术法,顿时看的李辟尘有些呆滞。

口喷云雨,弄云捉雾,这是仙家法术。

徐丘貉取起宝剑,此时监察弟子已然走来,一手取剑,在那剑身上屈指一弹。

“叮!”

一道清脆空灵之音响彻山谷,监察弟子眼眸微微一亮,点点头:“不错。”

“上品削铁剑,可取一两灵牛肉,二两金穗稻。”

他将那剑遥遥一抛,霎时间谷内泛起一道剑云,那削铁宝剑划过谷顶,落入洗剑池中央一处剑台上。

那是百兵台,上面插满各种奇门兵刃,即使隔着如此之远,依旧有一股逼人的寒气从兵台之上散发出来。那些是杀气,兵刃铸造完毕之后,经过铸者的洗礼,之后便会放置于百兵台上,等候仙门来取兵。

镇岳宫乃是玄门大宗,天下百兵出镇岳不是说说,铸炼之道乃是镇岳宫立派根本,同时铸兵者一定好战,修为不够无法驾驭百兵,故此战力在九仙门之中排位第一。

若不是洗剑池环绕,其中百兵杀气爆发,定要将这里化作一片死地。

李辟尘想着,忽然身前出现黑影,抬起头,却正见到监察弟子那张僵尸一般的脸。

“你就是三日前守谷师兄捉回来的剑奴?”

监察弟子眼神没有波动,似乎在对着虚空谈话,没有看李辟尘一眼,但那股压力却让李辟尘几乎站立不稳。

仅仅是站在自身面前,就如同一座大山当面,李辟尘明白,这是因为修行之人脚踏大地,寻山而居,是以承天之运,得享清灵之气,故此仙凡相见,凡人便如山岳临身,受天清之气所摄。

监察弟子沉默半响,没有等李辟尘开口,自顾自道:“原来如此,肉体凡胎,受不得天惠,气运飘忽无根无萍,见不到一点真灵,果然是将死之兆。难怪想要从这里逃离出去。”

“魏国居然送凡人来谷,你这小子怕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这是要置你于死地。也罢,来了便来了,无可更改。你肉身凡胎,八脉未开,仙骨不现,让你铸兵也铸不出上好兵器。”

他摇摇头:“今日日落之前,你要交给我一柄下品削铁级兵刃,否则,今日无食。”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也有力气活下去。你今日铸不出下品削铁,那今天晚上,气运一降,你只有自求多福。”

监察弟子说完,转身便走。李辟尘脸色微白,呼吸有些急促。

他说自己肉体凡胎,受不得天惠,气运飘忽无根无萍,是将死之兆?

李辟尘忽然心烦意乱,一股热气直冲头顶,霎时间让他浑身涨红,只觉得眼前世界隐隐扭曲,恨不得一锤砸下,将这破谷砸个窟窿,还一个天地清明。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宏大又飘渺的诵经声传来,浩淼高远,如同天音阵阵,回荡在李辟尘的脑海中。

六欲之火骤然而降,李辟尘眉心中,一道清光乍现,化作一个原点,瞬间隐没消失。

仙运有感,监察弟子忽的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而此时李辟尘已经转身,回到铸剑台边上。他目光扫视一圈,诸剑奴气运尽入他眼底,除去李辟尘气运飘忽不定,冥冥之中感不到源头,如无根浮萍。其余剑奴周身皆传来一股浩荡之意,为第七洞天之属。

监察弟子顿时有些疑惑,之前那感觉似乎是玄门妙法清光?

第三章 天脉雷音,八脉初开

玄门妙法清光必须要修行者心如止水,六欲不生,心神清净才能凝聚。监察弟子见寻不到玄法源头,只得作罢,不再理会诸剑奴之事,寻了谷内深处一僻静之地,盘膝坐在大石上,闭目修行。

剑囚谷如同长龙,洗剑池在最外侧,依次向里,为诸剑奴铸剑台,中央有一大鼎,唤作冶金鼎,即为李辟尘当初见到的大鼎。鼎内流淌铜汁铁水,温度极高,有仙火存其中,长年不熄。

两侧有四道长渠,外侧为融化的铜汁铁水,如同熔岩一般;里侧为洗剑池仙潭之水,灌注其中。

徐丘貉收起镔铁锤,口中喷出水汽,将铸剑台洗礼,霎时间谷内升起云雾,朦朦胧胧,幽深静谧。

铸兵的声音似乎一下消减了不少,他朝着穆寻雁和李辟尘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而后嗤笑一声,径直朝谷内走去,竟也是寻了个僻静地,盘膝坐下。

李辟尘注意到徐丘貉的动作,小声对穆寻雁道:“铸兵成了,可以像他那样?他是在修行?”

“不错。”

穆寻雁开口:“监察师兄曾言,一日铸出削铁,剩余时间便可寻地修行。”

“剑囚谷内天清之气充沛,但这些清气并不纯净,其中往往包含金铁之中的地浊之气,我们修行,需要先行炼化浊气,剩下纯粹的清气,如此方能修行,却是要耗上不少时日。”

她瞥了一眼李辟尘:“你也快些,我这长剑已经铸好,只需要再锻十下,便可放入洗剑池中。”

“你没开八脉,未现仙骨,若是今日无食,则入夜气运陡降,百兵台上诸多兵刃会散出杀气,化作杀劫气运,降临你身躯之中。”

“仙门大狱多杀伐,我等铸兵,也是为了转移杀劫气运。但你一日呆在此地,那杀劫气运便一日不消,故此日日铸兵,夜夜消劫。兵本就是杀伐之物,属庚金,故此剑囚谷内多杀气,而听闻,我们铸兵,也是镇岳宫用来抵消仙道杀劫的一种办法。”

穆寻雁说着,手中镔铁锤忽的砸下,砰的一声,那炽热滚烫的铁剑忽然散发出一丝杀气,穆寻雁连忙将那长剑以火钳夹之,投入洗剑池中。

寒光闪烁,一柄通体黝黑的铁剑从潭水中被取出,上面冒出阵阵白烟,一丝杀气若隐若现,似虚似幻。

李辟尘心神震动,这一柄剑与之前徐丘貉铸的宝剑又不一样,区别甚大。他那宝剑初成,杀气四溢,似乎如同出水蛟龙,要择人而噬;穆寻雁这柄虽然杀气极淡,但李辟尘感觉这柄的危险程度更甚徐丘貉的剑,似一头蛰伏的猛虎,不出则已,出必杀人。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脑海中突兀的浮现这八个大字,一瞬间,李辟尘眉心之中,之前的清光再度现出,微微旋转,隐没眉心。

念头霎时通达,如同大河开闸一般!李辟尘看了看手中的镔铁锤,再望向那滚烫赤红的铁胚,突然福至心灵,手臂抬起,猛地挥出一锤!

“叮!”

清脆的敲击声响彻剑囚谷,婉转悠扬,如风如雾,似化作实质,随烟云飘荡,四散而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若隐若现的雷声!

监察弟子猛地睁开眼睛,眸中似有两柄利剑出鞘,寒光爆射。

“天脉雷音!”

他猛然起身,一眼便锁定了李辟尘。

穆寻雁停下动作,她就在李辟尘身边,那第一锤落下的清脆被她听在耳中,先是一愣,而后一惊。

那是铸兵凝神境,需铸兵者心神凝聚,摒退杂念,凝神于手中所铸兵刃之躯,甚至忘记手中铁锤,此乃凝神境。

这是一种精神境界,即使是许多仙门的入门弟子都无法做到,毕竟人有七情六欲,即使是闭关之时亦会被各种杂音扰乱。许多弟子想要进入凝神境,都需念诵《一元静始心经》,以此经辅佐,令心神暂时平静,陷入天地空灵之态方可。

“魂魄凝神?”

徐丘貉睁眼,朝李辟尘望来,其中有一丝惊讶。

若说之前的魂魄凝神让诸人惊诧,那接下来的雷音就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脉雷音,此乃八脉初开之人才独有的状态,每个人第一次开脉,天脉雷音有大有小,意为开脉多寡,雷音大者开出两脉,雷音小者开出一脉。

八脉一开,便是踏上修行道路,可以炼化灵气,化出真元。

此时还是真元之属,无清浊之分。

每开一脉,便增百斤神力,气血暴涨一倍,凡人之中,多有任督二脉打通,实力大进之说,便是源自于此。

而待到八脉齐开,化出仙骨时,其力有千斤,真正达到脱胎换骨之境。

八脉齐开是为脱胎,仙骨一现便是换骨!

天音不大,显然只是开启一脉的状态。

“这小子前不久刚刚被捉回剑囚谷,这才短短三日过去,他就已经开了一脉?!”

徐丘貉惊诧,初时他言这小子活不过三日,如今正是第三日,他料到监察弟子今日会来,李辟尘若是今日铸不出削铁级兵刃,定然活不过入夜之后的杀劫。

可眼下这小子居然震开八脉,现出天脉雷音,踏入修行路。如此一来,人仙气运转换,这小子得剑囚谷一丝气运加持,今夜杀劫无忧。

“不过只是一脉而已,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难不成你三日一破境,夜夜都能躲开杀劫?”

徐丘貉皱眉,冷哼一声。

不说他心中略有恼怒,感到失了面子,李辟尘这处,现在他的脑海中空无一物,诸般念头如同大河滔滔,汇聚在一起,成为一个原点。

又是一锤砸下,那清脆声音再度响起,随着铁锤挥舞,李辟尘身躯上的气息渐渐变得高涨起来。

挥舞铁锤的手从双手变成单手,那气息渐渐蒸腾,监察弟子的双眸变得越来越亮。

敲击的声音越来越清脆,如同山涧泉水叮咚。

一锤落下,那道声音悠悠回荡,渐渐变得刺耳嗡鸣。

监察弟子顿时目光一凝,当下低声喝道:“钳剑!”

似乎是自然反应,李辟尘下意识的以火钳钳起剑胎,与监察弟子的呼喊声恰好吻合。

监察弟子又道:“洗剑!”

哗啦!

与他声音同时动作,李辟尘将铸出的宝剑丢入池水之中,脑海中一片空灵,眼中只有那存在池水之中的宝剑。

隐约之间,脑海中有大道纶音响起,天清地浊之言再度出现在脑海之中,散发出幽幽清光。

监察弟子再喝:“取剑!”

唰!

洗剑池水流分开,火钳将铁剑取出,一瞬间,寒光照耀,一闪而逝!

监察弟子一步踏出,袖袍一挥,那刚刚被取出的长剑便化作一道剑云,直接飞入他的手掌之中。

李辟尘呆在原地,脑海中大道天音回荡,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隐现,明明之中勾动一道气运,他双目闭合,原地盘膝而坐,只是三息之后,又听得一道天脉雷音响起!

轰隆隆!

第一道天脉雷音不大,但这第二道却如同真正天雷一般,轰鸣在整片山谷之中。

穆寻雁瞬间怔住,脱口道:“第二道天脉雷音?”

这短短铸剑时间,他居然又开一脉?

监察弟子见到她有些惊异,淡淡道:“这小子之前铸剑时踏入凝神境,恰逢他自开八脉,又勾动了剑囚谷气运,故此连开两道天脉雷音,虽然少见,但并不稀奇。”

他袖袍擦拭那刚刚从池水中取出的铁剑,衣衫拂过,监察弟子手指轻轻在剑躯上一叩,那剑身上的铁屑落下,露出本来面目,霎时间一道寒光亮起,在诸多囚徒身上铁衫中现出模样!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监察弟子戚晋元顿时暗赞一声,剑躯布满鳞纹,寒光照耀,杀气内敛不显于外,却又有萧瑟肃杀之意,当真是一柄好剑!

只是品级不高,只有中品削铁。

戚晋元默默将此剑与徐丘貉的宝剑相互比较,在他眼中,两柄铁剑上各自化出一道气运,纠缠在半空之中,互相厮杀,只一个照面,徐丘貉那柄铁剑气运应声而断。

“中品削铁便可斩断上品削铁,此剑果然不凡,若是当初铸造时,那持锤者境界再高上一些,那便圆满了。”

戚晋元暗道可惜,此时,李辟尘身躯中,天脉雷音渐渐减小,缓缓消失不见。

李辟尘睁开眼睛,眼中有些迷茫,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滴溜溜的一转,将他灵台上尘埃拂去,霎时魂魄清明。

汹涌澎湃的力量从身躯各处涌现,李辟尘眼中,精神识海中,三道虚幻的天脉若隐若现,一尊小人盘坐灵台,若看面相,与李辟尘一般无二。

眸子睁开,似有雷光暴起。但凡与李辟尘眼神对上之人,心中尽数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便避开他的目光。

“你很好。”

戚晋元开口,眼中颇多欣赏之意:“今日傍晚,你领一两灵牛肉,二两金穗稻。”

“师兄!”

徐丘貉顿时出声:“监察师兄,这小子不过铸出一柄中品削铁,为何与我领一般吃食?”

他不过区区脱胎境界,未开仙骨,自然看不见方才那气运相争,戚晋元瞥了他一眼,暗道这小子所铸中品削铁一个照面便把你的上品削铁斩断,你还有什么好争的。

“若想知道缘由,你且看。”

戚晋元手指遥遥一伸,百兵台上,两道剑光显化,现出剑气虚影,二剑相对,初一照面,那上品削铁当啷一声被中品削铁斩为两段。断裂剑光回转,遁回剑躯之中,另一侧,那中品剑光也是遁回,再定睛看去,那上品削铁的杀气骤降三分,色泽明显晦暗;而中品削铁则如之前一般,没有半分变化。

徐丘貉看见此幕,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戚晋元摇头:“明白了?还有疑问?没有了,就去修行吧。”

徐丘貉告罪一声,面色阴沉的朝谷内走去,临走之时,瞥了一眼李辟尘,眼神复杂难明,而后轻微摇头,不再逗留。

李辟尘连忙对戚晋元施礼,言语之间颇多感谢,毕竟这监察弟子方才提点自己,若非他相助,自己也不会打开后续两脉。

戚晋元道:“此为你自己顿悟所致,与我干系不大,你也不必多谢于我,好生修行便是。”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李辟尘暗道这里虽然为仙门大狱,但到底还是与凡间不同,不说如今世界,单单是地球,古籍里记载的天牢也绝不是什么善待犯人的地方。

穆寻雁摇头,低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心思,莫不是在想仙门大狱没有凡间严苛?呵,只要是大狱,哪里又会不严苛?”

“剑囚谷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为了消弭杀劫罢了。须知兵为天下杀伐之源,铸兵之地必然杀气冲宵,而剑囚谷却一反常态,一副静谧幽深,云遮雾罩的状态,正是由于洗剑池的存在。”

“洗剑池消弭杀气,那口池水乃是仙潭,取第七洞天洗象池一滴真水精魄而化,能压十方煞气,可以说,有了洗剑池,才有剑囚谷这么个地方。”

她语气认真,俏脸紧绷,看的李辟尘心头一跳。

“剑囚谷乃方圆八万里内至凶之地,死囚漫谷,恶徒遍地。待到入夜,你便能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到那时候,三日杀劫一起,凡身上沾染一丝杀劫气运者,皆难逃一死。”

李辟尘听得心惊,再一抬头,发现天空渐渐昏暗下来,虽然被云雾笼罩,但是光线的衰弱仍旧可以感觉到。

此时铸剑台边,许多剑奴忽然奋力挥舞铁锤,神情惊恐异常。

“时间已到!”

戚晋元的声音传来,霎时间,所有未完成的剑胚尽数化作剑云坠入洗剑池中。

有剑奴面如死灰,如丧考妣,穆寻雁一拉李辟尘,道:“走,回茅草屋去。”

剑囚谷尽头,云雾弥漫,清灵气升腾,像是农家田园。两道溪流化作大河,又在中途分岔,一正一逆,将田地划开。那些田土上有数百间茅草屋,每隔三丈便有一座茅屋坐落。

穆寻雁对李辟尘道:“你已开三脉,踏入肉身脱胎境,应当可以随气息牵引寻到你所属的茅草屋了。”

李辟尘皱了皱眉,刚刚他便感觉有一道冥冥气机在指引自己,似乎正是某间茅草屋所发出。按照心中感觉,李辟尘逐渐朝内部深入,终于在一块略有偏僻的田地上寻到了气息源头。

这是一间略有低矮的茅草屋,看上去很新,似乎刚刚搭好没有多久。

穆寻雁的声音传来:“你前两日,算上刚刚被捉回来的那天,都是在剑囚谷内渡过,那是因为正巧到了出兵之时,而今日铸剑圆满,正是三日铸剑结束,杀劫起时。我们便回来这茅草屋避劫。”

“这河名分为两道,上游的是清漳河,下游的是浊漳河,俱都是自洗剑池中流淌而来,那两道溪流便是之前谷内的淬火槽,其中蕴含清浊二气,这里居于下游,乃是浊气汇聚之地,水不可饮用,若是天脉污浊,仙骨便开不成了。”

穆寻雁继续道:“我现在也要回茅屋中,以躲杀劫,你若是无事,便早早进去,今日你领取的吃食,半个时辰后自会有黄巾力士给你送来,记住,酉时过半之后,千万不要踏出茅屋半步!”

第四章 杀劫起

酉时过半,万不可踏出茅屋半步。这是穆寻雁对李辟尘最后的嘱咐,她说完便推开自己茅屋的门户,走了进去。

李辟尘目测了一下,虽然大雾朦胧,但不知为何,自己依旧能看的清楚。穆寻雁所在之茅屋距离自身所在的茅屋位置并不远,现在自己处于浊漳河的边缘,她则处于清漳河的边缘。

茅屋之中很简洁,其实倒不如说是寒颤,除了一尊石床一座石桌之外,就只有一盏宫灯。灯火摇曳,细细小小,似乎随时会被风雨打灭。

砰砰!

敲门声响起,李辟尘微微一惊,而后想起此时应当是黄巾力士来送吃食。推开门,果不其然,一尊身材高大的傀儡汉子站在门前,手中提着一盏大铁壶,见到李辟尘开门,他把那铁壶朝地上一放,又交予李辟尘一张纸条,上面写有此地诸多一应事宜。而后转身作一道金光遁去,却是复归本来面目,化作符篆姿态了。

李辟尘将铁壶提入茅屋之内,随后将门紧闭,打开铁壶,其中放置着一捧金色稻谷,在稻谷之下,则是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牛肉。

与凡间吃食不同,这金色稻谷闪烁淡黄光泽,隐隐之间有清香气弥漫四周,云雾蒸腾,铁壶内温度不低,那灵牛肉隐在金色稻谷之下,散发出肉类独有的香气。

“这铁壶能发热?”

李辟尘惊诧,果然是仙家府邸,虽然是大狱,但仍旧有如此神奇法宝。

但那黄巾力士把铁壶丢在自己这里,自己却化作遁光走了,莫非第二日会自动来取?

纸窗外光线渐暗,雾气弥漫,汇聚在茅屋檐角,滴落在田地之中,散发出泥土的芬芳。

浊漳河上,有玄黄气息腾起,四周雾气渐渐变幻,成为黑黄之色,浑浊不堪。

白日时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清漳河活跃;入夜浊气上升,清气下降,故此浊漳河活跃。

李辟尘将那金穗稻放在手中,轻轻碾碎外皮,顿时一股温润的清香从手中升腾起,其中蕴含天清之气,让人食指大动。

初始吃下一口,霎时暖流淌遍全身,于筋脉之中运行,上达紫府,下至丹田,继而流贯四肢百骸。身躯中气血翻涌,李辟尘闭目,眉心紫府处一点真灵乍现,玄门妙法清光亮起,那《清净经》的文字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仙门之中,即使是剑奴也会被传授调息修气的法门,这是最基础的一环,剑囚谷虽是大狱,却也是镇岳宫弟子来源之一。

半个时辰过去,那铁壶之中的金穗稻已然被李辟尘吞吃完毕,剩余一块拳头大小的灵牛肉,卷起蒸雾,散发出阵阵肉香。

身躯之中,三条天脉轰鸣,紫府处玄门妙法清光旋转,气血翻涌,迅速壮大起来。

灵牛肉被吞下,手中捏出道印,天清之气在体内流转,肉体之中隐约有清光浮现。无数经络忽闪,李辟尘紫府之中,妙法清光隐遁,下一刻,一道轻微雷音响起,却是第四条天脉已然被贯通。

李辟尘睁眼,两道雷光从双眸之中射出,只是一瞬便消失无踪。

时辰渐渐过去,夜幕遮天,酉时已过。

忽的,一丝杀气不知从何而来,兜兜转转,在田园大地之上飘荡。

一名青年忽的出现,一只脚踏于浊漳河上,波纹轻荡,他面色惨白,身形消瘦,穿着一袭麻布长衫,背上负着一柄铁枪。

他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那丝杀气便是从他背上的铁枪中发出。李辟尘从入定中惊醒,心中没来由的一跳,目光微微朝窗外一瞥,正好见到那麻衣青年出现。

如此诡异的姿态让李辟尘瞳孔骤然一缩,暗道这人身边有一丝杀气缭绕,莫非穆寻雁所言剑囚谷诸奴杀劫便是应在这人身上?

不知为何,自从眉心紫府中现出玄门妙法清光后,李辟尘偶尔会觉得感觉以往的经历似如同一场大梦,如今梦醒,灵台上尘埃拭去,复归清明。

“不,地球的事绝不是我在做梦,若那些都是黄粱一梦,我又怎会记得如此清晰?父母犹在,如今我流落异乡,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他们又会怎样为我担心?”

“还有漩儿,她现在又在做些什么?是否在为我流泪?”

三日以来,李辟尘一直克制着自己,告诫自己在这个大狱之中,唯有活下去才是正途,如今踏上修行路,虽是偶然,但冥冥之中也是必然。

若要活下去,唯有修行。时至如今,李辟尘终于压抑不住,眸中流淌一滴清泪,兜兜转转,叮的一声滴下来,如同珠落玉盘。

远处,那麻衣人忽哟所感,朝李辟尘所在方位望来,他愣了半响,嗤笑一声:“原来不是我要找的.....看来又是新来的剑奴,在为凡间诸事愁苦。”

“诶,今日莫非尽数铸出兵刃,那我这杀气又从何而来?不该如此,定然遗漏了什么。”

忽的,远方浊雾中有惨叫声响起,李辟尘听的心惊,他目光朝外望去,那麻衣人似乎找到了目标,忽的一下便消失不见,不过三息,一道惨叫声便回荡在田园大地之中。

剑囚谷内为铸兵之地,而兵器以法力开光,便是法器法兵,为仙魔之物。兵主杀伐,囚为死气,故此剑囚谷内杀气冲霄,白日有洗剑池与清漳河压制,一旦入夜,浊气升腾而清气降低,杀劫瞬起。

百兵台上有无数气运,数百上千道杀气汇聚,日积月累,若是不寻发泄之口,一旦杀气爆发,剑囚谷瞬间便会化作死地,所有人皆会被杀气绞烂五脏六腑,破丹田紫府而亡。

百兵杀劫三日一起,每过一月便有一批剑奴入谷,如此循环往复,谁若铸不出兵刃,便会被杀气缠上,化作应劫之人。到时,谷内修行者自然有感,一丝杀气缠绕,唯有斩杀对应之人,方可令自身脱劫。

三日一劫,但凡在剑囚谷内者,皆无法脱劫而走,而想要出去,不被劫难缠上,只有在第三日酉时后杀劫一起,直至杀劫过,再至第四日子时之前方能寻法逃离,过了这段时间,则清气再起,浊气再降,一日周而复始,三日之后再起杀劫。

李辟尘心中清明,理顺前因后果,顿时口干舌燥。若是自己推测无误,那之前的麻衣人便是没有露面的其余弟子?

谷内不止一两位弟子,还有数位没有露面,原因是轮值。李辟尘明白了穆寻雁所说的话语意思,这剑囚谷内乃天下至恶之地,那些守谷弟子,监察弟子哪个手上没有死人的因果?怕是一旦出了剑囚谷,那杀人气运纠缠上身,定然要偿还这孽债。

杀一人是为脱劫,杀十人便是入劫。既修仙道,那就不可过多杀戮,否则应劫,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如此做虽有大患,但也有莫大好处,正所谓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一旦脱胎八脉,仙骨九重尽数修炼完成,劫难自临,届时若有妙法代劫,脱去一身因果,瞬间便可成就人仙果位!

李辟尘理清前因后果,顿时手足冰凉。

这些弟子是以此方法来进行修行,虽然业力深重,但若是一朝脱去,则立地成仙!

屋外传来动静,很快便静谧下来,李辟尘闭目,不再理会外面诸事,缓缓调息,体内天脉轰鸣,气血翻涌,渐渐壮大肉身。

一夜无话,直至第二日清晨,茅屋门传来敲击声,李辟尘起身,正见到穆寻雁站在门户之前。

“走,三日杀劫已过,今日再回剑囚谷。”

穆寻雁眼帘微垂,轻声道:“死了五个。”

李辟尘面色微沉,昨日惨嚎声一直响至丑时,那血腥气尽数被浊漳河吞噬,当初来此地时觉得此河不过是聚集浊气较多而已,如今看来,其中还不知有多少死人骸骨血水,难怪之前说此河不可饮用,若是喝了,怕是瞬间就会被那些死去业力缠上,劫难加身,修为不得寸进,甚至有性命之忧。

“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李辟尘出声,穆寻雁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沉默良久。

“铸出精钢级兵刃,则可入镇岳宫中。若是只想离开.....那我也不知道有何方法。”

穆寻雁摇头:“人死如灯灭,你我也不过太过惊惶,无非一死而已,死后魂魄径自转入幽冥海投胎往生,一点真灵隐没,重活一世,或有真灵重归之日.....”

李辟尘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我不想死,若是投胎,那我便不是我了。”看见穆寻雁的淡漠神情,李辟尘顿了顿:“我也不想你死。”

“魂魄可转世而去,而‘我’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

“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若是死了重活,我还是我吗?你还是你吗?”

“我有我的目标,所以我不能死。我相信你也有你的目标,所以,请你也不要死。”

穆寻雁神情微怔,喃喃自语几句,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

炉鼎轰鸣,剑囚谷内大雾蒙蒙,与前几日一般,依旧见不到丝毫日光。

仙道阵法隔绝了一切,冥冥之中有杀机缭绕在谷内,伺机而动。

滚烫的热浪席卷,不时间有成兵杀气出现,一柄又一柄兵器被铸好,投入洗剑池中,大部分都是下品削铁,极少数是中品削铁。

而上品削铁,依旧只有徐丘貉一人铸出。

李辟尘捶打铁胚,那滚烫的铁水被浇灌上,丝丝火星迸射,温度极高,若是凡人沾上,立是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前几日李辟尘没少吃这些火星的苦头,如今开了四道天脉,学会以灵气护体,这才免去身体再受摧残。

眼前剑胚即成,正是关键时刻。

轰隆隆.....

石门被打开,戚晋元睁眼,遥遥朝石门前望去。

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弟子走进来,丰神俊朗,但眉宇之间有一丝阴寒之色。

“戚师兄,镇岳宫来师兄取兵器了。”

戚晋元起身,脚步微遁,顿时一道云雾汇聚,驾云而起。

那报信弟子也随之匆匆离去,过不多时,他二人回转剑囚谷,身后跟着一名身着淡白色道袍的弟子。

那弟子眉如剑,目如星,容颜英俊,加上一身淡白色道袍,衬托出一股出尘之意。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神色淡漠至极,似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他左手持一柄铁拂尘,背后负一柄阴阳芭蕉铁扇,此时入谷,戚晋元在他身前引路,直入洗剑池边。

“上月以来所铸之兵尽数在此,请师兄过目。”

戚晋元打了个稽首,那白衣弟子也是会以一礼,随后目光移动,转向高台之上。他一只手抓住背上阴阳铁扇,施展法力,一阵清风刮过,那百兵台上无数兵刃凌空而起,化作剑云兵云,乒乒乓乓,落入阴阳铁扇上。

报信弟子看见这等手法,不由赞叹:“不愧是千锻级法兵,一刮之下百兵来朝,这阴阳垂云扇当真了得。”

白衣弟子淡然道:“这可是人仙至宝,不可多得,自然厉害。”

戚晋元道:“李师兄得曹师伯衣钵真传,被授予此等法兵也是情理之中,看来下一次玄门论道,九宗之中师兄当有一席之位?”

白衣弟子听得这话,连连摇头,语气慨叹:“戚师弟莫要抬举我了,只凭我这修行,怕是玄门论道之时,还未证得人仙,如何敢在九玄论道之中多言?”

第五章 渊源天机,青霄雷法

戚晋元慨叹:“如今天下修行大昌,浩荡寰宇之间尽是玄元二道修者。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一百零八仙玄山。代代有天骄出世,寻那无上大道,师兄又何必看不起自己,人仙之位虽然不易证得,但谁又说不达人仙不可参与九玄论道?”

白衣弟子只是摇头,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有志气和有稚气是有差别的,自己如此修为,虽然被寄予厚望,但是与镇岳宫那几位一比,则逊色太多。

他也知道戚晋元如此说只是谦逊之词,可却是正中他的心坎。修道寻真,谁不想得证道果超脱?修行本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心中没有进取之心,一步退则步步退,最终退无可退。

叮!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诸多锤击声中格外明显。白衣弟子轻咦一声,戚晋元眼帘微阖,道:“是一名剑奴,四日前被守谷燕师兄捉回,不过两日便开了三道天脉,如今又过一夜,已是第四脉的修为。”

白衣弟子诧异:“听这锤音,乃是魂魄凝神境?”

“正是。”

戚晋元垂首,忽的开口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要让师兄替我询问。”

“你且讲。”

白衣弟子颔首,戚晋元道:“我欲在此月月末选一批剑奴入镇岳宫中,不知师兄可否代为询问一番,看门中长老有无其他重要事宜需要交代?”

白衣弟子点头:“晓得了,我会与传功长老说的。”

戚晋元打了个稽首,道谢一声,白衣弟子也是回礼。

李辟尘将手中长剑淬火,洗剑池中冒出云烟,一抹寒光闪过,又是一柄中品削铁出世。

白衣弟子目光一动,脚步轻挪,行至李辟尘身边,抚掌而赞:“好剑好剑。”

戚晋元走来,白衣弟子与他道:“此剑虽为中品削铁,但其韧度锋利远在上品削铁之上,不愧是踏入了凝神境的人,此子不错,不该埋没于此。”

戚晋元点头:“我也是如此之想,昨日我以他铸造之剑与上品削铁对斩,气运分化两道,那中品削铁一个照面便将上品削铁斩为两段,实在让我惊诧。”

白衣弟子略有讶异,手指轻勾,那中品削铁上飘出一道气运,与一柄上品削铁相斩,果不其然,那上品削铁一个照面就被干掉,白衣弟子眼神微亮,缓缓点头,目光中有赞赏之意。

此时李辟尘已然从凝神境中退出,见到身前两名仙家弟子矗立,连忙施礼。

见那白衣弟子手中的阴阳垂云扇,李辟尘顿时感到那铁扇上传来阵阵浩大的波动,一股飘渺混沌的气息散发出来,其中镇压百兵。

兵中有法,以法成兵,是为法兵。

白衣弟子心中默默推算,眼中李辟尘头顶一丝天机混淆,他略有惊异,自己修为虽然不到人仙,但推演一个脱胎境的小子当是没有任何困难。但此时却是毫无所得,只知他与本宗有一丝渊源,因果纠缠,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李元心默默思索,既有渊源,不论何种情况,总不该在这剑囚谷内多居,至于因果何事,一入宗内,自有长老推算,到时天机自明。

他从袖中取出一册书籍,在手中轻微划动,而后示意李辟尘拿去,言道:“你这小子已然踏入凝神境,看来月底入宫之人必然有你一席,这册《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你先拿去练着,届时入宫,我自来接引你。”

李元心说完,对戚晋元打了个稽首,脚下腾起云雾,手中阴阳垂云扇由大变小,自动负在身后。

一道金丝绫罗垂落,捆缚腰间,再一看时,李元心早已消失不见,自出剑囚谷去了。

那金丝绫罗乃是规避浊气之物,剑囚谷内死气滔天,煞气澎湃,杀气逼人,三道浊气汇聚,不成人仙者入内,立刻被杀劫缠上,脱身不得。故此来此弟子多带规避浊气之物,如金丝绫罗一般宝物多不胜数,这种宝贝称为法器,与【千锻】、【无垢】法兵为同级人仙至宝,但功能单一,只有规避无主浊气之能,若是遇到魔门凶人,则无有大用。

戚晋元看见李辟尘躬身,暗道这小子被李元心亲点为接引对子,日后却是不能让他出了差错,不过自己本来就是准备让这小子月底入镇岳宫中,如此一来,有李元心接引,自己却是不用多费心思,只需顺其自然,便可让他自入宫中。

他如此想着,命报信弟子回转,去朝其余轮值弟子通知此事,临了之时提点二句,便自入剑囚谷深处打坐去了。

他们这些监察弟子所习练功法与镇岳宫四脉皆不相同,独成一派,修的正是这分浊断杀,移花接木的超脱之法。

以自身为业力之源,待到晋升之时,寻一物代劫,瞒天过海,借助天机混乱的一瞬间脱胎成仙,待到天机正常,他们已无劫难之厄。

脱胎八脉,仙骨九重之后便是炼精化气,待到功行圆满,炼气化神,头顶修出一朵清气人花,便是得道成仙,号曰人仙了。

手中的《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仅仅只有十页,李辟尘翻看一遍,那些文字顿时被他记在脑海之中,过目不忘。

天地初开,清气升而浊气降,故此阴阳初立,八方始定,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开辟,定下乾坤寰宇。

这本道册之中主要讲述青霄雷法运用,其二便是修心的观想炼相之法,内视紫府,以紫府为天,内视丹田,以丹田为地,此为两仪。

紫府之中浮起一道青色,朦朦胧胧,飘渺无垠却又浩荡刚正,一股青冥浩然之意飘然而降,化出一尊神人遁入紫府之中,顶端玄门妙法清光显现,化作大日照耀神海天地。

诸般正法源自青冥,诸般恶法不得近身。

镇岳宫乃是云原洲九仙门之一,位居七十二福地,比之一百零八仙玄山高出不知几个档次,云原洲之中,九仙门话语权最大,凌驾于世俗王权之上,但不会擅自干涉王权更迭。

虽名为洲,但天下大洲何其之多,悬于寰宇之中,除去三十六洞天之外,七十二福地与一百零八仙玄山皆散布寰宇诸洲,剩下的基本都是无名之派,上不得台面,又或是退出历史舞台,没落传承亦或宗门已灭。

《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之中夹杂一页白纸,上有十个字符,李辟尘初一触碰,那十个字符顿时化作灵光遁入眉心之中,原来是李元心觉得李辟尘身为剑奴,前身又是凡人,不通玄元世界诸事,故此将部分知识化作十枚字符,夹在书册之中,打入李辟尘眉心紫府。

李辟尘明悟诸世界之事,随后想到那见识也不过是李元心一家之言,都是常识之物,做做科普还行,当做准则那就太过贻笑大方。

今日铸剑已毕,恰巧穆寻雁也铸兵完成,二人相互交谈,便寻了个僻静地方修炼。穆寻雁在成为剑奴之前乃是凡间王朝贵族,家中自有功法,虽然不是什么玄妙上法,但胜在能定神静气,若是转修,也轻易的很。

.........................

徐丘貉看见李辟尘从李元心手中接过那《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心头略微不忿,再听李元心与戚晋元交谈,言语之间对于李辟尘所铸兵刃颇多赞赏,尤其是中品削铁斩上品削铁一事,虽然戚晋元没有明着告诉李元心那上品削铁所铸之人是谁,但徐丘貉自己心里明白,又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今日为了一雪前耻,他费了极大的功夫锻打,可今日李辟尘再入凝神境,又一柄中品削铁出世,锋芒内敛更甚上柄,依旧是一个照面,自己的上品削铁便被斩于马下。

“混账!”

徐丘貉恼火,今日李元心对李辟尘的态度他全都看在眼里,若原本没有李辟尘,那接受这本《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的便是自己而不是他了。

徐丘貉如此想着,认定这本该是他的机缘如今被李辟尘所夺,心生怨愤,眉心紫府处一阵躁动,身躯中气血翻涌,忽的手中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飚射,却是因他怒气横生,触动剑囚谷内杀气,故此兵刃反噬兵主,伤了他一道。

铁锤猛然挥出,那柄还未铸好的兵刃被他从铸剑台上砸落,砰的一声掉入洗剑池中,一阵白烟冒出,一柄剑胚静静躺在池底,剑身略有扭曲,不似好剑。

戚晋元微微睁开眸子,见到徐丘貉如此神态,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失望。他手指轻碾,暗自推算杀劫因果,却发现那剑胚之上因果原本应当转移至第一柄削铁,如今第二柄兵刃还未铸好便被他打落池底,等若废弃,但此时削铁已经出谷,剑囚谷遮蔽天机,故此这道杀机转移到徐丘貉身上。但由于这并非自然杀劫,而是人为引动,故此不能被剑谷弟子所斩,否则因果业力加重,剑囚谷弟子更难超脱。

“怕是数日后,那池底之兵借百兵杀气反噬其主,如此因果,我却是沾不得。”

戚晋元微微摇头,剑囚谷内最是凶险,其中一道缘由便是因果纠缠太深,但凡发生一些事情,谷内弟子皆要推算前因后果,否则若是贸然动手,三日之后怕是要横死谷内。而且自己等人不成人仙,剑囚谷又是三浊汇聚之地,即使有洗剑池镇压,三日之后入夜,那三浊之气便没了顾忌,如果那时身死,怕是魂魄都无法进入幽冥海转生,只能被杀气同化,要么化作煞魔,要么成为孤魂永葬浊漳河底。

第六章 妒火作祟,死剑坟开

入夜,剑囚谷内仍旧火光照天,许多剑奴铸不出削铁,依旧在反复捶打铁块。他们的身躯上汗如泉涌,在极高的温度下,化作阵阵白烟蒸腾。

中途有黄巾力士来送吃食,此事表过不提。

李辟尘盘坐谷内,默默修行《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眉心中一尊神人若隐若现,手中掐出印诀,一片青色高天在紫府内浮现,其中有雷霆闪烁,浩大刚正。

身躯之中四道天脉轰鸣,浩荡的灵气如同河水一般在其中奔涌不休,肆意奔流,似乎要撞开一切枷锁,再开一方崭新天地。

人体如同大鼎,鼎中化分两仪,清者为灵,掌紫府高天;浊者为煞,掌丹田大地。此乃天清地浊之道,为天下大道之二。

是以玄门修元神,炼清,真灵不昧;魔门修肉身,炼浊,真灵蒙蔽。

而灵怪之属,无视清浊二气,皆可吸取。

天脉震荡,似拥有生命一般,与紫府之中雷声呼应,剑囚谷内诸人睁眼,只听得一声雷霆乍起,绵延不绝,回荡在剑囚谷内。

第五条天脉贯通,李辟尘闭目,身躯动也不动,没有半分反应。

穆寻雁睁开眸子,眼中有一丝惊诧之色,想到对方修行镇岳宫青霄雷法,有如此进境,也是属于情理之中。

相比穆寻雁,徐丘貉则是烦躁的睁开双目,眉宇之间有一丝化不开的阴云。他眼眸盯着李辟尘,心中暗怒,想着若不是他突然出现抢了自己的机缘,那如今自己便是那本《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的主人,按照自己的修为进境,必然能在月底之前达到仙骨一重。届时被李元心接引,可直入镇岳宫中雷法一脉。

这《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乃是是镇岳宫的根本之法,由此法衍生可化作雷法,云法,风法,雨法四道,宗门之中分化四脉,各有侧重。

而历代掌门皆是把四道修至极致,届时功法演变,从《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之中脱胎而出,化为《太华青霄两仪天罡真解》。

所谓青霄天罡,为风雷云雨四者是也。灵虚意在其虚之一字。灵者为虚,为无形无相,象征雷风云雨四天时法,而由虚化实,便是罡元。

李心元便是镇岳宫中雷法一脉,他手中阴阳垂云扇乃是人仙级至宝,能搅动青罡神雷,呼风唤雨,威力莫测。

四脉之中,雷法一脉修“乙木神雷”;风法一脉修“五运八风”;云法一脉修行“两仪吞云”;雨法一脉修“凝元癸雨”。

四脉弟子联手,可布【四象天时大阵】,敌方入阵,先有雨蚀,再有云卷,后有风削,最后雷法临身,不断不息。

直至半夜,炉火的光辉终于渐渐消退,洗剑池边不比浊漳河与清漳河,杀气虽然盈满,但是被锁在百兵台上不敢妄动,况且三日时间尚未到达,那些一缕一缕的杀气如同寻不到家的游子,在百兵台上不断晃荡,惧于洗剑池之威,不敢朝外扩散半点。

三清之气镇压三浊之气,洗剑池水乃是源自洞天仙泉,第七洞天洗象池,威能莫测,区区精钢境都不到的百兵,难以脱离洗剑池镇压。

大雾迷蒙,入夜反而比白日更为浓重,李辟尘盘坐原地,心神放空,忽的有所察觉,睁开眸子,朝前方望去。

一道人影从大雾之中走出,神色阴沉,正是徐丘貉。他走到李辟尘身前一丈处站定,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只是拉开架势,似乎想要和李辟尘交手。

李辟尘起身,心中空灵清净,诸多烦恼抛之脑后。

徐丘貉见他如此,不由地冷笑:“我是第八脉,你不过区区第四脉,就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能得李元心垂青?!”

一只手伸出,李辟尘与徐丘貉搭手,左掌中指食指叩上徐丘貉左腕,那左腕翻飞,一个回擒将李辟尘手腕抓住,下一刻,那徐丘貉左手被推动,李辟尘左手诡异的一推,徐丘貉顿时朝后连退两步,待他抬起头来,李辟尘右手化作两龙爪之态,已然定在他眼前不足半寸之地。

徐丘貉瞳孔微缩,他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这小子制住。

对方入谷才不过几日,如今却是七数也未到,就从一个凡人蜕变成如此高手?

徐丘貉与李辟尘皆是沉默,下一刻,两双手臂再度交织,咔哒的交击声不断响起,二人手掌对撞,李辟尘右手反叩,左手又是一道龙爪定在徐丘貉脖颈之上。

两次失利让徐丘貉恼怒至极,但他终于明白李辟尘厉害的奥秘,沙哑道:“靠着凝神境才能打败我,算什么本事?”

李辟尘不答,此时处于凝神境中完全听不见徐丘貉在说什么,下一刻二人再度动作,不出十招,徐丘貉又被一掌劈翻在地,他三战三败,狼狈不堪。

李辟尘从凝神境中退出,起身离开徐丘貉,后者眼神阴森:“先一步踏入凝神境而已,等到我也进入凝神境,你还能如此猖狂吗?”

“凭着外力,算不得本事。”

听着对方不忿的话语,李辟尘心神平静,只是道:“凝神境是我所悟,为我所得,自然是我本身之力,如何算的外力?”

李辟尘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徐丘貉面色阴沉,冷哼一声,转身走入大雾之中,身形消失不见。

有人影从旁边浮现,穆寻雁拨开大雾,与李辟尘并排而立,轻声道:“徐丘貉眉心紫府被煞气笼罩,似有杀劫临身,又半夜来找你比斗,似乎心有业障?”

李辟尘也是微微皱眉,徐丘貉一直以来看自己不顺眼,如今更是半夜与自己交手,细细一想,却是有了些眉目。

边上穆寻雁微微沉吟,寻思道:“我观白日徐丘貉就面色不虞,据我所推测,大致是因为上品削铁被中品削铁斩断之事,此为其一,其二当是《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一事,他应当是觉着若你不曾入谷,那册子原本当是他的。”

“如此他才半夜挑衅于你,结果又被你所败,这下怨气更大,不过那杀气到底是从何而来,仍不知晓。”

李辟尘听完,暗道自己是穿越而来,而且是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个地方,不是魂穿而是整个身躯都被送了过来,霎那之间便换了天地。

也许冥冥之中自由定数,原本自己不来,那今日李元心师兄来此,挑拣兵器的时候,遇到的应该是徐丘貉的上品削铁,继而对他青睐有加,传下《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如果推测成真,那徐丘貉本不该被杀气笼罩,而是潜心修行,待到数日之后成为镇岳宫弟子。

如此看来,却还是自己抢了他的机缘?所以天数有变,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种情况?

自己推测不出,想来想去,李辟尘不由摇头,自己不过是脱胎境的小家伙,这种算天机之事,待到炼精化气才有这种能耐,现在多想,不过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增添烦恼。

李辟尘对穆寻雁道:“既然他觉得我抢了他的机缘,梁子已经结下,又有冥冥气运纠缠,那我二人迟早要做过一场,他若来,那我便接下。”

二人交谈一番,不再想这些事情,既然摸不着头绪,何必多费脑子。

谷内深处,戚晋元睁开双目,朝李辟尘与徐丘貉交手之地望去,暗道这小子进步如此之快,徐丘貉已开八脉,却还不是李辟尘对手。

他心中盘算,李元心将李辟尘定为他的接引对子果真是有几分道理,这般实力,若是入了镇岳宫中,假以时日,雷法一脉怕是又要多出一位人仙高手。

...........................

大日未升,剑囚谷内炉鼎便再度轰鸣起来。

徐丘貉面色阴沉,昨日搭手他被李辟尘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三战皆败,已然丢尽了脸面,虽然无人见到,但这件事已经化作一个疙瘩,存于徐丘貉心中。

那《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原本该是自己的东西,如今却成全了那个小子。李元心何等身份,那是雷法一脉五大长老之一曹荣华,守正上人的嫡传弟子,修为极为接近人仙,炼精化气已然快要圆满,五精炼,四海定,三火旺,道基化作玉液。

李辟尘被李元心赠法,等若告之其余诸脉,这个剑奴日后必是他雷法一脉弟子,其余诸脉不可收录,等若钦定。

算算日子还有大约七日,七日之后便是月末,估计也是入谷之期。徐丘貉暗自将心头怒火压下,此次入谷,原本是需要铸出一柄精钢,但眼下情况有变,恐怕此次选拔入谷弟子,无需铸出精钢兵刃,此事对徐丘貉略有不利,但他乃第八脉的修为,即将凡骨化仙,这一次的名单中不可能没有他的席位。

眼下虽然李辟尘被钦定,但自己也不是羸弱之辈,等到入了镇岳宫中,徐丘貉觉得,凭借自己的修行,定然能够赶超此子,压他一头。

李辟尘感到徐丘貉注视的目光,顿时回头望去,二人目光相交,徐丘貉眼中有一丝阴沉之色,撇过头去,开始锻打自己的兵器。

李辟尘收回目光,从一开始二人就有梁子,当初入谷,自身还是凡人,懵懵懂懂,他便上前羞辱,若不是当时穆寻雁出手阻拦,怕是早就被他打了个半死。对于这种人,就算自己抢了他的机缘,那也是冥冥之中注定,活该他得不到宝物。

忽的,李辟尘目光一动,见到石门被推开,前些日子见过的那名报信弟子驾云而入,对戚晋元打个稽首,神情略有严肃。接着李辟尘就见到,戚晋元忽的站起身来,神色阴晴不定,喃喃道:“你说....死剑坟?”

第七章 弟子聚首,剑囚商议

死剑坟乃是镇岳宫禁地,平常绝不开放,其中埋葬诸多死去兵刃,以剑居多,故此名为死剑坟。之所以不称剑冢,那是因为,其中确确实实,都是死剑。

死剑者,兵中灵魄已亡,只余留杀伐之气,为三浊所侵,凡人不可握,否则会被死兵操纵,成为兵刃傀儡,成为奴仆。

而镇岳宫中,弟子晋升为真传,其中有一就是要去死剑坟中取出一柄死去兵刃,若是不成,则不得晋升真传。

将《一元静始心经》修至极致,心中杂念不生者方有资格入内,不然会被心中魔障所迷,目不能视,若是走入靠近中央地域,则会心神混乱崩溃而亡。

死剑坟中有一枚灵植,为五千年前所种下,能运转三浊之气,将其化作自身养料,为神木之属,正是因为此木存在,故此死剑坟才没有废弃,还能继续容纳死兵。不然三浊之气与日俱增,终有一日会支撑不住,剑坟坍塌,三浊气四散弥漫,遇者修为大退,未现仙骨者根骨被污,无法踏入修行之道。到那时候,则必须要练气化神的大能才能梳理调和,麻烦颇多。

对于不到人仙境界的弟子们来说,死剑坟是比剑囚谷更危险的地方,他们只能在剑坟外围兜转,不敢朝内里深入半分。

戚晋元脸色变化,还有七日便有剑奴入宫,之所以选在那个日子,正是因为三年一次的收徒时间到了。

可眼下镇岳宫却选在这个时候开启死剑坟,这是要给新入弟子看一下老弟子晋升真传的风采?

总不会是让这些新弟子入死剑坟,他们这点能耐,还没踏进去估计就已经魂魄离体。看来宫中对于此次弟子入门有些想法,这是要大力对凡间开辟修行之道?

若是成功,自然是大功德,但如此简单,又岂能没有其余宗门做过此事?说白了天道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仙人吸取天地元气修炼,或清或浊,或香火,或水粹,各不相同,但有一点都是一样,那就是夺取之后不会再回返天地之间。

寰宇天道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如果长久下去,天地便会枯竭,一片一片的大洲都要化作死地,到时候,整个寰宇之中之外,怕是生机最显著的地方,反而是以死亡枯寂著称的幽冥海了。

天下人人修行是不可能实现的功德,曾经有宗门做过此事,最后被天道清算,在三千年大劫之中毁灭,寸草不生,传承也丢失无踪。

镇岳宫身为七十二福地,不可能做出这种痴愚之事,其后定然有别的意思在内。

此次是镇岳宫第九代真传晋升,六千年前镇岳宫从大劫之中崛起,一跃成为七十二福地,第二次大劫后,镇岳宫地位稳固,无后顾之忧。而眼下距离第三次大劫时间还有一千年,日子尚早。

报信弟子看见戚晋元神色阴晴不定,不由道:“这次死剑坟开,听闻是掌门真人的意思,我们这些小弟子不好猜测.......”

“可这么一搞,剑囚谷内杀机有变,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戚晋元神色变幻,沉默半响,心中有怒意略微升腾。而这股念头刚刚出现,冥冥之中有一道杀气顺着怒意而来,戚晋元顿时惊觉,连忙运转《一元静始心经》,将六欲之火压下。那杀机本来已经寻到戚晋元,突然失去目标,顿时在虚无之中盘旋几圈,而后散去。

戚晋元轻呼一口气,对报信弟子道:“这件事情,七日之后,我便去问个清楚明白。”

二人又商议一会,此时石门再度打开,又有四位弟子踏入剑囚谷中。

李辟尘抬头,正巧与其中一人目光对上,那人也是一愣,随后略有惊诧道:“是你这个逃了的剑奴?”

戚晋元目光扫过二人,对那出声弟子打个稽首,那人也是还礼,他正是当初把李辟尘抓进剑囚谷的燕未央。

燕未央对戚晋元道:“这小子有奇遇?这四五日光景便开了四脉,按照这个速度,怕不是七日之后已经仙骨三重?”

他语言之中颇有玩味,目光上下打量李辟尘,似有考量之意。

戚晋元摇头:“据我所知,这小子并没有什么奇遇......这几日都在谷内,随那穆寻雁一并修行。”

他话语说了一般,忽的顿了一顿,想到前几日感受到的玄门妙法清光,心中有了一丝怀疑。

若说没有,怕也不对。那玄门妙法清光说不得就是这小子引出的....但绝不可能是他所生,凡间人,六欲之火旺盛,比我们还有诸多不如,如何凝聚玄门妙法清光?

戚晋元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想法,怀疑归怀疑,并没有说出去。

眼前重要之事乃是剑囚谷如何应对死剑坟开一事,李辟尘七日之后便会成为镇岳宫弟子,有李元心作接引,不可能出现任何岔子。

除非掌门发话,又或是七位真人长老出声,否则其余长老一概没有干涉弟子入门的权力。再说了,李辟尘一个凡间小子,用的又是剑囚谷的名额,都是死囚,哪里来的顶替之事?谁若是敢于动这种手段,那就是等若当面与李元心挑衅,抹了雷法一脉的脸面。

李辟尘感受道燕未央的注视,心头浮现出当日自己被捉小鸡一般的抓进来,顿时心头冒火,暗道:“若不是当日遇到这家伙,我现在也不会在这个破地方。”

脸色有些不好,李辟尘的表现被燕未央看在眼中,顿时笑起来:“呦呵,你这臭小子看来是对我有所不满,哈,你应该谢谢我,若不是我把你抓进这里,你又怎么会有进入镇岳宫的机会?”

“虽然外门弟子级别略低,但在我看来,你这小子能有那种身份,已然要好好谢谢我。”

他颇有些嬉皮笑脸,李辟尘顿时恼火,此时,戚晋元咳嗽一声,道:“燕师兄,李辟尘被李元心师兄点为接引对子,七日之后入宫时会来接引他......应当不会是外门弟子。”

燕未央微微一愣,随后却是笑道:“李元心来过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如此以来,这小子更得感谢我了!”

他手指在李辟尘的额头上一戳,大笑道:“要不是我,这小子哪里能遇到李元心?”

其余诸多弟子面色尴尬,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口,那些剑奴也是低下头,装作没听见他的话。

打蛇随棍上的一手绝活,燕未央可是玩的很溜。

这一戳却是把李辟尘给戳懵了,戚晋元摇摇头,对李辟尘道:“你也莫恼,燕师兄便是这种性情,你马上也是镇岳宫弟子,诸多事该知晓的也该知晓。怎的,燕师兄的性情,李元心师兄没有在【文篆】之中传授给你吗?”

李辟尘苦笑,这种琐事当然不可能传授,李元心所授予的十枚符篆之中,包罗寰宇诸洲万像万事,大部分都是基础常识,当然,距离稍远的大洲,只有一点风声耳语罢了。

在此方界,一洲之中有十州,多的甚至有数十州。镇岳宫为云原洲九仙门之一,坐落在太安州,此地由魏朝掌管,其余十四州中,有九州是另外两个王朝,呈现三朝并起之姿。

而以镇岳宫为原点,方圆八千里皆为镇岳宫所属,说上去蛮大,但修行者与凡人自不相同,凡人一日行军不过百十里路程,修行者,只需修至炼精化气第三重“四海”境界,便可远行千里不觉疲累,万里之遥也不过一昼夜路程。而修至第四重“三火”境界,便可驾云乘风,万里大地不过转瞬之间,不消两三个时辰。

云原洲坐落有九个福地,七个魔门,清浊二气充沛至极,乃天地造化之洲,十五州,一州约莫二十几万方圆,广袤无边,即使在寰宇诸洲之中,也是颇为巨大,能入前十之列。

魏朝尊镇岳宫为上宗,奉为国宗,凡君王祭祀,主持,巡游,祈镶等皆会邀请镇岳宫高人到场,甚至君主继位也必须要得镇岳宫同意,虽然宫中向来不愿意管这些人间琐事,但帝王亲请,龙气盖体,镇岳宫也得做个形式,故此会遣外观之主前去,代表镇岳宫。

弟子修行至玉液,便会被下放至外观,作为外观之主,接引选拔人间修行苗子,渡有缘人入道。

将心头纷杂念头暂时放下,李元心传授给自身的【文篆】,信息量略有庞大,自己现在不过刚刚开启四脉,暂时还需要消化一阵。

戚晋元将话题拉回,对燕未央道:“师兄莫要调戏他了,我请诸位前来,乃是因为死剑坟要开启一事,这关乎我等未来修行进展,剑囚谷受死剑坟影响,历来开启之前都会通告,但此次却没有半点动静,若不是高师弟从门中归来对我说起此事,我还蒙在鼓里。”

其余五人皆是面色一肃,高文昌缓缓点头:“不错,若非之前师兄朝李元心师兄询问一番,这一次李师兄也不会传讯给我,如此我们方才得知死剑坟开一事。”

一名高大弟子闷声闷气:“掌兵殿这一次是什么意思?提前开,为什么不知会我们?!”

“我剑囚谷一脉人数虽少,但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事情他掌兵殿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戚晋元转头,高文昌知晓他的意思,道:“这事我已经告之谷主,但谷主现在还在闭关之中,要是七日之内不出来......死剑坟一开,剑囚谷内杀机定然有变。”

戚晋元神色微变,其余几名弟子也是脸色难看,燕未央轻轻哼着小曲,对戚晋元道:“如此,要我去宗门内走一遭了。”

“燕师兄,我等身上有杀劫,难以从剑囚谷内脱身,你怎么去得?”

一名弟子开口,摇头道:“还是传讯给各脉门人师兄弟,实在不行,直接找李元心师兄吧。”

燕未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突然化出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笑道:“你出不得剑囚谷,但为什么认为我也出不去?”

“区区杀劫而已,算不得大事,大不了伸头给它一刀,斩下去便是。”

燕未央嬉皮笑脸的说出这话,其余几名弟子顿时吓了一跳,有一名似十三四岁的稚童弟子道:“燕师兄,你可别冲动,若是斩下这一刀,你是爽快了,但三魂七魄转入封神榜中,成为赦封神灵,那可就再难修行了。”

第八章 一语言破天机

“转入封神榜又如何?大不了从头再来,再说了,神道也不失为一种证道之法啊。”

燕未央嬉皮笑脸,戚晋元叹口气:“想来燕师兄已有计划,而且万无一失,按照师弟我猜测,若不是你破境,便是有了什么至宝,我想来,当是后者。”

燕未央的脸色一僵,不由地嘟囔道:“你怎么知道的,没意思。”

“师兄秉性,我还是晓得的。”

戚晋元说完,眼皮抬起。燕未央道:“师弟,你这样是找不到道侣的,有时候还是需要装装傻!”

燕未央连连摇头,语气颇有提点之意,戚晋元却是摇头,失笑道:“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才是大过失,我辈修行人不可......”

见他似有继续说下去之意,燕未央连忙告饶,笑道:“别说了,我怕了你了。不错,我是有至宝,前些日子我取三清之气和洗剑池之水,后从宫中弟子手中换取冬壶草,老山藤,洞玄叶,辅以黄沙烘炉以及我自身精血一滴,炼出了三枚转劫丹。”

“转劫丹!”

稚童惊呼:“可让人逃劫避难的转劫丹?!”

转劫丹只对身缠劫难之人有效,服用之后可躲过一次劫难清算,当然,不同境界炼出的转劫丹也不同,对应的劫难等级也不一样。同一境界中,转劫丹只能用一次,因为第二次已经瞒不过天机,如果再用转劫丹,被天道察觉,那所受劫难当会翻倍,故此此丹多在破境之时用上。

燕未央道:“有此丹相助,我等虽然在剑囚谷内被杀劫所缠,但亦可脱离此地一日光景。宫又不远,来回不消一炷香时间,只是禀报等候要长一点。”

诸多弟子商议,李辟尘听得清楚,暗道这转劫丹竟然有这种效力,这些弟子被杀劫所缠,无法靠此丹脱身,但自己等一干剑奴却是可以使用。

只是眼下自己已要踏入镇岳宫中,既然李元心点名,戚晋元他们也不会强行扣留自己,这转劫丹却是对自己等人无用了。

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穆寻雁,心中念想,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新入弟子。

此时,李辟尘却又听得戚晋元开口,当下仔细听闻,他如今也算是钦点弟子,包括穆寻雁几人在内,表现好的,几乎都被只会了一声,故此此时他们听着,这些守谷弟子也不干涉什么,早听晚听都没什么坏处。

戚晋元幽幽道:“我前日刚刚与李元心师兄说,让他代为询问一下,七日之后剑囚谷弟子入宫,是否有需要交代的事宜。这才一日多些光景,死剑坟要开的消息就流传了出来,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

“老戚你是说有人针对我剑囚谷一脉?”

高壮弟子开口:“谁敢如此做?同宗同源,我剑囚谷一脉修超脱合气路数,怎么,还有人看我们不顺眼,想要整我们一把?”

稚童弟子推算:“我得不出结果,想来你们之前也是一样,会不会是谷主的对头....”

“他有这个胆子?上一次被关在悬命崖还没尝到苦头?!”

一名弟子冷笑,稚童连道:“伍师弟,慎言。”

诸多弟子面面相觑,燕未央道:“罢了,我现在就动身前去,到时候自然有了定论。”

其余诸人点头,李辟尘在旁边听着,细细一琢磨,感觉是有些蹊跷。剑囚谷内最烦的便是杀劫,听诸弟子对话,李辟尘也明白了七七八八,毕竟李元心的文篆不是白给的。

而按照镇岳宫规矩,顶替弟子入宗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再结合之前所有人的推论,掌兵殿没有通知......李辟尘下意识道:“打着算盘,会不会是有人不愿意让剑囚谷弟子入宫?又或者是想要让所有剑囚谷弟子不能出谷?掌兵殿没有通知,会不会是根本不知道这事情,等到出事了才反应过来?”

声音虽小,但却被诸多守谷弟子听见,戚晋元猛地一拍脑门:

“对啊!死剑坟开,虽然不知是好是坏,但若是真的有人打着算盘,那就一定留了手段!这是想要李辟尘这些小子在第七日入宫时脱不得剑囚谷杀劫?!”

“杀劫轮转,这是想要恶心我们,让我们谁也不能在第七日出谷?!”

高壮弟子猛地怒斥:“简直混账!谁干的这种事情,他凭什么!”

稚童道:“我们原本在第七日可以脱出谷内一天,如今死剑坟一开,杀机倒转,重头再来,我们又脱不得剑囚谷了,看来还真的是谷主的那对头......”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敢真的引动杀机,但只需要让我剑囚谷内无人可入宫便行了!”

“这家伙定然有着谋划,而且其中多半还有上一次一口恶气难平!”

燕未央拍了拍李辟尘的肩膀:“好小子,你这倒是一语道破天机,难怪李元心对你另眼相看,果真有两把刷子。”

李辟尘尴尬,他不过是随口一提,只是轻声猜测,不想被这帮弟子推导出如此多的计划,也不知是真帮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瞎想出的情况。

想到此处,李辟尘不由地苦笑,看来自己的修行之路还真的是一波三折,这才刚刚开始,就要卷入争斗的漩涡之中了。

.............................

却说燕未央当日与诸人商定,便服下转劫丹,动身前往镇岳宫中,原本李辟尘觉得他还要一段时日,却没想到燕未央仅仅过了大半日的光景便折返了回来,面色阴沉,眉宇之间藏着一抹怒色。

“李小子猜的果然不错,正是那老家伙私动权限,从掌兵殿刘长老那里套来了百兵印,私开死剑坟!”

“此时死剑坟已开,没有办法,必须得等到真传晋升结束,死剑坟内三浊气尽消才能再次关闭,掌门真人无奈之下才做了这个决定,让真传晋升与新弟子入门一并开始,同时对外号称是扬我镇岳宫仙人风采。”

“我已请令,七日后会有炼气化神的长老前来为谷主护法,帮剑囚谷镇压杀劫变故。”

高壮起身,抚掌怒道:“好个老狗,稚童猜的不错,果真是他!”

燕未央道:“正是,他因为上次斗法输给谷主,后来又暗中使出各种下作手段,甚至查出私藏有千锻级人仙魔兵,故此上次被关入悬命崖忏悔,没想到啊没想到.....”

伍风波摇头:“这家伙迟早堕入魔道!干脆一了百了,杀了完事!否则后患无穷!”

稚童拍拍他:“莫要意气用事,就算要杀,那也是掌门真人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干系?”

“那这么说这口恶气就这么算了?他不爽,我还不爽呢!”

伍风波愤怒,一挥袖袍,鼻子里哼哼。

李辟尘暗道剑囚谷内弟子常年沾染浊气,虽然修行合气之道,不会堕魔,但与三浊之气常年沾染,平日里难免带上三分躁意,遇事有时意气用事,不似玄门清修之人。

“难怪镇岳宫中弟子少有来剑囚谷的,一来其中弟子不好相处,二来不到人仙至此,会有被杀劫沾染之危,一旦入劫,那就只有修行剑囚谷之道,之前所有修行法一概付诸东流。”

诸多弟子商讨无果,真的是一口恶气难以平消,李辟尘想了想,开口道:“诸位师兄,大家先冷静一下,你们现在胸中一口怒火不灭,定然引动三浊气沸腾,如此一来劫难深重,岂不是遂了他的愿吗?”

李辟尘身在局外,一语点醒梦中人,五位守谷弟子顿时醒悟,连忙调息六欲之火,运转炼气法门,待到半柱香过去,五人看着李辟尘的眼中都有一丝诧异之色。

“好小子,多谢你了。”

高壮对着李辟尘道谢,其余几人也是对李辟尘打个稽首,言中称谢,却是真心实意。

穆寻雁见到这一幕,对李辟尘道:“呵,这可是难得一见,这么多炼精化气,三火、筑基,玉液境界的师兄居然对你行礼,真是难得一见。”

她语气略有调侃之意,李辟尘回头望去,见她嘴角微微勾起,不由地故作诧异道:“原来你也会这样笑,我以为你除了冷笑之外便不会这样笑了。”

穆寻雁顿时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的沉默下来。

而徐丘貉远远的看了李辟尘,见到诸多弟子对他行礼,心中是又惊又奇,同时还有一丝嫉妒之意在其中。

他暗道:“若不是李元心打了十枚文篆在他脑海之中,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他又哪里能明白镇岳宫中的道道?!”

“若是没有他,那接受文篆的岂不是我了?”

徐丘貉胡思乱想着,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想要把李辟尘杀掉,这个念头刚起他心头顿时一跳,连忙压下,额头上浮现出冷汗。

但这念想一起,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要知道玄门严禁弟子互相残杀,若是发现,立斩无赦,有魂魄的,直接打得魂飞魄散;有神魂的,封入封神榜中,成为护山阵灵之一,抹去念头,只留下一点真灵让你转世,来世就算回忆起前世记忆,也得不回当初的法力,因果俱消。

而魔门则是多杀多争,这就是修行三浊之气的后果,杀气,煞气,死气蒙蔽真灵,造成性格大变,显露出生灵凶残一面。

清浊本就是此意,善恶相对,如同太极图一般,相生相克,阴阳共济。

戚晋元抬起头来,听见穆寻雁与李辟尘的对话,不由地插嘴道:“不是难得一见,而是这本就是他该受的。正所谓达者为师,李小子一言将我等点醒,要知道剑囚谷内三浊气旺盛,我们稍有不慎便会被杀劫入体,走火入魔。他这一言却是间接救了我们五人性命,莫说他是个尚未脱去剑奴的弟子,即使他是个凡人,也当得起这一谢。”

第九章 一饮一啄,镇岳仙宫

戚晋元说的严肃,其余四人也是点头,如此搞得李辟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对几名弟子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只是看诸位师兄神色不对才出此一言,实在得不了戚师兄抬爱。”

“一次是巧合,难道两次也是巧合?”

燕未央笑了笑,眼珠子微微一转,拍了拍李辟尘的肩膀:“我说小子,你这洞察力不错,去雷法一脉可惜了,哪里都是些大老粗,遇到敌人不理三七二十一,只管一袖子青霄神雷砸出去,反正炸不死也能把对方炸残废了,你去那里犹如羔羊入虎圈,格格不入。不如留下来,跟着师兄我混!”

燕未央自傲道:“李小子我告诉你,你燕师兄我可是结丹之下第一人.....的候补,这手里还是有些本事的!别看李元心手里持着阴阳垂云扇,那是人仙至宝,你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除非你被某个资历极高的长辈看上!就像李元心师兄的师傅,曹荣华,守正上人,那可是即将晋升抱元的强大仙人,炼气化神快要走到圆满了!”

“你看你一没法宝,二没跟脚,还不如......”

燕未央循循善诱,李辟尘看的古怪,只好道:“师兄,我已经答应李元心师兄入雷法一脉,那《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我也练了入门的篇章,如此已经定下去留,我若是此时反悔,岂不是背信弃义?大丈夫言出必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言九鼎。”

李辟尘大义凛然,俨然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燕未央却是一窒,而后有些碎碎念:“雷法一脉而已......”

“师兄,莫在背后嚼舌根,你怎的不去雷宫当面喝问?”

伍风波笑出声来,燕未央老脸一红,似乎想起曾经某些不愉快的事情,连忙道:“去去去,一边忙活去,咋哪里都有你事情,净瞎插嘴。”

经过此次事情,未曾想到五位守谷弟子都对李辟尘有了些许好感,便是开开玩笑也无不可,这般作态让其余剑奴看的大跌眼睛,尤其是燕未央,素来以心狠手辣闻名,没想到却是如此跳脱的一个性子。

李辟尘心有所感,看见五名弟子的态度,明显是已经把自己当做与他们同样的镇岳弟子,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不是剑奴之身,成为雷法一脉弟子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不是李元心,只怕这一次入宫,不可能有我的名额。”

李辟尘心中念想,虽然不知道李元心为何对自己刮目相看,但好歹是一份天大的人情,自己定然要承下这仙家因果,日后互相帮衬。

李辟尘不知道的是,当初李元心之所以突然对他刮目相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李元心算出李辟尘与镇岳宫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而且天机居然被遮蔽,算不出李辟尘来历,而后又明悟那丝渊源似乎某种因果,若是放着不管,日后又有劫难。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若是当日李辟尘不上华山顶,不入镇岳宫古观,不看那清净道经,也就不会来到这个镇岳宫。故此因果纠缠难以明了,李元心又见李辟尘天资实在不凡,故此将他指定为接引对子。

机缘巧合之下,促成如今局势。

..............................

七日时间过去,正是剑囚谷内诸多剑奴出谷之日。镇岳宫弟子开收,可当下死剑坟开,剑囚谷内杀机运作,令五名弟子脱不得身。无奈之下,只有对李九歌等一十八名剑奴弟子仔细嘱咐,并且一人赠与一件法宝,连带一柄精钢级法兵护身,趁着酉时已经过,杀劫消弭的时间,五名弟子联手作法,化出真气神云将一十八人杀气洗去。

戚晋元摇头,对诸人嘱咐之后,又对李辟尘道:“原本这次你们去该是由我护送的,但此时我们被算计,出不得谷,那转劫丹还有三颗,你与穆寻雁一人一颗,拿着去吧,日后若是被人算计,说不定能派上用处。”

李辟尘收下那两颗转劫丹,忽的拉住呆愣的穆寻雁,二人走到戚晋元与燕未央身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原来是此丹借由戚晋元之手交予李辟尘,但这转劫丹又是燕未央所炼制,若是先谢戚晋元,则把燕未央放在了他的后面,但如果先拜燕未央,又等于无视了戚晋元。

故此李辟尘拉住穆寻雁,反正一人一颗,那么二人拜二人,也是正好,不落了任何一人脸面。

见到李辟尘如此做派,戚晋元反应过来,顿时摇头失笑:“你小子,当真想的周全!”

燕未央哼哼着:“师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

李辟尘道:“二位师兄赠丹,辟尘定不敢忘,来日若还能回剑囚谷,定当前来看望师兄,不过只怕那时,师兄们早已修成人仙,脱谷去了。”

“那便借你吉言。”

戚晋元笑了笑,手中拂尘一抖,其余四名弟子同时作法,让十八人脚下升起云雾,并且嘱咐徐丘貉,让他操纵云朵降落。

徐丘貉心中有气,此时听着吩咐,也只能照做,但心中却有一股恶念升起,暗道我驾云雾,那在入宫之时,故意撤去云头,到时候言称李辟尘气息紊乱致使诸人落地,正好让他在诸多新弟子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他答应下来,戚晋元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徐丘貉,看的后者心头一跳,似乎自己的脑海想法被看穿一般,这股感觉让徐丘貉不由地更加恼火。

“戚晋元明显是想要警告我,恐怕刚刚我若是皱一下眉头,露出半点不满的姿态,他就要施点法术,让我乖乖听话了。哼,说来说去,要不是为了保证李辟尘这小子的安危,何必如此堤防我!”

“你们想要保他,我偏要落了他的面子!让他在一干老仙新子面前丢人,失去颜面!”

云朵升起,自带诸人前往镇岳宫,不过多时,前方出现一座山峰,在那半山腰上,有一面庞然牌坊落坐,中央有镇岳二字刻印,威风凛凛。

下方是通天石阶,此时可以见到无数少年从那石阶朝上攀爬,不少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牌坊下一名白袍弟子站立,面色如白净小生,但却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差之感。

他心有所感,抬头观望,正见到一朵白云从远方飘来,认出那是腾云驾雾之术,同时见一丝杀气在云彩之间流转不休,眼珠微转,暗道莫不是剑囚谷的弟子来此?

通天石阶下,终于有人踏上最后一阶,他抬起头,看清眼前站立的“仙人”,顿时露出笑容。

他是第一个到达台阶上的,仙人肯定会对他高看一眼。

少年喘息着起身,原本满怀欣喜的想要得到仙人的赞誉,结果却见那位仙人看也不看他,只是径自朝左侧悬崖边走去。他正奇怪,猛一抬头,却见一朵白云御风而来,上面站立着十八名神态各异之人。

“那些也是仙人?”

少年看见那些人驾云腾雾,虽然衣衫破旧,但却自有一股仙家风范。

正想着不知这又是哪里的仙人,忽的他听见,那位接引仙人忽的出声:“可是剑囚谷新入弟子?!”

剑囚谷新入弟子?

他们也是弟子?不是仙人?

少年忽的怔住,随后有一股无名之火从胸膛中窜出,几乎要炸开。

他们不是仙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新的弟子。

那凭什么他们可以乘风架云而来,自己就要爬这三千通天石阶?

少年的双拳紧握,心中有一股不平之意在酝酿。

这不公平!

原来仙门也并不公平。

伍疯子没有注意这个新的弟子,他目光看着那朵云彩,上面有杀机缭绕,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丝,但也足以让他警觉。

剑囚谷不是别地,那里常年沾染三浊之气,故此大部分弟子都不会进入剑囚谷中。

徐丘貉按落云头,目光微微瞥了李辟尘一眼,忽的撤去云彩,而后换上一副惊惶神色。

那云彩从李辟尘的脚下开始散去,朝周围扩散,并且呈现波动的姿态,砰的一声,云朵粉碎,十八名弟子惊惶,从天而坠。

李辟尘心中大惊,目光猛地望向徐丘貉,却见到后者也是一副惊惶的神态。

“不是他?那是.......”

李辟尘心中惊异,眼看着就要坠落地面,李辟尘心中捏起法诀,《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中便有驾云之法,当下脚底升起云雾,连带周遭十七人一并托起。

伍疯子见到那十八人坠落云头,先是一惊,刚要起云升雾,突兀见到那中央一十五岁的少年脚下升起云雾,其中有丝丝青色雷光弥漫,显然是雷法一脉的招数。

青云托起诸剑囚弟子,李辟尘按落云头,微微喘息,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浮现,将他亏损的气息恢复。

“青霄雷云?”

伍疯子看的清楚,待到那弟子落地,他才反应过来,眼中略有惊异。那青霄雷云乃虽然是入门道法,但至少也要开了仙骨之后才能施展出来,眼前这小子不过是脱胎境界,居然能使出青霄雷云之术?

脑海中有记忆想起,前几日似乎李元心师兄曾来此告之,若有一个修行青霄雷法的剑囚弟子到三千通天阶上,便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这么说来,此子的青霄雷云之术是李元心师兄教授的?

十八人落地,李辟尘喘息,感受着体内气息的流逝,似有所悟。这是第一次使用青霄雷云,还很不娴熟,而且消耗过大,体内积攒的清气几乎消耗殆尽。

“李辟尘!”

徐丘貉忽的出声,他眼中闪过一丝羞恼,暗道这家伙居然修成了驾云之术,这本该也是自己先学会的东西,连带那《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也本是自己的机缘。这一下却是让他出了个风头。

这个小子现在有此成就,全因他抢了自己的因果。

若是第一日入谷时将他杀了便好了......可那样自己也出不得剑囚谷了......

徐丘貉心中纠结,眼神愤怒,而后心生一计,遂引真气震伤自己心脉,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指着李辟尘道:“你......之前我驾云落下,为何那云头从你脚下散去?”

“是不是你在云头之上修炼导致自身气息不稳?你.......真是全然不管我们的安危!”

都是脱胎境的小子,即使肉身强悍,可刚刚那个高度,若是落在地上,虽然不至死亡,但仍旧会身受重伤。

李辟尘被他质问的一愣,而后回过神来,意识到徐丘貉是在针对自己。那么刚刚云朵散开应当是他的所作所为?

矛头直指自己,徐丘貉未免太过心急。在李辟尘看来,这等若不打自招。

徐丘貉假怒道:“从你方才驾云之法就能看出一二,我们都是脱胎境界的小辈,如何能习得驾云之法?定然是你强自在云朵上模仿修行,这才导致那云团从你脚下散去!”

他说的有理有据,一十七弟子中,除去穆寻雁,其余部分看向李辟尘的眼神都有些怀疑,但碍于修行境界以及身份背景,没有一人多说话语。

李辟尘是李元心钦点的修行对子,只凭这一点,他即使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也不会受到太大的责罚。

徐丘貉心中暗自诡笑,这一场若是成功落了他的面子,连带着李元心也要受到牵连,免不得被其余同辈弟子指指点点,说他识人不淑。

“你抢了我的机缘,我的报复很快就会还给你。”

他心中暗恨,连带当初的李元心也是一并恨上,还有戚晋元,若是当初他不说中品削铁斩断上品削铁之事,李元心也不会求证,那么最终唯一能够铸出上品削铁的自己便能入李元心法眼,得他传授神功仙法,成为雷法一脉唯一钦点弟子。

李辟尘见到其余弟子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心中明了,再看徐丘貉时,双眸中有些森冷。

自己与对方免不了做过一场,但这种手段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可惜,他的算盘也是落空了。

穆寻雁走到李辟尘身边,低声道:“你之前使的莫非是雷法一脉的‘青霄雷云’?”

“是,那并非普通的驾云之术,刚刚云朵散去,定然是徐丘貉想要落我面子,如此一来,李元心师兄也要受我牵连,免不了得些闲言碎语。”

穆寻雁秀眉微蹙:“他一直以来都是太过自傲,上次的事情看来他认定是你抢了他的机缘,现在报复心极重,若是不能压住他一头.....”

李九歌低声道:“放心,他的算盘打的错了。”

“我使用青霄雷云,诸多弟子剑囚不认得,徐丘貉也不认得,难道这位接引师兄也不认得吗?徐丘貉刚刚说我是在云端参悟驾云之法所以才让云彩散去,可我早已从《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中修得青霄雷云,只是法力不够,从未敢妄自催动罢了。”

“戚师兄送我们来的云彩乃是剑囚谷独有的劫云,与青霄雷云格格不入,我又怎么可能在上面参悟云法?”

李辟尘摇头:“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好小子,算计的不错。”

一道天音突然在李辟尘脑海中响起,李辟尘先是一惊,想起这是仙家独有的传音入密之法,顿时对伍疯子行礼,口中称道师兄恕罪。

徐丘貉看不出伍疯子的传音法,见李辟尘对伍疯子行礼,口称恕罪,自然以为他是承认了之前自己指证他的话,顿时怒嘲道:“一声恕罪就能算了吗?师兄,弟子斗胆,请您为我们一十七人做主。”

第十章 扁担,挑水,过谷

徐丘貉话语出口,其余诸多剑囚弟子都是一副惊惶模样,李辟尘是李元心钦点的接引对子,此时让伍疯子做主,那就是等于把自己推到李辟尘的对立面去。先不说自己等人资质如何,能入哪脉,后者可是直接就是内门弟子,这要是想整自己这些人,那可太容易了。

于是有人退后,意为与徐丘貉划清界限。他想着这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大的,云彩虽散,但李辟尘也用驾云之法接住了自己等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算了。

第一日入门便扯出这些幺蛾子,定然为接引弟子所不喜.......

各人各怀心思,但仍有几位报复心重的,认为此事定要讨个说法,毕竟曾经都是剑囚谷中人,这里一十七人说白了,上至七十老叟,下至十五少年都有,剑囚谷凶徒的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

修道时日只有少年为最好,若是过了二十,那便失了大好年月,日后成就定然不高。故此仙门收新弟子多是十八以下的少年人,除去在外带回的弟子年纪颇大,剩余的能够出现大年岁弟子的,也就只有剑囚谷了。

伍疯子没有听徐丘貉的话,只是对李辟尘传音:“为何请我恕罪?你何罪之有?我又不是执法弟子!”

李辟尘不卑不亢,礼数做足:“还未入门,现在仍是剑囚带罪之躯,不当私自揣度门内师兄,此为罪过。”

话语说的很委婉,何为揣度?那是算计,只是这若是说出来,便折了对方的颜面。

虽然仙家清修大部分不计较这些花里胡哨的面子,但是大宗门内,下级弟子之间还是秉持着人间的处事作风,有点烟火气息。

伍疯子嘴角勾起,暗道这小子倒也有些意思,词语拿捏的不错。

不敢言算计,亦不提想法,合中庸无为之道,不过是下下之道。

但念在剑囚谷出身,这也是情理之中。伍疯子转头看向徐丘貉,后者原本面色有一丝嘲怒,心中窃喜,但见到李辟尘没头没尾的对伍疯子告罪,心中顿时奇怪起来。

此时再见伍疯子望向自己,徐丘貉心中突然咯噔一声,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仙家有一种传音入密之法,无需动嘴,仅以神念交流。

徐丘貉想明白了,顿时心中一颤,思索道李辟尘刚刚那一告罪应当乃为对自己等人无理取闹而告,此地是接引第,三千通天石阶,容不得凡人撒野。

当是那道人对李辟尘用了传音入密之术,恐怕已经是警告了一番。

那么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所谓求得公正也不过是气言,徐丘貉脑袋渐渐冷静,身上有一丝三浊气消弭,顿时打个激灵,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被六欲之火蒙了心智?”

他想把此事作罢,但未曾想到本该倾向他们的伍疯子却古怪的笑着,而后开口质问:“你可知道这李家小子方才所用的是什么术法?”

徐丘貉下意识回到:“是驾云之法!”

“放屁。”

伍疯子从牙缝里淡淡的吐出两个脏字,骂的徐丘貉怔住:“你这夯货,给我记好了,刚刚那法术是雷法一脉的‘青霄雷云’,须得三骨之上的弟子才能使得,乃是从《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之中习练,是最正宗的玄门仙家法术;戚晋元的剑囚谷劫云与这青霄雷云气息格格不入,沾染一丝三浊之气,只是为了承载你们来接引地而已。”

“清浊二气都分不清,也算剑囚谷弟子?”

话头打住,伍疯子冷哼一声,此时徐丘貉却是明白了前者的意思。

那青霄雷云是正统仙法,与剑囚劫云气息相悖,李辟尘光是使出青霄雷云便已消耗颇大,当时站在剑囚劫云上又怎么可能调动清气?

此事他早已看透,现在不点破,只是给你留个面子。

徐丘貉再看周围,那些新老弟子的眼神有所变化,与方才大不相同,倒是看着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了。

该死!

徐丘貉此时心中大是后悔,六欲之火居然窜上头颅,三浊之气果真不是好相与的,这一下便铸成大错。

自己太过急于表现,却是落了下乘,想来之前李辟尘不说话,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正是因为他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伍疯子不再理会他们,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木篆,在手中捏碎,而后他走到牌坊下,此时连同最初登顶的少年,已经乌泱泱站了不少人。

这些都是人间慕名而来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太安州的凡人,毕竟一州太广,其余大州想要来人拜山,首先要走过横在北方的咆哮翻滚的流沙泽、西方终年大雪茫茫的乌莽山,过此二地方能踏入太安州界域。

两道天堑阻隔,不只是凡人难以轻易渡过,修行者更是不敢擅闯。缘由正是因为这二地为外道神灵所掌,与镇岳宫有约,助其镇压太安边界。

若有强大修士踏过二地,两尊神灵即刻便会苏醒,出手擒拿越界之人。而修为低下的弟子与凡人则可以安然无恙的渡过,前提是能靠自己过了那三万里流沙大泽与四千丈乌莽天山。

伍疯子将那些凡人弟子带入牌坊后,少年们乌泱泱一片,站在一处,心中激动而又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接引地,即使周围只有山石。

山下少年们朝气蓬勃,俱都是天生心性,活泼的很,即使有些拘束,但在看见四周巍峨奇诡的山石崖刻后,也被那些所吸引,变得健谈起来。

相反,剑囚谷一十八人站在山下少年们五步以外,与他们泾渭分明,老少皆有,俱都是一副阴沉模样,即使如徐丘貉愤怒,李辟尘淡然,穆寻雁冷漠,一十八位却是找不出一个在笑的人。

诸多少年每每与剑囚谷弟子碰上目光,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避开,那些人的眼中有着些许凶戾,即使是李辟尘这种温和性子,那目光之中也不免带上一丝冷然。

于是有人便询问这些弟子是什么来头,有些懂得便知会道:“嗤,这些人都是曾经的囚犯,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如今不过是得了点机缘,可以有机会拜入仙门,洗去罪籍而已。”

“原来如此,他们是剑囚谷罪犯?”.

询问者恍然大悟,再看剑囚谷弟子时,眼中不自然的便带上一丝瞧不起。

瞧不起不是瞧不起他们的修为,而是瞧不起他们的身份。

伍疯子回转过来,手中拿着一根扁担,上面挑着两桶满当当的水,没有盖子。他指着身后的山谷,李辟尘抬头,见到上面缓缓浮现出两个黑色大字“钟灵”。

何解?只听得伍疯子道:“新入弟子,你们有的人也许认得我,也许不认得我,我唤作伍疯子,没有名,只管如此称呼便是。”

“这后面乃是钟灵谷,我这两桶水,重有百斤。你们挑着这个担子,从钟灵谷中走过,谁过去了,便是过关了。”

伍疯子说完,少年们脸色哗然,有些人神色微微一松,暗道还好是挑水,那谷口虽然在上方,但想来进入最多能有几里地域?他们自小修行,早已是脱胎境界,这百来斤的水实在算不得什么。

而脸色不好的皆是体力略差的,他们原本爬那三千通天石阶便已费了大半体力,此时再要挑着百斤的水桶,颇是感到头疼。

剑囚谷一脉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两桶水不过百斤,他们都是开了天脉,脱胎境界的弟子,这百来斤的水单手便能提起,健步如飞,真是不知这算是什么考验。

有人心中暗道仙门考核也不过如此,什么心性都是胡扯,果然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伍疯子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轻轻嗤笑一声,而后踏上阶梯,走入钟灵谷中不见。

有人跃跃欲试,李辟尘目光奇怪的朝扁担望去,却突然愣住,原来不知何时,本该只有一副的扁担与水桶,不知何时出现了百副。

再一定睛,剑囚谷这边也多出了一十八副扁担。

“好厉害的仙家法术,是障眼法,还是以少生多?”

穆寻雁诧异,于此同时,那些翩翩少年中,已经有一名身材高大者提起扁担,他把这玩意朝肩上一扛,那两桶水是晃也不晃。他见状嘿笑一声,傲然道:“仙门考核也不过如此,我在凡间,族里教头每日让我做的功课便有挑水渡江这一项,不过是几里路程,算的上什么?”

他自顾自的踏入钟灵谷,豪言壮语的回应还未消散,下一刻谷内就传来凄厉的惨叫,而后随着一阵水桶打翻的声音,那高大少年突然没了声息。

这一下可把诸人给惊住了,伍疯子不在,于是有人上前,靠着谷口朝里张望,只是一瞬,他的脸色瞬间化作煞白之色,血色全褪。

那孩子口舌结巴,只是指着谷口,颤抖着道:“索......索......”

他这话说的古怪,于是又有人上前,这一次后者的脸色比前者也好不到哪里去,瞬间怒叱道:“这......这怎么可能过去?!”

“过不去就下山,回家种田!”

伍疯子的大笑声从天上传来,回荡在山谷前:“何为钟灵?山岳秀气所谓钟灵!这钟灵谷中只有一根铁索,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有三百六十五米,不过是其中有罡风穿插,灵鸟游荡罢了。正巧这短短三百米可以看尽这钟灵谷内秀丽景色,你们说美不美哉?”

他大笑着闭口,似有讥讽之意,而谷口前诸多弟子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挑着百斤的水桶不算什么,但如果只有一根铁索呢?再加上罡风呢?

第十一章 庇护之权

少年人们无话,尽数沉默,伍疯子藏在云端,看着下方的一切,不由地连连摇头,大为叹息。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些家伙真的是一个也不敢出去。

他目光再望向剑囚谷弟子中的李辟尘,暗道李元心师兄看好的小子,不知面对这百丈天堑又有什么想法,且看他如何渡过。

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恐怕李元心师兄也不会再收下他了。

伍疯子想着,其实破去这一关非常简单,但又非常的难,世事无常,只在本心一动,前路是生是死皆由‘天’定。

不提伍疯子隐在云端,以仙法窥视下方。弟子中,陆陆续续又有七人出面,想要挑战那铁索栈道,但与之前相同,走不出十米,便有罡风刮起,下一刻便如同最初那高大弟子一般,坠落云端。

这一下,再无一人胆敢说过谷之豪言,俱都是一副惨淡模样,内心纠结。

并非是他们不怕死,而是在这谷口被拦,坠索身死,连仙门都没有见过,如何肯甘心?

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应当习武论道,若不成王侯将相,那便化为一方仙神,护佑人间清平。这才是他们心中向往的东西。

不成一事便死,实难让诸人心中认同。

李辟尘心中也升起同样的想法,方才死去七人中,也有剑囚谷弟子四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比起山下的少年们,常年为奴的剑囚们更加不惧死亡,因为他们早已经了无牵挂。

一股退缩之意升起,李辟尘心中浮现出家人的容貌,不知不觉,双拳握了起来。

还未有学成仙家玄法,没有回去地球,又怎么能够轻易的送命?

业障渐升,李辟尘全无察觉,但此时眉心之中玄门妙法清光一闪而过,清净经的声音响起,似有一道人在脑海中诵读,将六欲之火,业障之尘尽数扫去,还本性真灵清明。

只一瞬间,李辟尘陷入顿悟境界,聆听那道人讲经,身躯呆在原地,动也不动,好在无人发觉,见他闭上眼睛,只以为是在思索如何过这索桥。

正在此时,周边少年群中,有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挥袖,目光扫视一圈诸人:“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是我们小觑了仙门考核,才有如此结果,但却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语气自有一种上位者气度,有人认出他来,顿时惊骇,低声奇道:“齐朝的太子坤?他怎么会来镇岳宫求道?

于是多数人纷纷朝他侧目,不时之间有惊呼声响起。

太子坤本名姜坤,为云原洲三大王朝之一,齐王朝的太子,其名头在三朝诸国之间都有传遍,素来以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闻名,甚至被称做下一代明君之典范。

凡人之中大有名气,仙门也有所耳闻,伍疯子藏在云端,见出声之人,不由地神色略有古怪:“这小子在齐王朝好好的太子不当,远涉千山万水来太安州当个镇岳弟子?什么毛病?”

“那白衡山难道塌了不成?放着自家仙门不入,跑来这里作甚?!”

伍疯子古怪的盯着下方,听得太子坤出言道:“凌空渡索确实颇为困难,尤其还有罡风阻挠,但伍仙人并没有说不允许借助外力,想来这应当是被默认的吧?”

话音回荡,却没有回答,伍疯子点点头,心道你若是有强悍法器,那也是你自己的机缘,不过这钟灵谷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就算凭着法器.......嘿....

故此伍疯子没有说话,权当做默认。果然,这种态度让太子坤心中大定,于是对诸人道:“我手中有一家传至宝,号‘九合钟’,能规避这谷内罡风,镇压浊气。一会诸位只管挑着水朝前方走去,我在后方祭起法钟,可保诸位不被罡风所困。”

他大义凛然,瞬间博得不少少年人好感,令诸人纷纷朝他道谢,太子坤对诸人行礼,神色微微严肃:“只不过还有一点,我现在境界不高,只有第八脉的修为,故此法力贫瘠,不能让全部人都安然通过,想来只能庇护这里的大多数人,剩下部分......实在是惭愧。”

听他这话,顿时又有一些人皱眉,不能让全部人都安然通过,那便是说还是有人要留下?

于是诸人面面相觑,心中再度算计起来,眼下必须要和太子坤打好关系,自己先过,至于其他人,谁晚谁倒霉。

“境界高的先过,境界低的后过。”

一名青年开口,身上气息似乎是第五脉的修为,于是立刻有人反驳:“你这算什么?恃强凌弱?我告诉你,这里可不是凡间,你们那套不好使,若是真的这样,那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大多数人都是低境界,故此那第五脉的青年眉头一皱,但也不想招惹这帮人,故此沉默下来,眼神阴晴变幻。

各人心思不定,突然有人出声,目光转动,指着剑囚谷弟子道:“只让我等先过便可,左侧这些人,我看他们都有境界在身,个个都是不低,何须太子殿下的九合钟,不需管他们。”

这句话一出,顿时有许多人目光朝剑囚谷一脉望去,有人道:”确实如此,不过是一群好运气的剑奴罢了,原本是死囚之身,凭什么能也能得太子殿下的庇护?这主意,我看不错。”

“确实如此,他们是罪犯,我们是清白之身,那当然是我们先过。”

“言之有理,再说了,他们那些人大多数都是第五脉以上的修为,最低一个是第四脉,境界如此高,那还不如让我们先过,照拂一下。”

“清白之身如何能与戴罪之身同列?!这提议我同意。”

许多人都纷纷附和,太子坤眉头微皱:“诸位兄台,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同伴,为了进入仙门在此寻求办法,何必搞出这种分歧?”

一名看上去像是王公贵族子弟的少年出声,阴阳怪气:

“太子殿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我们也知您一贯以善待人,但这帮人都是罪孽之身,与您齐国忘愁涧里的死囚别无二致,不必看得起他们。”

“入仙门不过是让他们多苟活一段时日,镇岳宫哪里会真的收下这些囚徒.....”

他话语未落,剑囚谷弟子中,徐丘貉当场大怒:“你这厮,报上名号!敢不敢和爷爷单挑!”

徐丘貉境界展露,第八脉的修为震慑全场,唯有太子坤与之相当,顿时将那出声之人唬住,但后者虽然惧怕,仗着此地为钟灵谷前,仙门之内,仍旧口舌不饶,讥讽道:“打打杀杀,果真是一派囚徒作风,还有颜面站在此地,也不怕污了仙家宝地清净。”

“你们这些人,若不是得益于我们将要入宫,又如何能从大狱中出来?说白了一辈子便呆在里面,成为蛆尸算了。”

“你让我报上名号,好啊,不要以为你的第八脉就能怎么样,垃圾,这里是仙门,不是你们这帮罪囚撒野的地方。我姓莫,单名一个弩字。”

徐丘貉顿时暴怒,但确实碍于仙门之中,不敢动手,怕失了入谷身份。他们这些剑囚最忌讳的就是这戴罪之身,徐丘貉心中发狠,暗道一旦入门,定要把这个家伙整的生不如死。

大多数人见到剑囚谷人模样,更是心中厌恶,纷纷怂恿太子坤,言道不必顾忌这一帮凶徒,只需要让自己等人过去便好。

太子坤摇头,断然道:“诸位不必再说这种话,大家同为将入仙门弟子,怎能如此互相对待?!大不了我不过去,尽量多庇护几人过谷便是。”

他这番话说出,顿时引起许多人感叹。

“不愧是太子坤殿下,如此大义,让我等惭愧。”

“那我也不过去了,便陪太子坤殿下一并在此。”

“如此也算我一个,不过是仙门而已,算了就算了。”

不少人出声,对太子坤颇为崇敬,这倒是让剑囚谷弟子们有些脸上挂不住,这样一来好像是他们成了小人似的,连带不少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说是不顾大局。

徐丘貉再度愤怒起来,连带数位弟子,目光颇为不善的朝那些阴阳怪气之人望去,后者顿时噤若寒蝉,但眼中的不忿仍旧留存,似有挑衅之意。

穆寻雁对太子坤行礼,她的容颜让太子坤眼中微微一亮,穆寻雁道:“殿下大义我们心存感激,我剑囚谷中虽然都是罪徒,但也知‘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道理,还望殿下莫要听信闲言碎语,奸佞谗言,平白做了恶人。”

她说话有些刚硬,顿时有不少士子跳出质问:“闲言碎语?你这女孩看上去漂亮,没想到也是一条毒蛇,我等忠言怎的成了你口中的谗言?!”

太子坤示意诸人安静,对穆寻雁道:“姑娘所言极是,我心中本有分寸,不会乱了阵脚,大家同为求仙而来,此时我们都是一个整体,只有互相扶持才能走到终点,也许仙门的考核意义正是如此。”

“多谢太子。”

穆寻雁再度施礼,此时仍旧有人不忿,怒道:“殿下,不可!他们都是戴罪之人,一日不入镇岳宫,一日便是死囚,从古至今,哪里有龙子之躯对囚徒妥协?!这帮人既然获罪,那定然品行不端!殿下不可相信,更不可为美色所迷!”

那青年一身正气,怒而出声,而太子坤见到此人,当时无奈道:“子默,你不该说这种话.....”

“太子殿下若是不听子默之劝,那子默便当场死在殿下面前!”

“龙虎终不与蝼蚁同列!殿下三思!”

他砰的跪下,顿时让太子坤脸色一变,心中苦笑,上前去劝他起来。

眼见变数又升,剑囚谷中人看着那青年的神色几乎能喷出火来,暗道这梁子已经结下,日后若是修行有成,定然要让他好看。

穆寻雁正待说话,忽的一只手拉住她。李辟尘从后方走出,面对那人,笑着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戴罪之身,不可与龙虎同列。”

“但世事无常,龙虎亦有游浅滩,落平阳之时,而蝼蚁终有一日也会乘风直上,扶摇九霄。”

那人冷笑:“如果有此日,也是不知什么时代的事了!至少你们现在都是戴罪之身!”

此时莫弩阴阳怪气的开口:“正是如此,子默兄说的不错。”

李辟尘点头:“是么,那我们就不和你们争这庇护之权了,都让给你们,我们不要了。”

第十二章 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李辟尘说完,不只是对方愣住,连带剑囚这里其余一十三人也是瞬间呆滞。穆寻雁却也是没想到李辟尘会说出这种话来,此时任凭她平日聪慧,此时也不知李辟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坤微微怔住,认为是陈子默激怒了对方,于是转过身去,又恼又气道:“子默,你......哎,大家都是前来求仙,本该同气连枝,共度患难。现在你却说这些气话,平白做出这等迂腐事情。”

陈子默自小与他一并长大,太子坤视他如手足一般,知晓他平日里素来有些迂腐,但未曾想到弄得这么难看。

他是太子坤,是下代齐国君王,如今不远万里前来镇岳宫求道,很大一个方面是齐王朝想要自开门户,不想再受制于白衡山。故此太子坤来镇岳宫,此时正是结交朋友,聚集助力之时。虽然李辟尘他们是剑奴,仍旧是戴罪之身,但正如他所说,世事无常!说不得有一日这些蝼蚁便乘风化龙,扶摇直上九万里,可成自己一大助臂。

他平素喜欢与人结交,此乃天性,现在虽然有任务在身,但这结交之中也有七分为真情,若按照李辟尘曾经的观点来看,这太子坤算的上是与先秦时期公子扶苏一类的人物。

陈子默不答,只是一昧劝阻,他心中还是有些士子意气,既然一定要有人不过钟灵谷,那么肯定是这些剑囚。清白之身与戴罪之身不可同列,这是他一贯以来读书所认定的东西。

莫弩笑起来:“果然是剑囚谷罪囚,也就这点胆色,怎么,不是说要硬气到底的么?”

“你住口!”

太子坤怒斥,颇感棘手,对李辟尘道:“兄台我知道方才子默的话激怒了你,但那都是意气之语,切莫当真,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殿下不可!”

陈子默又跳起来:“殿下,您贵为皇子,如何能朝死囚赔礼?!这不符合礼法!”

李辟尘看也不看陈子默,只是对太子坤道:“殿下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真的不争这庇护权。殿下无需多想。”

看着李辟尘诚恳的表情,太子坤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劝阻一翻,见李辟尘仍旧坚持,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剑囚谷这一派,徐丘貉愤怒的质问李辟尘:“你什么意思?不争那九合钟的庇护权?难道你有办法让我们过这钟灵谷?!”

他语气之中满是愤怒,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其余剑囚弟子或者若有所思,或摇头叹息,或眼神阴沉,各怀心思。

穆寻雁也是看向他,暗道这小子不是这么冒失的主,有了李元心的文篆,自当知晓许多事情。莫非其中有钟灵谷的入谷之法?

诸人沉默,李辟尘呵呵的笑起来,先是摇摇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何解?”

一名剑囚弟子出声,他名唤鹿汉人,修为在第五脉,此时面对李辟尘的哑谜,顿时不耐烦道:“小子别说这胡言乱语,若是有办法就说,若是没办法就闭嘴。说到底这事情还不是你闹出来的!”

“莫要吵闹,这小子的话有些意思,且听听。”

又一名剑囚弟子出声,他名唤周忌,年岁十八,曾经是魏朝著名的刺客,后被逮捕入狱,现在是第七脉的修为。

徐丘貉冷笑:“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嘴硬而已,你讲,我们且听着,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李辟尘摇头,见穆寻雁也一脸迷惑,不由地轻笑:“一叶.......”

指了指上天,而后李辟尘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障目。”

手指挪动,李辟尘再指向钟灵谷:“泰山。”

话语打着机锋,李辟尘没有说出真正的意思,全让他们自己去猜测。心道此时若是将真的答案说出,恐怕天上那位又有花招使用,徒增变故。

一群人大惑不解,徐丘貉冷笑道:“你果然没有任何办法!什么障目泰山的,小子,这一次是你断送了我们所有人入谷的机会!”

他心智之中妒火再升,道这种货色居然能被李元心垂青,真的是瞎了他的眼睛!

云头之上,伍疯子见到李辟尘拒绝太子坤庇护,却是有些来了兴趣,他悠哉悠哉的盘坐云端,目光注视着下方,关注李辟尘一举一动。

“这小子有些意思,拒绝了太子坤的九合钟庇护,他有自己的办法?”

伍疯子笑眯眯的,见太子坤已经开始祭起法钟,嘴角微微一翘,颇有些阴谋得逞的意味。

“凡间有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说的乃是人间真理。但这道理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适用的。可惜,可笑,可好玩了!”

“哈哈哈哈!”

伍疯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酒壶,先是鬼鬼祟祟的在周围看了看,而后仰头,将那酒壶对准双唇,里面琼浆倒灌,被伍疯子一口喝了个干净。

山下的少年们开始挑起扁担,一些人看了看剑囚谷一脉,眼中有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们认为自己为清白之身,自然要他们先过,这不仅仅是体现在庇护上,包括如今双方决裂,他们也认为戴罪者不该先行仙家洞谷。

对此李辟尘只能报以无奈的笑容,这些人想要过去,那就让他们先过去。

九合钟被太子坤祭起,悬在谷中,散下蒙蒙清光,将过索桥之人护住,外部罡风呼啸,却都被那九合钟挡住,不能影响到其中庇护者丝毫。

见到此情景,诸人放下心来,于是加快过索桥的步伐,一人一人挑着那百来斤的水桶从铁索桥上稳步前行。太子坤专心祭起法钟,额头上已然渗出少许汗珠。

李辟尘见太子坤专心祭钟,倒是有些佩服起对方的为人,不论他打着什么算盘,这大义且无私的精神已经让李辟尘心生好感。

不一会,三百米铁索桥已经过去数十人,而太子坤的法力也开始坚持不住,那九合钟开始摇摇欲坠,他心中知晓法力已经快要干涸,但眼下仍旧有人快步从铁索上走过,让他无法撤走法钟。

法钟上的力量渐渐消失,那些清光忽闪忽闪,见到此景,后方那些还未过谷的弟子顿时急了,连忙一个个拥挤而上,你推我攘,甚至还有人被推的坠落谷去。

剑囚谷一脉冷眼旁观,周忌冷笑:“这就是所谓读书人的修养,如同一群猪在过桥一般,哪里有半点风度?丑陋至极!”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

太子坤眼看坚持不住,陈子默大急,连忙阻挡那些求道者继续朝钟灵谷去:“太子殿下已经不支,你们不可再朝前去了!”

“陈子默,你速速闪开,趁着现在太子还有余力,我们赶快过去,定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有人跳出来,推开陈子默,后者想要阻挡,却被两人直接拉住,那两人修为不下于他,此时陈子默被制,顿时惊道:“不行!你们再上去,不仅是太子殿下会有昏迷之厄,你们也会有坠谷之危啊!”

一人诡笑道:“正是太子殿下快不行了,所以我们才要更快过去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您多担待下吧。”

他说完便快步走上铁索桥,剩下两人互相交换眼神,一人一下把陈子墨推到地上,而后立刻转身,大步踏上铁索桥。

如此行径自然又惹得剑囚谷一脉不屑,鹿汉人冷然道:“我等虽然为罪人,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没想到这些读书人,却是连我们这些罪囚都不如!”

“一心只读圣贤书,可却忙着勾心斗角,此时来得仙门仍旧如此,看着吧,镇岳宫绝对不会收下这些人的。”

穆寻雁淡淡开口:“国有国法,仙有仙规,天有天条。有时候规矩不是没有,而是藏在了你看不到的地方,这种暗中的规矩,比明面上的要危险千百倍。”

周忌笑起来:“言之有理,丫头不愧曾经是朝廷的人,这大道理说起来一道一道的。”

他是刺客,当初刺杀的人中就有穆寻雁的父亲,只是当时听闻穆寻雁之父为民请命,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故此收了一手,没有去杀,这也成为他间接入狱的缘由,因为雇他去杀穆寻雁之父的,就是当初那个幕后黑手,也是后来想要上了穆寻雁的那个官员。

李辟尘笑了笑:“人可不仁,我也可不仁,但做事无非讲究良心二字,不论是救人还是杀人,只求本心无愧便是。”

“没了良心,也就和走兽飞禽没有什么区别,就连魔头都不如。”

徐丘貉冷然道:“怎么,现在你又有什么话要讲么?”

“当然有。”

李辟尘还以他一个温和的笑容,眼中夹杂着嗤笑之意。

徐丘貉顿时怒火升起,面色阴沉下来,看着李辟尘动作。待到他看清后者做的事情,顿时愣住。

只见李辟尘走到太子坤身后,一掌打在他的肩头,后者顿时气息不稳,那九合钟感到法力不继,瞬间回转太子坤身前落下。

陈子默见到太子坤被李辟尘一掌打在肩头,顿时惊怒,身形暴起朝着李辟尘扑过来。

李辟尘单手挥舞,隐约间有一道青雷打出,将陈子默击退。后者顿时震惊,自己是第五脉的修为,李辟尘不过第四脉,居然一掌便将自己击退数步!

“太子殿下!”

陈子默大吼,太子坤抬手,制止陈子默的话,而后转向李辟尘,先是道谢,而后变得极为愤怒:“兄台,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但我一撤九合钟,这谷内又要多添几个亡魂?!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太子坤神色哀伤:“是我错了,兄台,你莫朝心中去.....此时我姜坤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修为不精.......哎........”

李辟尘的动作让身后诸人惊讶,周忌在吃惊之余,不由地大笑起来:“死得好,这帮伪君子,是该死上两个!”

“说的也是,虽然这行为也不算光明磊落,但好歹也出了口恶气!免得咱们平白受人白眼!”

一名大个弟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唤作黑乘虎,因为喜欢打抱不平被人报复,冤假错案下了大狱。

徐丘貉冷声道:“呵,那这下好了,你们是痛快,那我们怎么办?!这杀了人,属于蓄意报复,而且还是在那伍疯子的眼皮底下做的,你们认为咱们还能进入仙门?!”

“管他的,一口恶气难平,我爽快了就是!”

周忌笑眯眯的开口,顿时让徐丘貉一滞,后者神色愤怒,冷冷的瞥了周忌一眼,一挥袖子,不再说话。

正当这时候,李辟尘回过头来,先是看看诸人,再看看太子坤,忽的失笑道:“谁说那些人死了?”

“从来也没人说他们死了,都是你们自己认为的而已。”

鹿汉人道:“那从铁索上摔下去,没有百丈也有几十,一群脱胎境的家伙,不会驾云之法,又有罡风撕体,还能命大活下来不成?”

李辟尘古怪一笑:“我正是这个意思,他们其实都活着。”

随手从时石缝之中摘下一片叶子,李辟尘扛起扁担朝着钟灵谷口走去,行至末端,对天上喊道:“伍师兄,我剑囚谷一脉剩余一十四人皆在此地,弟子不才,想到一法可过钟灵谷,不知有无忌讳?”

伍疯子在云头听得李辟尘喊话,心中微微思索,而后古怪的想着能有什么忌讳,过去是本事,过不去活该,跟自己有甚么关系,本不欲回他,但这小子是李元心钦点的接引对子,李师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伍疯子朝下方喊话,简洁明了只有一个字:“无!”

李辟尘点点头:“多谢师兄。”

手中叶子被李辟尘捏起,朝后方诸人摆了摆:“古语有云,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

李辟尘把那叶子朝谷内掷去,而后一脚踏出,却是看也不看脚下,神色一片平静,眉心处玄门妙法清光浮现,似有仙家歌谣唱响。

后方诸人看的惊呆,穆寻雁连忙上前,惊呼道:“辟尘,你不要命了!”

徐丘貉先是一惊,心中第一想法是这小子疯了,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再与自己争机缘。但他心念又动,想着李辟尘都可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自己就不如对方?!

于是当下他也踏出脚步,硬着头皮朝钟灵谷口去,想看看李辟尘使得是什么花招。

就在诸人惊骇欲绝的时候,李辟尘一步踏出,双肩上的水桶稳稳当当,却是没有丝毫晃动,而李辟尘的双脚则是踏在虚空之中,没有半分依托!

钟灵谷前诸人呆滞,穆寻雁冰雪聪明,在见到李辟尘踩在虚空中的一瞬间,她立刻回头望向那些水桶,而后惊声道:“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这些是幻术!”

都是幻术!

第十三章 诓语

泰山为何?穆寻雁她们并不知道,这方天地并没有泰山二字,更没有这座山的名讳流传。但从这简简单单的二字之中便可明晓其中蕴意。

泰之一字有平安,极致,通天之意。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李辟尘是在说剑囚谷一脉,包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外象所迷惑,看不见那背后真正的景色。

此时李辟尘踏步而出,放声高歌,在虚空之中如履平地。此等景象将诸人俱都震住,连带之前一直看不上李辟尘的陈子默也是被惊在原地。

徐丘貉脸色难看至极,而后隐隐有些发白。他目光朝钟灵谷下望去,一条乌黑的大河流淌,好似传说里幽冥海中流淌出的江水,阴森至极,甚至还能看见两三具白骨在河水中沉浮,被巨石所阻,无法朝下游流去。

这些都是幻术?徐丘貉心中五味杂陈,眼见李辟尘一路朝前走去,那四周幻象开始消退,随着他脚步而泯灭,露出钟灵谷内原本模样。

即使知道是幻术,但换做是任何一人也没有去尝试的勇气吧。

无数人这么想着,徐丘貉如是、太子坤如是、周忌如是、鹿汉人如是、黑乘虎亦如是。

穆寻雁嘴角微微勾起,李辟尘果真给了她一个惊喜,这家伙对于生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断然不会做出赴死之举。

“啪嗒。”

李辟尘走过三百六十五米钟灵谷,四周幻术消退,还了这谷本来面目。

抬头一看,那上方又刻着两个大字,唯有破开幻术者方能见到。

“毓秀..........钟灵毓秀。”

李辟尘失笑,再看看四周,那些过了谷的弟子正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中央没有什么铁索,也没有什么深谷黑河,只有一条通天大道,在那道路两侧,横七竖八躺着趴着无数弟子,俱都是昏迷过去,神色之中满是惊恐。

云端上,伍疯子新取出一壶清酒,刚刚饮下,便见到李辟尘破开幻境,登时噗的一口将那些酒水喷了出来。那些清酒化作蒙蒙清雾,有灵鸟飞来,将那些雾气吞咽,而后眼神迷离,飞的摇摇晃晃,砰的一声落在伍疯子头顶。

“去去去,要酒喝去山上,别来我这里。”

伍疯子驱赶剩下的灵鸟,那些灵鸟恼火的扇动翅膀,突然飞到伍疯子头顶,拉了一泡鸟屎。

“诶呀,你们这些该死的瘟鸟,信不信道爷我把你炖了?!”

伍疯子拨开鸟群,而后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李辟尘,好半响才出声,语气感慨复杂:“好一个李辟尘,好一个雷脉新人!”

“这幻境钟灵谷乃是雨法一脉人仙所布,等闲之辈绝无可能破掉这幻境......等等,那是什么?玄门妙法清光?!”

伍疯子瞪圆了眼睛,见到李辟尘眉心处一道清光一闪而逝,顿时惊呼出来:“他修行过《一元静始心经》?!还是说修行了其他的炼心之法?!”

“玄门妙法清光,这....这.......难怪能破了这‘雨帘云栋’的幻术神通!”

“这小子心性修为如此之高,难怪李元心师兄会选他做接引对子!”

伍疯子只顾着赞叹,却未发现,一尊白衣道人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此时那白衣人咳嗽一声,伍疯子顿时回过神来,一见来人先是愣住,而后苦笑不已。

“李师兄,切莫怪我,切莫怪我!”

伍疯子尴尬:“那小子有些本事,我只是试一试他们......”

李元心面无表情,但语气之中有一丝玩味:“那你试的如何?”

伍疯子抚掌笑道:“厉害!当真厉害!不过区区脱胎四脉,居然能破了雨脉人仙刘天一的‘雨帘云栋’神通,果真......呃....厉害!”

他此时挠头,却是一时之间想不出好的赞美语句,这幅窘迫之样顿时引得李元心僵硬的笑起来。

李元心道:“这小子乃是魂魄凝神之境,区区‘雨帘云栋’,又无有刘天一本尊坐镇,自然能被他一眼堪破!”

话音落下,伍疯子顿时明悟,诧异非常:“他居然是魂魄凝神境?!难怪我观他眉心之中居然有玄门妙法清光,看来是感悟凝神境时修出。”

他这话说完,反倒李元心微微一愣:“玄门妙法清光?他几时悟出的?”

这下伍疯子倒是有些呆愣:“师兄你不知道?”

李元心摇头:“我不知,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

伍疯子大笑起来,而后对李元心拱手相贺:“恭喜师兄,贺喜师兄,得一天骄对子!”

“这李辟尘已经悟得玄门妙法清光,而如今境界不过第四脉修为,待到他引青霄天雷铸仙骨后,假以时日,雷法一脉怕是又有一尊人仙出世!”

“说不得,地仙可期!”

伍疯子笑嘻嘻的拱拱手,李元心也是又惊又喜,脸庞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坦然接了这一贺,而后又想起这小子天机尚未明朗,倒是还不能如此高兴。

不过李辟尘修成玄门妙法清光一事他确实不知,此时初闻,当得是喜上眉梢。

李辟尘为他接引对子,此时前者越是表现出不俗,越是长了雷法一脉的脸面,并且此时李辟尘气运与他相连,直至铸骨,后者成就越高,李元心所得气运反馈越是丰厚。

暂且按捺下心头激动,李元心对伍疯子开口,那万年不化的冷漠脸庞也有一丝微笑:“先不说这些,你还是先下去,把这考核结果报给他们罢,谁去谁留,已经明朗,那晋升大典明日便要开始,算算时间,他们从那静心道上走过时,也差不多了。”

伍疯子一拍脑袋:“嘿呀,差点忘了这茬子,我这就下去.......师兄......”

“干吗?”

李元心面无表情,语气之中有一丝疑惑,伍疯子扭捏道:“师兄,我听说雷脉上次酿了一些青梅酒,是用天青石里煮出来的.......”

“没有,滚蛋,下去。”

李元心一挥袖子,伍疯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恢复时,已然落入钟灵谷顶。

抬头望天,李元心的身影已经不可见,伍疯子撇撇嘴,想起自己上次前去雨脉讨酒差点被打出去,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雷脉也如此小气,诶~”

伍疯子咂咂嘴,从钟灵谷顶跳下,砰的一声踩碎数块青石砖,落在众人面前。

他这般出场让不少人吓了一跳,李辟尘对他拱手,言称师兄。

“好小子,居然破了这钟灵谷幻境!”

伍疯子赞叹,神色古怪道:“你可知这谷中幻境是何人所布?便是李元心!”

李辟尘摇头:“师兄诓我。”

“我诓你?我会诓你?!”

伍疯子大笑起来,一脸嗤笑之色。

李辟尘只是道:“我曾在剑囚谷为奴,恰逢李元心师兄前去取兵,李元心师兄使得乃是人仙至宝‘阴阳垂云扇’,他本身又乃是雷法一脉的高手,云雷相伴,至刚至大。而我来此之前,曾听闻镇岳宫中有四脉,这《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亦有四种修行之法,对应四天时‘风’、‘雨’、‘雷’、‘云’。”

“风法至烈,雨法至柔,雷法至刚,云法至合。李元心师兄专修雷法,故此不可能布出这种幻境。”

李辟尘微微笑起来:“师兄诓我。”

一番话说完,在场诸人皆是静默无声,太子坤上下打量李辟尘,眼中微微有精芒闪动,心中大是赞叹,暗道当真是天纵之人,我若有他为相国,定然能完成一统北地的伟业!

少年心绪激荡,立刻把李辟尘划归至交一列。而穆寻雁则是嘴角微微勾起、徐丘貉面色略有阴沉、周忌嬉皮笑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各人表情相异,伍疯子眯了眯眼,忽的放声大笑,对李辟尘赞道:“好小子,厉害!真厉害!”

“不错,我是诓你。”

伍疯子笑着转身,手中酒壶一甩,顿时有漫天酒水雾气洒下,将那些昏迷弟子尽数唤醒。

“过关者五之一二,下山者十之八九!”

他挥动手臂,一部分弟子身上浮现出淡淡清光,头顶上有一丝白烟环绕,看这样子,便是过关了。

而让人吃惊的是,大部分过了铁索之人身上却没有半分异像,见到此状,尤其是看那些坠谷之人居然也过了考验,一些着急的少年顿时朝伍疯子呼喝:“师兄,为何我们不算过关?!”

“虽然没有破了幻境,但好歹也过了铁索桥啊!”

一名弟子站出来,恼火道:“师兄,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幻境啊!您之前所说,过了铁索桥就算成功,那现在这样,岂不是出尔反尔?!”

伍疯子玩味的看着那人,反问道:“我出尔反尔?你自己想想,我几时有说过了那铁索桥就算过关?”

那少年顿时着急,忽的,一直沉默的陈子默开口:“之前伍师兄只说,过了钟灵谷便是过关,并未有说过了铁索过关。”

有人仔细一想,又道:“不对,那后来也说过钟灵谷中只有一根铁索,可览尽谷内风光,这.........”

他还未说完便愣住,转而脸色变得煞白。

四周许多人也想起来这段话,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伍疯子确实只是言这谷内只有一根铁索,其余什么过铁索便是过关的话,却是半句也没有说过!

诸人大哗,顿时有少年愤怒:“你这是欺骗!”

“这不算!我们要求重来!你就算是仙人也不能这么玩我们........”

“不算?”

伍疯子歪了歪头,朝那出声之人望去,而后手指一勾,那人脚下顿时升起一团白云,径直将他载起,随着一声惨叫,却是直接把他丢下山去了!

那人面孔一闪而逝,李辟尘见得清楚,却正是之前一直阴阳怪气的那人,名唤莫弩。

“跳梁小丑说什么?”

“算不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

伍疯子饮下一口清酒,笑眯眯道:“这里是仙家福地,不是你们人间王宫大院,少来跟我搞那些小动作。”

“你们之前靠着九合钟过铁索也就罢了,但那后来,这齐朝太子明显体力不支,我观你们面色,只有极少数心中不忍,大多数都是一副庆幸模样。”

“庆幸?庆幸什么?庆幸好在有他给你们当了踏脚石?”

“啧啧,似你们这种心性,还是回家种田,过个十年八载再来吧!”

第十四章 静心道上脱凡胎(上)

伍疯子脚步一转,顿时所有不过关之人脚下升起白云,伴随着一阵惊呼之声,那些弟子俱都被白云托起,行不满三四里,便直接被丢下山去。

有的落入大江,有的摔在黄土,不过转眼间便是哀鸿遍野,尽是一片凄惨的模样。

伍疯子笑着摇头:“坠谷者尚有胆气一试,你等靠法器庇护不说,心中还全然只是利己之意,虽然修行路上,人需为己,但互相扶持亦是不可落下的课程。”

“如你们这般,生来勾心斗角,实在是没有意思,不论上头怎么说,反正在我这里,你们都不过关。”

他挥挥手,剩余人尽数被祥云托起,眼前被雾气遮盖,等那大雾再次散去之时,已然身处一条幽静的小道上。

“此处为静心道,过了这条小道,你们脱去凡尘气,便是镇岳宫真正入门弟子!”

伍疯子的声音从道路尽头传来,悠悠荡荡,飘渺之极。

李辟尘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条小路,那石阶青灰,古朴沧桑,似乎很久没有修缮过了,数块台阶有着明显的裂痕,这么一看,倒是显得有些破烂。

道路一侧临着山壁,另一侧则是没有任何遮挡,只有寥寥几根古藤从上方垂落,也不知是山上的还是树上的。

“静心道?静心......静心......”

李辟尘琢磨着,朝前踏去。

此时无数目光朝他望来,原来不知何时,诸人之间却是已经隐隐以他为首。李辟尘回神,见此情景也不由地有些尴尬,无声的笑了笑,复又转身,踏上静心道。

叮~

一道隐晦的琴音回荡,李辟尘抬头,仔细听了听,那琴音却又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其余诸弟子踏上静心道,周忌捅了捅李辟尘:“小老大,走啊?发什么呆呢。”

“你刚刚听见琴音了吗?”

李辟尘随着他一起朝前走去,周忌仔细听了听,摇摇头:“没有,什么琴音?”

“你没听见?”

李辟尘微微疑惑,复又问穆寻雁,后者凝神静听,几人朝前走去,此时李辟尘又听见了一道微弱的琴弦之音。

“听,来了。”

李辟尘望向四周诸人,却发现他们的表情非常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穆寻雁停了一下脚步,随后摇头:“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怎么可能呢?”

李辟尘古怪异常,四周有人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发呆,赶快走过去。

“呃!”

忽的,李辟尘闷哼一声,顿时停下脚步,神色一紧,而后身躯上突然喷出无数黑色的雾气,与正常黑暗的色泽不同,与魔气也不一样,这是一种极其污秽的气息,那恶臭之味直冲云霄,弥漫整条道路。

“好臭,这是什么?!”

周忌身上沾染污秽雾气,顿时恶臭袭上他的脑海,差点让他晕厥过去。

这番变故瞬间惊住了所有人,李辟尘身躯中那股污秽气息不断朝外渗出,连带本人也快要昏了过去。

“好臭,这些是我体内的污秽吗?!”

李辟尘脑海中有灵光闪过,仙门中人最喜欢话里打机锋,之前伍疯子跑到道路今天喊了一句,言称自己等人过了这条道便是镇岳宫入门弟子。

再想想,之前那家伙似乎说,走过这条道,脱去凡尘气?

凡尘气?!李辟尘明悟了,看来这所谓的凡尘气便是这些污秽之雾,凡间多污浊,红尘气强烈,那些污秽之物在身躯之中积攒,久而久之成为这些黑雾,那么这样看来,这条道路似乎有类似“伐毛洗髓”的功效。

自己过去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是物欲横流的社会,大气中的污染很是严重,可能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所以这些污秽之气才会如此浓烈,如此臭不可闻。

嘭!

一声轻响,又是一股恶臭气息升起,李辟尘转头,见到徐丘貉的身躯外同样升起污秽之气,不过那股恶臭比起自己却是好上不少。

“这里的人类似于华夏古代,没有煤炭,没有污水,没有废气,没有核污染物,所以身躯中积攒的污秽要少上不少。”

李辟尘翻了个白眼,自己几乎要被臭的昏过去,而在徐丘貉身上爆出污秽的同时,穆寻雁却是微微惊呼:“听见了!”

叮~

那琴音又响,随后穆寻雁的身上也发出阵阵恶臭之气,有黑色的污秽之雾朝外排出,顿时把整条道路都熏的要死。

在道路边缘的那些古藤忽的自主活动,那些枝条伸出,将李辟尘缠绕起来。

李辟尘还未反应过来,那些古藤条却是已经开始活动,随着它们的缠绕,那些黑色的污秽雾气尽数被藤条吸收,在李辟尘眼中,那些藤条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显然污秽之物成了它们茁壮成长的养分。

徐丘貉和穆寻雁也被藤条缠住,但他们看见李辟尘的情况后,自觉的站在原地,任凭藤条将它们身躯上的黑色污秽汲取。

轰隆隆!

忽然李辟尘耳中响起阵阵雷音,随着黑雾消失而出现,并且那声音越来越大!

天脉雷音!

心中惊呼,李辟尘眼中忽的见到一条天脉浮现,无根无源,似从过去而来,要朝未来而去!

一道天脉被打开,第一道雷音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第二道天脉雷音!

道路上所有人都听见了这道声音,周忌睁大了眼睛:“天脉雷音?!这怎么回事?!”

他呆了半响,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变故肯定与那些黑雾有关系。周忌曾经是人间的杀手,虽然境界才第七脉,但在凡人之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此时黑雾从躯体之中被排出,伴随着污秽之气与恶臭之味,像极了他曾经在老一辈高人口中听过的“伐毛洗髓”!

正想着,忽的他耳中也听见了一道琴音,随后周忌感到浑身突然发热,嘭的一声和放屁似的,无数黑色雾气,污秽之气从他身躯中被排出,随之而来的便是树藤亲切的缠绕问候。

...............................

静心路尽头有一古亭,当中一名绝色女子端坐,手抚古琴,素指纤纤,手如柔荑,皮肤白皙如凝脂。眉如柳叶,眼如清泉,眸中有一丝哀伤之色。玉颈生香,那锁骨透出玲珑之感,朱唇轻启,吐出一段兰花芬芳气息。

她身着青色宫装,头顶红色冠冕,像极了帝王妃子,又似书生打扮,年岁不过十之七八,正是人间绝色之时。随着素指在琴弦上拨动,那双清澈的眼中总是会出现一丝丝哀怨之意,就像被丈夫抛弃的妻子,心中有苦难以言明,只能寄于琴音,以示哀思愁苦。

伍疯子出现在古亭中,略有些小心,似乎怕惊扰了这女子弹琴。过了好一会,伍疯子见前者没有继续动作,方才无奈笑道:“师姐.......死剑坟开......这首《王妃泪》还是不要再弹了。”

“若是让几位师兄知晓,怕是又要.......”

女子回过头去,那双眸子中神色淡漠,有一丝哀愁之意,显然还未从音律的余韵中回过气来。她轻轻开口,声如呢喃软玉,吐气如兰道:“怎么?就算被那几个家伙看见了,难不成还要挖苦我一番吗?”

“死剑坟开,真传晋升,老一辈的家伙来此,是怕我弹这首曲子给新小子们听见,觉得坏了仙家门前清净?”

伍疯子苦笑:“师姐这话可是.....老一辈....师姐你与几位真传都是同辈,怎么.......”

女子将古琴收起,摇头道:“让我来此用琴音助这些小子脱胎,怎么,听见这首《王妃泪》,你们却又坐不住了?呵,这种心性,谈什么仙家大道。”

她摇摇头,随后目光朝下望去,隐约之间落在李辟尘身上。

“那便是李元心的接引对子?真是个好苗子。”

女子叹气,伍疯子点头:“不错,虽然只是第四脉,但是已经悟出了玄门妙法清光,并且又得《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虽是剑囚谷出身,但这般天赋,实在是上佳之资质。”

“玄门妙法清光?”

女子颇为讶异,反应了一会,缓缓道:“那给雷法一脉,还真是可惜了。”

她悠然一叹,手中古琴忽的一抖,那素手从古琴上拂过,一道清脆的琴音从她手中发出,朝静心道上扩散而去。伍疯子听见这琴音,却是瞬间大惊失色:“师姐?!这是‘雨泣云愁’之法?!”

“是。”

女子轻轻一笑:“静心道中脱凡胎,太华峰上化仙骨。”

“这些小子既然要过静心道,那么我随手施展一处幻境,若是过了,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伍疯子又惊又怒:“洛凉笙师姐!你这可是违反了规矩,这些小子如何能破了你的幻境,这要是赶不上死剑坟开,你这是直接打了掌门的脸面!”

洛凉笙摇头:“怎么?之前刘天一的‘雨帘云栋’都能破了,我这‘雨泣云愁’却是破不得了?”

“这岂能相提并论?!”

伍疯子怒道:“那‘雨帘云栋’是对钟灵谷施展,师姐你这神通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魂魄之中,这些小子不过是脱胎境界,未化仙骨,怎能识别幻与真?!”

“那这便不干我的事情了,如果连这都渡不过,那也不用当镇岳宫弟子。”

“我在这里,我说了算。”

洛凉笙嘴角微微勾起,伍疯子又急又怒,此时一道清风拂过,李元心现出身形。他对着二人各自打了个稽首,才对洛凉笙道:

“洛师姐,你过了。”

第十五章 静心道上脱凡胎(下)

李元心眉头微皱:“师姐,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呢?”

“要我放下?你们修那仙家大道,不是号称要直面本心吗?怎么这么多年一直躲躲闪闪,不愿正面提起此事?”

洛凉笙忽的惨笑起来,话语中带着丝丝哀怨,她抱起古琴:“我的苦楚谁知道?谁明白?”

“师姐,你现在道心不通,真灵被蒙,还是不要再说了。”

李元心摇头,想要制止洛凉笙,后者却是哀笑一声,素指再度触碰琴弦,这一下顿时让李元心惊觉,沉声开口:“师姐!”

一只玉臂忽然凭空出现,抓住了洛凉笙的手腕,李元心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在洛凉笙的身边,站着一位身披两仪道袍的女子。

她看上去年岁不大,似与洛凉笙一般,但修行者年岁不可以凡间标准度量,此时言之,单指表面年岁。

她右手提着一坛酒,背上负着一尊剑匣,肤似羊脂美玉,五官精致,当得是沉鱼落雁之容貌,眉宇之间有一股英气,似将门子弟。

“江师姐!”

“江真传!”

两种不同的称呼,洛凉笙身形顿住,对方的五根手指如同铁钳一般,将她死死钳住。

“你....江陵云......呵呵.....”

江陵云目光淡漠:“洛凉笙,你还不收手?”

“好,我收手!”

洛凉笙挣脱开她的手掌,哀伤的笑了笑,而后转身,一步踏出,云遮雾罩,瞬间便没了身影。

江陵云目视洛凉笙离去,此时李元心走上前来,伍疯子也是上前,二人对江陵云打了个稽首,言称见过云脉真传。

江陵云还礼,而后将右手的酒坛丢给伍疯子,后者顿时大喜,告罪一声,急忙打开,一股醇厚的酒香溢出,伍疯子顿时心醉:“青梅酒!”

李元心颇为诧异:“江真传,您这是从我们雷脉取的青梅酒?”

“是啊,你们这次酿的天青酒味道真不错,就是那个酿酒的家伙,天青酒就叫天青酒好了,搞什么文艺,非要叫个青梅酒,不好听。”

江陵云又提出一壶,对着李元心示意,后者连忙摆手,言称不用。

“可惜。”

江陵云摇摇头,而后目光瞥了一眼身后,开口道:“洛凉笙这两年越发哀怨,整日不愿修行,只醉心音律,醉心也就罢了,还搞一些哀怨曲子,分明就是对当年的事情念念不忘......”

“这事本也没有什么大的,不过是爱上一个凡人而已,只是那凡人需要历死劫,洛凉笙算出后发现自己无力相助,便求上太华峰,当时掌门也答应了,这事情本该落下帷幕。”

李元心接茬:“可惜当初那位长老一念之差,不想这么一个好苗子沉沦情情爱爱的红尘,于是暗中出手‘相助’那男子渡劫,最后结果当然是那男子提前死去,甚至没来得及等到洛师姐回去。”

江陵云玩味道:“呦,还为尊者讳呢,有什么不能说名讳的,怕甚。”

听得这话,李元心只是苦笑:“我若是真传当然不怕了,只可惜我这还不是没有晋升吗?”

“这一次不就是了?接引对子,嘿嘿,那个小子也不错,挺好的苗子,不如给我算了。”

江陵云喝下一口酒,李元心连道:“师姐说笑了,这接引对子已经定好,岂能更改!况且我已经让他修行我青霄雷法,他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好了我就开个玩笑。”江陵云连忙摆手,无奈的说道。

李元心呼了口气,看了看一旁的伍疯子,转而对江陵云询问:“真传来此,您不是单单为了洛凉笙师姐吧?应该还有......”

“我不为她为谁?!”

江陵云郁闷道:“我要是不来,你能阻止她?虽然她也不是真传,未列人仙,但境界绝是不低,我估计你还真不是对手。”

“她要是继续闹下去,这帮小子上不来,到时候死剑坟开,真传晋升大典上见不到他们,那不是当场打了掌门的脸,让我镇岳宫在其余诸多同道面前失了颜面?”

“便是掌门不在乎,那诸位长老还能没有话讲?到时候这个问题算在谁的头上?你?我?伍疯子?还是洛凉笙?”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李元心顿时诧异:“还有其余同道?”

江陵云点头:“云原洲,玄道九仙门来了三个,小宗门一十五个,共有人仙二十位,出窍神人五位,元神真人一位,你以为呢?”

李元心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吹的什么风?区区真传晋升......为什么会有其他同道来此?”

江陵云饮下一口天青酒:“你傻得么,九玄论道你忘了?这是来提前探探我们的底,剩下的不是太远就是胸有成竹。”

“太白宗,金庭宫,烂柯地,估计他们是没啥底气的,当然,也可能是底气太足,跑来炫耀的。”

“元神真人是?”

李元心询问,江陵云回应:“当然是金庭宫的王圣曦真人,金庭宫与我镇岳宫交好,王真人来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是烂柯地,来的那位出窍神人有些古怪啊。”

边上的伍疯子将那酒坛饮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烂柯地素来与我们没有多少交集,虽然同为九仙门,但双方交流次数实在有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

静心道上,天脉雷音响起,李辟尘身躯中灵气汹涌,不断被转化为真元,为清浊二气前身姿态。

三清之气与三浊之气既是先天也是后天,若是以法力转化修行,则必须经历真元时期,这也是意味着一元可化两仪,两仪又分清浊的大道至理。

第二道天脉雷音渐渐消失,正当诸人认为结束的时候,一道更加宏大,宛如真正天雷响动的声音腾起!

“第三道天脉雷音!”

太子坤也低声惊呼出来,几乎不敢相信,如他这般天才人物,此时也才堪堪开始进行脱去凡尘的洗炼,而李辟尘已经连开三脉,踏入第七脉了!

轰隆隆!

一道天脉雷音响起,穆寻雁身躯内也有真元涌动,她闭上双眸,那些黑色的污秽雾气被古藤吸收,渐渐被身躯上腾出的真元所压制。

第七道天脉!

周忌咋舌,原本他在这些人中也算是小高手了,结果现在又多出了两个第七脉的弟子,而他自身还是没有半点想要破境的意味。

他拍打着古藤:“我说您老快点吸啊!这他们都破境了,我咋还是第七脉呢?!”

那古藤不急不缓,只是慢慢的鼓胀,看的周忌一阵猴急,恨不得再多扯几根朝自己身上绑一绑。

太子坤看的好笑,他身躯上也被古藤缠绕,喷薄出无数污秽死气,但是其中的肮脏程度比起其余诸人却是要好上不少,这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有修行,身为齐王朝的太子,他的童年自然有仙长为其传道授业,伐毛洗髓。虽然不是清净之体,但比起寻常弟子,却是要好上太多。

此时排出的这些乃是后续积攒的污秽,毕竟身在红尘,不可能没有红尘气入身,此时排出,只要化出仙骨,将肉胎锁住,便可不会再被红尘气侵蚀。

第十六章 执念若消,何以求道

李辟尘静下心来,眉心之中,玄门妙法清光浮现,魂魄踏入凝神境,那三道天脉轰鸣,与之前四脉汇聚,而在东南角上,还有一块空出的地方需要填补。

七脉共鸣,隐隐间有把第八脉逼出之势,李辟尘感到心中一阵躁动,此时在魂魄凝神境中,自己居然能够掌控意识,看来是开了七条天脉的结果。

“人能常清净,天地皆悉归。”

李辟尘念诵清净经,此时那些文字早已经熟记在他心头,口中念诵出来,隐约间有大道纶音回荡,平复七脉震动。

这经文有着平复灵台清明的作用,李辟尘口中念诵,有真元渐渐从体内凝练而出。

真元顺着七条天脉游动,不时之间朝隐藏的第八条天脉位置上叩动,后者被真元冲刷,在李辟尘身躯中不断变幻位置,但已经隐隐有被叩开的迹象。

李辟尘从凝神境中退出,睁开双眸,四周的污秽黑雾被古藤吸收殆尽,此时已经有藤条开始离开他的身躯,朝上方退去。

嘭!

肉体之中忽的喷出一团团黑色液体,粘稠无比,散发着无边恶臭,随着古藤退去而被带走。而当这些黑色液体喷出之后,李辟尘顿时感觉眼中一片清明,身躯轻若鸿毛,轻轻一跃便是三丈开外。

轰隆隆!

天脉雷音不断,不断有弟子开始破开自身壁障,或是开启一脉,或是两脉,随着那些污秽之雾被排出,他们身躯外也渐渐被真元覆盖。

静心道上脱凡胎,李辟尘朝前方走去,忽的眼中一花,隐隐间胸口有一股哀伤之意涌动,再抬起头,却是见到一名少女站在石阶上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眨忽眨的看着自己,那眸子好像会说话一般,漂亮极了。

“璇儿!”

李辟尘顿时僵在原地,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幻,成为曾经地球的都市模样。

四周有行人的虚影浮现,前方的少女甜甜的笑着,在她身后,有一男一女走来,却是李辟尘的父母。他们朝李辟尘招手,似乎是让他赶快过来。

李辟尘恍恍惚惚,脚步挪动,朝前方走去,眼中有泪水滑落。

“爸,妈!”

他身形颤抖,双肩耸动,情至极致不能自己,却是已经中了幻术。

忽的,李辟尘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浮现,一柄拂尘扫过灵台,真灵顿时发出蒙蒙清光,将他从幻境之中拉出。李辟尘浑身一震,双目渐渐回神,却是吓出冷汗,前方再踏出一步便是万丈悬崖,那里已经没有古藤覆盖,空空荡荡,有神禽从山谷中飞过,发出清亮的鸣叫。

“镜花水月.......原来前世如镜花水月.....”

再回头,却是见到诸人也都陷入幻境之中。徐丘貉脸带微笑,双眼之中有着兴奋之色;穆寻雁脸色惨白,神情惊惧,其中蕴含一丝疯狂;太子坤神色平淡,但身上却透出一股浓重的哀伤死意。

再看他人,黑乘虎双手扑腾,似乎是落入水中;周忌眼神阴毒,咬牙切齿,双拳紧紧握住;鹿汉人则是须发皆张,朝前方怒目而视;陈子默脸上满是满足之色,有着狂热的忠诚。

李辟尘福至心灵,见到诸人这般模样,顿时开始念诵《清净经》,隐隐间大道纶音回荡,传入诸人耳中,化作拂尘扫过众弟子灵台。

山上,伍疯子颇有些担心,他擦了擦嘴角,对江陵云道:“江真传,这都挺长时间了,怕是这帮小子已经被困在‘雨泣云愁’之中,脱身不得,我且下去,把这幻境破了。”

“不急不急!”

江陵云笑着:“先看看这些小子在这幻境中的表现,之后我们再出手破幻也不迟。我之前也是怕洛凉笙再添幻境,徒增麻烦。如今她走,凭我和李元心的本事,破掉雨泣云愁不过随手为之。”

“说到底,她虽然曾为雨脉天骄,专攻幻术,但毕竟不达人仙啊。”

李元心沉默,边上伍疯子则是神色有些古怪,刚要说些什么,这边李元心却是忽的心中有感,朝下方望去,眼中射出两道神芒,过有三息,却是面上现出一丝诧异,又有一丝了然。

江陵云见他如此,好笑道:“怎么了?难道这帮小子还破了幻境不成?一帮脱胎境的娃娃能有多大能耐?”

她笑着喝下一口酒水,也朝下方望去,过不两息,却是一口将之前那酒水喷了出去!

“真破了?!”

江陵云擦擦嘴,惊讶万分,当他见到李辟尘眉心中的那道清光时,顿时呆立当场。

“李元心?这是玄门妙法清光?!”

江陵云诧异道:“他修行了《一元静始心经》?”

李辟尘道:“回真传,并没有,这小子是魂魄凝神境,乃是在剑囚谷中铸兵时偶然悟出。”

一时无话,江陵云却是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那他可是什么特殊体质?”

“不曾仔细察看,我曾在剑囚谷与他见面,当时并没有察觉他是什么体质。”

李元心说完朝伍疯子望去,后者呆了呆,见到江陵云也朝他看来,顿时摆手:“没有!我不知道,看不出,看不出!”

江陵云久久无言,猛地饮下一口酒,对着李元心道:“这个弟子让给我怎么样?!我说真的这次!”

李元心连道:“师姐莫要难为我了,他修了我雷法一脉的招数,已经算是我雷法一脉的人了。”

“就教了两三招三脚猫的法术也算是雷脉之人?”

江陵云不死心:“你这家伙,信不信我让你这次九玄论道去不成?”

李元心老神在在:“师姐尽管出招,若是让这小子开口离开雷法一脉,就算我输。”

“呀呀呀呀!”

江陵云狠狠的瞪了李元心一眼,而后再朝下瞥去,暗道这小子能抓过来就抓过来,若是不成,那就那个女孩子好了,看她境界也不赖.......嗯,齐朝的太子可不要碰,这是个烫手山芋......那个周忌心性暴烈又有阴冷,简直是魂魄分裂,也不成.......

她看来看去,就是盯着李辟尘,心中顿时哀叹,恼火当初去剑囚谷取兵者为何不是自己,这下倒是平白让李元心捡了个便宜。

不提山上惊诧,静心道上,李辟尘停止《清净经》的念诵,大道纶音消失,诸人从幻境中醒来,却是神态各异,有哭者有笑者有悲者。

一番洗炼,李辟尘目睹诸人神色,喜怒哀乐俱都有之,这幻境直指本心,能够引动人心中最渴望也是最惧怕的念头,当真厉害无比。

“静心道,心不静如何成道?”

李辟尘明悟,念头通达,再朝上方望去,之前三尊亲人虚影似乎正朝他遥遥招手。

“我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此时灵台清明,不染半分尘埃,已然脱去凡尘之气,半只脚跨入仙家大道。

诸人踏出静心道,忽的眼前纷纷一花,一名白衣修士站在前方,背上负着一柄芭蕉铁扇,神色冷峻,自带一股飘渺之意。

太子坤诸人不识当面之人,刚想见礼,却听得李辟尘走出,对那人恭敬的行礼,口称李师兄。

剑囚谷一脉都是上前见礼,当初好歹也见过一面,虽然身为阶下囚,但此时跨过静心道,已然脱去罪籍,不再是戴罪之身。

李元心点点头,对李辟尘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如今静心道过,心可有所感悟?”

听得李元心发问,李辟尘稍作思索,开口回应:“执念未消。”

所谓执念,乃是指放不下之事,李辟尘的执念便是回去,回到地球,即使过去数十年,数百年,千年,万年,也要回去。

李元心问:“执念不消,何以习道?”

李辟尘答:“执念若消,何以求道?”

李元心又问:“苦与乐皆为一时之执,执于此终将受困于此,来日劫难深重,你如何超脱?一念放下,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这才是大道。”

李辟尘又答:“我若放下心中执念,一朝确实自在超脱,但超脱之后我没有了念想,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可以散去,那么我修行却是把心也修没了。”

李元心再问:“大道至简,求真寻道未尝不是新的动力,新的执念,何须拽着一颗树不放而失去整片森林?”

李辟尘再答:“虽执于一树不见森林固然落了下乘,但一屋不扫又何以扫观天下?修行亦是修心,我的执念便是本心。”

“道者玄门,仙家求真,此为修行大道!”

李辟尘话语铿锵,李元心僵硬且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那便留下你的执念,日后再看。”

“善。”

二人互相打个稽首,后方太子坤看的是目瞪口呆。

李元心贵为内门顶尖,即将晋升真传弟子,此时却与一名外门弟子互打稽首,这代表后者竟然可与前者平起平坐?!

太子坤只感到口干舌燥,看着李辟尘的目光也越发灼热。

此人乃是天纵之才!

刚刚二人之间一番论道便已让后方诸弟子看的惊呆,如今李元心又做出此等动作,顿时让诸弟子哗然,同时再看剑囚谷诸人时,目光已然有些不同。

其中尤以陈子默最甚,他坚持认为剑囚谷诸弟子为戴罪之身,尤其是李辟尘为首,如今后者却是铅华洗净,直入仙家大道中,比自命清高的自己却是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他神色有些萎靡,心中自问,却苦苦得不到解答,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混乱,直至太子坤在他后背拍了一掌,这才回转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李元心取下阴阳垂云扇,手掌握住,忽的凭空一扇,顿时罡风暴起,如同移山倒海一般,将诸弟子卷上天空,乘风御气而气,扶摇之上九千里!

大风刮过,阴阳垂云扇再动,李辟尘一干弟子已然降落地面,再睁眼时,前方已是人山人海,一片喧嚣之声。

那些青年俱都穿着修行之袍,黄袍外门,白袍内门,而长老则是穿着寻常道袍,黑白相间之色,意为两仪道玄。

此地为一处大谷,两侧山峰耸立,一条大道直通前方,在尽头处,有一座大坟矗立。

李辟尘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当下脱口而出:“死剑坟!”

原来如此,这是真传晋升大典,故此这里才会聚集这么多的弟子。

他朝四周望去,忽的见到一行修士正从谷外走来,他们身穿古旧道袍,颇有些破败,缝缝补补,看上去像是人间的游方道士,靠着坑蒙拐骗求得一两纹银的那种。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为首一名老道轻轻开口,目光与李辟尘相对,后者顿时感到双目之中,视野微微扭曲。李辟尘避开他的视线,头颅微侧,那老道却是放缓了脚步,口中轻咦一声,眼中满是古怪狐疑之色。

“怎么了师叔?”

后方一名弟子出声,他身上气息澎湃,眉心之中有三盏神火虚影熊熊燃烧,显然已经是炼精化气之三火境。

老道士微微沉默,朝着李辟尘多看了两眼,口中低声道:“古怪,刚刚我与那小子互相对视,他气息如此之弱,按道理他应该会跌入幻境之中,结果他和没事一样偏开头颅,真是古怪.....”

“不过区区脱胎境界,还未有换骨,居然能够无视我的幻术?”

老道士有些嘀咕,心中暗道也许是那小子有什么异宝相助,但自己乃是出窍神人,这般境界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脱胎的小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正要再使幻术,忽然一道清风刮过,只见镇岳宫一名长老飘然落下,笑着对他打个稽首:“烂柯地的诸位,等候多时了。”

老道士将幻术散去,与那道人见礼:“原来是镇岳宫周长老,贫道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故此来的晚了些。”

周长老笑道:“不妨事,此时来此刚刚好。对了,不知公羊先生遇到了何等麻烦?若是方便,便让我镇岳宫代为相助也好。”

公羊羽摆摆手:“是魔门渡魂道的几个家伙,境界不高,没事,已经被我们捉住押入烂柯棋局中了。”

周长老注意到老道士背上负者的砍柴斧,诧异道:“这是‘虬龙黄粱斧’?”

“不错。”

公羊羽点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其中颇有傲然之色。

李辟尘盯着那柄斧子,上面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到有些恐惧,暗道好一柄仙兵,这东西的威力应当还在阴阳垂云扇之上。

李元心见到来者,解释道:“那是烂柯地的出窍神人公羊羽,那斧子唤作‘虬龙黄粱斧’,为‘无垢’级法兵,乃是人仙至宝之中最高一等,一斧可让人大梦十载,魂魄薄弱者被斩中,当场便是一点真灵脱体,自去幽冥海转生。此斧对于魔门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为云原洲诸魔道所惧。”

第十七章 夔牛三震诛魔头

何为烂柯二字?岁月流逝更迭,人事变迁,沧海桑田转眼皆成云烟,而烂柯二字中,那柯之一字又有木之意,为斧之柄。

“虬龙黄粱斧”乃是烂柯地持有的几件重宝之一,斧身上刻画一头独角神龙,而那神龙却是从一碗米饭蒸腾起的云烟中化出,那米便是黄粱。

米中出云,云中化龙。寓意着一切不过都是幻象,你认为他是真的,他便是真的,你认为他是假的,那么一切就都是假的。

魔人惧怕此斧,避之如避雷劫,不敢轻撄其锋。他们不修元神,不见真灵,最是惧怕这种宝物,一旦被斩中,没有千年道行休想挣脱而出,这才是让他们惧怕的地方。

便是魔门出窍神人也不敢触碰此斧,他们的魔魂刚刚凝聚,一旦被这斧子砍中,那么数百年苦工化作流水,轻则一身修为化为流水散去,重则大梦十年,魂飞魄散。

之前魔门渡魂道的家伙们阻拦公羊羽,想要将他们几人杀死在流沙泽外,渡魂道吞噬魔魂修行,为魔门之中少有的异类,故此对于烂柯地异常痛恨,缘由便是功法相克。

公羊羽带着诸弟子随周长老离去,前往观礼台,临走之时瞥了李辟尘一眼,其中大有深意。

感受到那老头的目光,李辟尘心中咯噔一声,奇怪的想着那公羊羽为何关注自己?

李元心带领诸弟子朝前走去,新晋弟子的观礼台不在此地,还要朝前去。而他自己既是接引,也是此次晋升真传的弟子之一。

四周弟子让开道路,黄袍弟子们面带笑容,对着诸多新入弟子指指点点,这些都是他们未来的师弟。李辟尘想来,他们此时的心情恐怕与当初大学学长看着学弟学妹是一个样子的吧。

相比黄袍弟子们,白袍诸弟子就显得安静很多,他们目不斜视,神态各异,但眉宇之间都有一抹淡然,其中有几人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咚!

一声鼓响回荡天穹,整片山谷中都缭绕着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

李辟尘随着李元心来到新弟子接引台,一行人熙熙攘攘,还未放松,便被这道鼓音震的双耳发颤。

此时一名外门弟子开口,被李辟尘听得清楚,他惊叹道:“雷法一脉的夔牛鼓!”

“是夔牛鼓?那不是‘斩金’级地仙重宝吗!”

“真传晋升的排场真大!”

外门黄袍们交头接耳,一名白袍内门出声:“你们来此时日尚浅,未有见过这夔牛鼓。现在别光顾着惊叹,好好感悟这夔牛鼓的神音。地仙重宝岂是轻易能够见到的?这夔牛鼓所发出的雷音一震便是方圆五百里,二震方圆一千五百里,三震方圆四千五百里,四震便是方圆一万三千五百里!”

“九击止之,但只需七击便能覆盖整个太安洲,若九击完毕,其音能扩至整个云原洲。此雷音之中蕴涵浩然正气,凡魔道听之,肉体崩碎,魔魂震散,一点真灵打入幽冥海,其上雷音未散之前,不得转生!”

“真传晋升只打三震,此时不过是第一震而已,为的是驱逐浊气。用心感悟,这雷音能助你们突破壁障,脱胎化骨,仙骨炼气。”

那白袍内门说完,自顾自的闭上眼睛,开始仔细体会雷音韵味。

他身上有雷光闪过,显然是雷法一脉弟子。

周围外门弟子面面相觑,而后与他一般,闭上双眸,开始静静体悟。

听见那白袍内门的话,原来这夔牛鼓居然有如此神效,助人开脉化骨,这般厉害,不愧是地仙重宝。

第一震有方圆五百里,雷音扩散,朝外汹涌而去,一瞬间,所有人的眼中都幻化出天台的模样,内门弟子们波澜不惊,外面弟子们互相称奇,而新晋弟子们,譬如李辟尘等人,却是愣在原地,而后倒吸冷气,几乎不敢相信。

这死剑坟居然是悬在天上的!

一块大山倒悬在天,一座大谷坐落在上,死剑坟就在此地最高处!

此时四周可以看见汹涌的三浊之气朝上弥漫而来,缘由皆是死剑坟开,引天下浊气暴动,此时万不可渡劫,否则劫难加重,其中杀劫更是要人性命。

四周景色迷蒙不清,方圆五百里朝外扩散,只能见到镇岳宫的一些边边角角,况且死剑坟乃边缘之地,少有仙山坐落,仙家不愿常来。

眼中景色变幻,李辟尘看见,一名白面书生行走于小镇内,与一大家女子搭讪,后者被他拨撩得心绪不宁,面颊上已有一丝绯红升起。

李辟尘耳边传来大笑之声,那是老一些的外门弟子所发出的嘲弄,七嘴八舌讲完,李辟尘听清楚了,原来这个书生是个魔人,此时夔牛鼓响,方圆五百里魔人尽数要被镇死。老弟子们笑的是这个家伙,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这石明镇正巧坐落在五百里的边界,此地百姓安居乐业,常受雷音洗炼,身体强健,百病不生,能活一百二十之数,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而像是这种百姓凡人,正是魔修最眼馋的血食,他们体内充斥清气,浊气几乎没有,常年生活在这里,本身对于魔修便等于大药一般,故此即使此处临近镇岳宫,依旧有魔人铤而走险,想从此处捞到几个凡人血食吞咽。

这白面书生便是其一,他乃是五尘魔教的弟子,卑鄙的魔修,此教原本修行浩然气,后来举教入魔,门人心性大变,以心狠手辣著称,最是喜食凡人女子,抽其阴元修炼。

他境界挺高,能潜入此处,自是擅长匿踪之法,而修行境界更是达到了玉液境,实力强悍。

第一道天雷鼓音响起,声震苍穹,音波所过之处,鬼魅显踪,魍魉授首。那白面书生刚要牵起那女子的手,忽的听见雷音,顿时脸色变得潮红,复又变成青紫之色,随着一声惨叫,他哀嚎一声,口中吐出一团黑气,瞬间被雷音震散,他双目翻着白,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肉身崩碎,血水流了一地。

“是魔人!”

“他是魔道修士!”

百姓们吓了一跳,那少女也是惊呆,心中一阵后怕,看见那魔人倒地的模样,顿时作呕,连忙离开了那处。

有黄巾力士出现,三名力士走上前去,手中持着铁壶,为首一名力士将那壶盖打开,不过瞬息之间,那魔人尸体便被吸入壶中,连带那些血液也消失不见。

之前那黑色雾气便是魔魂,此时魔魂早已散去,在李辟尘的注视下,一点真灵从中转出,晃晃悠悠,遁入虚空之中。

耳边响起一阵波涛之音,李辟尘眼中似乎隐隐见到一片漆黑的大海。

他揉了揉眼睛,此时雷音第一震已经消失,四周景色恢复原状,依旧是人山人海,仙家满地。但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大海却在李辟尘脑海中留下了印象,如果所猜不错,那海应当就是幽冥海了。

轰隆隆!

第一道雷音的余音还未散去,第二道雷音已然响起。

浩荡天雷鼓音震彻云霄,李辟尘听得那雷音响起,同一时刻,引动体内七条天脉共鸣,雷音震动浩荡不休。

李辟尘手结道印,双眸闭上,那雷音之中夹带浩然正气,引诸多生灵胸中一丝真理至念所化,此时引动天脉震颤,那第八道天脉已经隐隐快要被叩开。

四周清气涌动,化作真元冲击第八脉关隘,但不知为何后继有些无力,每当李辟尘感觉第八脉将要开启时,那后续的气息总是会消失无踪,断开一截。

他心中狐疑,似乎在关键时刻总是缺了些什么,后续没有接力的清气,故此总是棋差一招,无法开脉。

轰隆!

有天脉雷音响起,李辟尘朝周围望去,讶异的看见,那源头居然是穆寻雁。

第八道天脉已开,穆寻雁身上自然生出一股出尘之气,她容颜秀丽,虽身着剑囚谷灰袍,但仍旧难掩那丝清灵之意。

八脉已开,凡骨化仙。此时边上有内门白袍点头:“八脉俱开,可趁着第三震凡骨化仙了!”

“不错,第一震驱浊,第二震唤神,第三震化仙。”

又有白袍出声,看着穆寻雁的眼中颇有赞叹之意。“好苗子,当真是好苗子。不知道该便宜了哪一脉。”

“嗯....是剑囚谷的?”

有人认出几名弟子身份,看见他们身上灰袍,眉宇之中有一丝诧异。

“剑囚谷三浊气旺盛,虽有洗剑池镇压,但......这些家伙修为不错啊。”

外门黄袍议论纷纷,也有人望着剑囚谷一脉的神色满是嫌恶,有诸多意见。

又有天脉雷音响起,周忌大喜,他之前走过静心道,却没有半点提升,此时第二震将要结束,他却开了第八脉!

八脉开,真元如海。周忌大喜,他浑身上下喷薄出精气,显然八脉圆满。

其余诸多弟子也是开启天脉,这等于又一次洗炼,入仙门前,三千通天石阶为第一次,静心道为第二次,此时真传晋升却是第三次了。

有白袍语气感慨:“这一次的小子们运气不错,赶上三次洗炼,像我当初,只有前两道,哪里听过这夔牛鼓响。”

观礼台上,一面大鼓被捶打,有一高大神人手持双锤擂鼓,他赤着胳膊,古铜色的身躯上肌肉虬结,充满了爆发力。

夔牛鼓被他擂打,此时已是第二下,他气喘吁吁,调息着自己体内的清气。

他的头顶有一朵桃花虚影凝聚,身边自有云雾环绕。

公羊羽带领诸弟子站在后方,见那神人擂鼓,他语气感慨,对身边周长老道:“夔牛鼓不愧是地仙重宝,斩金级法兵。贵派司礼长老以洞玄修为擂鼓,不过两震居然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周长老还未答,那神人已然回过头来,对公羊羽咧嘴道:“怎么,公羊小儿你是觉得我上了年岁,使不动这神鼓?要不你来试试?”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光说不练,你行你上啊。

公羊羽连忙摆手,眼见金庭宫与太白宗的三位出窍神人朝自己望来,顿时脸色一红,苦笑道:“我绝无挖苦之意,这神鼓我擂不动,区区出窍修为怎敢在洞玄面前显摆,丢人,丢人了啊。”

在场外来的出窍神人有五尊,除去三福地四尊,剩下一尊乃是独行客,此次来镇岳宫观礼,也是被邀请所至。

而金庭宫王圣曦真人早已去太华峰,与镇岳掌门商议九玄论道诸多事宜了。

九玄论道关乎福地排位,其中胜者可掌云原洲千年气数,其中好处自不必说,但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规避天道杀劫。

云原洲天道降下杀劫,每过三千年一次,届时天桥地仙之下皆要入劫,也就是说,即便是地仙,修为不达天桥者也在劫中。

云原洲是大洲,故此劫数可影响地仙真人,若是小一些的界洲,地仙无恙不说,便是出窍之上,洞玄、守缺、抱元也可高枕无忧。

于是为了避免地仙陨落,仙魔两道高层定下誓约,效法天地自行推动劫难,此为五百年一次小劫,意在消除宗门业力,以及自身因果丝线,如此一来,至三千年大劫开始时,小劫早已过去六次,诸位地仙身上业力早已洗去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过动动手指,转消劫难,或是完成在劫中该去做的一件事,便可以了。

余下的就都是小辈之事,不再牵扯诸位元神真人。

天脉雷音浩荡,金庭宫出窍神人萧郧对镇岳宫一名长老笑道:“贵宗此次弟子资质皆是上品,这雷音如浩荡天音连绵不绝,正是兴盛之兆。此代弟子看来皆会有所作为,萧郧先在这里恭贺了。”

镇岳宫祁长老摆摆手,脸上有一丝笑意,连道:“多谢,多谢。”

公羊羽朝下方望去,人影幢幢,忽的他目光一动,盯住之前无视了自己幻术的李辟尘。

他仔细看了看,忽的有些诧异,四周皆是天脉晋升之状,可他却全无半点异常,一道天脉雷音也未有开启,与周围诸弟子格格不入。

“祁长老,你们这个弟子........”

公羊羽出声,眼珠转了转:“他天脉似乎没有打开呢。”

祁长老朝下方望去,与此同时,周长老也是一并随他看下。

“咦?”

祁长老皱了皱眉,他发现李辟尘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高涨时甚至超过了第八脉的级别,但低谷时却又远不如第七脉。

这一涨一落的古怪情况让他颇为诧异,于是他掐指开始推算起来,三息过后,祁长老睁开眼睛,面色诡异,再望向另一侧时,正与李元心四目相对。

“这小子.........李元心接引的?可为什么算不出天机?”

“居然不知道来历?这怎么可能呢!”

祁长老心中琢磨,但没有半分头绪,而且之前那名叫李辟尘的小子身上古怪的现象,像极了脱胎换骨完成后,跨入“五精”时特有的状态,胎息。

那一涨一落正好对应一呼一吸,这种变化让祁长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暗自观察,此时第三震将要开始,真传晋升在即,不能把李元心叫上来询问一番。

第十八章 暂离真境,来混尘俗

司礼长老持起双锤,那通红的裹布上蒸起白烟,随着双锤落下,第三震化仙鼓被锤响,雷音浩浩荡荡朝外扩散,直至方圆四千五百里外渐渐消弭无踪。

第三震响起,李辟尘顿时感到灵台一清,那些雷音与七脉共鸣,之前那股后继无力的感觉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浩荡奔涌的真元长河,将第八脉贯通。

天脉雷音显现,第八脉终于打开,但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微小了。

听得此音,顿时有白袍内门回转头颅望来,见此情况,顿时皱眉嘀咕:“这弟子之前两震都没有开脉,第三震才堪堪打开第八脉,这声音简直如蚊蝇一般.......啧,剑囚谷这一次也有充数的么。”

“人多,鱼龙混杂,这次时间催的紧,难免有一两个修为不行的夹在其中。”

“三震才开一脉,这小子,看来连炼精化气都不能圆满。”

几名白袍出声,言语之间对李辟尘皆是不看好之意。

剑囚谷挑选的弟子虽然都是罪囚,但资质无一不是上佳,这也归功于十日便有一批剑囚入谷,人数众多,而劣质者早在第一天亦或是第二日便被杀气缠身而死,当初李辟尘入谷,却是讨了巧,正好那一日是杀劫刚刚过去,这才让他适应了三日光景。

李辟尘微微喘息,第八脉虽开,但其中积蓄真元似乎有些太多,此时让经脉饱和,不得不运转功法,将那些真元缓缓炼化。

同时,李辟尘也明白了,为何之前自己迟迟不能打开第八脉,原来是清净经作祟,这些凝练的真元极为精纯,那些清气也是远超寻常天清气,若说旁人凝练真元,凝聚清气,纯度为一,那么李辟尘这个纯度便是十。

此精纯程度胜出十倍有余,那真元淤积成海,由气化液,当然难以推开第八脉。

第三道天音震颤,此时已有人出现异像,头顶之上现出盏盏神火虚影,化入身躯之中,铸炼仙骨。

一名白袍点头:“这小子不错,比之前那个强上太多,居然已经开始铸炼仙骨了。”

“不知这一下能开几骨,华盖又有几丈方圆?”

另一名内门弟子与其交谈,言语之间尽是肯定的语气,而谈论至李辟尘时,则是一脸唏嘘,连连摇头,都是称可惜了。

一道怒喝回荡,突兀响起,刮过死剑坟上。

“夔牛鼓三震已寂,天清地平,妖魔授首,我玄门仙道大昌,尊诸位天尊之意,领授第七洞天虚陵之念,在此定下规矩!如此,诸子论道,死剑坟开!”

“众位仙家观礼,无事皆归位去,论道者入死剑坟!”

吼声回响,却是令得诸多白袍黄袍都双目放光,口中呼喝起来,一时之间答声震天,皆言一个“善”字!

当真是山呼海啸,非数万人难以营造其势。新入弟子们被这齐天震吼惊住,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豪气干云,冲天之志无处释放,甚至已经有人与诸多内外门弟子一并呼喊起来。被引得共鸣。

真传晋升开始了!

李辟尘心中激荡,只见远方那座大坟四方忽的升起四座石门,上刻生死玄煞四大诡字,门内自成一方天地,乃直通死剑坟外围。

同一时刻,有长老施法,一片水镜之术展开,化作雨幕,将剑坟内部情景映照出来。

“诸子取兵!”

司礼长老再次大喝,如同雷音震荡,让一干新入弟子耳中嗡鸣,相互对视苦笑不已。那洞玄一吼岂是他们所能抵挡的,也幸亏这是司礼之事,若是带上修为,怕不是瞬间这帮弟子就要被震死一大片。

“来了!”

有内门白袍出声,此时前方死剑坟四方入口处,已经各有五人站定。

“二十四人争那十二真传之位,且看那诸位师兄手段。”

四周弟子开始低声议论,但更多的则是神情专注,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死剑坟,二十位接近人仙的弟子,此次从死剑坟中取兵,成者破开壁障踏入人仙,将死兵带出者便可成为真传。

李辟尘一眼便在人群中见到了李元心,此时李元心前方对应的大门上刻着一个【死】字。

从字面上看,死门应当是四门之中最凶险的一门,李辟尘注视着李元心,全神贯注。

“诸位若是不动,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一名男弟子出声,他面如冠玉,英俊无比,此时朝前迈步而出,头顶之上化出一朵桃花虚影,颜色极淡,同一时刻,他左手一翻,有一册玉简出现,逐步摊开,化作神光将他护住。

他踏入煞门,刚一进入,无数黑浊煞气便汹涌而来,如同跗骨之蛆,要把他蚕食。那玉简抖动,神光照耀,将靠近的浊气驱散,但只保持在身边三丈之地,以此来节约法力。

“是云法一脉的古澜师兄!”

“真是厉害,那尊玉简据说就是那一次古师兄斩杀魔人所得,而后炼化的那人仙至宝?”

“正是,此宝唤作【刻仙简】,本是魔门使咒杀用的至宝,现在被师兄炼化,可以换个名字,称为【刻魔简】了。”

“刻仙,克仙;刻魔,克魔。倒是个好名字。”

“看古师兄那头顶桃花虚影,看来距离人仙也只差一步了!”

弟子们议论纷纷,许多人面露艳羡之色。人仙之道,御气乘风,自游沧海,已经脱离凡胎,不再与人世有所纠葛。这般境界距离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此时能一观人仙风采,已然让人激动无比。

在古澜踏入死剑坟之后,又有人化作流光遁入其中,这名弟子肤色略有黝黑,手中持一柄农锄,踏入死门之中。

农锄挥舞,死气被冲散,他一路悍勇朝前冲去,遇见死气凝聚而成的死魔,照面就是一个锄头直接将其斩杀。

“是风法一脉的狂语师兄!”

“风法至烈,狂师兄又曾是沙场兵卒,这般勇武正与他性格一般无二。”

“那柄法兵也是人仙至宝?”

“不算,但相距也不远了。”

狂语杀入死门,四周皆有弟子动作,或托塔,或持剑,或掌印,各显神通,与四门斗法,一时之间霞光璀璨,仙雾升腾,驾起云雾,运起风雷朝里而去。

李元心取下背上铁扇,阴阳垂云扇挥动,顿时死门之中罡风大作,同时伴有阵阵青雷。

一瞬间数百米内死气尽数消弭,这阴阳垂云扇一出,顿时吸引了诸多人的目光。

“阴阳垂云扇!是雷法一脉李元心!”

“千锻级人仙至宝!”

“这可是曹荣华长老的宝贝,曾为他法兵,相比之下,刻魔简的力量就太过低了一些。”

“阴阳垂云扇身经百战,早以可以重铸为无垢至宝,但曹长老迟迟不将此扇晋升,眼下交给了李元心,看来是极度看中这位师兄啊。”

“这是传宝之意,看来曹长老已经将李元心师兄定为自己的衣钵传人了!”

李辟尘远远望去,李元心挥动阴阳垂云扇,那狂风舞起,如同《西游记》中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般,威力莫测,让李辟尘几乎惊呆。

同一时刻,李辟尘见到李元心头顶升起一朵清气之花,凝聚的乃是梅花模样,虚影黯淡,看来距离人仙也只差一步了。

“两仪罡风!”

李元心一声轻叱,阴阳垂云扇上顿时爆发出两道气息,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彼此缠绕不休,化作两团黑白罡风朝前打去。

混沌雾气破开,一头庞大死魔出现,身躯上死气暴涌,乃是死剑坟内三浊气中死气所聚,无有意识,单纯为虚幻怪物罢了。此时它被两仪罡风打中,死气顿时爆开,被寸寸崩碎,那些阴冷雾气散去,前方变作一片清明。

如此神威看的剑坟外诸多弟子心情激荡,李辟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被那强大的力量所震撼,道原来这便是所谓人仙级力量,这就是真正仙家福地。

而这便是仙道,精彩程度比起地球上的话本小说更要甚之!

“仙凡有路,全凭足底一双凫,翱翔天地,放浪人间!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暂离真境,来混尘俗!”

李辟尘喃喃自语,仙,是每一个后世华夏男儿的梦想,或者称之为梦幻吧。因为梦想也许有实现的一天,但梦幻始终是镜花水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在这个时代,这个天地之中,乘风而起,扶摇之上九天去,逍遥天地,与天斗,与人斗,与魔斗。这是一个广阔的时代,也是一个无法言谕的时代!

一瞬间,李辟尘心中似乎有关隘被贯通,一点真灵旋转,似有福气从冥冥中来,转入自身气数中。魂魄凝神,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旋转,李辟尘默念清净经,耳边时间似乎被放慢无数倍,虽不至眼中,但由心由耳即可观想其模样。

如同流水化泉,李辟尘睁开眼睛,只觉得五感异常清晰,耳听风雷,眼观山坟,混沌之气涌动,那些黑雾如何散去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李辟尘明悟自身境界,此时破开业障,自然清楚,却是观李元心使阴阳垂云扇,遂了见仙之愿,破开了凝神壁障,踏入魂魄第二心境,定息!

心有所悟,李辟尘再朝前望去,见那些仙道玄法俱都映入眼帘,一个不落,看的分外清楚明晰。

第十九章 真传定座,玄光加身

死剑坟内剑光激荡,一名师兄手持桃木剑,其上缠绕蒸腾之雾,高温灼烧,如同烈火烹油一般,将那些煞气尽数消弭。

相比死煞二门,生玄二门之中的情景就有些诡异了,没有凶悍雷光,亦没有狂风暴雨。生门之中存有无数枯木,一旦有生灵入内,那些枯木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活人所在之处缠绕而去,直至将其体内清气吞噬殆尽方才罢休。但此时那人也该变成了人干模样,死的透彻了。

生门恐怖之处在于生生不息,那些枯木虽然状若濒死,但其实内里暗藏机锋,如嗜血吞气的魔物一般,以外表迷惑众生。

玄门之中则是机关重重,并且有无数变化,缘由便是死剑坟中,许多失败的或是损毁的奇门兵器上死气汇聚而成,虽是虚影,但其中杀伤威力皆为真实,若是大意便会直接死在里面。

死剑坟四门乃是四种不同类型死兵所化,其中死门埋葬断胚败亡之兵、煞门埋葬战损毁伤之兵、生门埋葬无主遗弃之兵、玄门埋葬奇门遁甲之兵。

死门凶,煞门厉,生门惧,玄门诡。

列位弟子在四门之中激斗,各显神通,以求破门入坟,取一柄死兵晋升真传。

终于,一番激烈交战,死门之中,有一名弟子破开壁障,冲入死剑坟中。

有黄袍弟子惊呼:“是风法一脉的邱言师兄!”

“风法至烈,此时破死门而入,已夺魁首!”

“看来这一代真传首席已经定下了!”

诸人惊叹,只见死门内一名弟子手持一面古镜,镜上刻有奇诡纹络,此时发出炽烈光辉,将死剑坟内三浊之气驱散。

邱言手持古镜,射出神芒,感应到前方深处有一柄强横死兵,他正欲动作,但突然异变陡升。

百兵震动,有死兵破土而出,斩向邱言,后者冷哼一声,古镜震动,爆出一道神芒,将那破土之兵击的粉碎。

轰隆隆!

一兵碎又有一兵起,死剑坟内死兵众多,杀劫轮转不休,三浊运转,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危。

故此才会在外界派遣三位镇岳长老持夔牛鼓压阵,一旦坟内有变,夔牛鼓立刻震动,以地仙之威镇压三浊之气,化解百兵杀劫。

邱言被百兵所摄,手中古镜接连震动,将那些兵器击碎,此时,忽的地面裂开,有强横杀气破土而出,化作一道剑光朝天穹斩去。

此气一处,外界顿时哗然。

一名弟子震惊:“是百折法兵?!”

“人仙至宝雏形?!”

“居然有这等危险死兵在内,这要是换上我,怕是现在已经死了。”

有黄袍弟子拍拍胸口,脸上满是惧怕之色。

外门弟子境界不高,面对人仙至宝雏形死兵,只有死路一条。

人仙至宝雏形一出,挟带百兵杀气,三浊之威,瞬间将那古镜光芒压制,这镜子还不达人仙至宝,比之此剑还要差上半筹。

邱言一时之间陷入苦战,他身为结丹境,与李元心实力相当,但此时古镜被压,一身通玄法力却是施展不出五成,处处收到三浊之气限制。

他心中略急,这一下也怪自己太过激进,先行一步来此,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至宝雏形复苏在此拦他,这一下进退两难,倒是没了半点办法。

“糟了,邱言师兄被困住了。”

“百兵杀气岂是好相与的,再加上人仙至宝雏形,那死剑招式凌厉,剑剑要人性命,那古镜更是被直接压住,驱不得浊气。”

“功亏一篑......等等,那是!”

有外门黄袍惊呼起来,一时之间,众人尽数朝那里面望去。

一尊白袍弟子踏步而来,手持一柄芭蕉铁扇,朝前方猛然扇动,霎时间风起雷涌,那人仙至宝雏形被击中,顿时朝后退去。

其余百兵杀气尽数被刮散,来者正是李元心!

“两仪罡风!”

李元心催动阴阳垂云扇,暴烈的狂风涌动,夹带青霄神雷将那人仙至宝雏形震退。

外面雷法一脉欢呼起来:“是李元心师兄!”

“阴阳垂云扇一出,谁能相抗?!”

人仙至宝雏形被激怒,顿时调动四周死兵,一时之间破土之声不绝,无数死兵升天,三浊气暴动,汇聚在那至宝雏形剑身之上,朝着李元心劈砍而来!

李元心挥动阴阳垂云扇迎战,而此时邱言却是稍微怔了几息,眼中眸光闪动,忽的遁走,却是朝里面直接飞去,把人仙至宝雏形甩给了李元心。

他这番举动却是让外面众弟子呆滞,雷法一脉诸弟子顿时怒斥:“李师兄前去救他,结果他倒是跑了?!”

“风法一脉如此没有担当?!”

雷脉弟子质问,风法一脉沉默,而此时天边有一道声音传来,将诸人震慑。

“死剑坟内无有师兄师弟之称,谁占先机,谁便能当那真传首席!李元心放弃首席之位,前去相助邱言,也是他自己的决定,邱言怎样,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一名俊朗弟子乘云而来,面色冷淡,身着两仪道袍,显然是一尊真传弟子!

风法一脉顿时有了主心骨似的,纷纷上前对那弟子见礼,那弟子还礼,而后目光转向死剑坟内部,无视了雷法一脉愤怒的目光。

“风法一脉真传,苏忘归!”

有雷法弟子低声开口,苏忘归朝他瞥去,淡漠道:“今日真传晋升.......饶你等不称呼本真传尊讳之罪。”

“且给你们雷法三真几分薄面,不然回头被我收拾,面上难堪。”

他语气没有感情,完全没有把雷法诸弟子放在眼中。

雷法诸弟子又恼又怒,但三位真传不在,他们也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观礼台上,诸位出窍神人交谈,公羊羽见到邱言抛离李元心,顿时笑呵呵的对周长老道:“我说周文晦,你们这个弟子....是风法一脉的吧?那雷法一脉的小子帮他脱困,可他这手金蝉脱壳玩的倒是挺溜啊。”

周长老面色微沉,眼中有一丝不虞之色。

“虽说死剑坟内全凭自己本事,但是这小子的作法是不是有些......你们这里的弟子之间,似乎颇有嫌隙啊.....”

“风雨雷云四脉同出一源,本应当互相扶持,但眼下这却是有些太过看重自己利益,也不知贵宗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弟子相处的?我们烂柯地从小便是要求弟子互相扶持,便是考核之中,也不会出现这些事情.......”

公羊羽话未说完,边上金庭宫的出窍神人插嘴:“公羊道友,这些事情都是镇岳宫之事,你我都是外宗之人,也不必多言,静观其变便是了。”

“呵呵....道友所言甚是,却是我公羊羽多嘴了,周长老,莫怪,莫怪。”

周长老摆摆手,面上与公羊羽称无妨,但心中已然提高警惕,暗道这烂柯地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却说李元心与诸兵缠斗,此时邱言则已然抵达死剑坟深处,而他之前所感应到的那柄强横死兵就在此地。

此兵兵魄已彻底死灭,连带三浊气都几乎消弭,只留下一副躯壳,正好可以作为铸炼的材料,将他手中【镇妖镜】提升为人仙至宝,而他自己也可以顺势化作人仙。

三度回转,邱言取兵而回,此时李元心已然将那百兵镇压,那人仙至宝雏形见阴阳垂云扇凶横,只有化作流光遁走,算是认输了。

此兵兵魄有灵,与其余死兵全然不同,乃是死剑坟内天地造化所致,缘由正是因为死之极尽便是生,总会有遵循道理之物超脱规则所造化。

李元心收回阴阳垂云扇,待到他出剑坟之时,邱言以及另外一尊风法弟子已然在前方等候。

无奈一笑,李元心上前,垂首而立,静待其余诸弟子出坟。

外界,李辟尘见李元心那无奈笑容,也是颇感可惜,之前若是不去救那邱言,则此时首席定然是李元心无误了,这一下吃力不讨好,看那邱言神色,似乎并不承李元心的情。

真传首席就此失之交臂,李辟尘摇头,但见李元心神色洒脱,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首席真传的位子。

司礼长老从观礼台上走下,此时时间又过去一个时辰,其余后续弟子已经尽数出来,矗立于死剑坟外。

二十四人去其一半,一共十二人得真传之位。

司礼长老手中现出古卷,他挥手拉开,开始诵读十二人名讳。

每人手中皆有一柄兵魄死亡之兵,持此兵回去炼化,可提升自己法宝品阶,若是强横的,还可化作人仙至宝。而当人仙至宝出世之时,便有功德气落下,此时如邱言,李元心之流,距离人仙只差一步,便可借此机缘突破,化作真正人仙之体。

而成为真传弟子,太华峰中又会有灵丹赐下,助真传晋升人仙。

司礼长老的声音落下,接着又道:“真传晋升已毕,赐两仪玄袍!剩余新晋弟子跟随各脉新真传径自回峰!”

“新弟子分封开始了!”

众弟子议论纷纷,此时天空中有玄光显现,除去李辟尘外,其余新弟子皆有玄关照耀。

而唯一没有受到玄光照耀的李辟尘自然成为了诸多弟子的讨论对象。

“他为何没有玄光加身?”

“不知道......”

“听说他是李元心师兄的接引对子?”

“此话当真?可....李师兄何等天骄人物,为何会选这么一个剑囚作为对子?”

“是,之前这小子连听夔牛三震才堪堪打开一脉,且雷音极小.....”

“这种天赋.....弱了,当真弱了。”

几名弟子目光闪烁,盯着李辟尘的神色有些古怪。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定为雷脉弟子了?”

“看来是这样的。”

“如此懦弱身躯,居然能入雷法一脉?”

此时听着周围议论,雷法一脉弟子脸色也是颇为难看,剑囚身份暂且不谈,之前夔牛三震,李辟尘的表现确实差强人意,可以说是极差了。

周遭目光注视,李辟尘颇感诧异,看来自己之前开脉之时,凝练清气一事被其余弟子误会,现在倒是觉得自己资质不高了。

正好此时李元心落下,李辟尘走上前去,对李元心打了个稽首,李元心还了一礼,而后目光在周围一扫,却是心底明白了十之七八,顿时感到好笑,也不解释,只是对李辟尘道:“让你看了场好戏,现在可随我回去,铸炼仙骨了!”

李辟尘询问道:“一番真传之战,师兄方才何必去救那邱言?不然现在岂不是首席?”

李元心摇头,洒脱道:“我救他是遵循我本心,本是同门,根出一源,随手而为之。虽然说即使我不救他,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若对上的不是死兵,而是魔道凶人呢?没有了夔牛鼓与诸位长老坐镇,若是不救,那结果又该如何?”

李辟尘摇头笑道:“师兄大义,师弟不及。”

遵循本心,这是李元心的道路,李辟尘想着,看来自己的这位师兄修的是心道,无愧于他名字中带有一个心字。

李辟尘再问:“那师兄可有所获?”

李元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顿,而后一股意境散发出来,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幻。

“之前我已将《一元静始心经》修至极限,但却迟迟无法堪破壁障,此次所得,我终于踏入魂魄凝神境!”

李元心回答,眼中有一丝喜色,而李辟尘则是眨了眨眼,恭敬一礼。

“恭喜师兄。”

第二十章 修铸兵器,风脉寻衅

真传晋升结束,诸多新弟子被分封,与新晋真传离开,自去属于自己一脉了。

观礼台上,司礼长老等三位镇岳宫神人与其余三宗强者一并离开,前去太华峰上,参与九玄论道等诸多事宜商榷。

临走之时,公羊羽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李辟尘,眼中颇有古怪之意,心中暗道此子有些奇怪,算那天机也是推不出,又免疫自己的幻术,若不是灵怪顽石所化,那就是心性修为极高,怕不是已经踏入第二重定息了。

只可惜,这么个好苗子却不是生在烂柯地。公羊羽砸了砸嘴巴,颇感无奈,但同时又有一丝想法,这小子现在实力还不高,也许可以动用某些手段从镇岳宫中挖过来。

这个想法一出便在公羊羽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心中暗暗谋划,而后又把自己的筹谋推翻,自顾自的嘲笑,只觉得这一下自己倒像是魔道门人了。

“总之这个小子暂且先关注关注吧.......”

诸多大能离去,另一边诸位真传也带着分封弟子前去各自山门,归入峰中。

时间一晃便是数日,李辟尘盘坐在自己庐舍之中,眼前有一壶茶水正在被慢慢煮沸,那壶嘴处冒出白烟,从庐舍的窗户口悠悠荡荡飘然而出。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李辟尘将那茶壶盖子揭开,此时这壶茶水虽然不是香炉,但那白烟与炉烟倒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庐舍之外便是川瀑,此是吟诗倒也算是勉强应景。

体内八脉中,真元缓缓游走,如同河流一般,形成循环,来往不休。

隐隐之间,眉心处有三盏神火虚影浮现,那是人体三火,又称龙雷之火,分别为君火、相火、真火。

君火为心火,唤作君宫;相火为肝火,唤作肝胆;真火为肾火,唤作真阳。

铸炼仙骨就是要引动人体之中三火,彻底完成脱胎之变,重铸身骨,完成脱胎换骨至炼精化气的转变。

而没有经验的修行者,往往都不会走【脱胎换骨】这一步,他们往往得到法诀,自顾自的练起来,由于未曾脱胎换骨,体内污浊,即使炼精化气成功,也只能终身止步于此。

炼精化气,乃是人身至仙躯蜕变的过程,先炼五精,为五脏精气,以此转化,功成之后白日升烟,有数万斤神力,之后便可踏入四海境界--髓海、气海、血海、水谷之海;四海功成安定身魂,御气乘风。之后便是再引三火,此时却是开始修行三火,将其化虚为实,真正列入人身神火之位。

三火之后便是筑基、玉液、结丹三境,三境一过,便是鱼跃龙门,直入人仙之境!

李辟尘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壶沸水,此时壶中水的温度已经极高,白烟连续不断的朝外吐出,而下一刻,那壶沸水突然冷静了下来,不再波动。

庐舍外,瀑布对岸,一尊黄袍道人站在峰尖,遥遥对此方喊话:“剑囚谷李辟尘可在?!”

他连喊三声,中气十足,显然境界不低,已现出仙骨。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新来的弟子,雷法一脉且无人来寻我,这黄袍是风法一脉弟子,来我这草庐做甚?”

“莫不是找我麻烦?还是说,这厮是当初那剑囚谷主死对头的门人弟子?”

李辟尘抬起头来,此时三声已过,那铁壶里的水重新沸腾起来,李辟尘挥手一抹,那火焰顿时熄灭,壶内沸腾的水也渐渐平息下来。

出门去,却见到那黄袍弟子已然踏步而来,越过川瀑,行至庐舍之前。他见庐舍门开,一尊十五六岁的少年道人走出,眸光一凝,道:“可是李辟尘师弟?”

“我就是李辟尘,不知师兄找我有何要事?”

李辟尘询问,礼数做足。那黄袍弟子顿了顿,略有不快道:“我之前喊你,为何不答?”

他语气不善,李辟尘盯了他一眼,笑道:“之前煮茶,没有听清师兄喊话,连喊三声,等我开门,师兄都已经来了,我还回答作甚?”

黄袍弟子上下打量李辟尘两眼,道:“我且不与你计较,听说,你铸兵器很有一手?”

“你的一位同辈对你很是推崇,言你中品削铁可斩上品削铁,上品削铁可断精钢?”

他的语气肯定,似乎是确认一般,李辟尘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是谁。

“原来徐丘貉被分到风法一脉去了,他这般推崇我,是借刀杀人啊。”

李辟尘微微一叹,而后抬起头,对黄袍弟子道:“师兄怎么称呼?”

“我姓鲁,唤作皓轩。”

鲁皓轩说完,李辟尘点点头:“好名字,那么鲁师兄来找我,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看此兵可重铸吗?”

鲁皓轩抛出一柄兵刃,乃是一杆长戟,上面刻画有卷云之纹,云被风撕,而那长戟此时也已经缺了那戟尖。

左侧半月的牙儿裂开一半,上头的戟尖不翼而飞,只剩下破破烂烂的戟杆还算可入目一观。

“可修么?”

鲁皓轩盯着李辟尘,后者眉头微微一蹙,手指在戟尖上轻轻抚过,那粗糙的手感告诉李辟尘,这柄兵器已经不能再用了。

此兵接近精钢,但仍旧是削铁级别,不列法兵,如此重铸虽然有些麻烦,但并不是多么困难。

李辟尘抬眼,回到:“可修。”

“可修?哈哈哈!”

鲁皓轩大笑起来,指着李辟尘道:“你在剑囚谷中从未铸出过上品削铁,我这柄‘赶日戟’乃是上品中的上品,接近精钢宝兵,你在这里夸下海口,不怕人笑话?”

“我之前曾问了你那同辈,他与我言道修不了。这兵器乃是被魔人所断,我也不会再多用时日,只是如果找火工殿的家伙们重修,我又不愿多花费用,这才看看你们这些剑囚有没有能够修理的。结果,呵,也不过是一些夸夸其谈之辈。”

他眼中充斥着冷漠,李辟尘歪了歪头,道:“我说能修就能修,但师兄现在似乎是不愿修了?那也正好,我这几日说不定要铸炼仙骨,这沾染兵器的活计,少干就少干了。”

听得这话,鲁皓轩顿时又是冷笑:“铸炼仙骨?我知道你,夔牛三震才开一脉,你现在根基不稳,也想铸炼仙骨?听师兄一句,你这是自毁前程。”

他言语明嘲暗讽,李辟尘却是恼也不恼,只是道:“多谢师兄提点,师弟省得。”

“你!我看在你们雷法一脉李元心真传的面子上才对你多言两句,外面现在都知道你是李元心的接引对子,你在这里夸下海口,怕不是回头去找李元心帮我重铸?你别不识好歹。”

鲁皓轩皱眉,看着李辟尘的眼中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李辟尘见他这般模样,却是摇头失笑:

“我所答应修兵,与李元心师兄没有半分关系。若是鲁师兄无事,那便请回吧。”

李辟尘逐客,而后缓缓关上庐舍的大门,鲁皓轩站在门外,手掌伸出,却是又缩了回去。

镇岳宫中,强闯弟子庐舍等于抢夺他人洞府,若是被执法殿知道了,定是重刑加身,说不得还会被逐下山去。

仙门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夺人洞府,强闯庐舍,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

而在魔门之中则是恰好相反,不夺人洞府反而要收到严惩。

眼见李辟尘关闭大门,鲁皓轩在原地顿了顿,恼火道:“好,这兵器我就在你这里修了!你不是要铸骨吗,我就在你这川瀑边上住下了,你几日铸骨,我就在此地呆几日。”

鲁皓轩负气而走,轻轻一跃,落在川瀑边上一座低矮峰头,他仰面而倒,却是躺在了仅有一人立足之地的峰头上。

李辟尘透过庐舍的窗户看见鲁皓轩这般模样,也不去管他,对方做什么与自己无关,但现在,似乎徐丘貉开始和自己拔河了。

“之前夔牛三震,我因天脉雷音细小而被诸多弟子诟病,现在我本脉还未曾说什么,风法一脉倒是先来朝我说教了。什么时候,雷脉与风脉的关系那么好了?”

李辟尘摇摇头,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取来酒樽,将那铁壶之中沸水倒入,不一会便有茶叶清香飘出,虽然是最下品的定心茶,但若是放入凡间,也是能让人打的头破血流的宝物。

茶水静静存于酒樽之中,李辟尘却是双目盯着那水,拿也不拿,喝也不喝。

鼻子微微蠕动,李辟尘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而双眸紧紧盯着那酒樽之中的茶水,目光随着茶叶上下翻飞而移动,一个时辰后方见诡谲之事,那茶叶居然不断翻滚,在水中挪腾,可却没有一片浮上水面,那水面光滑如镜,却是动也不动。

李辟尘缓缓的呼吸着,身躯恍如木雕泥塑,盘坐原地,与酒樽相对。这一坐便是三日,李辟尘依旧保持着当初的姿势,由于没有动作,身上已然落了一层淡淡的轻灰。

这便是魂魄定息境,神敛于内,真灵不昧,一切时间都被放缓,尘埃不起,六欲不生,心无旁骛但却又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体内真元不断流转,如同大河决堤,浩浩荡荡奔涌而出。随着李辟尘的一呼一吸,体内的真元更是不断在四肢百骸流淌,形成大周天似的循环。

而此时,那酒樽中,有一片茶叶从底部悄然浮上水面,一时之间,那庐舍的窗户居然开始微微晃动。

有微风渐起,朝屋内刮去,八方俱有,其中夹杂浓郁的天清之气。

盘坐在孤峰上的鲁皓轩被惊醒,顿时抬起头来,朝庐舍的方向望去,口中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清气都朝着庐舍涌去了?!”

第二十一章 青霄炼骨 洗象夺卦

清气随风涌动,朝庐舍之中汇聚而去。

鲁皓轩从孤峰上跃下,站在距离庐舍边十丈开外,想要透过窗户看见内部的动静,却是没有任何他期望的火光出现。

“怎么回事,这小子难不成真在铸炼仙骨?”

鲁皓轩有些纳闷,铸仙骨又为何会引动如此多的天清之气?这是脱胎换骨不是炼精化气,此时应当是朝外敲打出废气,以三盏神火重铸仙骨,隔绝清浊之气的滋扰才对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进去,但又念起如今若是踏入茅屋,定然会阻了这小子的修行,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朝执法殿一报,我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算了,他要作甚,与自己何干?随他去吧。

如此想着,于是鲁皓轩冷哼一声,站定原地不再动弹。心中虽有嘲讽,但其实还是有一丝可惜之感。

即使天脉雷音细小,但若是稳扎稳打,来日也有结丹之望。如今夸下海口,为了弥补谎言而临时铸骨,真的是搭上了自己一生的修行。

“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需要先想好付出的代价。为了个面子就把自己的未来卖了,值得么?嗤.....”

鲁皓轩在外冷眼旁观,庐舍内,李辟尘却是引动四周清气,眉心中君、相、真三盏神火虚影熊熊燃烧,那些清气化作有型之姿被投入神火之中。李辟尘开始念诵《清静经》,随着道经诵读,那三盏神火燃烧的越发旺盛,与此同时,那些清气也被炼化的愈快,迅速的被转化为精粹真元。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这是最初的道之理,因不知其形,不知其名,不知其情,故此只能冠以不知名之名,强名为“道。”

神火飘摇,君火忽然隐没,化入颅骨之中。

此为紫府,泥丸宫,乃心之火,君王之宫所在,真灵寄托之处。此时神火灼烧,将颅骨之中清气尽数炼化,随后有无数真元涌动,自心房而起,直入眉心,此为“上九霄”。

忽然有雷音震荡,一时之间如同天神擂鼓,声震紫霄。朝外传递,浩浩荡荡八十里方才止住。

鲁皓轩原本站立在外,此时被这突兀出现的雷音一震,顿时吃了一惊,目光惊异不定的朝庐舍内望去,心中奇怪道这小子在做什么?此为天脉雷音,可这小子明明已经八脉俱开,为何又有雷音显化?

从没有听说过铸炼仙骨时会有雷音相随,根本没有这种记载!鲁皓轩有些迟疑了,他隐隐感觉这个小子不单单是铸炼仙骨那么简单。

不对,这绝不是铸骨能造成的动静......

要不要进去看看?不成不成.......

鲁皓轩再次打消了这种想法,他即将升为白袍,只需要把仙骨祭炼至九骨圆满,而后炼精化气方可,此时若是被执法殿知晓自己擅闯庐舍,且扰乱他人修行,怕不仅仅是剥夺踏入内门的资格,恐怕还会直接放下山去,消除仙籍。

他在此纠结,四周却是已经风起云涌,那些树叶被狂风拔了下来,形成一片龙卷大阵,在庐舍四周上下盘旋,环绕移动。瀑布的水汽也被吸来汇入至龙卷之中,短短几息,那龙卷已经增长至五道,将整个庐舍结结实实的包围了起来。

“这小子.......!”

鲁皓轩吃惊,而又在此时,那龙卷再次变化,五风汇成一风,形成壁垒,将整座庐舍盖了起来。

李辟尘手中道诀变幻,口中念诵不停:“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随着李辟尘的念诵,他身前似乎化出一道虚影,那道人看不清面容,身材与李辟尘相当,面对他盘膝坐下,时隐时现,却也有大道纶音从口中诵出。

三盏神火中,第二盏相火没入脊背之中,此为人体龙骨,一时之间真元涌动,李辟尘肉身上开始冒出白烟,如果鲁皓轩进来,定然会惊的无法动弹,因为白日升烟乃是炼精化气的标志,仙骨九重迈入五精境时,肉身之中气血涌动,化作精气狼烟,从头颅升起,自四肢百骸流出,又曰“白日升烟”。

李辟尘手诀再变,此时心中《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运转,冥冥之中勾连一丝气运,飘飘忽忽,自纯阳大道中来。

咔嚓!

一道青霄神雷在心中劈响,隐约之间见四方雷兽咆哮,青龙,勾陈,夔牛,狴犴各自昂首,与心中一一显化而出,随清净经而动,喷薄雷电化入神火之中。于此同时,第三盏真火终于没入身躯丹田之中。

“气沉丹田!”

道人虚影忽然停止诵经,转而对李辟尘厉喝。

“清掌天而为紫府,乃君火居;浊掌地而为丹田,为真火居;龙骨连天接地,贯通天上地下,青天幽黎,是相火居。”

那道人虚影声音宏大,但似乎只有李辟尘一人可以听见,且声音与李辟尘本尊一般无二,却是神通幻化,为自身心中所映照姿态。

李辟尘心神凝聚,忽的眼前诸多事物消失,径自来到一处池水边缘。

池水清澈,中央有一口神泉朝外喷涌,同时有清气朝外逸散,只是稍稍站定,李辟尘顿时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某些枷锁被打开,蠢蠢欲动。

“魂魄第三境心动?好厉害的小子......”

一道声音从外部传来,李辟尘一转头,只见一尊白袍老人站在池水对岸。

“自有劫难起时,当出应劫之人。铸炼仙骨时便能神入洞天,我古来也没有见过多少。”

白袍老人抚摸胡须,他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出尘之气,真的如同神仙一般,只是那双眸光却略显锋芒,不似道门散人。

“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你若是晚些来,气运道法任凭挑选,可你来的太早了,来错了地方。”

“我现在两袖清风,两手空空,仅仅只有这一汪池水,与你且看看,里面有什么?”

老者手指向池水,李辟尘朝前走去,目光朝池水中望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有秀气的面庞。

“回前辈,晚辈只见到自己。”

李辟尘道:“池水清澈,如心空灵,其中不夹杂半分外物,是为纯净,故此除我倒影,再无他物。”

“倒影即我,我即倒影,故此池水之中只有‘我’。”

老者愣住,旋即诧异:“你没有见到任何东西?只有倒影?”

“不该啊,为什么?”

他挠了挠头,自己朝着水里望了望,颇有小孩模样。倒不像是长生不死的仙人,满身都是一副凡尘心性。

见他这幅模样,李辟尘笑起来:“看来晚辈猜的没错,前辈果然意有所指。看来这水池之中能倒映人心欲望,不知是也不是?”

白袍老人愣住,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居然耍我!”

“晚辈不敢,前辈恕罪。”

李辟尘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前辈不用读心术,晚辈感激不尽。”

白袍老人诧异:“这你也知道?你这小子.........心性倒真是奇高,莫非是十纯阳中转世的弟子?”

李辟尘摇头:“敢问前辈十纯阳是何意?”

白袍老人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辟尘不假思索:“若晚辈所料不错,当是第七洞天。”

“正是,但你可知,三十六洞天之上是何?”

老人发问,李辟尘摇头,答曰不知。于是老人回答:“便是十轮大日纯阳了。”

“你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必再知道了。这对现在的你没有好处。”

白袍老人摆摆手,而后又盯着李辟尘,再问道:“你当真只看到了‘你’?”

李辟尘点头:“只有‘我’。”

“那什么又是你呢?”

李辟尘笑了笑:“前辈既问,晚辈不好不答。”

“首、腹、足、股、耳、目、手、口。此为‘我’。”

话语刚落,只听得水池之中一道叮咚之声,那白袍老者手掌在水池上一拂,水面汇聚,化作两仪姿态。

老者盯着李辟尘,目光复杂,好半天才回道:“你敢承这个气运?这可是莫大因果,本来不该是你,可你现在既然悟出了,那我也不好不给你。”

“我只问你一句..........真的要?若是现在还想反悔,尚且来得及!”

“你天资过人,不必担这个因果,百年之后你定是洞玄大能,千年以后必是元神真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称尊做祖亦不是空谈.......”

“我说啊......”

白袍老者不断劝说,颇有苦口婆心的意味,但李辟尘只是道:“前辈,此法我已铭记于心。”

只此一句,便让白袍老者顿住,他面色有些滑稽,似乎有些难堪,他道:“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小子厉害.......却实有道家风范。”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那你既然都记得了,还留在我这里作甚,走走走!离去!”

白袍老者忽然烦躁的一挥手,顿时眼前水池消失不见,一片云雾升起,李辟尘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一道雷霆在耳边炸响,隆隆而鸣!

老人驱赶李辟尘,独自站在池水边,面色变幻:“这小子居然看见了八卦图?承此法气运,因果本来不该是他才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臭小子执念这么深吗.......修行仙道居然有如此执念,以往能看见八卦图的,要么是天地之图,要么是生灵之图,要么是长生之图......唯独这小子居然什么图也没看见,只看见了自己!而就这样居然还悟得了八卦法?!”

“《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他的天机我算居然不出......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夯货?!区区铸骨便能神游洞天,他真的是此方之人吗!”

老人的疑惑还未散去,忽的后方一阵白光闪过,又有一名青年走入,他与老者对视一眼,前者愣住,后者呆滞。

青年上下打量这里,再见前方一口大池,顿时惊喜道:“难道这里是第七洞天?!真的如古籍所记载的一样!”他身边跑出一头小猴,对着老人做鬼脸。白衣老者顿时面色变幻,又有古怪之色。

“见过前辈!”

青年对老人施礼:“我跟随小猴来到这里,不知前辈在此......”他面色有些奇怪,此时不应该是说,有缘人你终于来了吗?

老人面色尴尬,看了看洗象池,再看看这青年,无奈的一叹气:“打烊了,你走吧。”

青年:“???”

小猴:“???”

看着一人一猴满脸懵逼,老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这怎么讲,说你的机缘被一个魂魄神游洞天的小子拿走了?

尴尬,实在是尴尬。

第二十二章 一日九骨,入道誓言

李辟尘回神,雷音震荡,三火熊熊燃烧,他身躯被白烟覆盖,头顶精气汹涌,白日升烟化作一道通天云树,与庐舍之顶相交,白烟散开,似有无数枝桠生长,如同托天一般,似大椿显化,支撑天地穹庐。

再看手中,一股清凉之意突然散布四肢百骸,流淌八脉,一滴洗象池水没入身躯,相助李辟尘铸骨!

洗象池水乃第七洞天之仙泉,李辟尘微微一怔,随后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神游洞天,看来并非做梦,那口池水果然是洗象池。

此时神火旺盛,那些最精粹的真元被转化,与此同时,李辟尘身躯中白骨被重铸,一节一节化作晶莹白玉之色,全然没有凡人骨骼那种阴森之感。

人体一共有骨两百零六,此时三盏神火自眉心燃起,直至丹田,再扩散到四肢百骸,注入两百零六凡骨之中,将其尽数化作仙骨!

神火重铸凡骨,以此彻底脱离凡人身躯,为脱胎换骨,重返先天之躯。

李辟尘眼中无悲无喜,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显现,与三盏神火交相辉映,互相呼唤,随着身躯之中散发出噼啪之声,二百零六骨尽数化作晶莹白玉之色,再无一节凡骨模样。

轰!

一道气运从天而落,那是第七洞天,虚陵洞天气运,此运一动,代表的只有一个含义:凡骨化仙将要完成,又有一尊修行者降世。

如此化出功德,李辟尘心中有感,自觉开口,声音宏大,震彻四方:“我入仙道,求我之执!我踏仙道,秉承浩然!我得仙道,尊天法理!我为仙道,诛魔镇邪!至此天清地平,我求心中之真,我求心中之执,我求心中之正!浩然坦荡,无有惧焉!”

李辟尘说完,天道有感,自降下功德!

那浩大的声音传遍四方,鲁皓轩僵在庐舍之外,听着其中传出的浩然之音,他面色变得复杂,随后才意识到,这小子居然真的在铸骨!

凡骨化仙居然有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引动雷音,这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此时四周已经多了十几道强横气息,有仙家驾云而来,身着白袍,显然是雷法一脉内门弟子。

“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好像是凡骨化仙!”

诸多雷法弟子议论纷纷,有人诧异,对周围人道:“这里不是那个新来的师弟住的地方吗?是叫.....李辟尘吧?”

“对,就是那个夔牛三震,只开一脉的小子。”

有白袍皱眉,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元心师兄的接引对子,那个被诸多弟子不看好的小子。当初夔牛三震,他在第三震才开了一脉,并且雷音极小,似乎是勉强才打开,后继无力一般。

但眼前这般风起云涌的状态居然会是这个师弟搞出来的动静?!

诸多弟子们不敢相信,这与他们印象中的李辟尘有着太大的出入了。

这些雷脉弟子当然不知道,当初李辟尘之所以第三震才开脉,那全都是因为体内真元太过精粹,几乎要由气化液,凝为固体实质,这才迟迟无法震开第八脉,因为前两震助其摄取转化的清气真元太过稀少,一旦炼化为精粹,那便一下少了许多,才会造成后继无力的状态。

所以当初不是李辟尘不强,而是他太强!

凡体并不比任何一种特殊体质弱小,返璞归真是天地正道,只是要打开凡体的枷锁实在是太过困难,难到鲜少有人能够一点一点进行修炼,慢慢打熬身躯,这是极为消磨时间的。与其说没有多少人拥有这种意志与心灵境界,倒不如说是极少有人能够熬到自己寿元未完而功成。

长生是所有踏入仙道中人的最后目标,而超脱则是梦想。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但即使是蝼蚁,也有证道混元之心,超脱寰宇之望。

李辟尘手中道印接连变幻,心中运转《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于此同时,结出八卦手印,对应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又有一滴洗象池水冲刷仙骨,将骨内污浊之物尽数排出,最后凝成一颗漆黑的丹丸。

随着那污秽丹丸出现的一瞬间,李辟尘身躯内部,三盏神火蔓延全身,腹部一动一静,如胎息之姿,真元尽数转换为真正清气法力,此为返璞归真。

浩大的仙道之气弥漫开来,同时有天地浩然正气回荡,又有天音轮转,异像频生!

李辟尘体内气息节节攀升,不断朝上扩散,他魂魄再入定息境,梳理调和体内奔腾的法力,清气汇聚全身,充斥着每一滴血液,彻底褪去凡身。

庐舍外,随着李辟尘的气息提高,那些白袍弟子脸色顿时剧变,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力量,终于有人涩声开口:“第一骨......第二骨......第三骨.........”

“仙骨分九,一骨四境.....这,这是连着破了三骨?”

那人眼中有着震骇,同一时刻,边上一名内门弟子惊诧:“不对,还没有结束!”

“第四骨!”

“第五骨!”

外门黄袍们早已呆滞,他们当初铸骨时哪里有这般阵仗。就连风法一脉的鲁皓轩也是惊呆在原地,当初他铸骨之时,一日两骨,已然被称呼不错的奇才,因为没有什么特殊体质,一日两骨已然算是中人之姿。

据说当今风法一脉首席苏忘归,当初铸骨时乃是一日七骨,被镇岳宫中称为千年难遇的天骄人物,多少弟子的仰望目标,直至李元心出世,这个记录才被追平。

可现如今这个剑囚谷出来的罪徒居然一日五骨,几乎与苏亡归不相上下,这怎么不让诸多弟子震惊莫名?

第五骨后动静稍稍平静,有外门黄袍长出口气:“真是个怪物,一日五骨,这般强横实力.....当初那个三震才开一脉的小子真的和这个师弟是一个人吗?”

夔牛三震之事许多弟子都是知晓,这事情已经传遍四脉,因为李辟尘是李元心的接引对子,故此格外收到弟子们的关注,甚至部分长老也有将目光投向这里。

鲁皓轩松了口气,心中略有骇然:“这小子居然有如此天资?那当初夔牛三震才开一脉是以讹传讹了?不然这完全说不通啊!”

“但是还好,即使是个怪物,一日五脉,还是差了苏师兄与李元心一筹......不对,我在这里庆幸什么......”

鲁皓轩心话还未说完,突然庐舍内再起一股强横气势!

李辟尘眼神淡漠,凝望虚空,手中结出八卦道印,头顶气运渐渐汇聚,化作一尊八卦盘的模样。

同一时刻,庐舍上异像再生,有风雷汇聚,隐隐有一尊神人显现,复又消失无踪。

白袍内门惊呆,呼喝出来:“这是第六骨!”

“他又开始了!等等....六骨一境,六骨二境........第七骨了!”

追平了李元心与苏忘归!

一名内门弟子倒吸口气:“这....这小子.....天骄人物?!”

“还没结束!第八骨!”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石震动的声音在回荡,地面上沙尘颤抖,天空上风云汇聚,有乙木神雷炸开,现出一尊白衣道人,却正是李元心来了。

他见到此番景象,也是呆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喃喃开口:“这是第八骨?!”

四周弟子见到李元心到场,俱都是上前行礼,而这一次,他们看着庐舍内的眼神却颇为复杂,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诸人的震骇还未结束,庐舍内又升便故,继八骨之后,有四方雷兽咆哮,只见青龙、夔牛、狴犴、勾陈四圣虚影凌空而立,纷纷对李辟尘作揖,低声念诵仙道文字,是为一个开字。

声罢气起,李辟尘手中道印再变,化作两仪姿态,身躯内一阵噼啪乱响,随着清静经的大道纶音,又有一节骨骼绽放出明亮光华。

气通九骨,直入九霄,至此紫府丹田彻底通顺,身躯枷锁被破,可放开手脚,自开“天地”了!

一日九骨,这一下包括李元心都呆在原地,更不要说鲁皓轩等人,他们已然无话可说。

此方气息震动上宗,虽然地处偏僻,但太华峰上依旧能够在瞬息之间看见。此时茅沧海掌门将雨幕移至雷法青霄峰,眼见李辟尘一日九骨,顿时吃了一惊。掐指一算,却发现天机有些混沌,算不真切,即使他身为元神真人也是有些费力,但可以知道,这弟子与自己镇岳宫却是有着一丝纠缠的渊源。

王圣曦真人坐在茅掌门身前,见茅沧海神色变幻,不由笑道:“你算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小子之前发下的誓言你莫不是没听见,若不是一身正气者,能说出此等浩荡话语?第七洞天与天道也不是瞎子,你担心甚么?”

茅沧海哼哼两声,低声道:“一日九骨啊......这剑囚谷哪里找来的天才.......下了剑囚谷,这凡间的人真是.......若是当初有半分差池,这么一个天骄就要死在大狱之中!”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言当真是至理,天数如此,天数如此啊!”

王圣曦真人对茅沧海道贺:“恭喜道友,得一天骄弟子!此子不消十年,定可踏入人仙!”

茅沧海回礼,而后看着那间庐舍,面色略有复杂,但难掩一丝喜色:“一日九骨.....当真惊鬼骇神啊......”

第二十三章 华盖耀世,八卦始出

光柱通天,青霄峰上雷声隆隆,四圣昂首,在虚空中对李辟尘拜了三拜,天穹一阵震荡,那光辉凝聚成华盖模样,四圣低首,似在朝拜,又似甘愿为其驱使,此时那天贵冠盖已然成型,垂帘落幕,浩荡飘摇。

李辟尘睁开眸子,头顶上华盖顿时大放光明,青色雷霆震荡,虚空中凝聚成八卦之姿,化出一宝,是为八卦盘。

他得《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其中讲述八卦八相之道,又有六十四种变化,奥妙无穷。这八卦盘便是此时借助功德神力与洞天气运凝聚,为至宝虚影,等若以气成宝,威力虽不能与正品相较,但该会的法力神通却是半点也不少。

庐舍之外罡风破去,那华盖朝外扩散,浩浩荡荡三十里,这才缓缓止住。

“华盖光耀三十里!”

鲁皓轩难掩面上震惊之色,一日九骨,华盖光耀三十里,如此天资,只有三十六洞天弟子才能比拟。

可这小子之前夔牛三震,只是开了一脉啊!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潜力?

云原洲乃是天地大洲,华盖光耀三十里已然是极其了不起的事情,不说前几位的大洲,便是朝后推个一两位,也少有铸骨时能引动华盖之人。

若是放在靠后的大洲,这异像一出,可就不是三十里那么简单了,需知天地越大,天道越强,劫难越重。李辟尘青霄峰顶铸仙骨,华盖光耀三十里,若是放在百洲之后,怕不是能有三万里!

人间浩荡,地球传说中,道祖出关时,紫气东来也不过只有三万里天地!

清净经是道祖传下,冥冥之中有因果承接。李辟尘眸子中闪烁神芒,暗道自己还未真正修得正果,现在便是已经欠下了庞大的债务。

八卦因果,清净因果.......自己承受了,那就要走下去,债总是要还清的。

看着手中凝聚的八卦盘,李辟尘施法,那八卦盘漂浮而起,中央两仪化出雷霆,引动雷道四圣踏入其中,而后八卦盘中,震卦一方亮起白色光华,隐约有雷鸣之声响动。

“八卦始出,定----天地风雷,山泽水火!”

庐舍门户大开,李辟尘从中踏步而出,手中八卦盘转动,面对川瀑,一声道喝,那瀑布陡然分开,水汽凝成一头龙马,下方瀑池中出现神龟虚影,二者登天,化作河图洛书,剩余精魄归入八卦盘中,如此坎卦亮起黑色光华。

“四阴四阳,四象化两仪,两仪化太极。”

李辟尘招手,河图洛书飞入他手掌之中,随着一握而消失不见。随后八卦盘归位,遁入眉心之中。

“河图洛书?!”

李元心略有诧异,自己这师弟修行“乙木神雷”,凝聚雷道四圣虚像且不说,这河图洛书为何也能被他凝聚而出?这可是修行水道之辈才能掌握的道法。

镇岳宫中,也只有修行“凝元癸雨”的雨脉才能凝成河图洛书。

李辟尘收起气息,庐舍外涌动乌云尽数消散,地面一片狼藉,搞得李辟尘颇为尴尬。见李元心站在前方不远处,李辟尘朝他走去,打个稽首,笑道:“三日铸骨,机缘巧至,未能通知师兄,还望不计师弟鲁莽,万望恕罪。”

李元心哭笑不得,但他本身便是那种僵尸脸,不善欢喜颜色,此时却只能僵硬的笑笑,可却比哭得还难看。

“你这小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该去太华峰的......现在倒是不用了....”

话语之中颇有不满,但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有一丝欣喜,李辟尘只好笑着点头,连道师兄恕罪。

此时边上有声音传来,满是不可置信,李辟尘回头,见鲁皓轩站在原地,距离庐舍不远,只是手中擒着那“赶日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尴尬了一会,才上前来,对李辟尘道:“师弟......你看这兵器......修还是不修......”

他之前话语说的重了些,此时只觉得面上挂不住,心中暗骂徐丘貉碎嘴,同时感叹,当真是闻不如听,听不如见。曾有大能言七窍之障为非障之障,即告诫诸多弟子,凡事不能道听途说,即使是七窍也会欺骗自身,尤其是仙魔之中,掌握幻术者如过江之鲫,故此心性修为最是重要。

李辟尘看了鲁皓轩一眼,后者顿时面色一肃,颇有难堪之色,那伸出去的手已经有退缩之意,暗道自己折了面子便折了,只算得自己倒霉,原本三日前便能走开,结果拖到今天,好戏没看见,倒是把自己脸面落了个精光。

他心中暗骂一声,就要把法兵收回,大不了这段日子舍兵而不用便是。可在此时,让他大感意外的是,李辟尘虽没有接过那兵器,但也没有当面嘲讽于他,只是道:“师兄莫怪,我刚刚铸骨完毕,需要时间巩固,这兵器一事还是要先缓一缓,待我彻底稳固境界,再助师兄。”

“多则十日,少则三天,师兄意下如何?”

李辟尘不卑不亢,谦和有礼,这一下让鲁皓轩面色有些尴尬,想着自己之前的不客气,也是明白自己孟浪焦躁,再一对比眼前的李辟尘,当真是让他颇有羞愧之感。

仙道修气,自己这般却是犯了大忌讳。李辟尘给他面子,这让鲁皓轩很是感激。要知道,这里现在几乎已经被雷脉弟子包围了,虽然雷法三真不在,但李元心手持阴阳垂云扇,在人仙真传之中也可与苏忘归不相上下了。

若是之前一个不和,李辟尘只需一句话,相信自己恐怕要在雷脉讨不得好处,说不定还要牵扯风脉.....即使两脉关系不睦,但有难同当,都是镇岳弟子,当然不会翻脸。

鲁皓轩对李辟尘心有感激,当下哪里会不满意,面色严肃,很是恭敬的还了一礼:“如此多谢师弟。师兄感激不尽。”

李元心眨了眨眼,鲁皓轩来此做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十之八九,但既然李辟尘不追究,且鲁皓轩态度诚恳,并非寻思日后报复之人,于是也就由得他去,不生事端。

鲁皓轩与李辟尘道别,驾上云头登天而去,待到他走,李元心对李辟尘道:“怎么,不为难他一下?”

李辟尘摇摇头,对李元心道:“以德服人方能让他心悦诚服。”

“曾有先贤言‘能攻心则反侧自肖,从古知兵非好战’。”

李元心点点头:“说的有理,那么若是你与人德,人与你恶,该当如何?”

边上诸多白袍黄袍凝神,李辟尘环顾一圈,对李元心道:“师兄这是考我心性来了?人与我为善,我与人以德行;人与我为恶,我报之以老拳。”

一名白袍出声:“凡间善者素以德报德,也有以德抱怨,你却抱以老拳,岂不是连凡人都不如?”

李辟尘反问:“何来以德报怨一说?那岂不是傻子?我认为应当是‘以直抱怨’,‘以德报德’。凡人以德报怨,来日那人便会以怨报德,如此不是心性问题,而是那人是不是个懦弱孩子的问题。”

白袍无语凝噎,笑着退去,与李辟尘打个稽首,拜别之后径自驾云走了。

...............................

鲁皓轩自回风法一脉,他为九骨修为,即将圆满,此时行不多远,遇见一名道人凌空乘云而来,远远朝他打个稽首。

“鲁师兄回来了?”

鲁皓轩一看,原来是自己一脉的黄袍,为外门弟子之一,也即将晋升为白袍,但是次序远在自己后头。

“原来是邓师弟,我这刚从雷脉青霄峰回来,现在要回大岚峰闭关,诶,糟心了!”

他话语说完,邓南怀问道:“糟心?那师兄的兵器可修好了?”

“未曾......你怎么知道我去雷脉是修兵器去了?”

鲁皓轩话刚出口,便反应过来,顿时奇怪的看着邓南怀,后者挠了挠头,古怪道:“师兄你早上提着赶日戟出去,当时值守峰下的就是我啊。”

“那个夯货原来是你!”

鲁皓轩恍然大悟,哼哼道:“那我去修兵器的事情都被风脉知道了?”

“我是那种多嘴之人吗?师兄也太看不起我了。”

邓南怀颇为不屑,不料这下鲁皓轩却是面色大变:“你.....看不起你?难道你把这事情......”

“师兄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还是说说师兄为何糟心吧。”

话题转移,鲁皓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怒道:“我这次是真被那个徐丘貉耍了!”

“他跟我说雷脉新弟子,就是李元心的那个接引对子对于铸兵很有一手,于是我去了....”

邓南怀诧异:“哦?就是那个三震开一脉的......羸弱弟子?他恐怕不行吧.....”

“嗤,什么羸弱,人家那是......那是扮猪吃虎呢。”

鲁皓轩叹气:“哪里是什么三震开一脉,人家那是天骄人物,就在刚刚,你没见到青霄峰边有华盖耀世吗?那光辉你应当能看到几分吧?”

“那是?”

“那是李辟尘铸仙骨所发出的光辉,一日九骨,华盖光耀三十里。”

“啪啪啪,我这脸都被打的肿了,丢人丢大发了,你说我糟心不糟心?”

鲁皓轩摇摇头,说完摆摆手:“我语出不逊,好在人家不和我计较,有君子之德,否则我现在就是被阴阳垂云扇刮回来的,而不是自己驾云回来的了。”

而这句话说完之后,鲁皓轩便自顾自的与邓南怀道别,赶回自己洞府,只留下一脸呆滞的邓南怀站立云头。

第二十四章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眼见白袍离开,李辟尘面对李元心,后者叹服:“看来你心境已经至凝神极致,你不修《一元静始心经》,居然能有如此心性,从剑囚谷出,断然不可能修行其他经文.....真是让我羡慕。”

李辟尘微微苦笑,心中无言,这心性可不是先天所生,乃是《清净经》的功劳,而他现在的魂魄心境也不是凝神,就在方才神游洞天之时,魂魄早已踏入心动之中了。

修行者擅长推演,尤其是以玄门仙道为尊,天机之法算无遗策,可惜自己这本《清净经》不在此列,并且李辟尘曾经试过,如果想对其他人说出《清净经》三字,那听字之人便如同魂魄出窍,什么也听不见。

也就是说,李辟尘即使想说这个秘密也是无能为力,而这更加笃定了李辟尘心中的想法,此经确实为道祖出关前所写。

那个华山的老道士并非凡人。

至于说不出的缘由,李辟尘常常心中有感,那大道纶音回荡,谁也听之不得,再结合道家传法之习俗,恐怕当是“法不传六耳”的缘故。

正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重要的道与法不能传授给根基,缘分不合适的人,而弟子修行之后更不能告诉第三人。

如此一想,李辟尘却是有些懵逼,之后心中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这么一看,自己倒是间接成了老聃的嫡传弟子。

既然道祖为师,那自己岂不是与孔丘,关伊子一个级别了?李辟尘想了想,却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道这事情真是太荒唐了。

“你敲自己脑袋作甚?”

李元心疑惑的声音传来,李辟尘顿时尴尬,连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呃......比较荒唐的事情。”

迎着四周弟子的目光,李辟尘颇感心虚,打岔道:“师兄,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讲无妨。”

李元心答应下来,李辟尘询问:“当初死剑坟开.....是哪一位长老私动权限?”

“你不说我倒还忘记了。”

李元心点点头:“当初早该跟你讲的,结果给我忘了。想必死剑坟之事你是听戚晋元他们说的吧,当日燕未央还来了镇岳宫,上了太华峰一趟,这事情我记得清楚。”

“那人唤做罗元子,曾经与剑囚谷主为同辈真传,但一世被压,故此心生怨愤,二人比斗,罗元子性子急躁,为人狠辣,不似清修之人。后来锋芒太甚,逼得剑囚谷主不愿再见他,求掌门赐他剑囚谷主人之位,实则为了躲避那罗元子而去。”

“可罗元子不依不饶,想方设法要把剑囚谷主从剑囚谷中逼迫出来,为此精心设计,直至后来半疯半癫,以取人魔法兵意图击谷,被定烟峰主宁真人擒住,人魔法兵被收缴,将他关入悬命崖忏悔三十年。”

李元心娓娓道来,将事情来龙一一梳理给李辟尘听。

“前不久三十年期满,罗元子自悬命崖出,气质大变,不复之前戾气,于是掌兵殿刘长老轻信了他的鬼话,将百兵印套来,私开死剑坟,而目的却仍是不改,为的就是逼迫剑囚谷主走火入魔,不得不出谷来镇岳宫。”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执念深重,故此我之前才会对你说那些话......辟尘师弟,我为你的接引对子,你既然选择不消执念,那我就有义务随你一路走下去,若是有一日你化成罗元子这般样貌,届时莫要怪师兄心狠手辣,将你押上斩魔台。”

李元心神色严肃,李辟尘也是重重的点头,眼中有一丝清明坚毅:“罗元子乃执念入魔,师兄放心,我若有此日,当自行兵解而去,不劳师兄动手。”

前者僵硬的笑了笑,随后继续道:“现在罗元子已经又被押入悬命崖,若是百年之后仍旧如此模样,恐怕......只有请他斩魔台上走一遭了.....”

“切记,日后归山,当避开悬命崖,山崖之中有一洞,名唤囚圣窟,罗元子就被关在其中,面壁百年,渴饮铜汁,饿吞铁水。便是他已经修至辟谷,这一日三餐也不得少了。”

李辟尘听得咋舌,这不就是孙猴子的待遇么,只不过罗元子比孙大圣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起码他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并且牢狱期也只有一百年而已,想想当年孙猴子被压了五百年,动也不能动,那该多么可怕。

“罗元子虽然被关,但其弟子仍在宗门之内,并且与诸多剑囚谷出身弟子不合,你日后见到那人,切莫小心,他境界高强,便是我手持阴阳垂云扇也不过勉强打平,他为上一代真传,实力强劲。若是日后遇上,他为难与你而我又不在,你可去求云脉江陵云,她会助你。”

云脉江陵云?似乎也是上代真传?

听完师兄嘱咐,李辟尘点头:“师弟省得了。”

............................

鲁皓轩风风火火的赶回洞府,径自回峰,山门前值守弟子见鲁皓轩回来,认得他面容,顿时双双笑道:“师兄可回来了,之前苏真传正找你呢。”

“找我?找我做什么?”

鲁皓轩一头雾水,一名弟子道:“听闻你之前去雷脉找那新晋弟子李辟尘修兵,那小子又是李元心师兄的接引对子,当初死剑坟外,夔牛三震而开一脉,可是人尽皆知。”

他话语之中有些好笑,另一名弟子也是不知可否,见他们二人模样,鲁皓轩顿时嗤笑:“七窍业障蒙了自己,你们啊.....”

“师兄何意?”

两名弟子愣了愣,鲁皓轩哼了一声:“自己悟去。”

他说完便朝里面走去,脚下升风,向天岚峰半山腰而去。剩下两名弟子面面相觑,想着七窍业障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脚步匆匆,鲁皓轩来至庐舍边缘,苏忘归坐在庐舍外,见鲁皓轩来到,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二人见过面,苏忘归笑道:“我听说你去找那个雷脉不成器的小子铸兵,怎么,这火工殿弟子收费让你心疼了是不是?你认为那个小子能把你的大戟铸好?”

鲁皓轩摆摆手,无奈笑道:“师兄,你可错了,可错了!”

“神物自晦,这人也是一样的道理。那小子哪里是什么不成器的......那是个真的天骄啊。”

苏忘归眼眸微闪:“哦,这么说果然有过人之处,何解?”

……

却说李辟尘随李元心修道,十日光景匆匆而过,二人自在青霄峰上修炼,如今李辟尘已然九骨圆满,将要化入五精境。

李元心坐于李辟尘对面:“关隘之难,难于上青天,五精为人身五气,四海是人身根本,三火为人之性命,此三境根基务必要打牢夯实,否则日后道路坎坷。”

“修道亦是修性,以人身成大道,五精为肉体,四海为联系,三火则是护罩魂魄,而人本则是真灵。”

“我与你讲,你且一听,不过按照你的魂魄境界,怕是很轻易便能领悟五精奥妙。”

李元心摇摇头:“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将了我一军,魂魄心动,即使是上代真传中也没有多少人达到这个境界。”

“你在开脉之时便有胎息异像,若是凝聚五精气,便是直入圆满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辟尘心神入定,八脉九骨齐齐震动,身躯之中,原本分散流淌的清气开始汇聚到一起,慢慢凝入身躯五处门户之中,是为心门,肝门,肺门,脾门,肾门。

五道门户洞开,清气法力如同大河决堤一般奔涌入内,身躯外部有白色烟云升起,却是白日升烟的异像。

“不错,就是这样。”

李元心点头,但他不知道,李辟尘早在八脉化骨时便已经生出白日升烟之像,此乃肉身凝练之兆,此时再出,却不知其肉体要强横至何等地步。

修炼之人,根基必须夯实,就如同登山,那山为大道,若是无径,则时刻都有坠山之危,若是有径,则一步一个脚印,最终能够走到尽头。

正所谓:吾等于地步行,不去云端起舞。

体内五藏精气流淌,清气汇入,只听得八脉震颤,九骨雷动。李辟尘身周有烟云汇聚,他睁开双眸,有白色烟火从中缓缓流淌而出。

踏入五精境界,此时已是炼精化气!

李辟尘起身,对李元心打个稽首:“多谢师兄。”

初开五精,李辟尘握了握拳头,只觉得这手臂之中起码有万斤神力,比之前八脉九骨时所得力量足足多了好几倍。

八脉锻体,九骨聚神,人身如大龙,修行引气自丹田起而入紫府,如鱼跃龙门,踏地登天。

......................................

青霄峰下,两名黄袍弟子值守,忽的前方一阵风起,见一尊麻衣道人与一黄袍弟子从远方而至,他面容枯槁,但依稀可以看出俊朗模样,身后负着一个破口袋,腰间悬一柄大铁锤。

在他身侧,鲁皓轩面色难看,只是被他拖拽,不得脱身,此时又恼又怒:“我不给你修了,你又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要找别人修吗?我不信,除了我火工殿的人,谁还能修好你那接近百折的法兵。”

麻衣道人神色冷冽,只是眉宇之间有一丝疲惫。鲁皓轩恼火:“你这厮......怎得听不懂话?!”

麻衣道人开口:“只是想见见你推崇备至的那个新弟子,到底手上有几分斤两。”

“他有几分斤两与你火工殿何干!”

“他自剑囚谷出,为铸剑殿弟子,怎么与我无关?!”

麻衣道人忽的怒斥:“择二挑一,你是高兴了,那我的脸面朝哪里放?!”

“我何时说过要让你帮我修兵器了?!”

“你曾经来过火工殿,去我庐舍之前,那就是等于寻了我!”

“你怎得蛮不讲理?!”

鲁皓轩怒不可遏,顿时反手一掌打过去,那麻布弟子也是一掌落下,其中夹带烈火之风。二人交手,双掌对击,鲁皓轩顿时蹬蹬退了两步,又被那麻布道人一拳打在肩头,一个站立不稳,差点跌坐在地。

“服不服!”

“不服!”

鲁皓轩喘着气,对方那霸道的风火之气让他极为难受,火工殿里的弟子,修为最低也是内门白袍,个个都是三火境界的修为。

“赵无恨,你仗着境界高,强行押我来此,若不是我没带传讯玉简,否则请动苏忘归师兄,你定然讨不得好!执法殿等着你呢!”

鲁皓轩斥责,麻衣赵无恨面无表情:“执法殿中走一遭又如何?!我会怕吗,倒是苏忘归有些棘手,不过没关系,反正你现在也联络不上他。”

“呵呵.....赵无恨,你来这里找那李辟尘的麻烦,难道不知道新晋真传之一,当代第三李元心是他的接引对子,亦师亦友之人吗?你便是后台再硬,在李元心手中阴阳垂云扇前,非得你火工殿当代首席出马,就凭你......你还丢不起这个人!”

“我只代表我自己!”

赵无恨拽住鲁皓轩,朝山门前走去,两名雷脉黄袍对视一眼,二人上前,打个稽首,对赵无恨道:“还请师兄出示玉牌。”

“火工玉牌没带,让我进去。”

赵无恨一挥手,那两名雷脉黄袍顿时被他震飞,二人跌坐在地,赵无恨踏入山门,再度驾起云头,将鲁皓轩拽了,径自朝某处山峰飞去。

来至川瀑之上,山腰庐舍之外,赵无恨将鲁皓轩扯下云头,眼见庐舍在前,顿时出声:“李辟尘可在?”

“李辟尘可在!”

他连吼两声,中气十足,其中满是愤怒意味。庐舍之内,李元心睁眼,对李辟尘笑道:“师弟,你这才刚刚搬来,客人倒是有些多了。”

“诶,不知又是何事。”

李辟尘苦笑,他对李元心告罪一声,转身推开庐舍门户,见到来着身着麻布道袍,心中了然,打个稽首道:“火工殿师兄来此寻辟尘何事?”

赵无恨一扯鲁皓轩,后者见到李辟尘顿时一脸尴尬,李辟尘也是微微一愣,古怪的看着赵无恨与鲁皓轩,不知二人这是何意。

“师弟,你听我说.....”

鲁皓轩开口解释,却不料赵无恨忽然一掌打向他,顿时把他吓了一跳,二人互换一掌,鲁皓轩连连后退,赵无恨神色冷冽:“没有你的事情!”

李辟尘皱眉:“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赵无恨转头望向他,上下打量一番,眼眸微眯:“听闻十日前你一日九骨,华盖光耀三十里,很是厉害?”

“区区五精境界居然也敢大言不惭,说能修好那赶日戟,可笑,可笑!你可知那是什么品阶的兵器?!接近精钢,就凭你的境界也敢大放厥词?!”

第二十五章 铸兵之约,无恨无悔

赵无恨冷声:“我来此为的便是与你斗法,没有其他意思!这鲁皓轩前些时日去了我庐舍之前,结果他现在又来找你修兵,这让我的脸面朝哪里放?”

前因后果明了,李辟尘恍然大悟,而鲁皓轩则是怒道:“我去了你庐舍,但你闭关,所以我根本没有找你,你现在说找你在先,寻他在后,当真是蛮不讲理!”

“难怪你那庐舍从没有人敢去,这般蛮横,谁也不是傻子!”

李辟尘眨了眨眼,皱眉道:“那师兄现在是何意?”

赵无恨伸出手来,将那大铁锤取下,在地上一捣,顿时土面被他筑了个窟窿:“我与你三日之后斗法,地点便是火工殿造化台,你若是输了,便要给我做下手三年,若是你赢了,我便给你当下手三年!”

“这关乎我之脸面,若是被外人知道,有人找我铸兵,结果却又去求一个五精境界的新弟子,那我算什么?!和新弟子一个级别吗!”

李辟尘眉头微皱:“心自有业障而不消,道人心中有道,看谁都是道。闲人心中有狗屎,看谁都是狗屎。”

赵无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很好,小子,你很有性格。”

“不敢,师兄请回,此战我接,三日后定当赴约。”

李辟尘伸手送客,做足礼数,赵无恨转身,拎起铁锤,刚要走,忽的身形顿住,猛然回头一锤砸出,霎时间烈火狂风暴起,朝李辟尘倒卷而去。

“师弟当心!”

鲁皓轩大喝出声,李辟尘抬头,那些烈火狂风已经卷至眼前,下一刻却以极快的速度倒卷回去,赵无恨眼中瞳孔顿时一缩,被他自己的烈火狂风所席卷,登时狼狈不堪。

“法中无杀意,看在你尚且识趣,饶你一命!”

李元心走出,手中阴阳垂云扇舞动,一阵罡风暴起,赵无恨顿时神色大变:“李元心,你.....!”

“走吧。”

阴阳垂云扇定住,罡风将赵无恨倒卷而出!

呼!

大风刮过,原地再无赵无恨踪迹。

“阴阳垂云扇全力一扇可退人三万五千里,这里是青霄峰,不是火工殿,他要撒野还不够格。赵无恨,我知道他,他的妹妹是雨脉真传赵无悔,他自己则是火工殿之人,为内门白袍,修为乃是筑基境。”

“这小子为人不善,待人苛刻,没有多少道友,只是一手铸剑技巧确实是厉害非凡,深得火工殿长老赏识。你对上他讨不得什么好处。”

李辟尘面色微有凝重,对李元心点头:“师兄放心,师弟我自有应对之法。”

...........................

鲁皓轩摇头离开雷法一脉,在山门外站定,略微思索,想着自己被那赵无恨挟持来此,顿时心中恼火,那人当真是毫不讲理,又想至他被李元心一扇给刮得没了踪影,心中顿时又开怀起来,暗道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却不知道,若是当初被李元心知晓他对李辟尘的态度,怕是也会落得一个下场。

雷法一脉上代有三位真传,而那一代只有十名真传弟子,除去太华峰的那一位,剩余九个位置,四脉之中,雷脉人数最多。

苏亡归虽强,但面对雷脉三真,仍旧要退让几步,那三人实力俱都不弱于他,只是手中至宝不如苏忘归而已。

他一路行去,却是突然走到一片桃林之中,鲁皓轩抬起头,略微皱眉,仔细看了看四周,感到一丝不对劲,心中默运八方风气,头顶一团清风盘旋,展现碧霄庆云,鲁皓轩双目之中有风气流转,那些桃花在他面前化作雨点,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幻术!”

鲁皓轩刚刚说完,那幻境被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将他淋了个通透。

一名女子站在前方,年岁不大,约莫十六七的样子,见鲁皓轩望来,手指一勾,顿时那些雨珠定在半空,而下方却是浮现一片大湖,鲁皓轩这才发现自己是站在湖水之上,脚步想要挪腾,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他认出那女孩,顿时怒道:“赵无悔,你要作甚!”

“听说你去找我兄长修兵,但因为没见到他又去找了那个新来的弟子?”

赵无悔背负双手,神色略有促狭,古灵精怪,但此时问出话来,顿时令鲁皓轩勃然大怒:“赵无悔!你们兄妹是跟我杠上了?!好好好!我今日定要去执法殿讨个说法!”

“哦,执法殿啊.......还有些怕呢。但是不好意思,你去了也没用的。”

赵无悔摊手:“那帮狠人前天出去降魔了,整个大殿只剩下一名长老留守,短时间内都不会开殿了。”

鲁皓轩愣在原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怒’:“原来是这样!我说赵无恨怎么那么有胆色,你们.....你们当真不把仙门规矩当回事情!”

“真传便可胡作非为吗!”

赵无悔伸出一根玉指:“你现在要去找苏忘归,等他把风法一脉几个前代当代的真传带来,又是麻烦,不如请你在这里躺上三天可好?”

她嘻嘻笑着,鲁皓轩气的发抖:“赵无悔,你别胡闹了!你若是把我囚禁在这里三日,风脉见不着我人,定然要寻,此事捅到太华峰,你还想讨得好处么!”

“嘻嘻,开个玩笑。”

赵无悔摆了摆手,整个人陷入虚幻状态,忽的爆开化作一团水汽。鲁皓轩一愣,随后心头狂跳,忽的喝骂出声,下一刻滂沱大雨将他淹没,给他砸入大湖之中。

等到鲁皓轩从水中爬出,哪里还有赵无悔的身影,他气的发抖:“赵无恨,赵无悔!这事情我们没完!”

他朝前走去,却是砰地一声撞在水壁上,鲁皓轩顿时明白自己又中招了,整个人气的半死,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赵无悔站立云头,身着两仪道袍,腰间佩着雨脉令牌,手中持一柄“行云布雨旗”,笑眯眯道:“兄长要和人比试,这期间你要是去找了苏忘归,引得风法一脉来此,岂不是给兄长徒增麻烦?我也不诓你,不让你躺,让你坐。三日之后水壁自消,师弟还是在我这神通之内好好参悟一下癸水之道吧。”

她转身驾云而走,却没发现,在她离去之后,一名两仪袍的弟子从空中落下,正是苏忘归。他使出道法,把水壁破去,看着鲁皓轩狼狈不堪的神色,不由地失笑:“自作孽啊。”

“这赵无悔是出了名的刺头,你看看,这一次若是赵无恨输给李辟尘,那小子定要被赵无悔盯上,便是李元心也会头痛不已。若是赵无恨胜,那李辟尘便要给火工殿当工三载,这对雷脉的脸面可是不小的打击。”

“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这转眼便成了他人长工,你觉着其余几脉几殿会怎么看雷脉?”

“让这丫头放手施为,便能给雷脉添堵,这就是好事,总之这四脉魁首,这一代也要是我们风脉才行。且坐山观虎斗。”

鲁皓轩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有怒又叹:“我这是走的什么霉运啊!”

第二十六章 大巧不工,人仙布法

三日光景过去,李辟尘赴约,来至火工殿前,两名黄袍弟子验明身份,古怪的看着李辟尘走入大殿内,而后互相交谈。

左侧弟子不解:“雷脉弟子要与火工殿弟子比试铸兵?而且与他有约的居然还是赵师兄?”

“怕是惨了,和赵师兄比试的人,从来没有几个得了好处的。”

右侧弟子一脸唏嘘:“又多了一个给赵师兄打工的。”

二人谈论,李辟尘将他们的耳语尽数听得清楚,魂魄第三境心动,可捕风捉影、听声观形。此时不免摇头失笑,不过任何一人来看,一个五精境的弟子是绝无可能赢过筑基境的,尤其是这五精境弟子修的还是雷法。

踏入大殿,一座石台映入眼帘,上面矗立十尊大鼎,其中吞吐火舌,有热风狂舞。赵无恨坐在大鼎中央,见到李辟尘到来,冷声道:“来了?!上来吧!”

他持着铁锤起身,于此同时,殿外已经聚集一批火工弟子,看见李辟尘到来,纷纷交头接耳:“这就是那个夔牛三震只是开一脉的小子?”

“他这么弱?”

“当初我就在死剑坟外,看的清楚。”

“这等本事还敢与赵无恨约斗?”

那些火工弟子们面露诧异之色,此时一名弟子出声:“他们比的是铸兵,又不是仙法道技,这李辟尘听说可是从剑囚谷出来的!”

“剑囚谷!”

“确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些弟子把目光朝造化台上投去,此时李辟尘已经登台,选定铸兵工具,与赵无恨各站一方。二人各自打过稽首,随后有弟子上台,把两块玄铁胚胎放置二人面前。

赵无恨盯着李辟尘,微微眯起眸子,心道这小子使的是雷道神通,修的是“乙木神雷”,不会火道,不谙风道,如何与自己斗。

虽然雷能起火,但乙木神雷乃是蕴含生之气息,像这种铸剑之火,是起不得的。

他心中念叨,忽的一掌拍在玄铁胚上,赵无恨朗声开口:“我不以境界讨巧,来时我已经服用封境丹,此时与你一般,只是五精境界修为。”

“如此才算公平!”

李辟尘听得他说完,心中倒是对他有了几分改观,心道此人虽然脾气古怪暴躁,但是为人却并不卑劣,反倒有些耿直。

赵无恨动手,那大铁锤挥舞起来,与此同时铸兵台上喷薄出炽烈的热流,将那玄铁胚胎烧的通红,已然软化了。

他运转八风,从四方吹拂,手中大铁锤重重砸在玄铁胚胎上,溅出滚烫且耀眼的火花。

李辟尘见他动作,顿时也取起之前挑选的铁锤,这铁锤品质与对方那柄几乎相同,此时一握,李辟尘顿时神色恍惚,再看前方铸兵台时,却是隐约间出现了剑囚谷的景色。

“初时来此懵懂,下了天牢大狱,若非穆寻雁施舍,早已死在其中。”

“恰逢李师兄取兵,死剑坟开,这才让我得了太华玉册,得剑囚谷弟子另眼相看。”

李辟尘忽的呆在原地,那玄铁胚胎被烧的通红,甚至冒起阵阵轻烟,他却是恍若未觉,只是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勾动心绪难以平复。

不知不觉过去半柱香的时间,赵无恨一侧,那兵器已然快要铸好,他抬起头来,看见李辟尘,后者却是仍旧没有动作,这不由得让他眉头大皱,怒道:“你发什么呆!铸不铸了!”

造化台外,火工殿弟子们都是古怪的看着李辟尘,有人嗤笑出声:“我看是吓的傻了,从没有见过这种铸兵的方法,不敢起锤了。”

“不错,他已经怂了....”

火工弟子们交头接耳,赵无悔站在火工殿外,遥遥看着其中的斗法,不由地大摇其头,心道:略施小计便让这小子变成这幅模样,连这种惑心之术都看不穿,也真是枉称魂魄凝神。

赵无悔心道:这次比试你便输了,给我兄长好好打工三年吧,若是让你学习铸兵之道,还算你赚了。

她正如此想着,忽的听见殿内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极其空灵,却又似乎包含无数意味,让人捉摸不定,只觉得心中堵塞,眼中幻化无数红尘场景,最后定格在一座山峰之上。

李辟尘举起锤子,砰的一声砸下,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锤音遥遥扩散开去,但凡听见此音者俱都愣住,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意味,似见到一个婴孩出生,牙牙学语。

这一锤落下,赵无恨原本挥动的锤顿时停住,他眼中瞳孔微缩,那一锤却是怎么也下不去了,原因便是李辟尘一锤将他的方寸打乱,此时却又正是关键时刻,若是一锤失误,则此兵立废!

“好师弟!看来有两下子!”

赵无恨运转心气,终于把那锤挥下,同时心中升起兴奋之感,明悟这小子确实是铸兵的行家,虽然境界略低,但终归是不负剑囚谷之威名。

他暗道:这小子若是能留下来帮我,那不出三年,我便有信心能打造出人仙至宝!”

三年时间足有让一名五精弟子踏入三火,而他身为筑基恐怕也已经踏入玉液境。

赵无恨看着李辟尘的眼中有了一丝认可,他再度挥出一锤,就在这一瞬间,李辟尘的锤音再度响起,比之方才更加空灵,似去了一点烟火气息。他顿时方寸大乱,这一锤挥至空处,面色难看至极。

他额头上渗出汗水,一锤比一锤僵硬,反观李辟尘一方,一锤比一锤轻巧,但却没有什么特殊技法,全然是随性而挥,正是应了一句“大巧不工。”

李辟尘挥锤,赵无恨便定锤,二人一动一静,看的下方诸多弟子呆滞,此时李辟尘面前那块玄铁已经初具剑形,进度已经赶上赵无恨。

二人此时面貌,赵无恨神色焦急,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大颗大颗的汗珠,而李辟尘则是面带微笑,呼吸均匀,汗水略少。

“糟了,兄长被他带了节奏!”

赵无悔惊诧,连忙暗自施展幻术,但她雨脉幻术在触及到李辟尘的一瞬间,眉心之中便散发出一阵清光,将幻术消弭。这一下赵无悔看清楚了,顿时惊呆:“玄门妙法清光?!”

这是唯有把《一元静始心经》练到极致的人才能悟出的,就算是魂魄凝神也不一定会拥有这妙法清光。

赵无悔面色变幻,接连试验幻术,却都被妙法清光化解,她顿时迷茫:“可.....这不应该啊!就算他有玄门妙法清光,可也不能抵挡人仙的法术啊!”

第二十七章 雷火斗法,造化神兵(上)

李辟尘身前,那玄铁胚胎已经化作剑体,散发出阵阵炽烈气息。反观赵无恨一边,那剑胚却是有些粗糙,他额头满是汗水,此时被李辟尘锤音所扰,不知该如何下手。

火工殿弟子不明就里,大部分只以为李辟尘使了什么卑劣手段,于是纷纷斥责:“你这厮,以锤音扰乱赵师兄,算的什么本事?!”

“赵师兄与你公平对决,你却使这种下作伎俩,让人不齿!”

“收了锤子,自己下了造化台去吧!”

火工弟子们忽的暴动起来,纷纷朝台上喝骂,这一下喧嚣四起,便是锤音也无法掩盖下方群愤。赵无悔站在大殿外,美目微眯,心道:“既然你不怕这惑神术法,那我便让下方弟子都中这招,简介来扰乱你的节奏。”

“即使是心无旁笃,在这么多杂音环绕下,也要道行大减,之前你挡住我的幻术,这一次我却不知你能不能挡住我的暗手。”

赵无悔暗中施法,李辟尘挥锤时,忽的身形一顿,似乎有一只手掌突然捉住他的臂膀,让那锤子停顿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终究是境界不高,心境再高如何能挡住人仙道法。她眉毛一挑,轻轻哼起来,李辟尘那锤子落下,却是已经与之前那一锤大不相同,失了真意。

而反观赵无恨这里,却是渐渐恢复原本状态,那一锤之下带起清澈之声,这般状态更是让中了惑心术的火工弟子们惊怒,纷纷开始怒斥李辟尘,污言秽语尽数吐出,如连珠炮一般霍乱心神。

此时天上苏忘归站定云头,见到下方模样,顿时暗道:果不其然,这赵无悔为了让赵无恨胜出,当真是不吝法术,定心术与惑心术连番使用,造成这般局面。

不过这样看来,李辟尘断然是输定了。此代雷法弟子挑衅火工殿,尤其他还是李元心的接引对子,这一下雷脉算是在四脉之中抬不起头来了。苏忘归如此想着,心情大好,低笑两声,隐没云端之中。

风脉这一次又可以坐稳首席之位,待到十年之后,谁又会记得这一次真传事中的龌龊?

火工殿内,李辟尘被赵无悔施法所阻,挥锤屡次失败,索性停住,目光在台下游移。心道此事定然有人暗中作祟,并且境界极高........李辟尘微微转念,想起李元心与自己交代过的话,顿时心头一跳动,暗道不会是那个人吧。

那些火工弟子见到李辟尘朝台下望来,骂得是更加起劲,他们神智被惑,此时心中六欲之火升起,再不复平日清修之态,再言火工殿弟子与剑囚谷一般,常年与火风接触,心性难免略显暴躁,二地不同在于,一个是正规内门编制,另一个则是大狱。

此时群情激奋,赵无悔见状,对一名领头弟子施展道法,那弟子乃是三火境界,名为王卫,此时浑身上下散发出暴躁之意,被赵无悔施法,顿时朝李辟尘怒喝:“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他怒喝出声,四周一群弟子顿时噤声,有人惊异的看着王卫,这等咒骂之话居然也能说出口来,要知道,虽然他们不齿李辟尘行为,但此言一出,等于和雷脉结下了天大的梁子!

“怕什么!他作弊在先,就算闹到太华峰,也是我们有理!”

“就是!你们胆子太小!”

有人怒笑,顿时引得四周弟子纷纷附和,部分不欲再生事端,于是偃旗息鼓,但心中那股烦躁之意却是怎么样也去不掉。

恶毒言语入耳,李辟尘目光朝着那出声者望去,后者怒目圆睁,毫不示弱,冷笑道:“寡廉鲜耻!”

“你文学素养不错,骂人不带脏字。”

李辟尘忽然开口,语气不悲不喜,不怒不躁。

“死者云等道?”

王卫一愣,李辟尘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文学素养很高吗?说啊?”

“这.....这.....”

他思索半天不解其意,而在殿外,赵无悔却是无声的大笑了起来,暗道这个夯货,那李辟尘是在骂他死东西呢!

“师兄.....他骂你死东西说鬼话呢。”

一名弟子无奈开口,王卫顿时涨红了脸,怒视李辟尘,此时却又听得李辟尘一句:“竖子闭口!”

“你!”

王卫刚要出口的话被堵回去,顿时怒火攻心,李辟尘瞥了他一眼,顿觉心头畅快,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却是突然想到了对付那神秘人的方法。

“我抬起手来她便知道我的动作,我站在原地她便知道我的心念,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无思无念,让她不知道我抬锤还是定锤便可。”

李辟尘重新转回铸兵台,此时赵无恨已经快要将宝剑铸炼成功,他眸子现出一丝喜色,那神剑胚胎开始吟叫,若是功成,却正是一柄精钢级的宝兵!

大殿外,赵无悔点点头,眉宇之间升起一道喜色,这一下赵无恨是赢定了,李辟尘再无翻盘的可能。

“呵呵,小子,还是在火工殿待上一段时日吧!”

胜券在握,赵无悔不由地心情大好,心中想到之前自己幻术居然被这五精境的小子所阻挡,顿觉蒙羞,好在此事谁也不知,就连李辟尘本人也不知晓。

“若是被同代知道了人仙幻术还奈何不了一个五精境的小子,那我可就丢人丢大了。”

赵无悔心中暗自庆幸,但她不知道,其实在还未踏入五精时,李辟尘早已破过两个幻境,一个是人仙施展,另一个则是曾经的天才真传。

幻术对于拥有清静经的李辟尘来说,毫无作用。

一道锤音把赵无悔拉回现实,她饶有兴致的朝火工殿内望去,此时李辟尘却是已经挥起锤子,朝下砸去。

“嗤,还来?”

她勾动手指,顿时李辟尘的手臂停住半空,但赵无悔却是忽的睁大了眼睛,因为那锤子还是挥了下去!

叮!

一道极为清澈的锤音响起,李辟尘脸上变得毫无表情,赵无悔略有呆滞,见到李辟尘又挥起大锤,顿时心头恼火:还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接连施法,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无论她定住哪一根胳膊,另一根胳膊都会挥下,而且转变的毫无道理!

“这不可能!”

赵无悔不可置信,心头一横,索性把李辟尘整个人都定住,此时李辟尘僵在原地,锤子举起,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动也动弹不得。

“让你继续!”

赵无悔哼哼着,忽的后方传来一道年长声音:“赵无悔!你简直是胡闹!”

这声厉喝顿时将四周道法破去,李辟尘解除定身,砰的一锤砸下,却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继续与赵无恨分庭抗礼。

殿外一名长老大步而来,赤裸上身,那肌肉如同岩石一般,刚毅虬结,身材壮硕无比,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

此人一现,顿时火工殿诸弟子纷纷站好,有人低声惊呼:“越长老!”

“火工殿三长老越无疆,守缺修为.....”

这是一名巨头!

赵无悔愣在原地,而后有些尴尬,越无疆吹胡子瞪眼:“你个臭丫头!又干扰别人比试!”

“你这次绝对逃不掉,回到雨脉你就等死吧!”

赵无悔连忙拉住越无疆,撒娇道:“别啊师伯!无悔错了,无悔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我打死你!现在给我出去!”

越无疆一指大门,赵无悔心知越长老素来不好说话,嘟嘟囔囔的出了大门,心中想到反正自己给那李辟尘搞了那么多麻烦,这比试他是输定了。

这个想法不只是她有,隐在天上的苏忘归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十八章 雷火斗法,造化神兵(中)

所有人都不看好李辟尘,因为他差的赵无恨太远了。

光是剑胚的模样,李辟尘这边还只铸炼了一半多些,而赵无恨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只是淬火重来,再次锻打,最后洗剑了。

火工殿弟子们从暴躁中清醒过来,在听见那声暴喝的时候他们已经清醒,此时却是大气也不敢喘,尤其是王卫,那额头上满是冷汗,却是想着自己之前的恶语,暗骂真是被鬼迷了心窍,这下要是传出去,自己以后就别想出火工殿了,雷脉定然大举来犯,不把他收拾个半死此事绝对没完。

越无疆盯着造化台上的两人,眸光微眯,低声道:“这雷脉弟子挺厉害啊,可惜,之前被那赵无悔一打搅,现在是输定了。”

守缺长老开口,其余火工弟子都是竖起耳朵,当他们听见李辟尘必败的言论时,不少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李辟尘在火工殿失败,那就是愿赌服输,雷脉也没有办法来找他们的麻烦,最后追究起来,还是有理由进行开脱的。

赵无恨锻打宝剑,忽的一声厉喝,那宝剑身躯之上顿时升起炽烈之火,熊熊燃烧,生生不息,赵无恨把宝剑朝池水中丢去,只听得一声极为清爽的刺啦之声,池水中升起白眼,赵无恨以火钳捉住剑身,猛地朝外一抽!

一道杀气暴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敛起来,不显锋芒在外。台下诸多弟子大声呼喝,纷纷叫好,那王卫更是长出一口气,眼角余光不住瞥向李辟尘,心道这下放心了,这小子输定了。

越无疆微微点头:“不错,不愧是我火工殿之人,这洗剑取剑恰到好处,宝剑锋芒内敛,但却锋利无比,有削铁如泥之威,只可惜.....距离精钢还差了那么一丝。只能算是上品中的上品。”

听得越无疆如此说,赵无恨顿时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后辈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到这种状况了,这也侧面的表明了李辟尘的强悍。

之前那第一锤挥下,便有天音诡律响起,直击心田,让赵无恨方寸皆乱,若不是后来渐渐调整,怕是不能完好的把这柄宝剑铸炼出来。

而关于之前李辟尘的呆滞情况,赵无恨也猜到了十之七八,心道肯定又是赵无悔那妮子从中插手。他心知肚明,张了张口,看见还在铸剑的李辟尘,又想起鲁皓轩去寻他一事,顿时火从心起,便闭上嘴不再言语。

“只怪那鲁皓轩当初去寻李辟尘修兵,便是随意找个火工弟子,我也不会去找李辟尘的麻烦。”

赵无恨不知,其实当初正是徐丘貉对鲁皓轩说的李辟尘铸兵很有一手,正好当时李辟尘在诸多弟子心中为羸弱之辈,几乎没有弟子与他交流,若是此时鲁皓轩找李辟尘修兵,无论李辟尘接不接,这事情都会落了雷法一脉的脸面,从而更让其余雷脉弟子对他不喜,乃至厌恶。只可惜当日鲁皓轩被李辟尘所激,留了下来,却是见到了一日九骨的神异之景,如此一来引动整个雷脉弟子俱都到场,看过那动静之后,自然不会再有人认为李辟尘是个羸弱之徒。

故此当初鲁皓轩一至,便不是那兵器修不修的问题,而是雷法脸面丢不丢的问题了。

徐丘貉曾在凡间厮混,为人浮躁且多疑,借刀杀人不过是小伎俩罢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辟尘用最有力的“巴掌”扇了回去,却是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越无疆是火工殿长老,现在李辟尘输掉比试已是板上钉死的事情,那越无疆肯定是向着我这边,便是赵无悔从中作梗之事被李辟尘抖出,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不利的冲击。”

赵无恨心道:火工殿颜面不可失,尤其是李辟尘不单单是雷法弟子,他还是剑囚谷出身,对于铸兵有着不弱的造诣,若是被人知道火工殿内门输给了剑囚谷罪徒,那自己这边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台下火工弟子皆是一派兴奋之色,在他们看来,铸出此等兵刃的赵无恨已经胜出了,虽然有所缺憾,此剑不入精钢下品,但仍旧是削铁极致的宝兵。

而李辟尘此时在台上的反复捶打已经成了无用功,在这种状况下,有人对着台上嘘起来,声音微小,引得越无疆朝他望去,只是一个警告,但并未做出什么惩罚。

显然,这位守缺境的巨头长老也已经认为尘埃落定了。

“再打也是没有用了,你下来吧。”

越无疆开口,示意李辟尘下台,那些火工弟子都是笑了起来,甚至有人喊出剑囚谷弟子不过如此的话语。

造化台上,李辟尘专心捶打剑胎,心无旁骛,浑然不知外部事情。

越无疆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些不喜这个小子了,虽然常言贵在坚持,但此时坚持已经无用,火工殿不比修行四脉,若是资质不够可以用勤奋来补,这里是铸兵地,一个五精境的小子难道能铸出精钢兵刃不成?!

“既然你不听,那么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造化台关,判定胜负。”

越无疆摇头,双手抱胸,四周火工弟子皆涌到赵无恨一侧,站在台下,对他称恭喜。

赵无恨一一回礼,看着李辟尘仍旧在挥舞铁锤,不禁摇头,对诸人道:“大家也先别祝贺,此时胜负还未定下呢。”

“还有甚么说的,师兄稳了!”

“那李辟尘不可能铸出精钢兵刃,师兄放心。”

“师兄谦逊了。”

那些弟子上前道贺,王卫走出,恭敬道:“无恨师兄这次击败剑囚谷弟子,当真是扬了我火工殿威名,日后看还有谁敢说剑囚谷弟子比火工殿强悍,不过都是一些死囚罪徒,入了仙籍难道就是玄门仙家了吗!”

“王师兄所言不错。”

“嗯.......剑囚谷这次,算是栽了。”

“什么剑囚谷,他早就不是了。”

赵无恨对王卫拱拱手,越无疆在侧,看着一群弟子的行为,不由地微微皱眉。

“火工殿的风气.....似乎有些不对了。”

他目光微冷,心道看来需要整顿整顿,不然这帮家伙马上就要刮起歪风,这溜须拍马的习气助涨不得。

越无疆在边想着,台上李辟尘出声,声音平静:“成了。”

众弟子举目望去,只见李辟尘以火钳钳剑,那剑长有四尺,浑身通红,朝外冒着白烟,似乎快要崩碎一般。

第二十九章 雷火斗法,造化神兵(下)

越无疆皱眉,那剑的模样根本就是快要粉碎的状态,如此仓促出炉,如何能放入池水中淬炼?这怕不是一丢入水中便碎了吧。

这李辟尘当真是垂死挣扎了。

“哼!”

越无疆面色不愉,原本以为他还能造出什么奇迹,结果现在看来,就是这种水平,临死也要挣扎一番,做这无用之功,白费力气!

李辟尘把那通红炽烈的铁剑丢入池水之中,一阵白烟升起,池水中传来清脆且接连不断的咔嚓之音。

如同墙壁碎裂,砖石断开。赵无恨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心中长出一口气,一块大石落地,那铁剑坠入池低,此时碎灭,便是对方输了。

“你输了。”

赵无恨对李辟尘开口,语气之中有着轻松解脱的意味:“师弟好本事,剑囚谷出身的弟子果然有两下子。”

“只是师弟之前乱了方寸,师兄我也只是捡了个漏子......呵....”

他语气似笑似平淡,似惋惜,李辟尘只是站在池水边,手中火钳落下,丢入池水之中。

李辟尘抬头,对赵无恨无奈一笑:“败了啊。”

“既然败了,那就下来吧!”

越无疆开口示意两人下台,赵无恨对李辟尘打个稽首,在火工殿诸弟子的注视中径自下台,那王卫上前对赵无恨抱拳,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若是李辟尘最后出奇制胜,那他便要面对雷法一脉的喝问了。

相鼠之说意思是讲:老鼠有皮,人却没有容仪,既然毫无容仪,不死还有什么意思呢。

总之三句加起来便是骂人连老鼠也不如,虽然被李辟尘怼了回来,但是雷脉却不会因此善罢甘休,因为皆是自己出言不逊在先的。

李辟尘摆了摆手,越无疆微微皱眉:“你这雷脉的小子,还不下来作甚?是看我火工殿地方不错,准备在这里歇息一晚?我这里可没有给你的床位!”

“我取个东西。”

李辟尘弯下腰来,双手忽然伸入池水之中开始摸索,下面诸弟子微微愣住,有人古怪笑起来:“难道他还想把那些碎片从池底捞出?”

“捞出来有什么用,都已经碎灭,重铸不了了。”

一群人不解的看着李辟尘动作,只见李辟尘双手在池底捞着,忽的有鲜血漂浮起来,似乎是被利刃划伤而致,这种情况更是让不少弟子吃吃的笑起来。身为铸兵者,居然会被自己铸造的兵器划伤了手,这当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赵无恨面色古怪,此时他也有些看不懂李辟尘在做什么了,但他心头却是忽一跳,之后便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平静下来。这让他不由地有些紧张,这种情况定然是冥冥之中要出什么事情。

他是三火境的修行者,君相真三火重新引动,化入魂魄之中,为性命之地,真灵护持,此时已然可以感应到些许恶事,但对于危机杀劫则无能为力。

在场诸人都在笑,除去赵无恨外,就只有越无疆面色严肃,他看着李辟尘的动作,手指不由地微微抬起,却是在轻微抖动,显然有些僵硬。

造成他这幅模样的原因便是那池水,在水池中,有一道杀气正在朝上浮动,那杀意似要化成实质,隐隐间有刺目寒光从池底闪过。越无疆心头一跳,猛地怒喝出声:“小子,还不拔剑更待何时?!”

“老夫算你赢了!”

这一声喊过,顿时整个火工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赵无恨呆滞在原地,边上王卫大惊道:“长...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且看!”

越无疆呵斥出声,此时李辟尘握住那剑柄,从池底把那长剑拔出,剑出水而闪寒光,一道刺寒入骨的杀意震颤全殿,紧接着消失,此时宝剑上尚有黑色的铁壳未曾脱落,但在铁壳之下,闪烁着的,是一层层鱼鳞般的寒光。

一瞬间,所有人眼中都出现了一枚剑尖,随后一瞬间消逝无踪。

“精钢!下品精钢!”

有弟子惊骇的呼喊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静默。

下品精钢,若是放在凡间,那就是盖世神兵一般的宝物,非五十年岁数的铁匠打造不出,甚至有可能心力交瘁而死。

赵无恨感到四周的声音正在离他远去,此时他双目中只有那闪烁着鱼鳞纹的长剑,那反射的剑光似在嘲弄,狠狠砍在他的心坎上。

李辟尘把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宝剑轻吟,剑身三震,似有灵一般。

“败了啊。”

同样的话从李辟尘口中说出,这一次的意思,赵无恨明白了。

那是在说,自己败了,他赵无恨,败了。

越无疆神色复杂,看见赵无恨呆默在原地,又对李辟尘道:“好了小子!你赢也赢了!别在我这造化台上炫耀了!”

李辟尘对越无疆见礼:“我与赵师兄有约,谁若输了,自去给对方当三年下手,如今不知还算不算数?”

越无疆眉头微微一皱,三年时光不算短了,至少在赵无恨他们这个年岁不算短,三年是非常关键的,如果去给一个新弟子当下手,那这三年就算是白白浪费了,日后成就有限.......别脉弟子又会怎么看火工殿.......

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玄门重诺,魔门无信。他摇头一叹,目光朝着赵无恨望了一眼,却是自己出了火工殿,感到没脸待下去了。

想到自己之前还有偏袒的想法,现在看看,倒是被一个新入弟子狠狠打了这张老脸。

..............................

五日后,雷脉有一弟子在铸剑比试上击败火工殿内门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在外门黄袍弟子中扩散开来,而内门弟子们则是把此时当做一个谈资,听听也就过去,大部分并未放在心上。

除了风脉的几位。

苏忘归负手站立,微微一叹,他在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当时越无疆已经到来,他不得不走,原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又被李辟尘绝地翻盘,狠狠压了火工殿一头。

“入门不满一月便搅风搅雨,这小子当真麻烦。”

第三十章 大魏祭天,四海洞开

却说当日李辟尘赢了赌约,赵无恨认输,甘愿为李辟尘当下手三年,于是径自与其一并来至雷法一脉,至川瀑峰庐舍,时间一晃便又是一月过去,这期间赵无恨也在此地彻底扎根,认清楚现在的身份,倒是少了几分不甘,多了些颓色。

李元心隔三差五便来一次,指导李辟尘修行,顺带的,赵无恨也是颇有受益,这让他心情好了点。那鲁皓轩来过一次,态度诚恳,将那赶日戟修缮好后,便告辞回了风脉。

“大魏祭天?”

李辟尘看着赵无恨,后者手中持有一枚玉简,神色略有颓然:“不错,正是魏朝祭天大典。”

“魏朝三年一次祭天,每次必请镇岳宫仙人道场,作为法事住持,同时有外观观主相随,相助下凡弟子。”

“这一次是太华传讯,一脉出一人,而火工殿.....没有人。”

赵无恨看了看李辟尘,后者微微恍惚,随后明了一切,顿时苦笑:“风雨雷云加上太华一共五人,但火工殿却不去,是因为我?”

“当是如此。”

赵无恨语气微嘲:“你把我败了,那火工殿中与你同代的弟子还有能拿得出手的么?这祭祀可是要铸祭天三兵的,让火工殿那些不成器的同辈去?镇岳宫在凡间可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堂堂七十二福地,连个能铸精钢宝兵的新弟子都没有,徒惹人笑话。”

李辟尘苦笑:“这么看来,越无疆长老怕是要记恨我了。还有那仙门三年一收徒,魏国三年一祭祀,倒是时间卡的好啊。”

赵无恨道:“新弟子铸新兵,这祭天三兵的铸造是有规矩的,必须要是当代的弟子执锤才行,因为当代弟子初次入门,气运旺盛,若是铸祭天礼器,则可多引动一丝仙运庇护王朝。还有....再说,越长老记恨你作甚,先不说他是堂堂守缺巨头,炼气化神的大能,你可知道么,这一次火工殿不去人,便是越长老朝上面报的。”

“弟子整顿,火工殿闭殿不出,封四十九日。”

听得原委,李辟尘不由惊讶,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火工殿自己取消了这个名额。

镇岳宫中,除去四脉以及太华主峰,剩余诸殿,执法殿负责镇岳宫一应巡查肃正之事,同时兼任外出降魔之职;火工殿乃是铸兵修兵的去处,弟子多由新封而来,非是从其余诸脉中挑选。

此外主要的殿与山还有:灵牧殿,负责灵兽与药材的饲养种植;守经殿,里面放置着历代镇岳宫收集来的书籍册子,有功法,也有寻常游记,历史文本;炼篆殿,为兵器注入仙法,炼制符篆之地;掌兵殿,为聚集仙兵之处,其中弟子擅使兵刃,深谙合击独斗之法,同时也掌管死剑坟的开闭;养石山,为汲取日月精华,化出天精之山,同时也是孕育仙石珍铁的地方。

“外观观主到场,主要是为了防备魔人偷袭,其中多是五尘魔教的弟子,他们化作凡人,难以辨识,故此需要人仙到场压阵。”

李辟尘询问:“破坏祭天大典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赵无恨答:“自然是为了人道龙气,魏朝祭祀天地,奉镇岳为国宗,借仙道引天道气运庇护,此法可延长王朝气数,故此三年一次祭天,那龙气汹涌,等若得天垂青,又有仙神护持,邪魔难以进入王宫迷惑君主。”

“祭天三兵并非胡乱铸造,其一为鼎,其二为钟,其三为印。”

“以鼎承加天运,以钟庇护龙运,以印执掌人运。每过三年,祭天三兵就要重铸一次,前代祭天礼器会被熔铸,以求新生,此也意味着蛟龙蜕皮,再化真龙。”

李辟尘道:“那么,五尘魔教其实目的是窃取三礼器上的运势了?如此王朝气运加持己身,怕是立刻便有魔人可身合王道,化作人魔。”

赵无恨手指轻点:“五尘魔教与我们打了不少交集,上一次夔牛鼓震死的那个也是五尘魔教的。毕竟他们有化凡之法,这都得益于他们曾经修行过浩然气。”

“那流沙泽与乌莽山的两尊大神只管高境界的魔头,这些小虾米他们是不会去看的,其实这也是镇岳宫的意思,大了成龙,小了成蚓,这些魔头境界不高不低,正好给诸弟子练手。”

李辟尘点头:“距离祭天还有五日光景.........师兄?”

赵无恨盘坐在地:“我不去了,去做甚么?我也不是新弟子,再言我已败给你了,去丢人的么。”

“看来师兄还是心有怨恨。”

李辟尘笑了笑,赵无恨也没有反驳:“你若强求,那我便去,毕竟我也不是火工殿之人了,三年之内,任你使唤。”

“可我看师兄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你想多了,我赵无恨说到做到。”

二人互相凝视一会,李辟尘眼中无悲无喜,赵无恨则是有些坚持不住,径自起身,寻了个角落去呆着。

赵无恨比斗失利,此时虽然认清身份,但想要他彻底服气还是需要一段日子的打熬。

如此,这祭天大典,看来还非得让他去一次了。

李辟尘目光微闪,却是笑了起来。而在角落的赵无恨则是打了个哆嗦,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他望向李辟尘,见到后者已经闭上双目,开始修行了。

一呼一吸如在熟睡之中,这正是五精境界的状态,胎息。

李辟尘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旋转,运起《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同时身躯自主运转《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二经相辅相成,太初在前,太华在后,以清净经为轴,如此紫府,龙骨,丹田各自为炉,有混元一气贯通人身天地。

八卦盘中,震卦亮起白色光华,而坎卦亮起黑色光辉,但比震卦黯淡了数倍,而震卦之中,隐隐浮现出太华二字。

身躯之中响起雷水之音,《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乃是自第七洞天所得,为炼气之法,而太华经正是脱胎于此,故此二者相辅相成,太华化作震卦,引动乙木神雷。此法炼八气为一气,是为太初先天混元一气。

李辟尘此时便是要引动雷水二气化两仪,雷为本身乙木神雷,水则从川瀑其中引,两卦两气叩开五精之门,炼人体四海。

第三十一章 人不贱子,汝自贱其

人身四海为髓海,气海,血海,水谷之海,需得先炼五精才能修行四海。五精、四海、三火,三境循序渐进,乃是人身修行的基础,与身躯各部均有对应。

五精为五脏之精,心、肝、脾、肾、肺;四海则是髓为百骨、气为魂魄、血为血脉、水谷为人躯;三火又称龙雷之火,君火对紫府、相火为龙骨、真火为丹田。

遵循五四三的顺序,以此炼全人体肉身魂魄,最后踏入筑基,鱼跃龙门,至此全身炼化完毕,可向人仙进发。

赵无恨看李辟尘修炼,后者身上气息渐渐高涨,他心头微惊,再听时却似乎有波涛之音,心中一跳,暗道这小子莫非要踏入四海境界了?

这才多久,一月多前他才铸骨,十日便是五精,这又三十日过去,居然又要破境!

心中咋舌,赵无恨起身出了庐舍,走了两步,心思微转,又回转过去,自顾自的坐在门外,为李辟尘护起法来。

“人而无信不足以存世,与相鼠何异?”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赵无恨吓了一跳,他猛地转头,却见到一名身穿两仪道袍的真传在侧,正是李元心。赵无恨平复心情,眸光复杂:“我如今虽为阶下囚,但也不是无信之辈。”

“阶下囚?原来你是这么看自己的?”

李元心叹气:“人不贱子,汝自贱其。”

“你.......”

赵无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李元心这话说的是旁人不轻贱他赵无恨,他自己倒是轻贱自己,好没骨气。

如今李元心已是真传,赵无恨不敢对其发怒,毕竟现在身处雷脉,此时只有闷闷的坐下,却听得李元心在一旁开口:“三年光景,这小子的成长定然远超你想象,为他做徒,不会埋没了你。”

赵无恨沉默,过了三息,抬头朝李元心望去,可眼前哪里还有李元心的踪影?早已不知遁去何方了。

他呆愣两秒,随后庐舍内传来咆哮之声,朝内望去,只见李辟尘身周有雷光闪烁,气运凝聚,雷道四圣虚影显现。

青龙在东,夔牛在西,狴犴在南,勾陈在北。

川瀑暴动,那些水汽被抽取,汇成无数溪流凭空钻入庐舍,有河图洛书显现,化在八卦盘两侧,为癸水凝聚,不是实宝。

四圣喷雷,川瀑输水,雷水交融,李辟尘手中道诀变幻,魂魄踏入心动境,入定调息,这一坐便是三日光景过去。

待到三日之后,清晨寅卯交汇之刻,猛虎咆哮,神兔显踪,东天旭日初升,第一缕纯阳洒落,此时天清之气暴涌朝庐舍而去,随着一声浩大清喝,冲天气息降世。

李辟尘睁开双眸,身躯四海凝练,如此再引动一丝纯阳真意,就可再现三火。

此时已是四海境!

跨出庐舍,见赵无恨等在外面,李辟尘不由地微微一愣,而后笑道:“看来师兄还是放心不下我,专门在此为师弟护法。”

赵无恨一时不语,而后对李辟尘道:“还有两日,你需得做些准备,到时候与其余几脉一并下山,前去魏朝都城参与祭天。”

................................

接引牌坊前,李辟尘来至,看着眼前熟悉的灰牌坊,脑海中不由地回忆起曾经的景象。那时候自己还只是脱胎四脉,如今却已是四海境的弟子。

“触景生情啊。”

李辟尘微嘲,后方有人按落云头,却是赵无恨。

当日李元心一番话倒也激起赵无恨的火气,人不贱吾,吾又何必自贱?不过是下山当个随仆,当日既然输了,那么自己也要输得起。

赵无恨想通,再回忆之前自己的执拗,不由地暗自叹息。既然已败,又何必扭扭捏捏怕人见到?那消息早已传遍整个镇岳宫,自己倒还再乎那三分皮面,却不是让别人觉得自己言而无信,无有担当么。

输人不输气,赵无恨念头通达,倒是让他隐隐有了破开三火境界的契机,只需再来一个机缘,便能跨入筑基之境。

二人来的虽是早了些,可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来的更早的弟子。

一名黄袍女子站起身来,李辟尘见到对方容貌,顿时诧异道:“穆寻雁?”

女子笑起来,那清丽的容颜像是月宫中出现的神女,似池塘中粉嫩的荷花,只一个照面便有引动人心的力量,让他人赞叹,世上居然有如此出尘的女子。

李辟尘笑道:“几日不见,一入云脉化茧成蝶,可喜可贺。”

穆寻雁道:“几日?这都一月多了,倒是你,在这镇岳宫中搅风搅雨,动静不小啊。”

听得穆寻雁调侃,李辟尘摇头:“哪里来的搅动风雨,你知道我一贯不喜与人相争,我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徐丘貉斗争之心不死,搅风搅雨的应该是他才对。”

穆寻雁笑起来:“说倒是说不过你,好一副伶牙俐齿。”

李辟尘微笑:“多谢夸奖。”

二人交谈,穆寻雁目光望向赵无恨,打个稽首:“见过赵无恨师兄。”

赵无恨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赵无恨,不是其他弟子?”

此时赵无恨并没有穿着火工殿的麻衣,而是换上了寻常外门的黄袍,虽然他是内门弟子。

穆寻雁道:“无需猜测,赵师兄,你忘了把火工令牌收起来了。”

赵无恨一愣,再看自己腰间,确实那火工玉牌吊在腰间,不由地一时沉默,面色略显尴尬。

天边有云起云聚,又有弟子来到,身周狂风相随,显然是风法一脉弟子。李辟尘抬头,心中暗道风法一脉新入弟子来的怕不是徐丘貉?

那人按落云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见到李辟尘与穆寻雁,打个稽首,笑道:“丫头,小子,好久不见。”

“周忌?”

李辟尘略显诧异,来者居然不是徐丘貉?要知道当初夔牛三震,他已显出化骨异像,如今境界定然高绝,可眼下来者却不是他?

见李辟尘神色有异,周忌诡笑:“我知你在想些什么,那徐丘貉来不得了,鲁皓轩正找他麻烦呢!”

“苏忘归真传让我代他前来,去参与此次祭天大典。哈哈,我倒是要看看,那些肥头大耳的夯货孬种,这次看到爷爷我该是个什么惊恐模样!”

第三十二章 太华小仙,孟姜孟荀

“雨脉与太华两脉还没有来人么?”

周忌朝四周望了望,见只有三人在侧,当看见赵无恨时,顿时一个激灵,直视那火工玉牌,心道这人怕不就是被李辟尘所败的赵无恨吧。

三火境界的内门弟子给雷脉外门当下手?周忌颇有想笑的感觉,再看李辟尘,后者气息内敛,如同凡胎,只是身周不由地会散发出一股清灵之意,如此显示他玄门身份。

“五精境败三火,虽然是铸剑之比,但这李小子当真是不凡,可怜我现在还是第七骨的境界,这一月多过去,拼命修炼也只堪堪达到这种地步,当真惭愧。”

可怜周忌若是知道李辟尘早已不是五精之境,而是四海境的话,估计会直接窜起来,大声喝骂他修行之快不似人灵。

远方有乌云汇聚,显然是雨法一脉到场。那云头站立三人,李辟尘一看,却又是一个熟面孔,来人乃是太子坤。

“原来是师弟!来的早了些。”

镇岳四脉加上太华,此时在场一共七人,却有四名剑囚弟子,当真令人哭笑不得。

雨脉来的是一女子,脸色微红,略有羞怯,太子坤见到前方熟人,顿时上前招呼,与李辟尘几人见礼,从言语中得知她是雨脉新弟子,唤作阮书绫。

赵无恨目光朝后方望去,那最后一人也至,乃是太华峰弟子,修为奇高,已经是三火的修为,还要压李辟尘一头。

自古以来太华峰弟子都是掌门亲授,一脉只有十人,收徒时间也与其余诸脉不同,十年一徒,故此太华峰自己有自己的座次。这十人都是这百多年来收下的弟子,而此时来的,正是去年掌门去人间寻得的苗子。

《太华经要》讲究稳扎稳打,故此修行极慢,一年光景修行至三火境界,已然是奇才中的奇才。

而九玄论道,上代的太华弟子定会到场,那人修为早已是真丹之境。

太华峰弟子到场,诸人纷纷对其施礼,那弟子一一还礼,待到见李辟尘时,目光微亮,略有兴奋道:“师弟便是李辟尘?”

“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看见本尊,结果与我是一般大!”

太华弟子看上去大约与李辟尘年岁相当,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这绝对是真实的年纪,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掌门选中,成为太华座下。

李辟尘见他修为奇高,虽然先行一年,但对方只是修行《太华经要》,虽然此法是风雨雷云四脉真解总纲,但他又没有《太初先天八卦混元至解》,更无《清净经》相辅,一年岁月从开脉踏入三火,实乃当世奇才。

二人互相见礼,太华弟子名唤姜壶,这名字让李辟尘暗暗发笑,前者见到他嘴角撇了撇,顿时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模样,配上俊秀的小脸,模样倒是可爱极了。

“浆糊还是江湖?”

“自然是老江湖。”

姜壶与诸弟子交代事宜,事实上他也没去过祭祀大典,现在不过是按照之前交代的,先行去找那外观观主罢了。

“听说魏国都城处,那一位外观观主修为奇高,乃是一尊玄光境的仙家,我们这一次也只需要防备那些化作凡人的五尘魔人,至于修行高的,自然有外观观主对付。”

诸人商定,于是一并下山去了。

.....................................

魏国都城,皇宫之内,魏王对一名少女嘱咐:“前些日子我已经把玉简递与太华山去,此时料想已经被镇岳宫真人览阅,你且去领着祭礼诸官,万人兵卒前出百里迎接,此为接风洗尘,为祭祀规矩,不可坏了。”

少女点头,忽的古怪开口:“父王,您应该自称朕的。”

“在你们面前不用有那么多讲究,听那些礼官的聒噪我已经够烦的了。”

魏王摇头,随后又道:“你切记着,历次祭祀,都有魔门来犯我大魏国境,意图染指祭天礼器,夺我王朝气运,此番你让那万兵尽数带上【祛魔印】,那东西虽然品阶不高,但是面对低阶魔人,万兵齐动当能将其在瞬间镇压,只是要小心那强横魔头.......”

“此番你王弟还得去请外观之主......孟荀你给我听好,你这一路上须得保密,我洛梁城外东南三百里,便是外观坐落之处,名唤白龙观,那其中人仙有一条白龙护持,二人互为道友,实力高绝,名唤吕瀑,道号崇阳子。你从未去过,此番前去请他,万万不可失了礼数,此事我会让礼部尚书与你一并前去,你且记好。”

少女身侧一名少年面色严肃,此时点头称是。

“父王,若是遇上玉液境的魔人,我们怎么是好?”

玉液境界只差一步便可成就人仙,魏王不假思索:“待你出行时我自给你一柄震天幡,那是我托崇阳子请镇岳宫高人打造的,莫说玉液魔头,便是人魔亲至,也要被那仙幡震的尸骨无存。”

“至于人魔之上,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在太安州出现,真以为镇岳宫真传晋升结束,那夔牛鼓便是摆设了么。”

魏王叮嘱:“你们需要小心的,不是那些明面上的魔人,而是暗地里,精通易容变化之道的家伙,这番迎仙祭天之礼,应当不是魔人的主要目标,他们准备的,是夺取祭天三兵的原料。”

“那三器胚胎从你开始去为诸仙家引路时便放置于行军队伍之中,其中蕴藏龙气,不得见光辉,直至祭祀当日,由那位铸兵仙家亲启铁匣,如此其中龙精之气最是精纯,以仙道气息为引,祭祀上天,得天意仙运庇护,方能延我王朝存续。”

“天意仙运再引大地龙气加持,合天地人三数,护佑我王朝兴盛不衰。”

“本来此事该你们兄长王姐去做,但他们三人如今都不在魏国都城,眼看祭祀在即,便是日行八百里从边境赶来也要四五日,来不及了。”

少女少年互相对视一眼,看着魏王,少女道:“父王,您.....怎么对仙门这么熟悉?”

“是啊,就好像.....在里面修行过似的。”

二人盯着魏王,不料这位中年王者点点头:“不错,你们父王我曾经是在镇岳宫修行过。只可惜资质不高,未能成为人仙,而当时我父王膝下只有我一个独子,他求上镇岳宫,这才把我弄了回来。”

少年顿时恍然大悟:“合着父王您瞒着太祖爷爷去修道,最后被抓了回来?”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有些尴尬,少女憋着笑意,那魏王也不恼火:“当时我要是修成人仙,就不下山了,辅佐我的妹妹,成就一代女王也是极好的。”

“现在你给我笑的开心,要是这个祭祀办砸了,你回头等着去大牢里和我谈心吧。”

第三十三章 洛梁城外孟姜迎仙,白龙观前孟荀请龙

魏王让两人离去,少年孟荀、少女孟姜径自出了门户,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其中满是无奈之色。

“姐,我觉得这次有点危险啊。”

“怎么,你小子害怕了?不是经常在尉迟将军面前吹牛,说若是你上阵去,能把齐朝那些白脸蛋子打的嗷嗷叫娘么?”

“那也只是说说.....这人能和仙魔一样么。”

“哦,对付魔人就危险,上阵杀敌就不危险?你这夯货,法能斩你,难道金铁就斩不得你?”

孟姜弹了孟荀的额头:“别胡思乱想,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我去准备去了,你也赶快,到时候王尚书和你一起去,他修行浩然气,胸中一口正气长存不灭,魔人也惧得三分,你怕甚么。”

孟荀挠挠头,笑道:“读书人都是那腔调,不过我唯独只佩服王尚书。”

孟姜轻笑:“你便是在这里恭维他,他也是听不到的。”

话语说完,孟姜便自己走了,留下孟荀站在原地,嘟囔着父王给姐姐一柄震天幡,给自己的却是个王尚书........这法器和活人能一样么!

过了半日,都城皇宫前,那演武场上已聚集一万精兵壮马,八百礼仪祭祀之官,手执长戟玄幡,驾车承着华盖,除去战马之外,剩余各有六只灵兽相随:龙马嘶鸣、神牛昂首、灵羊低头、玄鸡打鸣、炎犬嗷叫、铁猪哼哈。

此为六畜,而魏国退出此六兽又被称为六灵,因为已经脱去凡躯,初开灵智,为祭祀之灵兽,此代六灵已经连续祭祀三次,对此阵仗再熟悉不过,没有半点异常。

孟姜着祭祀之服,玄衣赤带,身披大麾,头顶九旒冕,乘于王车之上,上有华盖披落,共八十一道绫罗带。

她神色略有紧张,深呼吸一口,将心中悸动按压而下,于王车上站起,清声开口,对前方一众祭祀礼官下令,其后一万精兵呼喝,先有征东将军开道,后有征西将军殿后,一万零八百余众以孟姜为首,如同长龙一般,自都城中央大道中走过,缓缓朝城外而去。

孟姜轻呼一口气,边上一名祭祀女官为其擦拭汗水,孟姜低声道:“我本以为能够掌控全局,没想到真的轮到我头上,倒是紧张死了。”

那女官轻笑:“公主殿下,这第一次紧张都是难免,往后多祭祀几次,也就熟悉了。”

王车由四匹骏马拉着,身材高大,不似寻常马种,实际上据说这些骏马都有龙马血脉,只是较为稀薄,不过从外貌上看去倒是也有三分意思。

长队行进,出城百里相迎,届时孟姜需得亲下王车,与诸仙家徒步走回都城,这期间万万不可失了仪态,出时何样,入城时还得是何样。

孟姜略微撇嘴,心道若不是自己幼时习练武术,眼下要领诸仙家归城,岂不是大大失了仪态。

万兵行进,此时孟荀处也已经准备妥当,待到孟姜出城之后,他与王尚书二人则是从偏门离开,城中来时皆有禁军护持,一路无阻,朝东南外去了。

二人驾驭两头灵兽,此二兽乃国之重宝,名唤马交,白身黑尾,头有一角,利齿,四足为爪,音如大鼓,以虎豹为食。

马交撒开四足狂奔,孟荀第一次驾驭这种灵兽,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侧狂风倒卷,将他舌头都要扯出来。

王尚书低伏在马交后背,对孟荀喊道:“三皇子殿下,不要把头伸出去,不要把嘴巴张开,会咬到舌头的!”

孟荀听了连忙闭上嘴,学着王尚书的模样低伏在马交后背,随后道:“王尚书,你驾过这灵兽么?它认得路?”

王尚书回道:“马交一日可行三千里,不觉疲累,不饮不食,凡吃食必以虎豹为主。殿下可别小看了灵兽,我大魏国纵横天下,其一靠的就是这马交组成的军队---乌云军!况且老臣曾经来请过白龙道人,认得路,认得路!”

二人二兽一路狂奔,不消两个时辰已经行至城东南三百里外,此时离着都城已有三座大城的距离,其中经过山河村落更是不计其数。

前方有一土丘,而那其上坐落一尊道观,其上有香火朝外飘出,不时间有百姓从中进出,凡出来者皆是满面喜色,显然遂了心愿。

“白龙观!”

孟荀下了马交,两头灵兽打个响鼻,站在原地便不再动弹。见孟荀要直接入观,王尚书连忙把他拉住:“三殿下,来时可怎么说得?万万不可失了礼数!白龙道人乃是玄光境的仙人,真正有道之士,为一观之主,那是镇岳宫的仙家,比你这三皇子的身份还要高呢。”

孟荀一惊,想起这嘱咐,暗道自己莽撞,随后听得王尚书口中言语,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火气升起,回嘴道:“尚书此言我也晓得,但父王只是让我不要失了礼数,您这话怎的像是巴结一般?”

“魏朝虽奉镇岳为国宗,但又岂是低三下四之流?仙道为昌,但若是玄门仙人这般在意面皮,甚至要我们奉承巴结,那还算是仙家么?与魔道也只差了一步吧。”

王尚书听得孟荀这般言语,顿时暗骂,口道:“殿下住口,这可不是乱说的地方,白龙观中有白龙,那白龙乃是崇阳子仙人的道友,甚至算是道侣,能听万物之音,更能辨人心之恶,尤其是口是心非之徒,他一眼便能看穿。”

“殿下,老臣绝无之前殿下所言之意,只是仙凡有别,我们是来请人家的,若是不来,我们如何回去与陛下交代?要知道白龙道人与陛下交好数年,这要是搞砸了祭祀,殿下你最多也就去牢里呆上两日,那狱卒也不会把您怎么了。但老臣我的头.....可就不保了啊。”

孟荀沉默一会,见王尚书面色略哀,又道:“王尚书,您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当初直言谏君,称若不还穆公一个公道,便叩死在王殿之外,如今怎么......不像平日了。”

王尚书叹气:“穆公之死乃是有奸人挑唆,都言官场之上无朋友,但穆公一身正气,我岂能让他女儿被那奸臣侮辱?而这其中细枝末节,陛下又岂能不知其中猫腻?我与他当日不过是演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实乃苦肉计也。”

“可今日不同,这祭祀之事若是砸了,那老臣就真的要去见穆公了。”

第三十四章 真人提点,孟荀悟道

王尚书一副哀戚之色,孟荀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这次祭祀确实是无比重要,三年一次,过去自己也随着父王参与过两次,亲眼见到一个宫女因为打翻了祭祀礼器,差点被父王杀头的情况。若非当时那位仙家求情,父王便真的把那宫女斩了。

自己心中不舒服,但却也不能连累王尚书,若是王尚书死了,那自己的良心便是永远过不去了。

“罢了,是自己心胸狭隘了,王尚书本也没有那个意思,我又何必多想。”

孟荀按下心头火气,强自理清头绪,但那股愤怒之火却不曾消散,只是一昧潜伏于心底,那股焦躁之感让孟荀颇为头疼,无奈只能以心念来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白龙观门中,忽的跑出一个童子,对孟荀打个稽首,而后道:“敢问可是魏朝三皇子孟荀?”

孟荀见童子年岁甚小,心中不由起了一丝怜心:“我就是孟荀,你家老爷可是崇阳子前辈么?”

“是呢,老爷请你们进去一叙。”

童子笑了笑,孟荀道:“你今年大概十岁上下罢,这般幼小便出家修道,不想念爹娘么?”

“初来时想,但呆久了也就不想念了,爹娘让我入白龙观,那是希望我能虽老爷好好修行,来日得道,便是成全了爹娘的愿望。若是我一直念念着爹娘,便是我对不起他们了。”

童子声音稚嫩,孟荀听得这般回答,不由地心中又起怜惜,心道百姓若是皆能过上好日子,哪里又有爹娘肯狠心把自己的幼子送入道观呢?来年黑发人送白发人,那孩子长大,哪里还记得爹娘的容貌。

他这般想着进了白龙观,却未曾看见后方的王尚书,那双黑眸中闪过一丝清光,却是微微颔首。

小童引着二人入了观,路上遇到一名老人,他一步一跪,于天尊塑像前叩拜,孟荀上前将老人扶起,却不料那老者一把甩开孟荀的手臂,又是重重的一头叩在地上,这次血都流了出来,但那老人目光却更加坚定。

孟荀不解,此时边上有香客道:“公子你也莫管他,这老头年轻时杀了多人,当过山盗,曾经横行外地,将人一家五口尽数灭门,现在来此叩拜,是为赎罪呢。”

孟荀转身看着那人,见那香客身材消瘦,乌青的眼眶像是刚被人捣了两拳,满脸的疲惫之色,见孟荀朝自己望来,行了一礼,这人见孟荀气度不凡,料想身份定然不俗,于是略显恭敬道:“公子既不认得那老头,当是第一次来此。这白龙观可是太安洲出了名的灵验,那之前出去的女子,前些日头我见她愁眉苦脸而来,便是因为迟迟不得一子,结果来此拜了拜白龙道人,不出三日便有了喜。”

这里是仙家府邸,有如此能耐也是正常。孟荀心中想着,再看那老者,一步一跪,一跪一叩,便是对年轻时所犯下的罪孽心怀愧疚,如今对白龙观叩拜,是想要让自己的良心感到安生一点?

人有羞恶之心是好事情,但这老人不去魏朝府衙自首,反而跑来这白龙观,其实还是表明,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抵消他的罪孽。这对于孟荀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目中无法,还是心有胆怯。

孟荀上前,一把捉住那老人的胳膊,这一次用上十分力气,直接把他拽了起来。

香客不解孟荀何意,连忙想上前制止,却又突然停住。

老人见孟荀把他拽起来,顿时大为恼火:“你这孩子好没教养,快快放手!”

“放手作甚?我问你,你可曾做过山贼?”

“我做过又如何!”

“那你可认得我是什么人?”

孟荀一双眼睛盯着老人,后者微微一愣,想了片刻,却是根本不认得对方,孟荀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牌,上面刻有【大魏】二字。老人见那令牌,顿时吓的魂不附体,惊声骇然:“你是魏武卒!”

“不要,不要捉我!”

在魏朝,魏武卒就是凶悍的代名词,为最强大的步兵,拥有铁一般的纪律,并且是所有刑法司的顶头上级。若是抓什么嫌犯,一旦要动用魏武卒,那么需要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杀无赦。

而只有魏武卒,才能在腰间别上刻有【大魏】的玉牌。除此之外,便只有王室可佩戴此令。

孟荀见老者挣扎,顿时冷下脸来,心道这厮果真只是逃避法律而已。他怒道:“你曾经杀人无数,又曾灭人满门,是也不是?”

老人额头冒汗,脱口而出:“没有,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之前喊什么不要捉你?还是说,这些人都说了谎?”

孟荀一指香客,忽的异变陡升,那香客跳到一旁,顿时翻脸:“这位公子,我可没和你说过什么话啊!”

变故突现,孟荀顿时一懵,而那老人则是抓住这个机会,连忙道:“你看,他说谎了!”话语落下,老头却是一把扯开孟荀的手臂,如丧家之犬般的逃出了白龙观,转眼便没了踪影。

犯人逃离,却是孟荀一时不察,他心中恼火,顿时揪住那香客:“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香客顿时苦着脸:“公子,你莫要怪我,我与那老头熟识,便是我家住城中何处他也一清二楚,咱们这里离着魏都足有三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是有句话叫【灯下黑】么。刚才我若是帮了你,回头我归了家,他万一跑得了,我这脑袋肯定保不住啊。”

“再说了,他既然身为山贼,那当然是有同伙,记得当年那些家伙都是散了去,还都没死没被捉住呢!我.....我还不想死啊.....”

孟荀气的发抖,他把那令牌丢出:“你不认得这令牌么!”

香客满脸颓色:“认得,认得,魏武卒的令牌么。可是就算魏武卒,也不会随时随地保护我的安全啊,我经商多年,好不容易攒下点钱财,这要是被他杀了,又得怎么算呢?”

“听闻神仙中人死了,魂魄转入幽冥海中,待到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咱们是凡人啊,这要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我怕啊。”

孟荀气的一把将那香客推开,香客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冠,连着对孟荀做了几个大礼,随后飞也似的跑出了白龙观。

白龙观中善恶分明,王尚书说那条白龙可分辨人心善恶,那像是这老头一般的恶人难道都得了救赎不成?那像是香客这种胆小怯懦之人,是非不分之辈也能达成心愿?

“善恶一视同仁,恶也救,善也救,那难道死去的人命就这么算了不成?常言仙人惩恶扬善,可这白龙观都做的是什么事情?!无所作为的仙人!”

孟荀站立原地,忽的前方那小童回来,扯了扯他的衣衫:“殿下?”

小童双目澄澈,心无污垢,孟荀见到小童,那火气不由地降下几分,但想着白龙道人的作法,不由地心生怨愤,若是善恶一般,这算什么正道?

“若是见到你家老爷,我须得和他理论一番!”

孟荀开口,忽的后方传来声音,回头望去,只见王尚书笑道:“无需理论,那白龙道人是正统的仙家,难道会听你这个毛孩子的话么?”

“便是不听,我也得......也得和他说道几分!”

孟荀说完,忽的意识道有些不对,他朝王尚书看去,只见这位朝廷大员,堂堂六部尚书之一,那原本稍显臃肿的身材变得消瘦,肚腩消失,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的化作一名身穿黑白袍的道人。

道人面容俊秀,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一身清灵之意掩盖不住,眉心中有一点玄光显现,孟荀吃了一惊,再看身后,那小童扯了扯他的衣衫,忽的化形,变作一条硕大的白龙,一对龙眸瞪着孟荀,其中满是澄澈。

孟荀呆滞,指着道士:“你.....你....”

道人笑起来:“我便是白龙道人,名唤吕瀑,道号崇阳子,乃是庇护恶徒的观主,你口中那无所作为的仙家。”

观门外,王尚书急急忙忙跑来,那神色之中满是焦急,此时见到白龙道人,顿时跳脚:“前辈,您怎么搞这些幻术?!我还以为三殿下丢了!”

“大魏祭天,这等严肃场合,您怎么还为难老臣呢!”

吕瀑笑起来:“你们这三殿下不错,心有正气,是非分明,是个好官,但不会是个好皇帝。”

王尚书脸色僵硬:“三殿下素来如此,看来是之前那番说辞戳到您的软肋了?”

吕瀑摇头:“我岂是那种人?王尚书,你这脾气也不知道改改,哪一天我一生气,给你变成个青蛙丢进池塘,让你也享受享受莲花荷叶的美景。”

王尚书哼哼:“那就请便,老臣绝不反抗。”

见一人一仙斗嘴,孟荀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所有人都是白龙道人施的幻术,连同一直跟着自己的王尚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掉包了。

吕瀑转身,对孟荀道:“方才那幻境中,你看我白龙化作的童子时,心有恻隐;看那杀人如麻,恬不知耻的老人时,明悟羞恶;看那懦弱胆小的香客时,知晓是非。”

“天道至公,这三者都是我亲自遇见过的,那童子行善多年,现在成了一方仙门掌教,年年皆要下山祭祀父母,百姓皆尊其名,因其有仁;那老头杀人如麻,恬不知耻,早已被猛虎分食,那尸骨都寒了十年,因其无义;那香客懦弱,不愿多惹闲事,是非不分,而他现在也已经落魄,终日以乞讨为生,因其不智。”

“一饮一啄,终有天定。”

吕瀑意味深长:“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何为得道?于凡人来说,便该是仁、义、礼、智、信五者俱全,得此五者,于凡人来说,便是得道圣贤。”

他这番提点让孟荀若有所思,吕瀑看着孟荀,心道这孩子没有帝王气运,但却有圣人之像,若是开悟,必又为一方大圣大贤。

第三十五章 太华山 七仙下凡,奉天道 魔人拦路

孟荀被白龙道人提点,明悟人性之说,即人有五德,五德齐全即为贤,五德去一是为王,五德去二是为人,五德去三即为恶,五德去四即为邪,五德俱失乃大奸大恶之辈。

吕瀑施法,将王尚书与孟荀提入云头,连带两只马交也踏上天穹,一仙二人两灵兽乘风驾云,径自朝魏国都城而去,不消盏茶时间便已经回到洛梁城。

此方暂且放下,再说孟姜出城百里相迎七仙,一万精兵披坚执锐,八百祭祀礼官神态恬静,有阵阵神乐响起,笛萧齐鸣,编钟震响。

此时远方天上有一朵白云飘来,七个头颅从上显化,却正是李辟尘一行七人。

新弟子参与祭天,除去来时各脉长辈已经交代的诸多事宜,这下凡之后,外观观主会教导诸弟子如何做,怎么做。这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前方有一万兵马,看样子应该就是祭祀队伍了?”

周忌探头朝下望去,见到那番阵仗,不由地暗暗咋舌。心道这不过是个接引,排场居然就如此的大,那八百祭祀礼官俱都有三分修行在身,只不过炼的是祭祀之道,为神道旁系,与他们仙道无关。

姜壶指着下方对诸人开口:“诸位师兄弟们都且记着,那祭祀队伍中,位居中央的便是祭天三器的胚胎,须得等祭祀当日,由辟尘师弟亲启铁匣,这样才能引动最精纯的龙精之气,这之前不可沾染半分红尘气。”

“三器胚胎最是重要,前代的祭天三器便是要靠着这三块原料重铸,此三器胚胎乃是取玄黄龙脉中,龙首凝结之龙涎所炼,其中蕴含王道龙气。此三器关乎一朝命脉,诸位师兄弟万万马虎不得。”

诸人颔首,齐齐道:“我等晓得。”

于是七仙按落云头,下方公主孟姜身着祭祀之服,眼见那白云渺渺,忽的朝下一个低头,上面露出七个人影,心中顿时明悟,那是诸位镇岳仙人来了。

她迎上前去,周遭八百祭祀礼官一并随行,这般阵仗倒是把刚刚落地的几个小仙吓了一跳,之前在天上看诸兵卒如同蚂蚁潮水,心中不觉有异。如今入地,便是八百祭祀礼官也显得声势颇为浩大了。

“魏王之女孟姜,见过镇岳宫诸位仙人。不知哪一位是太华门下,哪一位又是此次祭祀主锤?”

孟姜头顶九旒冕,抬起首来,那倾城的面容在见到七仙的一瞬间愣住,而同时,七仙之中,穆寻雁踏出一步,对孟姜打个稽首,语气变得淡漠:“孟姜,好久不见了。”

李辟尘注意到此时穆寻雁眼中有着一抹复杂之色,似是痛恨,似是悲伤。孟姜一时沉默,见到穆寻雁当面,却是想起来那一日其父穆瑜被自己父王杀头的景象。

面对曾经的挚友,她亦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孟姜尚且不知当日事出有因,只能无声一叹,对着穆寻雁施礼:“今日我为祭祀主官,你为镇岳仙人,当日我未敢出面阻拦父王,后羞于见你,不料你却遭此大难......我愧对于你,望乞恕罪。”

她说完这番话便静默不语,此时姜壶见气氛不对,低声与穆寻雁道:“师妹,此时以祭祀为重,便是你当时遭逢仇难,如今也已经过去,暂且先莫要提了。”

姜壶说完,见穆寻雁后退一步,心中微松,反过头去便瞪了一眼周忌,这家伙自来时便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便是想看看当初私下里与他买卖人命的那些官宦,自以为把他下了大狱便没了事情,谁料却让他卷土重来,如今又以成为仙家身份。

周忌看见姜壶瞪他,不由地撇了撇嘴,但却是收起了那些心思,只是想着现在寻不着那些家伙,且先记在账本上,待到祭祀完毕,自己定要给他们上演一出好戏。

李辟尘上前对孟姜言语:“我便是此次主锤,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孟姜看向他,一双眸子忽闪忽闪,颇有诧异:“是......可是火工殿仙长?”

“不是,我是雷脉的。”

李辟尘解释,这下倒让孟姜疑惑起来,她盯着李辟尘:“这与来时交代的不一样,怎么.....主锤是雷脉?”

孟姜第一次主持祭祀,按照父王交代的话,主锤者当是火工殿仙家,但眼下这小仙长却自称雷脉仙人,怎得与自己父王所说不同?她微微沉默,想到说不定是有些什么变故,可雷脉的仙人不是不会铸兵么?

此时赵无恨见到孟姜疑惑,上前一步亮出火工玉牌,一指李辟尘,对孟姜公主道:“我是火工殿的,此番为随行。至于祭祀的主锤者,确实是他。”

姜壶也是上前言明情况,孟姜这才相信,但那双眸子还是不时间飘向李辟尘,显然心中有些打鼓。

李辟尘笑着对姜壶道:“看来这次是不按剧本演戏,魏国的祭祀礼官倒是懵了。”

姜壶想了想,道:“剧本?你说的是皮影戏?嗯,我以前看过,挺好看的。”

李辟尘:“..........”

这个小师兄似乎有点脱线,自来时候便是有点端倪,李辟尘揉揉眉心,只能无奈回应:“嗯,皮影戏的剧本,小时候看过的《青云剑》,不知师兄看过没有。”

姜壶点点头,颇有些兴奋,忽的一见孟姜,这位公主殿下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顿时一拍脑门:“不说了,回头再讲吧,咱们快走,去魏朝都城。”

孟姜见姜壶说话,这才松口气,同时对镇岳仙人的印象也有了些变化,这样看起来,此代都是一些刚刚入道的少年,年纪与自己也就一般大小,居然还讨论起皮影戏来,这让她这个常年处于深宫大院的公主怎么接话。

不过那《青云剑》却是自己小时候念念不忘,想要看一次的皮影呢。可惜,一直也没有见过哪个匠人能演这段故事。

公主指挥八百祭祀礼官散开,七位仙家遵循古礼,随着孟姜一并朝前走去,诸人中,李辟尘位居孟姜之后,其余六人依次落后李辟尘半步,此为祭祀主次之礼。

来至队伍中央,一万精兵散开,化作两道长廊,中央六灵拱卫一尊红车,那其上放着三个铁匣子,便是祭天三器的胚胎了。

“诸军转身,随我归城!”

孟姜下令,四周精兵呼喝一声,其音铿锵有力,军阵浩荡之气弥漫。诸人行进,这一路归去,也是有个讲究,凡祭祀所走之路被称为奉天道,真是所谓“奉天承运”之意。

刚走了不出十里之地,四周突的刮起阴风,同时有怪笑响起,那些树木似乎化作扭曲的魔鬼,开始朝着军队蔓延。此情此景,诸仙哪里还不知道是遇到了魔人,当下纷纷笑了起来,正此时,孟姜呼喝一声,那万军顿时从手中抛出一物,一万“祛魔印”被抛入高空,顿时有浩荡清气弥漫,将四周浊气驱逐。

“祭祀礼官,敲十三编钟!”

孟姜下令,此时她显现出与她柔弱的外表全然不相称的强势,八百祭祀礼官分开,有一列编钟被抬出,叮叮咚咚的敲响,顿时那暗中传来惨叫之声,接着就见到一道真灵升入天空,却是那魔人被震死,真灵转入幽冥海去了。

“我镇岳宫四十九编钟的仿制品?”

姜壶见到这列编钟,顿时脱口而出,此物正是镇岳宫地仙重宝,【太华四十九编钟】的模样。

孟姜回应:“正是,这十三编钟是仿制四十九编钟所制,威力虽弱,但此物是祭天法器,当重铸祭天三兵时,要敲响此钟。刚刚那魔人被编钟镇死,当得是境界不高.....嗯,也许吧。”

她对于仙道境界不太明析,只是知晓部分而已。

李辟尘见那魔人真灵消逝,眼中再度化出一片漆黑大海,只是瞬息便没了踪迹,但自己眉心中,八卦盘里,坎卦却是忽明忽暗,亮起阵阵黑色光华。

“幽冥海对应坎卦,为世上最纯最净也是最初之水,但要我去取得幽冥海水化入坎卦,这便是地仙真人也办不到吧?!”

李辟尘苦笑,这八卦给他的指引也太过奇葩,幽冥海是一位天尊道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生者决不允许入内,便是元神都不行!须知一入幽冥海必死无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击退诸魔,众人再度上路,临走之时,李辟尘忽的心中有感,朝后方看去,但除了寻常草木砖石,再无其他特殊情况。

李辟尘心念许是自己多疑,但又想着有《清静经》加持自身真灵魂魄,怎么会出现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略微一想李辟尘便猜了十之七八,许是那魔人还没退去,在暗中窥伺呢。

如此心中一动,李辟尘暗道:既然尔等贼心不死,那便让我给你们送点礼物,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待到诸仙家离去,边上一处山木枝干上忽的浮现出一张人脸,面目狰狞,眼中闪烁着狠辣的光彩。

“树人”从山木之中脱出身来,双脚踩在地上,身着白袍,像是个俊秀书生,但若是李辟尘回过头来便能认得,这人打扮正与当初那被夔牛鼓震死的五尘魔教之人一般无二。

他盯着诸仙远去的方位,自顾自的说道:“七个弟子,两个三火境,一个四海境,剩下的都是换骨境......啧啧,这一次死剑坟开,让镇岳宫弟子入门与祭天大礼碰到了一起,如此一来新弟子修为不够,这般参差不齐,看来今年有戏。”

第三十六章 大劫时 仙门入魔,魏都外 六贼欲动

五尘魔教原本是仙道一支,名为九思宗,修行浩然之气,更曾是七十二福地之一。门中弟子谦和有礼,乃世间君子典范。

九思之意:一为视思明,即要看的明确,不可有丝毫模糊;二为听思聪,即为听要听的清楚,不能含混;三为色思温,即脸色要温和,不可以显得严厉难看;四为貌思恭,即容貌要谦虚恭敬有礼,不可以骄傲,轻忽他人;

五为言思忠,即言语要忠厚诚恳,没有虚假;六为事思敬,即做事要认真负责,不可以懈怠懒惰;七为疑思问,即有疑惑要想办法求救教,不可得过且过混日子;八为忿思难,即生气的时候要想到后果灾难,不可以意气用事;九为见得思义,即遇见可以取得的利益时,要想想是不是合乎义理。

可以说九思宗当时乃是仙门一面招牌,为玄门典范,有道之门,尊德之门,其属第三洞天,最是有德。

但物极必反,当时的九思宗宗主因为感悟天心,正在得道关键之时,却被渡魂道的地魔影响,又同时遭到三个魔门的设计,道心不稳,真灵蒙昧。最终走火入魔,悟错了天心,狂性大发,将整个门派拖入魔道。

也正得是那时杀劫刚起,三千年大劫之时,九思宗举宗入魔,九思教义被扭曲,当时九思宗主立下魔道大愿,把九思改为五尘,即色境,声境,香境,味境,触境,此为凡人五尘,眷恋五尘者可入五尘魔教,不论是仙是凡,都会立地成魔!

凡人有欲而不可止,如此五尘魔教某种意义上还算顺了天意,这下可捅了大窟窿,三千年大劫居然有一个玄门福地举教入魔,简直不可想象。

也正是因为九思化五尘,七十二福地又空出一位,于是镇岳宫从一百零八仙玄山晋升,一跃化为七十二福地!

镇岳代九思,如此九思彻底入魔,再无回头可能,这也是三千年大劫中,在仙道中影响最为恶劣的一次事件。直至今日,世上再无遵循九思之理的修行者,可以说彻底断了传承。

自此九思.....不,应该是五尘。自此五尘魔教不尊礼法,不观心道,只求快活逍遥,彻底沦为魔道大派,而当年的九思宗主则早已被数位地仙真人斩杀,一点真灵打入幽冥海去,被诸位真人施加三昧真火,日夜炼化,待到浊气尽消之时,真灵方才能入海中转世投胎。

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九思宗主重归仙道,并非是诸位真人无情,实乃无奈之举。

而又因镇岳代九思,故此五尘魔教与镇岳宫被冥冥气运牵扯,成了对头,实因九思宗主尚未转世,一丝牵扯总是不断,所以才造成如今局面。

那五尘魔人在原地闭眼,口中念诵一些魔门咒语,不多时地上探出一个头颅,他从地底浮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看不见面容,似乎没有双脚。此时站定,五尘魔人住口,对那黑袍人道:“我要的东西可送来了?”

黑袍人不答,之是一抖黑袍,下方一阵冲天杀气弥漫,噼里啪啦掉出五具骸骨。骨骼晶莹如玉,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不是刚刚杀死带来的尸骸。

五尘魔人见了微微颔首,却又一皱眉:“这确实是上好的骸骨,但.....我要的是六副啊,为何只给我五副?”

黑袍人抖了抖袍子,从下方伸出一只手来,那手上满是伤痕,在五尘魔人面前摊开五指,晃了晃,而后又指了指对方,意思是他只给了五个人的钱。

五尘魔人一置,顿时气道:“好歹也是老顾客,你就不能让我赊一次?!”

黑袍摆摆手,并且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坐了个斩杀的动作,若是李辟尘在这里,估计要把这个意思曲解为------你再问我就自杀?

实际上他的意思是-----谁赊账谁死。

五尘魔人闭口,那黑袍人的动作绝不是说着玩玩的,恐怕要不是自己为老顾客,这一次付了五个人的钱要六副骸骨的事情,等他回来自己便要去死一次了。

当下五尘魔人也不再计较,和这帮【枉死城】的魔影讲道理,简直是自找麻烦。他仔细检查了一次五副骸骨,确认完整无误,其中浊气已经被处理干净,不由地很是满意,同时也又一次感慨枉死城的厉害,明明是魔道大宗,居然能触碰三清之气,当真是神鬼莫测的手段。

他口中开始念诵起来:“五阴得力,谓之五尘;五阴亦尔,烦恼因缘合成此身......惑者偏门,断念五根;五根之底,又生五尘........”

随着他的念诵,那五副骸骨忽的颤动起来,排做一列,直起身躯,双腿骨盘膝坐地,双手捏道印,眼窝之中有白烟朝外渗出,模样骇人。

五尘魔人口中不断念诵魔咒,忽的腹部鼓胀,似有一团气体聚集其中,他面色变得铁青,复又化为煞白,随着一阵潮红呼吸,哇的一声将那团气吐了出来,却是在瞬间分化五道,盘旋在五尘魔人头颅之上,似有化入他气运的趋势。

五尘魔人见此情景不敢怠慢,此乃五尘本气,若是入了自己气运,那接下来起码一月都要倒霉,当下他一指第一副骸骨,口中轻叱:“此为色尘气,注你鬼骨,以土为肉,以沙为血,聚!”

第一副骸骨忽的张开下颚,口中哭嚎起来,第一道色尘气注入骸骨,下方沙土朝上凝聚,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待到一盏茶后,那土人成形,却是一个寻常农夫模样,面上满是风霜之色。

五尘魔人一指那农夫:“从今起,汝真名唤作眼看喜。”

那农夫拱拱手,不说话,五尘魔人再次施法,将剩余四尘气注入剩下四副骸骨之中。他指着第二副骸骨道:“从今起,汝唤作真名耳听怒!”

他又指着第三幅骸骨:“从今起,汝真名唤作鼻嗅爱!”再指第四副骸骨:“从今起,汝真名唤作舌尝思!”

最后指着第五副骸骨道:“从今起,汝真名唤作意见欲!”

五副骸骨成型,一为农夫,二为樵子,三为少妇,四为稚童,五为蓑笠翁。黑袍站在一旁,五尘魔人瞪了他一眼,随后口中再念咒语,化作一名上京士子。

“吾真名唤作身本忧”

第三十七章 鬼人隐 魔高一尺,四眸对 道高一丈

“若是有六具骸骨,哪里又要我柳随风亲自上阵。”

五尘魔人哀叹一声,他化作一名上京士子,风尘仆仆的模样,身后背着个臭皮囊,正是应了他这“身本忧”之名,即人躯表象不过是个寻常皮囊,真实的模样还在更深之处。

黑袍站在原地,直至五尘魔人变化完毕,他才伸出手来,对着五具鬼人指了指,言下之意便是【交易完成】。

五尘魔人点头:“完成,完成了。你那功劳簿我回头会给你记的,把人皮纸给我。”

黑袍点点头,从袖袍里取出一张泛着肉色的纸片,五尘魔人柳随风接过,手中升起一丝毒火,将那人皮纸烧毁。只见人皮纸中升起一缕轻烟,忽的被风吹散,消失无踪。

看见此烟消散,黑袍顿时颔首,对着柳随风拱了拱手,接着化作一道黑影遁入地下,却是完成交易,径自回转枉死城去了。

那人皮纸里的轻烟类似于确认的意思,只要烟气散去,便是任务圆满完成,没有瑕疵,回去之后可在枉死城中领到“工钱”。

而若是雇主对任务完成度不满意,那么就不会点燃人皮纸,而是朝魔影索要其余的几种皮纸,猪皮最贱,羊皮次之,牛皮最贵。而人皮作为第四等,与三牲并列,即表示在魔门眼中,凡人也不过是一种高级牲畜罢了。

若是非常满意,则烧毁人皮;若是觉得不错,则烧毁牛皮;若是不满意,则烧毁羊皮;若是极度不满意,那么就烧毁猪皮。

而雇主的态度直接决定着魔影能不能领到【工钱】,故此就算雇主不满意,他们也要乖乖的把四皮纸奉上,不过不会做任何辩解。

枉死城是魔道大宗,地位与七十二福地齐平,手段狠辣,但诡异的是,虽是魔门却最讲究原则,而这个原则,便是枉死城苦界老祖立下的。

苦界老祖修为极高,为魔道一方巨擘,自他开始,枉死城开始“收钱办事”,并且来者不拒,不论是仙是魔还是凡,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枉死城便会为你做事,且此事未完结之前,枉死城接活之人绝不会背叛。

而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枉死城修行三浊气,但却能毫无顾忌的触碰三清气。之前那些特殊的骸骨便是经由枉死城弟子之手加工,祛除凡人死后残留的浊气,朝内灌入清气,化作晶莹之骨,若是不懂行的凡间道人见到,怕是还以为见着了玄门的仙骨,说不得还会取走供奉一番。

柳随风送走魔影,指挥五具鬼人动作,眼下奉天道不可走,那么便稍微放慢步子,顺着其余外道朝洛梁城去便是。

改了个道路,行不多远,五鬼便隐没在人群之中,他们五者俱都是骸骨所化,又受的清气灌骨,与那五尘法术相互抵消,气息与凡人别无二致,等闲修士即使是人仙也不能轻易辨识。

那农夫与少妇扮作一对夫妇,男人木讷老实,女子则是稍显哀怨,让人看了不由地心生怜惜。那稚童扮作二人膝下顽子,手里取一根冰糖葫芦,呵呵的笑着。

樵子与蓑笠翁扮作熟识路人,分两侧而走,同时柳随风本人与樵子擦肩而过,不过短短几步,便距离原本城池已是十里开外。

五鬼一魔疾走,四周凡人不觉有异,这都得益于清气之骨的伪装,而柳随风自己乃是玉液境的魔头,在镇岳宫地带打滚多年,身上自然有掩盖浊气的宝物。

至于为何上次镇岳宫击夔牛鼓时未死,这正是因为,那死剑坟开便是五尘魔教算计好的。

罗元子早已心生魔障,被五尘魔教高人暗暗引导,他还以为开死剑坟只是为了逼迫剑囚谷主人现身,实际上这都是五尘魔教的手段,目的便是让新弟子没有时间巩固修为,这样一来,魏朝祭祀上天的时候,那些来的弟子定然修为不高,心性不稳,正是夺取祭天礼器的好时候。

祭祀之礼都是新弟子下凡,承一丝宗门气运,玄门自认为有诸多手段可防备魔道,实际上却不知,魔道也已经准备诸多手段来防着玄门。

“夺了祭天礼器胚胎便得速速离开,不然引动镇岳宫人仙,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这一次应该会比较顺利,毕竟以往修为最高的太华一脉,这次来的居然只是个三火境的小子.....啧啧。”

五尘魔人与五鬼先镇岳诸仙一步踏入洛梁城中,刚刚入城,柳随风胸口一尊法器便有所异动,他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轻轻把手放在胸前,口中咳嗽几声,只是心中惊骇不已:“那外观观主居然已经到了?”

“玄光境的仙家,还真是麻烦的紧。”

他摩挲了一下胸口的宝物,嘴角边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心道:可便是玄光人仙也看不破我这幻面,此宝连清浊二气都能掩盖,便是伪装出浩然气,你又怎么识得破呢?

玄门有道,魔门有法,是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随风暗自想着,若是自己夺了这龙气,那么先抽了三分,剩余的再交上去,给自己那便宜师傅定夺,这黑锅丢给他,自己只管得了好处便可拍屁股走人。

他心中独自盘算,再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然数个时辰过去,忽的听闻礼乐阵阵,自西方而来,心知乃是出城迎接的队伍归来了,当下朝前走去,装作寻常百姓挤在人堆之中,探出脑袋,向奉天道张望。

八百祭祀礼官缓步前来,魏王之女,祭祀主官孟姜走在前列,她额头已经渗出汗水,每一步走着都颇为吃力。而她身后,有七位身着玄黄道袍的仙人,他们脚步轻快,不时之间朝四周张望,模样轻松至极,与孟姜形成鲜明对比。

“于凡人来说这些毛头确实是仙人,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群娃娃。若不是顾忌那玄光境人仙,我自有办法取到祭天三器的胚胎。”

他盯着队伍,从主次之上看出主锤之人,那是个四海境的玄门小子,只是身上没有火工殿的浮躁之气,倒是有些意思。

正当柳随风盯着李辟尘时,后者忽的转头,双眸正与柳随风对上。前者顿时身躯微僵,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对着李辟尘打个稽首,后者回了一礼,之后双方目光便错开。

柳随风心中微出一口气,那个小子看见自己的一瞬间,自己居然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当真古怪。不过终究还是魔高一尺,这些蠢笨的玄门仙家,哪里看得穿这至宝的伪装。

他这么想着,却没见到,李辟尘收回目光时,眸中闪过一丝清光。

“浊骨难掩,此人当是魔修。”

第三十八章 祭天台 魏王诵词,凡尘中 群魔乱舞

魔人已至,混杂于百姓之中,不现真身难以寻觅。

“自修行《清净经》后,幻术也好,幻形也罢,在我面前不过只是糊了一层白纸,只需得一扯,便可照见其中真形。”

李辟尘见那魔人隐匿于百姓之中,装成上京士子,周身散发出丝丝缕缕浩然气,那血肉之中取一道外皮,里面充斥着凡人百姓之气,似浊飞浊,似清非清,这般变化算是极为高明的了,便是等闲仙家来此,也是看之不破。

只是在李辟尘眼中,那人血肉气息虽与寻常百姓一般无二,但骨子里又透露出一股令人厌恶的浑浊气,正是三浊五尘混杂,污秽不堪,只需看上一眼便可断定此人绝不是凡人。

李辟尘脚步放慢半步,不动声色,与姜壶平齐,低声道:“魔人已至,隐在百姓之中,却不知还有几个同伙,且得小心。”

姜壶微微一滞,低声回道:“你怎得知道魔人来的?”他话语说完,顿时想起门内传言,似有人说这位师弟修行《一元静始心经》已得其中正味,悟得了玄门妙法清光,入门时便是魂魄凝神,如今看来,说不得已经踏入第二境定息了。

他虽猜测的不错,但与真相差了也足有五分,且不说玄门妙法清光乃是自《清净经》中所得,单单是那魂魄境界,李辟尘便早已达到第三境---“心动”了。

如此想了想,姜壶觉得应当是这个缘由,心性奇高之下,幻术的作用便要减弱三分,魔人伪装被辟尘师弟识破,那么他用的当是五尘魔教特有的法术,画皮之法。

“他变得是什么模样?”

“似是一名风尘士子,像是赶考的。”

“那便是当初被他杀掉的人了,可怜这士子死了也不得安生,人皮还被扒扯下来,当做施咒之法。”

姜壶摇头,画皮之法分为三道,第一道乃下下之道,即取死去尸体,剥皮拆骨,安在自己身上,变作那人形态;第二道乃中中之道,改剥皮为扒皮,只取那副完好皮囊,自己遁入其中,借死人精气变化做凡人模样,难以被有道之人识破。

第三道乃上上之道,不扒皮亦不拆骨,只取死人一身精血,吞服之后,可化作那人模样,气息身躯与其一般无二。

姜壶道:“想来这魔人能被辟尘师弟识破,用的还是第二道画皮,若是第三道画皮,那便麻烦了。”

“五尘魔教手段颇多,当初从玄门堕出,却是把不少法术的克制之道也带了出去,端的是麻烦至极。”

二人低声商议,面上却好不改色,只是嘴唇轻微蠕动,其音之小,几可算得上是传音入密。

道基未现之前,也只能做到这样,不得道法,不明道理,如何把文字化作道音?但这般手段,对于寻常游方散士,百姓人家来说,已是了不得的手段。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传音入密了。

“五尘已有魔人到场,想来其余几道也会有鬼祟魍魉前来......这次祭天可不安稳了。”

魔人手段颇多,一些阴秽之宝更是克制三清之气,而既然敢偷渡乌莽山与流沙泽,那定然是有些手段,不是寻常杂碎咸鱼。

李辟尘不动声色多踏出半步,姜壶不动声色少踏出半步,如此二人之间差了一步距离,姜壶对身旁穆寻雁传音,后者听完,也后退半步,续而把这些事情告之身后弟子。

五尘魔人善于幻形,这四周百姓之中已有魔人潜伏,且不可声张,不然百姓慌乱,更是遂了魔人心意。

一路安稳,李辟尘再未看见那魔人出现,连带四周百姓之中,也无有沾染浑浊气之人,似是魔人已然退去,暂且按兵不动。

七仙随孟姜来至王宫,四周禁军披甲,身躯中有气血沸腾,皆有精气狼烟环绕,为军阵血气,修为低下的仙魔不敢擅自来此,以免被军血之气破了自身修行。

魏王出宫相迎,此时七仙上前,李辟尘微微回头,伸出一只手来压住穆寻雁左臂,后者脸色微凝,低声传音:“我晓得,祭祀之礼,我不会胡来。”

她闭上眼眸,待到再睁开时,其中已无喜忧之色。

魏王左侧便是外观之主,吕瀑前来,七仙俱朝其行礼,口称师叔。

白龙道人修行多年,辈分比七个小子要高的多,称呼一声师叔也是无错。当下他还了一礼,对七人各自嘱咐祭祀需要做的事宜,便领着诸仙朝祭天台而去。孟姜孟荀整理衣冠,俱是戴起九旒冕,孟姜为主官,孟荀为副官。而魏王则是取过自己顶戴,为天子之冕一十二旒。

一个时辰后,祭天台前聚一万精兵,八百祭礼之官,而许多百姓则是涌入外侧广场,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起。

八百礼官奏乐,一万精兵擂鼓;祭天台上,前代三器已然摆放到位,上天祭礼玄阳鼎居中央,尊龙祭礼平运钟居左侧,至人祭礼山河印居右侧。下方六灵来至,昂首嘶鸣咆哮,被六位尚书牵着,各去祭天台下六方站定。

六灵为六畜所化,但不可与六畜相比,在大魏,马若得龙气化作龙马,那便是六灵之属,为祥瑞之物,其余五畜也是同样道理。

魏国人的观念中,龙马代表天下太平、神牛代表天下丰饶、灵羊代表天下无恶、玄鸡代表天下清明、炎犬代表天下无灾、铁猪代表天下昌盛。

是以每次祭天,为了得六灵引领之权,诸多朝臣却是打破了脑袋也要抢的一尊,后来因不甚公允,改为抓阄。今次祭祀,却恰巧是六部尚书抓到了六根竹签,也算是得了一桩美谈。

下方百姓探头朝祭天台上望去,若是谁见了六灵,那便开心的不得了,此六兽俱为灵兽,不是凡胎,百姓观念中,看了六灵其一,那今年便是有了好运气,若是六灵俱都看了,那么这一整年都是风调雨顺,幸福安康。

柳随风扮作士子藏在人群前列,之前那主锤的小子给他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似是看破了自己的画皮一般,端的让人不爽快。

万兵擂鼓,声震九霄,魏王登临祭天台,手中持一玉册,高声朗诵起来:“朕生于世,长于草野,后继先王之国业,南抵姜齐,西抗赵宋,为大魏开疆拓土,然人力有穷,天力无穷;朕领仙命,祈上天运..............”

魏王手中玉册渐渐被拉开,那祈镶祷文被他念诵,为三年之内,将君王所做之事告之上苍,有德无德,事无巨细都讲的明明白白,且领受仙命,为仙人所允,以德行求天降运庇佑。

他口中念诵,孟姜手中已经持着玉圭,孟荀手中则托起三尊胚胎,姐弟二人俱都有些发憷,毕竟是第一次真正参与进祭天,俗话说得好:不会耕田岂能下田,不会下田岂能耕田?眼下二人就是这个样貌,姐弟二人对视一眼,俱都从中看到紧张之意。

而孟姜更是以余光不断瞥向李辟尘,心中打鼓,想着这位小仙人不是火工弟子,可别不谙铸兵之道,回头把礼器搞糟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正好看见李辟尘回首,那面目上有一丝阴沉之色,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苦道不妙。孟姜不知,李辟尘阴着脸不是因为这祭祀大礼,而是因为之前那魔人匿踪,而现在复又出现,正在祭天台下,不远处的百姓之中!

..........................

柳随风盯着祭天台,暗道祭祀之礼结束的时候,三器胚胎一上,便是自己夺取运道的时候。他感知了一下四周,顿时暗唾一声,道:之前都说不来,现在倒是一个个都出现在了这里,这帮同门,当真是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啊。

玄门重诺,魔门无信。这是修行界中众所周知的事情。

左侧一名百姓看见柳随风盯着他,顿时朝他做个鬼脸,嘻嘻笑着,眼中冒出诡异昏暗之光,那光华内敛,可就是这样,却顿时刺得柳随风眼睛一痛,于此同时他心中大呼不妙,道这来者并非自己的同门,而是魔道七大门里的“黄昏地”中人,而且他是一尊人魔!

这位人魔是堪比玄光境人仙的高人,柳随风心中噗通噗通的打着鼓,同时暗自咒骂自己教内的师兄弟,定然是他们想要设计自己,许了好处,不然【黄昏地】怎么可能来人!

云原洲中,黄昏地的所在之地距离太安洲所在的中原足有“十万八千里”,位居荒凉的第十四州------古羽洲,这般遥远的距离,他们完全不会来大魏找麻烦,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次黄昏地来人,定然是有人许诺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再看四周,右侧百米之外,有三名渡魂道的魔头,他们神色阴冷,此时装扮成卖糖浆的商贩,靠着身强力壮挤到了前列;再观左侧,越过黄昏地的人魔,又有两个极乐明教之人,他们装作西域商贩,此时躲在后处,盯着祭天台。

魔道七大宗,在这里的就有四个。柳随风忽的心中一跳,再朝某处望去,却是瞪大了眼睛,那里正有一群五尘魔教的弟子,他们分散在人群之中,气息隐匿,若非自己有一件至宝,此时还发现不得他们!

柳随风气的半死:“这帮混账,居然敢坑老子!都是顺着我的路子来的洛梁,现在倒是想捡便宜,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五鬼扯 糖人坑魔,神幡震 渡魂遭难

魔门之中,坑蒙拐骗,背叛欺诈那都是常见的事情。其中弟子师徒交谈,一般都是前言不搭后语,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想着捞利不说,顺带还要坑一下你,不然不叫魔道中人。

民间常有一句话是如此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句话的本意乃是指人心冷漠,自私自利,不为他人着想。但若是放在魔门之中,谁若是能得了这个评价,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人,伟岸的君子,魔道的....败类。

显然柳随风不准备当这个冤大头,魔道的败类。他眼下气的发颤,自己精心算计,再加上本脉师长赐下法宝,引那罗元子魂魄几乎入魔,令死剑坟提前开启,再让那些弟子没有足够时间修行,如此环环相扣,到现在,自己已把五鬼埋在人海之中,可此时这帮恼人的混账东西居然想来夺取果实,做那顺手君子,这怎得不让柳随风发怒。

但一想到黄昏地的人魔,再加上极乐明教的两个妖人,柳随风顿时又苦下脸来,心中碎念,这自己本教的五尘弟子不足为虑,算是苍蝇当不得苍狼,但那黄昏地的魔人可真的是一尊恶虎,自己惹不起啊!

云原洲一十五州魔道七大宗,黄昏地为魁首,实力深不可测,而这个魔门也是唯一一个把根据地暴露出来的门派,那正大光明的样子似乎巴不得玄门仙家前去摧扰,可偏偏诡异的是,这么多年过去,玄门去黄昏地砸场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于是魔道之中便有传言,这黄昏地其实早已是洞天级的魔道上庭,九玄不过是九个福地而已,合在一起也就堪堪与之抗衡罢了,如何敢深入剿灭?这个说法得了多数魔头的认可,算是除了【官方】之外,流传最多的说法。

“这人魔惹不得,黄昏地是龙潭虎穴,我可没胆子和他对着干。”

“那两个极乐明教的妖人,不知是哪一道的?看这隐匿修为,怕不是也有玉液的境界?麻烦麻烦,端得是麻烦!”

柳随风心中盘算,全然不知其实他早已被一尊仙家识破,眼下李辟尘正站在祭天台上,越过两级看向百姓中的那个士子。

“魔人还有同伙,只是不晓得位置。”

李辟尘对着其余几位仙家打着眼色,姜壶等人见道,微微点头,随后传讯于白龙道人。后者见完传讯,微微一笑,不由地对李辟尘多看了两眼。

祭词仪式进行到最后,魏王口中念诵:“天心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话语毕,魏王对天行大礼,只敬拜而不跪拜,此为帝王礼仪,而其余官宦则是在魏王躬身之时伏地,朝天拜了三拜。

魏王转身,孟姜整理冠冕上前,孟荀紧跟其后,手托祭天三器胚胎。孟姜开始指挥祭礼诸官,完成祭礼所需仪式,正待此时,祭天台最下方,百姓一列中,忽的有孩子哭闹,一串糖人掉在地上,溅起灰尘。

那少妇开始安慰孩子,而她丈夫则是蹲下身子,将那糖人捡起交给孩子,孩子依旧哭闹,此时有兵士上前,皱眉道:“你这农夫,孩子的糖人脏了,你去买一个便是,在这里哭闹,扰了祭天大典,你怎么担待得起?”

农夫略有惶恐:“军爷说的是,我这便去,我这便去。”

他四下望望,看见远处有卖糖浆的商贩,顿时小跑过去,对那三人道:“几位,可帮我糊一个糖人么?孩子哭闹,对不住几位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正是渡魂道的魔头,眼下颇有些紧张,其中一人道:“你等等!”他说完从糖坛子里取出一勺焦糖,在一根竹签上不断涂抹,不一会便弄了个糖人,丢给那农夫:“给你,没事了?”

农夫连连道谢:“没事了,没事了。多谢几位!”他说着把两文铜板交给那魔头,径自回去哄孩子了。

魔人摇摇头,把那铜板放在兜里,边上两人取笑他:“好好的魔门中人,倒是还会哄孩子,卷糖人呢!”

“不想死就闭嘴,小心我回头抽了你们的魔魂。”

那人瞥了余下两人,二人撇嘴,却是不再说话了。而此时,那农夫也已经走回到妻子身边,把手中那糖人给孩子拨弄,孩子看见有新的糖人,一把将原本脏了的糖人使劲丢出,落的老远,差点砸在一名百姓头上。

“哪家的臭小子!”

那百姓吓了一跳,顿时喝骂出声,随后便被前方兵士瞪了一眼,顿时悻悻的闭上嘴,只是一双眼恶狠狠的四下搜寻,找那刚刚丢糖人的小子。

农夫眼见糖人被丢入人群中,回过头去,沉默不语,而那稚童则是哈哈笑着,忽的也闭上嘴巴,少妇抱着孩子朝后微微退去半步,对那农夫说了一句:“成了?”

农夫点头:“成了。”

稚童拍手:“成了!”

祭天台上,孟姜下场,孟荀将祭天三器的胚胎放置于台之中央,前代祭天三器之前。同时下方抬起一尊火炉朝上搬来。

李辟尘肃正衣冠,走上祭天台,取过那火锤,待到炉火旺盛,玉石台上升起白烟,他将祭祀胚胎放置于前,按照鼎钟印的顺序依次锻造。

正待此时,渡魂道的三尊魔人顿时眸光一凝,就要动手,他们还未动作,那为首者兜里忽的飘起一丝烟云,伴着一道轰鸣,那魔人头顶化出一团魔云,三浊气冲上云霄,却是伪装被突然扯了!

四周百姓顿时惊的散开,而渡魂道三人顿时懵了,而就在此时,祭天台上传出一声厉喝,孟姜上前,从身后取下一柄长幡,正是那【震天幡】!

“魔人授首!”

人仙至宝挥舞,三尊渡魂魔人顿时骇的魂不附体,一人大惊:“怎得伪装突然破去了!”

“不晓得!”

“等等,是这铜钱!”

为首之人脑海中划过灵光,顿时把那兜里两文铜钱取出,这不看不知,一看吓了个半死,这哪里是什么两文钱,那是两颗阴秽毒雷!

“该死的五尘魔教!”

那渡魂魔人怒啸一声,同一时刻,震天幡摇动,有天地震荡之力传开,三名渡魂魔人所在之处顿时地裂,土石倒卷,一石便是一震,一震又连着一震,三名渡魂魔人被震的大口吐血,惊骇欲死。

孟姜舞幡,正惊诧与此宝的强悍,却是忽的头昏眼花,体力不支,那震天幡从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却是孟姜体内没有法力,全凭一身真气在支撑,此时真气耗尽,她也就跌坐在地,站不起来了。

震动平息,渡魂道三人又惊又怒,心中想着要和五尘魔教算账,脚底却和抹了油一般,溜得飞快。就在同一刻,震天幡忽的又被取起,那震动之力再起,渡魂三人又被扣住,遭蹂躏的死去活来,大声叫苦。

“混账!混账!混账!”

渡魂魔人肠子几乎都要被震出来,就在此时,另一侧又是一团魔云升起,露出其中两个满脸呆滞的极乐明教妖人。

那两人一脸惊诧,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顿时怒上眉梢,他二人皆是玉液境的妖魔,此时见台上诸弟子法力低微,顿时化作黑云缠上祭天台,其中有明光闪烁,忽的化出一只大手来,却是想要直接把那祭天三器胚胎给一把捉了。

忽的有笑声响起:“顺手牵羊可不好,合该打一鞭子。”

边上一道长鞭挥下,那明光大手顿时被抽的散去,魔云之中传来惨叫之声,却是刚刚那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他的真臂之上。

“是玄门人仙!速退!”

他二人想要遁走,白龙道人一抖拂尘,手中长鞭脱手,化作一头白龙,也有人仙道果,口中吞吐玄光,却是一口把那两个魔人直接吞了。

李辟尘在祭祀台上看的清楚,不由地微微咋舌:“真是好暴力啊。”

边上周忌挥起震天幡,大声喝道:“一震山河转!”

“二震江海颠!”

“三震万军倾!”

“四震乾坤倒!”

他连挥四下,顿时法力耗尽跌坐在地,口中低喝:“真是好宝贝!”

四道神言打出,一时之间山河震荡,那渡魂三魔差点被神言直接轰死,悲嚎连天,叫苦不迭。

农夫与少妇对视一眼,他们混在逃难的百姓之中,此时又藏匿起来,如寻常人一般无二。之前那铜板乃是五尘的阴秽毒雷,当时炸开,直接扯了那三个魔人的遮羞布;那童子丢掉的糖人,正是朝两个极乐明教的方位丢去的,其中也是有着破咒之法,将那两个魔人伪装撕下。

柳随风心中发狠:既然你们这么想把我当做冤大头,那就好好品尝下冤大头的怒火!我这人身六贼可厉害的紧!

他躲到个地方,手掌在地上画了个符号,却正是枉死城的标志,不过三息,便有魔影探头,装扮与最初的黑袍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同一个魔头。

柳随风对黑袍魔影道:“我给你五十斤的金玉珍铁,换你当我一次替身,可够么!”

魔影点点头,意思是完全够了。

柳随风眼中闪过毒光:“好,我这便来一个借刀杀人,再加个移花接木。”

第四十章 聚魔旗 落日熔金,天眼照 鬼人现形

魔影接了柳随风的差事,身子在原地一转,遁入阴影。柳随风低声召唤五贼,那樵子得了令,顿时扯住一个逃跑百姓,叫喊道:“你这厮!我看你之前鬼祟,逃跑时你叫的最欢,现在混在人群中一并离开,怕不是魔头的仆从!”

那百姓顿时一懵,怒道:“你胡扯什么!我看你才是魔人的奸细!”

二人互相撕扯,周遭百姓看的惶恐,心中不免升起忧虑,想着若有魔道奸细藏匿于他们之中,那在场所有人都已陷入危险之境。

正在此时,人群中传来哀嚎,蓑笠翁跌坐在地,一只胳膊朝外流着鲜血:“有魔人啊!”

同一时间西方升起一道黑影,一尊魔人浑身裹在黑袍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远方,正是之前那枉死城的魔头!

“有魔修!”

“逃啊!”

“不要慌,仙人会救我们的!”

“这里是大魏王宫,他们不敢乱来!”

“孩子回来!”

百姓们慌张不已,樵子与一百姓撕扯的剧烈,此时见真正魔头出现,顿时吓的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枉死城魔影在天边拐了个弯,而后变换方向,又朝人群中杀来。

枉死城魔人出现,那些藏匿在人群中的五尘弟子顿时惊诧,那魔人盘旋,忽的朝他们这帮小子这边飞来,顿时把他们一群人吓的魂飞魄散。

“有人雇了他来杀我们!”

“是谁?柳随风吗!”

“不是他还能有谁!”

五尘弟子们此时也顾不得暴露,纷纷施展修为,一时间此地魔气冲天,三浊气暴动,四周百姓顿时被浊气入体,哀嚎着倒下。

“师兄,暴露了!”

“他娘的命重要还是宝贝重要!”

五尘弟子来了七个,此时三人一抱团,两人一结伴,七人慌慌张张的逃遁,那枉死城魔头化作黑风,瞬间出现在一名筑基弟子上方,五指一伸,手掌压在一名弟子天灵盖上,旋了一圈,正是直接把那五尘弟子的头颅给扭了下来!霎时间鲜血飞溅,那五尘弟子头颅被断,双目瞪圆,一口惊气未出,却是死不瞑目。

那五尘师兄顿时倒吸口冷气,骂咧道:“还真是冲我们来的!”

“师兄别说了,快跑吧。”

一名五尘弟子叫唤,可下一刻他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漆黑的手掌。他顿时吓的半死,而这股惊恐没有持续太久,他的头颅便被枉死城魔人扯下,当做垃圾一般摔到地上。

五尘师兄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连忙掉头狂奔:“该死的柳随风!定然是他看见我们来此,心生怨愤,这才雇佣枉死城的疯子来杀我们!”

他们见那魔人紧追不舍,似在戏弄他们,顿时心中悲愤,忽的变故陡升,远方祭天台上荡起浩大钟声,只见一朵雨云升起,当中一名玄黄袍的年轻道人祭起一口铜钟,钟声震荡,那枉死魔人身形微顿,转而朝人群中一处遁去。

五尘诸人见到那枉死魔头遁入人群,忽的站到一名人族面前,对着他微微点头,转而便消失不见。那人族却是抬起头来,与五尘诸魔对视一眼,同时身上飘出一丝魔气。

五尘师兄原本见那百姓并非柳随风假扮,心中刚是一怒,后又感应到那股陌生魔气,初时还不认得,但随着念头转动,五尘师兄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这是黄昏地的浊气!

魔道第一黄昏地!

先逃狼口,再入虎嘴!

“原来是他!当真.....倒霉!”

五尘诸弟子顿时四散而逃,而那黄昏地的人魔则是有些愣神,稍稍一想,他反应过来,暗道原来是之前自己看见的那个魔道小子,用这些借刀杀人的伎俩呢。

如此那些活下去的五尘弟子还以为是黄昏地的人雇佣的枉死城,这口锅背在自己背上,却是甩不下去了。不过这也无所谓,魔道之中,互相杀戮实属正常。

人魔桀桀笑起来:“便算是我杀的又怎么了?这个小子心思慎密啊,五尘教到底还是有些玄门习气,虽然门中弟子互相算计,但是坑归坑,一般不会下杀手,不然要受到重罚。”

“这下子他既出了气,又坑了对头,还把渡魂道和极乐明教的小子们都送去了幽冥,端的是坑出一手好牌。”

他抬起头来,忽的有大雨瓢泼而落,却正是太子坤驾云而至,手中九合钟震动,开始朝下施法,准备镇压他这个魔头。

一丝魔气已泄,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当下这人魔大笑一声,上方雨云顿时被破去,太子坤没了云雾托体,顿时朝下方坠去,那九合钟将他扯住,堪堪悬在半空。

不成人仙无法凌空虚渡,太子坤不过是换骨境,哪里挡得住人魔一吼,这一下不仅云被震散,法术被破,还差点就丢了性命。

那人魔大笑一声,化出真形,只见一尊黄袍麻衣的道人登上天穹,身周有五瘟精气环绕,脑后一轮暗红的大日,又有黄云白雾汇聚不散,所过之处阴风惨惨,鬼神戚戚!

“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吕瀑小辈,你可认得我么!”

他朗声开口,五瘟过处,生灵绝灭,百姓哀嚎不止,身上冒出黄斑脓血,痛苦的满地打滚。

白龙道人朝他看去,顿时怒道:“好个张元业,上次五百年小劫未能杀掉你,这次你却是又出山来讨打不成!”

吕瀑道号崇阳,崇之一字有“高”的含义,而阳则可看做是盛日。崇阳,便是正当午的太阳大日,合玄门真意“云日相生,日开云云掩日”,如此又可得妙法。

张元业却恰恰相反,修行的乃是黄昏大日,为夕阳垂落之道,正是与纯阳法相生相克,可谓从玄道而得魔法。

“一别半个甲子年,不知你还有没有当初的能耐?”

吕瀑动手,白龙游动而出,吞吐玄光。人仙道果显现,吕瀑手指朝天一竖,顿时一道太阳真火破开云头,从中爆射而下,将张元业身周五瘟驱散。

张元业见身遭五瘟精气被驱,却也不急,只是手中捏起法诀,身后那昏暗大日射出一道神光,将那烈日天光尽数消弭,元气转化,却是直接被那昏暗大日给吞了!

吕瀑顿时吃惊,于此同时白龙的攻伐也已经抵达,张元业从袖袍中取出一宝,忽的展开,却是一面招摇大旗,而吕瀑见到此旗,顿时一诧,猛地对身后诸弟子传音:“都打起精神!这魔人要动真格的了!”

张元业大笑:“吕瀑!你还有空管那些小娃娃么!且看你挡不挡得住我这‘落日熔金旗’!”

凶猛的魔旗挥舞起来,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有烈焰从天而降,一轮黑沉沉的大日悬浮在天,将白云吞噬,汇聚三浊气形成百里魔云,遮天蔽日!

吕瀑脸色凝重:“这是‘无垢级’人仙重宝------【落日熔金旗】,可引天地浊火。那大日只是个幻术,不必惧怕!”

张元业怒啸:“你说不怕便不怕了?那便和你的白龙一起,接着我这神旗之法吧!”

二人斗法,下方祭天台上,李辟尘开始铸炼祭天三器,此是祭祀规矩,魔人骚扰年年都会来,外观观主正是为了阻挡他们而到场,只不过今年这一尊着实有些厉害了。

人魔居然偷渡过了乌莽山,黄昏地素来以诡谲闻名,与枉死城一般可怕,实力深不可测。眼下看来,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人群暴乱起来,百姓们见天上坠火,地上喷浆,顿时惊嚎起来,谁也没有料到此次居然会有人魔到场,而五贼此时隐在人群之中,樵子顺着道走,蓑笠翁把那伤掉的胳膊扯断,血肉化作尘土,地上又有泥尘汇聚,再度为他化出新的胳膊。

两贼对视一眼,顺着祭天台下大路而走,手中各持五枚阴秽毒雷,另一侧农夫与少妇稚童三人随百姓逃窜,一样手中持有阴秽毒雷。

祭天台上,姜壶看见百姓们慌乱,便是孟荀连声开口,带兵制止也是无用,那些魔人隐在其中,不现真身,只是一昧制造混乱,再加上白龙道人与张元业鏖战,一时之间,下方弟子却是只剩下赵无恨与姜壶两个三火境的弟子可用了,其余诸弟子皆是换骨境,法力不济。周忌挥动震天幡已耗光法力,而太子坤则是被那人魔一声大吼,差点心脉被震散,此时也是病怏怏的,算不上战力了。

李辟尘铸炼三器,前代三器已被熔铸,此时与胚胎合起,正在缓缓成型。李辟尘敲打三器原胎,正见下方百姓四窜,而其中有魔气升起。李辟尘双眼之中爆出两道雷芒,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霎时间天清地明,直接找到了五贼的真身。

“原来如此!之前不动手时我看不出,一动手有魔气泄露,便是直接拆穿了他们的身份!只是这五尘魔道果真诡异,居然以琉璃骨为基,聚土沙成血肉,拘了无主魔魂制成鬼人,端的是可怕至极!”

眼见三器即将成型,李辟尘对姜壶道:“师兄,百姓若是死伤重了,三器成型时便不能圆满,天龙人三气不能归一,这祭祀也就失败了。”

“那你可有办法么?”

姜壶忽的想起李辟尘心境高超,顿时双目微亮,李辟尘点头,对姜壶道:“师兄,你且领着穆寻雁她们下去,我已找到那些鬼人的位置,届时传讯与你!”

“如此甚好!”

姜壶点头,于是剩余五人纷纷持宝下台。人群中,那樵子炸了一波刚刚欲走,忽的天边传来浩大斥责天音!

“五尘聚耳,心含怒意!”

樵子顿时脸色煞白,胸膛中气息翻涌,两耳外泄出五尘之气,此时天边有一道锤光落下,带起三道神火,正是赵无恨来至!

第四十一章 斩鬼人 穆寻雁伤,埋木雷 瓮中捉鳖

樵子捂住耳朵,他真名为耳听怒,此时李辟尘只不过是以魂魄心动境来观看他本身,看出五尘气聚于耳上,耳又代表怒意,故此樵子的表情被李辟尘看在眼中,虽然没有唤出真名,但亦是相差不远矣!

他见赵无恨来到,那铁锤上燃起风火,顿时骇的魂不附体,此时赵无恨一声厉喝:“好个鬼人,哪里走!”

他把手中铁锤丢下,砰的一声砸在那樵子的头颅上,霎时间那脑袋就和西瓜一般炸开,只是爆出来的不是白花花的脑浆,而是一团五尘气。

赵无恨积蓄法力,对着那五尘气就是一声暴喝,顿时风火气轮转,那五尘气被消弭,忽的从中响起声音--------“今日起,汝唤作耳听怒!”

这声音响起,李辟尘听得清楚分明,顿时一愣,脑海中思索,猛地想起人身六贼之说!

“我懂了!我懂了!”

李辟尘大笑,目光再看下方,右侧阮书绫寻不到鬼人,正是焦急,李辟尘对她呼喊:“师妹,你左侧那个蓑笠翁便是了!”

阮书绫一惊,转过头去,那蓑笠翁怔住,猛地转身逃遁。阮书绫连忙从腰间取下一盏莲灯,朝前照去,顿时一道清光打出,有水汇聚成莲花,朝那蓑笠翁当头压下!

蓑笠翁看着那莲花降下,口中怒叱,顿时一道浊气化作孤舟,霎那间破开水莲。阮书绫见水莲被破,顿时惊住,那蓑笠翁大笑一声:“小丫头你道行不够,捉不住我!”

阮书绫慌乱,这魔头眼看就要逃掉,自己却拿不住他,这可怎生是好?

正待此时,忽的祭天台上李辟尘朗声开口:“五尘聚脑,心含大欲!意见欲!你哪里走?!”

蓑笠翁听得此音,顿时脑袋如同被重锤砸中,嗡的一声,天灵中升起五尘气,整个人躯差点跌落尘埃!又是同时,前方现出一人,手掌一翻,只见一面大碑转出。姜壶口中念念有词,那手掌中,石碑突的变作五丈方圆,轰鸣着朝蓑笠翁拍去!

后者大骇,那石碑上爆发出天清之气,将上下四方封锁,蓑笠翁被困在原地,惊喝出声:“太华巨灵碑!”

“眼力不错!”

姜壶把那石碑拍下,大碑横压,蓑笠翁顿时被碾成肉酱,整个身躯嘭的一声散开化作尘土,一团五尘气从中飞出,姜壶施法,那石碑飞起把五尘气击散,从中传出一声厉喝-------“今日起,汝唤作意见欲!”

第二尊鬼人授首,姜壶带上阮书绫,对祭天台上李辟尘喊道:“还有谁是?”

“听我之言......寻雁前方,那一家三口俱是魔头!”

李辟尘双目绽放雷光,天瞳观世,却是把那稚童手中的魔气看的一清二楚!当下立刻呼唤穆寻雁,后者接到讯息,再一看那一家三口,却是呆住了。

穆寻雁手持一面令旗,乃云脉法宝【令云行光旗】,能唤八方天云,引玄元之气,端的是厉害无比。但此时穆寻雁见那孩子年幼,妇人可怜,那农夫更是死死护住妻儿,那手中旗幡却是怎么也挥不下去,定在了原地。

李辟尘看见下方情景,顿时暗道不好:这少女,她以前也是一言不合便斩人全家的狠辣之辈,怎么现在面对真魔恶鬼却是下不去手了!

“穆寻雁!你还不醒来!他们是鬼人,不是活着的生灵!”

李辟尘大声呼喝,清静经运转,言语化作拂尘扫过穆寻雁灵台,后者顿时魂魄一清,此时那农夫忽的眼中闪过狠辣之光,全身发力,一个健步冲上前来,在穆寻雁胸口狠狠打了一掌!

同一时刻,少妇与那稚童同时动手,两人各自施法,喷出一口五尘浊气,化作利刃击伤穆寻雁,后者喷出鲜血,连退三步。农夫猛然伸手,就要去夺那【令云行光旗】,却不料一拽之下,那旗子纹丝不动,再抬头,一双玉手死死的把旗柄攥住,穆寻雁眼中闪过清光,口中低喝一声:“两仪吞云!”

玄元二气涌动,一团阴阳云打出,那农夫顿时惨叫一声,紧接着把自己的手臂直接斩断,一个健步退出十丈,离开两仪吞云的范围。

“速退!玄门仙人凶猛!”

农夫对少妇与稚童二人低喝,三贼转身欲走,忽的后方有乌云白雾暴涌,转瞬之间便将三尊魔人包裹,形成云壁,让他们进出不得。

穆寻雁喘息着,噗的又喷出一口血来。之前她停住手,并不是不相信李辟尘的眼睛,而是看见那农夫死死护住妻子儿子,顿时心中动了恻隐之心,当时却又有一个念头闪过,若这些不是鬼人,而是被魔气沾染的凡人,那自己这一旗当真挥得下去么?

曾经杀了那官宦,那是因为他该杀,与自己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但眼前的一家三口与自己没有任何牵扯,玄门中人自诩代天而行,秉承天意,那么自己这种举动,算得上是善么?

“但眼前的不是百姓而是鬼人,无需再想了,是我自找麻烦。”

穆寻雁眼神坚定,她举起【令云行光旗】,就在此时,大雾之中传来喝骂之声:“抢了她的法宝!”

一道黑影骤然掠过,把她手中旗帜捉住,一道寒光闪过,那行云旗被斩为两段,砰的一声炸开!

枉死城魔影!

“不好!”

李辟尘顿时大惊,那魔影遁入地底,大雾之法被破去,前方云阵顿时瓦解,那农夫抄起一把阴秽毒雷,面色狰狞朝着穆寻雁冲去!

区区鬼人也敢在此放肆,李辟尘怒目圆睁,穆寻雁当初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此时如何能让她陷入如此险境?当下大喝一声:“五尘聚目,心含喜意!眼看喜,你嚣张甚么!”

“啊!”

天音如雷,李辟尘这一喝带上煌煌雷音。真名被唤,那农夫当场惨叫一声,双眼朝外喷出五尘之气,砰的一声跪坐在地。正在此时,姜壶与阮书绫匆匆赶来,眼前当前情况,姜壶念诵法诀,那“太华巨灵碑”再度被他祭出,朝着前方直接压下!

轰隆一声,农夫被镇的粉碎,五尘气脱体而出,被石碑打散,又是一道厉音响彻---------“从今日起,汝唤作眼看喜!”

第三尊鬼人授首,剩余两鬼早已逃的没了踪影,姜壶暗骂一声,身边阮书绫赶到穆寻雁身边,略有焦急道:“师姐,你怎么样?”

“莫动我,我调息一下.....”

穆寻雁喷出一口鲜血,神色颓然,双手捏道印,缓缓调息起来。边上姜壶却是躁道:“你现在调息没了用处!三浊气伤了你的法体,你未踏五精之境,受不得魔浊之气,不成,必须赶快把你带回宗门,否则日后你仙骨有损,无望大道!”

他说着就要给穆寻雁疏通八脉,后者摆手:“我走了,祭祀之人不全,四天时中,云又让谁来担任?”

“那这也不行啊!你这么拖着,不过区区八骨境,如何能扛得住这三浊气侵蚀!”

姜壶皱眉,忽的祭天台上李辟尘传音:“师兄,把她带上来,我可救她!”

听得此言,姜壶只是犹豫一瞬间,便决定相信这个师弟,李辟尘心境修为极高,能说出这种话来定然不是无的放矢!

阮书绫把穆寻雁扶起来,姜壶扯着另一只胳膊,二人驾起云头,把穆寻雁带上祭天台。后者盘坐在地,见李辟尘前来,顿时苦笑道:“倒是在你面前丢脸了。”

“心神紧守,凝元抱意!不要多言!”

李辟尘低喝出声来,心念一动,头顶八卦盘显化,震卦与坎卦亮起光辉,雷水交融,顿时化作清气法力注入穆寻雁身躯之中。

“召神出吏,发为雷霆!”

李辟尘轻叱,乙木神雷打出,在穆寻雁头顶炸开,顿时阵阵生灵之气散布,四方凝聚出雷道四圣虚影。青龙、夔牛、狴犴、勾陈四圣齐齐运起震卦,为穆寻雁逼出体内三浊伤气。

另一侧坎卦幽幽放出光华,河图洛书从中化出,川瀑之水倾倒,气运浇灌,为穆寻雁洗炼仙骨,冲刷污秽之气。

而李辟尘的真实境界也在此显露出来,端的是让姜壶吃了一惊:“辟尘师弟居然早已是四海境了?!”

边上阮书绫也是轻轻捂住小嘴,看着李辟尘运雷使水,颇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穆寻雁被雷水炼体,顿时喷出一口鲜血,那乌黑的血水散发着污秽恶臭,正是洗刷掉的三浊之气!

李辟尘回首,见得一人归来,顿时道:“无恨师兄,还请暂且代我掌火!”

来着正是赵无恨,他此时点头,面色严谨:“我晓得!”

见赵无恨接过祭天火锤,李辟尘顿时专心为穆寻雁逼起浊气,眼角余光瞥向下方,却正是魏王与孟荀稳住了局面,百姓们渐渐停下脚步,慌乱虽然仍旧存在,但比之前已是好上了太多。

只是那两个魔人不知去了哪里。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们是走不出这洛梁城了。李辟尘心道:来时我已在整个城池外布下一百零八颗“乙木神雷”,那浩大生命之气正是这类鬼物的克星!只要那两尊鬼人踏出城池半步,百颗乙木神雷便会都被引动,循着五尘死气而去,最终炸裂!

这便是李辟尘留给魔门的礼物,是为瓮中捉鳖!但这仅仅只是第一道步骤!

第四十二章 取祭器 移花接木,四仙临 风雨雷云

正想着,忽的一道黑影显现,顺着祭天台窜上,一尊黑袍人化出身形,手中寒光闪过,直取李辟尘头颅而来!

一旁姜壶见状,手中【太华巨灵碑】顿时拍下,朝着那枉死城魔影猛地一击,口中低喝:“正等着你来呢!”

太华巨灵碑为太华峰独有法器,而姜壶手中的同样是修行了《太华经要》后,其中巨灵之气所化,并非真宝,但威能不弱,正是诸多魔人的克星!

枉死城魔人境界颇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硬撼此碑,眼见一击不中,顿时后撤,化作阴影遁入地底,转瞬消失不见。

“枉死城人类似于凡间杀手,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但并非收手,只是再度伺机而动罢了!他们的任务不完成绝不会罢休!”

姜壶沉声说完,李辟尘转头,见到一旁颓然的周忌,忽的道:“周忌,你曾经也是刺客,如今这枉死城魔影来袭,你可有办法捉住他么?”

周忌瘫坐在地,听着李辟尘询问,顿时道:“捉住他?这魔人手段岂能与凡间一样?但料想蒙了他的眼睛,他便看不得物;堵了他的耳朵,他便辨不得声;乱了他的触感,他便失了判断,寻不到气息,这样便是再好的杀手,也只能无功而归。”

听得周忌说完,姜壶与李辟尘双眼皆是一亮,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互相点头。姜壶道:“辟尘师弟,你专心为寻雁师妹疗伤,此事交给我了。”

他走到一旁,在那里太子坤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却是之前被那张元业一声大吼,差点把心脉震散,姜壶为太子坤疗伤,《太华经要》为四脉总纲,此时法力流转,将太子坤体内震荡之力平复下来。

阮书绫走来,姜壶对二人道:“姜师弟,阮师妹,你二人且听我指示,一会那魔影再来,你们且这样........”

他对二人说完,后两者俱都是点点头,称:“晓得了。”

三人商定,此时李辟尘聚集心念,魂魄踏入心动境,四周的景色顿时变了模样,一人一物,一动一举都变得极为缓慢。

雷水之光闪耀,四圣喷雷,穆寻雁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黑血,这一次她体内的五尘浊气却是几乎已经尽数消除,只是一时间还略显虚弱,施不得法。

洗骨之事,并非是任何一尊修行乙木雷道与凝元癸水的仙家都能做的。

李辟尘修行乙木神雷,凝成雷道四圣,又从川瀑之中悟道,得河图洛书。如此太华雷道真意与太华水道真意俱都被其习得,这才能帮穆寻雁洗刷五尘之气。

一丝浊气冒头,李辟尘目光微动,清喝一声:“来了!”

唰!话音刚落,那枉死城魔影便有所动作,寒光再起,却是虚晃一招,本身朝着祭天三器而去,把李辟尘抛下。

“来得好!”

一道清喝,姜壶手中托起巨灵碑,迎头朝那魔人砸去。枉死城魔人避开,忽的眼前有风沙扬起,一团水气出现,瞬间将他目光遮盖。

他略有不屑,这种手段不过只是小伎俩罢了,刚要转入阴影之中,忽的耳边传来一道震荡!

太子坤祭起九合钟,猛地一摇,那震荡之音聚集,化作利刃传入魔影耳中,后者顿时浑身一颤,耳中嗡鸣,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魔影倒退,此时眼不能观,耳不能听,他仍旧可以凭借触感来移动。他们是魔影,是枉死城最出色的刺客,不存在失手的问题。

这些小子还是太嫩,只以为封了眼耳便可控制他的行动,实在天真。

枉死魔影双手一抖,露出两柄刺剑,朝外散发出凶戾浊气,有杀气缠绕其上。他身子一转,遁入地底,因天地昏暗,无需寻找地影,故此只是一瞬间便出现在姜壶等人身后!

他一剑斩出,将姜壶身躯刺穿,但下一刻,那剑刃上传来的感觉便让枉死魔影暴退,因为那并非血肉气息!

咔嚓!一道雷光闪过,顿时那“姜壶”炸开,却是一颗乙木神雷被姜壶留了一道气息,此时爆开,浩荡的生命气息把那枉死魔影包裹,后者失去触感,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失目,失耳,失触。连气息都无法辨认,更不要说再进行刺杀,枉死魔影呆立原地,却不知怎么是好,与无头苍蝇一般在生气之中乱窜,找不到归路。

“好机会,斩了这个魔头!”

姜壶现出真身,手中持着周忌的震天幡,对着那枉死魔人便是狠狠一挥!霎时间天地震荡,姜壶连挥四下,便是感到有些吃力,但法力仍旧可以支持,于是猛地挥出第五下来!

“五震日月坠!”

轰的一声,似有太阳太阴气从天而降,那枉死魔人被第五震击中,顿时惨嚎一声,身躯鼓胀,似乎下一刻便要炸开!

震天幡乃是当初魏王请白龙道人上镇岳宫打造的宝物,持此幡挥舞,口诵言灵,一震更比一震强。一震可灭五精,二震可屠三火,三震可斩筑基,四震可戮玉液,五震之上号称可杀人仙!

眼看那枉死城魔影就要被灭杀,众人心头顿时长出一口气,此时赵无恨对李辟尘道:“师弟,该你掌火。”

李辟尘见穆寻雁正在调息,当下放心,于是起身快步走向祭天台,那赵无恨也站起身来,二人刚要接火,忽的李辟尘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再抬眼,李辟尘却是见到赵无恨心脏之处有一丝浊气缭绕。

“不对!”

李辟尘心中一惊,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与赵无恨相交接时,反手便是一道乙木神雷打出!

雷光汹涌,李辟尘怒斥一声:“雷道四圣何在?!”

四圣虚影显化,带起震卦之力,那“赵无恨”顿时微惊,而后见李辟尘眉心有清光显化,再看四周浊气不聚,顿时心中了然,恼道:“没想到是个厉害的主!难怪之前我觉得你似乎堪破了我的画皮,原来是修得了玄门妙法清光的高手!”

那“赵无恨”在自己身上一抹,五尘气散去,露出柳随风的真实面容。他笑道:“既然是修得了妙法清光之人,那我这画皮、幻尘之法却是没了半点作用!”

“不过你那师兄倒也厉害,受我一掌却还不死,不愧是太华内门,皮糙肉厚。”

李辟尘听他这般讲,顿时天目朝后观望,正见到赵无恨瘫在祭天三器边上,正对一团五尘气苦苦支撑。

柳随风大笑:“虽然没能杀了你,但这三器我便收下了!”

他施展法力,却有接近人仙的实力,只差临门一脚。此时五尘魔气从大地之中升起,将那三器包裹,同时带起天人龙三道祭祀之气,准备回转魔门。

祭天台上诸仙大惊,那柳随风移花接木,却是把赵无恨困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过了身份。正待此时,那困住枉死城魔影的生气也有变故!

眼看震天幡便要把那魔影镇死,忽的生命之气被破,一只苍老,布满皱纹的大手从虚无中浮现,一把攥住那枉死魔影,直接朝虚天中拽去!

强横的浊气显化,那正是枉死城的气息!姜壶心中惊诧,顿时沉声:“这般实力,是炼气化神的大能!”

苍老之手捉住枉死魔人,生命之气徐徐散去,连带施展在魔人身上的法术也悉数被破除,那魔人恢复正常,眼能视,耳能听,气息可感,见自己被大手攥住,却是动也不动,如同小鸡崽般的被对方拉扯回虚天。

左侧枉死魔人将要逃遁,右侧五尘魔人卷礼器而走。天上,张元业见到下方动静,顿时对吕瀑笑道:“你们这次的太华弟子,看来都不怎么样么!这祭天三器就这么被取走了?哈哈哈哈!”

白龙道人顿时大急,手中法力暴涌,连带那白龙一并朝前方扑去,却被张元业一一破去打回,那【落日熔金旗】为人仙重宝,此时施展,却是让白龙道人脱不出身去!

张元业大笑:“走不得,走不得!还有那五尘的小子,他真的以为能从老夫手中逃掉么?此次来大魏,为的便是那祭天三器!吕瀑,你可知,我为了败你,好不容易才取到这‘落日熔金旗’,你想救那些小辈,却是妄想了!”

吕瀑深吸口气,目光一凝,忽的淡然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只要把你斩杀在此便可!”

他催动法力,一道白光打出,幻化大日,其中有云雾托罩,将那些黄昏魔云驱散。大日对上夕阳,二者激斗,将天时也紊乱。

柳随风抓住赵无恨,带着祭天三器乘魔云而走,听得张元业说话,心中冷笑:便是黄昏地人魔也休想留住自己。

胸前至宝微微发光,柳随风心中大定,只要有此宝在,自己便可安然脱身。

祭天台上,李辟尘赶至边缘,见柳随风逃离,正待捏碎一块玉简,忽的有人传音,他顿时放下心来,同时笑道:“来的晚了,来的晚了!不过又是刚刚好!”

他话语刚落,远方柳随风顿时感到一股强横气息出现,他心中一惊,忽的有瓢泼大雨从天而落,瞬间把他浇了个通透!

“仙雨!啊!”

他惨叫出来,那些雨俱是天清气所化,对他来说乃是致命之物!

手中一松,那祭天三器与赵无恨俱都消失,柳随风再看时,却见一名负扇道人从东天而来,正是李元心!

他再看南侧,一名道人乘风而至,手中持一铜镜,为邱言;再看西侧,一名女道驾乌云而来,手中持一令旗,却是赵无悔;再看北侧,有一女道凌空而现,左手提一酒坛,乃是江陵云!

柳随风顿时骇的魂不附体,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计策,这是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风雨雷云齐至,这是四尊太华人仙!

第四十三章 起天时 四象镇魔,黄昏地 魔人自斩

精心设计,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最终到头来却是被别人坑了一道!

柳随风怒气上涌,之后化为无边恐惧,手掌深入胸口,抓住那至宝。现在他仅有一丝希望寄托在此,若是不成,便要死在这里。

当下并非一人两人,而是四尊人仙齐至!再看祭天三器与赵无恨,早已被李元心救走,眼前“风雨雷云”俱都到场,料想他们已经准备布置【四象天时大阵】,如此自己只有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他刚想动作,却忽的浑身发麻,一股钻心的疼痛窜上脑门,让他魂魄一片空白。西天上,赵无悔冷笑:“中了我的‘春风化雨’,还想施展五尘魔气?”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这道法虽然名为【春风】与【化雨】,但实际施展起来却粗暴无比,正如同方才一般,大雨瞬息而至,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淋了个通透彻骨。

这招道法可以闭塞浊气,虽然时间不长,对强者亦是用处不大,但柳随风不过区区一个玉液魔头,如今有四大人仙亲临,他如何能挡得住这道法!

邱言环顾四周,与其他三人开口:“江师姐,赵师姐,李师弟,咱们莫再和这魔头多言,是杀是留,现在定下。”

其余三人微微点头,赵无悔虽有心折磨一番这柳随风,但一想到如今局势,也只有暂且放下,心中却是发了狠,与其余三仙道:“我的意思,斩了这柳随风!”

邱言点头,江陵云微微思索,也是点点头。毕竟这些五尘魔人,便是抓来也无用,他们早就被下了魔咒,若是说出自家宗门所在,那魔魂立刻便会炸开,最终只剩下一丝真灵转入幽冥海。

拦截真灵,这种事情玄门是不会去做的,当然,其中也有不敢做的意思。不论是魔道还是玄门,都不敢擅自拦截真灵,一是拦不住,真灵与魂魄不同,无形无相,只有一道灵光,没有大法力捉之不住;二是拦不得,谁若是拦了真灵,那幽冥海的天尊自会知晓,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拦截之人霉运临头,灾劫加身。

李元心见三人朝他望来,不由地摇摇头:“都同意了,我还说甚么?起阵,把那玄光人魔也一并斩了。”

声音铿锵,却是直接宣判了柳随风的死刑。后者骇然,顿时把那胸前至宝取出,却是一口咬在自己的动脉上,把自身血液放了出来,淋在那宝物之上。

一股浊气四溢,那宝物现出真貌,却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壶,壶中有一只蛰伏的金蝉,此时受到柳随风精血浇灌,蝉翼张开,却是忽的振动起来。

四仙中,江陵云辈分最长,见识也是最广,此时见到那蝉壶,心中猛然一惊,厉声喝道:“快动手!那个东西是【金蝉牵丝蛊】,可施‘金蝉脱壳’的神通!”

她这一喝,其余三仙霎时开始布法,江陵云手中酒壶抛上天,高喝一声:“排北云·白帝梦天!”话语毕神通显,那酒壶倾倒,气息蒸腾有一片庆云化出,浩大中正,似要托起九霄青冥,隐有云龙起舞。

江陵云出手,其余三人也各施神通。邱言手中“镇妖古镜”朝下照耀,明晃晃,威严严,有狂风疾卷,他怒喝一声:“卷南风·长歌当哭!”

南方天空狂风骤起,五方运势聚八方暴风齐齐入阵,顿时神风啸,仙风转,鬼风凄凄惨惨!

西侧赵无悔撇嘴,手中【行云布雨旗】舞动,口中低喝:“召西雨·洗炼清秋!”

话语落,西方天空聚起水汽,无云自降暴雨,如同天界倾倒大河,又像怒江咆哮,从天倒挂而来,化作一片雨壁气垒!

东方李元心见三方法毕,从背上取下阴阳垂云扇,手掌一番,捉住扇柄朝天扇去,口中清喝:“震东雷·龙蛇惊蛰!”

东方天穹隐现青色雷霆,声势浩大,如同九天雷神降世,左手擒龙右手镇蛇,三头六臂,身前有一面大鼓擂动!

四方四象四天时俱都布置完毕,此时四位人仙齐声喝道:“千秋岁·四方天时轮转!”

柳随风手中‘金蝉牵丝蛊’绽放光辉,他脸色一喜,道自己可以脱身,但下一刻风啸雨哗,云喝雷震,霎时间把那金蝉惊的趴伏在蛊中,双翼收缩,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金蝉蛰伏,那神蛊所赋予柳随风一身法力神通俱都破去,他那冲天浊气顿时没了掩盖,冲上天阙,转入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之中,正被锁定,却是再也逃之不得!

大阵布下,直接把整个祭天台方圆百里俱都纳入其中,连带那吕瀑与张元业一并收入!吕瀑见状,忽的抽手,驾起白龙,手中化出八颗神珠,朝下方一打,正砸在张元业的‘落日熔金旗’上。

“吕瀑,你哪里走?”

张元业挥动宝旗,吕瀑不慌,忽的开口:“你莫要装了,从方才开始你便只是想将我拖住,从没想过去夺那祭天三器。什么捉住那柳随风,都是你的说辞,乃是掩耳盗铃,醉翁之意不在酒中。”

“现在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已经布好,你这魔头,还想走么?”

张元业愣了两息,诧异道:“居然被你看穿了,我的演技看起来还不到家啊。”

“不错,我从没想过夺那祭天三器。魏王朝距离我黄昏地太过遥远,我们要这气运也是无用,当然不会废这个功夫。”

“至于我的目的么.........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张元业用落日熔金旗包裹全身,目光望向远处的柳随风,随后对着吕瀑诡谲一笑,神旗舞动,只见一道黄昏大日突兀浮现,张元业转入其中,只听得一阵轰鸣,烟云起落,原地却是再也没了他的踪迹!

吕瀑顿时一惊,脱口而出:“黄昏魔身!这家伙居然自杀,以此回归黄昏地!”

此方魔人逃脱,再看另一侧,那柳随风已然是满脸灰败之色,蝉不敢鸣,金蝉脱壳之神通施展不出,却是真要了自己的小命!

此时大阵已然施展,柳随风死命张开浊魔之气,西侧先有暴雨倾盆而来,那些清雨摧毁浊气,柳随风只感到自己几乎要被暴雨吞没,身上如蚁群噬咬,脓血腐蚀。他浑身顿时鲜血飚射,忍不住惨叫起来。

雨毕云起,柳随风只觉得上下乾坤颠倒,左右四方错乱,顿时人神混混沌沌,魂魄几乎要被撕裂而死!排云之后便是狂风,如同削骨刚刀,斩筋割肉,要人性命;风灭雷起,一阵阵天雷轰鸣,夹带乙木生气,浩大至刚,柳随风惨叫着,手中神蛊被震落,坠入祭天台上。

第四十四章 天人龙 三器终成,赦封令 各有计较

风雨雷云轮转,看似缓慢,但实际不过只有三息。三息之后,柳随风已被打成齑粉,肉身崩碎,魔魂陨灭。

一道灵光从大阵之中转出,却正是柳随风的真灵,此时晃晃悠悠,上面浑浊不堪,遁入虚空,自去幽冥海了。

金蝉牵丝蛊落下,被李辟尘接住,其中金蝉趴伏在蛊壶之底,却是被之前天时气息吓破了胆子,动也不敢动,和死了似的。

蛊虫虽为天地真精,但既生与乾坤,又为鳞虫之属,自然是怕那风雷云雨的。

而这之中,让人颇感讽刺的是,鳞虫之属俱都惧怕四天时气,但龙身为鳞虫之掌,所属所掌控之力却正是“风雨雷云”。

生灵虽然弱小,但经过不断的成长,最终能够成长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鳞虫化龙,把自己曾经最惧怕的天时之气握在手中,乃至成为它们的掌控者,这正诉说了天地之间的一道真理,暗合阴阳循环之道。

“金蝉牵丝蛊......金蝉脱壳么?可惜鳞虫若不成龙,则被自然天地压制,这风烈云卷、雷震雨哗的噪音自然影响此蝉。一声遮掩之气尽数被破去,浊气直冲霄汉,想不死都是难。”

李辟尘托着那蛊,这宝贝没有清浊之分,注入三浊气便是魔宝,注入三清气便是仙宝,可以说是少有的根本源气之宝物。

天上云收雨散,雷灭风消。李辟尘见此情景,再看四周师兄弟,已然恢复了三分元气,便呼唤起来,继续开始进行祭天三器的铸炼。

柳随风之前挑的夺器之时,正是祭天三器即将铸成的时刻,那时天龙人三道气运凝聚,但未有连通天地,更还没与魏王朝根本气运相连,正是夺取的好机会。

此时祭天三器归位,李辟尘执掌火工殿锤,火炉之中重新升起烈焰,边上赵无恨微微调息,便运起火法,相助李辟尘一臂之力。

神锤敲击,待到三器再度炽烈明亮起来,李辟尘左手取锥,于祭天三器之上雕篆,每雕过一处便以雷法相定,其中布置三气运转之路,为天道图、龙道图、人道图。

李辟尘神情专注,心神凝聚,心动境界施展开来,与三道神图雏形里仔细雕篆。不多时,三器已然雕画完毕,而那外形也只需最后一步,便可算是功成。

孟姜被孟荀搀扶着,姐弟二人看着李辟尘铸炼手法,俱是放下心中大石,同时暗道这位小仙长虽是雷脉,但这铸炼手法却是极为高明。孟荀看不太懂,但孟姜曾经见过自家王宫内御用铸兵师傅的手法,此时拿来一比较,却是就像三岁小童和三十岁的成年人之间差距,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诸仙就位!”

神火灼烧,热风呼啸。李辟尘对身后诸师兄弟呼喊一声,而后手中捏起道印,清声喝道:“天公降令,画鼓听雷!”

他为主锤,此时运起法术,中央之地有雷霆闪烁,隐隐化出一面大鼓,轰隆隆的敲响,却是和太华山中“夔牛鼓”有几分相似。

后方穆寻雁,太子坤,周忌寻了位置站定,阮书绫跟着太子坤,赵无恨则是去了边上护法,前方三仙运法,从左至右,依次为雨、风、云的位子。

太子坤施展法术,低喝道:“天师下旨,烟雨楼台!”

他身周升起水汽,有细雨淅淅沥沥而落,隐隐有水铸楼台显化,如天成瀑布,又似鬼斧神工所雕雨柱。

雨起风随,周忌口中念诵法诀,施法怒喝:“天伯动法,风度玉门!”

话音落下,在他身后有一座大关显化,五方运势八方世风,皆从关门之中闯入,却又忽然散去,不复暴烈之意,转而中正平和。

风至云来,穆寻雁低首,运气法术,高喝道:“天君请意,云生结海!”

她施开法术,一片云雾大海从高天浮现,上坐一神,隐约间有阴阳二气从他头颅升起,在云海中沉浮显圣。

“承天之命,领天之意,执天之念,代天之行!”

“六灵护城,四天保圣;上叩天心,下观黎民!”

李辟尘口中念诵祈文,以天公为前,剩余三圣中,天师居左,天伯位后,天君在右。此时四天圣祭祀,请得一丝天道气运降临,将三器之上原本存在的天人龙气息与大魏王朝再度连接起来

一瞬间,居于四仙后的魏王霎时感到冥冥之中有三道黯淡气运再度绽放光华,之前被魔人三浊气搅乱的王朝运势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他不由地心中大喜,此时李辟尘念诵祈文完毕,与魏王道:“陛下,该您了!”

于是李辟尘退后,魏王上前,手中持一赦令圣旨,走到三器前方,高声呼喝:“带六灵!”

祭天台下,六部尚书整理之前散乱的衣冠,带着六灵走上祭天台,来至祭天三器前方,魏王身后站定。此时风雨雷云四仙已经退至两侧,不再言语,静谧之态仿若得道真仙。

六灵来至,见祭天三器,各自俯首。魏王念诵圣旨,赦封三器,冠以真名。

“得天之眷,受仙之法,今日重铸尔躯,重塑尔魂,承前代名讳,重赦封为:上天祭礼玄阳鼎!”

“得天之眷,受仙之法,今日重铸尔躯,重塑尔魂,承前代名讳,重赦封为:尊龙祭礼平运钟!”

“得天之眷,受仙之法,今日重铸尔躯,重塑尔魂,承前代名讳,重赦封为:至人祭礼山河印!”

三道赦令从魏王口中说出,霎时间天地有感,祭天台上有天人龙三道气息升起,那鼎、钟、印三大祭礼之器大放光华,有浩然正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天穹上,四位人仙观看祭礼,他们收了大阵,此时见祭祀完成,不由地面孔中都带上一丝笑意。只不过心中想法却各有不同。

李元心只是道:若非自己这师弟此次提前传讯,恐怕祭祀还真要被破坏。那金蝉牵丝蛊是难得的至宝,怪不得能够避过两尊远方大神的窥视,以接近人仙的实力混了进来。只是那黄昏地的魔人来的诡异.......

江陵云则是盯着李辟尘,心中大叹可惜,这小子当时若是入了云脉那该有多好。

邱言不认得李辟尘,但此次一事,让他对李辟尘颇加重视,暗暗记在心头。

赵无悔则是嘟囔了一会,想着之前虽然他击败了兄长,但这次又救了兄长一命,算是清了因果,自己也没了对付他的理由,只得哼哼几声,心道放这小子一马。

第四十五章 功德气 天卦初开,帝王诺 幽海成灵

三器成,六灵呼喝,取三三之数,一器九鸣,共计合鸣二十七声。此意为天下大定,人心向帝,愿人人如龙。

魏王身为天子,得上天眷顾,三气加持其身,有真光护体,三浊之气不得近身,此为天定帝王气运,有此三气加持,便是地魔亲至也无法对魏王造成半分伤害,就算是想要将其捉走也是办不到的。

这是祭祀完成,天意钦定他为此方疆域之主,无可变动。区区一仙一魔,就算是地仙之尊又如何能够撼动天意?不过以卵击石,徒劳无用。

祭祀毕,三气化入三器,为承载运道之物,此时有功德气降下,这祭天之举乃是顺应天意,正合了天地清平的本念,故此参与祭祀的诸仙诸人皆有功德加身。

李辟尘心中有感,那功德清光来此,他眉心处闪过清光,八卦盘出现,上方对应乾卦,那功德清光落入乾卦之中,让此卦绽放白色光华。

“天卦已开?”

李辟尘眼角抽了抽,天卦虽开,但这祭礼之功他自己却没得到半分,合着忙活一宿,倒是落了个“人财两空”?

这么说倒也不对,毕竟八卦盘中乾卦借祭天之道洞开,日后炼化,自然成为李辟尘本身法力,只是这礼物现在不显于外,让人颇感郁闷罢了。

下方祭礼完成,远方吕瀑来至,天上四尊人仙齐道师叔,白龙道人神情微紧,与四仙道:“杀了一个柳随风,却跑了个张元业。五尘魔教之人不足为惧,但黄昏地却出现在太安州的地界,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四仙中,江陵云颔首:“师叔说的正是,那魔头乃是玄光境界的高手,我们这些人仙和他差距颇多,此次布下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原本料定他必死无疑,但仍旧是给他跑了。这黄昏地的魔道之法当真诡异莫测。”

吕瀑道:“五百年前小劫,我斩他之时他便是以此法逃脱,且我与他的劫难居然尽数消除,这让我心生震骇,直至后来,我师傅告之,说那是黄昏地的特有功法,‘黄昏魔身’。炼此真身者,凡遇险境,只需要引颈自戮,那魔魂便会消失,直接回转黄昏地中。”

四仙听得惊诧,邱言皱眉,询问道:“师叔,那岂不是说,黄昏地人魔永远杀之不死么?”

吕瀑摇头:“杀他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较为困难。此法施展时,魔人只留魔魂,而魔魂又藏匿真灵之内,侧着幽冥海生死夹缝而过,顺着阴影遁回黄昏魔地。我们若要杀他,就要踏入幽冥海去.....可.....”

“可幽冥海的那一位天尊道场,生者入内必死无疑。”

李元心接过话头,也是微微一叹,颇感棘手。

赵无悔撇嘴:“毕竟是七魔门第一,没有点厉害手段,怎么在这云原洲立足?还谈什么称尊做祖?”

李元心道:“师叔,眼下黄昏魔人逃遁,前来的理由尚也不知,但料想不会出其三意之外,弟子记得,黄昏地不是一直想要把古羽州附近的三个大州魔染成荒芜之地么?我想来,应当是从这方面入手。”

“说不得,他们得了什么宝物,甚至要窃取大州气数呢。”

其余几仙听了,俱是一惊,仔细一想,却是有些道理。吕瀑道:“有这个可能,那么,此次你们归山,这事情须得朝掌门说明,此非小事,万望慎重。”

四仙俱都是道:“师叔放心,我等明白。”

吕瀑点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对李元心道:“这个名唤李辟尘的小子,是你们雷脉的?”

“是。”

李元心微微点头,吕瀑颔首,笑道:“真不错,当真不错。”

“五尘鬼人的伪装,便是我也要凝神才能堪破,这小子一边铸炼祭祀三器,另一边还能抽出空子,辨认鬼人,当真厉害。”

“这孩子,日后大有可为!”

吕瀑看了看下方七个弟子,又对其余三仙道:“周忌脑筋活络,为人有谋,但有时却又有些盲目自大;穆寻雁性子沉稳、冷静,但面对凡人时却会心软,业障尚存;姜坤.....这小子是齐朝的太子,我略有耳闻,如今一看,确实如传言所说,为人中正平和。可惜计谋不足;阮书绫,这女孩内向,但体质特殊......习练水道的话当会颇有造诣。”

“还有那太华姜壶.....那巨灵碑深得太华真意,看来也是一枚天成的种子!”

他话语说完,却是忽的苦笑:“罢了罢了,我还在这里点评弟子。方才与那张元业激战,却是久久战之不下,此时无功而返,却还一副老气横秋的长辈模样,我又算得甚么?哈哈哈哈.......”

吕瀑转身,天边窜来白龙,将他托起,他对下方呼喊:“陛下,祭天已毕,贫道便不再叨扰,这便归去了!”

他对魏王说完,又向着七小仙道:“我太华弟子,此间祭祀事了,且看你等各脉师兄师姐有无话语交代,若是没有,便回山去吧!”

道人驾龙而走,那白龙长吟一声,悠悠龙音回荡天地之间。城中无数百姓见到仙人驾龙而去,顿时纷纷跪下叩首,口中念诵仙人长生,庇佑王朝不衰。

上天四仙见到吕瀑远走,各自商议一番,最后赵无悔对下方七仙嘱咐一番后续事宜,包括祭祀完毕的安置事项,随后他们四仙便驾云回山,前去太华峰,将此间事尽数汇报掌门。

李辟尘目送四仙离去,后方孟姜孟荀上前对他见礼,同时魏王也是走来,先与李辟尘寒暄,再对诸仙一一道谢,直至穆寻雁时,魏王闭口,沉默数息,于她道:“当日实有内情,但我确实算是凶手之一,此番你修成仙人,护我魏朝祭天,功不可没,我许你一诺......也许你现在看不上,但这好歹也是天子言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更改。”

穆寻雁不答,搞得两侧李辟尘与姜壶心头一跳,暗道她可别说出什么激烈言语,正想着,穆寻雁忽的开口:“杀父之仇不敢忘,虽是权利斗争,但因果早已种下,你杀我父亲,我却为你护佑祭天之礼,算得上是以德报怨?”

她前半句对魏王所说,后半截却是转向李辟尘。后者微微一愣,看见穆寻雁双目之中有着一丝迷茫。李辟尘沉默三息,缓缓开口:“哪里有什么以德报怨,素我以为,只有以直抱怨一说。”

“你如何想的?是斩他头颅,还是就此两清,亦或是记下此恨,以求来日再报?”

李辟尘说完,后方几仙顿时吓了一跳,周忌刚要开口,太子坤也是上前半步,忽的姜壶转身,将其余几人拦住,道:“不急,师弟定然有自己想法,且看吧。”

穆寻雁听得李辟尘之言,却好似有一柄拂尘再度扫过灵台,此乃清净经妙用,能唤出人魂真灵,照见本性真意。

“是么,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穆寻雁忽的笑起来,如同牡丹花开,她转过头去,手中忽的聚起法力,对着魏王胸前就是一掌拍出!

霎时间,孟姜孟荀二人脸色剧变,便是姜壶与李辟尘也是瞬间呆滞,而只是瞬息,魏王自己朝前踏出一步,撞上那一掌。

穆寻雁一掌拍出,魏王自愿受了一掌,二人双双喷出一口鲜血。前者眼眸亮起,其中迷茫之色尽去,忽的仰天笑起来:“前尘尽去,从此我与人世只留一道执念,不再为凡世诸事愁苦!”

“父亲,女儿去了!”

穆寻雁转身便走,她身上气息忽的升腾起来,天边显化金盖,却是破开壁障,九骨化精,此时人身五脏运转,化出五宫,白日升烟,而那金盖则是因穆寻雁悟道,天有所感,人伦纲常,从此仙凡两隔,却是穆寻雁把自己在凡世的诸多应得福报尽数归入其父真灵之中了!

就在同一时刻,在一处不可知之地,有一艘木舟漂浮在漆黑的大海之上,那上面站着个身披黑袍,头顶蓑笠的人,看不清容貌。此时那双眼睛朝前方望去,只见一点真灵忽然从海中跃出,成为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他跪在这人身前,连续叩了三叩,目光悲伤。

“人”看着那男子,好半响,却是笑了起来:“当真是个好女子,好女孩啊!”

“断了一世凡尘福缘,等若去了一条性命,这下,若是她身死,可是无法再存有仙道真灵了。以此为你求个来世,你这孩子,生的好啊!”

第四十六章 幽黎海 天尊渡人,问执念 归乡何处

真灵跪在海中,对着木舟上的“人”不断叩拜,他的神情悲伤,口不能言,此时不过是一道执念不去,附在真灵之上显化罢了。

渡船人开口:“有甚么话,你且讲。”

话音落下,那真灵忽的口吐人言,悲怆道:“天尊,求天尊把这福报还给我女儿吧,她登仙道,其中凶险。若是与魔人相斗死去,此世福报尽灭,没了仙道真灵,那便没了来世,失了记忆过往,成为另一个生命!”

“求天尊开恩,求天尊开恩啊!”

渡船人把手中的长浆丢在木舟上,对那穆公真灵道:“原本你入幽冥海,这真灵上的执念散去,真灵便算是重归天地,再化其他生灵。眼下有人舍弃自身气运为你换取一个来世,这可是堪比仙魔转世的待遇,你居然不要么?”

“仙魔死,转世还能保有前世记忆,只是被封存着,等他们自己仙魔二道之人来渡,潜心修行数年便可重返大道。你这一次转世,却是有了登临仙魔二道的可能!退一万步,便是仙魔无望,你也可转入神道,护佑一方平安,享一方香火供奉。”

穆公真灵哀求:“我宁可不要这待遇,只求天尊把此福报还给我女儿,我穆瑜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天尊大恩!”

“哈哈哈哈!”

渡船人忽的大笑起来,他再望向穆公真灵时,那双眼中带上怒意,霎时间,幽冥大海被分开,下方乃是无底深渊,黑洞洞,看不见尽头。

幽黎之海破开万丈,穆公浑身颤抖,头颅低下,大气也不敢喘上半分。

阴森的话语从渡船人口中说出:“穆瑜,你以为我这里是街头卖菜的地方吗,还能讨价还价?!”

“做牛做马?我这里不需要牛马!”

“这里是幽冥海!是诸天轮转,万兆生灵往生之所!”

渡船人冷漠道:“推来推去,我这里可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带着福报转世去吧!”

话语一出,幽黎大海顿时掀起万丈波涛,其中无数执念化出,仙魔人妖、万千生灵齐齐喝道:“穆瑜,转世去吧!”

穆瑜脸色顿时大变,他惊恐道:“天尊!天......”

嗖的一声,那真灵被一道海浪卷走,投入远方一处海眼,转世投胎去了。

渡船人看着那海眼闭合,四周幽冥大浪退去,他手掌之中流转一丝光晕,他看了看,随手一丢,那光团径直落入木舟之后的一个木桶中。

渡船人划起船桨,半笑半叹着,诵出诗来:

“大梦悠扬生下界,一堪成笑一堪悲;幽黎不是无情地,自迈三山长眠时。”

木舟悠悠,于幽海中沉浮,渐渐隐没大雾之中,没了身影。

————

祭天台外,穆寻雁离去,天边金盖坠落,与她气息一并升腾,至此八骨化九,九骨再成五精,破境登仙。

李辟尘点头:“心中业障破去,自此再无挂碍,仅留一丝凡世执念,其中真意乃是不忘自己出生凡尘,所以心有牵绊,与仙道之中一往无前。”

姜壶听得古怪:“师弟,你这话说的不对,既然有所牵绊,那又如何一往无前?”

“心有所念,必有所想;自有所想,必有所愿;既有所愿,为了达成此愿,必然一往无前。”

李辟尘话语铿锵,姜壶沉默,仔细一想,似乎.....有些道理?

不论仙道还是魔道,亦或是神道都讲究断念,若想要在一道中走得更远,那么就必须要没有后顾之忧。

凡世之人,就像每一年收入宫中的弟子,他们皆有父母亲人在世,这般尘缘断不得,故此百年之内,他们依旧要每隔五年见一次父母亲人,待到百年之后,父母离世,那么他们的尘缘自然断去,心中再无挂碍,可得大道真意。

姜壶想了想,对李辟尘道:“师弟,你入剑囚谷前,又是哪里的百姓?”

“我么?很远了,远到我已经记不得回家的路。”

李辟尘微微沉默,随后幽幽的开口,那话语之中尽是对于故乡的眷恋,只可惜,自己未得道之前,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会回去的,终有一日,哪怕沧海成尘,道化黄发,青丝做银蝶飞舞。我也会回去的。”

姜壶摇摇头,古怪道:“师弟,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永远回不去似的。须知,便是你的故乡在距离太安州最远的第二州---黎阳州,只要你修成神人,来往也不消半年光景。这点时日,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李辟尘对着姜壶笑笑:“或许吧,或许吧。”

“诸位,我们该走了。”

七仙驾起云头,在魏王与孟姜孟荀的注视中离去。魏王咳嗽一声,噗的喷出血来,却是方才并未动用三气护体,用的血肉之身受了穆寻雁一掌。

“父王!”

孟姜托住魏王的身子,后者摆摆手,转头对孟荀道:“传我旨意,三日后,对穆瑜,以王公之礼重新下葬。”

“从此因果两清,我也不再欠他什么了。”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神色复杂,最后悠悠一叹:“穆瑜,你生了个好女儿,可惜,可惜。”

魏朝诸事暂且放下,之前七仙离去,出了洛梁城,忽然周忌想起一事,对李辟尘道:“我说辟尘,之前那五尘鬼人是有五个没错吧?”

李辟尘点头:“算上柳随风的皮囊外相,应当是六个。这乃是人身六贼:眼看喜、耳听怒、舌尝思、鼻嗅爱、意见欲、身本忧。加上人身魂魄,便是七窍业障。”

周忌皱眉,思索道:“杀了眼看喜,斩了耳听怒,灭了意见欲......柳随风和身本忧被四位人仙灭杀,那剩下两个去哪里了?”

阮书绫弱弱开口:“应当是......那眼看喜杀向穆师姐时,借着烟雾逃遁了去.....”

“不急,她们必死。”

李辟尘道:“我早在洛梁城外埋了上百颗乙木神雷,从奉天道来时,绕着洛梁城一周。乙木神雷不对凡人触发,她们两个鬼人浑身都是三浊气,走不出城便会被炸死。”

......................

他这边说着,洛梁城外,一少妇与一稚童走出城门,趁着混乱脱离。那少妇笑了笑,言道:“算是逃出来了。”话语毕,却又愁眉苦脸:“可柳随风也死了,我们怎么办?”

稚童哼哼:“没了操纵,天大地大,去哪里不好?难道你只想一辈子维持鬼人的形态?”

“当然不是,这么说,先去找个僻静之地修行,吞噬魂魄?”

少妇没什么主见,稚童点头:“不错,所以我们先出去再说,别被五尘魔人又抓回去了。”

他说完踏出一步,忽的,下方一阵雷声乍起,稚童当即一愣,下一刻,浩荡的生命气息便把他吞噬,数颗乙木神雷炸响,直接把她二鬼当场撕碎!

第四十七章 黄天黑 二神齐至,执天意 降魔归山

七仙人归山,山门外值守弟子将他们引进去,行至镇岳牌坊下,诸仙各自分别,重回四脉山峰,正待离去,忽的天外有一黄一黑两道神光射来,浩浩荡荡,带起天地异像。

中正浩大的神力从天外而至,李辟尘抬头,心中一震,暗道这两道光辉中满是神道之气,超脱于三清三浊之外,恐是神道大神至此?

“那是流沙泽的黄炉大神与乌莽山的黑公大神!”

姜壶惊诧:“这二位尊神为何来我镇岳宫?”

两道神芒踏天,径自飞入太华峰中,下方七仙看的惊诧,姜壶对其余六人告罪:“诸位,我得先走一步了。”

他说完,驾起云头飞向太华峰,其余六仙面面相觑,各自打过招呼,回归山峰。

“赵师兄,这二位尊神来此,莫非是为了黄昏魔人的事情?”

路上李辟尘与赵无恨询问,后者想了想,点点头:“八九不离十,若非如此,又有何事能惊动两位尊神?”

“黄昏地为云原洲魔道第一,便是放在周天魔道中,也排的上前列,其中诡谲之法众多,难缠至极。但我听闻,从前三次大劫算后,将近一万年来,他们从不踏出古羽州半步,这一次却是打破这个情况,有黄昏魔人行走世间。这番变故定然要引动仙门,神道警惕。”

李辟尘思索:五尘魔人的招数已经足够令人厌烦,可这黄昏魔头却更是难缠,按照以往的印象,魔修不该都是一些热衷于烧杀淫掠,虽然肌肉发达,智力点满,但毫无计谋的一群二五仔么?为什么这些魔头一个比一个会算计,这还仅仅是低阶弟子,便是那黄昏魔人张元业,也不过是玄光人仙,若说他是上层人物,那真的是抬举他了。

结丹之上,出窍之下,这其中分化真丹、一阳、玄光三境,算上结丹,四境合称人仙。

所以之前太华有四位人仙到场,依旧要布下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其一为稳妥,其二便是要彻底灭杀对方。玄光人仙之强,绝不是四尊结丹人仙能对付的。

再加上张元业手中持有人仙重宝【落日熔金旗】,更平添七分战力,如此一来,若不布阵,却是奈何不了他的。

刚回川瀑峰,远方天边有四十九道钟声响起,李辟尘一惊:“这是太华四十九编钟齐鸣?”

“钟响诸仙至,此钟一响,人仙之上俱都要赶赴太华峰......快看!”

赵无恨指向天边,李辟尘举目望去,只见道道仙云腾起,有雷光闪耀,暴雨随行。却是一位又一位仙人施展法术,朝太华峰赶去。

“如今九玄论道在即,正是要定下这云原洲千年气数,以此应对三千年大劫,却又窜出这档子事情,也不知是玄门之祸,还是魔门之乱。”

——————

太华峰中,茅沧海来至观前,远处一黄一黑两道神光落地,化作两尊神祇,一位身披玄黄地神袍,脖颈上挂着九颗铁珠,面如黑炭,容颜刚毅;一位身着苍黑玄甲,身躯高大壮硕,肩膀上披覆两蓬狐裘,面如重枣,长须飘飘。

二神见茅沧海,俱是上前施礼:“见过茅掌门!”

“两位上神,一别多年,如今来此,风采依旧。”

茅沧海对他们还了一礼,黄炉笑道:“谈什么风采,这里只有一个常年被淤泥糊了脸的汉子和一个被大雪冻得满脸通红的老头。”

他话一说完,黑公顿时瞪眼:“某家这是天生的红脸,哪里是被冻得!你个涝死的水鬼,胡说八道什么。”

黄炉嘲讽:“红脸红脸,不是冻得,难道是被人踹的么?”

黑公大怒:“老小子,你一次见面不讥讽我,你心里不爽是不是?来来来,上次还未打够,要不你我寻个僻静之地,去南疆万墟州上打过两场试试?”

见二神再度争执,茅沧海也是颇为无奈,只是咳嗽两声,这二神反应过来,互相瞪了一眼,此时峰外已有无数仙家来至。

茅沧海让二神诸仙进入观中,待到半柱香后,太华人仙神人、大能地仙齐齐到场,茅沧海让二神禀告诸事。黄炉先上前,有仙家对其行礼,他还过一礼,对诸地仙真人道:“黄昏魔人偷渡入太安,非从流沙泽走,也并非从乌莽山至,我与黑公已仔细查看所属大地,俱都没有发现有三浊气的痕迹。”

“但我巡游途中,于雷化州中感应道三浊之气,前往查看时,却是见到有一大河被三浊污染,其中生灵尽数灭绝,仅存的几个有道行的灵精,也已堕入魔道,连带那处赦封河伯也化作魔头,吞食凡人。”

“我一怒之下斩了那群魔灵,但此中事情却不得不让我们打起警惕。”

“雷化州有三浊现世,甚至已经魔染一道大河,此事,居然连九玄之一的止戈殿都是不知,从此我可推断,第一,要么黄昏地已经在雷化州打下据点,布好了后手;第二,要么黄昏地掌握了某种秘法,或者是至宝,可以在短短时间内魔染一地,这雷化州大河不过只是他们的试验而已。”

黄炉说完,黑公上前:“黄老鬼说的不错,黄昏地定然是习得了某种秘法,如今所做准备,不过是对这种力量的试验罢了。待到时机成熟,便会窃取大州气数!”

有地仙思索:“那么,按照此理,之前江陵云四仙所报之事,黄昏魔人意图夺取祭天三器,也是意图试验?若是夺得,那.......”

他悚然一惊,祭天三器乃是事关大魏气数,王朝兴衰,若是三器被夺,遭黄昏魔染,王朝气数一降,接连便有三个大州的气数会被削减,接下来正是施展大法的好时机!

太华护法长老叹息:“九千年没有动静,如今却是想要一鸣惊人么?真以为我们都是泥捏的不成?”

“三千年大劫将至,魔道有所动作也是当然的,眼下已经只剩一千年光景,再过一个小劫,便是大祸临头。”

司礼长老道:“他们也想一争天数?以求天赐气运,授魔道正统之位?想的挺美!”

诸仙神议论,此时外面忽的有弟子来报,那玉液弟子踏入太华观中,面对诸多人仙地仙,显然有些拘谨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对茅沧海掌门道:“禀掌门,执法殿殿主与一百三十七位长老师兄已经尽数归来!”

“此去北海降魔,斩人魔三十五尊,灭地魔一尊,诛灭魔门共计十一之数!”

第四十八章 人生路 逆水行舟,劫难起 九玄七魔

川瀑峰中,李辟尘端坐悬崖畔,前方水汽铺面,化作朦胧云雾环绕在他的身周。这是对坎卦的修炼,虽然上次机缘巧合凝成了河图洛书,但李辟尘不修雨法,不练水道,故此坎卦威力不足,与震卦相比,相差甚远。

赵无恨从庐舍中出来,对李辟尘道:“太华峰已经七日没有消息传出了,我这心头倒是越发不安起来。”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执法殿已经尽数归来。”

李辟尘睁开眸子:“嗯,我前日感到天边掠过一阵凶悍之气,其中有浩然正气相随,但却令人感到心神俱颤,料想也该是执法殿的诸位回山,不然不会有如此动静。”

“此去北海降魔,诛灭魔门十一,可以说战果赫赫,执法殿当真恐怖。”

赵无恨寻了个角落坐下,与李辟尘相距不远,叹声道:“这帮狠人听说杀了一尊地魔.......你不知道,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后背全都湿透了。”

“一群人仙不到的弟子,加上一个抱元境的殿主,再来三尊守缺境的长老、五位出窍神人,七个人仙,这便是执法殿的全部战力。”

“地魔之强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不可能敌过,但世事难料,现在的状况就是如此戏剧。”

赵无恨低声叙说着,或笑或叹。李辟尘双目盯着川瀑下方,一片水雾遮盖视野,依稀只能见到一片磅礴的水潭。

边上,赵无恨的低沉声音不断响起:“五百年小劫刚刚过去,本来可以得享五百年清净,可别搞出什么幺蛾子。你莫要误会,我非是怕死,而是怕白白送死啊。”

“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不是?魔门有所动作,玄门定要应对,冲突在所难免,这连我这个小弟子都能猜到一二。这七日太华峰未下一鸟,未出一虫,其中险峻程度定然在我想象之上。”

“.....................怎么不说话?”

李辟尘目光没有移动,回道:“倾听是个好习惯,别人说话时去打断,那样不礼貌。这件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师兄,你可是上次在祭祀时被那柳随风一掌惊到神了?”

“我看你已生业障,若不尽早除掉,后患无穷。你本不是怕死之人,既入玄门,那么早已入劫难之中,须知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一步退,步步退,最后退无可退。”

李辟尘说完,赵无恨若有所思,他摸了摸下巴,忽的,天边传来鹤唳,二人朝远处望去,只见西天有一处神光亮起,仙云环绕,彩霞漫天。

“结束了!”

李辟尘出声,随后之间一道灵光遁来,其中裹挟一副玉简,嗖的一声落入李辟尘手中。赵无恨正在微微惊诧,天边又是一道光辉闪过,他的手中也多了一副同样的玉简。

看完玉简上所说,李辟尘心中微惊。这上面写的乃是诸多仙神关于黄昏地动作的猜测,他们可能得了什么至宝,或是修了秘法,意图在三千年大劫之前魔染大地,在云原洲开辟魔道正统,为此必须窃取大州气数,得本洲天道承认方行。

“魔道七门都有不同程度的动静,按照掌门他们的猜测,也许是有洞天级的魔门下了旨意,许诺了什么好处.......”

“五百年小劫可能提前来临,并且变更为两百年一次,此事关乎天数气运争夺!这么说,九玄是要动用全部实力了?”

李辟尘思索,忽的,身边赵无恨对他道:“你看,这一句......三日之后,门中弟子可持令下凡,一为驱浊,二为渡厄,三为降魔,四为保身,五为脱劫.......”

“这是要我们提前做准备么........断因去果,寻至宝灵物脱劫?”

赵无恨烦躁道:“两百年一次小劫,这岂不是说,至大劫之前就没有消停的时间了么?再说了,九玄想要推动小劫驱逐宗门业力,削减魔道气运,可七魔又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不配合,那做再多事情也是徒劳无用啊。”

二人正看着,忽的青霄峰上有雷光降临,李元心来至,李辟尘连忙上前见礼,二人互相打过稽首,李元心道:“玉简你应该看过了,眼下劫数将至,距离上一次小劫已经去了三十年,剩余时间只有一百七十年了。”

李辟尘问道:“师兄,这玉简是说可能,并没有说一定便会改动为两百年小劫,为何你如此笃定?”

李元心道:“天地改易,是为大劫。得天眷顾者为一纪之子,其中好处自不必说,羽化登仙,问道长生。掌天道气数者同理,故此九玄论道正是为此而办,胜者掌天道气数,一旦胜出,则三千年大劫无忧不说,门内实力还会不降反增。”

“反之若是不掌天道气数,则门内弟子有性命之忧,这便牵扯到宗门的兴衰。古时三十六洞天立下一骨四境修行之法,确立人体明晰,从而得天道功德,后来者皆修行这种道路,有了整个仙魔二道气数加持,故而久兴不衰。反之亦然!”

李元心为二人解惑:“九玄七魔定下小劫,如今黄昏地做的事情,看似为魔道着想,实际上既得利益最大者仍旧是他们,你觉得其余魔道会放任黄昏地侵占自己宗门所在的大州而不管?那丢失的气数,他们还想取回来不成?”

“玄门重诺,魔门无信。这是寰宇都明白的道理,故此其他魔门肯定选择与我们做交易,推动杀劫重临,不让黄昏地诸魔得占好处。”

“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计较,那便是魔染之时,若能取代黄昏地,得些气数,说不得能增加自己宗门.....或者是某些人的实力,届时先夺魔道第一的位子再说,哪里管其他事情?”

李元心解释完,赵无恨与李辟尘顿时恍然大悟。李辟尘心中哀叹:果然,这里的魔门虽然与自己印象中头脑发达,四肢强壮但却是一群坑蒙拐骗二五仔的魔头有些差距,可一旦放到大事情上,这坑队友的习惯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玄门重诺,魔门无信。倒不如改成“魔门求利”算了。

第四十九章 因缘断 道法自然,生死说 仙殿取兵

李元心对李辟尘言语:“三日之后大部分弟子都会下山,你们境界不足,下山后只需驱浊便可,至于降魔,若是遇上厉害的,先走再说。”

“魔道中人法术诡谲,且心思颇多,上次一个柳随风就差点让你们全军覆没,当时他若不是顾忌吕瀑师叔和那震天幡,早就动手把你们全都杀了。别忘了,当时枉死城魔影还盯你们着呢,可别觉得凡间这次行走的魔头都是些乌合之众,若是有这等想法.......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面色严肃:“明日掌兵殿开,各自去其中挑选一柄护身兵刃下凡,其中有门中师长刻印的‘转命法’,若是生死,则神兵可代你们一命,要好生使用,别刚下凡因为些小事就把这道法用了去。”

李辟尘与赵无恨皆是点头,李元心瞥了眼赵无恨,转头对李辟尘道:“师弟,你下山之日可能要晚上一些。”

听得此话,李辟尘诧异:“师兄何意?”

“你尚有一桩因果需了结去......”

李元心对李辟尘道:“这是我师傅与我说的,你上次归山,他观你气运中有一道极浅因果之线不断,追根溯源却是与那风脉徐丘貉连着,再朝深处探究却是一片清净,什么也没了。故此让我与你明说,下山之前把这因果断去.......你二人因果,你自己应当知晓?”

“原来如此。”

李辟尘恍然,点点头,他明白了这道因果丝线从何而来。自己现在修为不够,便是仗着清静经之威也算不得因果天机,但曹荣华长老身为炼气化神的大能,一眼便能堪破虚,但又因法不传六耳之故,所以在朝里推算,天机不是一片混沌,而是一片清净。

李辟尘明白,这因果恐怕便是当初在剑囚谷时,自己穿越而来,代了徐丘貉的机缘,故此冥冥之中李代桃僵,结下的那道梁子。

若是按照当初的发展,没有李辟尘横空出世,最后《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应当是落入徐丘貉之手,待到他习练完毕,余后诸多事情他皆会有大作为。但如今一搞,他没去雷脉,去得风脉,由于六欲之火作祟,处处与李辟尘作对,结果祭天大典的名额也被剥夺,如今正在悬命崖思过。

李辟尘心念至此,不由地摇头苦笑:“于我也是飞来横祸,于他更是飞来横祸。”他想着,既然这事情被提起,那么也正好去做个了结。

“我晓得了,那师兄,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前去。”

李元心微微皱眉:“不急这一时半刻,明日取了神兵,再去不迟。”

李辟尘笑起来:“这里不是凡间,万事讲究缘法。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若是我想要取的兵器与我有缘,那么便是其余弟子尽数取完,那兵器也会在掌兵殿中等我的。”

“一切顺其自然,虽有所求,但不强求。”

《清静经》讲大道无为,万事万物皆为道意,包括人之本身,故此人便是道,道便是人。所谓境由心造,正是人心如梦,或真或幻。

万物皆为道,兵也为道,人也为道。道与道相合,自然冥冥之中会将两者牵扯在一起,这不是什么天数,更不是什么命运,而是自然而然的,本就应该发生的“结果”。

命运、天数,此二者与自然的区别在于,前两者随天而动,而后者本就是天。

李辟尘不急不缓,但李元心却是眉头微皱,坚持要他明日去取了兵刃再去,并且道:“你这师弟,怎得不听我言语。大道无为,我知你心性高超,但我曾与你讲悬命崖之恶,莫非你都忘光了不成?”

“你若去悬命崖必经囚圣窟,罗元子已经入魔,他若想做出什么事来,与你不过瞬息之间便可办到,这点空隙,就算地仙关注也是救之不及。你取一兵,可代你一死,多些防备才有命下凡去。”

李元心挥挥手:“此事就这样定了,事关你自身性命,怎么这么不走心。”

面对自己师兄喝骂,李辟尘也只有苦笑受着,点点头:“那便都依师兄,我明日取了兵器再去悬命崖。”

见李辟尘答应下,李元心这才面色稍缓,点点头,又嘱咐了一些事情,随后驾云离去。李辟尘目送李元心离开,边上赵无恨道:“李元心师兄说的不错,悬命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是关押重大仙犯之处,比剑囚谷高出不知几个层级,你也太过小看那里了。”

“罗元子既已入魔,来日必要上斩魔台走一遭,来世仙道真灵恐怕都不会留存,会被掌门直接打灭,毕竟他与曾经的九思宗主不同,这是因欲望入魔,最是难以回头,缘由乃是本心已变,这是外力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的。”

“除非他能突然大彻大悟,否则......”

赵无恨没说完,李辟尘笑着道:“我晓得,我晓得。”他说着,引得赵无恨一阵摇头:“不急不缓,你这性子.....”

——————

一夜光景过去,第二日清晨,卯时刚至,李辟尘与赵无恨便来到掌兵殿,神岳倒悬,一座恢弘大殿矗立,古石沧桑,灰瓦覆顶。屋檐下沾染露水,其中蕴含清气,滴落下去,坠入殿外一条护殿大河中。

“此地便是掌兵殿!”

殿门前,有四尊执戈披甲的石像站立,赵无恨道:“这是掌门请金庭宫为我们打造的‘仙兵甲士’,其力可开山,远超黄巾力士。法力堪比结丹人仙,而其肉身便是人仙重宝也是攻之不破,一共十具,尽数在此护卫掌兵殿。”

李辟尘朝前望去,当初在剑囚谷时,便听过燕未央提起此地......等等,当初似乎是高壮与稚童喝骂,称让掌兵殿给他们一个交代。

仔细回想起来,李辟尘却是发现,自己居然仍旧看不明白剑囚谷弟子的境界,模模糊糊,也只是觉得,当初五人中,稚童的境界应该是最低的,可能是三火境。

他出神了一阵,直至殿外有许多弟子来到,这才回魂,随着赵无恨一并朝殿内走去。

第五十章 纵兵法 仙兵神帅,三清相 天成古松

一入掌兵殿,李辟尘便感到四方充斥着的浩然之气。威严煌煌,不可侵犯,乃是真的仙家统兵遣神之所。

统兵,那率的都是仙兵法将。一纸黄符呼唤,亦或以手中神兵拄地,口诵仙篆,聚山石为将,遣沙尘成兵,此乃掌兵殿弟子专修之法,放入凡间战阵,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号【仙兵神帅】!

而此法唯有一法可制,即同为九玄之一的雷化州止戈殿,殿中有一神法,为遣神兵天将之道法,其中分化八道,又称纵兵八法:一为“鸣金收兵”、二为“调兵遣将”、三为“蚁聚之兵”、四为“沙场点兵”、五为“兵贵神速”、六为“兵败如山”、七为“神兵天降”、八为“兵凶战危”。

唯有太伤山止戈殿“纵兵八法”方能克制太华掌兵殿,其中第六法“兵败如山”正是掌兵殿“仙兵神帅”的克制法门。

李辟尘前方,十座高台矗立,上供十柄法兵,其上散发出阵阵浩大气息,正是十柄人仙至宝雏形!

“这也是可供弟子挑选的兵器?”

看着那十柄人仙至宝雏形,上面有浩然正气散发,并未有杀戮之气沾染,且都是以极其高超的锻造之法铸炼,其中使用的仙珍玉铁绝不在少数。

四周有掌兵弟子望来,人人皆披戈执甲,神情严肃,后方殿门内不断有弟子入内,四周有几大高台,那些弟子或是去【藏兵台】观望,以求寻得好兵仙宝;亦或直接去请兵台,等掌兵弟子分封法兵;也有少部分去了【镇仙台】,那里面存放的,乃是真正的人仙至宝。

人仙法兵之中,至宝与重宝差距甚大,哪怕同为一级,至宝之威仅只有重宝的十分之一,有些差距,甚至能达上百倍。

一般来说,【百折】为人仙至宝雏形;【千锻】、【无垢】为人仙至宝,而“无垢极致”便是人仙重宝了。而地仙法器之上,其中攻伐之器,皆是重宝。

赵无恨与李辟尘来至藏兵台,台外有幻阵笼罩,凭弟子令牌入阵,一阵水幕破开,四周寒光照耀,俱是横七竖八插在土地中的法兵!

李辟尘跺了跺脚,道:“这是传说中的‘息壤’?等等,既然镇岳宫有息壤,那么死剑坟其实是......”

“不错,死剑坟中的土地,也正是息壤!”

一道雄浑声音响起,左侧踏来一人,身着两仪玄袍,腰间佩戴长老令,正面刻两个大字【掌兵】,背面刻印两个小字“邵秦”。

李辟尘认得此人,对其打个稽首:“原来是邵长老。”

四周入台之人皆是对其执弟子礼,其中甚至有人仙来至,可见此人辈分之高。至少也要朝上算去四代仙家。

邵秦对诸弟子还礼,当然不会是平辈之礼。他来至李辟尘身边,道:“我晓得你,上次魏朝祭祀主锤,通报人魔入城者也是你。”

“天下百兵出镇岳,掌兵殿又管辖百兵,此次逢劫下凡,你来我这里,可要好好选个法兵。”

邵秦笑起来,脸上的八字胡抖动,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那张脸却是一副天生的严肃相,让人心生畏惧。

李辟尘点头:“多谢邵长老。”

转过身去,李辟尘与赵无恨走入百兵阵中,那些杀伐之器此时半截埋在土里,仅仅露出可供抓握的柄干,上面有浩然正气缠绕,三清气回荡这方天地,与死剑坟中的混沌污秽之意大不相同。

前方有一道气息浮现,赵无恨顿时心有所感,大步朝前走去,忽的拨开云雾,见一柄铁锤埋藏与地,锤柄处有三清气弥漫,乃是三气之中的生灵气。

“生者造化,这锤与我风火之道相合,正是我的宝兵!”

赵无恨上前捉住锤柄,看得出,这是一柄造化之锤,半个锤首露在地面,有两颗狰狞兽头雕刻铁锤两角。只是手刚刚触碰,那上面三清之气顿时与赵无恨相合,他大喜过望:“这居然是一柄中品精钢!”

精钢宝兵,烈火难灼,凡水难浸,坚不可摧,一击可断山石铁柱,威力无穷。若是注入法力,便是难得的强横法兵,多数门中弟子使用的还只是削铁级的法兵,一柄中品精钢,已然是了不得的宝物,便是内门弟子手中也多是下品精钢而已。

大锤被赵无恨拔出,上方八个铜角雕刻八颗兽首,似虎似豹,威猛无比,有蝉纹遍布锤体,浩浩荡荡生灵之气轮转不休,当真是天赐造化之物。

“八荒司牧锤,以月桂所制,长三尺五寸,重五百三十六斤,堪比神珍玉铁,掌生生造化之气。”

邵秦解释,对赵无恨道:“这锤子不错,正合了你那风火之道。”

赵无恨连忙对邵秦道谢,手中把玩那神锤,却是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取锤的目的乃是为了应对杀劫。

另一侧,李辟尘于百兵中穿梭,三清之气轮转,却没有一道气息愿意搭理他的。这其中缘由乃是因为《清静经》,魂魄已至第三重心动,又有清静经加持,练就太初八卦,三清气俱都在其体内,且纯净无比。

寻常兵器虽有三清之气,但却并非三气俱在,且兵主杀伐,岂能不沾一丝凡尘浊气?故此皆与李辟尘不搭。

这般情况不由地让李辟尘苦笑起来,若是这样,恐怕自己该取一个非是攻伐的法器,类似于金蝉蛊一般,为先天至宝般的宝贝。

他手掌触碰到一柄方天画戟,那大戟霎时间断去与他的联系,好似嫌弃一般,这让李辟尘颇为无语。自己法力纯净,结果选兵的时候,倒是没有一柄兵器与他相合了。

正想着,李辟尘又转出一步,脚下有三清气暴动,一根粗大的松枝从土地中冒出,向他缠绕而来。李辟尘避开,那松枝没了目标,渐渐从息壤中现出真形,原来那松枝不过是末端,下方木干荒根缠绕,当中一块长条石板被捆缚其中,却好似一柄庞然大剑。

第五十一章 岁寒松 重剑无锋,照地青 神物有名

古松包裹石板从息壤中探出,之前朝李辟尘伸展来的松枝,正恰好如同剑柄一般,粗大蜿蜒,树根与其余古松枝干将那石板捆的严严实实,有三清气在其中萦绕,朝外弥散开来。

李辟尘感到心中悸动,这古松枝与自己冥冥之中产生联系,三清与三清相合,双方气息渐渐不分彼此,几要融合。

伸出手去握住那松枝干,这次没有排斥,更没有嫌弃,那松枝开始缓缓缠绕,将李辟尘的右手包裹,而后静止。纯净的三清气从古松中传来,李辟尘细细感应之后,面色略有古怪,带着一丝无奈:“好灵木,可惜,你却不是兵器。”

邵秦看见那松木枝干,道:“你这个小子,我这藏兵台中,莫非这遍地神兵都入不得你的法眼?结果却挑了这么个木头?”

“不过,这木头却是个好木头!”

李辟尘虚心朝邵秦请教:“敢问长老,这古松缠石有什么说道?”

“说道?没甚么特别的说道!”

邵秦摆摆手:“不过,你可知道死剑坟中有一株神木,能净化三浊之气?”

李辟尘点头:“知晓,当初死剑坟开,略有耳闻。”

邵秦道:“那株神木号‘岁寒老松’,相传为古之木精所化,聚三浊而化三清,坚逾神珍仙铁,此木有灵,独有一道大神通【岁暮柯山】,一瞬间可令人经历千载风霜,化作尘土而散。自我太华山立下镇岳二字,此松便已生长于死剑坟中,据我所知,已有五千年了吧。”

“除去我等镇岳之人,外界玄门仙家踏入死剑坟必死无疑,皆会被此木神通化作尘土。你手中这松枝便是那‘岁寒老松’的一小截枝干。至于那石板,没甚么特殊的,就是块顽石。”

“只不过这顽石常年被岁寒松的枝干缠绕,恐怕如今也有几分变化,大致是硬了一些吧。”

他说完,李辟尘惊讶的看着手中的松木石剑,对邵秦道:“这岂不是说,此木若是成长为‘岁寒老松’,便一样有不可估量的大神通么?”

见李辟尘双目微绽光华,邵秦摇头,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你想多了,像这种上古神木,本尊只有一株,其余皆是其子孙之木,长不成它那模样,至于神通,更是不可能的。”

李辟尘这才恍然,不由地又是一阵怅然若失。举目望去,四周再无三清齐聚之兵,除了这松木石剑外,也是没了选择。

不过此物终究是神木枝干,比之镇岳宫打造的神兵利器也是不遑多让,当下李辟尘便把这松木石剑从息壤中尽数拔出,好家伙,那石板被荒根松枝缠绕,此时泥土尽去,却是足足有九尺之长,一尺半的宽,如同门板一样,毫无剑形。

李辟尘拔出此剑,那石板前段一片平滑,仅有一段为尖。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也算的上契合了《清静经》,算是大道无为吧.......”

正所谓大道非我们平时所理解的模样,道之极致,正是返璞归真,顺其自然。

赵无恨见李辟尘拔出松木石剑,对邵秦询问:“长老,此物可有品级?”后者摇头:“没有,你这小子,一块木头加石板能有甚么品级?但若是单论坚硬程度,这东西恐怕不下于上品精钢!”

赵无恨吓了一跳:“怎么如此厉害?便是神木松枝时时浸染,那石板本身也不过是凡石罢了,怎的有如此威力?上品精钢要使神珍仙铁打造,这天成凡石能与这等仙兵比较?”

他火工殿出生,知晓神珍仙铁的厉害,那些都是天赐的宝物,便是养石山日夜孕育,最下等的石料也须得二十年岁月。这石板不过是个顽石,就算被神木灌注清气,但本身已经成型,而这神木也不是“岁寒老松”的本尊,当是变不成神兵利器才对。

邵秦盯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区区三火境就能通晓天地造化之妙?铸了几柄神兵便不知天高地厚,神珍仙铁也是从凡石中孕育,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一阵轻斥,赵无恨面皮有些发红,不由地悻悻闭嘴,心中也是道自己虽在火工殿当值,但确实是有些坐井观天,这骂,挨得也不算冤枉。

李辟尘把三清气灌注其中,古松剑柄顿时开始活动起来,那些深绿的针叶开始朝外生长,李辟尘低声一喝,那些松木又渐渐转回剑柄外,却是又回到了主枝之中。

此剑极重,李辟尘双手才能挥动,须知道此时李辟尘位于四海境,单臂之力足有三千斤上下,这宝物重的他两臂齐上才能舞动,怕不是有五千之重。

邵秦伸手触碰此剑,对李辟尘道:“重一藏之数,你且散去清气,我为你这宝贝注入转命之法。”

一藏之数为五千零四十八,听得这个数字,不仅是李辟尘惊诧,边上赵无恨更是惊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八荒司牧锤,这中品精钢只重五百三十六斤,与李辟尘那松木石剑差了足足十倍!

赵无恨道:“若我这锤子遇到这松木石剑,岂不是说一个照面便会被打成齑粉?!”

见赵无恨一脸惊诧,邵秦笑起来,又有些微恼:“一个照面便被打成齑粉?你这小子,还是火工殿出身,这法兵的强悍你难道不知晓?若只是论重量之威,太华峰上任取一块巨石都两倍于这石剑,难道也能把你锤子拆了不成!”

赵无恨连道:“长老息怒,长老息怒,弟子口误。”

手中松木石剑斑驳,那灰色石板满是沧桑痕迹。与生命力旺盛的神松相比,却是有一种异样的反差。待邵秦施法完毕,李辟尘以手抚过剑身,顿时其中传出一股气运,与自身气运冥冥相连,此为转命法成。

李辟尘向邵秦询问:“敢问长老,此物可有单独名讳?”邵秦道:“没有,一块石板有甚么名讳,像这种松木,我这藏兵台息壤中,还有不少,只不过这一快恰到好处,中央裹个石板,成了天赐的兵刃。”

李辟尘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甚好。此物为天成造就,又从息壤而出,这上青松似虬龙,清气流转绽光,恰似铜镜。既若此,不如此剑便唤【照地青】。”

第五十二章 诗为剑 堪破心障,悬命崖 恨天怨尘

“照地青?好名字。”

邵秦赞叹,再观那松木石剑,此时被李辟尘本身清气法力注入,如同古镜一般流转光辉,隐隐有青芒烟云升起,正配得这名讳。

李辟尘道:“径夹长松照地青,眼看高阁与云平;出林殿脊先知寺,满路花枝未见莺。”

“上到峰头千嶂合,下临岭脚一溪横;山寒入骨冰相似,冰杀人来却道清。”

他笑着开口:“这是我故乡一位诗人所写,我取其中三字为此剑命名,长老莫要取笑。”

“取笑?怎么会!这可是好名字!”

邵秦大赞:“好诗好名好个人!只可惜,若此物真的是柄神剑,那配上此名,该有多好,多妙啊!”

宝物入手,李辟尘与邵秦作揖,于此同时赵无恨也一并行礼,二人相离,与邵秦别过,自出了藏兵台去。

照地青挂在李辟尘身后,这宝贝乃是神木之属,这太华弟子的袖袍虽暗藏乾坤,但也是锁之不住,无奈只有背在身后,远远望去,似乎李辟尘背了颗苍青松柏,看上去颇为怪异。

赵无恨对李辟尘道:“你还要了断因果,我在太华山外等你。”

话说完,李辟尘摇摇头:“当务之急乃是驱逐浊气,寻灵物脱劫,师兄若是等我,回头怕是找不到结伴同行的师兄弟了,师兄还是先走。”

赵无恨眉头微皱:“我若走了,你区区一个四海境界,遇到强横魔头,如何对敌?”

李辟尘笑道:“师兄忘记我修乙木神雷?其中生灵之气正是浊魔克星,况且三清之气我俱都可以驱使,等闲魔头遇上我,平白便要被削去三分战力。”

赵无恨沉吟,从袖袍中取出一枚玉篆,道:“如此,你待此间事了,下山时顺着此篆指引,前来寻我便是,或者我去寻你,如此可好?”

李辟尘见拗不过他,却是打趣道:“师兄,怎么?曾经你不是千想万想也要离开这里,怎么现在却又.......”

面对李辟尘的说法,赵无恨显得颇为坦荡,直言道:“人不贱子,汝自贱其。这是李元心与我说的。正所谓玄门重诺、魔门无信,我输的不冤,这非是什么丢人之事,况且你的资质太华诸仙皆有目共睹,我还有什么好说道的。”

李辟尘哈哈笑起来:“师兄过奖,我只是凡体,当不得这种赞誉。不过师兄能想的明白,那是再好不过,大善,大善。”

于是李辟尘接过那玉篆,与赵无恨别过,待到后者下山而去,他径自回转山门,便是去了悬命崖。

——————

“杀劫不消,山石满地,该死的地方!”

徐丘貉哆嗦着,他抱着双臂,冥冥有一丝猩红气运缠绕。狂风呼啸如刮骨钢刀,天寒地冻结起冰挂,但却不下半点雪花,让他好生痛苦。

悬命崖乃是太华仙人忏悔之所,山石嶙峋,赤土遍地,找不到一根一株草木,荒凉无比。若仔细看去,其中布置又与剑囚谷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剑囚谷内有洗剑池存在,每日会有大雾遮天,其中清气弥漫,有的乃是幽深静谧之感,从感官上讲,与这里是大不相同。

自被关入悬命崖已有数日,徐丘貉心中躁意不减反增,他身上气息升腾,却是已经炼成五精,有白日升烟,胎息之能。

在悬命崖数日,他早已从九骨破入五精。如此资质确实不低,而李辟尘当时取代的也正是徐丘貉的位子,只是虽有命定,但天数不在他身,机缘巧合下,李辟尘穿越长河而来,故此造成如今局面。

他当然不知其中因果,不过自然有一种冥冥指引告诫于他,从内心深处,徐丘貉一直都认定,那《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当是他的才对。

原本二人早已入门,这事情也该化解,可不知为何,徐丘貉心中那股愤怒之意却不消退,直至六欲之火再起,蒙蔽心智,让他做出诸多挑唆之举。而在祭天之前,他更是因为遭到鲁皓轩的追究而被放弃,正是怒火一瞬间蒙了真灵,甚至想去偷取风脉至宝。后被苏忘归发现,勒令他去悬命崖忏悔。

徐丘貉愤怒的望天,低吼道:“若非李辟尘,若不是他,如今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区区凡体,凭什么?无根,无宝,无法。他若不是突然顿悟成就凝神境,又怎么会被李元心看中?!若非燕未央把他带入剑囚谷,又怎么会得了我的机缘!”

“我恨,我恨他,我恨天,我恨我自己!”

他的愤怒在外人看来毫无道理,李辟尘的机缘与他又有甚么干系?纯粹是嫉妒使然罢了,但其中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当初确确实实是李辟尘夺了他的气运,二人因果从一开始徐丘貉挥舞铁锤时便已结下,若是当初徐丘貉不理会李辟尘,也就没有后续的诸多事情了。

说到底,一切因缘皆由心起,他心境不稳,善怒多疑,气运虽降却把持不住。相反,李辟尘心中又有《清静经》相伴,得大道真意,故此天数选了他而非徐丘貉,这也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徐丘貉怒吼,远处山崖传出不耐烦的斥责声:“小辈,你天天在此怒吼,烦是不烦?累是不累?扰人清静!”

那是一座山洞,上有三清神篆刻印,乃是锁仙之窟。徐丘貉闭口,心有胆颤的看了一眼那山窟,暗骂自己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不成,须得速速离去才好。

他刚要离开,那里又有呼喝嗤笑声响彻:“你在此地埋怨天地,怎么不想想你自身的毛病?若是你真的想要败了他,那就该不顾一切,用尽手段!不然就像一个怨妇一般,当真好笑,当真好笑啊!”

徐丘貉不敢答话,那处被三清神篆封印的山窟,正是太华中著名的险恶之地---【囚圣窟】!那说话之人,正是之前私开死剑坟的罗元子!

“此人已经入魔,我虽痛恨李辟尘,但也不能与魔道为伍,若是这底线破了.......”

徐丘貉想着,脚步匆匆离开,后方传来罗元子的大笑声,响彻云霄,震荡山峦,端得是刺耳无比。

第五十三章 错观心 无所畏惧,风雷斗 气意难平(上)

徐丘貉逃离囚圣窟,再抬头,看前方一片苍茫,大地荒凉,满目疮痍,忽的心中失去希冀,就这么坐了下来,失了前进的动力。

“就像罗元子所说,我在此怨天恨地,却从未想过正面将他击败。牵绊算计,各种挑唆,我像失了大道至理。如果我正面把他击败,那旁人还有甚么话讲?!”

“我怕了么?不应当,当初我只是不服气,但......祭祀之后,我被关入悬命崖,却是对他产生了惧意。因为听闻五精败了三火,我惊诧于他进步之快,又恼恨他铸兵之强.....可我现在也是五精,有甚么怕他的?”

“是了,是了!我有甚么好怕啊!若我修成四海,出崖时寻他,将他踩在脚底,奠我名号,那便成了么!要甚么算计,甚么牵绊!”

他忽的大笑起来,似是顿悟一般。整个人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神神叨叨,口中不断重复“是了,是了”的话语,天边大日渐沉,渐渐堕入云海,正此时,徐丘貉自觉堪破壁障,心中有大手拨开云雾,还未享受欣喜之感,却突见到前方有异,那大日余晖照耀,一道黑影缓缓出现在蜿蜒山路尽头。

徐丘貉心头陡然一跳,眯起眼眸观望,却见来人身着玄黄外门袍,身后背一株古松,面容被余晖遮挡,阴影射下,看不清容貌。

他揉了揉眼,施展法术,将落日余晖遮挡,再看去时,却见来者面目清秀,正是李辟尘!

“你.....你!”

徐丘貉指着李辟尘,一时之间忘了词句,待到李辟尘走到不远处站定,他回过神,不知怎么得,笑出声来:“你这厮,也来了悬命崖!哈哈....哈哈......你终究也是犯了罪过,亦或是起了六欲之火,心智被迷,来此忏悔!”

悬命崖中没有弟子,更无长老。此地为太华禁地,专为忏悔而铸,罪行轻者流放山峦,罪行重者锁入仙窟,渴饮铜汁,饿吞铁水,直至大彻大悟,亦或刑期满方才可以出崖。

寻常从不会有弟子入内,若是有,那便是该弟子也犯了过错,被关进来的。

徐丘貉盯着李辟尘,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看着对方,努力想要从李辟尘的面色中看出悲伤、愤怒、不满,可后者一脸平静,只是在见到自己时,口中轻叹了一声。

什么意思?眼下你我都在悬命崖,你这叹息又是何意?!

徐丘貉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愤怒,他想要见到李辟尘愤怒懊悔的神色,而不是现在这样云淡风轻,一脸平静。

他心中嘶吼:你哭啊,你懊悔啊!为什么你做出这种表情!

心中所想,却是让他疯魔,喊出声来:“你我都在悬命崖忏悔,你装什么平静?!好啊,大家又回到了最初!你是囚徒,我也是囚徒,我比你要先成为囚徒,境界比你还要高!”

头顶冒出白烟,身躯喷出白雾,徐丘貉双目朝外浮出烟云,朝李辟尘道:“我悟了,算计都是小道尔,我若是真的想败你,只需要把你踩在脚底便可!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如此我心魔可除,可窥大道无上!”

“我如今已踏五精,与你境界相同,你我二人在此做过一场,了却恩怨!”

徐丘貉的心境展露在李辟尘眼中,他指着徐丘貉,连点数下,对其开口:“心魔,我甚么时候又成了你的心魔?从一开始你的心魔就只有自己而已,五尘之根、七窍业障、六欲之火,这都是你自己的劫难!”

“你一直惦记着当初的事情,如今杀劫临头,出不得太华山,又起五尘六欲七窍诸障,提前引动心劫还犹不自知!”

李辟尘当头怒喝,音如炸雷,将徐丘貉震的定在原地,后者面色渐渐发白,而后又转变为狰狞模样,回斥道:“我怎么会是自己的心魔!心劫那是人仙才有,我只是五精而已,你休要胡说八道,乱我道心!”

李辟尘斥道:“你还知道道心二字!若有铜境,怎得不看看你现在自己模样!浑身躁意哪里有半点仙家清静?!”

徐丘貉深吸口气,于李辟尘道:“再说也是无益,你我二人打过,了却恩怨因果!”

李辟尘放下双手,长出口气:“不消你说,我来此正为此事!”

冥冥之中有一道极浅的因果丝线浮现,连贯二人气运,上通青冥天阙。徐丘貉怒叱,施展法术,无边清气暴涌:“乘风去·明庶婴风!”

东方起风,辗转哭鸣,春气涌动,绵绵不绝如细密毫针,欲断人筋脉。李辟尘站定原地,手中道印捏起,轻声叱道:“轻雷落·浮光碧瓦!”

春针定住,李辟尘身边有无数青色雷电浮现,若是细看,如同瓦片一般,如天成之盾,将四周风气尽数封锁。心念再动,那些青色雷瓦化作雷光之甲,如同鱼鳞一般覆盖全身,有乙木生气荡漾,将春风毫针尽数消融。

徐丘貉大惊,再度运起法术,五运八风中,除去明庶婴风外,东南位吹起清明弱风,东北位吹起融汇凶风。三风加持,如千万神兵仙刃,似要将李辟尘斩杀在此!

风法至烈,雷法至刚。李辟尘起法,道:“万壑雷·飞瀑争流!”

一瞬间,浩大乙木雷霆化作挂天瀑布,其中电闪雷鸣,无数乙木神雷跳动,将那三风瞬间吞噬,在雷瀑上方,化出雷道四圣,此时俱朝徐丘貉喷吐雷霆,一时之间神威煌煌,仙威震震,将四方山石尽数崩碎!

徐丘貉法术被破,雷瀑将他击倒,霎时间耳边炸起无数乙木神雷,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砸入赤土之中,连带山崖地面也被雷霆劈开。

李辟尘展露境界,身躯如同汪洋大海,波涛翻涌,雷元轮转。徐丘貉脑中一片空白,直至四周雷光散去,李辟尘站在前方,寸步未动。

他麻木的起身,双目中瞳孔涣散,却是嘶哑而又悲凉的开口:“你.....已是四海境了?”

第五十四章 错观心 无所畏惧,风雷斗 气意难平(下)

夕阳下,金色的光辉洒落在李辟尘的脊背上,那股汹涌的波涛之意切切实实的展现在徐丘貉眼前,人身如大海,其中分化四方海域,主水谷、血、气、髓。

面对徐丘貉悲怆的质问,李辟尘坦然而言:“正是!”

“但,便是我非四海境界,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李辟尘轻斥道:“徐丘貉,我们再来打过!今日你我二人了断因果,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冥冥之中二人因果丝线显化,于双方头顶之中呈现模样,李辟尘头顶气运中一片清净,反观徐丘貉,却是有一丝猩红之色显化。

这是杀劫临头的征兆,当初剑囚谷内破碎之剑,徐丘貉被六欲之火蒙了心智,把那沾染杀气的剑胚丢入池水,如今剑上怨气积聚,却是顺着冥冥中的这道联系,化作杀劫缠上徐丘貉,至此他出不得太华峰,否则必有陨落之厄!

赤土裂开,徐丘貉踉跄着从土地中站起,双瞳涣散,却是失了神采,之前充盈的自信被李辟尘一道雷瀑狠狠击碎,如同当面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让他认清了现实,明悟了今况。

凄凉而又愤怒的笑音从他口中吐出,面对李辟尘,徐丘貉心中的怨愤如同大江一般无处倾泻,曾经他为八脉的天骄,这个外来的小子不过是个快要死的罪徒,二人虽同在剑囚谷,但待遇可说天差地别。

如今自己尚在为踏足五精而沾沾自喜,对方则已登临四海之境。

“打过....再来打过.....”

徐丘貉低声重复着几个词汇,只是不断的念叨,涣散的瞳孔中渐渐聚起凶光,他的脸孔也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打过....打....打....打......李辟尘!我们再来打过!”

徐丘貉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身边裸露的赤岩上,那只拳头上聚拢罡风,徐丘貉朝前跑去,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像是马上便要跌倒似的。

李辟尘站在原地,从袖袍中取出一颗赤色丹丸,放入口中,随着咕噜一声,吞咽入腹。他身上的气息开始降低,从四海境一路朝下跌落,直至五精的水准。这赤色丹丸正是当初赵无恨吞服过的----封境丹。

徐丘貉步履跌撞的走到李辟尘身前,他挥起拳头,罡风暴动,那是五运八风中的近战道法----子规夜·东风啼血。

这法术原本是用来快攻的,风法至烈,这道法以自己血液为源,化入风中,聚于双臂,一拳砸中可让敌手浑身上下血液被搅,直至不受控制,朝外喷薄而亡。可惜此时徐丘貉心智已失,只晓得挥舞拳头,却是之前那一道雷霆把他的自尊连带自信都给摧灭了。

那拳头砸来,李辟尘伸出手去,单手捉住那臂膀,而后狠狠一扭,徐丘貉被扣押在地,那手臂上的罡风想要喷出,李辟尘张口,一道乙木雷光叱咤,直接将那双拳血风打的崩散。

徐丘貉奋力挣扎,一脚把李辟尘踢开,半个身躯直起,怒叱:“风夜吼·轮台九斗!”

他一言喝出,口中法力化作风虎之相,无形之气为虎脑,双目化出,威风堂堂,煞气凛凛。昂首咆哮一声,四方飞禽皆逃,八方猛兽俱颤,那神虎连吼九下,风摧山石,倒卷岩川,威力雄浑不可挡,鬼也惊,神也怕。

这风虎之吼对于李辟尘来说,恰似常常听闻的“佛门狮子吼”,聚风成音,碎人魂魄,伤人肉体,裂人仙骨。眼见风虎相扑,李辟尘运起雷法,刹那间乙木神雷炸裂,不用震卦,不动坎卦,亦不使乾卦,更不用神兵【照地青】。

风雷相斗,李辟尘不使半分其他之法,张开口去,轻叱:“语如雷·路见不平!”

雷音浩荡,李辟尘一样喝出雷法,隐隐有一尊雷公神在李辟尘脑后化出,神威煌煌不可侵犯,打起那震天锤,舞起那九雷锏,神威尽显,仙威尽现!

风虎遇雷公,虎朝神啸,气吞山河勇不可挡!再观辟尘,见雷公弃锤舍锏,着煌煌青雷甲,双拳对着那虎脑砰的砸下,风虎之相哀嚎,被雷公捉起,一拳捣在面门,打得那虎眼凹凸,虎嘴歪咧,八风霎时炸开!

雷公怒吼,那风虎散去,像是曾经一位醉酒的汉子,上了那一座山岗,三拳五步不倒,一连八十一下打得那恶虎跪地哀嚎!正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徐丘貉喷出鲜血,他抹去嘴角猩红,再看时,李辟尘手中化出乙木雷兵,砰的打在他肩胛骨上!徐丘貉大怒,同样化出八方风兵,手中凝成风刀,将李辟尘左臂砍了个鲜血直流!

二人厮打起来,风啸起,雷震神,四周赤土炸开,这山路四方被打的不成样子,满目疮痍。徐丘貉左手食指与无名指伸出,口中低喝言灵:“北风卷·凶神斩仙!”

东北位凶风聚集,化作两柄弑仙之兵,燃起血火,斩向李辟尘双目!此法凶悍,为风脉弟子搏杀时底牌之一,若是被魔人制住,在其靠近身躯霎那便可施法,凶斩人身性命,若是缠上,只消瞬间,那魔人头颅便被转杀而落,端的是可怕至极!

李辟尘心中一跳,双目中爆出青雷电光:“凝清雷·震罢江海!”

雷法天瞳施展,凶风遇上清雷,二者交战,瞬间爆开,化作风暴,徐丘貉与李辟尘尽数被卷入其中,二人施法,取出各自法宝,从风暴中狼狈逃出,都是颇为凄惨。

徐丘貉大口喘息,法力几乎耗尽,正在此时,上方突兀现出阴影,一只手臂落下,那拳头直接捣在徐丘貉的脸上,又将他砸入赤土之中!

李辟尘捉住徐丘貉衣襟,头颅之上,属于他的那道气运显化出来,徐丘貉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咳血。眼看李辟尘又要挥拳,猛地开口:“住手!住手!”

“我输了.....我输了.....”

就在他开口说完后,冥冥之中二人那因果之线霎时间崩裂,而李辟尘对那虚空怒叱,雷光显化,有四圣法相现出,把那因果丝线彻底断去!

徐丘貉心中悲凉,几乎晕厥,没了声息,李辟尘把他放下,对他开口:“因果尽消,从今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五十五章 言语激 囚魔大怒,枉死城 苦界老祖

悬命崖巅,囚圣窟内,罗元子察觉到崎岖山路中,那一风一雷两仙人大打出手,冥冥之中有因果显化,正是二人了断之时。他兴致勃勃朝下观望,却是引动了气息,惊动了其余锁仙窟,其中不少仙人思过,此时俱都从入定中清醒,朝下观望而去。

风烈雷刚,在看见那风法神虎时,罗元子大笑,心道好个小子,看不出他还会这等道法,神虎风吼,掀起岩川如浪倒卷。同时他心底对李辟尘不屑,明明有高于这风脉弟子的境界,还要故作什么清高,服了封境丹丸,这下看那雷仙怎么应付。

他刚想着,战局陡变,至那雷公降世,罗元子几乎把下巴都惊掉了,那风脉弟子强横,却没想到这雷脉的仙人更是厉害!

周围锁仙窟、压魔窟中,有人仙大笑,下方尘埃落定,见到李辟尘一拳打的徐丘貉砸入土中,甚至有仙家站起身来叫好。

这并非是说他们向着李辟尘,只是在这悬命崖多年,只见铜汁铁水,从不见这等精彩之战。虽然那只是两个五精境的小辈,但打出的气势却丝毫不下人仙交手!

“好个雷道真仙,好个风道上仙!”

一名人仙敲打禁制,面上全然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朝外面喊着:“精彩,精彩!”

此时下方终于决出胜负,那风脉的小子被打的五脏移位,朝外咳血,口中告饶,他这一开口,那双方因果终于崩裂,只见雷仙施法,二人因果线彻底断去。

罗元子盯着徐丘貉,哈哈大笑,那声音回荡天阙,从山巅遥遥而下:“小子,你之前不是说悟了么!如今却被这雷仙打的跪地告饶,真是好没脸面!”

徐丘貉几乎晕厥,哪里听得清楚罗元子言语,他只一口气吊着,还是李辟尘手下留情的结果。毕竟了断因果并非杀人,门内弟子禁止私斗,但悬命崖为罪仙禁地,自然是可以动手,且生死不论。

听着似乎是个解决问题矛盾的好去处,可惜,要去悬命崖,必须犯点什么事,从执法殿手里走过的滋味可绝不好受,那些人之凶悍,便是魔头遇到也要仓皇而遁,自愧不如。

若非如今劫难将临,太华绝不会让李辟尘入悬命崖了结因果,这是坏了规矩的事情,不可施为,否则成为默许之习,那这里还算是公正忏悔之所么,不过平白惹其余仙家耻笑。

听山巅传话,李辟尘转头,朗声喝道:“他悟道也是他事,我与他了断因果也是我二人之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他话语回怼,罗元子顿时笑叱:“小辈,你知道我是谁么!”

李辟尘也笑叱:“我怎么不知?你就是那入魔的混货,囚圣窟里的相鼠!”

音落风起,罗元子原本正笑,刹那间便变脸,大怒:“雷脉小辈,你想死不成!”

李辟尘回怼:“罗元子,我便是骂了你,你又能拿我如何?!当初私开死剑坟者可是你么?已经入魔的家伙,被五尘所迷,来日你少不得斩魔台上走一遭!”

“哈哈哈哈!”

四方锁仙、压魔窟中尽数有大笑声传出,那些人仙神人,玉液筑基的仙家俱都笑起来,五音六律响彻,一并对罗元子嘲讽道:“斩魔台山走一遭,罗元子,被五尘蒙了心窍,好没面皮!”

“滚滚滚!你们这些狗东西,有什么脸皮来说我!”

罗元子大怒,施展法力于囚圣窟内大肆破坏,那三清神篆压在洞窟之口,禁制稳如大海,任凭这混账施法,搬山移岳,吞云吐风,就是纹丝不动。

见此情景,李辟尘哈哈大笑,伸出手去,对罗元子比了一个中指:“你便在此好好呆着吧!我就不奉陪了!”

他扛起徐丘貉,从崎岖山路离开,此时夕阳已沉,天地昏暗,李辟尘的背影渐渐消逝在黑暗之中,再也看之不见。罗元子气的癫狂,心中浊气上涌,让他狂性大发。四周人仙俱都摇头,嘲讽一番之后各自入定,再不搭理他去。

罗元子在窟内暴走,胸中一口怒气难出,脑海中响起李辟尘话语,私开死剑坟者乃是自己,但听他语气似乎早就知晓,而非后来得知。他掐起道印,虽半步入魔,但仙性尚且未泯,这玄门之法还能动用,掐指一算,却是一片清净,什么也见不到。

他顿时皱起眉头,再旁敲侧击,观徐丘貉,却是见到一片大谷,谷内鸣炉轰鼎,有烈焰吞吐,神剑人铸,正是剑囚谷!

“原来如此!这两个小子都是剑囚谷的!”

罗元子心中大怒至极,手掌攥成拳头,狠狠砸在窟壁之上,嘶吼道:“剑囚谷!我必摧之,其中弟子我必杀之,当中谷主我必败之!”

“此事没完,斩魔台上不会有我的位置!”

——————

山城秀丽,清泉流淌。古木参天,那城门口不设关卡,百姓自由往来进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若说此城在哪,正是在云原一十五州中,第八浮世州。

此城市名讳【断愁】,正是断去人世忧愁,长存于此,不觉春眠花落黄鹂鸣。不过长存二字在这座城中,其实略有不妥,若是仔细计较,应当是改作长眠二字。

因为此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枉死!

这里正是云原洲魔道七大门中的枉死城!那些百姓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或是流浪者,或是守活寡的妇人,或是轻生的秀才,或是被割了手足的商贩。

这里来的,都是一心求死之人,但偏偏在这座城中,他们又没有了自杀的念头。

枉死城不收自然死去之人,这里要的只是枉死者。留下一魂一魄,剩余的打入幽冥海去,毕竟与那位天尊较量,苦界老祖还没有那个胆子。

这位饱经风霜的魔道巨擘是个蛮平常的老者,把他丢入人海,三息不见,你便再也找不着他了。现在他正拿着一张玉纸,上面写的正是玄门对于小劫的叙述。

苦界老祖心中思量,自己拿报酬办事情,这黄昏地的魔头若是占了大州气数,那自己这边生意也要惨淡不少,这种买卖当然不能干。这小劫,两百年便两百年吧,反正自己门人自有脱劫之法。

而此时,与苦界老祖抱着同样想法的魔祖,还有五位。

仙魔互允,劫难已定。

第五十六章 下太华 封神之事,灵明境 寅虎将军

李辟尘下了太华,自出天路而去。前方高山流水,山势险峻。初来时,有戚晋元的劫云相送,如今自己下山,却是重峦叠嶂,一山更比一山深。

李辟尘架起雷云,一时之间,山中溪流倒卷,汇聚成云,雷霆显化,隐在云中,轰隆隆的从诸山飞过,待到前方不远处,见到曾经在死剑坟前见过的镇子,那里便是太华边界了。

石明镇坐落太华边界,靠仙山而居,其中凡人体内无浊,其身躯清灵,又常常受夔牛鼓净体,是以对于魔道来说,这些人类都是一株又一株的神药,吃了可增进法力,道行大进。

五尘魔人时常来此窥视,但次次皆不能得手,总是会留下性命。说来也怪,自九思堕五尘之后,他们宗门的气运似乎被抽了个干净似的,多有倒霉之事发生。

顺着手中玉篆所指,一丝气机牵引,李辟尘循着此物自找赵无恨去,此时赵无恨等太华弟子早已下山数日,而李辟尘则是把徐丘貉丢在了悬命崖外,才回转山峰,收拾妥当下山的。

太安州有黑黄双神护佑,是以神道得兴,虽不如仙门太华,但亦是第二大的势力。上一次三千年大劫,也就是距今两千年之前,仙魔两道陨落宗门无数,在大劫之下,除去神道之外,其余大道修行人皆在劫中,可神道虽无灾,但证道亦是困难无比。有玄门看中神道无灾一事,想到宗门弟子若是死去,则可真灵化作神祇,在大劫来临时庇护宗门不灭,又因神道顺天,故此还有功德可降。

故此三十六洞天中,第二蓬玄洞天、第四太仙洞天、第七虚陵洞天、第九赤水丹天、第十六真升玄天朝十大纯阳上宗禀告,请立下封神榜来,以此来让宗门中陨落弟子及时转入其中,化作一方神祇,护佑宗门长盛不衰。

仙道封神,这对神道妖灵皆是好事,封的神祇同样是神,神道可兴;妖灵修行,又多了一条能得正果的路子。

而魔道亦是有所计较,能有正神一样可有魔神,同样能为他们护佑气数,唯一不足的是,魔神不为天所承认,不入神祇正统,不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则必遭天谴。

仙魔神三道共立封神榜,使天下万千生灵可多一条证道之路,此封神榜与李辟尘记忆中的大不相同,这榜虽是三道所炼,但却不受三道所管,上面虽记录神祇真名,但并不会束缚神祇修行。此宝被十纯阳上宗归于大天道,自此无人可动。

“三教共立封神榜,此方三道所做之事对应洪荒三教,可封神之缘却是大不相同。”

李辟尘架云从石明镇上飞过,引得下方百姓惊呼,见仙人出山,架起雷云,知道这是一位有道行的雷道仙家,老一辈的百姓俯首叩拜,而小小的娃娃们则是好奇的从屋子中、木车里探出头,羡慕又惊讶的看着仙人从天而过。

虎头虎脑的小娃询问爹娘:“爹,那个人会飞啊!”

他爹爹牵着他的手,慈爱道:“那不是凡人,他是仙人啊。”

娃娃奇怪:“仙人?仙人不也是人吗?”

爹爹笑道:“是人都是人,可我们是凡人,他是仙人。我们吃米,仙人吞云;我们饮水,仙人食露;我们脚踏黄土,仙人驾云游天。”

父子二人的对话引来街坊邻居,那酒楼的老板、贩糖人的汉子、伐木的樵夫、弄江的渔人俱都笑着夸赞娃娃,说他心如明镜,不染尘埃,有一点灵根,说不定来日便被仙人看中,上了太华山去,做那长生的真人了。

李辟尘从云端俯瞰,听得那孩子稚嫩言语,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凡人庸碌,但仍旧有自己的精彩;仙人逍遥,上探青冥下窥幽黎,但仍旧有劫难苦恼。

“都道长生逍遥,谁知仙道峻峭?觑百年浮世醒,恰似大梦忽止!叹人间甲子须臾,眨眼间白石已烂,转头时沧海重枯!”

浩淼高远的声音从天上而来,李辟尘一边笑着一边叹着,其音乘风而散,自天而奖,落入人间,恰似小楼听雷,神轻呓语。

百姓们抬起头来,那娃娃朝天喊道:“我听不懂!”他双手放在嘴边,心道这个会飞的人说话和那些老夫子一样,都是文绉绉的,听不懂啊!

他的声音回荡,四周的街坊们笑起来,而天上李辟尘也是笑着对下方轻道:“若是有缘,来日我度你入仙!”

声音不大,亦未曾传入人间,只是这一语落下,却是冥冥中牵起了一道因果丝线。

石明镇,石中有灵,灵中有明,是为灵明。

初来时便觉得这名字不凡,其中有所意指,仔细一个推敲,李辟尘却是得出了“灵明”二字,此时未有四猴之说,这灵明二字,显然指的不是那尊上天入地的神猴,搅闹四海的大圣。

“灵明,心中通明,虽有多想却无杂念,精神无垢,真灵清静是为‘灵明’。此乃魂魄第五境,灵明境。”

李辟尘心有所动,再看那孩子,却是有一种玄奥光明显化,忽的心头有感,莫非自己魂魄破境,化入灵明的关键就是这个孩子?

在心动之后,李辟尘也逐渐明悟了魂魄的心境,门中弟子修行一元静始心经,第一层圆满,可修行至凝神;第二层圆满,可修行至定息;而第三层圆满,便是心动。

心境与实力法力毫无关系,道家玄门所谓“顿悟”便是这么一回事,缘分到了,那便毫无道理,合该你破境入神圣。

似李元心如此强悍人仙真传,心境也不过凝神罢了,连定息也是不到。

“四境同归,五境灵明,看来我的破境之缘法便应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了。”

李辟尘心中所想,从天降下一指,化为清光,落入人间孩童眉心之处,护他真灵魂魄,保他平安。

做完此事,李辟尘乘云离开太华地界,再朝前去,正有一片浊风四散,他连忙按落云头,背起神兵,欲要行法驱浊。

忽的一阵妖风卷起,只见古林土丘之中转出一头黄虎精,身披明光铁甲,左手持一柄偃月大刀,身材高大壮硕,见李辟尘到来,霎时跳出,大喝道:“呔!你这小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这么一吼,倒是让李辟尘愣了一下,在仔细琢磨了一番对方的话后,李辟尘对那黄虎精认真道:“错了,错了!是此树是你栽,不是此路。”

“话都学不全,还学山贼打劫,你这虎妖,当真是笨!”

第五十七章 刀劳踪 古之恶来,二十文 虎妖怒抢

虎精一滞,仔细想了想这小道的话,顿时开悟,大赞道:“是啊,是我错了,当是此树是我栽,失误失误!”

他咳嗽两声,对着李辟尘龇牙咧嘴道:“好了,多谢你这小子,现在把你身上值钱的宝贝都交出来,看你的模样,当是个游方的道士,散修的玄门,不要妄图和爷爷斗法,你会死的很惨。”

他手中偃月刀舞了两下,看起来凶威赫赫,配上那张虎脸,端得是有些吓人。但观其修为,却是一点也不高,只是得了些机缘,若论实力,也就仅比五精境的仙魔强上半分罢了。

这老虎不通法术,他身上没有血气,亦无三浊,是个天修的妖灵,不是那吞人的怪物。李辟尘笑起来,这妖怪不是甚么恶者,且先问他一问。

见道人笑起,这让那虎妖感到好没面子,打劫之事也不是头一次干,但这不怕妖怪的路人,寅虎倒是第一次遇上。

“小子,你笑什么!看你模样,恐怕是刚出来的新手,不要以为学了两手画符的技巧,就能克制老子,若是这么想.....嘿!可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他把那偃月刀朝李辟尘脖颈上一架,恶狠狠的开口:“前些日子有个不开眼的游方散人,见老子不跑,觉得那两手桃木召雷的戏法能弄倒老子,结果还不是成了这刀下的亡魂?我好心放你一条性命,只要你钱财,不要你头颅,你可要识趣才好!”

李辟尘只是笑道:“给你钱财也无不可,但你可告诉我,这里一片浊风是从何而来么?”

“你要钱财,我顺道问个问题,也不涉及你的隐私,可否告之?”

寅虎有些不耐烦,那大刀抖了抖,两只虎耳轻动,对李辟尘道:“别耍这些有的没得花样,要是惹怒了老子,这咔嚓一刀就让你身首异处!”

李辟尘假叹:“我晓得,我晓得,既如此,那大王可否告诉小道,这里浊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寅虎的偃月刀没有挪开,鼻子两孔对李辟尘哼哼,喷了他一脸热气:“我便是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就你这点道行也驱不了那浊气,你们这些散修,端得是毫无用处!”

“那前些日子,有一头哼哧的怪物,长得和岩石相似,像是半个山丘,那东西一路前行,朝西而去,所过之处草木山窟都被他撞开,留下一地浊气不散,真的是让人火大!”

“此物人身无目,四臂双足,却趴伏而走,吼声如老枭夜啼,又和山石泥川咆哮类似,总之大的很了。”

寅虎愤愤不平:“要不是老子的房子被他拆了,搞得现在我‘两袖清风’,我堂堂得道的虎仙,能跑来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吗,反正你们这些散修有的是宝物,也不差我抢上几个!”

听得虎妖言语,李辟尘道:“看来你的实力不如那怪物,不然早就提刀报仇,还会在这里抢我这个游方的散士?”

寅虎大怒:“老子是不想多造杀孽,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屁,我和你说这些干吗?快,事情也告诉你了,把宝贝钱财交出来!”

听得虎妖描述,李辟尘脑海里勾勒出那怪物模样,略微思索搜寻,想到此物当是应三浊而诞,模样像是古之恶鬼----刀劳。

“恶鬼浊魔应三浊而降,亦或为原本山中灵精所化,有灵胎未出,遭三浊沾染,便会化作这些凶像,看这虎妖神色,那东西恐怕有三火以上的力量,不可力敌。”

“黄昏魔人动手倒是挺快,且先驱散此地浊气,再顺此道一路西行,估摸便能寻到那东西。此物浊气汹涌,痕迹明显,届时说不定赵无恨等人也会前往,正好结伴汇合。”

寅虎将军的呼喊声把李辟尘拉回现实,前者瞪着铜铃般的虎目,对李辟尘吼道:“我说你这个小道士,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就抢个钱,又不是要你命,你怎么这么墨迹呢!”

李辟尘笑道:“是我怠慢。”他说着从袖袍中取出二十文来,交到寅虎将军手上,对他道:“这便是我问路的费用了,二十文钱,也不算少了,再多,我也没有了。”

仙家清静,寻常不带分文。这二十文钱乃是李辟尘施展法术熔铸出的,这可不是什么障眼法,是货真价实的流通货币,若说有哪里不对,大致就是此物不是官家铸造的,而是仙门施法所炼。

寅虎将军见那二十文铜板,先是一怒,而后一把抓了过来,对李辟尘道:“二十文?你打发叫花子呢!”

“屁,明明是我在打劫你,什么问路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他气的破口大骂,把那偃月刀在李辟尘脸边抖动,怒道:“快些,不然我要你好看!”

李辟尘不急不缓,对寅虎将军道:“从方才开始,你一共对我讲了六次抢钱的事情,但一直讲到现在也未曾真的动手,你这虎妖倒也心善,与寻常妖物不同。”

寅虎将军昂首:“老子是有道行的虎仙,不是那些寻常的夯货,正所谓道有道规,抢有抢法.......但,我看你现在是仗着老子好说话,把我当猴耍!”

他气的半死,这次终于动怒,举起那偃月刀就朝着陈缘劈砍去,后者踏出一步,三步两转,忽的到了虎妖身后。偃月刀斩落,却是劈了个空,寅虎将军顿时一惊,正此时,听得后方一道雷霆乍起,他猛地转头,却正见到一对硕大龙眼!

前方青龙缠绕那小道身躯,比他还要大上几分,青霄雷光四溢,虎妖再转,又见狴犴在左,夔牛在右,他再转身,正见到勾陈矗立,顿时吓的半死,再看那小道士,头顶一团庆云显化,其中青霄雷光四散,有浩荡生气浮现,三清流转,身后松木石剑被其拔出,对着他就是直接挥下。

轰隆一声,那偃月刀被打的飞出老远,寅将军双臂发麻没了知觉,脑袋中嗡鸣一声,顿时双眼一黑,他猛地摇头,缓过气来,再看那松木石剑,长有九尺,如同门板一般,其上三清气流转,之前那一挥,怕不是有数千斤之重!

待到看清此人道法,腰间一枚玉牌从衣衫中垂落,寅虎将军终于认出了这小道来历,顿时吓的半死,跪在地上,哭丧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妖不知太华仙人驾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小仙虽打家劫舍,却从未杀过一人,还望上仙大仙不计小妖过,饶了小妖一命吧!”

第五十八章 真言语 怂妖怂话,寅虎计 涕泪横流

寅将军连连叩头,李辟尘看的好笑,听他说“虽打家劫舍,却从未杀过一人”,不由地道:“你与我说,之前那有个游方的散士,因为不给你买路之财,做了你那刀下鬼,这又怎么说呢?”

寅将军连道:“上仙明鉴,那话实乃我为了吓唬旁人而说,其实那些游方的散士看见小妖早已吓的三魂升天七魄出窍,哪里还有胆气与我讨价还价,今日见到上仙不惧我,这才多言了几句,不料冲撞了真驾!”

“那游方的散士活的好着,我未曾为难与他,是与真假,上仙一看我浑身精气便知。”

李辟尘盯着他,看的寅虎毛骨悚然,自从知晓了这小道身份,寅虎便觉得他身上多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度,只是站在面前便有战战兢兢之感,其实这都是寅虎自己心里作怪,李辟尘一介四海境的弟子,哪里有什么上位者气度。

他心中惴惴不安,虽常言道“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但眼前的人便是厉鬼来了也要吓的颠回幽冥海去转生,这可是太华山的仙人,与那小宗门的玄修大不相同!

之前那青雷定然是太华雷脉主修道法---【乙木神雷】,寅虎心中狂跳,素闻雷法至刚,而玄门以法窥人,修行雷法者多为刚正不阿之辈,眼中揉不得沙子,自己这次还不知有没有命活下来.....跑?跑得过太华神仙么?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你说今天出门没看老黄历,这就是因果报应。惨了惨了,这次吾命休矣。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得李辟尘笑道:“你害怕什么,我知你是个天修的妖灵,不是吞人的浊怪,否则你当真觉得之前我会给你二十文铜板么?若你是个吃人的妖精,那之前我这‘照地青’可就不是把你偃月刀打飞,而是直接给你脑袋开个瓢了。”

李辟尘将“照地青”拄在地上,顿时地生裂纹,他对寅虎道:“此兵天生地养,重一藏之数,你那偃月刀才多少斤两,敢和我这神兵相较量?”

寅虎听得照地青重量,霎时间吓的脸色发白,那一藏之数乃五千零四十八,自己这偃月刀不过一千斤出头,刚刚那一下没被打成废铁,已然是多亏自己找的那铁匠有些良心,收了自己两锭银子,没有打个破烂忽悠自己。

看那松木石剑,上面清气流转恰似铜镜,寅虎见得自己容貌,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大喜起来,暗道之前这仙人言语,便是不计较我以前所做之事,反正我只是谋财从未害命,那放走的散修也留了宝物没有扒光,算不得恶果。虽然前些日子洞府被毁,但今日遇到太华仙家,这不正是我自己的机缘么?若是得仙人看中,我这又无劣行根脚,入了仙门,来日也可成仙问神,这岂不比在山野间当个妖灵快活?若是我自己苦修,怕是没有千八百年得不了正果。

太华仙人下山,我便是只需死乞白赖跟在他身边,当个执戟的侍从,玄门重诺,魔门无信。只要得仙人认可,来日回归仙山,我也可当半个仙家,得享那逍遥大道!

寅虎将军心中打定主意,再看李辟尘,却是直接换上一副悲怆面容,哭号道:“仙人可怜,小妖这出来抢劫也是无奈之举,若非那怪物毁了我家,乱我修行地域,让我无处可归,又怎么能搞出这些事来?”

李辟尘道:“我也晓得,正是看在你未曾杀生,且抢了财物也并非尽数取走,仍旧留下一些保命的神物,我才放你一马。你与那些浊妖不同,倒是修得一副好脾气,这天成身躯看来功不可没,让你本心真灵不昧。”

“我来此地正是寻浊气而至,那怪物想来当是古之恶鬼---刀劳,之前观你颜色,我推断那怪物境界不低,我若是遇上也不见得能够取胜......但下山太华仙人非只有我一人,你为太安州妖灵,也不是外妖,我也不瞒你,此番我太华山弟子几乎倾巢而出,行走云原一十五州,降魔驱浊。”

李辟尘说完,那寅虎目瞪口呆,三息过后猛地一个激灵,惊嚎道:“什.....太华仙人倾巢而出?上仙您莫不是诓我?这....这是要做什么事情?!”

“难道有什么强悍魔人出世,还是魔门大举攻伐世间了?!”

寅虎心惊胆颤,李辟尘道:“是了,你这妖灵还不知晓,罢了,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我便告诉你吧,让你这天成的妖灵赶快离去,抢一线生机。”

寅虎吓的半死,这般郑重话语,却不知是何等事情,他心脏狂跳,噗通跪下,对李辟尘叩首:“请上仙教我!”

李辟尘让他起来,开口答曰:“劫难已定,三日前,五百年小劫更变为两百年小劫,其中权因黄昏地意图魔染大州,夺取云原气数,以此请天道承认魔门正统,欲立黄昏魔域。故此小劫变更,为得乃是削减魔门气数,而此事,仙魔两道皆已同意,故此我才让你快些寻个僻静地方清修,不要沾染尘俗了。”

两百年小劫!

寅虎听得惊骇,像他们这种妖灵,若是修行清浊气,一旦在劫难中与玄门魔门有所纠葛,那么便立刻入劫,天道才不管这是大劫还是小劫,被劫缠身便有陨落之厄。

而此时听太华仙人言语,这岂非是说,至大劫之前,他们这些妖灵便没有了安生日子么?他心头狂跳,再看李辟尘,眉心中有一点清光显化,显然是得了真意的仙家。寅虎顿时抱住李辟尘大腿,哀嚎道:“上仙可怜,小妖已无处可去,无处可躲,眼下距离劫难开始还有一百七十年,这点日子,若是靠小妖自身修行,无论如何也得不了正果,躲不过劫难啊!”

“上仙慈悲,还望收留小妖,便是做牛做马,挑担抗水,持刀做侍都无不可,小妖绝无一句怨言啊!”

寅虎抱着李辟尘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李辟尘整个人顿时愣了,再看那鼻涕眼泪几乎要沾到自己袍子上,顿时大惊,哭笑不得道:“你放手,你个夯货快些松手,看这鼻涕都弄脏了我的袍子!”

寅虎哀嚎:“上仙可怜啊!上仙可怜!”他一边喊着还把自己的虎脸朝李辟尘大腿上蹭去,李辟尘顿时抖腿,猛地瞪眼,把那“照地青”持起,斥道:“松手,不然我这石剑可要把你脑袋砸个窟窿!”

寅虎道:“反正横竖是死,要是入劫被魔人杀了,扒皮炼骨抽魂,那该多惨,还不如死在玄门手下,好歹能落个全尸,真灵带着魂魄转世,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虎。”

李辟尘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才无奈一叹:“怕了你了,松手,先让你跟在我身旁,看看再言其他。”

第五十九章 震卦法 天之刚也,驱三浊 百兽来朝

听见李辟尘松口,寅虎顿时大喜,连忙松开李辟尘大腿,趴伏在地,连叩三下,高声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小妖定然不负上仙所望,为您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李辟尘摆手:“别,我不用鞍前也不用马后,现在我要行法驱浊,你且将这四周被浊气沾染的生灵尽数唤来,未有被沾染的生灵让它们尽数离去,你身为虎类,这点能力想必还是有的?”

寅虎蹦跶起来,拍着胸脯道:“上仙放心!这等小事便交给我了!”

能为太华仙人办事,这表示自己离目标又进了一步。寅虎心中欢喜,他朝前方蹭蹭蹭的窜出三四步,跳到一块巨岩上,清了清嗓子,胸中吸气,口中酝风。下一刻寅虎张口,虎啸山林,音浪如海吐露兽言。四方狂风乍起,摧林过木,听得虎啸之音,那些被浊气沾染的生灵开始朝中央聚集,而那些未曾被沾染的则开始朝外部离去。

虎为百兽之王,亦是四方四灵之一,有莫大威势,即使是一头虎妖,也可施展聚啸山林之法。

李辟尘运起雷法,乙木雷霆应召而至,寅虎踏在巨岩上,周围山林大泽中有飞鸟扑棱棱的腾起,那些鹿熊兔狼俱都奔跑起来,受了浊气的沾染,半死不活的来的巨岩前,他们大多都是野兽,只不过常年活在太安州中,有山神庇佑,开了一些本性灵光,有了类人之事罢了。

这方圆百里的妖灵都逃了去,那刀劳所过之处,洞府尽毁,浊气大浮,让那些妖灵无奈离去。他们也无法驱逐浊气,若没有有道的仙人来此,这一处山野便是尽数毁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百兽哀嚎,那些鹿羊身上俱都出现土黄斑点,熊狼之属皆有血肉腐烂,抓又抓不得,治又治不好,端的是让它们痛苦不堪。

“召神出吏,发为雷霆!”

李辟尘运法,雷道四圣显化,从四方喷吐乙木雷霆。那些雷光降临,为百兽驱浊锻体,并未有任何杀伤之力,只不过打在身上,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罢了。

熊狼之属舔舐自己的伤口,那些腐烂的肉块掉落在地,被乙木生气化为焦土,而在原本伤口之上,可见森森白骨,四周又有肉芽蠕动,不断生长,将缺损的身躯恢复过来。

三浊不驱,若是有生灵因此死去,过一些时日又会有浊气冒出,虽不严重,但会积少成多,终成大患。

这刀劳乃古之恶鬼,三浊之中满是死意,与三浊源头的地浊气全然不同,若是道行浅的仙家沾染,本身道行则霎时大减,伤其根本元气。

山泽之中三浊渐渐消弭,李辟尘喘息,头顶之上显化八卦盘,其中震卦亮起白色光辉,李辟尘手捏道印,轻叱道:“震卦在东,其势在北,乃天之刚也!”

“震仰盂·屯湖洪霆!”

此乃震卦中所得之法,李辟尘得先天八卦盘,那《太初混元八卦至解》中讲述八卦六十四法的运用,一卦有八道神通法,各有道相真言。而乙木雷道为五方神雷其中一法,以此五雷可衍化万千雷霆,太华峰中,乙木雷道并非只有几种法术,雷乃浩大至刚之道,其中下乘神通之法无穷多也。

李辟尘现在运用雷法不过是皮毛罢了,除去震卦八道神通外,《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中所授雷法,目前李辟尘还只是盘桓在初阶的雷道运用级数,待到修成人仙之后方可得其中一分真意。

震卦雷法施展,八卦盘上,震卦方位化出一盏盂器来,这东西并非佛门中的钵盂,而是自古就有的礼器,乃是行盛放之用。

那盂器倾倒,有浩大雷海从中奔涌咆哮而出,山泽被雷霆所覆,浊气瞬间尽扫一空,方圆百里洞府从浊雾之中重现,其中留存的宝物再放光华;天成的灵植焕发生机,抬起枝干来,摇曳双叶;鹿兔熊狼身躯上黄斑腐肉尽数被祛除,肉芽生长,将它们的肉体恢复如初。

寅虎将军看的心中激荡,这雷法浩大至刚,又有慈悲之意,度化天下,真的是有道真仙才能施展而出,为无上太华妙法!

“那些个玄门的散修哪里能有这般力量,多是些无能庸碌之辈,平日里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当,骗骗那些凡人散数,也敢自诩真仙!”

震卦消散,雷道四圣消弭,李辟尘盘膝坐下,四周方圆百里浊气尽数被驱,百兽得仙道雷光淬体,又开一丝灵慧,纷纷来至李辟尘身前,俯首叩拜。

百兽来朝,李辟尘端坐土地之上,前方那虎狼熊豹尽显温顺之态,鹿兔羊象低头轻嘶。李辟尘好似成了百兽之王一般,为这山林大泽新的主宰。

寅虎将军整了整衣冠,连忙跑到李辟尘身边左侧,他曾问过一些凡人书生,知晓左尊右贱的道理,此时朝左一站,像是个铁塔样子,手中偃月刀明晃晃,若不看那张滑稽虎脸,倒还真像个统兵点马的将军。

一头老熊上前,寅虎将军顿时瞪它一眼,那老熊缩了缩脖子,双手放在身前,却是像个人类一般,连连作揖,似有什么话要讲。寅虎将军上前,那老熊张开口去,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兽语,边上虎狼皆是点头,似在附和一般。寅虎听了听,脸色忽的变幻起来,直至老熊闭口,他面色惶然,连忙对李辟尘道:“上仙,大事不妙,那古之恶鬼一路朝西,却正有凡人聚居之地,若不及时将他灭掉,恐有生灵涂炭之难!”

李辟尘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眸,两道青霄雷光射出,差点把寅虎吓了个踉跄。李辟尘起身,前方百兽再度叩首,拜谢他救命之恩。他道:“无需谢我,合该你们命数如此,虽被三浊气所染,但如今受我仙雷锻体,再开一丝灵慧,来日好生修行,可得妖灵之道。”

寅虎低声苦涩道:“我看还是别得这道了,两百年小劫,这可让我们怎么活是好?”

李辟尘笑骂:“夯货,你别在一旁搅风搅雨,这两百年小劫虽然麻烦,但太安州乃太华所在之处,有七十二福地之威罩着,你只要寻个僻静地清修,避开劫难便好。”

寅虎苦道:“那还有甚么意思,天天吃睡吃睡,还不如猪呢。”他抬眼,见李辟尘又要取照地青,连忙道:“猪也蛮好,猪也蛮好的!”

李辟尘手持照地青,于寅虎斥道:“又想浪又想得正果,你这思想就像那些玩世不恭的凡人花公子,难道一边在青楼风流快活,一边就能把状元的头衔抱回家去了么?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此王朝气数已尽,合该灭了!”

第六十章 震仰盂 天雷无妄,道经诵 仙人擒虎

话语说完,李辟尘转身而走,寅虎连忙提刀跟上,转过巨岩,一人一妖驾起云头,从这百皑山泽离去。方圆百里浊气尽数被驱,此时寅虎在前指路,二圣行不多时,一团浊气死云便出现在山脉尽头,庞如大岳,血污游魂盘恒,其中传出嘶嚎声,正见一张吞疆恶口破云而出,其中尖牙利齿,腥风扑鼻。

寅虎再见这恶鬼,顿时脸色煞白,口中嘀咕:“这东西.....这东西怎么比砸我洞府时还要大上几分.......”

他又想了想当初的样子,这怪物如土丘,如今却如山岳,却不知因何情况长成如此模样,若说是吞噬血肉而长,那这一路上几百里多的妖灵莫不都入了它的血口,做了那横死的冤魂?

李辟尘远观那恶鬼,浑身浊云缭绕,隐其真身不可见,只看到那一张可恨大口咬噬开合,端得是可怖无比。这恶鬼刀劳气息浑厚,只是这么一看,便推翻了李辟尘当日的猜测。

“这怪物实力远超三火之境,怕不是有堪比玉液之强,我一人若是硬撼,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不说其他,单单看那身躯之大,便该有岩川之硬,坚逾精金,说是钢筋铁骨也无不可。”

李辟尘心中计较,凡尘世所说恶鬼、厉鬼之属,皆有实体,不是单纯魂灵所化。此法岁月不同于曾经,那幽冥海中一点真灵归入,魂魄若是留存世间没了依托必会灭于红尘,七日之内若没有寻到寄宿之物,这魔物便是完了。

然,魂魄滞留世间情况实在不多,大多随着真灵往生而去,剩余的部分也会被魔道截取,炼成某些污秽的魔宝,用此来对付玄门仙人。

怪物爬行而去,三浊云萦绕山峦之间,所经之处,丘陵坍塌,古木枯死,溪流干涸。俨然一副可怖魔王来世之景,李辟尘抬头望去,前方有一缕红尘气飘起,远远扬来,正是一处山城之所。

那城无墙,居于大山之中,其中民风淳朴,此时尚不知大祸已临。刀劳察觉到前方有生灵血肉之气,却是更加卖力爬行,速度比之方才,还要更加快上两分。

大魔行事,绝灭八荒。它朝山城而去,被大山挡住样貌,让凡人看不真切,李辟尘心中略微思索,再看身旁寅虎,却是计上心来,对虎将军道:“寅虎,你且驾云越它而去,先行一步落入山城之中,施展凶威,将那些凡人吓走。”

寅虎大骇:“上仙,这.....这事情小妖去不好吧.......妖灵的风评一向不太好,您这不是让我背黑锅么?”

李辟尘敲打他:“背一个黑锅,救下万千生灵,这魔头若死,你也得功德天光,是善是恶,人看不出,难道天也瞎么?”

“你若是不愿意去,那便我去让凡人逃离,你在这里引开刀劳。”

听得这话,寅虎连忙道:“别别别!上仙还是很照顾小妖的,我这便去了,我这便去!”他话音撂下,卷起一阵妖风朝前方颠去,像是脚底抹油一般,飞的比老鹰还快。

眼见寅虎溜去,李辟尘转看那恶鬼刀劳,略微吸气,施展道法,头顶八卦盘浮现,李辟尘凝神闭气,手中捏起雷法道印,轻叱道:“震卦在东,其势在北,乃天之刚也!”

“震仰盂·天雷无妄!”

八卦六十四相神通虽然看起来颇多,但卦卦相生,仍旧不能无中生有。似李辟尘如今,八卦只开了三卦,那六十四相的神通术法也只能施展九道而已。

八卦盘上再化盂器,其中一道纯白雷光打出,为纯正天道雷霆,威力莫测,号五雷之祖。此乃震卦加乾卦所合之法,神通一发,李辟尘顿时浑身法力被抽去一半,体内三清充盈如他也是颇感吃力。但此法强横,那道粗大天雷发出,霎时间引动天阙异动,无数纯白雷霆降临,化作雷光穹盖将那刀劳镇在其中!它浑身上下被雷光劈中,顿时肌肤裂开,朝外狂喷三浊之气,被雷法镇的惨叫不止。

然境界之差无法密布,威力凶悍如此法,在十息之后仍旧被破去,刀劳怒吼出声,音如九幽罡风,似山洪爆发,泥川倒卷,玉液之强绝非四海可敌,如此雷法,也只不过是起牵制的作用罢了。

刀劳被仙雷所引,转过头去,那恶口大张,喷出污秽腥风,将草木精灵尽数灭了,三浊暴起,李辟尘连忙取下照地青,三清流转化作仙衣,将他护佑在其中。

恶鬼转向,四臂抬起,如同山岳拔地,一拳挥出,下方足有方圆一里山泽尽数被毁,李辟尘收了雷法,躲过一拳,下一刻,第二只拳臂轰然而至,将他直接砸的飞了出去。

李辟尘坠入一尊大峰,口中流出一丝鲜红血液,咳嗽两声,却是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一般,同时他心中也有惊骇,此魔若是单论拳臂之力,恐还在人仙之上!

“若非照地青护持,刚刚那一拳我便是已经半死了。”

他从大峰的凹坑中站起,那刀劳在前,吞吐浊云,四臂作足,双足居后,朝李辟尘方位爬来。

这边放下,却说寅将军落入凡城,妖风倒卷,他持偃月刀落下,那些百姓被狂风刮的东倒西歪,再看上头,只见一头凶狠虎妖持大刀而落,先是狂笑三声,而后怒喝:“抢劫!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虎妖入城,边上百姓霎时间作鸟兽散去,惊惶奔走,高喊道:“有妖怪啊!”

“妖怪要吃人啦!”

寅虎将军挥舞着大刀,在原地蹦跶,偶尔遇到个跌倒的商贩,他便窜上前去,揪住他衣领,龇牙咧嘴一番恐吓:“快滚,不然爷爷的刀可不长眼睛!”

那商贩吓的连忙求饶,在寅虎的一连串催促下挑起担子跑了,直到出了山城边界,他才发现不对劲,那虎妖既然是来抢劫的,为啥还让自己挑着东西走了?

这山城不算太大,只有两个寻常镇子大小,寅虎在各个街道流窜,呼喊威吓,倒是把大部分的百姓都吓的跑了出去,而他所喊的,无非就是什么:妖灵大王要来了,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不交出来就给我滚......

所幸淳朴的老百姓没有多少发现他话语中的毛病,既然是抢劫,为什么还把他们放跑。

寅虎正笑着,忽的脑袋上挨了一道闷棍,他顿时眼前一黑,耳边突然响起诵念道经之声,霎时间吓的魂飞魄散,连忙大喊:“不知是哪里的上仙!且慢动手,我有话讲!”

那念诵道经之声停顿,又听得那人道:“呵,你且讲,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第六十一章 藏鼎宗 龙涎妙法,净霆降 山河皆裂

寅虎心中大松口气,但嘴上不慢,连道:“上仙息怒!小妖来这里乃是奉了太华仙人之令,那距离此地朝东,数十里之外有一恶鬼,乃古之刀劳,小妖来此不是为了劫财噬肉,其实是来救那些百姓离去的啊!”

那仙人噗呲一声,道:“你去救百姓离去?一介妖灵与人族有甚么干系,难不成这山城中曾有给你幼年喂食过的老人后辈么?”

寅虎肃正道:“上仙莫疑,之前小妖已经明言,是奉了太华仙人之命来此,早已归顺仙门玄道,若我还是野外的妖灵,这凡人生死确实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他虽然面上搞得一副严肃刚正模样,但心中实际乃是七上八下的打鼓,谁知道这个仙人是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主,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寅虎心中忐忑,忽的被那仙人揪起,听他道:“既若此,你带我去那恶鬼所在之地,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个太华仙家!”

仙人话语一落,寅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被拽上天穹,他心中大骂,不是说让自己带他去寻么,这下怎么反过来了!

寅虎无奈,迎着烈风道:“就在前方,你看.....”

他话语刚落,只见一片浩大雷光降世,又有鬼嚎魔嘶之声,这仙人当即瞪目,朝前去,见到李辟尘施展雷法,与那刀劳周旋,但已然处于下下之风。

寅虎见李辟尘情况不妙,连道:“上仙,那便是我家主公!太华仙家!”

这仙人看了看寅虎,点点头:“你倒是没有说谎......不过这太华弟子......”他看着李辟尘施展雷法,天雷劈斩,虽处下风但仍让那刀劳不甚好受,再观其境界,这仙家却是惊诧:“区区四海能与玉液魔头打的有来有回?虽然刀劳属于不智恶鬼,不会使宝,驾不得云,但其强横凶悍更甚一般同境魔头,这仙家也倒是厉害!”

他手掌一番,忽的一尊大鼎凭空出现,那鼎之大足有寻常人三倍大小,此时被他托起,似轻若鸿毛一般!这仙人上前,于寅虎道:“我本是寻一魔人而来,但眼下见同道行法驱魔,不可不管!且看我先助上一助,救你那主公!”

这弟子境界展露,身躯紫府丹田龙骨齐鸣,眉心有道基虚影化出,却是一尊筑了道基的仙人!

他施展法术,手中大鼎高举,口中喝道:“看成鼎内真龙虎,管甚人间闲事非!”

“龙涎鼎·云汉八荒!”

大鼎朝前,仙威煌煌,搅动八荒云汉,远处刀劳正与李辟尘攻伐,忽的浑身僵硬,在它身躯之上,那些缠绕三浊之云尽数被抽,朝着远处而聚,仔细一看,正是都被吞入那古之大鼎中了!

鼎上化出一尊蟠地龙首,双眸朝刀劳望去,有龙威阵阵而临,随浊气汲取,那大龙似乎要从鼎中化出,飞入云霄成就不灭真身。

李辟尘这才看见前方有一尊仙家前来相助,再看那大鼎,思索片刻便明晓了这位仙人是何根脚,不免有些惊诧,若是所料不错,这尊筑基仙家当是九玄之中,藏鼎宗之人。

此宗门弟子人人手持一尊大鼎,以此为法,施展其宗独有的道鼎之术,其中古怪荒涎之法颇多,且无据可寻,最是让魔人感到棘手。

李辟尘想来,这位筑基弟子应当是在云原各地游历,看他出手道法,修得应当是“龙鼎神通”。

石龙山藏鼎宗之鼎法有十,龙鼎、金鼎、夜鼎、方鼎.....其中各有侧重,龙鼎之法能调动山川大运,取地龙之气,更可吞吐三清、吞没三浊,其中一团灵云显化,三清三浊相合相斥,若被此云打中,不论仙魔,法力先去一半,随后境界再被打落,端的是厉害无比。

大鼎旋转,地龙探出半个身子,在它下方,又有七条龙头探出,八龙对应八荒,此时口中喷吐玄黄之气,搅动三川六江,这一片地脉开始隆起,那刀劳脚下地面忽然化作无底大泽,这家伙噗通一声便踩了进去,两只腿被困住,动弹不得了!

李辟尘站定云头,见到八荒龙鼎施威,惊诧莫名,心道:这藏鼎宗的龙鼎之法果然厉害,施展吞清噬浊之道,聚八荒地脉神龙,搬山移岳不过反手之间!

远处仙家高声喊道:“道友,他已被困,便是真有人仙实力也一时半会挣脱不得,速速请雷,劈了这魔头!”

李辟尘打个稽首,回道:“多谢道友!”他再起八卦盘,震卦乾卦再动,口中轻叱:“震卦在东,其势在北,乃天之刚也!”

“震仰盂·天雷无妄!”

语落神通显,十道粗大白雷从天而降,化为天顶华盖,雷过山河裂,将那刀劳囚困其中,无数细密雷霆打落,那刀劳浑身浊气已被收走,化作地龙,它此时没了护身三浊秽云,顿时肉身被天雷打的焦黑,震乾之雷乃是五雷之祖,其中全是天之清气所化雷霆,为三浊克星!

华盖之顶,白色天雷中化出一位天尊,手持九霄雷鞭,脚踏混沌庆云,身着两仪玄袍,头顶撑天仙冠,隐隐看不清面容,若是仔细观察,却又发现与李辟尘本尊有三分相似。

天尊挥鞭,一道天雷打落,白色净光耀世,刀劳惨叫哀嚎,身躯被雷霆劈的皮开肉绽,体内所储三浊魔气朝外逃逸,但这刀劳终究是被称为古之恶来的怪物,此时挥舞四臂,有无数冤魂嘶嚎,一路上被它所吃生灵不得解脱,尽数存于他身躯之中,魂魄化作厉鬼,仅有一丝真灵遁去。

藏鼎仙人略惊:“这刀劳好生厉害,境界虽只是玉液,但果真有人仙实力!好在这东西不是个有灵智的魔头,否则我和那太华仙人都要交代在此!”

当下他催动龙鼎,手中道印再变,使起法术:“龙涎鼎·龙战于野!”

鼎中八龙动起,化作地龙真身而出,龙吟响彻苍穹大地,只见此时,一座大山拔地而起,被八龙所负,朝刀劳镇压而下!

地气汹涌,李辟尘头顶八卦盘中,坤卦微微显露黑色光华,那乃是感应道龙鼎施法,调动山川地气而出,故此绽放光华。

李辟尘心中明了,看来开启坤卦所需,必要练成调改地之法,若有机缘得地龙,则坤卦可成!

第六十二章 恶神悍 四臂托山,桃花源 土地之长

《太初先天八卦混元至解》中,八卦可化八柄气运神兵,依托八卦盘而存,各施无上妙法,有莫测之威。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此乃先天八卦口诀,乃是宋代朱熹为了记录八卦之相所写,但在这方世界,这卦诀却是成了催动八卦法的无上妙术。

在此方天地,这八卦至法乃是从第七洞天洗象池中所得,来历神秘。李辟尘如今练就三卦,依照卦诀施展道法,凝聚气运兵相,但除去震卦以及未练会的艮卦有明确神兵之外,剩余六卦对应气运之兵皆不明朗,故此虽然李辟尘可施坎卦与乾卦之法,可未炼成相应卦兵,其威力要大打折扣。

再者他本身就是习练雷法,那青霄神雷与震卦相生不息,二者相加,其雷光威能莫测,远超二法分离施展。

盂器倾倒雷光,八龙负山而下,刀劳被大山所压,四只手臂举起,将那大山托住。山林倒塌一片,只见那张无目之面朝前方咆哮,忽然喷出一口浊云,五瘟萦绕,满是死气!

藏鼎仙人面色一变,拽起寅虎便逃,一连遁去七八里,那浊云方才止住,再看下方,所过之处已然是白骨累累,荒芜一片。寅虎额头冒出冷汗,他哆嗦着趴在云端,眼见刀劳肆虐,想着之前若自己在那浊云之中,怕不是一时三刻便化作脓血而死了。

五瘟扩散,李辟尘驾起雷云速退,没了雷光制约,那刀劳浑身力气渐回,四臂托山,却是把那山峰直接丢了下去。

山岳相撞,顿时震塌一片丘陵,李辟尘浑身法力见底,口中咳血,见浊气四溢,便避开五瘟之云来至藏鼎仙人面前,二人互相打过稽首,李辟尘对寅虎道:“让你驱赶百姓避难,此事可做完了吗?”

寅虎连拱手道:“报主公,已经做完了!已经做完了!山城之中,男女老幼一干百姓已尽数撤离,只是刀劳不除,他们还会再回来的,到那时候......”

藏鼎仙人名唤孔梦秋,此时对李辟尘道:“道友,此鬼厉害,凭你我二人拿不下它,若非它没有灵智,不然你我二人在他身前走不出十招。这魔头虽是玉液境界,但皮糙肉厚,钢筋铁骨不下人仙!眼下我等只有暂且退去,寻其他同道来此,方能降魔。”

李辟尘点头:“我使神道谕令,请方圆百里内山神土地现身,庇护凡人离开。”

二人商定,孔梦秋撰写仙言,手中毛笔上下翻飞,与虚空之中写出一行草书来。正所谓神有神语,仙有仙言,这乃是呼唤同道之法,亦是以传递信息之用,其中文字变幻莫测,更有一些古怪行文可施无上神通,同样也是一方大道。

但除去专门修炼仙言的门派,一般玄门仙道只是了解其中文字的基本运用罢了,古老仙言于他们来说没有大用,无法修行。

此时仙言写完,一道清光仙令直上九霄天阙,化作无数清气流散而出。再观李辟尘,他踏足四方山河,口中念诵神道谕令,寻此方土地山神之长,不多时,他落入一处桃源,脚步回转,轻轻一跺,朝八方拱手,言道:“凭太华神谕,请土地一见!”

地面一道白烟升起,化作一位尊神,与过去印象中的土地老人不同,这尊桃源土地身材壮硕,面相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着江湖侠客打扮,手中持一木拐,见到李辟尘来,拱手道:“桃岩山土地,见过太华仙人。”

李辟尘见他模样,先是一愣,毕竟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土地,与自己想象中相去甚远。但观其气息,却是看之不透,心中笃定此神便是这方土地山神之长,于是连忙回礼:“弟子是太华雷脉外门,李姓,名唤辟尘。敢问尊神名讳?”

那侠客土地道:“尊神二字当不起,我名唤宁元芳,曾经也是太华弟子,为云脉中人。”

自封神榜降,许多宗门管辖之区里赦封的神祇,都变成了自己门内曾经的弟子,他们因各种原因陨落,真灵转入神道,聚散落魂魄重塑真躯,得以再踏修行之道。

听得土地自报家门,李辟尘拱手,刚想说是师兄,但又想着说不得是师叔师伯,那要是叫错了辈分,可就不太好了,于是只称尊神,道:“弟子此番奉太华之命下山,行法驱浊,遇古之恶鬼刀劳,弟子境界不高,和另一位藏鼎仙人联手施法也是拿之不下,如今那刀劳仍旧肆虐,还请尊神动法,号令方圆百里土地山神,请他们施法将凡人生灵迁移离去,以免生灵涂炭。”

桃岩山土地闭目,以神法观察四方,五息之后睁开双眸,面色凝重道:“这怪物境界虽只有玉液,但实力却不下人仙,且有五瘟气萦绕,这不是黄昏地的魔道之法么?”

李辟尘答:“正是黄昏地!”他将太华峰上所商议之事告之宁元芳,此时本土神道多数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他们多是地神,离不开所属之处,故此消息不通,此时听得事情经过,顿时大吃一惊,对李辟尘道:“我晓得了,这便召集方圆五百里土地山神,让他们庇护凡人迁移。”

“五百里!”

李辟尘惊诧,未曾想到这为同门有如此大的管辖范围,方圆五百里,换算成后世的数字,大约有四万九千平方公里!放在王朝当中,这几乎算得上封疆大吏了!

看见李辟尘惊诧,宁元芳心中一笑,而后道:“我与你说,虽然召集山神土地帮凡人以诸多生灵迁移,但刀劳不除,后患无穷,而如它这种浊气自然化生恶鬼,正是我等地神克星,若是城隍这种人神还好,像我这些地神,最怕的便是这种怪物,虽然境界比他要高,但真正交手起来,我的法术只能施展出三分力量。”

李辟尘点头:“那位藏鼎仙人已经施展仙言,请四周同道来助,之前太华仙家倾巢而出,这刀劳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化成的,之前我遇寅虎,从他口中得知此物化出有一段时日,想来这附近之前应当有浊气四溢,既如此当曾有师兄师弟行法驱浊,此时仙言一出,不消一时三刻,应当就会有帮手前来了!”

宁元芳颔首:“如此最好,届时你等在天施法,我召集诸多地神在地配合,可把那恶鬼灭了。”

第六十三章 天兵至 十仙乘云,助梦秋 施以援手

李辟尘对宁元芳道谢,转身驾云而去,这边桃岩山土地消失,却是动用神力,召四方土地山神,命他们救援凡尘生灵去了。

刀劳运应三浊而生,为霍乱之属。地神们听闻此事,顿时大惊失色,纷纷于人间现出真身,领着所属之地中凡人百姓,赢鳞毛羽逃遁,朝外迁移。其中也有不愿走的,那些土地山神告之不听,仍旧我行我素,气的诸多地神拂袖而去,也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李辟尘行云,此时怀中玉简忽的亮起光华,李辟尘大喜,知道这是赵无恨寻来,后方妖风卷起,寅虎上前,吐着舌头,呼哧喘气道:“主公,刀劳寻孔仙人去了,此时已经向东南而去!”

李辟尘道:“好了,仙言已起,诸太华仙家已经驾云而来了,那刀劳走不脱....咳咳。”

他锤了锤胸口,却是之前被刀劳一拳打中,伤势还未痊愈,嘴角又流下一丝鲜血来,李辟尘自嘲,苦笑,对寅虎道:“你看我这吐血连连,怕不是早有三升?寻个地方浇灌花朵,说不定还能帮它成精呢。”

寅虎连惊道:“主公此言不可说,不吉利。”

“哈哈,有什么不吉利的?”

李辟尘笑道:“难道我在这里说此言,那幽冥海的天尊便会对我多看一眼,再把我魂魄真灵收了去?仙道超脱,这吉利不吉利也只是凡间的言语,哪里算得天数?我为仙人,都不晓得天机如何,难道只凭一句言语便能成真?我又不会言出法随,金口玉言的大神通。”

寅虎挠头,李辟尘欲开口,忽的心中有感,再看远方,雷法天瞳施展,正见一片风雨从远方而至,其中电闪雷鸣,似有神龙真仙藏匿。他当下笑起来:“好了好了,恶来当死,这下可是来了十万天兵!”

远方有笑声传来:“十万没有,十个够不够?”

手指伸出,李辟尘笑着唾了一声,再对寅虎开口,一指远方雷云,道:“你且去给那些个天兵引路,我去相助孔梦秋!”

————

另一方,仙言传世,藏鼎仙人站立云端勾引刀劳,察觉清气流转,那刀劳记仇,喷吐浊云朝天而散,孔梦秋施展龙鼎之法,将那些浊气一一收取,但数量太多,他施法一阵之后便逃离原本所在之处,心中暗自叫苦。

“黄昏地魔法果真厉害,五瘟之气我也是头一次遇到真货,传言仙神沾之则伤,吸之则法力大跌,若是入了五瘟阵中一炷香,便是一身道行尽去,化作凡人被浊气腐蚀而死。”

龙鼎之法虽克地浊,但无奈双方差距太大,又有黄昏法加持,双方消耗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之上。孔梦秋逐渐力乏,而刀劳则全然没有半点变化。

那四臂无目的怪物扒拉着大地,仰首咆哮,每当看见那张可怖的面容,孔梦秋便会感到一阵恶心反胃,浑身几乎都没了力气。

正此时,刀劳身躯忽的趴伏,似在蓄力。孔梦秋身形一滞,下一刻,一只手臂忽的伸出,朝天而来,四指张开,遮天蔽日,正要把孔梦秋从天抓下!

“糟糕!”

孔梦秋大惊,那大手已然落至眼前,避之不得,他连忙祭起龙鼎,刚要施法,忽的天穹上一声清叱传下:“着!”

随天音动,只见一柄松木石剑从天而降,照地青落下,正打中那只手腕,三清运转,霎时击伤刀劳一臂,让其秽血喷射,那手收回,孔梦秋连忙提起云头,此时远方一阵战鼓擂动,隐隐有天雷之音,孔梦秋回头,见到李辟尘站定云端,身后一尊天公虚像显化,擂动天鼓,下方刀劳霎时被雷音入耳,混乱起来,寻不到孔梦秋踪迹。

孔梦秋上天,见李辟尘,后者手掌一招,照地青入手,他无奈一笑:“为得积蓄法力,眼下也只能施展这种祭祀之法,没得半分杀伤之力,只是暂时让那恶鬼混乱罢了。”

由于《清静经》的缘故,李辟尘法力比之一般仙人更加雄浑,且纯净无垢。三清俱能为他驱使,单这一点就不知比寻常仙家高到哪里去了。可即便如此,在连续动用震卦之后,那些如海般汪洋的清气也被抽取一空,几乎见了底。

孔梦秋道谢:“多谢道友相救。”他又是一叹,无奈道:“看来眼下我们只能先行离开,这东西快要把我的法力也耗干了,若是驾不得云,那可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莫怕,莫怕!”

李辟尘道:“天兵已至,道兄可否再战?”

孔梦秋一愣,随后大喜,再看李辟尘身后不远处,一片雷云弥漫,烈风相随,五个呼吸后,那雷云行至近前,上方站定十位仙家,修为各异,风雨雷云四脉皆有,俱是太华弟子!

赵无恨落下,对李辟尘笑道:“仙言已收,我寻你玉简而来,算不得晚吧?这位想来就是藏鼎仙家,多谢相助!”

孔梦秋连道:“降魔除秽本就是玄门中人该做之事,当不得谢,不过应尽己事罢了。”他再看十位仙家,心道太华能布四天时大阵,此时四脉齐聚,看来那刀劳确是必死无疑了。

十仙中,一尊白袍弟子出声:“诸位师兄弟,斩魔除秽刻不容缓,布阵吧!”

他说完驾起乌云,暴雨随行,乃雨脉筑基境弟子,此时十位仙家中飞出六人,站定四方着手布阵。李辟尘见雷法一方只有一位仙家,便上前去,那雷脉仙人乃是玉液弟子,修为诸仙最高,见到李辟尘,他认得,笑道:“你之前行雷法降魔,恐也累了,此时还有几分法力?且先歇着,让你师兄我代你施法便可。”

李辟尘咳嗽两声,笑道:“多谢师兄关心,但,之前那刀劳揍我一拳,让我五脏翻江,六腑倒海,种了一拳之因,此时屠魔,当要我还了这果。”

那白袍揶揄:“这便是你曾经言以直抱怨?”

李辟尘反笑:“然也!他打我一拳,我回他一雷,这不正是礼尚往来么?”

“哈哈哈哈!”

雷脉白袍大笑:“好一个李辟尘,话说起来挺有意思,却也很有道理。也罢,你来助我,若是法力不济与我说声,调息打坐便可。”

第六十四章 顺天意 大道五十,逆天意 遁去其一

白袍名讳余昌平,为雷脉玉液弟子,曾经李辟尘青霄炼骨时,于川瀑峰下,那发问的白袍弟子便是他了。

夔牛三震时他也曾对李辟尘不甚看好,直到后来李辟尘一日九骨,华盖光耀三十里,这才恍然,明悟此子乃是浑然天成的璞玉,需经雕琢方能绽放真光。

四方诸仙立定,各执法器,催动三清之气,一时之间天光流转,祥云蒸腾。又有风雨雷云四天象显化,轮转不休。

云、风、雨、雷,此为四象大阵,反之则是祭祀之礼序,此时八位仙家飞出,口中依次轻喝道言。

北方为云脉两弟子,二者皆女,此时联手,道:“排北云·白帝梦天!”

南方为风脉两弟子,二者皆男,此时合力,道:“卷南风·长歌当哭!”

西方为雨脉两弟子,一女一男,此时起法,道:“召西雨·洗炼清秋!”

东方为雷脉两弟子,二人皆男,此时施术,道:“震东雷·龙蛇惊蛰!”

四方俱布置完毕,此时八仙齐齐清喝:“千秋岁·四方天时轮转!”

语落神通显,四方四象霎时之间起四天时,北方六合天云弥漫,南方五运八风刮起,西方清秋暴雨自天降,东方龙蛇于云端起舞吞吐雷霆!

八位弟子俱都不至人仙,此时布阵虽然人数众多,但其不论威力还是气势都与当初四位人仙布阵相去甚远,不可相提并论。

话如此,眼下四天象已起,风雨雷云齐落,虽没有人仙威势,但斩杀这古之恶鬼却是绰绰有余了!

余昌平与李辟尘动用雷法,此时前者对辟尘道:“这恶鬼堪比人仙,斩杀之后可得天降功德,待我等事后行法恢复这一片山脉,又可得功德天光,于此造福世间,顺应天意,可得天眷顾,不久之后九玄论道,我太华可争一争那魁首之位!”

仙道修行讲究一顺一逆,正如阴阳一般,两仪相生,一方不可越过另一方,满则溢,缺则损,消长有序。

顺,顺的是天意,此天意有特殊之意,乃是正确之事,为顺天应人之含义。顺应天命,合乎人心,可谓替天行道。

逆,逆的是天意,此天意又有特殊之意,这里的含义则是不正确之事,逆天,其实便是逆人,不可一昧的顺着天道而行,天意虽然绝对公正,但并非绝对正确,仙家不信命运,虽顺天道之意,但自身修行全在一颗仙心。凡世间诸事皆有逆境绝境,此时讲究的便是一个逆字,于不可能中取可能之事,以逆天之气夺一线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一线生机。

李辟尘想着,他曾经读过《管子·形式》,那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其功顺天者得助之,其功逆天者违之。”正是描述出了如今仙魔两道的形式,魔门行事素来我行我素,不求天意也不求人合,为的便是一个“得”字。

仙门有得有失,魔门只得不失,如此定然打破天地循环至理。然,几千年下来,大劫三次有余,魔门也终于吸取教训,现在想着从天道中取一丝气数,以此化入魔门,以求得魔道正统之位,可惜,黄昏地虽然打着为魔道开辟正路的旗帜,可行的却是独吞龙珠之事,这样对于其他魔门来说定然不喜,故此仙门提前推动杀劫,其他魔门也就顺水推舟,遂了仙门的愿。

反正对于魔门来说,只有他们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其实这也无错,就好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李辟尘知道,在仙门与魔门之间是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解法的。

仙门解:人不修行,不修身,不修心,则为天地所不容也。

魔门解:人不为自己,不为己身打算,则为天地所不容也。

“这便是仙魔之争,三千年大劫起时,总会有一场仙魔论道,这些语言的解意都是自古流传而下,其中道理为两脉真言,各有真意。”

李辟尘心中想着,再看那刀劳,浑身上下皆是暴躁嗜血之意,全然是逆之极致的产物,它痛恨一切生灵,这是古之恶鬼,见人便杀,就算是魔门也不会操纵这种东西,因为这东西敌我不分,只能用来当做制造混乱的棋子,不能在正面博弈中作为战力。

边上,余昌平轻声喝道:“变阵屠魔!”李辟尘见状,心念一动,感到数股神气遁地而来,便朗声开口:“天阵已起,地阵何在?!”

他这喊完,余昌平微微一愣,连带其余六仙也是一呆,但接下来他们就听得下方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再朝下望,只见数道玄黄清光升起,那些大地山崖中转出神人,俱都是土地山神!

为首一位地神手持桃木怪,身着凡间侠客打扮,挥动兵刃,高喝道:“地阵已起!”

话语落下,无数地神施法,一时之间山川改道,大泽频现。刀劳被四方山岳压在身下,遭天雷劈砍仙雨融炼,又有神云锁气,道风撕骨,顿时惨叫出来。

天地双阵夹击,刀劳再是凶悍也走脱不得,此时被双阵碾压,四臂垂落,却是渐渐没了声息,似是死去了。

这家伙本是浊气所化之怪,一身钢筋铁骨俱都是三浊所化,其中秽物凝成骨肉,铸就恶鬼真身,以吞噬生灵血肉精气魂魄为生,多杀多贪。

一旁赵无恨、孔梦秋等四仙于边缘掠阵,还有两人也是火工弟子,此时指着下方道:“那刀劳死了!肉躯崩毁,这是覆灭的节奏!”

孔梦秋点头,对赵无恨赞叹道:“贵宗四方天时之法果真厉害,不过我却没想到,这阵法还能配合诸地神起阵,化作天地双阵碾杀刀劳。厉害,当真厉害。”

赵无恨笑了笑,随后抬头,对上方呼喊:“诸位,刀劳已经伏诛!可收了法术驱浊!”

天穹八仙见下方刀劳肉躯崩毁,也是点点头,天上诸仙撤去天阵,地上诸神撤去地阵,赵无恨几仙正准备驾起云头朝上而去,正在此时,刀劳肉躯之中却是忽的异变陡升!

一道三浊灵光从脑门之中化出,四臂之中喷出污秽瘟气,霎时间,下方地神俱惊,瞬间转入大地之中不见,那桃源土地宁元芳大惊失色,厉声道:“不好,速退!这是黄昏地的天瘟之术!”

与此同时,那道三浊灵光朝虚天遁去,余昌平避开瘟气,见那灵光遁去,又惊又怒。正此时,边上李辟尘施法,三清气流转,手中照地青被他直接抛出!

“那是刀劳本来面目,是其真身!着神兵!”

第六十五章 九厄瘟 邪阵乱神,玲珑壶 金蝉脱壳

照地青乃岁寒老松枝干所化,虽无神通,但胜在重量以及流转不息的三清之气,同时可御三浊、化三清,此时从天而降,打在那三浊污秽灵光之上,霎时间一道惨嚎之声从中传出,四周污秽云团炸开,露出其中本相,却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浑身肉体皆由石铸,无一丝一毫雕刻之迹,乃是一尊天成的石胎。

似这种灵胎本该酝酿千年再出,化作一方圣灵,或为山神或为土地,亦或得天授权柄,成长为一尊强横的先天神圣,但此时被三浊污染,却是面目狰狞,其躯更是聚集三浊污秽之气,化作刀劳。煞气死气杀气弥漫,让他原本平和欢笑的面容变得愤怒狰狞,犹如真正幽冥厉鬼。

“啊啊啊啊!”

那石胎嘶嚎起来,其中满是怨毒与愤恨的意味,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朝着李辟尘望去。

刹那间,冥冥中有一道劫难降临,李辟尘身形一滞,此时四方天瘟魔气忽然暴动,正朝上窜起,如无数魔手,要将李辟尘捉住,押入阵中!

“九厄天瘟大阵!”

孔梦秋大惊失色,对李辟尘吼出来:“道友速退!天瘟大阵已起,不得入阵,否则必死无疑!”

“这是黄昏魔人的手段!”

李辟尘拔起云头,手中照地青挥舞,三清气化作仙盾,朝下镇去,将那些三浊天瘟阻挡在外。然这只能解一时之危,不是长久之计。

那些瘟气如同跗骨之蛆,朝着天上缠绕,远处石胎双目斑白,好似僵尸之眼,其中血丝密布,此时再朝李辟尘一瞪,冥冥之中把李辟尘头顶福运削去一分,正此时,一阵阴风刮起,不知从何而来,把李辟尘吹翻,下方瘟气见此,趁虚而入,朝天穹上涌动。

孔梦秋见状大急,道:“天瘟在修行道中有特殊的含义,意为天灾,非人力可阻挡,这天瘟气从五瘟中化出,聚而为一,可呼沙毒火毒,海灾雪灾。九厄意为九种灾难,可化阵外山河泥沙云雷风水雪,将这九种天时化作天灾,阵中意为天难化作人劫,真的是挡无可挡!”

“贵宗四方弟子还请起阵,快些把辟尘道友护在其中!”

余昌平等人刚要起阵,忽的他看那石胎,见其目光所向,突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惊惧,再细细观察,却是有三分熟悉,转念一动,他顿时认出那东西的来历,惊呼道:“是诅祝之法!那东西是阴空石胎!”

他呼喊完,抬手就是一道乙木雷霆打出,口中怒叱:“万壑雷·银汉摧城!”

那雷霆化作一柄穿天神矛,余昌平朝那石胎砸去,后者尖叫,那恐怖且刺耳的声音散播出去,刹那间,在诸多仙神注视下,雷矛打入天瘟阵,被其天瘟气转化,成就雷灾,咔嚓一下打在李辟尘身边三清盾上。

“莫要妄动!”

一名白袍拦住余昌平,他道:“这鬼婴厉害,之前的刀劳不过是它外相皮囊,只是用来给这鬼婴哺育养分......这东西更像是人身三虫!”

“眼下不过是宿主死灭,三虫反客为主!”

余昌平道:“这东西还会诅祝之法,我等风雨雷云道法俱都被其化为天瘟,是不能再动,否则辟尘师弟有性命之忧。”

诸仙不敢擅动,地神也不敢出手,此时那阴空石胎见到这些仙家神祇不敢动作,顿时桀桀的嘲笑起来,声音刺耳无比,如同狠狠在他们脸上扇了几个巴掌。

余昌平气的发抖,怒道:“这东西当真混账,未曾料到黄昏魔人有如此手段,若是这种刀劳恶鬼多了些,岂不是说,我等下山的太华弟子也得死伤多人方能尽驱太安三浊?!”

孔梦秋叹气:“想来若有人仙,当可斩之!”

“人仙!哪里来的那么多人仙!这刀劳不过玉液,就要人仙出手,若是有人仙恶鬼出现,难道要地仙显圣吗!”

赵无恨蹙眉,他话语说完,忽的听见李辟尘传音。

此时李辟尘在天瘟阵中道:“风雷未起,雨云未至,孔师兄,且请你动用龙鼎之法,将这片山川地气封锁,请桃岩土地相助于你,让那石胎走脱不得!”

“余师兄,请你等着手布阵,诛杀那石胎!”

一名白袍眉头大皱,对李辟尘传音道:“你在阵中,我等如何施展法术?若是用了,你便没了性命,而且也仍旧杀不掉那石胎。”

李辟尘挥舞照地青,对那白袍道:“师兄尽管施为,我自有脱难之法!,这东西困不住我!”

诸仙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敢动作,此时赵无恨忽的脑中灵光闪过,对诸仙道:“是了,他有脱难之法!诸位师兄弟,速速动手!”

“脱难之法?可他用什么法子......”

余昌平眉头一皱,赵无恨见状正要告之,忽的下方有地神传音:“那石胎要遁走了!”

上方李辟尘同时道:“来不及了,速速动手吧!”

“这....好吧!”

诸位仙家拂袖,孔梦秋祭起龙鼎,转动山河,将四岳化作地瓮,与此同时,桃岩山土地作法,稳固地气,让那石胎受困其中。

李辟尘见到石胎去路被封,心中定计,此时又见那东西朝自己望来,那双恐怖的眸子中亮起诡异的光,霎时静心,三清流转,护住自己气运。

诅祝之法是一种邪术,非仙非魔,祈求鬼神加祸于敌对的人,这同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那些邪神更是臆想出的神祇,大部分并没有真身存在,多数是凭借凡尘中的三浊气,再配合极少数滞留世间去不得幽冥海的魂魄变化成的,心性暴戾无常。

魔道之中也有人可以施展这种巫法,黄昏地就是此道高手。而眼下这个石胎的诅祝很简单,其中条件应当是:若有二人存阵中,则施法者不受阵法伤害,伤害俱都转移至入阵者身躯中。

很简单,但确实很实用。

石胎见李辟尘以照地青护持己身,不由地阴狠一笑,它存阵中,便是走不得,这仙家弟子也得与它一块被困住,到头来还不是一死?做这些挣扎作甚!

阵外,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已起,刹那间风雨雷云入阵,石胎大喜,只道这下那仙人弟子死定了!

同一时刻,李辟尘手掌一翻,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壶现出,其内部趴伏一只金蝉。他见石胎紧盯自己,阴狠一笑,便也还了那石胎一个开朗的笑容,而后传音道:“小朋友,哥哥不陪你玩了。”

手掌中三清灌注,金蝉振翅,转瞬之间李辟尘便被扭曲,再出现时,已经出了大阵,到了余昌平身边。

第六十六章 砸石胎 画龙点睛,碎石颅 三清送灵

李辟尘借金蝉遁去,刹那间从大阵中消失,那些风雨雷云的道法击落,从阴空石胎上转消,却是突然没了移花接木的对象,便在虚空打个转悠,又回到石胎身上。

瘟雷落鬼风啸,惨云弥恶雨降。那石胎遭自己设计道法击中,顿时惨叫出来,邪术的可怕之处此时尽数体现,石胎表皮被瘟雷击碎,露出其中的灵脉神躯,随后被恶雨侵蚀,那些固定的灵脉开始化作腐臭的石液从身躯表皮破碎之处流淌出去,看上去恶心至极。

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将九厄天瘟大阵挤压,余昌平见李辟尘瞬间遁出,先是一惊,而后一喜,诧异道:“你......你怎么出来的?”

李辟尘将金蝉蛊露给余昌平看,笑道:“上次祭天之时,五尘魔教一魔头身上带着此宝,这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无清浊之分,仙魔俱都可使,注入三清则为仙宝,注入三浊则为魔宝。”

“此物名唤【金蝉牵丝蛊】,能变幻气息,隐匿踪迹,更可让持有者施展【金蝉脱壳】的神通,只不过缺憾在于惧怕天时,若是遇到我太华四法,则半分神通也施展不得。”

“之前我让你们先行施法,那正是因为九厄天瘟大阵将声音气息遮蔽,从外部传入雷雨之声大约须得五息,这金蝉听不见天时之声便可施展神通,故而四法入阵,我算好时辰,用神通逃出,此时那石胎的转嫁之法没了对象,必然反噬其主。之前我不动,它以为我是要和他同归于尽,故此既让它以为我必死,又能把它斩杀在此。正是一举两得。”

余昌平听得惊诧,此时长叹一声,对李辟尘道:“好!好个算计!”他转头朝大阵内望去,此时那阴空石胎被自己邪法重创,身躯崩碎,将要死去。

孔梦秋提起大鼎,叹息一声:“原本是天生地养的灵精,如今却成了霍乱人世的邪物。不得不斩,不得不斩!”

他起龙鼎之法朝阵内打去,口中怒叱:“龙涎鼎·画龙点睛!”

大鼎托起转动,一尊三清神龙显化,双目无珠,喷云吐雾朝下撞去,此时地气弥漫,一尊地龙腾起,化作两道小龙,钻入神龙双目之中。

天地相合,那神龙朝下坠落,咬噬三浊,石胎动法,它本就要死,此时却也有人类情感,感到惊惧,可这神龙克制三浊,此时狠狠坠下,大口一张猛地一咬,把那石胎的身子给直接扯断了去!

那头颅掉落,半个身子被龙吞入腹中,石胎吓的亡魂皆冒,它为魔道所染,借刀劳肉躯吞噬诸多妖灵生命魂魄,此时也有五岁孩子的灵性,不过皆是负面的恶意,但仍旧会有七情之惧。

头颅滚地,似要遁地而走,桃岩山土地手中木拐一戳,大地霎那间变得坚硬逾铁,宁元芳笑道:“你走不得!且不说还在大阵之中,便是不在,我这一拐挪动方圆百里精金神铁,你那遁地之法被金行克制,如何走?”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金克土!

头颅气的哇哇乱叫,此时李辟尘移动云头,对那石胎道:“本是天地孕育,乃先天的神圣,如今变作如此模样,我助你解脱,来日转世,再重归大道中去。”

照地青落下,三清流转,这一藏神兵砸落,那石胎头颅顿时炸开,双目之中犹有惊骇之色,表皮龟裂,脑中灵脉碧液喷洒而出,却是早已被尽数腐蚀,化作污秽恶心的模样,如同浆糊般粘稠。

“天石为基地乳为血,此去幽冥海,一路走好!”

李辟尘拂袖,照地青托起那石胎本性灵光,其中有一尊白白胖胖的孩子,肉嘟嘟的脸上挂着笑容,他看见李辟尘,咿咿呀呀的起身,对眼前的道人拜了三拜,随后化作真灵本相,倏忽间遁入虚空之中。

刹那后,波涛之音再起,李辟尘眼中再度看见那片漆黑的大海,而这一次,海面上还多了一艘小木舟,上面站着个身披黑袍的摆渡人。

景色只是一瞬间就消失,李辟尘回过神来,那渡船人身高九尺,四周皆是死寂幽黎,他想起关于幽冥海的传说,其中鬼魂真灵尽数没于海底,只有一人可以立于海面。

“那就是......幽冥海的.....天尊?”

李辟尘敲了敲脑袋,再看周围,似乎并未有人看见幽冥海的出现,他念头转动,心中略微思量,估计又是《清静经》的缘故。

“古时常说,心神纯净的人能够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谓赤子之心可见鬼神便是这个道理。看来我修行《清静经》,能看到阴阳两世,不过只能管中窥豹,看不真切。”

李辟尘心中思忖:九玄论道将至,又逢两百年小劫,自己若是想要安然渡过,必须要有强横实力,如这次降魔,若是没了同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镇不得这怪物,连刀劳也杀不得,更别说这阴空石胎了。

金蝉牵丝蛊只能保自己不死,而且若是遇上同样可以使天时的魔头,怕是同样逃不得去,如当初那柳随风一般,此宝物虽好,但却又有诸多限制。

这阴空石胎一死,那九厄天瘟大阵被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破去,没了转嫁目标,此阵消散,徒留一地三浊气,紧接着便被风雨雷云与龙鼎炼化。

宁元芳呼唤土地山神,众神起法,将改变的山川移回原本位置,这种术法不可长时间维持,因为山河有灵,地岳有气,这是强行截断龙脉气息的法术,便是地神之尊也不可长时间施为,否则地发杀机,山河崩殂,造成地覆之危,他们这些地神俱都要去半数功德,强行入劫,一个也走不脱。

李辟尘等诸多仙人落地,行法驱逐浊气,宁元芳上前,诸多仙家与其见礼,待到宁元芳说起自己曾经也是太华弟子,那余昌平先是一愣,而后眉头微蹙,猛然道:“你.....您是宁真传!”

宁元芳看他,道:“玉液境界,看来你三年之前当是三火境的内门,想不到还有曾经的弟子记得我,话说你不是我们云脉的。”

第六十七章 四首座 当年魁首,土地引 纯阳居处

余昌平惊异,连忙打个稽首:“未曾想到真的是您!我是雷脉弟子,姓余,名唤昌平,曾经听闻过真传的事迹,故此猜测,却不想是......”

“猜中了是吧。”

宁元芳手中木拐戳了戳地,道:“余昌平.....家有余粮,昌盛平安,这名字起的挺好,看来你父母亲该是个小富贵的人家。”

“我是宁元芳,是桃岩山土地,不是什么真传了,你看我现在成这幅样子,便是已经舍了仙道。”

他淡淡的说着,语气有些概叹,似乎在回忆自己的过往。由仙入神,恐怕是身不由己吧。任何一位修行仙道的弟子都不会想去主动修行神道,这并非说神道下乘,而是修行仙道求得便是“逍遥”二字,修行神道所担负的的因果责任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便是先天之神也无法离开自己诞生的地域太远,这是一种限制,对于曾经修行仙道的人们来说,这是一种束缚,虽是来自众生善意的束缚,但仍旧是不可解脱的束缚。同时也消磨了他们的进取之心。

李辟尘听得宁元芳真正身份,也是吃了一惊,同时仔细观看他的模样,却是突然发现,对方的面容似乎有些模糊起来,这才明白,这外相皮囊乃是经过幻化而成,并非这位地神原本模样。

李辟尘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幻化皮相定然有他自己的原因,自己说白了不过是个外人,对方以不以真面目示人,那是他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也无需多问。

“嗯,距离产生美。”

宁元芳眉毛挑了挑,话锋一转:“不过,你是雷脉,辟尘师弟也是雷脉,看来你们雷脉今代出了不少天骄?这么说......如今四脉当代首座定下了?”

余昌平摇头:“回宁真传,尚未定下呢。四脉首座仍旧是上代四位。”

宁元芳笑起来:“我不说我不是真传了么?还回真传回真传的......现在我是土地,不是仙人啦。”

他手中拐杖戳戳:“风脉苏忘归,云脉江陵云,雨脉青箬笠,雷脉解天戈......”

“解天戈?”

李辟尘心赞,这名字当真霸气,成了雷脉弟子那么久,只是听闻上代雷道三真常年不在青霄峰中,这上代首座之名讳,还真是尚未听得。

上次李元心与自己说,若是有甚么困难,可去找云脉江陵云,可这也是万万没想到,江陵云居然是上代首座!

“如此说来,那位拎酒壶的女子,当是一阳之境的人仙!”

李辟尘心叹,此时听余昌平讲述:“是这四位,江真传似在修炼甚么法术,这数年来定于一阳境界不动,反观其余三位,苏真传已经将要化作玄光,而解真传常年不在宗内,剩下的,青真传仍旧是老样子,不知道。”

宁元芳点点头,道:“青箬笠是个怪人,他不争,苏忘归成了死剑坟出来的首座,但又一直忌惮他,你说,这个四脉首座他屁股可坐的安稳么?”

这事情被他说出,此时风脉的两位弟子面上略有苦笑,关于苏忘归与青箬笠的恩怨是非,这个事情在宗门两脉弟子间是忌讳,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去刻意提起。

李辟尘低声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嗯!这是个好诗句!”

宁元芳听清,抚掌赞叹,对余昌平笑道:“昌平,回头你把辟尘刚刚念的句子带给那个渔夫,他定然高兴听得这话。”

他转头,于李辟尘道:“你们那雷脉三个真传,常年不在青霄,眼下怕是苦了当代真传。那三人不知在何处雷海修行,也许寻个天成灵洞,也许寻个九霄雷池......你也是雷脉弟子,眼下看你四海圆满,可炼三火,这劫难已起,你的劫因难果还没断去,速速修行境界才是眼前正事。”

李辟尘点头,又与宁元芳道:“踏入四海也有一段时日,只需再寻得一丝纯阳真意便可引动三火,再燃本身。”

宁元芳道:“嗯,三火境界乃是筑基前奏,极为重要,就如火工殿铸炼兵刃,不得出丝毫差错,若是条件允许,最好还是能得一丝极致纯阳真意,但....这也只能说说,想想罢了。最好的纯阳意,那要到九霄之上,十日之中去取了。”

“不过,虽然天火难得,但地火可取,我知一处引三火的绝佳之地,眼下此方三浊尽去,你可去那里,修成三火境界,着手筑基,再出来斩断劫因难果,或寻物脱劫。”

先修三火再筑基?李辟尘听得宁元芳如此说,不由地心中一动,这么说那个地方能够混淆天机?

眼下小劫已起,虽然目前无忧,尚有一百七十年光景。但是既然仙魔互允,玄门能提前应对,魔门同样有法子,其中之一便是窃天机,推算玄门仙人位置,先行抓去困住,待到劫起再杀。但其实玄门也有同样的法子,所以谁也别笑话谁了。

“劫不一定是杀劫,小劫,这其中的劫难多了去了,杀道只是其中一种,有些人是需要做一件事情,有些人是需要偿还因果,有些人是得罪了大能遭到清算,有些人是要种植某种灵物.......”

真正的劫难是什么,只有到时间才明白。所以为了提前应对,玄门有算天之法,魔门有窃天之法,总之是各显神通,与天道斗智斗勇。

余昌平眸子微亮,此时赵无恨等人互相交谈,他对李辟尘道:“天火难取,地火好得,这位宁真传说不定是知晓一处重地!辟尘,这可是你的机缘!”

孔梦秋见到此地俱是太华仙人,而宁元芳似乎要说什么,连忙道:“各位,小仙还有要事,这便不打搅贵宗,先行离去了。”

他转身要走,宁元芳笑道:“我又没有赶客,你搞得好像被排挤似的,这不是什么大秘密,似我玄门仙人,神道地神,知晓的越多,哪里也就越安全。”

他手指朝东南一指,前方大山绵延不断,他道:“此去朝正北而走,行六千三百里,有一处新生地心,上方无口,地盖崩塌,每逢日间午时,那天光炽烈,照于地心之中,天地二火相合,起一丝纯阳真意,虽然比不得十轮大日,但此新生之处得纯阳真意,可以说亦是上上之选!”

第六十八章 机缘现 日夜兼程,青丘草 黄雀在后

天生地心乃造化之灵穴,其中地火蒸腾,岩浆如海,似这种地域,若是天成,一般都会伴随着一尊神祇降世。

李辟尘把此疑问说出,宁元芳告之:“那处地心之中,神祇尚在孕育,故此我让你等去寻那处修行,其实也有思量,一来可借地火引天火交合,唤出纯阳真意;二来仙道神道知晓那处地域,定然着手保护,否则若是魔门来此,魔染地心,结果便是方圆万里基本都要化作荒芜魔域。”

“地心乃大州灵穴之一,天成地孕,其中容十方山川江河之气源头,不可有失。”

李辟尘心道:新生地心还未诞生神祇,且地火熔岩尚未稳固,否则魔道别说魔染地心,便是靠近也是做不到的,同样,仙道也不敢擅自靠近。

六千三百里大地,接近万里之遥,全力施展法力,驾起云头,来往最快也得消一昼夜路程。

当前诸弟子中,只有李辟尘是四海境界,其他最低也是三火境,故此赵无恨等人想与李辟尘随行,护他一路,这六千三百里,对于在场诸多仙家来说,并不算太过遥远。

余昌平看了看其余几位仙人,他雷脉此时在来援十仙之中仅只有他一人,其余皆是二人三人同行,且有些弟子面上微露难色,显然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护送李辟尘身上,于是余昌平便出面,与其他人言语,让他们离去,自己护送便可。

有人暗自出口气,但此时,一位雨脉筑基道:“此言差矣,护送李辟尘不过顺手为之事情,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那地心乃是新成,正在太安州中,虽然地处偏远,但乃是要地,不可有失。”

他坚持要去,其余几位仙家也是点头,赵无恨转过头去,看见一位自己本殿弟子微微蹙眉,于是传音道:“师兄可有什么急事?”

那火工弟子言明:“无恨师弟,我们这次下山来皆是为得驱浊脱劫,寻灵物至宝,地心虽重,但太安州中尚且有其他要地得去,我们这一次去如此多的仙家,便是不算那藏鼎仙人,也有十一名太华弟子前往,这里是太安,不会有强横魔头出现......去的人,恐是太多了。”

他言语之中有些不耐,沉吟一会,于诸多同门道:“几位,我这边还有要事情,得先行一步,这便告罪离去了。”说罢驾起云头,径自转入天穹之中。

赵无恨见他离去,不由地叹息一声:“各有缘法罢了。”

余昌平盯了那离去弟子一眼,眉头微微一蹙,而后也不去管他,于其余诸多仙家道:“如此我们赶快启程,前往那地心所居之处。”

诸位太华仙家定下目的地,又邀请孔梦秋一并前往,毕竟知晓重地的玄门仙神越多越好,而孔梦秋又是藏鼎宗弟子,此宗门克制煞气,那龙鼎之法可解地火暴动之危。

寅虎舔着脸跟上,此时他站在一群仙家身后,手里拄着个偃月刀,把胸膛挺的笔直,心中美滋滋,想着自己也有这种威风时刻,以往避在山林,去山城里晃荡一圈都吓的别人半死,眼下跟着一群仙人,凡路上所见尘世中人,俱都称一声虎仙人!

“决定了,以后要是得成正果,我就叫虎力大仙!”

寅虎心中乐呵呵的想着,他自己是虎身,为百兽之王,象征力量,叫虎力再好不过了。他自己嘀咕,却没见到,李辟尘微微偏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魂魄第三境心动来说,寅虎的嘀咕简直就像是在辟尘耳边喊叫一般清楚,此时李辟尘心中好笑:虎力大仙?那以后我给你找两个兄弟,一只羊加一头鹿可好?

日月交换,太安州的大日渐渐沉落,随后太阴高悬,与地球轮转不同,此方太阴从太阳消失时出现,而后渐渐取代它的位置,高悬于天,随后才行轮转之事。

云原洲的太阳太阴是从第七洞天照耀而下,其真身存于洞天之内,不在外方百洲之中。所以日月交替,太阳太阴并非起落有序,而是互换而变。

一昼夜兼程,下方河山红尘一晃而过,仙人乘云,翱翔青冥九天。前方有一道炽光亮起,于地中升腾,四周云烟环绕,天盖四野。

大地吞吐火舌,其中深谷里流淌地浆熔岩,炽烈的地阳之气朝外升起,便是距离百里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暴烈之意。

“天阳柔和而地阳暴烈,故此等午时,天阳降气,地阳起气,双气融汇交融,化出一丝纯阳,方才可踏入其中修行。”

李辟尘见到此地,双眸微亮,再观天穹,四方烟云起落,独地阳中央一股空盖,正对天穹大日,真是一处天生的灵穴,此法神异之地,必然有重宝神祇孕育!

余昌平几仙见到此法神圣景色,顿时赞叹,连对李辟尘道:“师弟,这里当真是天成的灵穴,此番莫说三火,我看筑基说不定都是有望!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先行在此布置玄道阵法!”

“如此甚好。”

几位仙家商定,于是各自朝四方分散开去,着手布置仙道阵法。此方没有土地护佑,亦无山神,因为此地乃天成灵穴,自有大神降世,冥冥之中早已定下天孕神祇,不容外人来至。

地神遵循天理,自然会避开这处,唯一有威胁的便是魔神,可魔神被天道排斥,虽有一丝气数在身,可也只能保自己不灭,绝不敢大肆出现在百洲。

——————

唐浮武离开诸仙,驾云头来至一处洞府废墟,他手中捏着一片青色叶子,上有三根分叉,此时中央一根指向那处洞府门口,在那里,可见到一株长相如同狐狸的灵植。

他心中微喜,之前以“寻灵青叶”感应灵物,顺路而来,终于是找到了这个宝物,看那面相,应当是【青丘草】。

“青丘草,其状如狐,乃是狐妖得道,死后前身遗蜕所化,返元气回转天地,化作草木灵精,其状如狐,长有九叶,其叶如尾,若人食之,则得九命不死,可抵九劫。”

他心中欣喜,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了自身之宝,看来自己得那青叶果真有大气数,这一下莫说两百年小劫,便是千年大劫也能高枕无忧了。

唐浮武正开心,却没见到,在他身后不远处,转出一人,身披玄煞黑袍,面容俊朗,腰部悬一令牌,上刻两个大字。

“枉死!”

第六十九章 魔影动 剑斩四极,请魂法 古之诡灯

黑袍魔影站在唐浮武身后不远处,这个魔影是有容貌的,此时他紧紧盯着唐浮武手中的“寻灵青叶”,站在原地,不露半点声息。

枉死城的匿踪之法最为可怖,所谓如影随形便是这样,你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此时唐浮武还在为找到了青丘草而欣喜,全然不知道他已经被另一位“道友”盯上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唐浮武摘下青丘草,再看前方洞府,虽然破败,但外部禁制仍在,想来应当是这狐仙所留,他只是看了看便打算离去,洞府之宝不好拿,外部的禁制最低也有人仙的力量,不是自己可以破开的。

且,拿了人家的东西,就等于担下了那因果,若是不愿偿还,则来日必有灾劫加身,说不得还有性命之危。

青丘草得之,劫难已无忧,但这是对付大小劫的,若是贪心入洞,不一定能取到宝物不说,说不得还平白耗费了青丘草的几条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去新生地心取地阳,这与我也甚干系,那么多仙家都去,也是大材小用。似那种灵地,肯定有天成神祇,操什么心。”

他嘀嘀咕咕,看了看手中的九尾青丘草,道:“眼下脱劫才是重要之事,修身修人,不修行怎么降魔。”

此时,那黑袍人遁入阴影,伸出手来,隐匿于唐浮武的影子之中,待到后者大意之时,那魔影出手,化出一柄漆黑魔剑,嚓的一声将唐浮武捏着青叶的左臂斩落。

“啊!”

异变陡升,火工弟子惨嚎一声,左臂跌落。魔影出手,转瞬直接接住那枚青叶,此物入手,魔影原本已经露出的面容顿时再凝实三分,双目之中有神显化,他转过头去,对着唐浮武便是两剑插下,把他双腿瞬间废了。

“你....枉死城魔头!”

眼见来着,唐浮武顿时惊骇,同时再看周围,心中大恐。枉死城不会自主行动,他们若是杀人,肯定是有雇主的。自己从未与枉死城打过交道,更与魔人交手寥寥,眼下出现这等事情,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有人看中自己手中的灵物,认出了那青叶功效,此时随来,又见青丘草,故此下了辣手。

既然雇佣枉死城,那么对方境界定然低于自己,唐浮武强忍剧痛,手臂被斩以仙法仍旧可以恢复,他们是仙门中人不是凡间子弟,此时顾虑的只是那藏在暗中的另一人。

对方不杀他定然是想要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秘密宝物之居所,唐浮武脑海中飞速思索,想要用其他方法脱身,他绞尽脑汁,而就在此时,那尊枉死魔人忽的开口,声音沙哑,好似千年没有说过话语一般。

“别动,再动,我就把你做成人彘。”

魔影蹲了下来,唐浮武听见这魔影开口,双目圆睁,其中充斥惊诧之色,心跳剧烈。唐浮武压抑自己惶然的音调,道:“尔....能言语?”

枉死城的魔头都是不会说话的,起码对外都是如此,除去苦界老祖等几尊大魔,其他弟子似乎都是哑巴,从来只打手势,不讲言语。

不是他没想过这些魔影不言语的原因,而是那些猜测都被推翻过,那些魔影确确实实,从不会说一句话,哪怕面对自家魔人也是同理,这像是某种规矩,但玄门仙人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魔道咒法,剥夺了他们的言语能力。

当然,还有一种猜测,那便是他们皆为傀儡,只不过是被注入了一丝魂魄的傀儡。其猜测源头便是因为,枉死城收枉死之人,留一魂一魄,不知作甚。

面对唐浮武的惊讶,那魔影声音沙哑低沉:“能言语,让你感到惊骇了吗?”

“我的同门都不会言语,也许只有我会。”

他捏起寻灵青叶,同时攥着青丘草,目光微动。唐浮武鼻息微喘:“看来我被挺厉害的人盯上了,会说话的枉死魔影,我从未听闻过。”

“挺厉害的人?没有,盯上你的只是我而已。”

魔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讽。他道:“我知道.....你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数......呵呵,果真没错,被我寻到了。”

“天命不在你,这东西命中注定是我的。”

天命不在我?

唐浮武有些呆滞,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清醒回神,那魔影把剑插入他的左臂,这一下算是把他四肢都给废了。

“你之前说,还有仙人去取新生地心的地阳之气?那处地域在何方?”

唐浮武面色一凝,还未开口,这魔影一拍脑袋,低沉道:“我是傻的,问你你肯定不会告诉我,算了。”

他从玄煞黑袍中摸索,掏出一盏古怪灰灯,口中低声念诵:“人有生死,凡尘之忌;人有生死,仙尘之常。运主虚空,命主实相,魂依魄生,魄附魂长,魂魄二心,又道阴阳........”

“三魂意明,一为胎光,命主延年;二号爽灵,命主慧光;三称幽精,命主灾衰.........此法诉求,请魂听令,告之我名!”

那盏灰色诡灯中升起一团轻烟,此时,唐浮武忽的面色煞白,与他头颅顶端有三道火焰被引动,随后衰竭。那是人身三火,此时三火一灭,三魂被捉,化出一团阴云,与那轻烟相对,不消片刻,轻烟中浮现一道古篆,而后烟云散去,那三魂归位,三火再起,唐浮生哇呀一声喷出鲜血来,法力大降。

他颤抖着对魔影开口:“你.....你用的什么恶法!”

魔影把那古篆吞吃,闭目三息,随后睁眸,撇了他一眼,道:“你不会说,我直接问你三魂。人间有请神之法,我这个,姑且算作是请魂之法吧。”

“我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这盏灯,我不知此宝名讳,只是它能问人三魂,教人七魄,又不受除我之外三清三浊的影响,于是我且唤它做【三辟无常灯】。”

灰灯古朴,取意无常,变幻莫测,不可揣度也。

魔影对唐浮武道:“地阳之处我已知晓,你也无用了,但为防万一,且先斩你手足筋脉,你又中了我请魂之法,现在算得上废了。”

他心中思量:地阳之事,仙门中人众多,若是我一人独自前往,怕是得不到关键之物。那么,且让魔门淌这摊水,先搅浑再谈。这一次,我能否逃离枉死城,全看此次地阳之争。

第七十章 精血落 瞒天过海,灵鹤遁 铸成大错

魔影捉起唐浮武,右手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上面血迹斑斑,魔影取其中两滴血液,第一滴充斥三浊气,第二滴充斥三清气,随后他把这两滴血液分别稀释,涂抹在这洞府之前。

血液中传来的浩瀚力量让唐浮武震惊,他开口道:“这是精血!魔修与玄修,你这是要伪造杀人之景!”

“嗯,猜的不错,不过这精血可是无属性的。”

魔影悉悉索索的工作着,他的左手捉住唐浮武的衣领,后者被他拽住,于地面上拖行,四肢上种入三浊魔气,无法愈合,更施展不出半点法力。

那魔剑似乎也是至宝,与寻常魔宝不同。唐浮武心中悲凉,若是早知道会遭逢此难,哪里又会脱队而去?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魔影才把这里的“现场”布置完毕,他动作极慢,因为要做到精密,不可在任何环节上出现纰漏。那些魔门的弟子都是厉害之人,这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如果不做的缜密一些,是绝对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眼下此地看上去似乎像是刚刚经过一场大战,那些精血被他稀释,配合凡人的血液完美伪造成两个敌对的阵营,仙与魔。

他掏出一个小袋,抖开,里面噼里啪啦掉出一大堆破损的宝物,有玄门仙宝也有魔门恶兵。魔影把血迹好好的涂抹覆盖在这些宝物上,甚至一个一个的注入相对应的气息,以此来瞒天过海。

“尸骨.....嗯,推到这个洞府上就行了。”

魔影看见洞府外的禁制,他认得那是一种叫做“五化定光”的阵法,此禁制有五种变化,须得对应的口诀方能解开,且布阵的顺序只有布阵者知道,只有对应正确的顺序念诵口诀才能打开。

他乃枉死城魔影,见多识广,此时心中回忆曾经的工作,以及苦界老祖交给他们的知识,再看那禁制,口中轻轻念诵:“王、仁、智、德、贤,此乃青丘五念......”

“此狐仙已死,我曾听闻青丘五念,第一为德,第二为智,第三为贤,第四为仁,第五为王.......不知这头狐狸会不会按照传统布阵,我且先行一试.....”

魔影走到禁制之前,手掌在禁制阵法上摩挲,指于最上,道:“君子有德,虫兽犹知;万物滋生,德音秩秩。”

第一个标记浮现出一丝气息,魔影微喜,手指移动至左下方:“巧者为拙,智者为愚;大巧不工,大智若愚。”

眼见第二个标记浮出气息,魔影手指再动,此时在正右方:“圣贤寂寥,饮留其名;千载贤愚,青古流芳。”

第三个标记亮起,魔影又要动作,忽的手指一顿,眉头微微一皱,暗道这未免也运气太好?连续三个都对了,可别是陷阱。

狐族多智,其计多诡,当然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不过如果是有德行的狐仙,应当不会留下杀人性命之后手。但为防万一,魔影还是做了准备,把唐浮武丢下,把灰灯托起,手指移动,此时位于正左方的应该是仁,魔影想了想,把那灰灯朝前靠去,此时正左方的标记忽的黯淡,但其中又有一道诡光亮起。

魔影颔首:“果然有后招,这是请君入瓮。”

此时仁位与王位互换,但标记未换,也就是说,无论手指点哪一个,都是错误的。如果刚才移上去了,口诀念诵,那恐怕接下来就该是这禁制发威,惩戒魔影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僵硬的笑容,狐族果然多智,这就是死局,只有狐族来此才能接受传承,当初布置这个阵法的狐仙恐怕是一阳境的人仙。

灰灯亮起丝丝黯淡光华,那标记中的三清灵气被压制,无法移动,这样也就制止了禁制的发动。魔影把手指按在正左的位置上,而后朝右下方移动。

标记被压制,但五念位置可以移动,既然已经知晓其中奥秘,此时破阵易如反掌。魔影把王位归入右下方,在即将移入的时候,无名指把仁位移出,缓缓弄回正左的标记。

“天仁兼复,他化无为;大圣仁心,生生与善。”

“王气如川,龙兴大海;百里青邱,正得中阳。”

两句道言说出,那禁制刹那间化去,如同瀑布垂帘,此时水断江褪,露出此法洞府本来面目。魔影正欲朝内再探,却又有一道阵法拦在其中,他细细思量,心道:这第一阵破去我已经够用,这第二阵正好用来勾引他们。

于是他丢下几具白骨,同样布置出鲜血法宝,随后掏出一张纸片撕成两截,上面写着玄门寻地阳之事,丢下一半,持着另一半退出洞去,将那第一阵重起,转头时,见到唐浮武口中一只灵鹤飘出,为黄纸折叠,此时晃晃悠悠已经飞出老远。

“传信灵鹤?想不到你一个太华火工弟子也会用这种宝物。”

魔影看着那灵鹤飞远,不急不慢的走到唐浮武身边,后者瘫在地上,听见魔影说话,顿时咧开嘴角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没想到么?眼下灵鹤已遁走,你除非有人仙实力,否则休想追上这灵物,且看着,便是我死了,行不多时,就会有人前来拿你!”

唐浮武嘶吼出来,嘴角溢血,之前三魂被削,法力大降,又被三浊魔气锁住四极,他动用浑身解数才唤出这灵鹤,看见那魔修无助的站在原地,不由地心情大好。

可过了一会,唐浮武发现不对劲了,这个魔影全然没有想要动作的念头,只是站在原地,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你....你不愤怒?”

唐浮武质问,魔影瞥了他一眼,僵硬的笑着:“不,我很高兴啊。你这么配合,真是太谢谢了。看起来我们很合拍呢。”

前者愣住,魔影为他解释:“我本就准备把这里的情报扩散出去,本在想着又要浪费一件三清仙宝,却没想到你先帮我做了这件事情。”

“想来,你那灵鹤传讯,当时写的....嗯,这里是哪里?哦对了,嵉山,嗯.....是‘嵉山仙狐洞,有枉死城魔修出现,意图染指地阳之气,万望警惕’罢?”

魔影说完,唐浮武双目圆睁,只觉得一股凉气窜上脊背,牙齿上下打颤,低沉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唐浮武的质问,魔影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是枉死城的魔影,嗯,你把这个灵鹤散出,定然有太华仙家前来,那么我再去传讯一次魔门,让几个魔门动作一下便好,顺水推舟么,你都帮我做好了前奏,我自然要让这场大戏好好上演。虽然六魔不待见黄昏地,但这地阳他们一定会争的,你觉得,我通知几个魔门好呢?”

“渡魂道、五尘魔教、极乐明教、森罗万象峰、血坞、枉死城......哦,我就是枉死城的。”

魔影蹲了下来,随后在唐浮武的注视中,把写有讯息的黑简送出,那黑简化作一道乌死之光遁去,寻大魔而走。

唐浮武气的浑身颤抖,面若死灰,低声嘶哑而吼,几乎癫狂:“铸成大错,铸成大错啊!”

第七十一章 三火炼 道基将成,天峰顶 雷脉真传

“大错?不,你这是做了大好事。”

魔影转头望着唐浮武,手指竖起来,轻轻摇摆:“地阳之事被你我传出,魔门来犯,与那些玄门仙家对上,要么魔门得胜,要么玄门得胜,亦或是二者皆无所获......不过无论结果是哪一种,这些来此的魔修基本上都要死伤大半,这里可是太安州啊,有太华山坐镇,能让那些魔头轻易的走了么?”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持着那柄黑剑,剑尖在唐浮武的头颅边上敲打,低声道:“你看,有太华山大能出手,地阳不失,又杀了这么多魔头,这对你们不是大好的事吗?”

唐浮武双目圆睁,怒视魔影:“你要杀魔?!”

魔杀魔,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一般来讲,如果与玄门仙人大规模对上,魔修之间还是会抱团,齐心协力的,但眼下这尊枉死魔修竟然是要施计勾引整个云原洲的七魔门俱来,而后借太华之力坑杀,这种事情若是暴露,便是苦界老祖也保不得他!

唐浮武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不怕被逐出枉死城?!”

魔影忽的笑起来:“你果然和我很合拍,要不跟我走吧。你说的不错,我正是想要被‘逐出’枉死城。”

什么?!

枉死魔修说要逃离枉死城?

唐浮武先是一惊,随后面色煞白,这种叛变之事他居然会说给自己听,那么这就表示,自己已经没有用处,可以死了!

魔影看见唐浮武面色惨白,嗤笑道:“不要惊骇,你的命还有用,至于做什么,我还没想好,你暂时死不掉的。”

他站起身来,而后把之前撕开的半张图纸丢下,外面也留下尸体白骨,那张图纸就放在靠近洞府的某具尸身之上。

唐浮武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来,下一刻他便被魔影提起,一路拖行,遁入阴影之中。

临行时,魔影的一双眸子死死的盯了一次那趴伏在洞府前的尸体,地阳之争,这是他脱身的关键。

“重新回到人间,怎能还**纵......岂能甘心。”

————

地阳居处,此时日入正午,地谷之上云环压顶,太阳移动至正中央。四周大阵已经布好,玄门阵法多样,太华山操纵风雨雷云,起天时之阵,可不是只有一种布阵之法。

诸多仙家来至地阳之畔,余昌平见天阳出现,连忙对李辟尘道:“师弟,你缘法来了,速速入内,居地阳中受天阳气,引纯阳真意起人身三火。”

李辟尘点头,纵身一跃,凌空踏天而去,时间正好,天阳对上地阳,此炽烈光辉从云环中照耀而下,让地火暴动,窜上天穹,喷出阵阵地阳之气。

李辟尘来至中央,心念微转,将照地青放置于膝盖之上坐下,这神木为岁寒老松的枝干,能化解地阳暴戾之气。

太阳大日悬浮正中,如同一面煌火神镜,天光炽烈,地火焦灼,李辟尘施展法力,天阳与地阳触碰到他,随后转入手掌之中,成为一团明晃晃的阳云,好似金丹。

二阳相合,与李辟尘身前显化一丝真正纯阳意,落入李辟尘眉心之中。

地阳暴戾之气遇天阳冲合之气,李辟尘双掌朝前虚抱一下,此为抱阳之意,而背后显化出一片阴影,此时负阴。其中三魂化出,汲取纯阳真意,化作明晃晃的光华,如同三道仙家道轮,此时三轮转动,人身三火显化,附三轮而燃,纯白炽烈,将李辟尘照耀的如同传说神圣一般。

“纯阳意已显,人身三火显化.....”

在余昌平等一众仙家的注视下,李辟尘手中捏起道印,君火相火真火燃烧起来,脑海中,清静经响起大道纶音:“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八卦盘于李辟尘头顶显化,天阳气转入乾卦,地火化气流入离卦。坤卦乃是阴四卦,受不得二阳气,那是地脉玄黄之气,与地阳不合。

离卦开辟,立刻便有纯阳真火化出,加持在人身三火之上,此时李辟尘三火得纯阳真火之力,霎时间烈焰暴涨,丹田、龙骨、紫府得享纯阳真火灌注,刹那间升华。李辟尘心中开悟,把三火汇聚于眉心,于紫府之里煅烧真灵,过约盏茶时间,有道基雏形被铸炼出来。

————

传言灵鹤从天穹中化出,调整方位,朝正北而去,正此时,后方一道乌死之光从天而落,在灵鹤顶端盘旋,大约三息之后离去。

乌死之光离开灵鹤,那黑简变化,突兀化作数十只灵鹤,三浊尽去,三清尽显,以极快的速度寻找魔气而去。这黑简模仿了传言灵鹤的模样,且连气息也变得一般无二,此物同样也是先天源气至宝,也不知道那魔影从何处寻得,此时黑简所变化灵鹤之中,有一只晃晃悠悠转入虚空,却是回归魔影手里去了。

那些灵鹤飞舞,速度极快,以虚天遁法飞行,先寻大魔所在之处,而后再找境界低下的弟子,故意露出行踪被他们发现,紧接着那些弟子便禀告自家师长,于是层层传递,最终落入魔门巨擘手中。

同一时刻,几大魔道高层都知道了地阳之事,那些灵鹤入手便被他们摧毁,确认是仙家宝物。于是各自动了心思,传令下方,各宗命人魔带领部分弟子前往嵉山仙狐洞。

而此时,那仙鹤真身也落入了一尊玄门仙家的手中。

此地为一剑山,号云驼峰。那灵鹤飞行半路被此仙截住,他端坐万丈天峰之顶,察看灵鹤内讯息,上面乃是正宗的玄门仙言,为太华弟子所发。

“地阳之事,嵉山仙狐洞?枉死魔修?”

这尊青年道人看罢,站起身来,他身上满是积雪,也不知在此地坐了多久。他目光远眺,双眸之中爆出雷道天光,刹那间似乎看清地阳方位。他将手中灵鹤放出,那灵鹤施展虚天大遁离去,径自去寻李辟尘一行人了。

“我离开日久,看起来宗门似乎又有什么麻烦事发生。地阳显化,魔门中人尽数前往嵉山夺图,希冀寻地阳居处,嗯......既然宗内师弟们已经去地阳布置,那我便去嵉山杀几个魔修吧。”

他准备驾起云头,忽的顿住脚步,再回头见自己修行时所居之地,大雪积压,后方一块解剑石静立,他思量片刻,手中迸发雷光,在那剑石上连连挥舞,随后面露满意之色:“此地便是我的洞府了,嗯......站得高,看的远。”

那剑石上积雪尽去,有雷光跳跃,上刻三个大字:解天戈。

第七十二章 道基成 地阳神助,因果缘 功德之谈

三火境是再引人体三尊神火,化虚为实,将其归入本身神相之中,永居紫府、龙骨、丹田三处,永燃不灭。此次之后,三盏人身神火归入三清仙火一列,执掌三处要地之光明,辟易污秽之气息,使之不可近身。

当然,三浊气若是由魔头施展,三火如果弱小,也是抵挡不住的。这不是免死金牌,没有说练成了就可高枕无忧。

三火之后便是筑基,而引动三火时,如果神火凝炼,引纯阳真意旺盛燃烧,则可顺势铸就道基,也就是说,三火境只是一个过渡的境界,是否直接筑基全看炼化纯阳者本人。

铸道基必须要三火鼎盛,所以不少引三火的仙家都不会直接在破境时筑基,这就是因为他们的三火并非鼎盛时刻,所以留待后续,等将三火境巩固,可引动鼎盛三火时再行筑基。

但在地心之中,地阳与天阳相合,构筑一丝纯阳真意,虽比不得十日纯阳,但在这方天地之中,也算得上是极致了,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须知新生地心稀少,数百年也难以出现一个,这一次确确实实是李辟尘的缘法,而其余仙家虽然早已成就三火之境,但眼前纯阳真意显化,便有三火境的弟子上前,投入炽烈天光之中,勾动自己本身三火,借天阳地阳让火势达到鼎盛之姿,开始筑基。

雨脉筑基弟子童华开口赞叹:“好个天成的灵穴,这天地双阳相合,引动这丝纯阳真意,算的上是云原洲所能得到的极致了!”

他便是之前言地心不可有失的那一位仙家,余昌平见他话语中有些慨叹,笑道:“我等已经筑基,只可惜当年没有这等缘法,否则现在,说不定都是人仙了。”

童华负手:“便是没有这种缘法,三年之内我也有自信踏入人仙,下一次的真传之位定然有我一席!”

余昌平哈哈大笑起来,二人交谈,四周还剩几位仙家,此时站在边上观看,同时感受那些天阳地阳之气,心中也是感慨良多,颇感觉自己生不逢时。

轰隆隆!

云环转动,天阳之气将要消去,太阳微微偏斜,正此时,李辟尘手中道印变幻,背后三轮上三火归位,大放光明,于是李辟尘头顶窜出一片纯阳庆云,盖出四方,纯阳气息朝外散去。眼见天上太阳将离,李辟尘心中暗道不好,此时正是紧要关头,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功成,万不可有失。

他心中略微急躁,忽然,下方地心躁动起来,随着天阳而动。天阳偏西,这地心便朝东方挪动三分,李辟尘惊异,突然福至心灵,双目朝地心熔火中望去,在那里,也有一双眸子睁开,透过大地华盖与他对视,随后缓缓闭上。

“地阳之神!”

李辟尘愣住,随后心喜,明悟为何地心随天阳而动,原来是这尊还未孕育的神祇相助于他,此番动作,恐怕是这位地神想要求李辟尘等仙家庇护,直至他化作真神出世,不要被魔道中人所灭。

“多谢地阳神,此番恩情我承下了。”

李辟尘对着地心开口,突然心动境界施展开来,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传出。

“多谢.....仙长....”

有地阳之神相助,李辟尘自然开始全力施为,顶上庆云弥漫,纯阳之气朝外扩散,让其余几位铸道基的仙家也得享部分。

见此情景,一直跟着余昌平的寅虎舔脸询问:“仙长,这,我家主公这是功成了?!”

余昌平点点头,大喜道:“不错!君火以明,相火以位,真火中自然!三火归位,三清召阳;天阳主神,地阳主身,神身合一,火炼真金,道基已成!”

随着他话音落下,云环中,李辟尘头顶纯阳庆云凝聚,于头颅之顶成就一尊道台,八卦盘落下,悬于道台之上。李辟尘睁开双目,收敛三清法力,口中道:“天阳中正而地阳浮躁,离火在东,乃有形无实之气,是以万相成虚。”

话语毕,三火之中转出一道炽烈光华,遁入离卦之中,隐隐似个镜子模样。开辟离卦,李辟尘忽感膝上有些异动,他朝下望去,见得那照地青模样有所变化,三清流转,但却没有铜镜之光,转而带上一丝炽烈之意,好似金光一般。

李辟尘捉住照地青剑柄,刹那间,神光内敛,这松木石剑又化作原本模样,只是李辟尘见到,在那剑身之上,松木之根长出了一片金色的叶子,叶开三瓣,其上流转金光莲华。

“有异变?是了,岁寒老松本就是三清神木,这次受天阳地阳照耀,与纯阳呼应,得了一些变化也是应当,只是不知道,这三瓣金叶有什么妙用。”

原本照地青不是什么特殊的神兵,这只是个神木裹着石板,成就的天成兵刃,除去特别重与拥有三清之气外,并无什么特别的神通。但现在此兵得纯阳气息,却是发生了一些不知名的变化。

李辟尘离开云环,身边几位仙家也在此时完成筑基,他们面带喜色,纷纷与李辟尘一并离去,盏茶过后,太阳从云环中央移走,下方地阳回转地心,熔岩喷涌而出,暴戾地气再度升腾起来。

孔梦秋、余昌平几人皆上前去,对李辟尘拱手:“恭喜师弟,踏入筑基之境!”

李辟尘回礼,此时寅虎也上前:“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那边上筑基三人也上前来,对李辟尘道谢,之前李辟尘化出纯阳庆云,纯阳气息弥漫,他们三人收了恩惠,也得了些许极致纯阳气,此时自然要上前感谢一番。

“多谢师弟。”

李辟尘一一回礼,待转身,对余昌平道:“师兄,方才我与几位师兄筑基,那天阳西斜,差点就功败垂成,正此时,这地心中所孕育地阳神祇相助我一臂之力,移动地心,致使天地二阳继续对应,所以我等才能筑基成功。”

“我等借他之力筑基,洞开自身仙门,因果承应,我当护佑此神,至他孕育完毕,成就真神之尊。”

他话说完,边上三位筑基仙家恍然,道:“原来如此!”

余昌平点头:“好,此方地心关乎太安气数,更与云原密不可分,我等本就是来此布阵防止魔人叨扰,眼下承地阳神之情,这事不得不帮。”

“他能与你以神交谈,看来距化出真身之日不远,我等便在此为他护法。”

童华也上前,对诸仙道:“他帮我们,想要让我们庇护他,我们本就是为地心而来,在此为他护法,直至他得证神位,我们也可得神道功德!你们可别说我市侩,这天赐神道功德可抵消劫难,这一尊神若是化出,假以时日定然是能比肩黄炉与黑公二位大神的存在,这功德....定然不小!”

“若是得了,破境悟道都是小事,说不定千年大劫都能避开!”

第七十三章 朱砂丹 血转法破,群魔斗 夺地阳图

嵉山仙狐洞外,诸多魔修各施诡法来至,或驾秽云,或施遁地法门,也有如枉死城修士一般,顺着阴影遁来此地。

不是所有的魔修都是从宗门内前来,就像玄门有设立外观一样,魔门一样有隐藏在人间的势力,轻易不会露面,甚至有些大隐于世,藏匿百年外界都不得而知。

连续三个大劫,共九千年过去,诸世定论,道长魔消,再不复曾经分庭抗礼之势。三十六洞天横推天下,曾经的魔道圣地一个接着一个覆灭,虽与洞天互有伤亡,但仍旧是魔门劣势。至此大魔不敢再于人世显化,纷纷藏匿起来,积蓄实力,以图再起。

然大劫小劫不断,魔门的算盘却是打错了,这将近一万年的折腾下来,他们的力量比之曾经还要弱上三分,再无法重现当年光景。

魔修渐渐聚集,五尘魔教靠着太安较近,以虚天大遁符前来,这种神通与传言灵鹤所掌握的一样,等闲仙魔不能施展,只能依靠符篆、法宝等物外力运用,因为虚天大遁极其伤身,若是自己施展,法力流转一旦出现丝毫差错,便立刻会被神通反噬,轻者境界跌落,重者迷失于虚天之中,再无法回到人间。

渡魂道同样以虚天大遁行至,他们修魔魂,不以遁术见长。其余的,极乐明教则是乘坐一尊黑色莲花从地下转出,也不知是如何过了乌莽山,混了进来。

五尘与渡魂原本正互相警惕,此处满地白骨,仙兵残破,魔宝碎裂,三清三浊纠缠不休,似乎曾经有过一场大战。此时他们见极乐明教来至,顿时调转矛头看向这些妖人。

上面站着五个极乐妖人,此时那为首一俊美男子转头,正见渡魂道中人朝自己看来,便娇笑道:“诶哟~怎么,看见我们遁地而来很惊讶么?别误会,我可不是从乌莽山来的,在黑公大神手下,我等人魔立刻便会显形,从那里走,那不是死死无救吗~。”

渡魂魔人浑身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唾道:“人妖,别靠近我,我才不关心你们怎么来的,再和我说话,小心我把你魔魂抽了!”

那极乐妖人哀怨的看了渡魂魔人一眼,直把后者看的大怒,这才男不男女不女的咯咯笑起来,此时五尘魔教的七八个魔头不住朝渡魂道这边望来,面上全带着窃笑。

“呼——!”

一阵怨风吹起,西北方位的云团变得猩红无比,下方三魔门诸魔头眼看天色一变,顿时惊觉,认得这来者何人。渡魂道诸人大怒,为首的那尊魔嗤道:“该死的血坞,每一次都摆出这种阵仗,生怕玄门仙家看不见吗!”

“眼下太华诸仙倾巢而出,这血坞还敢如此张狂行事,简直是猪!”

相对于渡魂诸魔的愤怒,五尘魔教就显得有涵养多了,他们只是皱着眉头,看了那血云一眼,而后几个人交头接耳一番,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事情。

极乐明教中,一美男哀叹,对之前那为首的妖人道:“师傅~这血坞刮起的阴风好难受啊,把我的脸都刮的干涩了呢。”

其余三个妖人也附和起来,那为首的妖人瞪了他们一眼:“说了好几次了~咱们要对血坞的大哥有礼貌,不就是阴风么,回头归宗,杀几个清灵凡人,抹点玄血不就好了么。”

一旁的渡魂道四魔听见极乐明教的交谈,顿时脸都绿了,那娘娘腔的声音让他们浑身打冷颤,几乎要逃离这里。

渡魂魔人心道这厮不会是想恶心自己,把自己逼跑,再独吞这仙狐洞吧?虽然方法烂了点,但是说不定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被恶心走了。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些反胃了。

天边血云赤雾弥漫过来,上方有一艘大船显化,那是个宝船,远看如同神雕大鹏,两侧各有一十八桨划动,于血云之海中沉浮,同时伴随着苍凉疯狂的号角声,血坞的魔头终于出现在了船头上。

一尊身着寻常麻衣的魔头显化,他头顶带着个斗笠,就像是最普通的凡间渔人,若非乘坐血船,真是看不出半点魔头姿态。

那澎湃的气息散发出去,下方诸魔霎时变了脸色,渡魂魔人惊骇:“这.....玄光境?”

“玄光人魔?血坞居然来了这么厉害的家伙!”

三魔教注视,极乐明教妖人咯咯娇笑:“血坞可是有洞天上门的传承,若是说后台,可不比黄昏地的那些老腐朽弱呢。”

那大船缓缓降临大地,血坞魔头从船上跳下,来至三魔教诸人身前,他目光扫视一圈,语气颇有诧异:“森罗万象峰呢?”

渡魂魔人道:“你这语气,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听得此魔开口,血坞来人鼻尖微微耸动,而后嗤笑一声:“闻到了腥臭味,苍蝇会不来吗?”

“你找死!”

那渡魂魔人大怒,就要动手,可下一刻,那血坞魔头手掌一摆,那渡魂魔人顿时浑身一颤,只感觉自己血液都要沸腾,无法自抑。他心中大骇,于血坞来人道:“这是《无上血转大法》?!”

他颤抖着朝怀里伸手,连忙取出一枚赤色丹丸吞服,随后那股血液暴动的感觉从身躯内迅速退去,渡魂魔人面色阴沉,微微喘息。

“哦?朱砂丹?”

血坞魔头略显诧异:“这等于魔头为剧毒的丹药你居然随身携带?看来是对我们很警惕啊。”

他在转头,不看渡魂魔道的人,见一旁五尘魔教的人不发一言,只是朝洞内走去,便一摆手,一道猩红血雷打出,将地面炸开。

这人魔开口:“谁若是擅动,便也做了这满地白骨的一员吧!”

极乐明教的人魔转了转眼珠,娇笑道:“诶哟,五尘的诸位,可不能吃独食啊,见者有份呢。”

五尘魔教的人魔转头,对几魔道:“我们只要地阳图,这洞府你们谁爱拿谁拿。”

“呵呵,不巧了,我们也是冲着地阳图来的。”

诸多魔头摆开架势,魔气弥漫,三浊暴起,仙狐洞前阴风惨惨,正此时,洞府前一尊尸骨外露,怀中显出一张黄纸。刹那间诸魔锁定这黄纸,刚要显化各自神通,下一刻便有一尊黑袍人出现,一把攥住那张黄纸!

“枉死城!”

诸魔呼喊起来,血坞人魔眉头一皱:“果然枉死城有人等在这里。”

那魔影拿住黄纸就要遁走,下一刻便被五尘魔教施展五尘之气困住,而此时地中阴影又转出五尊黑袍魔影,显然这一次苦界老祖也是动了心思。

“五尊结丹境的魔影!”

渡魂人魔一惊,只见一尊魔影朝他杀来,他顿时起法抵挡,刹那间二魔战做一团。

仙狐洞外十里,那尊有面孔的枉死魔影从树根之中浮出,眼中闪烁诡光:“开始了,那些个玄门仙人不知何时来至,尚未到我出场时机。”

第七十四章 大魔显 苦海无涯,天戈至 大乱将起

五尊魔影护住那持有地阳图的魔影,他们俱是结丹境界的人魔,渡魂人魔大喝一声:“诸弟子起法,速速灭杀这些魔影!”

他说完,张开口去,念诵蛊惑之音,叱道:“渡悲魂·幽禅苦魔!”

随着这身怒叱,这尊渡魂人魔身后升起一尊大魔法相,神情慈悲,但双目呈现狰狞之姿,双掌上下相叠,脑后有神轮浮现,似乎要渡尽世间的苦难。

这尊法相乃是渡魂道一直以来祭拜的祖师,为天外圣境大魔之一,苦魔参禅法相,这尊大魔点起手指,刹那间诸魔只觉自身魂魄不受控制,身躯僵硬半分,魔魂似要离体而去。

他们魔魂不凝,没有出窍魔头的厉害,此时惧怕这种破魂之法,一时半刻陷入僵局之中。

渡魂人魔面色慈悲,于诸多魔头道:“诸位存于世间,于苦海中挣扎,不能自拔,如今有超脱之法,且随我来去,了却红尘诸事。”

他开口来,那尊苦魔参禅法相也是随之开口,天外魔音轮转,似乎要把人心堪破,让世间诸多生灵跪拜,奉他为真祖,与他同言,随他同去,把三魂七魄都全部交托给他。

大魔出手,那持有地阳图卷的枉死魔影被捉,图卷离手,渡魂魔人面现喜色,而后施展法力想要把其余诸魔尽数镇死。

苦魔法相开口:“苦海无涯,永无彼岸,信我者得享永生!”

血坞人魔眉头一皱,怒斥:“哪里来的外道,也敢在我等正统大魔传承面前谈论苦海二字!”

在天外,有一浮船坞漂于苦海之上,传说为一古之大魔所建,能与三十六洞天平起平坐,而血坞正是这尊洞天级魔门的下宗,地位相当于七十二福地。

这位大魔据说曾与幽冥海天尊交手,后虽惨败,但从幽冥海中悟出大道,化出骨舟法相,对应幽冥海天尊的木舟。舟入船坞,坞凌舟上,故此演化一片与幽黎对应的魔域,名唤苦海,并且发下大宏远,幽冥海一日不灭,苦海一日不绝!

而那船坞名坞,实则是一尊大船,浮船坞本就是如此,名唤“长恨坞”。

血坞人魔施展法力,那艘大船化出,朝前压去,其下血云汇聚,如同苦海般蔓延,与那苦魔法相相撞。

渡魂人魔刹那间遭到重创,边上三尊渡魂魔人连忙施法,又有三尊苦魔法相起来,但与这尊参禅相不同,左侧一尊为嗔怒相,右侧一尊为悲怆相,中央一尊为阴毒相,三相起法,搅动七情六欲,三魂七魄,震荡诸魔真灵。

这三人境界没有之前的人魔高绝,但亦是不差,也有筑基、玉液的境界,此时施法,让群魔颇为难受。

法相与阵道本就是以弱击强之道,但话虽如此说,可境界之差太大,便是请天尊法相降临也是无用。此时那血坞人魔面对四魔相却是半点也不惧怕,他面现愤怒之色,头顶中窜出一道魔魂,身披血袍,看不清面容,乃是一尊人身神灵显化至圣,手中持有一柄豁口的长刀,对着中央的魔相便是一刀砍下!

血刀横斩,那血袍神灵如同古之大将,手中斩马刀挥舞,中央那尊魔神法相刹那间被劈掉头颅,那魔相法身被破去,这渡魂魔头哇呀一声惨叫,气息大跌,却是没顶住力道,差点被那一刀之力震死。

血袍神灵抽到再砍,将左右二魔相各断一臂,斩其一耳,随后回转人魔身后。

“真灵显神!”

那魔人惨嚎,同时眼中满是惊骇,其余诸魔也是傻眼,五尘人魔目光一凝:“出窍境?不....不对,他的气息在下降。”

随着他的话语,血坞人魔的气息开始跌落,那尊血袍神灵收刀,烟云起落,渐渐没了身影。同一时刻,那血坞人魔的眉心处出现一尊血袍将军,以布匹遮掩面容,手持斩马刀端坐其中,其身躯虚幻,并不凝实。

五尘人魔点头:“果然如此,魔魂未凝,这尊神灵还未真正显化,此时只有一丝出窍意境,但其境界还是玄光人魔。”

三尊苦魔法相爆开,血坞人魔施展法力,以大船驭之,虚天中化出一只赤血大手,将那渡魂人魔拍飞,攥住那地阳图卷朝后拉扯而来。

图卷入手,血坞人魔冷笑一声,刚想离去,却又有枉死魔影杀来,再看却是五尘魔教的诸魔撤去了五尘魔气,让枉死魔人脱困。他顿时大怒:“一群结丹境的人魔也想拦我?就凭你们枉死城?”

他再施大法,于大船中落下一根船桨,上面沾染滔天血气,此人魔挥舞血桨,刹那间把五尊结丹人魔击退。正此时,五尘魔教几个魔头待出手,忽然听见咔嚓一声倾向,瞬间转头,正见到极乐明教中人不知何时入了洞府,而在为首的妖人手里,正攥着一张与地阳图卷一模一样的黄纸!

五尘人魔朝下看去,见一具尸骨趴伏,顿时了然,猛地喊出声来:“地阳图卷有两张!”

“什么!”

正在交手的三道诸魔顿时停火,转头望向极乐明教的妖人们,后者们攥住那地阳图,极乐五魔颇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糟了,该死的五尘魔人,都说读书人狠辣,言如刀笔如剑,果不其然!”

极乐明教的妖人退后一步,此时他们在洞府之内,入口被堵,如果没有大遁之法是走不掉的,他眼珠转了转,忽然把那地阳图卷朝外展开,施以法术,让所有魔头都看了个清楚。

极乐妖人咯咯笑着:“既然逃不掉了,那索性也不逃了,大家一起看,各自记下,这图卷也就没了作用不是么。”

其余诸魔没料到他会这样,那极乐妖人又道:“现在这半卷地阳图已经被诸位看过,想必也能画出同样的图卷,那么剩下的半卷........可就与我们无关了。”

刹那间,所有魔头的目光都凝聚在血坞人魔的身上,后者冷哼一声:“你们想看我的图卷?哈哈哈,一群蝼蚁,有什么资格!”

其余诸魔纷纷冷笑,施展大法,在此地,渡魂道有一尊一阳境的人魔;五尘教有一尊真丹,一尊一阳;极乐明教有一尊一阳;枉死城有五尊结丹,一尊真丹。

血坞人魔虽然是玄光,但此时体力消耗已经颇大,此时五尘魔教七魔起阵,渡魂四魔稍作休整也是展开魔相,极乐明教倒戈,阵阵魔音金铃之声响起,乱人神魂。

眼见诸魔围攻,这血坞人魔施展自身法力,三浊暴起,这尊人魔面目狰狞:“尔等鼠辈,如今第二张图卷我已记下,你等且都去死好了!”

双方刚刚交手,正此时,天穹之上一道炸雷之音响起:“不错,尔等鼠辈,且都去死吧!”

来者挟带煌煌天雷之力,左手持有一柄雷法青戈,五方正雷与兵刃之上跳跃。见到此人来至,藏匿于暗中的枉死魔修双眸一亮:“这玄门的仙家,终于来了!”

“雷道神兵,来者应当是那太华的真传,雷脉首座---解天戈!”

第七十五章 惊雷急 以一敌五,假死隐,魔窃天机

本来春雨绵绵,忽的惊雷乍起。

这尊太华仙人从天而至,威风凛凛,同时伴随着煌煌雷音,他手中那长戈上缠绕五雷,庚金,乙木,丙火,癸水,戊土。五方神雷萦绕,如同天上掌握雷霆的天尊降世!

正是:风驱雷电临河震,鹤引神仙日月游!

见到来者,血坞人魔面色微惊,道:“你是解天戈!”

太华雷法仙家中,能使五方神雷者,唯解天戈一人!

来者大笑:“正是某家!血坞的人魔,我认得你,当年来犯我太华山,被青箬笠一指打的找不着北那个!”

“叫什么来着?算了,败军之将,无须记得!”

提起此事,血坞人魔面色陡变,想起当初惨败之情景。他再看此太华仙人,顿时牙齿紧咬,恨意滔天,怒喝出声:“解天戈!看来你是送死来了!”

他施展《无上转血大法》,刹那间风云陡转,天化赤红血色,红色血雷于云雨之间跳动,他伸出手来,朝天一招,一道粗大血雷从天而降,劈向解天戈。

“去!”

解天戈手中青雷戈随意一挥,五雷之中打出庚金神雷,金色神雷闪耀,霎那间把血坞魔雷破去。

血色雷霆散开,下方诸魔忽然暴起,五尘魔教七魔捏起道印,风沙起落,五尘魔气汹涌而出,遮天蔽日,于解天戈眼中化出无数赤**子,这些女子浑身一丝不挂,此时媚眼如丝,身躯如同水蛇一般扭动,手足带着铃铛,叮叮当当响起。解天戈耳中响起靡靡之音,鼻中吸入红尘香气,封其口,乱其触,惑其真灵。

极乐明教妖人见五尘魔教诸魔施展五尘幻境,暗中唾了一声:“人言读书人都是衣冠禽兽,这帮家伙果然也是如此,平日里看着还算有人模样,结果施展幻境时,还不是如此***!”

但眼下先杀死这尊太华仙人再说,极乐明教四魔也起法术,一轮大日与一轮大月浮现,日月交替,渐渐合而为一。

他们的教义为日月,认为万物之化皆有日月之功,日月代表阴阳,而凡尘生灵交合,日与月同样需要交合,以此可演化极乐圣境,为真正飞升往去之所。

那大日之中化出一尊男性神祇,大月之中化出一尊女性神祇,此时双神互坐,行苟且之事,但却又有一种神圣之感,于是从二神当中打出一道金光,不沾染半分三浊气息,此时朝解天戈照去,金光打落,要削他道行。

渡魂魔道眼见诸魔起法,于是稍稍喘息,用上断神之法。那尊人魔背后再化苦魔法相,双掌上下交击,忽的出现在解天戈头顶,一上一下,要把他直接压死。

诸方围攻,解天戈不言语,手中青雷戈舞动,直至大手临天,金光照面,魔女环绕他身,此时方口中朗声:“往古之时,阴阳薄动,循道之理而合为一,其中暴烈刚正之意,是为雷。”

“天雷有相,仲春雷起,仲秋雷落。三千年春秋,雷落不知几,于天中分化五方,对人身天地五位,始称五雷。”

解天戈大笑起来,清叱:“惊雷急·五雷轰顶!”

话语落神通显,刹那间,五行神雷打落,化出一片雷霆天海。那些风骚妩媚的魔女、救苦救难的大魔、日月孕育之神圣俱都被五雷覆盖,于雷霆中泯灭,化归虚天中去。

“啊!”

诸魔惨叫出声,他们俱都被五雷纳入攻击范围,此时大五行神雷从天而降,威临四海八荒。血坞人魔暗道不好,他撑起一片三浊之光,但顷刻之间便被炸的支离破碎,五方神雷最克三浊,他被五雷劈中,顿时连连后退,但终究是与解天戈同级的强者,双方都有一丝出窍意境,只是功法之上受到克制,处于下风罢了。

解天戈挥舞兵刃,雷光四起诛魔,眉心一尊真灵神相化出,乃是一位持有大戈的尊神,身披青雷神甲,头顶平天仙冠,双臂缠九霄绫华,神兵挥舞弄雷霆!

于那神尊身后,有青龙化出,左臂狴犴咆哮,右臂夔牛昂首,下方勾陈倒降,雷道四圣显化,其威力远超李辟尘的四雷圣!不可相比!

血坞人魔怒叱,在他身后升起一片血煌苦海,一尊三首十六臂白骨神相从海中升起,这位正是曾经的那大魔之法相!

“无上转血!请祖师,苦海畔白骨山长恨坞长恨大魔!”

三首十六臂的白骨魔神张口,魔啸九天,将五雷抵挡在外,十六臂化出十六柄兵刃,这尊魔神法相起身,手臂延展如通天神木,舞动魔兵撕裂天地。

这人魔挥起血桨,朝解天戈迎去,后者大喊:“来得好!”于是二人战做一团,雷兵与骨兵相战,那血桨发威,与青戈交战,解天戈微诧,心道居然也是人仙至宝雏形,为百折之兵,与自己青雷戈是为同一级数的宝物。

“杀了他!”

四周有魔气暴动,渡魂一人魔,五尘二人魔,极乐一人魔同时施法,将解天戈围住。

“既然你等自寻死路,我便遂了你们的心愿!”

解天戈大笑,挥舞青雷戈,五雷再落,镇压四方。他与五尊人魔战在一处,其中一位真丹,三尊一阳,一位玄光。可以说,这相当于他一人独战五位太华首座!

雷光四溢,朝下方撕裂而去,极乐明教一筑基魔人被雷光劈中,刹那间化作灰烬消散!

渡魂人魔被青雷戈斩中,五雷入体,他惨叫一声差点跌落尘埃,同时心中惊骇欲死,这解天戈当真厉害无比,以一敌五犹占上风。关于对方的威名他也有所耳闻,据说除了太华上代雨脉首座,这雷脉首座解天戈便是同辈无敌之人!

正此时,渡魂人魔眼前一花,忽然见一尊黑袍魔影显化,他先是一愣,再看清其动作,顿时心震,此时那魔影朝解天戈杀去,行至半路,忽的调转剑锋,一把刺下了那血坞人魔怀中的地阳图!

血坞人魔没料到被枉死城人反戈一击,顿时胸前受伤,见那枉死魔头欲走,顿时怒叱:“混账的枉死城!你哪里走!”

他挥动血桨,那神兵离手,将枉死魔影直接打穿头颅!

而此时他本体硬抗了一击青雷戈,连忙暴退,天顶大船中淌下血河,将他全身浸染,为其恢复伤势。血坞人魔来不及察看本身,此时那枉死魔影被打穿头颅,猛地把手中地阳图卷抛出,此图展开,上方所记与另一半吻合,顿时所有魔头都看见了其中的道道!

“地阳图已记下,回转宗门,速退!”

有人魔大喊,而此时那被打穿头颅的魔影被钉死在地面之上,整个头颅都炸开,不成模样。四周的枉死魔影见状欲走,此时天上诸魔已有退意,这里不可久战,若是时间再拖,必然又有强大仙人前来。

渡魂道人魔最先抽身,他刚刚自被砍中,便一直在划水,此时溜的飞起,但好运不长,他们四个魔头刚想借虚天大遁符遁去,忽的天地乾坤倒转,阴阳二气陡沉,飓风大起,笼罩百里方圆!

天穹之上显化一仙,身着两仪玄袍,手持一柄阴阳铁扇,朝下连挥三次,山河起落,倒悬入天,狂风卷云,把虚天大遁符刮走,令诸魔定于原地,走脱不得。

又见太华仙家来临,诸魔面色大变,因为他们已经感知,这又是一尊人仙,虽然境界只是结丹,但手中持的却是真正的人仙至宝!

飓风旋天,那风眼之中弥漫雷霆,只是三扇便山河失色,日月无光。此时李元心全力出手,人仙至宝之威展露无遗!

极乐明教诸魔面色发白,他们猛地抽身而走,此时不用符篆的好处便体现出来,那为首妖人唤出一片黑色莲花,几魔遁入莲花之中,趁着狂风倒卷,莲花入阵,陡然窜入虚天之中。

渡魂魔人暗骂,心中发狠,将自己魔魂抽出,而后口中念诵一串阴毒咒语,此时与他同来的几个弟子霎时间惨叫起来,那些魔魂被抽离,只剩下肉体被飓风撕裂,四魔魂护佑人魔之魂遁走,连续被杀,李元心抬手一道乙木神雷打出,那人魔之魂哇呀一声遭受重创,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入生死夹缝。

“黄昏地的黄昏魔身?不对,渡魂道什么时候也会黄昏地的法术了?”

李元心微微一愣,此时已经逃了两个魔头,再不可有失,于是当下再连扇七下阴阳垂云扇,同一时间解天戈打落五雷,煌煌天威自九霄而落!五尘魔教七魔避之不及,与枉死城五魔刹那间被撕的粉碎!

李元心法力透支,按落云头,解天戈大笑,手中青雷戈斩落,要把血坞人魔杀死!那人魔面色剧变,高声惨叫:“老祖救我!”

轰隆!

天上化出一团赤红血云,犹如惊雷,将血坞人魔裹住便跑,解天戈挥雷戈劈砍,五雷正法轰击,却俱都被那血云化去,造不成丝毫伤害。

“这是地魔出手了?”

解天戈眉头微蹙,遁至李元心身边,二人交谈,前者告之李元心地阳之事,二人稍作休整,寻地阳图所指引之处而去。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一片狼藉的嵉山仙狐洞外,有一片阴影蠕动,渐渐那团阴影凝聚成形,露出俊美面容。与此同时,四周死去的枉死城魔影俱都化作黑水,他手掌一招,那些黑水凝聚成一颗丹丸,漆黑无比。

枉死魔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浪费了青丘九命的一条性命,这帮魔头总算是把信息传递了出去,五尘魔教,读书人果然脑子灵光,用虚天大遁符挟信息而走,只可惜都死了。”

“地阳之处已明,我窃天机,那神祇出世时间应当不远,好了,大戏已经拉开序幕,接下来,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场。”

他看着手中的丹丸,待到地阳神出世,他需借那功德洗炼身躯,那时只需被玄门仙人击杀,再用九命草复活,此肉身被地阳照耀,自然化作黑水,再以玄黄地气重塑肉躯,便可离开枉死城控制。

第七十六章 五尘计 人魔出世,道规定 天门大阵

太安地阳之位已经明晰,各大魔宗晓得了他们派遣前往嵉山之魔几乎死伤殆尽,对于这种损失,他们早就在心中有所估量,故此得知消息之后并不感到心痛。

对于魔门来说,各人都是为自己而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自己强大才是正途,除去自己之外的,所有东西皆是可以舍弃牺牲之物。

这是魔门的解法,与玄门大不相同。正是仙魔论道,三千年大劫,得世间两道真理,而对于凡间来说,许多凡人用的多是魔门的解法。

因为那最贴切于他们的生活。

“地神出世,太华诸仙也已经知晓,此事我等魔宗须得以雷霆手段抢下地阳之气,最不济也要让那尊地阳之神陨落,神位空缺。我已窃过,此神暗合千年大劫气数,这前脚仙魔刚定两百年小劫,太安便有神祇出世,这家伙是应运之神!”

五尘魔教掌教思量,与门中诸多魔道长老交谈,相比其他魔门,五尘魔教还保留着曾经身为九思宗的一些习惯,譬如门中大会,诸多魔门长老如在凡间学宫一般,正襟危坐。

一尊长老询问:“掌教,此神掌握地阳之气,千年大劫上天清算百洲,莫非这尊神祇是要趁千年后大劫崛起,端坐云原之主,以此兴盛神道?”

五尘掌教闭目,微微喘息,而后睁开:“不知道,我魔门的窃天之法虽然能看多事,但可窃一时不可时时窃,这般就比不得玄门算天之法,你问的,我答不出来。”

诸多老魔沉默,五尘掌教沉吟半响,随后开口:“此番地阳之争,不论其他魔宗如何,我们这里.....卢长老,在你门中,拨调五尊积年人魔,再去一尊出窍境,领五百魔兵,务必要在一日之内取得地阳之气!”

“届时我会为你们挡住太华大能,想来当时其他魔门也有人会出手,你们只需要抓紧时间,取地阳之气便可,至于魔染一事,能为便为之,不能为则退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掌教说完,五尘卢长老顿时面色大变,抽调五尊积年人魔,再加一尊出窍境,这几乎把他半个家底都抽去了,日后派系争斗,他定然要成第一尊牺牲者!

“掌教,此番地阳之争,干系重大,不能只派区区五尊人魔过去,应当再从其他长老手中抽调人魔,否则地阳之气夺不得不说,还会让我五尘危矣!”

卢长老神情悲悯,其余魔头长老听得此话,顿时心中唾骂,这老不死的,自己遭灾不说,还想着把咱们也一起拖下水去,当真无耻。

于是有一位白衣老秀才开口,他抚摸胡须,看上去不似魔头,像是凡间有学究的大儒,此时缓缓道:“卢长老,你手下诸位人魔乃是我五尘之中的精英,虽然眼下境界不高,但,正好此次地阳之争,让他们去历练一番,来日归宗,成你左膀右臂,岂不美哉?”

“小辈们,不能只是杀杀凡人,欺负欺负小宗门,像是太华山镇岳宫这等大派,于他们的交手是必不可少的,这是宝贵的人生经验,也是一笔无法衡量价值的财富啊。”

卢长老面色顿时一沉,这老鬼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历练一番,说的天花乱坠给谁听?这里的都是积年老魔,你嘴里蹦跶出第一个字,旁人就知道你这句话要说什么。

“历练?呵呵,怕是给太华仙家送人头去的!”

卢长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白衣老秀才摆手:“话不能这么说,不遇风雨哪里能见虹光?这是必要的历练。”

二人争执不下,五尘掌教道:“好了,此事已经定下,卢长老,你莫再说了!还是讲,你卢易安想要坐一下我这掌教之位?”

他眸光微凝,刹那间四方三浊之气有涌动之态,那卢易安顿时亡魂皆冒,连忙道:“卢某不敢,请掌教恕罪!”

五尘掌教微微颔首,卢易安魔魂稍定,再看四周,那些魔头长老俱都面色端庄,但嘴角仍旧有一丝喜意。

他心中悲凉,既然如此,看来是掌教想要让他这一派当做炮灰送死了,五尘魔教也不得久居,是时候另投他处了。

五尘魔教对地阳之事看的很清楚,首要之事为地阳之气,魔染地心,这种事能做便做,不能做便走。在太华山的地盘上动手动脚,这等若直接挑衅。大劫将至,还有千年光景,五尘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眼下道长魔消,七魔远远不敌九玄,动手动脚越过了界,大劫来时自己一宗都要遭殃。

他们毕竟是玄门堕出的魔道,对于天数看的极重,而其余魔门就对这个顾忌并非看的太重,所谓修魔就是修自己,为此不择手段才是正确的路途。

诸魔道中,此次只有森罗万象峰没有动作,他们沉寂着,对于地阳一事似乎关注不大,这般做派不由地让其余魔门有些猜测,因为当初去抢地阳图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派人前去。

————

地阳居处,天云作环。地心中熔火涌动,纯正的地阳之气朝外扩散,往上升腾,四周诸玄门仙家坐定,各自站定云环之下,地盖之畔,在小心翼翼借地阳修行时,运转本身大阵,护佑此方。

道规四时天门大阵,此阵至少需十位仙人方能施展,十位仙家坐落十方,各自为阵却又浑然一体,若是有人想要入阵,破正东则正西、西北挥出天光而击,破正西则正北、西南挥天光而击,破正北则正南、东南挥天光而击,破正南,则正东,东北挥天光而击。

闯上天则正下挥天光而击,闯下地则正上挥天光而击。阵中四季交替,配合四天时演化无数天象,阵中又有四大天门,有四天灾于其中轮转。

这阵法比起四方四像四天时大阵还要厉害,但布置时间极长,麻烦无比,布阵完毕后不得轻易起阵,一旦起阵,其起阵者不得移动,只能在原地方位端坐,若是遇到克制之道,也只能硬抗。

来此仙人算上寅虎共有十二位,此时十人端坐阵中,各居方位不动,静待地阳之神出世。

第七十七章 劫未至 天意何为,诸仙言 道似清天

诸仙摆下大阵,远方天穹有雷霆闪烁,诸仙人从入定中清醒,看向上苍,只见两尊人仙来至,按落云头,身边雷光环绕,三清随行。

李辟尘见到其中一人,不由地心喜:“师兄也来了?”

李元心来至他面前,见他境界,不由地惊异:“你......筑基了?”

从山上下来,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居然已经从四海破入筑基之境。李元心再看四周,又观天相,心中有所明悟,看来是借天阳地阳而气演化纯阳,一口气从四海破入三火,趁着三火鼎盛直接筑基。

一旁解天戈来至,李辟尘感应到对方身上强横雷道气息,再看他身后青雷戈上五雷缠绕,一时之间惊诧不已。太华只修乙木雷道,注重生生造化之气的修行,五雷之中,乙木主生,庚金主死,金克木,木反金,故此寻常来说,庚金神雷不可与乙木神雷并存。

解天戈见李辟尘,双眸微亮,其李辟尘身上有雷道真意,又有水道真意,不由地惊叹:“元心,你这师弟果真如你所讲,真意相合,不错,不错。”

他言语大赞,李辟尘心道这位当是曾经雷脉师兄,便打稽首,道:“师兄谬赞。”

边上,余昌平远观见解天戈,先是一愣,随后大惊:“解真传?!”

“原来是昌平师弟,多年不见,看起来境界有所提升,已是玉液境了?”

解天戈与余昌平打过招呼,后者打个稽首:“师兄一年前方才又离开宗门,何来多年之说?”

听见二人言语,李辟尘这才明白,来者居然是上代雷脉首座,解天戈!再观其真法,五雷萦绕,此等驭雷之力,远非寻常雷道人仙能及。

李元心对李辟尘道:“我二人本来是到此相助你们,魔门已经知晓地阳所在位置,七大魔宗皆可能有人前来,我估摸着,定有不下十尊的人魔。”

“意图魔染地心?”

李辟尘目光一动,再听得李元心道:“不然,我猜测,更多的魔头是为了地阳之气而来,那地心魔染之事,他们不敢做,不愿冒这个风险,须知道,此地虽然是太安边界,但太华山仍旧能在极短时间内寻到位置,届时引出我太华地仙,来十人,必得死九人才行。”

“为何不尽数杀了?”

李辟尘心中思量,而后道:“莫非是.....因千年大劫未至,故此各留一线生机吗?”

李元心点头:“不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三千年大劫未至,此时尚不到清算之时,若是贸然动手赶尽杀绝,便有业力缠身,这等因果是避不开的。”

“所谓劫,其中便有清算之意,可无需顾忌阴阳之别,大打出手。”

他指了指上天:“但,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上苍降劫,仙对三清,魔对三浊,六气纠缠往复,若是不杀,则天自来收你,抗得过去,便是世上真圣,敢与天争雄!但抗不过去,则真灵泯灭,身死道消,再无归来之日。”

李辟尘抬头观天,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青冥悠悠千古不变,浩淼高远,不可揣度。

“天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蹦出,李辟尘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两个字,也许是对于大劫描述的阐释,也许是对于自己来到这另一片岁月之中的叹息。

天意不可揣度,无形无相,不论是魔门的窃天之法还是玄门的算天之法,本质上都是截取一段信息,而这些信息也并非准确的,因为仙魔得知了讯息,那么就会去试图改变。

顺天应人,逆天改命。

大阵摆下两日,地阳之气愈发高涨,地心四周地盖渐渐崩落,朝内塌陷。岩浆流淌,熔火灼烧,诸仙家静坐,护持地阳之神凝聚神位。

此时,东方天边开始变了颜色,虚天大遁之法显化,刹那之间风云陡转,魔道诸人来至阵外,此五尘魔教率先而来,五位人魔立于首位,上方有一只飞天魔龙显化,龙首上坐一尊魔人,境界外露,乃是出窍之境!

人称君子如龙,可此时来者乃是一位伪君子,坐下又是一条不入真流的魔龙。在后方,又有五百魔兵相随,其中有数十名魔道弟子,混杂在魔兵之中,手中各持魔旗兵刃,于五位人魔之后站定。那些魔兵身披铁甲,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面容,只是沉默站定,颇有森然之态。

煞气流转四方,凡生灵遇到一时三刻癫狂而亡,口吐鲜血,必死无疑。

五尘魔人阵势浩荡,大阵内,十位仙家连眼皮也不抬,只是静坐原地不动,任凭外部魔气滔天,三浊暴涌,他们只是端坐,岿然不动,口中齐念:“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李元心抬头观天,冷哼一声:“虚天大遁符,他们还真的舍得!这东西可不好炼制。”

五尘诸魔来至,过了三息,远处南方又有云团汇聚,虚天扭曲,其中有一批浑身死气沉沉的家伙窜出,阴魂缭绕,乃是渡魂道的人魔。

渡魂道同样来了五尊人魔,不过与五尘不同,渡魂道没有出窍境神人,五尊人魔皆是一阳,看来是把老底都掏出去了。

渡魂道修行不易,因为他们吞噬完整魂魄修炼,而幽冥海的那一位天尊是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魂魄可灭,但不可尽数毁掉,而真灵则不允许染指。故此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所以气数一直都不高,只能凭借门中秘法让宗门维持气数不降,若是说的难听点,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渡魂道还能保住魔道七门的位置,多亏了有些好祖宗,若非为大魔正统传承,有天外圣境魔头庇护气数,早就被覆灭不知多少回了。

渡魂道的地仙只有两位,可以说势力极其弱小,处于七魔最弱的尴尬地位。所谓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门中不团结一心,上下争斗,功法又不能光明正大修炼,无论是幽冥海还是玄门都是大威胁,可以说悲催至极,让两尊地仙操碎了心。

来的渡魂魔人只有五位,魔兵弟子?那都是不能轻易动用的力量,乃是家底。

正北方位,有滔天血海弥漫过来,上浮一船,船中存无边三浊之气,其汇聚成云,朝云环压来。

“散去。”

李元心挥动阴阳垂云扇,那团三浊血云被扇的倒卷回去,大船之中有一道血色雷霆打出,将那三浊之云震散,而后只见三个打渔的魔头站上船前。

玄光,玄光,玄光!

三个魔头俱是玄光境!

第七十八章 黑莲花,极乐千魔,下重金 召来枉死

血坞来势凶猛,此时七大魔宗已经到了三个,剩余的,说不定枉死城也已经到了,现在正隐匿在暗中,伺机而动。

三尊血坞人魔来至船头,居高临下朝大阵望去。四天门,十仙人,云环绕世,将地心地阳护佑在中央,阵中天时四季交替,春秋岁月轮转,轻易不可破之。

边上又有两尊人仙掠阵,实力高绝,三尊血坞人魔互相望了一眼,将大船定在云宵之中,三魔原地坐下,端坐船头,不再试探大阵。

又是北方,有朵朵黑色莲花降临。极乐明教的妖人门自天外而来,那黑色莲花乃是他们独有的至宝,极乐明教驻地天产一朵黑色神莲,生四十九瓣,为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无品无级,其产莲子经过百年可长出子莲花,生一十二瓣,有类似虚天大遁的神通,来去无影。

这是独有的宝物,不可复制。此时极乐明教诸魔来至,十二瓣黑莲绽开,露出其中盘膝打坐的一尊玄光人魔,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捏起,刹那间黑莲之中有无数光辉散出,下一刻化作无穷无尽的魔道弟子,远观之上,怕不是能有千人之数!

这般阵仗犹在五尘魔教之上,但那些魔道弟子虽多,可并不强大,多数都只是相当于五精之境的炮灰,只是远远望去,给人极为震撼的感觉罢了。

地心云环上空,一道雷光破天而至,解天戈手持仙兵,朝前遥遥指去,随后一道天道正雷打落,那些魔道弟子刹那间被劈中,猛地惨叫起来。

那极乐妖人原本还在耀武扬威,突然雷霆降临,他刹那间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祭起坐下黑莲,莲花绽放,镇压天穹,将数千魔修保护起来,但即使如此,刚刚那一道雷霆也已经灭杀了足有三百多的魔修!

解天戈早已踏入玄光境界,得一丝出窍意境,现在不论何时突破都不足为奇,事实上,便是寻常的出窍仙家来此也不是他的对手。

此等强大首座,在上一代中仅仅屈居第二,真正的第一强者为雨脉首座青箬笠,那上次与解天戈打斗的血坞人魔曾经被青箬笠一指击败,让他几乎魂飞魄散,再不敢想起此事。

但是明面上,四脉之长是风脉首座苏忘归。

眼见魔修死伤多人,其余三魔道俱都开始哄笑起来,渡魂道一尊人魔嘲讽:“极乐明教,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排场,好惨的伤亡!”

“哈哈哈哈!”

“纵千人来此,又有何用?五精弟子、魔兵,在我等人仙人魔眼中,不过都是蝼蚁罢了!极乐明教,你们不思进取,如今竟然沦落到虚张声势的地步,真是可悲可笑。”

血坞一尊人魔无情的开口,那极乐明教的人魔气的牙痒痒,但随后他面色一冷,阴狠道:“千人来此自然是用来起大阵,不然这些炮灰,要之何用?我极乐明教的弟子也不是韭菜,一茬一茬的割完了还能再长。”

“哦,那我们就等着看,你极乐明教的无上大阵。”

五尘人魔漠然说完,四周魔门开始有所动作,极乐明教人魔暗唾一声,呼喝起后方诸多魔修,以黑莲庇佑,朝“道规四时天门大阵”处移动。

李辟尘端坐东北方位,见大阵之外群魔乱舞,蠢蠢欲动,正各自计较破阵之法,脑海里不由地想起曾经看过的封神演义。

“万仙阵,九曲黄河阵,诛仙阵.....现在情景倒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嗯?这么说,我是截教的弟子?哈哈...”

李辟尘自顾自的笑了笑,正东方位,余昌平微微睁眼:“师弟,何事如此欢喜?”

“没什么,只是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凡尘书本,那里面所描述的仙人大战,倒也与现在情景有几分相像。”

余昌平微微一笑:“凡尘书籍,又如何能阐述仙魔之道?师弟想想便可,莫要当真了。”

阵外,李元心与解天戈各持仙兵,阻挡群魔入阵,阴阳垂云扇连连扇动,飓风涌起,将大阵与地心护持在其中。

天外群魔止步,各自面色阴沉,五尘人魔观阵半响,对其余魔门道:“道规四时天门大阵,这是太华山一种极为厉害的阵法,布阵者实力不需多强,哪怕只是一群筑基弟子布阵,只要布下,便是玄光境的人仙也不能踏入其中半步。”

“阵中立天灾四门,阵内有四季轮转,配合四天时风雨雷云演化大千天象;四门外有十方仙人压阵,攻其一则有二迎击,攻其二则有四迎击,攻其十则阵内天光耀世,化作煌煌三清庆云,我等魔修沾染半分,道行大损。”

血坞一尊人魔皱眉:“我听过这大阵,威力强悍,但据说布置时间极长,较为繁琐,而且需要十位仙人。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不少时日,否则这大阵绝对无法布置成功。”

“可知道具体的破阵之法?”

“这......不知。”

血坞三魔眉头皱起,边上群魔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五尘魔教,毕竟他们与太华山打交道最多,这种大阵,应该也碰上过一两次?

五尘魔教之中,那尊出窍境的魔头睁眼,微微摇头:“我们不知破阵之法,这繁琐大阵,寻常太华仙人怎么会布置。”

“但.....”

他目光微动,望向荒地中的某处巨岩阴影,笑着道:“你们可以去问枉死城吗,不过是要付出点代价,想来,苦界老祖虽然也想得地阳之气,但这对于他来说终究是小头,不会为此坏了自己‘收钱办事’的名声。”

群魔俱是微惊,随后看向下方,那处巨岩阴影蠕动,显然就是枉死城的魔影。

血坞一尊玄光人魔大笑:“哈,果真是读书人,凡间说得好,宁惹真小人不惹伪君子,让枉死城与枉死城互杀,亏你想的出来!”

于是几个人魔定计,取出一些神珍玉铁,亦或是夺来的宝物,这些东西大多于他们用处不大,但品级又不低,多为玄门宝物。此时做了酬劳,虚空中,一颗漆黑丹丸出现,缓缓散开,紧接着一道黑影显化,正此时,那黑影微微一顿,在他身后,有一尊魔影一闪而逝,他从大地阴影之中浮现出,升入天穹。

出窍魔头向他询问:“我且问你,这道规四时天门大阵,如何破?”

第七十九章 破阵法 枉死大秘, 人魔聚 偷天换日

枉死魔影抬头,望向那出窍境的魔人,思索了一番,手指伸出,在虚空中涂画大阵阵图。见此情景,极乐明教以及渡魂道的诸魔顿时欣喜:“果然,枉死城知晓破阵之法!”

“枉死城......苦界老祖当真是深不可测,他.....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血坞三魔面面相觑,而后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惊悚之感。

枉死城收钱办事,不论任何任务,只要不是杀洞天之主,屠戮地仙这种办不到的混账事情,其余的,他们都是能够做到的。

当然也包括各种情报的询问。

魔影双手在虚空中不断舞动,渐渐三浊凝聚,化作一副烟云阵图,十位人仙位居何处,四灾门于阵中何地,这些他俱都画的一清二楚。

诸魔观看,那枉死魔影最后一指落下,在他面前,一副恢弘的仙道大阵图缓缓呈现出来,精密细致,若是这大阵是机关铸就,那真的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

“入阵,阵内大千天象演化,此时实行与外部破阵之法相反顺序便可从内部开阵,但要避开天灾四门,否则化入其中,进出不得。”

血坞三魔目光凝实:“自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各一尊人魔端坐,与其相对四仙呈守势,我等成攻势,此时其余四方仙人定然呈攻势,此时再派遣人魔前去,以攻势对攻势,压制此方四仙.......”

“四仙被压,上下二仙齐动,此时与四仙僵持四魔见上下二仙动作,便撤去三浊法力,于是上下二仙挥空,天上天下贯穿,瞬间没了护佑,如此再请四尊人魔共击,可破此阵.....”

出窍魔头一拍坐下魔龙的头颅,引得那魔龙长吟,他对诸魔道:“破阵之法已知,各位,时辰不等人,速速开始吧?”

群魔面面相觑,渡魂道一尊人魔开口言语:“上人,我渡魂道人手稀少,此番破阵,我道只去一尊人魔。”

“胡扯!”

一尊五尘人魔大怒:“你渡魂道有五尊人魔,与我五尘一般,竟然只出一尊人魔?要破此阵需要十二尊人魔才可,渡魂道,你们果真是一群小人。”

“呵呵,魔道有谁不是小人?”

渡魂人魔冷笑:“还是说,你五尘自诩为君子了?”

血坞三魔皱眉,一尊道:“不成,你渡魂道至少要出三尊人魔,不然此阵不破。”

极乐明教的妖人也是阴阳怪气的附和:“渡魂道,也未免太有些无耻了,我们宗门只来了我一尊人魔,眼下破阵,我也没有推脱不是么?想要地阳之气,那么就要......团结一心。”

“哈哈哈哈....”

有人魔笑起来:“魔门讲抱团?可笑,可笑啊!”

出窍魔头再拍魔龙头颅,隐怒道:“渡魂道,你们此次必须出三尊人魔,否则,你们也别回去了,都死在这里吧!”

他身上腾起气势,三浊秽云在他身边环绕,渡魂道五尊人魔聚在一起,当头一尊道:“莫要觉得你是出窍我等便要听你指挥,你算什么东西,五尘教什么时候能命令我们了?!”

“若是有胆,你便杀了我等,我看这地阳之气,谁也别要了!”

出窍魔头顿时瞪圆了眼睛,那只捉住龙角的手青筋暴起,其力量之大,让那座下魔龙都隐隐哀嚎起来。

他此时确实是想要出手,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渡魂道虽然衰弱,但天外圣境的那尊大魔祖师还在,且与多位强者有交情,故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渡魂道中虽然只有两名地仙,但谁也不敢真正前去灭杀他们。

尤其是五尘,极乐这些福地魔门,他们上面没有洞天级的上宗庇护,虽然在云原洲势大,但若说真正与其他魔门开战,那也只是想想罢了,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闭上双眼微微思量,过了一会睁开双眸,对渡魂人魔道:“好,既然如此,我还有一法。”出窍魔头指着一旁站立的枉死魔影,道:“你等既然不愿意出人魔,那么就付出一些代价,召唤枉死城人魔来此替代你们便可!”

召唤枉死人魔需要代价极大,不是一点神珍玉铁便可唤来的。之前各个魔门凑了些宝物,这才请出一尊枉死人魔,而且境界不低,已是相当于真丹之境。

玄门大阵厉害就厉害在这里,阵中十位仙家没有一位是人仙,但要破阵,却要十二位人魔!

渡魂道五魔面色阴沉,四周已经有诸魔将他们隐隐包围起来,是,群魔不敢杀他们,怕和两尊地魔撕破脸皮,但不杀,可以困啊!困而不杀,好吃好喝,你能说什么?

情势如此,而且五尊地魔确实是为地阳气而来,眼下出窍魔头给他们指了路子,让他们实力得以保存,若是还不愿意合作,回头就算不被杀,但被两尊老魔带回渡魂道宗门时,免不了魔魂要被抽出,经历业火灼烧方才能回到躯体之中,那种痛苦,光是想想就让他们心神俱颤。

渡魂人魔缓缓点头:“好!那我就召唤枉死城人魔来替死!”

他目光望向下方巨岩阴影,那些枉死魔影藏匿其中,一动不动。苦界老祖在谋划地阳之气的同时,还不忘记做生意,简直是饕餮一般贪婪,当然换个角度,也可以说他异常的信守承诺。

只要钱财和宝贝到位,哪怕是自家弟子我都杀给你看。

渡魂五魔祭出宝物,这东西乃是曾经斩杀的一尊仙人手中至宝,为百折级的宝物,此时祭出三具,让他们肉痛无比。五魔于中央呼唤枉死城魔影,在虚天之中,有魔影显化,浑身上下散发出三浊煞气,紧跟着又有两尊同级的魔影化出,黑袍猎猎作响,看不见面容。

大地某处阴影中,那尊有面容的枉死魔影显化,感应到枉死城的联系,有三尊枉死人魔正被以祭祀呼唤,他面上大喜,盯着天空,诡谲一笑:“我原本想着如何让那些枉死魔影被你们发现,让我混进去,结果你这出窍魔头便帮了我一句;我让黑丹化作魔影傀儡,为你们指路破阵,原本打算等你们入阵之后,我以此魔互换身躯入阵,结果你却直接帮我省下了这个傀儡,让渡魂道再召人魔来此。”

“好队友,真是好队友啊!困了便送来枕头,饿了便做出饭菜,嗯.....队友?有意思的词汇.....”

他嘴角笑容扩大,心中默念:

我观众生,难除劣根;

枉死城前,善恶两分;

生灭轮转,交怨人神;

三子死一,魂降红尘。

......

他的身影渐渐虚幻起来,最后消失不见,而此时,虚天中三尊人魔,最右侧的一位,身子微微一顿。

魔影抬起头,露出一副俊美的面容。

第八十章 大阵起,清浊对垒,仙魔斗 各显神通

枉死三魔从虚天中浮现,渡魂道五魔见到替死者按时而来,心中微松,不远处出窍魔头眉头微皱,对群魔道:“诸人魔已至,速速破阵!”

渡魂道人魔对枉死城三尊人魔言语,后者为首之魔点头,便是答应了此事,接下了单子。他心中一松,随后对其言明要做之事,那为首魔影看了看大阵,对这渡魂人魔再度点头。

那出窍魔头出手,五尘气腾在天穹,前方李元心挥舞阴阳垂云扇,两仪罡风配合乙木神雷打出,将那五尘大手阻挡,出窍魔人呼唤魔龙,那坐下黑甲魔龙出击,此时展现力量,却不下一尊玄光人仙!

解天戈对李元心传音,后者意会,收起铁扇与魔龙对上,解天戈登天穹,手中青雷戈砸落,将那出窍魔头瞬间击伤!

惊雷急·五雷衍天!

解天戈斩出一戈,五雷打落,化作五条雷龙咬噬,那出窍魔头被伤,顿时大吃一惊,但他随即便明悟过来。对方乃是太华山雷脉真传首座,据传四脉首座俱都有能杀出窍境之力,于是他神情紧绷,认真应对,不敢再有懈怠。

另一侧,十二尊人魔齐聚,于是朝前方压去,地心上空,云环散开,道规四时天门大阵被十位仙家祭起,待到诸魔踏入云环外范围,顷刻间便被化入阵中,无法走脱。

十仙起法,同时捏起道印:“天规有序,大千无垠兮;天象无序,大道独行兮;天时有序,大圣有德兮;天灾无序,大劫难渡兮。”

仙道大阵起,云环从天而落,压入地心之上。正东方,余昌平起雷法;正西方,童华起雨法;正南方,风脉筑基何烛年起风法;正北方,云脉筑基杜天阔起云法。

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方各起正法,李辟尘端坐东北位,施乙木神雷,四方天时起落,于大阵内演化大千天象,于是风雨雷电,云雪霜雾俱起,朝诸魔压去。

阵法内,十二尊人魔遭难,头顶上打落雷霆,刹那划过。诸魔大惊,连忙起法抵御,此时又有狂风自南而来,暴雨自西而至。正北云法与三天时相合,有大雪纷飞。

东方雷霆击打,有神隐于其中,那青雷破开云雾显化出上方大日,骄阳似火,吞吐烈焰惊雷,开始灼烧群魔。

赵无恨居于正上,朝下挥舞八荒司牧锤,于是风火连天,血坞人魔见状,施展苦海血云,法术落下,将群魔护在其中。

“按照之前所说,各自起宝,前去破阵!”

极乐明教人魔颔首,妖魅的笑了一下,架起黑色莲花,落于正北方位,对前方遥遥招手:“敢问这位道兄姓名?”

杜天阔挥舞拂尘,慈眉善目,面色和气。见极乐魔头来问,他只笑不答,手中拂尘一抖,刹那间一片云海弥漫过来,挟大雪之威,将极乐明教的人魔困在其中。

极乐明教的人魔摇摇头,起黑色莲花,将大雪抵挡在外,对杜天阔说:“你这仙人,来者通明,我问你话,你却不答直接动手,好没礼貌。”

杜天阔笑曰:“阁下不请自来,虽从远道至,但却是恶客临。你来战我,未曾先行见礼,倒来说我的不是,这算是什么道理?”

极乐人魔施法,黑色莲花朝外绽放,听得杜天阔言语,微微笑起:“我等从远方而来,意图一观地阳,怎么就成了恶客?”

“所谓宝物,有机缘者居之,你们玄门把此地护住,禁止其他生灵来此修行,本就是犯了天地万物的忌讳,我们来此求得机缘,在你等嘴里,倒成了恶客。”

杜天阔摇头大笑:“你也说了,有机缘者,机为天机,缘为缘法。此地有神出世,我等顺天应人,护佑神祇临尘,这便是天意;我等自你先来,那便是缘法。”

“你若是要歪曲道理,那我也陪你说道说道可好?”

极乐明教的魔头无言,而后冷笑:“玄门的仙人,你也只能此时逞口舌之利了!”

杜天阔不急不躁,挥舞拂尘:“不讲了?人生一世,应当心态平和,切忌焦躁,这样吧,远来空手也不好回去,那么还请阁下等上一段时日,待地神出世,这地阳之气,自然任由你等收取,如此可好?”

听得这话,极乐明教的人魔顿时一怒,地阳神出世,哪里还有地阳气,全都被收了去,而且这里化作神域,三浊难挡,他们如何收取?!这玄门的混账摆明了是在揶揄自己!

人魔几欲出手,但看四方,还是压抑下了那股动手的意思,反正破阵之法已知,此阵被破只是早晚之事,不急于这一时。

正东方,一尊血坞人魔来至,余昌平端坐东方,身边雷霆环绕,似九天神祇降世,这尊血坞人魔出手,施展血色雷霆朝前打去,在触碰到余昌平的一瞬间,那血色雷霆被同化,成为乙木神雷,反向打了回来。

血坞人魔一惊,此时余昌平手中化出一册石简,上刻三十六个篆字,有青雷银电在其中往来、跳跃,如同鱼入江河,龙游大海。

余昌平淡淡开口:“我有书半卷,无上化太清。雷霆者,天之号令!不知阁下.....是否能洗耳恭听?”

血坞人魔冷笑一声,原地坐下,身边血雷环绕,有云团化出,对余昌平道:“愿闻其详。”

余昌平微微一笑:“善。”

正西方,童华居处,身后背负五杆劫海旗。一尊五尘魔人来至,他观童华半响,不出手试探,直接坐下,施展魔道大法护佑自己,抵抗外部大千天象。童华抬了抬眼皮,与五尘人魔对视,而后凝神闭气,二人皆不再言语。

正北方,何烛年端坐,手持逍遥宝剑。远处有人魔显化,乃是一尊枉死魔影,他来到此处,那双赤红的眼睛与何烛年对视,后者端坐,双目爆出雷道天光,枉死魔影霎时闭眼,雷霆刺目,他差点被伤到。

此时听得何烛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枉死魔影头颅微低,居然对何烛年打了个稽首,随后才原地坐下。后者双目平静,只是回了个一礼,而后双手放置于宝剑之上,不再动作。

四正方各有仙魔对峙,四偏方此时又有魔头分散而去,西北方位一尊血坞人魔降临,西南方位一尊五尘人魔降临,东南方位一尊枉死人魔降临。

东北方位,雷霆起处。李辟尘背负照地青端坐云头,前方一道乌光化来,乃是一尊枉死魔头,李辟尘睁开双目,前方那魔头止住步伐,不做试探,对李辟尘打个稽首,而后坐下。

李辟尘见他这样,不由地微微诧异,未曾想到,枉死城居然这么有礼数。正此时,那枉死人魔捏起道印,微微抬头。李辟尘忽的福至心灵,冥冥中似乎有一道劫难正在酝酿,而源头,正是这尊枉死人魔。

“你施咒法?”

李辟尘摇摇头,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将真灵护持在内,外部大放清光,将那咒法破去。枉死人魔抬头,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略微蹙眉:“你....不简单。”

第八十一章 真假面 各有手段,三清起 三辟无常

二人对面而坐,一者黑袍,一者黄袍。听得枉死魔影开口,李辟尘眼神微微一变,枉死魔影会开口说话,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

根据文篆中所言,枉死城魔影俱都如同哑巴,或是以手势交流,或是以文字、刻印等,他们不言语,也不以心灵交流,端得是古怪无比。

而且这尊魔影居然显化了面容,这也是没有前例的事情。

枉死魔影看见李辟尘眼神游移,于是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那俊秀面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脸,如若在凡间,不知要迷倒多少闺中女子。他对李辟尘吃吃的笑:“道友,你似乎很惊讶,是因为我有容颜,还是因为我会说话?”

他的语气不再沙哑,转而有一种中性美,若说男女,是听不出来的。

李辟尘点点头:“确实很惊讶,我从来不知道,枉死魔影居然是会说话的,并且还有容貌。不过别说,你确实挺好看的,可惜,是个男的。”

枉死魔影微微侧头:“哦?道友怎知我是男子?”

李辟尘很干脆:“我猜的。”

枉死魔影点点头,又是笑起来:“道友猜的真准。”

“玄门妙法清光修成,道友虽是筑基,但这心境却是厉害无比,之前我以咒法试探,却是吃了个哑巴亏。”

魔影赞叹,李辟尘沉吟一会,忽的于对方道:“你们枉死城,其实每个魔影都这么好看么?”

“苦界老祖不会是......龙阳.....”

这话说出,魔影霎时愣住,那笑容僵在脸上,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话。过了大约五息,李辟尘未动,还在等待答案。魔影这才回过神来,此时再看李辟尘的眼神便是带上三分真正笑意,并非做伪。

“道友啊道友!你这.....哈哈哈....”

魔影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他感觉到了,这个玄门的小仙,似乎与那些刻板仙家不太相同,对于自己来说,之前选择东北方位,说不定也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

李辟尘给他的感觉很舒服,两人不像是仙魔对垒,倒像是一见如故的朋友。

怎么说呢,魔影只是觉得,对方似乎与他有些相似.....就像是......来自故乡的亲人?

见到魔影露出真正笑容,李辟尘不由地也有些诧异,心道也许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于是道:“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仙人与魔人讲失礼?”

魔影面显笑意的开口,李辟尘也是回以笑容:“你最开始不也与我见礼?人与我善,我与人善。我这个人,是以直报怨的。”

“那看起来,你我还是挺合得来的。”

魔影点点头,而后揶揄:“既然人与你善,你与人善,我与你礼,你虽也与我礼,但身外身内还有三清加持,有先天庆云隐于真灵之中,对我提防甚重。”

李辟尘笑着摇头:“道友,我与你礼,我与你善,但眼下仙魔对垒,大阵岂能有失?再者别说我了,你不也是有暗招隐于虚天之中?莫要诓我了,道友,你之一切隐招,在我眼中,俱都无所遁形。”

“那三浊刺目几乎要晃瞎了我的眼睛,这般明晃晃的招数,我也不是瞎子。”

魔影干笑一声,双手从膝上拿开,于是他身边虚空中窜出三浊庆云,其中隐藏魔宝沉浮,远远观望,似乎是两只阴冥骨蟒。

这种东西乃是异兽“缠天蟒”死后骨骼所化,不可轻易得到。取幽冥海一滴海水炼化,辅以三浊气再加地之戾气,最后修行者用自身魔功与蛇相合,用精血认主,这便炼就两只阴冥骨蛇,而这蟒骨的强度是以炼化时参杂的宝物来判定的,若是化入仙金,则骨化琉璃,如同天成至宝,坚不可摧。

此物可看做魔修分身,亦可注入单独魂魄操纵,此蟒如蛇有牙,生有六。其蛇牙毒液带有幽冥之气,生者不可抗,中之必死。凡人若是擦到半分,则七日之后魂魄自离体去,前往幽冥海转生。

李辟尘见到两只阴冥骨蟒环伺魔影身周,不由地微微咋舌:“道友,你用这两个东西来对付我,可不能说与我为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我便去幽冥海往生了。”

魔影露出好看的笑容,脸颊两侧甚至有浅浅的酒窝:“但还是被道友堪破了不是么?道友实在是好眼力,我看道友身边三清轮转,与我等三浊大小不一完全不同,道友身周三清澎湃,几无高下之分,若我所猜不错,道友当是三清同修?”

李辟尘一笑,挥手,三清庆云涌现,将他护在其中,李辟尘摇摇头:“本想多谈,但奈何道友心急了些,如此,辟尘也只好退后一步,请道友受一些天时之苦了。”

他话语落下,大阵内雷霆劈落,暴雨倾盆;大雪纷飞,烈日如火。四大天时同时出现,大千天象之威展露无遗,魔影微惊,苦笑道:“道友,这动手有些快了啊。”

于是他祭出一盏法灯,灰色古朴,没有华丽的雕文装饰。此时灰灯之中绽放些微光辉,四天象落,在触及到那盏法灯的一瞬间,便彻底被化解去,消失无踪。

李辟尘端坐东北方位,见此情景,不由地惊诧,这四天时转落,不是被对方施法抵消,而是直接无效,对那魔影全然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李辟尘又挥出一道三清天光,他在阵中施法,魔影在阵外不可对他施法。

三清天光打落,魔影再祭起三辟无常灯,于是三清天光也被化去,这下子李辟尘着实吃了一惊。

三清天光对魔头乃是极为克制,同境之魔遇到李辟尘,不消出手便被削去三分战力,可此时这三清天光似乎遇到了对手,那盏灰灯古朴,竟然清浊不沾,这些神通道法俱都无效了。

魔影见李辟尘吃惊模样,对他言语:“道友,若只是三清三浊之法,可是伤不得我的,这灯唤三辟无常灯,我怕的是你们阵中那些真正天象,但其余以三清气化出的天时天候可触不到我半分呢。”

“还有一件事。”

魔影微微笑起来:“你之前问我,枉死城魔影是否都是如此俊美面容,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但老祖的癖好,他并不喜欢男人,你猜错了。”

第八十二章 不染尘 天炼地铸,八魔压,八仙起法

三清不伤,三浊不染。

此灯名唤“三辟”,辟易三清,辟易三浊。

李辟尘微微眯起眼睛,他修行《清静经》,心神境界极高,且因为这样,自铸骨后便能驭使三清之气,可眼下却遇到个不怕三清的魔头,这可就让李辟尘颇有些苦恼了。

“这家伙的宝贝天生克制仙魔两道,想来应该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与金蝉牵丝蛊是同样的东西。”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无三清三浊之辨,天炼地铸,神物自己有灵,极难寻得。

李辟尘皱起眉头,见对面魔影吃吃的笑,不由地道:“道友似乎很是开心,但我居于阵中,你虽不受三清三浊影响,但仍旧惧怕真正天时,此时在此处无所作为,倒像是正合你心意?”

话语中有着揶揄,李辟尘原本是想呛一下对方,结果此时,那魔影顺杆朝上爬,微笑道:“正是如此,道友果然与我是同类人,难怪第一次见面便有故友之感,我正是想在此无所作为。”

“嗯?”

李辟尘大奇,这魔头来此不是为了破阵,而是为了和自己聊天?

开什么玩笑,哪里有这样的家伙,莫非这枉死魔修准备改邪归正,投身玄门了么?

魔影身边两只阴冥骨蟒环伺,不断游离,如同一个太极图般,绕着他身躯缓缓转动。他闭上双眼,侧耳倾听四周,过了大约半盏茶光景,他对李辟尘道:“道友,八方魔头已至,对应你们八方仙人,我等已经知晓破阵之法,道友还是速速抽身退去,我.....放你一马。”

李辟尘眉毛一挑:“地神如何处置?”

魔影回应:“自然是打落神位,取走地阳之气,必要时,也可魔染这尊地神,让他成我魔道中赦封魔神。”

“自然,这太安州,估计要有半壁江山被我魔门取走了。不过么,时间也不多,太华诸位地仙自有我魔道诸地魔阻拦,虽只能挡一时三刻,但想来也足够了。”

李辟尘叹息一声:“道友啊,若是如今,那可就没得商量了,你,出招吧。”

“既然八方魔头已至,你们也该破阵了,否则地阳神出世,你等通通都要陨落在此。”

魔影稍稍侧头,对陈缘轻声道:“道友,你这是在警告我啊,地阳神出世,顺应天道巡查人间天下,届时我等魔头确实必死无疑,但......”

他诡谲一笑,后面便不再言语,而此时,阵中传来浩大魔音,其中只有两字:

破阵!!!

一瞬间,大阵中魔气滔天,八尊人魔悍然出手,其势撼动天穹。

正东方位,血坞人魔挥舞血桨,大笑出击,四周天时轮转,雷劈而下被其一桨震开,暴雨被阻,狂风被拦。前方余昌平展开石简,口叱赦令,以乙木雷霆击之!

血坞人魔挥舞兵刃,此时正西、西北方位,两位仙家齐齐动作,施展云雨之法,配合雷霆共击此魔;三天象引真正天时发威,一道粗大天雷砸落,把那血坞人魔打伤,口喷鲜血。

正西方,童华背上五杆劫海旗飞出,于天空盘旋,暴雨临尘,似有龙翻大海,搅动三江,波涛如怒,峰峦如聚,雨道天光打出,神威凛凛!

正西方那尊五尘魔头捏起法印,口中低声念诵:“五尘为障,手足俱僵;断人心神,染人血裳。”

五尘气化作无数刮骨钢刀,要朝童华身躯中涌去,正西方攻势不减,此时正北、西南挥舞天光术法而击,何烛年挥出宝剑,剑气如天,斩断乾坤,天光缠绕其上,不可抵挡。此时正北方位那尊枉死魔影出手,一瞬间黑风乍起,魔雾飘渺,枉死魔影于袖袍中抽出一柄铁棍,朝着何烛年头颅便是砸下!

此棍为百折神兵,此时正南与东南同时起法,挥舞天光而击,杜天阔笑眯眯的出手,那拂尘一抖便是大风起兮,八风伤体,其中混杂天光,远远打落;极乐明教的妖人见状,祭起黑莲,那莲花变大,吞吐魔风,要把四周风雨雷云日雪雾霜这些天象收尽,同时那妖人一指打出,日月魔光并起,顺着黑莲一十二瓣化为一十二道日月魔光,朝下照耀,把杜天阔纳入其中。

正东方,余昌平打落雷霆,乙木神雷四溢而出,朝那黑色莲花照去,刹那间黑莲有枯萎之象,这大阵配合真正天时加上地阳之气,展现出无比威能,极乐妖人见状不好,连忙把黑莲收起,同时高声大呼:“四魔何在,还不动手?!”

于是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尊人魔齐齐动作,与对应仙家交手,此时大阵中天光耀世,击一仙而二光至,击二仙而四光至,八方光耀天地,而偏四方中,四尊人魔正起法术,要压制偏四方人仙。

东北方位,枉死魔影对李辟尘摇头:“道友,此时退去,还可留得一条性命。”

李辟尘却也对他摇头:“你若是此时离开,我便不取你项上头颅。”

“哈哈哈,那道友,你我二人,还是要做过一场啊。”

魔影摆手,那两只阴冥骨蟒嘶嚎一声,身躯霎时间涨大,化作如同蛟龙般大小,张开森然大口,要把李辟尘吞了!

“嘶嘶!”

“孽畜,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李辟尘取下背后照地青,朝前一掷,刹那间神兵起落,化作铜镜天清之光,朝下猛地砸去,轰隆一声,把一头阴冥骨蟒的头颅给砸的碎了!

照地青回归手中,李辟尘原地旋转,另一头阴冥骨蟒杀来,正遇李辟尘转身,于是那照地青猛地一挥,三清炸开,那只阴冥骨蟒的头颅也被打成两截,脖颈碎灭,朝下坠去,落入阵中不见。

魔影一惊,却见李辟尘睥睨他,开口道:“我这兵刃,没有品级,只是较为重了一点,不多不少,刚好一藏之数!”

魔影听得这话,不由地惊异,大笑一声:“道友,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他双掌合拢,于是原本化入阵中不见的两句骨蟒骸骨从云中窜出,那些碎灭之骨开始聚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头庞然大蟒,几乎堪比刚刚化形的真龙大小!

李辟尘叹气:“屡教不改,当打!”于是照地青脱手,朝天砸去,那大蟒显然记仇,此时眼中冥火跳动,却是现出一丝怨毒之色,缠绕上天,与照地青搏斗起来。

第八十三章 骨木缠 龙蛇之战,魔影瞪 辟尘遭难

魔影伸指,他知咒法对于此人无效,于是便施展其他大法,阴风惨惨,枉死城中生灭之道显化,有怨恨之魂出现,化作死光打向李辟尘。

这是绝杀之法,若是李辟尘挡不住,那么当场毙命,若是挡住了,则此怨魂消失,化入幽冥海中。此怨魂以十头凡尘怨恨魂魄融合炼化,威力可怖,便是人仙,若不以法力护持自己,贸然中招,也要身死道消。这种法术只能用一次,因为这种炼化的怨魂相斥,故此枉死魔头身上只有一只。

眼见怨魂转入冥冥之中,不知去向何方,李辟尘感到劫难有动,立刻运转玄门妙法清光,同时口中念诵《清静经》:大道无形,大道无名。

那怨魂想转入李辟尘真灵,可下一瞬间,便有一道太清之光打落,从冥冥中降来,似天道有感而发,那怨魂瞬间被磨灭,连残渣也没有剩下一点。

魔影大惊失色,这怨魂磨真灵之法从未失败过,按理来说,就算李辟尘身处大阵之中,寻常魔道大法伤之不得,但是自己现在个身躯是一尊人魔的,这种怨魂之法若是自己境界高于对方,对方基本上是不能抵抗的,僵持一会之后也就魂归幽冥去了。

李辟尘见魔影惊诧,不由地呛他:“道友,之前三辟无常灯让我颇感棘手,但你是否算错了一些,你既知我三清同修,居然还用三浊之法来对付我,这不是......明知故犯么?”

“怨魂主死,乃三浊中死气形成,便是三浊齐上也奈我不得,你单单一个死气,能耐我何?”

李辟尘摇摇头,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旋转,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其实是清静经的能耐才把那怨魂消灭,而且那怨魂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互换一场,那魔影惊诧,而后又笑起来,他觉得眼前这个“故友”当真是有意思极了,他从枉死城外苏醒,明悟一切,便再也没有笑过。因为故乡已无,有家难归,亲人俱都死去多年,他早已了无牵挂。

但今天,与这个仙人交手,他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兴奋,自苏醒后,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并且是真正的笑,那是兴奋的笑,是开心的笑,是明白的笑。

而此时,除去东北方位,其余偏三方的仙人都已经被压住,但四方只要有一处未被压住,大阵就能照常运转,上下二仙依旧无需动作。正四方仙人施展法力,与四尊人魔交手,大阵内三清三浊暴动,雷劈火烧,洪雨飓风,让群魔不堪其扰。

血坞人魔被三道天光打中,身上法力大跌,差点从玄光掉入一阳,他顿时惊骇,正此时,余昌平手中石简彻底拉开,三十六雷字浮动,无数雷霆电光从中打出,刹那间把前方化作一片银色雷海!

余昌平怒叱一声,其音如雷,其音如鼓:“石中文·三千雷海!”

雷声浩大,这宝物乃是余昌平偶然所得,上刻三十六古字,一字对应一道雷法,一道雷法可化一百雷霆,三十六字便是三千六百道雷霆!

血坞人魔吓的魂飞魄散,雷海弥漫,他持血桨在其中苦苦支撑,狼狈不堪,同时心中记住余昌平模样,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把这尊仙家扒皮抽骨,彻底杀死!

玉液打人魔,居然把他镇成这幅模样,若非是在这道规四时天门大阵中,他堂堂玄光境的人魔,堪比太华首座,一个小小的玉液仙人,不过挥手就能杀了!

眼见正东惨状,李辟尘对那魔影笑道:“道友,你们魔门,似乎要陨落一尊人魔了!”

“一旦被雷海打入天灾四门,那就真的必死无疑,再无救援之法。”

魔影当然明白这种事情,于是朝天伸手,天穹上那只巨大骨蟒盘旋而下,李辟尘见状,也是一挥手,照地青飞舞而来,轰隆一声嵌入它头颅之中,剑尖寸寸朝内深入,要把这骨蟒彻底斩杀。

李辟尘头顶化出八卦盘,他取下震卦法器,朝前方照耀。震仰盂发威,炽烈天雷打出,引动天灾四门异动,于是有真正天雷呼应,从中化出,打向魔影。

魔影持三辟无常灯,于身下起法,刹那间化出两柄死剑,一前一后与两道天雷交击,双双破去。

“阴冥幽幽,蟒来!”

枉死魔影呼喝,那只巨蟒应答,此时李辟尘双手并起,一道纯阳气息打出,朝魔影杀去!

魔影被纯阳真意打中,刹那间倒喷鲜血而退,而天穹上那只骨蟒却是把照地青摔落,张开大口,直接把这柄松木石剑吞了!

骨蟒调转矛头,朝李辟尘杀去,此时李辟尘体内消耗颇大,见骨蟒来至,心念一动,双手猛地合拢,呼唤起照地青来。

轰隆一声,那骨蟒喉咙处爆出清光,下一刻那些清光化作纯阳天光,炽烈浩大,刚正无比。李辟尘顿时一惊,随后想起之前遭受纯阳真意照耀时,照地青产生的些微变化,看来此时那三片金叶显威,要把这骨蟒打死!

轰隆隆!

轰鸣之声如同天雷响彻,那骨蟒喉咙中忽的有一条巨大木龙出现,晃晃悠悠,顺着大口钻出,见风而长,迎雷而现,不多时化作与那骨蟒一般大小!李辟尘发现,那三片金叶,两片此时成了龙角,剩下一片化作逆鳞。木龙咆哮,与骨蟒交战,喷出雷霆,如同真正青龙降世一般!

魔影起身,喷出一口死气,忽的双目如电,朝李辟尘望去,刹那间风云陡变,李辟尘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脑海中天旋地转,只见到真灵清光,其他什么也见不到了!

“我本尘外客,已绝区中缘!哈哈哈,道友,你大意了!我这神通名唤【判死圣瞳】,寻常便是人仙也抵挡不得,中我目光者,一日而衰,三日必死!”

魔影哈哈大笑:“只不过,看起来你三清同修,眼下只是瞎了,居然没有性命之忧。”

“可惜,可惜啊!道友,你如今瞎了,真的瞎了啊!”

枉死魔影仰头长啸:“东北已压,东北已胜,道友,你输.....”

李辟尘双目看不见万象,心中先是惊惶,但接着就平静下来,还未等魔影说完话语,忽的口中怒叱:“是非曲直,必有争也,既有争也,必有讼也!”

“坎中满·天海讼刑!”

八卦盘中化出一道水光,那光辉凝聚,成为一根绣花铁针,在李辟尘一声怒叱之后,忽的变大,刹那间跨越百丈,化作定海神针!只见一根通天神棍对着魔影便当头砸下,后者顿时惨叫一声,差点被直接打死!

第八十四章 狮搏兔 两败俱伤,大阵破,阳神出世

“道友,可不能放松警惕,须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李辟尘对魔影开口:“眼下你胜我半分,我虽目盲,但仍旧能听风辨位,现在居于大阵之中,此消彼长之下,你那三浊之气如同大海一般绵延无尽,这还用双目去看么,在我心中便早已呈现出来!”

“现在说我输了,恐怕为时尚早!”

魔影躲过定海针,狼狈在天空中显化出来,身上黑色衣袍褴褛,被大水浸透,沉重如山岳加身,行动困难,全然不复方才半点威风模样。

“讼之一字有争辩之意,亦是天地公道所铸就,你身上被这天之正水浸染,四足如被锁上山岳,就像是那罪犯被带上镣铐枷锁,须得低头忏悔一番!”

李辟尘斥责,那魔影见到李辟尘模样,此时后者双目已瞎,看不见任何事物,魔影咳血,于是嘴角勾起一个柔美的弧度,吃吃笑道:“道友你确实厉害,是我得意的早了,不料被你摆了一道,中了这招。”

“吃一堑长一智,多谢道友教我,日后我必然下手绝不留情。”

魔影嘴角溢出鲜血,那些血水不断从口中淌出,全无半点停歇之意,而天下,木龙骨蟒同时失去仙魔之力,霎时间威风大减,二者缠斗,最后终究是蟒不如龙,虽然蟒非灵蟒,龙非真龙,但蟒终究是蟒,龙也终究是龙。

木龙一爪把骨蟒的天灵盖打碎,后者哀嚎一声朝下坠落,被一团三浊庆云捉起,缓缓化入其中消失不见。另一侧,木龙在天穹盘旋,而后渐渐萎缩,那些木躯木爪俱都化作原本模样,把那块石板显露出来,最终回归照地青本来面目。

李辟尘法力大降,刚刚那一击彻底让他虚脱,坎卦开启时威力不如震卦,虽有水道真意,但对于水道的修行李辟尘并不在行,刚刚那一击,若是能把水道修至极致,那么方才那一下便有无边威力,说不定可化出幽冥大海亦或洗象仙池,以定海针催动,这魔影被投入其中炼化,必死无疑。

他重修雷法,这本是天下魔头的克星,只是没料到遇到了个异类,三清不沾,三浊不染,难以对付,甚至还让自己瞎了眼睛。

破阵之前,自己隐在大阵中,魔影不能对他出手,但正四方仙位被压,于是偏四方仙位便暴露出来,于是又有四魔入阵与其对峙,这才伤到了李辟尘。

就在此时,那魔影晃晃悠悠的朝前走来,忽的隐匿消失。在李辟尘心中,那魔影的三浊之气刹那间失去踪迹,他顿时大吃一惊,接着便感到胸口一闷,噗的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

李辟尘双手颤抖,此时他目不能视,全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道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爽朗温柔的声音在李辟尘耳中响起,那魔影轻声开口:“枉死城有一匿踪之法,我当初花费无数苦工才换得此神通,眼下看来却是不错,连道友如此心境都无法堪破这招数。”

“道友,我知道你已是魂魄第三境心动,不然不可能只凭借心眼便知晓我的动向,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你终究不如我。”

魔影现出身形,此时他的模样也并不潇洒,他口喷鲜血,比之前更加剧烈,那匿踪之法乃是一柄双刃剑,以肉体强行钻入生死夹缝,在一瞬间脱离进行攻击,乃是堪比虚天大遁的神通,只是这对肉身损伤太大,而且对于魂魄也有伤害,轻易不能使用。

这是枉死城不传之秘,只有部分魔影习得,其中一部分是用自己赚取的“工钱”换取到的修炼机会,还有一部分则是苦界老祖亲自传法,注入其身躯真灵中的。

李辟尘又能感应到对方那衰弱的气息,虽口中咳血,但仍旧笑道:“道友.....看来你这自傲的绝学......伤敌也伤己啊。”

魔影口中鲜血直流,含混不清的道:“东北已压......道友,筑基.....筑基战人魔,打成两败俱伤......虽是在你们这道规四时天门大阵之中......但道友你.....也足以自傲了.......”

他气息渐渐降低,李辟尘也是一样,耗尽的法力无法补充回来,他胸中一口气息泄了,几欲昏迷。此二人俱都脱力,而此时,由于李辟尘与魔影两败俱伤,于是东北方位的光辉也黯淡下去,四偏方俱都被压,引出上下二仙齐齐动作,挥舞风火地洪开始诛杀群魔!

上方赵无恨,使八荒司牧锤,风火连天如毕方起舞;下方孔梦秋,使龙涎大鼎,地脉神气如群龙翻身,玄黄之气隆隆作响!

于是四季轮转,重炼地水火风!

阵中,十位仙家同时捏起道印,大阵内煌煌天光耀世,化出无边三清庆云,其中十方天时,大千天象轮转,与阵中四天灾之门遥相呼应,引动无数真正天象起于阵中,化作春夏秋冬四季天时,威力恐怖无比!

雷灭骨、风刮肉、雨化血、云障目、雪冻魂、霜寒魄、月引气沸、雾锁四极、沙尘入耳、日照真灵!

群魔见天灾俱起,阵内四门大放光华,却是不惊反喜,大声喝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斩!”

上方有两尊人魔出现,下方也有两尊人魔出现,与此同时,那与正四方对应的四位人魔撤去法力,刹那间引动四方仙人术法消弭,于是上下四尊人魔暴起施法,要将天上天下贯通,大破天门阵!

那四尊人魔心中大喜,眼见上下二仙便要被他们诛杀,此时阵中突然四季归一,有飓风暴起,不劳他们动作,已然贯穿上下之天,最顶上,有一尊人仙挥舞巨扇,乃是李元心起法,挥动阴阳垂云扇入阵!

轰隆隆!

阵外,五雷之光暴起,弥漫四方八荒,解天戈一人抵住那出窍魔头,一千极乐魔修,五百五尘魔兵,再加上数位人魔,犹然游刃有余!

同样都是玄光境界,此时太华首座之威尽数展露,一骑当千,勇不可挡!

阵内十二尊人魔大惊,那飓风带动天灾四门,此时已经朝他们挤压而来,五尘人魔冷静道:“莫要慌张,这飓风不可持久,那李元心不过区区结丹境界,能挥动几次人仙至......什么!”

他话未说完,紧接着便惊呼出声,十二人魔心中俱是猛地一跳,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正在逼近!

正此时,下方地盖彻底坍塌,其中有神光化出,只见一株火树银花的神木长出,朝天而来!地阳之气聚集中央,如同通天神柱,锁在期内,而后只听得天地间一声长啸,地阳之气聚集起来,化作玄黄造化台,于是有一尊神祇降世!

第八十五章 地神威 火树银花,地魔逃 地仙杀至(3500大章)

阳神出世!

玄黄造化台上,一尊神祇凝聚真身,八方地气龙气朝他身躯中涌来,法身成,肉身塑,那神祇黑发黄袍,内着玄门两仪纹络,黑白之色交相辉映,在他脑后升起一尊地日法相,那是大地纯阳化作的假日,为地心化身。

天地合一,阳气归元,是为纯阳真气。

“不好了!地阳归位!”

一尊人魔大骇,眼见神祇降临,忽的,十二人魔中,一尊枉死魔影忽然暴起,朝地阳神杀去,他手中显化黑剑,沾染滔天魔气。玄黄造化台上打落一道地阳之气,刹那间洞穿枉死魔人的身躯,后者一言不发,砰的从天而坠,被地阳气灼烧,化作灰烬而散。

“这家伙疯了吗!”

群仙惊讶,而群魔更是愤怒不解。

浩荡中正的地阳之气涌动,如大河决堤,大海翻滚波涛。地阳神从玄黄造化台上站起身来,刹那间大阵中飓风消退,魔气尽除,三浊回归大地,被地心炼化,成为天地元气。

十二尊人魔见到地阳之神出世,顿时惊骇欲死,而此时那道规四时天门大阵还在运转,十位仙家虽有落败,力尽者,但也还有余力之人,于是催动部分阵法,要把十二人魔打入天灾四门诛杀。

“混账,我们快撤!”

此阵乃是护佑之阵,故此入阵容易出阵难,十二人魔中极乐明教妖人猛地祭起黑莲,刹那间出阵,待他离去,四周十尊人魔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

“极乐明教的家伙逃了!”

“黑莲难捉,那东西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拿不住!”

“混账东西!此间事了,我必然要请老祖对极乐明教进行讨伐!”

血坞一尊人魔愤怒的出声,但此时,阵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给他们生气了,因为那尊地阳之神已经把目光朝下方投射而来了!

“群魔乱世,尔等意图诛杀天地正神,如此行径当斩之!”

地阳之神出手,刹那间大地震荡,方圆千里山川移位,江河改道,化作一副大地阵图,十八道地脉龙气升腾起来,渐渐在大地上凝聚,玄黄气为他们塑造法身,不过五息之后,便有十八位地王出现!

那些王者头戴九旒冕,身着玄黄祭祀地龙服,手中持有玉圭,身边玄光环绕,山岳相随,千里之外,诸多山神土地尽数被呼唤来此,见到这般阵仗,顿时面色陡变,那些是塑造出的地王之神,为地阳神的下属,此时接管千里山川江河,权柄甚至还要压过这些山神土地一头。

数千里外,宁元芳感应道地阳之神出世,顿时吃惊不已,那强烈的神道威严甚至蔓延到这般遥远的地域,那神乃太安之灵,掌控一方大州,权柄远不是他这个土地之长能够相比的。如果说他宁元芳是封疆大吏,那么这地阳神便是裂土封王了!

“这般境界,真乃上天钦定之神,天生神圣!”

宁元芳惊叹,那浩荡神威便是连他也感到不适应,覆盖的范围实在是太广阔辽远了。

在地心处,地阳神手中出现一株小树,远看去,树枝上燃烧熊熊烈焰,近看去,那些烈焰都是赤红丹阳叶子,那枝干如铜浇铁铸,而在那些“丹阳之叶”之中,有无数银色的花蕊正含苞待放。

火树银花,这是古老相传的神木----不烬。

此木叶如烈火,似天炎,花为银,开则照夜如昼,丹阳起火,那些赤色神叶会燃烧起来,风雨不能灭,海水不能熄,不烬生长三千年后,便会成为另外一种神树,名唤-----扶桑。

地阳神出世,这株神木为他伴生之宝,借助天地阳气灌注诞生,成为地阳神手中本命法宝,能破邪祟,驱三浊,灼魔镇恶。

不烬木取出,地阳神挥动火树银花,那些银色的花蕊绽放,无数天光打落,丹阳赤叶洒落天火,下方大阵中天灾四门运作,雷霆打落,暴雨倾盆,各种天时运转,十一人魔被镇压在其中,疯狂起来,惨叫连连。

地阳之神一旦出世便是抱元境界,因为他诞生之处乃是太安大地之心内,为大州之神主,秉承天运气数而生,距离地仙之境,只差一步!

“诛魔!”

他把那神木猛地一抖,天火话海,银花作舟,云环中大火耀世,要把那些魔头活活烤死!

大劫起落,仙魔出手皆留一线,唯独神道中人可全力施展法术,遇敌时毫不留情,正是因为他们乃受天地承认与眷顾,那斩杀的业力极小,若说仙魔在大劫未至之前随意斩人,所受天道业力为十,那么神祇所受业力只有一!

地阳神出手,之前群魔欲夺地阳之气,还想打落他的神位,双方早已不共戴天,此时他含怒出手,清天之上已然显化一丝劫云,那是大劫未至,小劫未起,擅自动手所降下的因果业力。但地阳神心中有怨气,不发泄难以通达念头,全然不顾天地警告,悍然动手,要彻底灭杀群魔!

而那劫云之上,乃是一片明晃晃的功德天光圣云,此时地阳神还未真正接管大地,故此只是站在神位上,还没有坐下,功德天光自然凝聚在天上圣云之中,暂不降临。

且抛开那功德天光圣云,地阳神处,他这般凌厉杀意贯穿天上地下,似要直通幽黎天海。诸人魔吓的魂不附体,那些枉死城的魔影没有惧怕的情感也就罢了,但五尘教与渡魂道,还有血坞的人魔则是心中惊惧,眼看天火就要烧开他们的护体魔云,那血坞一尊人魔大吼出声:“逃!我们逃!”

“你们这帮夯货,到了这个时候,生死攸关,命悬一线,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全都使出来吧!”

不只是大阵内部,阵外群魔也遭遇了同样的下场,那出窍魔头驾驭魔龙,捉住未曾入阵的那尊五尘人魔,连忙祭出一张虚天大遁符篆,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遁走,却是没有半点留恋!

“好个老狗,玄门重诺,魔门无信,果真体现的淋漓尽致!”

剩下没有入阵的三尊渡魂人魔大惊失色,他们连忙取出虚天大遁符,正待捏碎,只听得天上一道清叱之音:“跑了两个,还想故技重施吗?!虚天大遁符,我就收下了!”

解天戈挥舞青雷打落,刹那间把那虚天大遁符收入手中,而后大戈从天而降,斩向其中一尊人魔!

轰隆!

此时没了出窍魔头和玄光人魔,这些渡魂道的真丹人魔刹那间便被解天戈斩于马下,于是肉身崩毁,魔魂窜出,受到冥冥之中的接引,被吸入虚天之中。

“原来如此,渡魂道的魔魂是这样逃走的,看来是观摩了黄昏魔身的神通而施展的法术,在虚天那头应当有什么东西在接引魔魂,如果所料不错,当是牌位神龛一类的东西。”

魔魂不死业力便不降,仙魔肉身入灭,魂魄真灵尚存,可不像凡尘生命一样,肉身承载着一切,毁了便彻底没了。

到了解天戈这种境界,已经能感悟天心,知晓什么可杀,什么不可杀,就像极乐明教的那一千魔兵,全数斩了也不会有半点因果业力,因为魔兵乃是魔修把自己肉身当做炉鼎炼化成的,虽然仍称魔字,但早已是三浊凝聚的产物,杀便杀了。

大阵中,那最先出手的血坞人魔撕开魔云,施展大法在天火云海中冲杀,但这种神勇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那些银花烈火便找上了他,将他肉身彻底撕毁,甚至连魔魂也不放过,要全数诛灭。

这些天火如跗骨之蛆,血坞人魔双目圆睁,施展各种化血大法都无济于事,在一阵惨叫声中被烧成灰飞,魔魂彻底被银花镇压在火海中,只留下真灵转世去了。

而正在此时,阵外的那尊血坞人魔好不容易从解天戈手中逃离,见一位同伴身死,立刻口中念诵不知名的血咒,于是那些灰烬中聚集出一丝精血,那血坞人魔一口将同伴的精血吞噬,身躯鼓胀如同青蛙蟾蜍,猛地朝外一喷,化出一片滔天血海,中央有一道宽阔海流,直通虚天。

“快走!”

两尊血坞人魔连忙跳入血海之中,同时惨叫出来,这是血坞为了惩戒弟子所用的赤海,此海直通血坞入口,且三清不沾,其余魔门中人若不是修行《无上转血大法》无法入海。

在此海中,血坞弟子将会受到极为可怕的折磨,那些液体沾身,似无数三清气化作的钢刀斩肉,一寸寸的削骨剃筋。

第二尊血坞人魔入海之后,从海水中卷起一道血龙化入大阵之中,朝着正东方位打去,而此时道规四时天门大阵已经支撑不下去了,那血龙杀来,余昌平猛地发觉,连忙避开,却还是慢了一步,被血龙吞掉。

血龙吞噬余昌平,下一刻便直接炸开,后者浑身浴血,面色惨白无比,忽的身躯中青筋暴动,他猛然咳出鲜血,两眼一翻,跌落尘埃。

正东方位大破,布阵者灭,东北方位李辟尘脱力,而其余方位也伤了四人,于是道规四时天门大阵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崩塌,阵中天灾四门大破,其余人魔瞬间大喜,狂吼出声:“逃!”

“哪里逃!”

眼见诸魔要走,地阳神霎时间怒目圆睁,玄黄造化台上地气涌现,天意催促,他耳中一瞬间传来无数山神土地祭拜之音,于是神位陡降,他终于坐在了位置之上!

神位稳固,功德天光圣云浮现,从天上打落。地阳神大叹不好,功德天光降临,他便受了这些大地山川权柄,无法踏出太安州。眼见魔人俱逃,他用尽全力,怒斥一声,将那不烬木直接丢下,神木一晃变大,如大山压顶,大岳截天,千丈神木从天而倒,一尊枉死魔影正要逃离,忽的停住脚步,被那大木直接压死!

在这一瞬间,功德天光从圣云之中照下,打在地阳神身上,同时不烬木上也沾入功德天光,刹那间那尊枉死魔影也被彻底诛杀,只剩下真灵转世,此时那真灵被功德天光照耀,却是洗去魔气,缓缓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幽冥海内。

其余魔头眼见不烬神木遮天,骇的魂飞魄散,正此时,虚天中忽然有滔天魔气显化,一只大手朝下方猛地一抄,把群魔皆捉了去。

虚天中有地魔之气出现,只听得数地魔呼喊:”快撤,太华地仙杀过来了!“

”速速逃走,否则魔魂被拘,那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第八十六章 编钟鸣 大道无涯,冻欲死 名唤叶缘

诸地魔共施大法,在千万里之外将这群人魔救援走,这些家伙死伤惨重,像是渡魂道,原本入阵的两个人魔活了下来,而在阵外的三个魔头全都被解天戈给杀了。

渡魂地魔感应到这个事实,远在某处荒山之上刹那间变了脸色,他看上去像是个花甲年岁的砍柴老者,但这只不过是皮囊外相,渡魂道主修魔魂,他们会寻找中意的肉身来夺舍,这具身体便是渡魂地魔在百年前寻到的。

“我渡魂道本就人魔凋零,此时又被太华那雷脉真传首座杀了三个.....该死,该死!此仇务必要报,等大劫起时,便是你这崽子陨落之日!”

他气的发抖,原本渡魂道便衰弱不堪,此时又被杀了三个人魔,上次祭天损失了好几个魔头苗子不说,这下又栽了狗啃泥。

地阳气似乎也没拿到,那阳神出世,原本都已经要破了大阵,结果也是一尊人仙入阵,强行阻拦,正是这一时三刻,令地阳神凝聚法身,得证神位。

其余诸地魔齐聚在此,他们虽然对渡魂道的遭遇感到开心,但他们自己这边,损失也并不是很好看。除了极乐明教的人魔安然逃遁之外,其余魔门或多或少都有重大伤亡。

魔兵,那些就是炮灰,施展祭祀之法或者诅祝之法的棋子,死了一茬还有一茬,根本不会让地魔感到心痛。

说是各大魔门,但在这里,来的魔门也只有三个:五尘、血坞、渡魂。

森罗万象峰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而枉死城更不会来。

极乐明教有黑莲花护持,这东西逃跑好使的很,除非有地仙阻道,否则谁也拦不住这帮家伙。当然,前提是他们带了黑莲在身上。

没带,那么死了活该。

远方的天边,泛起灿烂的白色云光,大日照耀,似有天钟齐鸣,亘古苍凉。

但这般如诗如画的景色对于诸地魔来说可是不怎么好看,当听见这似有似无的飘渺钟声时,渡魂地魔面色陡然大变:“太华四十九编钟!”

“快跑!”

地魔们感应到这股宏伟的力量,纷纷哀叹一声,各自起法,带回自家魔门弟子,回归宗门之中去了。

身为地魔,保命手段自然多得很,而且许多都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血坞一尊地魔叹气:“何时,何时我等魔道才能接受大道认可,成为天地间的正统路子?”

“我等杀人,杀生,又何尝不是为了天地减去负担?天地不仁,既然不仁,观众生如蝼蚁,又为何要庇护这些生灵?”

“道无涯,当真是道无涯......天意难测。”

五尘地魔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同意黄昏地的动作,加入他们的计划不就好了?”

“呵,黄昏地.....云原第一魔门,他们的野心可是很大的,明面上扯着大旗,要为天地无量魔生开一条正道,事实上他们打的什么注意,你我他难道不知道么?”

“是啊,是啊.....”

悠远,苍凉的编钟之音从天边传来,这一次听在诸魔耳中已经极为清晰,他们知道,如果再不离开,那编钟震颤的仙音便会震伤他们的魔魂,于是再不停留,连忙纷纷离去。

太华山上有五大地仙重宝,四十九编钟位列第一,而夔牛鼓则在最末。此钟齐鸣,四十九钟响代表四十九道大道天音,寻常地魔抵挡不得,有震魂灭骨之威。

浩荡的钟声响彻云霄,回荡天地之间,传遍山川大泽,江河湖海。世间的三浊污秽之气被洗涤,方圆数千里,乃至数万里,原本肆虐的三浊陡然被压制,缓缓沉降。于是清天之下,再无魔踪。

正是: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

地心外八十一里地,一尊黑袍魔影从大地中浮现,这家伙正是之前的魔影傀儡,为黑水丹所化。他在袖袍里摸索,掏出一盏灰灯来,灯内散发蒙蒙清光,似有烟云笼罩在外,让真正灯火显化不真切。

魔影傀儡把三辟无常灯放在大地上,自身退后,大约过了三息,灯火摇曳,从中转出一道地阳真光,汲取大地玄黄之气,渐渐凝聚成一副身体。

三辟无常灯中吞吐根本源气,化入玄黄地气中,那地气所化身躯渐渐凝实,头部长出,口、鼻、眼、耳、眉,五官塑造,变作一副俊秀倾城的脸庞。

呼.....

玄黄之躯彻底变化成功,魔影自胸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再观自己魔魂,禁令确实已经除去,自此他不再受到枉死城制约,海阔天空,自可遨游云原天下。

三辟无常灯中吐出一道功德天光,那是之前不烬木镇杀枉死人魔时得到的,三辟无常灯乃先天根本源气至宝,神秘莫测,不知来历,当初他也是回过神来,便发现已经拥有此灯了。

功德天光打落,玄黄之躯得其照耀,霎时间生出变化,魔影只感觉自己身躯中似乎有血液开始流淌,筋脉开始重塑,只是他心中明白,那些如血一样的东西乃是地液,为玄黄气受功德天光照耀所化,筋脉倒是真的,但肉身之中,没了血肉,倒是有些可惜。

“虽然没有肉身,但这玄黄之躯更加厉害,若是如此说来,我现在倒是成了一尊拥有神躯的仙魔,而且完全不受神道规则的制约。”

魔影看着傀儡,这东西乃是无数枉死魔人死后所化,被他凝聚起来,本来是准备用来替死的,但因为计划有变,这才留了下来,眼下,倒是成了个极好的替身。

“从今以后,枉死城中,再无名为冻欲死的魔影......”

枉死城魔影的名字都是他们曾经的死法,苦界老祖能在人死之前截取魂魄与真灵,并且重新塑造一个新的身躯供他们存活,这是不违反幽冥海规定的,不然那位天尊早就出手把苦界老祖一巴掌拍死了。

但,与枉死城名字相同,苦界老祖只救枉死之人,因为他们含冤、含恨而死,胸中一口怒气不平,已是入魔疯癫之兆,这种魂魄,乃是制作魔影最好的材料。

而苦界老祖在为他们构筑新身躯时,许下的诺言,便是让他们完成生前所愤怒之事。

魔影的这具身躯生前叫什么,他早已忘记了,只是,原本浑浑噩噩的他,在某一日,似乎感应到了另外一股不寻常的力量入侵了真灵之中,那力量似乎想要夺舍自己,但却因为后继无力,功亏一篑,反而被他真灵同化,让他自己恢复了神智。

只是现在沧海桑田,世间早已大变了。

那诡异的真灵似乎是从天外而来,不知道是何方的生命。

“那个家伙的名字好像叫......叶缘?”

他抬头望望天,自言自语:“无名无姓.......记忆残破......过去既然已经失去,那.....我以后,便叫叶缘吧。”

第八十七章 污仙骨 命悬一线,两目盲 心眼通天

群魔逃遁,被地魔出手救走,地阳神气的半死,之前那一招神木压天已然是最后的手段,眼下他神位稳固,已然不能踏出太安地界。

天边有功德圣云凝聚,这些乃是之前太华诸仙护佑天地正神出世应得的功德,祥云绕天,仙光四起,圣虹倒挂,如天外圣境降临云原,恢弘浩大。

地心之处,云环之下,诸多仙人面色惨白,落在地面。童华收起劫海旗,连忙赶赴余昌平身边,此时后者浑身浴血,肉身毫无血色,全是惨白。

“昌平,你如何了?”

童华见他模样顿时吃了一惊,再观其身体,不由地手指颤抖,连忙将余昌平扛起。

“这.....体内气血紊乱,仙骨被污,该死,这是什么邪法?!”

仙骨被污,这对于玉液境弟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眼下却真正发生了,这不由让童华感到惊惧。

当初穆寻雁仙骨被污,差点丢了性命,幸亏有李辟尘在侧,这才救她一命。但眼前余昌平的情况不仅仅是仙骨被污这么简单,他的身躯内血液充斥死气,满是暴虐之意,半点仙家清净也无,就像被换了血一般。

三浊染体,已经渗透到体内每一处经脉,连八脉都被污染。五精衰竭,四海干涸,三火熄灭,余昌平此时已是风中残烛,便是立刻死去都有可能!

童华连忙施展剩余法力帮他稳固伤势,同时心中又惊又怒。

小劫未起便出这等事情,童华不认得这是什么招数,再看四周诸弟子,皆是各有伤势。

他扛着余昌平朝前去,一看边上,李辟尘端坐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胸膛只有轻微起伏,而且似乎越来越弱。

“辟尘师弟!”

童华大惊,再仔细观察李辟尘双眼,猛道:“你.....你的眼睛!”

李辟尘缓过气来,此时他目不能视,眼中除去真灵清光,其余一片混沌黑暗。听见童华的声音,也只是抬头,循着方位转去。

“一时不察,中了魔门的暗法,这双眼睛,却是废了。”

李辟尘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悲欢:“不过,虽然双目瞎,但仍旧能用心去看,所谓心眼通天,这对于我来说,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童华点点头:“你挺看得开,不过我等仙魔,便是断臂也能重生,身死也能重塑莲胎,区区目盲,等回到太华山,请地仙出手,必然能医治的好。”

李辟尘感应童华,同时发现他背上还有一道微弱气息,在明白那人身份后,惊道:“童师兄,余师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似乎是中了某种厉害的血法,定然是那群血坞人魔搞得鬼!只是眼下他危在旦夕,我必须赶回太华,否则他这性命就是丢了!”

李辟尘缓缓喘息,此时天上传来浩大天音,他感到心头躁动,又知地阳神出世,对童华道:“还好,功德天光马上落下,一时三刻,余师兄不会有性命之危。”

话语刚落,天上功德圣云似乎有感应一般,朝下方打落无数功德之光,金色余晖洒落天地,诸位仙家得天光照耀,身上伤势渐渐好转,同时自身冥冥气运之中多出一道功德之气,这在危难关头可当做一条性命,亦可用来破境,悟道。

功德天光照耀诸仙,把他们的境界朝上拔起,许多人一瞬间触摸到了自身境界的瓶颈边缘,甚至有弟子就直接顿悟,原地入定了。

李辟尘接受天光照耀,身上耗尽的法力渐渐补充回来,这光气乃是天道凝聚,按理来说最是精纯,但李辟尘却感觉,这天光补回来的三清法力,远远比不得自己修行《清静经》凝聚出的纯粹。

“是了,《清静经》阐述大道本质,说明亘古源头,言明道乃无形之物,无相之物,无名之物,若是有名,那便落了下乘,这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正此时,天上响起悠扬飘渺的钟声,在听见这钟声的时候,诸多仙家弟子都感到运气恢复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心神渐渐变得空灵,眼中只剩下青冥高天,再无其他。

余昌平被功德天光洒落,身上的伤势被抑制住,但他的血肉仍旧是惨白之色,三浊已经深入骨髓,功德天光只能压制一时,不能压制一世。

“童华.....放我下来.....”

余昌平醒过来,喘息着开口,他似乎说话都异常费力了:“这是.....四十九编钟......加上....功德,让我苟延......残喘.....”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现在立刻回太华山!对了,你那转命之法为何不用?!”

童华见他醒来连忙询问,余昌平摇摇头,这个动作他做的很费力。

“用了......两条命......都丢了.....”

余昌平喘息着回答,此时杜天阔,何烛年都来到,听他说的话,纷纷变了脸色:“不可能,两条性命都丢了?!”

“一命污骨,一命秽血!”

天上解天戈落下,在察看完余昌平伤势后,面色变得凝重无比。

“这是血坞的‘吞天换血法’,该死,你中了血龙口液,那些东西腐蚀了你的仙骨,现在你的血已经被换掉,身躯里的都是污秽的三浊血!”

“血坞用这种法术能取得你身躯中的血液,并以此来施展诅祝之法,异常可恨!若是要救你,只有让青箬笠出手,他的水道另辟蹊径,与门中诸位雨脉地仙不同,可化万千之相,或许能变血液,救你一命。”

解天戈与这些魔头交手多年,血坞人魔曾经施展过这种法术,这是需要极大代价的,人魔施展必须以另外一尊人魔血祭才能施展出来。

当年血坞有人魔偷入太华,被雨脉首座青箬笠发现,二人大打出手,后者只出一指便破去对方的法术。青箬笠曾经得一卷天书,其中记载上善若水真意,他以太华雨脉《太华洪浮两仪灵虚真解》为基,再以《上善若水天书》为源,以此独创出一种神通,可衍化万千水相,变化无穷尽也。

第八十八章 眼不见 心净心静,仙入灭 剑囚谷说

眼下便是地仙来此都不一定说能够救得余昌平性命,解天戈说的,乃是机会比较大的一种,青箬笠的水道修为,便是雨脉诸多长老都曾自愧不如,实在是天人才能悟出的招法神通。

解天戈又见李辟尘双目已瞎,不由地心中又是一叹,此时李元心从天上降下,见到李辟尘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师弟,你!”

李元心拉扯住李辟尘,后者起身,大石头后不知道那个疙瘩角里窜出寅虎,之前仙魔斗法,他插不上手,李辟尘命他躲了起来,现在大战结束,寅虎见到自家主公这般模样,顿时惊的面色煞白,那些虎毛根根矗立,他哀嚎道:“主公啊!你怎么.....那该死的魔头,天杀的夯货!”

他叫的那是一个声泪俱下,李辟尘连忙摆手:“好了好了,恶不恶心,不就是瞎了眼睛么,我又不是看不见你。”

寅虎的嚎哭止住:“啊?瞎了怎么看.....啊啊啊疼疼疼....”

他话没说完耳朵便被李辟尘揪住,疼的他两眼冒泪花。前者松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什么位置?”

寅虎摸着耳朵,答:“心脏啊....”

“那么这里呢?”

李辟尘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寅虎再答:“是真灵居处....”

“是啊,我双眼看不见你,但我用心灵之言仍旧能看见你。”

李辟尘说完转身,对皱眉的李元心道:“师兄莫急,虽然眼瞎,但未尝不是一个机缘,世间红尘纷扰,烦恼诸多,我家乡有句话说的好:眼不见为净,眼不见心静。”

“诶,你这心性......倒是无人可比,苦中作乐倒也不像,你是真的想要体验目盲的感觉?”

李元心无言,自己这个师弟,受了重伤居然还能这么看开,且把这当做是修行,确实是无人可比的心性修为,若是自己,恐怕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寻灵物恢复双目才对。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心静.....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世间多烦扰,唯有入定神游天阙时才有海阔天空的逍遥。”

另一边,解天戈驱使五雷为余昌平洗炼身躯,但这只是权益之计,他希望五雷配合功德天光能把体内的三浊气逼入丹田中,这样余昌平的伤势便能好转。

否则扛着余昌平这般模样回山,怕是还未到太华山上,他已经死了。

五雷驱动,余昌平体内血液开始躁动起来,渐渐有三浊气被分离,虽然如此,但剩下的血液仍旧是污秽不堪。

正此时,原本情况在好转的余昌平猛地咳出鲜血,其中冒出丝丝灼火,冒着可怖的气泡,解天戈顿时一惊,忽的感到五雷驱使收到阻碍,那些血液开始旋转,顺着经脉朝外喷涌,刹那间余昌平浑身是血,胸膛中一口气断断续续,痛苦不堪。

“昌平!”

“昌平师弟!”

“余师兄!”

“老余!”

四周诸位仙家顿时惊骇,连忙围拢上来,解天戈停住五雷运转,余昌平又是一口大血喷出,这一次,那些血液中蒸腾起剧毒的雾气,里面有细小的蠕虫在扭动。

“混账!这是悲渊蠹!”

童华看那虫子,猛地认出这东西的来历名讳,顿时怒不可遏!蠹乃是蛀食器物的虫子,最是可怕诡异,这虫子能吞噬人身五脏六腑,排出的卵有剧毒,三浊弥漫能摧毁肉身法力!而最可怕的是,这东西能蛀蚀仙骨!

悲渊蠹可以说是一种蛊虫,但这种蛊虫在天地间又能寻到,也就是说,以这种虫子养蛊,最后得到的蛊虫仍旧是这种虫子,只不过威力大上许多,而且有种种神异。而这东西排出卵后,在血液内很快便会孵化,只不过这些家伙都活不长久,是假卵。

真卵,悲渊蠹一百年才会产下一枚,而且产完之后必然死去,而这卵孵化则需要千年之久。

按理来说,这东西极难找到,便是百洲之中都没有多少,仙魔神三道,除去神道可以法体免疫此虫,仙魔二道都对这东西惧怕无比。

不入出窍境者吞服此虫,不消三日血肉便会被吞噬殆尽,仙骨被蛀,便是人仙也抵挡不得。

“血坞看来有一只悲渊蠹,这些假虫混在血龙口液中化入余昌平师弟身躯,虽然这些东西离开血龙后不久便会死去,但现在发作,余师弟也活不久了!”

解天戈暴怒:“该死的血坞,那家伙若是被我捉住,我必然把他四肢剁了去堵北海眼!”

他气的发抖,眼下便是除非青箬笠在半炷香内出现且对余昌平施法,否则除非有天仙下界才能把余昌平这具肉身救回来!

李辟尘以心眼“观看”,四周仙人气息虽有浮动,但都很稳固,唯独余昌平,他的气息已经若有若无,几乎快要失去了。

“余师兄....”

李辟尘来到余昌平身前,后者咳出鲜血,里面全都是那些虫子。

余昌平看见李辟尘,能够感到他身上发出的哀伤,一边咳血,一边对他道:“师弟....无需悲伤........仙魔中人........死死灭灭.....要不为外物所动.....我要死了.......救不回来了。”

“诸位......师兄弟.......这蠹虫.....我也知道厉害.......眼下.......便是青真传来了.....怕是也救不了我了....”

他深吸口气,一瞬间又牵动自身伤势,鲜血如决堤大江,不断朝外流淌。染红了他的白袍衣衫。

仙血染裳。

这口气虽然带动伤势,让他咳血,但却又似乎让他胸中积郁的闷气吐出,于是乎精神好了不少,童华连忙道:“别再说话了,什么救不好救不好的!大劫还没来,不就是个肉身吗,换一个!”

“如何换?”

李辟尘询问,仙人入灭,确实是可以莲胎之法救回来,但是眼下余昌平身躯里早已没了自己的血,莲胎之法需要以精血催动,故此他们才会如此说,有些束手无策。

边上李元心沉吟,他盯着李辟尘,忽的目光一闪,福至心灵,连道:“有办法!”

他对解天戈道:“我有一法,可重塑余师弟肉身!不过此事需得辟尘帮我!”

解天戈一愣:“是什么法子?”

李元心道:“去剑囚谷,洗剑池!”

第八十九章 人初静 天人合一,仙神隠 一梦窥天

剑囚谷中洗剑池乃是第七洞天洗象池一滴真水所化,拥有压制三浊,洗炼仙骨天胎的效用,凡人饮用此水,则三毒不生,百病不侵,体质能翻上好几倍。

洗剑池常年用来淬炼兵刃,其中央百兵台上孕育诸多兵刃真意:剑之仁义,刀之刚猛,枪之霸烈,棍之慈悲......

李元心道:“洗剑池乃洗象池一滴真水所化,我们不用莲胎,用剑胎!”

“剑胎?等等,你是说,让余师弟的真灵转入其中?可这不成了剑灵么!”

解天戈瞬间便明白了李元心的意思,真灵入剑,古来也有不少人,大多是追求剑道极致的剑修,感觉到瓶颈难破,把自己化入剑中,人剑合一,称剑灵。

剑乃仁义之兵,故此最适合孕养魂魄与真灵。

李辟尘明白了为何李元心说要自己帮忙,当初自己铸骨时,曾神游洞天,得一滴洗象池水,后来那水化入自己仙骨中,让李辟尘从川瀑峰中悟出水道真意。

果不其然,李元心道:“辟尘曾经受一滴洗象池水洗炼,洗剑池同样是一滴洗象池水,故此我猜辟尘当能动用洗剑池水,如此一来便好办了,用剑胎蕴育真灵,真灵借洗剑池水重塑法身。”

地阳神降世,来至诸仙前,拱拱手:“多谢诸位上仙相助,小神才能平安出世。”

“当不得,当不得!你是裂土封王的地神,我们不过是太华弟子而已。”

诸仙连忙开口,地阳神笑笑,再看余昌平,不由地叹息一声:“此事皆因我而起,既然诸位要助余仙人重塑身躯,小神也不得怠慢。”

他从神木不烬上取下一片银花,有五片丹阳赤叶相托,交给童华,道:“这是不烬木的花朵,火树银花,为我伴生之灵物,其中蕴含地阳之气,想来可以帮得上忙。”

“多谢尊神!”

诸仙惊喜,收下那银花后与地阳神拜别,众人商议定,李元心与李辟尘、童华带着余昌平往剑囚谷去,而何烛年、杜天阔等弟子继续在云原洲行走,孔梦秋与诸人别过,扛起大鼎离去,临走时送了李辟尘一滴龙涎。

“这是地下龙脉凝成的龙涎,凡人服用延年益寿,仙人服用可净化肉身法体,师弟切莫推辞。”

孔梦秋将东西赠于李辟尘,而后笑着与诸仙道别。紧接着,解天戈道:“我要回太华山一趟,把此事详细禀告上去。”

他手掌一番,出现一团被雷霆包裹的浑浊血液:“青箬笠到底能不能驱灭这东西,我需要去问个究竟,悲渊蠹的出现不是小事。”

日月轮转,诸仙各自离去,李元心抽出阴阳垂云扇,这宝贝变大,遮天蔽日,宛如铁木之舟。李辟尘、童华带着余昌平上了铁扇,寅虎在最末尾,铁扇入天,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这虎头本是山林中的妖,境界太低,坐云也就只有几次,哪里见过李元心这般神通。他看看下面的云海,心中有些惴惴,这一眼看去见不到大地,怕不是有百千里之高。

“这要是掉下去了,可真是尸骨无存.....”

寅虎怂了,不敢再看,生怕脚步一抖踩空掉下去。

人仙驾至宝而行,原本数日路程不消半日便到了,大日渐渐沉寂,但在云海之上看不出来,时而会有大雁横空而过,李辟尘虽目不能视,但依旧可以听见那些候鸟振翅的声音。

心眼通天,在黑暗的视线中渐渐显化出一只神鸟的轮廓,李辟尘心中愈发宁静,渐渐的,连振翅与风声都听不见了,脑海中一片清静。

人初静,暮天静;心湛静,真清静。

一种玄奥的感觉渐渐从李辟尘身上散发出来,他只是坐在哪里,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但这股心境渐渐影响到周围,童华有所明悟的抬头,余昌平的面色也变得缓和,寅虎则是发现自己的小腿肚不再抖了。

李元心回眸,忽的发现李辟尘不见了人,他猛地一惊,再看去,又见到李辟尘好端端的坐在铁扇之上,并没有消失。

他沉吟一会,闭上眼睛,过了三息再睁开时,双目中满是震惊之色!

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李辟尘的存在,就像是坐化了一般,身躯回归天地间,如春去秋来,岁月轮转,大树参天繁茂,景象恢弘,又待到秋晨冬日,神木凋零,最终落叶归根。

李元心仔细观察李辟尘的情况,过了半响,才缓缓从口中吐出字来:“这是天人合一!”

“心随意动,动化为静!我这师弟,心动境界圆满了?”

他惊诧了,震骇于李辟尘的心性修为之高,魂魄第三境心动,有捕风捉影,眼观天地之能,可以说是洞察入微。现在展露出的天人合一,隐隐有破开心动,踏入魂魄第四境的趋势。

“天人合一,同归天地....四境同归,看来错不了了,没想到,我这师弟被魔人暗算,居然因祸得福,踏入魂魄第四境中了!”

便是如李元心这般天才人物也不免觉得上天有些眷顾李辟尘了,他修行《一元静始心经》,直至现在还未踏入魂魄第二境定息,可他这师弟,修为不过筑基,心境却已经快要踏入第四境,只差临门一脚了。

天人合一是一种玄奥的状态,并非是某种境界,仙、魔、神、凡、妖都有可能陷入这种情况,在天人合一的情况下,法力、肉身、战力、境界都会如同井喷式的暴涨,根据记载,如果能保持住天人合一的心境,则万法不加身,身如自然,能挟天地乾坤之力对敌,心念一动便是山崩天塌,地裂洪流,当真可怕无比。

李辟尘袖袍中,那一滴龙涎飞出,转入眉心,八卦盘中坤卦开启,显化黑色光辉,其中有一条玄黄地龙于山岳中起舞。

乾天翻,坤地覆;震雷惊,坎水漫,离火镜煌煌。

李辟尘眼中,黑色的世界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广阔无垠的天地,日月起降,轮转有序,天苍苍、地茫茫,雷劈大地燃真火,大江东去水东流。

眼中自成天地,心中装得天下。李辟尘这一刻似乎化成了一道清风,游荡在虚幻天地间,如梦如真,像是庄周梦蝶,神游大千。

有无之间隐仙神,一梦窥天。

第九十章 游大千 指叩天门,洗象池 白猿捉风

身归天地,道化自然。

半梦半醒之间,李辟尘神游大千,乘风御气,山河壮丽转眼过,云烟起落人间换。

清风吹过,北海上,一尊大魔蓦然抬头,目光深邃眺望人间,他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于是便凝神前去寻找,半盏茶后,徒劳无功。

“谁?”

大魔站起身来,立于大海深处,那股窥视的力量无法寻根溯源,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天醒了,在看着他。

这让他感到恐惧了,天道无念,天道无形,那东西只是规则所化,是天地本身,又怎么可能来看他呢?

大魔仔细想着,在脑海中找寻信息,终于想起某些事情:“身合天地,道化乾坤,难道有人修至‘叩天门’的境界了?”

“云原洲,怎么可能有人修至叩天门的境界.....如果真的有,那他已是,天下无敌.....”

叩天门是一种心境,达此境者可见天门,以指叩问,能得一丝天意!

没有叩问天门者,便是修行至天仙境界,也依旧要遵循道的规则,但如果达到了叩天门的地步,则可摆脱道的束缚,短暂达到逍遥的境界。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心境,其中真正厉害之处,没有破入那个境界,无法评论,无法想象。大魔摇了摇头,他也没有见过叩天门的人,所以便不再想这个问题。

那道窥视的目光远去了,留下的,是一尊大魔的疑惑。

.........

流沙泽。

黄炉大神盘坐,清沙白鸟,亘古苍凉。

清风吹过,让这位尊神醒来,他抬头,朝着天上望去,青冥悠悠,依旧是那副模样。

“谁?”

窥视的目光似有似无,但并不带着敌意,对于黄炉这种神祇来说,这种目光更像是老天在注视着他们,又像是一尊无比强大的神祇从三十六洞天里投下目光。

他摇了摇头:“我一个老家伙,住在沙漠一穷二白,又不是家财万贯出门见宝,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似有灵犀,这话语说完,好像有清风离去,于是那窥视的目光消失,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黄炉转头,眉头皱了起来。

“到底是谁呢?他娘的我就说说,真把我这里当破地方了......”

.........

雷化州,太伤山。

九玄,止戈殿。

清风吹过,拂过梅林枝桠。

道人端坐在山巅,身后立着柄古剑。

止戈殿修兵,所行多为剑道,其内多是剑修。

“道似清天,谁在看呢?”

他目光悠悠,似乎划破虚天,要看清这窥视目光的源头。

可是李辟尘现在身与天地合,灵归乾坤中,无论他怎么看,能够见到的,都只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山河世界罢了。

“像是天人合一,可天人合一哪里有这般厉害?”

道人看不见,心中想了半天,觉得有些烦闷,于是拔起剑来,站着想了想,开始挥舞。

神剑有灵,于虚空中勾勒出恢弘景色,剑气纵横,在道人脑后有一轮大日纯阳浮现。此时神剑落下,那大日转动,忽的成为一柄纯阳之剑。

此为太伤剑法·斜阳画角。

纯阳道剑舞动,与手中神兵合起,道人再变剑势,如扫帚般,剑尖斩地,有些不雅观。

此为太伤剑法·一宿无尘。

剑尖端起,似乎是不愿再动,于是轻挽起来,却暗藏锋芒。

此为太伤剑法·道胜心休。

于是清风离开了,在太伤山顶打了个兜转,悄然离去。

道人不舞剑了,他看看天,再看看地,最后看看剑,恍然大悟,摇摇头。

“原来是个小贼,来偷看我剑法的。”

...........

清风走了很久,去了很多地方,游荡了四个大州,于是他感到人间有些厌倦了,便翻过人间的壁障,来到了第七洞天。

洗象池前,那白袍老人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好小子,这是第二次来我这里了!”

他头颅转动,随着没有形状的清风看去,洗象池中,忽的起了一丝波澜,就像是有一滴水掉入其中,溅起粼粼的波纹。

老者盯着池水面,似是自言自语:“第四境同归?原来如此,身化天地,灵化清风,神游大千,只可惜,你现在还不能朝外面去,否则迷失在寰宇之中,便再也回不来了。”

“路,就在我这里终止吧,你走的有些远了,不该再朝天上去,须知星河倒挂,人间亦是如画,与天上相比,差的无非是离道的近远罢了。”

洞天之所以高居福地之上,正是因为他们距“道”,比起福地来,更为近一些。

“回去吧。”

老者起法,手指朝虚天中随意一点,于是有一点真灵显化,变作一只白毛猿猴,朝他拜了三拜,目光之中有些迷惑。

“送他回去。”

老者一指洗象池中央的清风,于是白猿恍然,便纵身一跃,踏入洗象池中,双足踏水,却不带一丝水花,不让池水有半分波纹。

可谓踏水无痕。

清风似乎是不愿意离开,它在洗象池中上下游荡,宛如一只蝴蝶,那白猿扑来,清风飘飘的躲过,不让它触碰到自己。

“吱吱!”

白猿有些恼火,这东西滑不溜秋,他捉了半天也是作无用功,气的捶打胸口,双臂朝上伸出,做出示威模样。

砰!

它忽然出拳,与之前的捉拿大不相同,似乎换了个方式,清风在原地绕圈子,白猿的拳头打到空处,于是又转回来,做擒拿式。

洗象池依旧没有半点波澜起伏,就像是结了冰一般。

老者看清风与猿猴缠斗,不由地连连摇头,对那白猿道:“你说你,捉风都捉不住,好歹也是洞天的神祇,怎么连个筑基境的小子真灵都拿不下来?”

白猿收手,居然口吐人言,对老头道:“你说的轻巧,我怎么知道,这小子滑溜的紧,能看穿我的动作,老头子,你法术那么高明,直接把他送回去就好了,我不打了!”

白猿跃出洗象池,留下懵逼的清风在池中游荡,白袍老者顿时语窒,对猿猴恼火道:“两句话都说不得,你自己学艺不精还来怪我吗!”

“打都打了,我都让你送他回去了,我再自己出手,丢不丢人。”

见白袍老者发怒,猿猴也是缩了缩脖子,看着清风片刻,嘟囔道:“还清静的仙家,我看你这么在乎面皮,还是别修仙了。再说了,我是真捉不住,这筑基的小子古怪的紧,真灵如同天地一样,我怎么捉都是差那么一丝.....你不是常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吗,我看那小子就是遁去的一,我就是大道,捉不住他。”

老头翻白眼:“你是道?那我就是道他爷爷!”

第九十一章 清风乱 何必翻书,曾经人 往事如烟

清风于洗象池中盘旋,不时想要从池水中撩起水花,但那水滴对于清风来说,似乎重了一些,它试了几次,才弄出三滴真水,于是离开洗象池,游荡至一处高台,上面放着一卷经文,里面写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白袍老者看见清风朝那高台去,顿时面色一变:“臭小子,那可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猿猴望了望那经文,对白袍老头道:“那书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在洞天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那写的什么。”

老头开口:“写的是天机。”

“天机?!”

猿猴大惊:“天机也能写?谁写的?”

“当然是道写的。”

老头哼哼两声,见清风想翻动经文,而经文纹丝不动,便开口,叹道:“丢人就丢人吧,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啊。”

一言神通显,于是清风离开了,在洞天中没了半点踪迹。

..............

大千景象霎时消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朦胧中有一道清光显化,照亮黑暗的天地。

李辟尘回神,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退出,稍微动了动身子,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似乎很久没有活动了一般。

想了想之前的见闻,李辟尘不由地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他真灵化清风,徜徉天地之中,隐在有无之间,他能看见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一刻真的是毫无顾忌,似乎抛弃了一切的束缚,真正达到逍遥的境界。

仙家所求,无外乎大自在,大逍遥。

“师弟,可醒来了?”

李元心的声音传入耳中,李辟尘抬头,一瞬间,那股身化天地的气质又显现,他想了想,收敛了法力,于是那气质渐渐消失,又变得和寻常一样。

李辟尘心中了然:“果然,我已经踏入了魂魄第四境,同归。”于是他点点头:“神游大千,人生一梦,如真似幻,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的呢?”

“嗯?”

李元心感到有些不对劲,他盯着李辟尘:“人生一梦,如真似幻?难道师弟你.....已经.....堪破七情?”

他看着这个少年,当初的誓言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一声执念之道震彻心扉,李元心想着,莫非因为这一次神游大千,所以心境中产生了某种变化?

说实话,李元心并不看好李辟尘的执之道,但他更不希望对方以这种悟道的方式转变,由执破妄,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如果轻易的就被改变想法,那么心性必然不坚定。

当然,也有可能是业障来了,但是李辟尘还没有成为人仙,丹还未结,又怎么会有业障加身呢?

李辟尘感觉到李元心变化的目光,于是摇摇头:“师兄,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已经不想再遵循开始所说的执念之道了?”

“执念若消,何以求道?我求真道,乃是为了达成所愿,我不心心念念,那是因为我把此执念藏在心底,我记得便可以了,不需要时时刻刻念叨。”

“嘴上一直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只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记着的,才是真的。”

“如真似幻,无论是真还是幻,我都遵循着我的执念,没有人可以动摇,便是天意也不行。”

李辟尘话语铿锵,掷地有声。四周静默,李元心沉默半响,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你有没有和我说过?我忘记了。”

他目光盯着李辟尘,后者抬头,睁开那黯淡无光,已经瞎了的双眼。

“我的执念?是归乡啊。”

听得这话,李元心才长出一口气,确认这还是曾经的李辟尘。古往今来,有许多修行者在体悟天地意境时,走岔了路子,被天地同化,彻底改变了想法,有的甚至变得异常危险。

魂魄第四境同归,有两个意思,一是与天地同归去,一是与天地同归来。前者被天地所同化,顺应天意,后者则是把天地同化,回归真我。

许多心性不过关的,虽然修持到了魂魄第四境,但因为心念杂驳,于是被天地同化,几乎成为另外一个人,甚至还有从仙堕魔,从魔化仙的例子。

这就是天地设的心障,是自然而然的,到了这里,就要承担这个风险。

所以才有人说,善恶不过一念之间,济世救人的仙也会碾死蚂蚁昆虫,屠戮天地的魔也有舍己为人的时候。

铁扇开始化入云海之中,渐渐降低,寅虎趴在铁扇上,一团云拍在他脸上,让虎毛随风荡漾,他感觉自己的皮都要被扯掉了,若不是刚刚顾忌他主公在神游大千,早就吓的喊出来了。

他不过是走兽化成的妖灵,不是什么特殊的血脉妖精,没有这么高速飞过,而且这铁扇虽大,在他心里反而没有云团安全。老虎不会飞,地上的走兽到了万米高天自然吓的半死,虽然凡尘有如虎添翼这个词语,但寅虎想来,老虎插了翅膀那叫穷奇,完全就不是一种生命了。

他两只虎眼瞪得老大,忽的惊叫起来:“前面....前面,好大的山!好大的剑!”

一道横贯数百里的山脉出现,在山腰上,插着一柄被锁的结结实实的铁剑。

那剑高耸,看上去大约有几十丈高,直插云霄。

童华长出口气:“剑囚谷到了!”

他说着,看了看后面的李辟尘,童华记得,这个师弟也是从剑囚谷里出来的。

李辟尘笑了笑:“曾经也是剑囚谷的阶下囚,后来得了机缘,若非李元心师兄,我也不会从里面出来,当然还有剑囚谷几位师兄的帮衬。”

“主公,你也曾经是剑囚谷的罪徒?”

寅虎惊讶,随后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不再出声。李辟尘对此并没有什么芥蒂,点点头,接着他的话道:“无需紧张,我曾经确实是剑囚谷的罪徒。”

“往事如风,再说了,我那罪名,实在是莫须有。”

李辟尘大叹人生无常,谁能想到,在华山上个香,被一个老道士拉着去看了看经文,然后等太阳下山,走没一半山路,天下便换了人间。

他一直想着,那个老道士到底是什么人,清静经,到底是经让他穿越,还是....那个老道士呢?李辟尘自嘲的笑笑,想来,那老道总不会,真的是老聃吧?

第九十二章 山龙囚 再见晋元,磨剑河 元心借兵

谷内幽深静谧,千百年的神木繁茂而虬结的生长,宛如一条条化作山灵的青龙,叶作龙鬃,桠做龙角,斑驳褶皱的树皮如同龙鳞,这些龙张牙舞爪,趴伏在陡峭的石壁上,亘古的苍凉感铺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李辟尘感受着那浓郁的生气,一幅幅木龙缠崖,长爪朝天的景象在他黑暗的双眸中勾勒出来,谷外三清气弥漫,而谷内则有三浊混杂。

一条窄道通天,两侧谷壁如铡刀正立,这里便是剑囚谷的门户了。

“此地为剑囚谷,来者通名。”

平平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谷口上方,有一名灰袍道人双腿岔开,各自吸附于两侧石壁上,手中捏着道印,似乎在做某种修行。

“李元心。”

话语说完,听见李元心的名字,那道人原本微微闭阖的眼帘陡然睁开,双腿并拢,只是一瞬间便踏步到了诸仙面前。

“见过李真传。”

这名灰袍弟子对李元心打个稽首,目光朝后望去,微微一愣,却是见到了李辟尘。

“辟尘师弟?”

这道人正是戚晋元。

“师兄,很久不见。”

李辟尘对戚晋元打个稽首,而后者则是目光微凝,哑声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中了魔人的暗算,不是什么大事。”

听见李辟尘这么说,戚晋元不由地摇头:“不是大事不假,但.....所谓日久成患,若是不及时医好,时日一长后,这眼睛可真的就再也看不见了。”

“此间事了,我便上太华峰请地仙真人。”

李辟尘回应,戚晋元点点头:“这才对。”

“晋元师弟,我们来这里,是想借洗剑池一用!”

李元心开门见山,与此同时,童华背负着余昌平上前一步,戚晋元看见余昌平面色,顿时神情凝重无比,他手指触碰余昌平腕部,不过一息,道:“身躯内三浊充盈,仙骨被污,肉身死灭....”

“原来如此,可,便是洗剑池水也不一定能救回他,他身体内已经没有可以恢复的生机,五精衰竭,四海干涸,三火熄灭,道基碎裂.......”

戚晋元面色凝重:“现在全靠一丝功德天光和地仙气息强行吊命,等到道基中玉液彻底萎缩消失,那,余昌平师兄的性命也到了尽头。”

李元心看了眼李辟尘,转头,对戚晋元认真道:“莲胎之法已经不能用,所以我们准备用剑胎为余师弟重塑身躯!化作剑灵!”

“化剑灵!”

饶是戚晋元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句话震的一惊,剑灵,以往剑修才会做的事情,真灵魂魄化入剑中,以剑为躯,体悟人剑合一之境。

然,化剑灵之时也有风险,一个不慎,真灵魂魄于剑中苏醒,有可能丧失记忆,心性大变也是说不定的,故此心志不坚者都不敢尝试化剑灵之道。

于剑中体悟剑境千百年后,才能将剑躯化作肉身,这般漫长的岁月,如果不是真的剑痴,那就是一段极为煎熬的日子。

心中想着,戚晋元询问了:“为何不将余师兄封神?”

仙魔死后,真灵魂魄不损便不算真的死灭,如果来不及重塑肉体,此时可以选择封神一道,将自己化作赦封神灵,譬如兽林中土地之长宁元芳便是如此,曾经也是太华真传,现在化作一方土地,护佑生灵。

李辟尘摇头:“不知师兄可知道‘悲渊蠹’?”

“什么!”

戚晋元面色大变,再看余昌平,道:“难道余师兄是被......难怪,难怪!仙骨不是被污而是被蛀蚀了,那这么说,紫府丹田也都枯竭,龙骨也......”

紫府乃真灵居处,丹田乃精气住所,龙骨为人身天地桥梁。仙魔身死,只要真灵在,精气便在,龙骨中和之气自然相随,但若是龙骨被蛀蚀,紫府丹田衰竭,那.....真灵便是封神了,也只能一辈子当个病怏怏的微末神祇,永世受这种煎熬,享受不到香火供奉。

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一路前行,入谷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大河。

宽广奔涌,却又宁静致远,河水似乎并不流动,安静的如同一面镜子。

“我都不知道,剑囚谷中还有条大河....”

李辟尘叹口气,当初乘劫云离开,他确实没有见到这条宽阔辽远的河流。

“当时你坐劫云而走,谷内自成天地,你当然见不到这大河。”

戚晋元开口解释:“清漳河与浊漳河,两条河流虽然汇聚成一副太极图,但你知道,最后那些水都去了哪里么?就是这条磨剑河了。”

“在这条河中,清浊二气会被中和,化归根本源气,不会变成三清三浊。”

戚晋元施法术,大河远方出现一只铁舟,避开如镜的水面,踏波逐浪而来。

诸仙家上了铁舟,朝谷内行进,戚晋元看见寅虎似乎想喝两口河里的水,便出声道:“你这虎妖,这水你可喝不得,不然......”

“不然会怎么?”

寅虎一听顿时打个激灵,剑囚谷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里面的东西看来还是不要随便乱碰的好......

戚晋元揉了揉眉心:“不然会拉肚子。”

............

石门依旧古朴沧桑,如擎天巨壁,镇压在荒古之中。

叮叮当当.....

铁锤敲击的声音响彻起来,李辟尘进入剑囚谷,那些声音传入耳中,瞬间便为他构筑出一副鸣炉轰鼎的画面。

戚晋元入谷,此时谷内值守的人乃是稚童,他见到戚晋元进来,微微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到李元心和李辟尘。

镇岳宫中弟子繁多,剑囚谷弟子常年不出去,只有燕未央认得的弟子较多,稚童见到童华和余昌平来此,并不认得,但从他二人衣着可以看出,是太华白袍弟子,也就是内门。

戚晋元走到稚童面前:“娃娃,今日停工,七日之内诸剑囚不得入谷。”

“什么?!”

稚童大惊失色:“七日!你胡说什么呢,三日一劫起,你七日不铸兵,不仅让那些剑囚遭难,我们也要遭难!”

戚晋元对稚童说明原因,后者面色大变,再看余昌平,微微沉吟,半叹半恼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管事的也不是我。”

“关于劫起,你无需担心。”

李元心上前,对稚童开口:“有我在。”他转头,对李辟尘道:“师弟,此次,还请借照地青一用。”

第九十三章 洗剑谷 人仙舞兵,百兵台 辟尘铸剑

照地青乃岁寒老松枝干所化,有三清神通,能辟易三浊,之前又受一缕纯阳真气照耀,更是威力无铸。

以此兵配合阴阳垂云扇,镇压剑囚谷内诸多兵器七日,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李辟尘明悟,点点头,将照地青从背上取下,交给李元心。

这一藏神兵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李元心也不由地赞一声好字。虽然他已是人仙,这一藏之重算不得什么,但想着自己这师弟能单手挥舞照地青,不过筑基之境,但肉身修持显然也不可小觑。

平素里只观其心境修为强大高远,眼下持着神兵才知道,李辟尘的臂力恐也厉害的紧。

直至现在,李元心依旧认为李辟尘修行的是《一元静始心经》,心经与神通外法不同,虽是修持同一种心经,但各人对经文的理解,阐述都不相同,不可作为参考,否则互相映照,会留下旁人影子,最后可能走岔路。

李辟尘不说,李元心当然以为他一直修行《一元静始心经》,哪里懂得,李辟尘修行的,乃是《清静经》。

《清静经》,全称《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只有一卷,传说为老聃西出函谷前所写,自古以来口口相传,不立文字,直至东汉年间,葛玄将其笔录这才成书。

此经内要直指大道真意,言名道乃无形无相无名之物,若只论阐道之理,却是要比《道德经》还要高上半分。

李辟尘以此经为源,修行时汲取的清气化作三清法力,纯粹无比,更甚功德天光,故此肉身淬炼凝实,虽不刻意修持肉身,但比起任何一尊体修也是不遑多让。

李元心拖行照地青而走,来至铸剑谷内顶峰,取阴阳垂云扇,两仪之气与三清神光相合,照地青上,那三片金色叶子缓缓晃动,散发出一丝丝纯阳真气。

如同大日临深谷,那道纯阳真气如同太阳金乌,散发出煌煌的天威,四周云雾中,那些三浊之气开始缓缓沉降,被镇压入地岩山石之中,不得再出。

李元心施展法术,引乙木神雷笼罩山谷,雷海漫天而来,银龙起舞,人仙之威展现,借双兵之势洗炼剑囚谷。这般手笔看的稚童目瞪口呆,好半响才缓过劲来:“不愧是人仙真传.....”

能称真传者没有弱小之辈,而李元心本就是人杰,曾经太华峰上炼仙骨,一日七骨,这般记录除去李辟尘和苏忘归,太华五千年的岁月长河中也只有寥寥几人曾经超过。

戚晋元见李元心起法,便把谷内诸事布置妥当,带几人来至洗剑池前。

童华将余昌平放下,后者微微喘息,其气息似有似无,面色惨白如纸,半点血色也见不到,就像是下葬七日的尸体,快要凉的透了。

魂魄真灵被锁在死灭肉身之中,若不尽快脱离,等紫府丹田衰竭,龙骨碎灭时便要大祸临头。

童华先是取五柄劫海旗,召来大水冲刷余昌平肉体,点点水道真光弥漫,但却只能触及表面,更内部就无能为力了。

他哀叹一声,此时李辟尘对寅虎道:“你去把余师兄背起,再踏入洗剑池中。”

“我....我么?!”

寅虎吃了一惊,他看着那洗剑池水,想起一些传闻,低声道:“主公....这水,不会把我弄死吧?”

“你是天成的妖灵,未曾沾染浊气,怕个什么?”

李辟尘催促他,于是寅虎吞咽口水,心道豁出去啦,抱起余昌平便朝池水里踏去。

“咦?”

寅虎双脚站在池水中,忽的愣了愣,这池水凉凉的,没有一点杀气,而他的双脚也没有触摸到池底,而是悬空,大约浮在水面三寸之下的地域。

看见这样,寅虎才长出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地:“不愧是仙家法地,果然与众不同。”

他抱着余昌平,一步一步的朝池水中央走去,百兵台已经看得到,上面放置无数兵刃,光是远观便感到寒气四溢,让人汗毛倒竖。

寅虎走了一会,感到脚步变得沉重了,他看了看脚下池水,依旧是清澈见底的模样。以为是幻觉,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寅虎继续朝前走,但随着他又走出十几步,寅虎终于感到那真实的重量,并非自己幻想!

一步一步重如山岳!

“主...主公,这是怎么回事啊!”

寅虎满头大汗,眼见高台就在前方,脚步却不能挪动半分,他心中顿时惊惶起来,连忙对李辟尘询问。

“洗剑池内,靠近百兵台处下方有浊气聚集,这些是最初的浊之气,自然沉重。”

李辟尘开口回答,指点寅虎:“将身子朝上拔高,运转三清法力。”

寅虎依照李辟尘指点行动,于是忽上下齐齐发力,他是天成妖灵,故此被三浊缠绕,不一会便能脱离束缚,清上升为天,浊下降为地,寅虎此时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自成精之日起便吞饮云霞日露,不再吃肉,现在这么看起来,还是有些好处的。

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余昌平放置在百兵台上,后者微微喘息,双手捏起道印,盘膝坐在百兵台中央。

寅虎浮在水中上三寸,抓着百兵台的边缘,遥遥对李辟尘呼喊。

见到余昌平已经被放置在百兵台上,童华连忙告之李辟尘,李辟尘点点头,走到洗剑池边上,此时戚晋元施展法术,从远处搬来一座火锻台,附锤钳等物。李辟尘取锤,静站盏茶,猛地从远方摄来一块神石。

铸剑谷内,在谷壁之上长有许多神石,或是玄铁,或是玉珍,这些东西常年受到三清三浊影响,变得通灵,此时那神石被摄,忽的爆发出一阵朦胧清光,好似成精一般,在半空中打转,意图抗衡李辟尘的仙法。

“就是你了!”

李辟尘运转法力,三清神光如同铁锁神链,将那神石捆住,朝回拖来。一番搏斗,那神石只是略微通灵,毕竟不是真的有自己的神智,很快败阵,被李辟尘摄入手中。

灰扑扑的石头,上面满是刻痕,沾染着露水。李辟尘知道,那真正的宝物就在这石皮里面,这一次要铸的剑,不是凡品。

第九十四章 乌云钢 三昧真火,铸剑莲 方寸天罡

李辟尘手指化剑,在神石外连连点下,那外表的坚硬石皮开始碎裂,朝下崩碎成粉。

叮!

一声清脆的敲击传入耳中,李辟尘停下手指的动作,手掌中化出乙木雷霆,浩大的生气开始炼化此物,大约半盏茶后,那东西露出全貌,乃是一块“乌云钢”。

这神钢通体漆黑,其中有丝丝缕缕的白线蜿蜒而过,划分漆黑钢体,纹络恰似乌云蔽日,故称乌云钢。

这东西水火不能侵,极重,巴掌大小一块便有千斤重量。此物为玄黄地气自然凝聚,百年成型,千年完璧,万年之后化作仙石。

这东西与雷霆契合,故此之前与李辟尘呼应,又被雷光所擒,这才老实了。

“原来是乌云钢!”

戚晋元看见这东西,点点头,乌云钢有神异,可引真正自然天雷降临,千年乌云钢出世,必有“雷公”相伴,天现异像。李辟尘手中托着的这块乌云钢看来还不到千年,只有百多年的岁月,并不算大,只能说尚可,且雷霆之力也不甚特别强悍。

剑囚谷中这些神石平素是不会取用的,想要铸兵的材料,自然有养石山的弟子或黄巾力士送来,这些神石最次也是用来铸造百折以上的兵刃,乃是人仙至宝雏形的原材料。

李辟尘挥锤,雷霆四溢,将那神石重塑形体,他又取一神锥,以锤敲击,竟是要在上雕刻,而非直接铸炼。

戚晋元一愣,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他知道眼下已经开始铸炼,不能多言,否则可能干扰铸造者心绪,造成不得了的后果。

“直接雕剑?打造兵刃若是不铸炼,哪里又有坚硬度......辟尘师弟怎么这样搞,此乃铸兵大忌。”

稚童低声开口,他也看不懂李辟尘现在的所作所为,这乌云钢虽然天生坚硬,但又怎么比得上炼化打造之后的强悍,直接雕剑,虽然美观,且剑身剑柄浑然一体,但却失了强横,极其容易断裂。

李辟尘手中挥锤舞锥,雷霆跳跃,电光弥漫,如同天上雷公降世,在此雕刻。

斗大的乌云刚被砸的不断变小,那些外部的乌云钢被锥头敲断,被雷霆托起,悬在半空之中,不断有电弧从这些断钢中穿过,令火光四溢。

“喝。”

李辟尘忽然张口,轻喝一声,最后一锥雕下,此时距离开工不过才一炷香时间。

一柄小剑被雕刻出,身边雷霆四溢,乙木生气笼罩,看上去神异无比。

“来。”

李辟尘挥手,四周的断钢被雷霆托着,忽然开始凝聚,正此时,李辟尘将铁锤与神锥一放,眉心玄门妙法清光显化,手中化出八卦盘来,其中离卦大放光华,那八卦盘渐渐变化成一面煌煌铜镜,其中喷出灼热仙火,开始煅烧这些断钢残渣!

那火焰的力道极大,隐隐中有三股强横气息上下浮动,戚晋元先是观看一会,随后悚然一惊,道:“这是人身三火?!”

“三火离体铸炼兵器?!这.....这不可能啊。”

人身三火乃根本所在,掌管魂魄生灭,生机起落,若是离体,则人身陡然衰竭,魂魄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是那镜子?”

戚晋元看向那离火镜,此时镜中源源不断喷吐出君火相火真火,绵延不断,而李辟尘借此镜施法,却没有半点异常,仍旧气定神闲。

戚晋元常年不出剑囚谷,看这道法怎么也不像是太华山的法术,他知晓的清楚,太华山可没有能让人身三火出窍的道法,这离火神镜显然不是太华山传授的神通。

他当然不知道李辟尘神游洞天的事情,故此也就不知八卦盘来历。

三道神火灼烧乌云钢,渐渐把这些剩余断钢熔炼在一起,离火神境能调动自身三盏神火,也是李辟尘始料未及的,但眼下看来,却是效果显著。

“三火离体,我记得有个说法,应该便是三昧真火无疑了。”

李辟尘心中冒出想法,都说三火不能离体,便是修行火道的仙人也不能做到,那么是否三火极真的不能离体呢?如果不能离体,那离火镜又为什么能够调动三火化三昧真火?

这是一个课题,是需要琢磨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那些乌云钢又被熔炼成一块,李辟尘手中离火镜变化,化作震仰盂,从中喷吐天雷,洗炼乌云钢。李辟尘持起锤与锥,开始对这块乌云钢铸造起来。

看到这里,戚晋元才恍然大悟,明白李辟尘要做什么。真灵化剑灵,其中会有风险,因其剑成型,故此已是兵而非神铁,但李辟尘以天雷洗炼乌云钢,再直接雕刻出钢剑来,以此作为余昌平真灵居处,能把化剑灵时的风险降到最低。

再用其余乌云钢打造神剑剑体,如此一来可得宝兵:藏剑。

剑中有剑,是为藏剑。

铁锤挥舞,神锥猛砸,又是两个时辰匆匆而过,那乌云钢剑已然被铸成形,李辟尘收锤,手中震仰盂变化,成为一根定海神针。

神针变大,成为定海神棍,李辟尘捉住定海棍,朝那宝剑砸去。

轰隆!

乌云钢剑被砸的飞出去,径直跌落洗剑池中,正此时,李辟尘忽然起身踏上定海棍顶,从上而下,踩棍而落,重重的砸在池底乌云钢剑的剑躯之上!

剑囚谷摇晃起来,那神针化棍,足有数十丈高大,一棍落下,便是洗剑池也抖了三抖。李辟尘手中施法,下方池水忽然分开,成为一个漩涡,神棍分水,压神剑于池底。

洗剑池中乍起风雷,神棍抬起落下,一连锤四十九次,天音浩荡,次次如山崩地裂!

池水震荡,窜上天穹,朝下而落,如同暴雨倾盆。

李辟尘脚踏棍顶,连踏四十九步,口中念诵:“方寸踏天罡,铸剑炼千秋!”

嗡嗡——!

乌云钢剑颤动起来,神棍抬起,这宝剑忽然窜入天穹,李辟尘脚步跨过,身子倒转以手覆棍,朝下一压,那棍忽的化作离火镜,三昧真火喷吐出去,李辟尘右手一指小剑,剑有灵,包裹雷霆钻入乌云钢剑之中!

哗!

剑气寒光四溢,剑中藏剑,于乌云钢剑身躯中化出剑莲虚影!

戚晋元见状,大喝一声:“是剑莲!乌云剑莲!”

“师弟,可请真灵了!”

第九十五章 唤灵台 真灵化剑,仙武道 神剑灞水

剑出龙渊,霜莲泼墨。

李辟尘听得戚晋元呼喊,身躯由倒化正,手掌张开,砰的捏起道印,面朝正北百兵台,口中念出道言,请真灵化剑!

原本这是剑修们才会的神通,但天下百兵出镇岳,太华山自然也知晓化剑的口诀,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无人想去修行这道罢了。

仙人求大自在,大逍遥,长生天地,这化剑之法虽也是另类长生,但不为多数仙家所喜。

所谓化剑长生,剑修之道也。

李辟尘面对百兵台,余昌平的肉身似乎受到刺激,忽的挺起身躯,病怏怏的脸色变得中正平和,虽然肉身仍旧是惨白之色,但却一扫之前的颓然之气。

指尖在虚空中叩动,李辟尘之前神游大千,闻一大魔所说叩天门之语,颇有所得,于是自己印证:指玄叩长生,天门即长生。

眼下只是做出这个动作,出乎意料的,他感到有些吃力。李辟尘心中不起波澜,施展全身法力,轻轻叩动虚天。

砰.....砰....砰....

似是心跳的声音响起,余昌平的身子开始颤抖,似乎有生机复苏一般,这种动静看的童华、戚晋元都是睁大眼睛,思索半天,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景。

那肉身早已死灭,不可能再出现心脏的跳动声。

“叩问肉身,余师兄已经死灭的肉身仍旧能有反应,看来这血坞的邪法也不是无懈可击,仍旧有破解之法。”

李辟尘心中念想,手中指尖却是叩问不停,那肉身的颤动越来越剧烈,李辟尘蓦然停止动作,口中出声道:“灵台有神兮,灵境无尘兮;灵泉镇魂兮,灵庙唤圣兮!”

“凡尘诸事,皆是过眼烟云,心中有意,保真灵不散,知晓乾坤为何,知晓日月为何,知晓人神为何,知晓本我为何,是以真灵化鸟,振翅而起,直入光明九霄。”

李辟尘手指在虚天中一点,余昌平的身躯猛地停止颤抖,随后肉身开始变得潮红,如同起死回生一般,所有的气血被调动起来,那些三浊秽血开始躁动,此时紫府丹田中有一道本身神气贯穿,自龙骨中连通,于是眉心处忽然化出一团清光,从余昌平脑门里钻出,化作一只巴掌大的灵鸟,轻轻掀动翅膀,对李辟尘点点头,嗖的一下钻入那乌云剑莲中。

灵鸟落在乌云剑莲上,啄了啄自己的羽毛,踱步转身,双翅收拢,化作一团灵云,渐渐凝成一尊神人,乃是余昌平本身真灵,以魂魄为法体,暂且化出形来。

神人缓缓坐在剑莲之中,那些莲叶颤动,缓缓朝外绽放。

“请出真灵了!”

童华长出一口气,见到真灵坐在剑莲之上,算是知道,这真灵化剑的事情,已经妥了。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把此剑彻底铸炼完毕,便可以了。

余昌平的真灵渐渐隐没,那小剑也没了踪迹,隐入乌云钢剑之中。剑中藏剑,藏剑有灵,于是此剑出世便已通灵,与余昌平心神相同,受其指挥,如自身手足臂膀。

这便是剑胎!

以往来说,铸剑胎绝对没有这么麻烦,但李辟尘用了另外的路子,剑中藏剑,铸了柄神异的宝兵,这种手法让戚晋元、稚童等人都是若有所思,来日若是自己受了灾劫,也可用这法来重塑身躯,再踏修行。

只是若是有莲胎最好,剑胎实在是下下之选。

“神剑还未定品,尚未铸炼完毕!”

戚晋元开口,正是话语刚落,上方李辟尘又有所动作。只见他手中八卦盘转动,离卦化镜,坎卦化针,先以火锻,再用水泼,如此反复四十九次,只听得那乌云钢剑一声长吟,似如神龙出世,要脱离剑囚谷,朝外飞去。

李辟尘伸手,童华手中火树银花飞出,光芒大放,化入剑莲中去,刹那间,刚猛浩大的地阳之气灌注剑身之中!

“龙入九天,先入九渊!”

李辟尘手中震仰盂浮现,朝下打落雷霆,将此剑镇入洗剑池中,半盏茶过后,那剑晃晃悠悠从池水中浮出,却是去除了躁意,铸炼成功了。

乌云钢剑缓缓从水面中浮出,竖着,慢慢破水,直至剑尖浮出水面,而后悬于其上,一动不动,隐隐有人仙的气息散发出来。

戚晋元一看便明悟了品阶,道:“果不其然,人仙至宝雏形!”

一尊玉液境仙家的真灵魂魄,再加上百多年的乌云钢,经过千锤百炼,加人身三火,洗剑池水,乙木神雷,火树银花的铸炼,若是不能锻成百折神兵,那就只能说是铸造者的水准太差了。

况且李辟尘所使用的铸炼之法皆不是寻常手段,便是那吞吐人身三火的神通,便是地仙也做不到。这一点尤其让戚晋元好奇,不知道这师弟得了什么机缘,能吞吐三火,怕不是已经神游大千,从洞天中得到了某些缘法。

神游大千,许多修行者都曾经有过这种经历,一般都会去往洞天中,得到某些缘法传承,就算什么也没得到,当真灵归位的时候,也能有诸多感悟,心境朝上连登几个台阶。

目光转向乌云钢剑,剑身上缭绕云纹,漆黑如夜,剑柄也为乌云钢所打,与剑刃浑然一体,无有分别。两侧剑锋闪过寒光,地阳气弥漫,有洗剑池水从剑刃上缓缓滑落,一滴如江河下坠,直入剑尖,将乌黑的剑刃照亮的如同清锋。

神剑无名。

余昌平真灵已化神剑。

神剑自当有名。

李辟尘收起八卦盘,于是震仰盂、定海针、煌焱镜皆被收回,他自天空中落下,踏在洗剑池上,脚与水接,却不似寅虎没入三寸,而是稳稳当当的站在水面上,且没有起一丝波澜。

李辟尘真灵化清风时,入第七洞天,与白猿搏斗,当时那仙猿动手,踏水无痕,指似剑叩,掌似龙擒,厉害无比。于是这踏水无痕的招数便也被李辟尘学来,站在洗剑池上。

他这一脚踏足池水上,寅虎不了解其中奥妙,只以为是李辟尘道行高的体现,却没见到稚童站在戚晋元身边那惊骇的眼神。

“踏水无痕,可这是洗剑池啊!仙人入池皆没水三寸,他....他.....”

稚童的话都说不完整,戚晋元虽然也是惊讶,但他已经觉得李辟尘一定得了什么机缘,神游大千的事情他应该已经做了,于是也就低声与稚童交代,让他别大呼小叫。

剑悬于李辟尘前三丈水面,李辟尘观其悬于洗剑池上,有剑水从上如江河而落,剑身挺立傲然于世,似桀骜不驯的盖世人物。

“三尺长剑镇水,似蛟龙卷海,桀骜不驯。”

李辟尘对乌云钢剑打个稽首,后者轻轻震动剑身,这是神剑自身之念,非余昌平所为。见剑如此,李辟尘道:“剑名.....”

“便唤‘灞水’。”

第九十六章 剑归水 一掌定海,忆魔人 判死圣瞳

神剑得名,猛地发出一声剑吟,似要穿透云雾,直入九霄中去。

灞水!

好凶悍的名字,好威风的名字!

童华修水道,他在听见这灞水二字时,心中不由地颤动了一下。这是水道的共鸣,不论是海,还是江、河、湖,亦或是雨,都离不开一个水字。

灞水,水道霸者之剑,君临人间,一剑出可号令天下龙伯河神为其效力!

在这两字被李辟尘吐出的时候,整片洗剑池也微微颤动了一下,剑身散发出丝丝雷霆,池水面上化出一片片的波纹,以灞水剑尖为源头,朝外扩散开去,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定海!”

李辟尘手掌朝下虚压,眉心中,三滴洗象池真水显化,浩大高远的水道真意化出,成为一根定海神针,悬在剑柄上,把其压入洗剑池中。

一滴洗象池水便可化一片汪洋大海,三滴便是三片大海之力!

海广阔无垠,洋飘渺无尽,不论任何江河湖水在大海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天雷虽悍,但伤不到大海半分!

灞水被压住,缓缓散去之前的霸道之意,在剑柄处,有剑莲的刻痕显化出来,渐渐形成一副图案。

一尊白袍道人端坐乌云剑莲上。

余昌平的真灵终于完成了化剑灵的过程,与剑本身的自然意识融合,掌握剑身权柄。

这时候,原本端坐在百兵台上的余昌平肉身忽然崩塌,化作一片灰尘,其中流淌脓血,有残余的悲渊蠹假虫在蠕动。这般景色顿时吓了寅虎一跳,他扑腾着从洗剑池中钻出,再回头看那些虫子,刚刚见天日,下一刻便被百兵台上杀气绞碎,彻底粉身碎骨。

洗剑池中,忽然有一道水龙卷窜起,朝百兵台上泼去,刹那间那些悲渊蠹的齑粉冒出出丝丝白烟,于此同时还有惨叫声响起。

化作齑粉仍旧能活一时半刻,可见这东西的危险程度。

肉身崩塌成灰,一些被灵光包裹的东西从残渣中飞出,其中一册天书当头,缓缓落入李辟尘手中。

这是之前余昌平施法的石简,上面刻有三十六个雷篆,一字对应一道雷法,一道雷法可化一百雷霆,三十六字便是三千六百道雷霆。

李辟尘好好的把这册石简天书合起,放置于洗剑池底,灞水剑悬浮在剑池中,半个身子露出水面,下方对应石简天书。

戚晋元见此情景,对童华道:“可以了。灞水剑放置于洗剑池中,三百六十五日后可化出形体,届时便可凝练法体,重归仙道。”

“呼......”

童华长出一口气,一年光景而已,对于仙家来说不过是打个盹,闭个关的时间,弹指便过去了,就算是对凡人来说,一年也算不得长。

幸亏是洗剑池水才有这等威力。

他心中不免有些感叹,再看远处李元心,此时盘坐谷顶一块残岩上,身边二神兵流转不休,浩大中正的纯阳气聚在中央,三清磅礴浩如烟海,镇压谷内一切浊气。

童华连忙对李元心传音,后者闻声,手掌收回,照地青与阴阳垂云扇入手,他起身踏出一步,转眼间咫尺天涯,到了童华面前。

李元心转眼朝洗剑池内观望,正见到灞水悬在池中,那凛然霸意散发出来,直接让李元心脱口一个好字!

“好剑!虽然只有百折境界,但若是来日得缘法晋升,化作千锻级人仙至宝,当可号令天下江河湖海的龙伯河神,厉害厉害,这是一柄水道霸剑!”

名字之中蕴含无边神力,冥冥之中呼唤姓名可有所悟,轻易不得呼喊。

似幽冥海那位天尊,随意唤出一人姓名,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着的,亦或是半死半活,又或神游大千者,俱都要化作一道清光落入他面前,朝他道声天尊。

人活一世,灵走一遭。万事万物在千百年后都会化归尘土,但姓名会永远流传下去,直至生灵死灭殆尽,天崩地裂幽冥碎。

李辟尘踏水而来,从洗剑池中走出,身后水面没有半分波纹,平静的如同镜子。

“师兄,昌平师兄的真灵已经转入灞水剑中,肉身已经粉碎,化作尘埃脓血,被洗剑池洗炼去了。”

“现在诸事已了,但仍需护持灞水七日,待昌平师兄彻底掌控神剑,孕育剑胎,才能离去。”

朝李元心说完,李辟尘缓缓凝聚眉心三滴真水,恢复自身法力。照地青从李元心背上飞出,晃晃悠悠的回归李辟尘身后,那些松枝自主生长,虬结成一根天然的剑带,捆缚在李辟尘胸前。

“神兵有灵......不对,是神木有灵。”

李元心道:“我观你这兵器,当是岁寒老松的枝干,但之前得纯阳真气,生出三片金叶,与原本松针大不相同,也许,你这木之兵,在日后可以朝着其他神木的方向发展。”

“如地阳神手中不烬神木,长三千年,便化作扶桑神树。”

听着李元心讲解,李辟尘心中讶异,这才晓得,原来灵木还可以互相转化,并非是松只能化松。

那这岁寒老松的枝干又能化成什么神木呢?

诸位仙家盘坐在地,剑囚谷还要停工七日,李辟尘缓缓坐在池水上,身下不起丝毫波澜。

七日光景一晃而过,李辟尘心静七日,真灵与剑囚谷同化,能听风吹草动,哪怕毫毛落地,绿叶滴水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叮咚!

池水之中响起不一样的声音,李辟尘睁开眼睛,前方灞水剑开始缓缓朝上拔起。

那剑柄处,人刻活动起来,口一张一合,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辟尘师弟,多谢了。”

李辟尘打个稽首:“昌平师兄,言过了。同门师兄弟,哪里当这谢字。”

“师兄还需在此打熬三百六十五日,方才能化出法体,一年光景,算不得长久。”

灞水剑发声:“确实,三百日而已,打个盹便过去了。”

边上童华、李元心等仙人也睁开眼,看得余昌平真灵回归,纷纷道贺,后者一一回应,语气唏嘘,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师弟,一年之后我与你一道回来,助昌平师弟重塑法体,眼下先行离开,继续驱浊之事。”

李元心对李辟尘吩咐:“不过我先得带你你回太华山,治好你的眼睛。”

他想了想,对李辟尘道:“可知道那魔人让你瞎眼的这招有什么名头?”

“名头?”

李辟尘回想了一下,微微沉吟,想起来叶缘曾经的话。

“他说.....这是判死圣瞳,中此招者,一日而衰,三日必死.....”

第九十七章 心之道 冥冥之感,茅沧海 掌教之言

李元心想了想,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招数,于是摇摇头,言道只能去太华山上,询问地仙。

对于这种情况,李辟尘心中早已有数,那魔影实在诡异,与寻常枉死城魔头大不相同,按照李元心给自己的文篆记忆来看,他也未曾见过这种魔影。

枉死魔影不能言语,没有情感,与自己所见那尊魔影大不相同。而且,李辟尘心中有感,那魔影并没有被仙神们灭杀,而是活了下来。

这便是《清静经》的神异,心乃万般念想根源,凡心有念想,必然逃不脱李辟尘的冥冥之感。那魔影脱力时刻,心中不是惋惜,亦不是失望,他心中乃是剧烈的兴奋感,同时还有一丝期待与紧张。

这些心境的活动皆逃不掉李辟尘的法眼,而当时因为双目瞎掉,更是让他的心眼变得敏锐起来,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些意境,不由地心中感到古怪。

事后再想,那枉死城的诸多魔头俱都死了,苦界老祖并没有显化神通来救,其中未免有些蹊跷,而那其余几道魔影更像是自杀而非他杀,由此可推,那魔影必然有后手,一定还活在世上。

以己心观他心,这种神异的修行法,称为心道。

诸般修行之法皆可问道,皆可长生。

心道的修行,李辟尘无疑是顶尖的,而且具备其余修行心道者所没有的神通。魔影....现在该换个称呼----叶缘。

叶缘自以为瞒天过海,那假死之法甚至把苦界老祖都骗了过去。却没有想到,其实当初他一口一口称呼的那位道友,早就看清了一切。

二人离开剑囚谷,戚晋元出谷相送,见两人渐渐乘着云头远去,回转谷内,来至洗剑池旁边。

灞水剑居于剑池中央,神威凛凛。稚童见戚晋元回来,忽的叹气,感慨道:“当日见那少年,神情虽有惊恐,但心性坚毅,如今距离他入谷不过一年光景,已成了有道行的仙家。”

“这般好的苗子,如何会被定为罪囚,送入剑囚谷来?”

稚童的语气满是不解和恼怒,人间中,多少修行的善种被这样断送,世上清明早已不在,红尘之中满是污浊,他们呆在这剑囚谷内,虽然黑暗,但与凡世相比,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你问我,我又如何能回答你。”

戚晋元摇头,说道起来:“灞水.....好一柄神剑,你观其剑品,只差一丝便是真正千锻仙兵。若是他境界达到人仙,今日出世的,恐怕就是一柄重宝神剑。”

稚童目光盯着洗剑池中那灞水神剑,一动不动,过了约莫盏茶时间,悠悠一叹:“晋元,何日化人仙?”

“快了。”

戚晋元双目闭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玉骨不愁劫难,世外自有仙风。”

...............

太华峰上!

云海飘渺无垠,大岳天峰之姿如仙人擎掌,朝青冥压去。

李元心以铁扇作舟,带着李辟尘与寅虎上峰去,三清仙气缭绕八荒,每逢大风刮过,便是洗炼一次肉身魂魄。

至峰顶处,姜壶早已在此等候,李元心见到他,打个稽首,言太华真传。

太华峰弟子皆堪比真传,历代都是掌门亲授,一脉十人,每入一人则出一人,不增不减。

“元心师兄,掌门早已在其中等候,我在此领你们进去。”

姜壶对李元心讲过,再去看李辟尘,一时无言,只能道:“师弟宽心,掌门出手,你这眼睛,不消片刻就能复归如初。”

魔道的神通伤眼与寻常目盲可大不相同,李辟尘点点头,笑道:“姜壶,无需担忧,我自己都宽心的很,你又担心个什么劲呢?”

“嘿,我关心你,你倒是还数落我了。”

姜壶扯了扯嘴角,把二人引入茅草屋内,前方蒲团端坐一名道人,目光朝李元心望去,点点头,示意他把李辟尘带过来。

“雷脉十九代真传李元心,见过掌门。”

李元心打过稽首,李辟尘随之见礼,而后上前,坐在茅沧海身前下方蒲团。

茅沧海伸手,在李辟尘双目上抹过,三清仙气灌入眼中,李辟尘双目外散发出阵阵烟云,但那黯淡的双眸并没有恢复正常。

掌门收回手来,对辟尘问道:“原来如此,可是被判死圣瞳所伤?”

“回掌门,正是。”

李辟尘点头:“我被枉死城魔影所伤,那魔影有些古怪,能言语,有情感,能掐会算,与其他枉死魔影大不相同。”

“嗯......”

茅沧海轻轻呼出一口气,霎时间清风吹起,边上寅虎感到这股清风,顿时骨骼噼啪乱响,整个身子都拔高了三寸,他顿时惊诧,连忙正襟危坐,心中则是对太华山掌门的修行大为敬畏。

“枉死魔影能言语了,恐怕是恢复了神智.....只不过,看来苦界老祖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茅沧海开口叙述:“我曾经也遇见过这样的魔影,不知为何恢复神智,想要脱离枉死城,但最终失败,被苦界老祖所杀,真灵打入幽冥海去,其实也算是解脱了。”

“毕竟天尊坐镇幽冥大海,苦界老祖还没有到敢和天尊叫板的程度。”

“判死圣瞳,一般不会有魔影会去换取这道神通,因为所需要的‘钱财’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是一招换命的神通,虽然在枉死城中,真灵不丢就能活过来,但道行会大减。还有那魔影以此法攻你,想必和你说了,一日而衰,三日必死的话?”

听得掌门所言,李辟尘顿时点头:“正是,他那时候与我说的正是这句话,但,他又言,因弟子三清同修,故此只是让我瞎了双目,看不得东西,死,倒是死不成了。”

“不错,自你一日九骨,我便知道你是三清同修,也正是如此,让那判死圣瞳威力大减。”

茅沧海开口,这老道展露一个笑容:“不过,你之所以能抵抗这神通,除去三清同修,想来还有其他的缘故,你修行的心经,不是《一元静始心经》吧。”

李辟尘微微一愣,他以心神观看茅沧海,知晓对方现在正是一副笑盈盈的慈善模样,不由地无奈一笑,刚要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晓得了。”

茅沧海笑着摆摆手:“各人各有机缘,你说不出,看来是古之仙法,那就不必说了。你乃是有缘人。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我晓得的。”

第九十八章 何为缘 不治之疾,圣瞳秘 幽冥真气

茅沧海笑道:“各人各有机缘,但,只要一心向道,秉持真意,你修行什么,与我与他,都无干系。什么是缘,就像你的心经,这是缘,它选中了你,你选中了他,两者互相吸引,缺一不可,这就是缘,是没有道理的。”

“你看凡间,少年少女一见钟情,这就是缘;取吃早饭,你要了一笼包子,那老板给你呈上来,你和那呈上来,入口的包子,也是缘。”

“道理,这需要道理吗?师傅收徒,弟子叩拜,心一软,就让你入了门,这就是师徒缘,你问他为什么收这徒弟,师傅讲不出来,说是心软了。”

茅沧海掌门开始絮絮叨叨的讲着一些似乎无关紧要的事情,原本是为了治疗李辟尘双目而来,现在却变成了讲缘法的论道之会。

“你从凡尘中踏入仙尘,慢慢的断了缘,断了凡尘的缘,但又接起了仙尘的缘。”

茅沧海说着,看李辟尘,后者眉毛轻轻抖动,忽然开口:“掌门,凡尘断缘,此事恕弟子不能苟同。”

“哦?是要和我说你那执念之道吗?”

茅沧海哈哈大笑起来:“你的执念之道,我是不认同的,但你所说的,心中有执,必有所念;既有所念,必有所愿;既有所愿,为了达成此愿,必然一往无前,我却是很欣赏的!”

“人,正是有所念想,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才愿意修行仙道,长生,只有长生才能留住一切,但心中同样要有底线,要知道何能为何能不为,如此才算是---仙!”

音如天雷,似晨钟暮鼓,响彻诸人心扉。李辟尘张开口,脑海中,全然是最后那一个仙字在回荡。

为仙者,不得忘情,堪破七情不是让你忘情,而是真正堪破大生死,大情爱,达到心中常清静,不为外道惑的坐忘地步。

李辟尘明悟,对茅沧海施礼,后者点头,对李辟尘道:“看你这小子,我心中欢喜,之前点拨了你几句,虽领悟力不高,但胜在心境纯粹,可说是浑然天成的璞玉,不染半分尘埃。”

他拍打衣衫道袍站起,李辟尘起来躬身:“弟子多谢掌门教诲,得仙之真意。”

“你不用谢我。”

茅沧海收起笑容:“说来惭愧,我只能告诉你仙之真意,但此次你上太华峰,你那眼睛,我治不了。”

李辟尘也是叹息一声:“弟子早已有所准备,若是能治好,想必掌门第一次在抹过我双目的时候,便该好了。”

直到此时,李元心才恍然惊觉,对茅沧海道:“掌门,这魔道神通,连您之尊也治不好么!”

茅沧海摇摇头:“这神通与曾经的不一样了,看来苦界老祖这么多年,也没有固步自封在他那一亩三分地啊。”

“这招数里,有幽冥真气,所以我治不了。”

茅沧海大叹:“幽冥大海无垠,生人勿进,便是天仙也不得擅闯。这判死圣瞳的神通,取了一道幽冥真气,打入你双眼之中,淤积不散,那圣瞳本身的法力倒是被你化的干干净净,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双目,是被幽冥气阻塞,所以才看不见东西,并非是被判死圣瞳废掉的。”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此时听得茅沧海掌门解释,李辟尘顿时愣住。

“幽冥气淤积在双目之中,阻塞了我的目光?”

李辟尘下意识伸手覆在双眼之上,揉了揉,眼中依旧漆黑一片,除去真灵清光,其他什么也见不到。

“是幽冥真气。”

李元心纠正,随后对茅沧海告罪,道:“原来是这样,幽冥真气,那苦界老祖又怎么能得到幽冥真气?幽冥真气与寻常幽冥气不同,乃于幽冥海中存在,难道苦界老祖已经可以神入幽冥了吗?”

茅沧海摇头:“不知道,但想来,应当不是,就凭苦界老祖的神通,他还不敢踏入幽冥海里。那位天尊可不允许任何活着的魂魄真灵入内,元神出窍窥视幽冥?想都不要想,便是像黄昏地那种一等一的魔道大宗,都不敢从幽冥海内过,只能从生死夹缝逃。”

“枉死城,他们没有洞天上宗,更没有天外圣境的祖师,自古以来城中遵循规则,那便是‘枉死城主不得好死’。这句话你以为是说说玩的?”

茅沧海抚摸白须,缓缓道:“应当是某种交换之法,枉死城善于做生意,唯一一个重诺的魔门,这判死圣瞳能从幽冥海内取一丝真气对敌,苦界老祖定然不敢把这神通交付于旁人,当是早就雪藏了起来。”

“当然,还有一点......”

茅沧海指点李辟尘道:“兴许是那魔影作乱,他恢复神智,定然有大机缘,说不定是他的秘法引动幽冥真气,与苦界老祖无关。”

李元心听后,摇摇头,笑道:“区区一个魔影,就算是人魔,得了天大的机缘,又怎么可能有这般神通?定然不是。”

茅沧海看李元心摇头,其实他心中也是不倾向于第二个说法的,区区人魔,便是得了天大的机缘,又岂能与幽冥打交道?

但,在座三人一妖,李辟尘却是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原因便是之前那魔影显化的法宝,自称三辟无常灯,辟易三清三浊,似乎是一尊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有此灯护佑,说不定,幽冥之气也可避得?

李辟尘把自己的猜测说出,茅沧海微微惊讶:“竟然还有这种神异的先天源气至宝?”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讲究缘法,便是魔门也抢夺不得,因为若是无缘,强行想要摄取,那就会自动入劫,而且是只针对一人的大劫!

谁也不想死,魔门更是小心谨慎的代名词,自然不会动这种手。

李辟尘讲述魔影叶缘的神通宝物:“那灯,他自己唤作三辟无常灯,真无常性,辟易一切气息,还能收取纯阳之气,端的是诡谲非常。”

“而且他还有一招匿踪之法,气息不能寻,心境不能观,五感不能得,只是对他自身伤害也是颇大,不能多用。”

第九十九章 拔仙海 天寒传说,北海险 容魔之地

茅沧海微微沉凝,目光闪动,盏茶后,掌门真人才开口:“这魔影看来不可小觑,能得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他也是有大机缘的人。”

“但,他现在应该已经死灭,只留下真灵回归枉死城,待到重塑魔躯时,估计也就恢复成寻常魔影,不再有诸多记忆了。”

“就算没有被消除记忆,他的秘密也保不住,定然会被苦界老祖所杀,真灵打入幽冥海,轮回转世。”

李辟尘摇摇头,对茅沧海真人道:“掌教,弟子不这么认为,那魔影,说不定还活在世上,改头换面了。”

“哦?为何这么想,说来听听?”

茅沧海诧异询问,李辟尘施礼,肃正衣冠,把自己曾经感应到的对方心绪与掌门真人说了,那高兴和窃喜绝不是假象,乃是对方真正从心中泛起的波澜。

听他说着,茅沧海来了兴趣,魔躯被灭,真灵居然不会回归枉死城?难道也是那诡异神灯的效用?

茅沧海想了想,觉得倒是有这么个可能,那灯辟易三清三浊,能拘留纯阳气,说不定连真灵也可护得。

而李辟尘所说,对方改头换面,掌门真人也有些想法,当时正是地阳之气争夺,那魔影说不定以什么方法替死,借机会洗炼魔躯,再用地阳气与玄黄气重塑肉身。

这种事情,玄门也会做,以玄黄气息塑体,乃是比莲胎更上级的重生法门。

那灯中有纯阳气,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收取了地阳气,让他借机重生了。

掌门心中想着,推断的八九不离十,姜终究还是老的辣,所谓天地之间,千般气息能做什么,有何功用,茅沧海心中都有着数。

“枉死城是越来越厉害了,但是,貌似苦界老祖也开始管不住他的仆从了么。”

茅沧海笑着开口,对李辟尘道:“姑且不管他用的什么方法,你心境已至四境同归,如今再想当初之景还是没有差漏,那他应该就是真的没死。”

他说完,盯着李辟尘好一会,似乎在想些什么,等过了大约半盏茶时间,茅沧海忽然开口讲道:“辟尘,你的双目,我虽然没有办法治疗,但,关于如何祛除幽冥真气,我倒是知晓一二。”

“九玄之中,太真山处【拔仙海】,传说有镇压幽冥真气的手段。”

李元心奇怪,直接朝掌门真人询问:“传说?”

大家都是仙魔,对于天下世间来说,他们自己就是传说,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岁月都被记录下来,化作无数书籍玉简存于世间,哪怕被焚毁殆尽,那些道文依旧不会被磨灭,会自发的寻找附着物,继续存在下去。

故此,从茅沧海这位地仙真人口中说出“传说”二字,着实让李元心感到古怪异常。

茅沧海看李元心神色,又看看李辟尘,摇摇头。李元心眉毛微蹙,躬身施礼道:“掌门真人,弟子斗胆询问,若有不当处,还望掌门恕罪。”

“无妨,我这也不是龙潭虎穴,恕什么罪。”

茅沧海道:“我说传说二字,你们当是不太了解,但,拔仙海乃是九玄中最神秘的一个门派,你们应当知道。”

“山居海中,海托山起。北海之外浮大地,乃是云原第十一州:鱼龙幽壑---天寒州!那里便是拔仙海宗门所在之地,然而仙踪难觅,北海之中多魔门,如蝇蛆一般杀之不尽,除之不绝,虽然没有七大魔门那种级数的大宗,但,有一门堪比一百零八仙玄山的魔道宗派隐匿。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执法殿才常去北海降魔,可惜,至今日,依旧没能找到那宗门所在。”

茅沧海徐徐道来:“那魔门唤作‘蔽天宗’,意思便是门中之法连天也能够瞒过,其中门内势力庞大,虽无地仙,但胜在聚拢许多魔道散人,其中各种阴毒手段层出不穷,若是一次不杀个干净,那必定有人会施古怪邪法来扰乱我等仙人,虽不致死,但恶心至极。”

“九玄,包括七魔,此次三千年大劫议,早已互相默许,铲除‘蔽天宗’,等到清浊两分,三清升天,三浊降地,根本源气充斥天下时,便是仙魔出世,彻底杀入北海之时。”

李辟尘诧异,这蔽天宗按照掌门真人描述,当是如同毒瘤一般的存在,但,给玄门添堵,魔门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还默许玄门,甚至要私下里出力,铲除这蔽天宗呢?

他把疑问讲出,掌门真人哈哈笑了笑,抚过胡须:“北海之中多魔人,我之前说了,那蔽天宗内有许多魔门散修,你以为这些散修是哪里来的?多数的都是七大魔门中的叛徒,犯了滔天大祸,藏无可藏,遁入辽远的北海之中,才逃的性命。他们不敢出北海,否则被魔门抓到,必死无疑。”

“这等于在七大魔门脸上狠狠的扇了巴掌,玄门要面子,其实魔门更要面子,他们素来以凶狠著称,但北海这些人的存在,无异于心头铁钉,早想铲除而未曾动手罢了。”

一席话说完,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李元心与李辟尘二人顿时恍然大悟。

北海藏魔,把云原分割两方,故此要去拔仙海,必须要先跨过北海才行。

地仙倒还罢了,但人仙入内,恐怕一时三刻便被群起攻之,到时候只剩下真灵与魂魄回转宗门,带一滴精血,请莲胎之法重塑肉身,这一去少说一年三载,多则十年去了,这口气,当真憋屈。

李元心苦笑:“看来只有在九玄论道上,请拔仙海地仙出手相助了。”

历代九玄论道,拔仙海只来四人,一尊地仙,一尊神人,一尊人仙,一尊筑基。

李辟尘笑笑:“双目不能观,也无伤大雅。心眼通天,我亦能洞察天地幽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师兄,这是我缘法未至呢。”

“我相信我是个有大气运的人,不然当初柳随风死时,我也得不到这金蝉。”

李辟尘从袖袍中把金蝉掏出,那东西的盒盖被打开,金蝉扑棱棱的飞出,唰的趴在照地青的枝干上,找到那三片金叶,一动不动了。

第一百章 四道合 青霄天罡,青箬笠 雨脉首座

金蝉牵丝蛊。

蝉为天地灵精,而这只更是先天根本源气所化,自然诞生的灵物。

先天根本源气,为千般气息之祖,相三清,合三浊。其中至宝更是通灵,只有身负大机缘,大气数的人才能获得,若是自身气数不够,反而会招来灾祸,譬如柳随风就是如此,原本信心满满想要逃走,却未曾想到金蝉怕天时,于是最后的下场,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茅沧海把李辟尘背上的照地青要来,放置于双腿之上,看那金蝉。

“金蝉脱壳,你这神兵之中流转三清,是孕育这个宝贝最好的苗床,三片纯阳金叶与这金蝉相合,也许会产生一些神异的变化。”

掌门真人目光微阖,忽然把照地青托起,手中显化四道光华,那是风雨雷云四天时,此时渐渐被掌门以法力融合,化作一团青色云球。

四大天时合一,可炼出青霄天罡之气,那青色云团被打入照地青中,刹那间,那些岁寒老松的枝干疯狂的生长,把原本露出的石板彻底包裹,松针摇曳,三片金叶也延伸至巨剑中央之处。

李元心惊异,掌门居然传授青霄天罡之法了?!

《太华青霄两仪天罡真解》,这是由《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太华青霄两仪洪浮真解》、《太华青霄两仪飓日真解》、《太华青霄两仪悬天真解》四脉四卷经加上《太华经要》糅合而成,代代只有掌门可以习练,不得外传。

雷脉讲“灵虚”,意为雷无定相,由虚转实,由实转虚,虚虚实实;雨脉讲“洪浮”,意思为水无常态,或暴或柔,刚柔并济,难以揣摩;风脉讲“飓日”,意为风有万象,小者吹尘,大者遮天,乃是无形之法;云脉讲“悬天”,意为云如天上山岳,倒悬在天,能纳八荒神气,海纳百川,无有不可合者。

茅沧海为照地青洗炼剑躯,约莫十息后,他将那神兵抛给李辟尘,转头,对李元心道:“不是传授青霄天罡,这孩子还不是我太华峰一脉,也不是掌门人,我又怎么能打破规矩,把青霄天罡传给他呢?”

“我只是给他的神兵中注入青霄天罡之气,毕竟,这种三清神木自然成就的兵刃,实在罕见,虽然威力尚弱,只是胜在重量,但,有了这青霄天罡之气后,攻伐之力便要上去几个台阶,与往日不可相比,是更厉害了。”

他说完,又对李辟尘道:“你之前说的不错,是缘法未至。这世间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光是云原洲,便已如此辽阔,坐拥一十五个大州,广袤无垠。能祛除幽冥真气的,也不一定只有拔仙海,说不定你得了什么灵物,入了某个古仙洞府,阴差阳错下就治好了。”

李辟尘无奈笑笑,他知道这是茅沧海宽慰他的话,幽冥真气存在幽冥海水之中,便是地仙也没有办法祛除,似掌门这种大能真人也是没有办法,除了拔仙海外,在某个古仙洞府里找到能祛除幽冥真气的方法,实在是天方夜谭。

若是有这种机遇,李辟尘觉得,自己不如再想办法去一次第七洞天好了。

“终究只是想想,我神游大千,两次去洞天中,都是真灵状态,不带肉身,如何能让双目恢复过来?”

之前去第七洞天时,他曾取了三滴洗象池水,居于眉心之中,原本想着这东西也许能让自己恢复过来,但这么久了,依旧是没有动静,今日听掌门一言也就明白了,看来洗象池水并不能把幽冥真气镇压下去。

毕竟是天尊道场,比洞天,十轮大日纯阳还要高上半分,其中气息,又岂是他们这种福地可以轻受的?

金蝉扑棱棱的从照地青上飞走,钻入李辟尘袖袍之中,这小东西吃够了三清气,此时陷入蛰伏状态,自己遁入盒子中,便不再动弹了。李辟尘敏锐的发现,这金蝉的身上,居然泛起了一层蒙蒙清光。

二人一妖起身,对掌门打过稽首便欲离去,正此时,茅沧海忽然叫住寅虎,把他搞得愣住。

“虎妖,你跟着李辟尘,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茅沧海望向李辟尘,感应到茅沧海的目光,后者点点头:“禀掌门,寅虎跟随我也有一段时日,他是个天成的妖灵,不是吞噬血肉修行的恶兽。”

“嗯,他心性不错。”

茅沧海忽然伸出手来,一道灵光打入寅虎眉心,后者顿时眼前一懵,只见到无边清光袭来,有狂风大作,云雾山川汇聚化作一头猛虎模样。

浩大的天音回荡在他耳中,只听得掌门道:“你跟随李辟尘时日可久,未有怨言,无有二心。你既是天成妖灵,也可习大道真法。所谓云从龙,风从虎!大风起兮,气吞万里如虎,这道啸虎生风的《九关伏虎真解》便传授给你。”

“此经中,所述人有九窍,需降心虎,虎有九头。而你,亦要降服心虎。”

得茅沧海传授仙法,寅虎从恍惚中回神,再看掌门真人,顿时跪下拜服,自此也算太华半个弟子,入了仙籍,不再是山野妖灵。

“弟子多谢掌门真人!”

寅虎恭敬行礼,李元心与李辟尘也是对着掌门行礼,随后二人一妖转走,姜壶于门外相送,行一段路程,二人一妖与姜壶别过,互相打过稽首,驾起云头下了太华峰。

刚下太华峰,至太华山中,李辟尘脚步落地,忽的心中有感,黯淡的双目朝前方虚无处望去,在那里,一尊带着斗笠的道人静静站立,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

李元心来至李辟尘身旁,见到那人,顿时面显惊讶之色,他肃正衣冠,对那斗笠道人打个稽首,后者也是一丝不苟的还礼,道人转头,一双眸子隐在斗笠下,望着李辟尘。

滔天的水气弥漫开来。

“我等你多时了。”

声色空灵,无有半点其他杂音。李辟尘对他行礼,末了,道:“敢问,是雨脉哪一位真传?辟尘惶恐,不知真传等候辟尘,有什么要事?”

斗笠人似乎有些沉默,过了约莫半盏茶,他开口,道:“赵无悔被我关了禁闭,坐‘守空潭’中一年。”

李辟尘眉毛微微动了动,不知道他是何意。

斗笠人忽然大笑起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第一百零一章 暴雨落 大幻天地,传神通 试法之人

李辟尘恍然惊觉,打个稽首:“原来是青真传。”

雨脉上代真传,首座青箬笠!

“不知这位真传找我又有何事,而且,他之前又为何要告诉我,把赵无悔关了紧闭的事情?”

李辟尘心中揣度,对方似乎有着示好之意,但自己又有什么可以给他的呢?

心中思量,此时,青箬笠却忽然抬手,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

哗!

暴雨忽然倾盆而落。

李辟尘黯淡的双目中,忽然亮起清光,他的视线渐渐恢复,开始能看到东西。

大雾开始弥漫,将李元心震惊的神色掩去。

那是一片田野,有一条大河从东方奔涌而来,入山川中,化作七八道支流,河水至清,一目可观千百里。从田野中流淌而过。那四周是村子,青砖灰瓦,孩子在河里挽着袖子,持着鱼叉。

男人放着牛,牛拉着犁,妇女聚在一起,织着手中的布匹。

老人们坐在门槛上,抬着头,用那浑浊的双眼望着天,颐养天年。

大河边,有带戴斗笠披着蓑衣的少年钓着鱼,不一会,天上下起了雨,清清濛濛,为山川田野盖上了一层纱。

李辟尘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那清澈无比的大河边上,就在那戴斗笠披蓑衣的少年身旁。

他转过头,四周山川江河尽数映入眼帘,不再是心眼所观看的景色。边上那少年钓起了一条大鱼,他的竹杆猛地弯曲下去,开始剧烈抖动。

“嘿,是条大鱼!”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那两只胳膊使力,猛地,大地震颤了一下,连带山也抖动。李辟尘身子微晃,再看那少年,不由地咋舌,这两臂一抖,怕不是有数十万斤神力。摇山撼地,简直可怕。

“你知道我钓到了什么吗?”

少年忽然对李辟尘发问,后者微微一愣,看了看四周,对少年摇摇头:“钓到了什么?大鱼还没出水,你便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瞥了他一眼,手臂又是一抖,于是山与地又是一阵摇晃。他傲然道:“我在这里钓鱼十年了,十年我没有动过一步,早已达到辟五谷的地步,这鱼啊,它上钩之前,有什么状态,会以什么方式游动,有多大力量,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告诉你,我钓上来的,是鱼龙鲤,这玩意可是龙子呢!”

话语刚落,大河两分!那水中窜出一只庞然大物,身有数十丈,口中衔着铁线,搅动大河,浮弄日光。

白鳞大鲤翻江搅海,头顶长有龙角龙须,双目有神,胸鳍横展,如大鹏双翅振动,盖压江河。

如此巨大的灵兽被钓起,少年哈哈大笑,对李辟尘道:“你看,果然是鱼龙鲤吧!”

“这是条白龙啊!”

大鱼扑腾,想要挣脱口中铁线,少年道:“无用功无用功!我这铁线乃是取仙山神铁,在天宫神炉中炼,经七七四十九日铸成。这东西,便是十万大山也能拖得!”

少年发力,双臂猛的一抖,那鱼龙鲤直接被扯上岸边,轰隆一声砸在大地上,溅起漫天烟尘。地抖山颤,巨鱼被摔得七荤八素,晕过去,没了声息。

李辟尘静静看着少年动作,等到他收起竹竿,开口道:“真传将我拖入幻境,是何意思?”

“真传?什么真传?”

少年人回过头,古怪的看着李辟尘,后者缓缓道:“清水无大鱼,这大河从东方奔涌而来,经百转千回,山川大地,依旧清澈无比,一眼望去,可观千百里真水,这种清澈之河,哪里来的鱼龙鲤呢?”

少年人面色有些惊讶:“观察的很细致么。”

“水至清则无鱼,不错,我是青箬笠。”

他背负双手,一副老成姿态:“你看这世界,可真实么?”

李辟尘略微想了想,点点头。

“我闻你水道造诣颇深,又曾神游大千,得洗象池真水......”

青箬笠开始说着,手指连点,这方虚幻世界开始崩塌,那些山川大地俱都化作灰烬,四周天地一片清明,隐隐有一条天河显化出来。

“雨是水,海是水,江河也是水,露依旧是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可化万千之象,变化多端无穷尽,这是水道真意。”

“之前我在山外,听得茅沧海掌教与你言谈,说你双目被幽冥真气阻塞,而那幽冥真气又是从幽冥海水之中化出的。”

李辟尘心中有奇,出声道:“那,青真传可是有法子祛除幽冥真气?”

“没有。”

青箬笠很干脆的回答:“我的法力比不得幽冥海,水道的境界差的太远,虽然能化万千,但像幽冥海,洗象池这些天水,我是化不出的。”

听闻这位太华山中,水道造诣第一人都如此说,李辟尘不由地点头,虽然他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

正此时,青箬笠忽然话锋一转,对李辟尘道:“可我虽然没有办法直接祛除这幽冥真气,但是,我有一法,兴许可以一试。”

他盯着李辟尘,道:“我要传你一式仙法神通!但,我也要告诉你,这仙法还尚未完成,你若是愿意一试,便接下来,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

李辟尘明悟,对青箬笠道:“原来如此,青真传实际上是想要我做试法之人?”

“不错!”

青箬笠点头:“幽冥大海是我修行水道的目标,只是其中水源无法取得,我这仙法神通,便是炼化万千水道的招数,你眉心中有三滴洗象池水,正是试法的最好人选。”

“你若是炼化了洗象池水,化作你的神通,那这便说明,幽冥海水,也是可以取出来炼化的。”

听着对方讲解,李辟尘心中忽的想起,自己曾经在铸骨时,受一滴洗象池水洗炼身躯,这不就是炼化吗?

于是他把这件事情告之青箬笠,后者摇摇头:“铸骨时,你神游洞天,那是第七洞天相助你炼化洗象池水,不是你本身所为,你也说了,那水似乎有灵,是相助你铸骨,而非随你自己本身之愿。”

“你若是炼化了洗象池水,说不定能化出洗象真气,到时候,兴许能抵消幽冥真气,让你双目重见光明。”

第一百零二章 天书缺 洪虚太清,铁扇隐 朝北而行

太华山外,李元心叹口气,对身旁的李辟尘言语,其中多有不满。

“师弟,你为何答应青箬笠,做他那试法之人?”

李元心皱着眉头,转过面颊,朝着太华山的方向瞥了一眼。

试法,说明这道法术还不完善,其中多有隐患。李辟尘是李元心的接引对子,他自然不愿意让他当青箬笠的试法之人。

“师兄宽心,关于试法,师弟我自有计较。”

李辟尘笑了笑,青箬笠传授给他的水道神通不少,连带之前的那招“大幻天地”也教给了他。

“洪虚太清,这是青箬笠真传自《上善若水天书》中习得的古仙法,只是法诀不全,故此他让你做这试法之人,是想让你习得此法后,以你之水道去印证他的水道,以此补全这道仙法神通。”

李元心开口说着:“你不了解其中缘由,要知道此法不全,修行时须得万分小心,否则.....便是水道也会出岔子。”

“他给你一半,那就只修前一半,后续补全的法诀,你便不要练了。”

李元心劝说,见李辟尘面带微笑,不由地叹气:“算了,你有洗象池真水在身,想来这水道法诀便是出了意外也奈何不得你,天水就那么几种,就算是我多虑了吧。”

.........................

太华峰顶,青箬笠来至,姜壶出门相迎。

“见过太华真传。”

青箬笠对姜壶打个稽首,后者连忙回礼,他是太华一脉最小的弟子,还未晋升,而青箬笠为上代雨脉真传首座,乃是第十八代真传,比他辈分高的多了。

“青真传来此,掌门早已等候,请。”

姜壶将青箬笠送入其中,后者失笑:“青箬笠不过一介闲散仙家,不敢让掌门等候,这,让我惶恐了。”

“你方才在山下听我谈话,也未曾惶恐啊。”

茅沧海的声音传来,青箬笠身周景色变幻,一瞬间便站到了茅沧海身前。

他连忙对茅沧海打个稽首,道:“见过掌门真人。”

“你传了李辟尘那道神通?”

茅沧海语气悠悠,听不出真正意思,青箬笠点点头:“辟尘师弟有洗象池真水在身,寻常水道法诀,便是修出了岔子,也无有大碍,若是成了那就更好。”

“若是他没有洗象池真水,刚刚你便要被我捉来峰顶问罪责了。”

茅沧海含笑:“这种残缺的法术,说不定就暗藏玄机,更有可能与那仙法原本的主人有关,胡乱修行,最后若是出了问题,成了他人棋子,那可就麻烦了。”

青箬笠扶了扶自己的斗笠,道:“这小子,我也了解过了,不过看起来,李元心对于我传授他洪虚太清的神通,很是不满啊。”

“哈哈哈,他二人是接引对子,冥冥中气数相连,他自然不喜欢你把李辟尘当做试法之人。”

茅沧海笑着,而后面色又变得严肃起来:“青箬笠,洪虚太清的神通效用,我也知晓一二,你说它能中和幽冥真气,还能让李辟尘重见光明,这两个.....孰真?孰假?”

青箬笠很光棍的摊手:“不知道,那神通我也没有练成,因为我的气数不够,若是贸然修行这神通,必然要招来灾祸。”

他亮出自己头顶人仙之花,那是一朵水仙,此时有些萎靡,上面缠绕一丝劫云,隐隐不散。

青箬笠看自己人仙之花,得知将要入劫,故此不去修行洪虚太清的神通,这种古仙法最讲气数缘法,不明自身天数者不敢擅自修行。

茅沧海看见他头顶劫云,讶异起来,手指轻轻一捏,一息后便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如此,当掌门知道真相时,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好!原来你去杀了血坞的人魔!”

青箬笠悠悠道:“曾经那家伙来我太华山,居心叵测,被我一指打在天灵,差点死去,这一次余昌平师弟遭劫难,便是血坞中有人报复,恐怕是当初布天门大阵时的恩怨。既然他们敢对我太华弟子下杀手,那,来而不往非礼也。”

“中我水道一指,还想安然渡劫难,真是太过天真。我这一招爆去,至少去了那人魔三百年道行,身中留下隐患,百年之内不能动用半分法力。”

他说到这里,也笑起来:“只是,杀了他一次,我也入了劫,这是天意警告,在这劫云化去之前,我也不得修行神通仙法,只不过,我一年便能将这劫云化解,而那家伙,恐怕要被逐出血坞了。”

青箬笠讲着,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掌门告罪一声,反手取出一团焦黑的灰烬。

“掌门请看,这便是解天戈带给我的东西,悲渊蠹。”

他手指拨开那些灰烬,其中有无数虫尸横躺,俱都蜷缩成卵状,青箬笠道:“我以水道模拟寻常血液,这些悲渊蠹丝毫不为所动,视若无物,而我取真血时,这些东西如同蝗虫一般朝上窜去,可见,假虫也已经有了辨别精血的能力,我的水道模拟血液,其中是没有精血的。”

“那只母虫的道行很有可能已经达到千年,算是积年魔物,便是比之神人也不遑多让,这就很可怕了,如果它堪比神人,那,地仙遇到也要慎重对待。”

这才是此次青箬笠上太华的主要目的,茅沧海听完青箬笠的讲述,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魔门之中藏有一只千年的悲渊蠹,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百年产卵,千年孵化,再一千年不产一枚卵,每过百年便自我炼化一次,这虫子,只怕已经达到了神人皆惧的地步。

也就只有血坞能用如此多的血液去喂养它。其他的魔门,恐怕还真的养不起这尊大神啊。

...................

铁扇横天而过,李元心、李辟尘、寅虎站立其上,下方山河转瞬即逝,如过眼云烟,留不下半点痕迹。

他们一路向北,李辟尘因要修行洪虚太清的神通,故此请李元心载他一程,这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师兄弟间无需客气,李元心驾起阴阳垂云扇,施展大法力,朝北海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北海侧 依山观澜,南山顶 指地仙锥

北海无垠,广袤辽远。

诸多魔门藏匿其中,杀之不绝,除之不尽。

仙人都道北海凶悍,不敢轻易前往,若非天寒州中有九玄之一的拔仙海坐镇,只怕这孤悬一隅的大州便要成了魔道散人们的老巢。

李元心驾驭阴阳垂云扇,日行九万里,此时来至一处高山,山边就是北海,波涛起落足有数十丈之高。他按落铁扇,降临那山岳之顶。

山上有一奇石,呈三角倒悬之态,风吹石摇,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倒下,颇为让人惊异。李元心带着李辟尘与寅虎来至,见那奇石,不由笑道:“我观天下山岳,还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石头。”

李辟尘笑着解释:“师兄少见,这东西唤作风动石,风吹石动,之所以不倒.....这其中的道理可就深了,来日,师兄若是愿意听,那我便细细讲给你。”

奇石摇晃,风吹八方仍旧不倒,寅虎忽然突发奇想,上前去,撸起袖子开始推那巨石,可任凭他涨红了脸,使上十二分的力气,仍旧拿这石头没有办法。

“咦?怎么如此古怪!”

他一张虎脸通红,连续推了四五次,开始微微喘息,两眼一瞪,拿着偃月刀就砍上去,只见一道火光四溢,偃月刀连续颤抖,而那石头却是纹丝不动。

李元心见状,打趣道:“寅虎,你的力气还没有风大,那风吹过,石头尚且摇晃,你全力施为,还用上大刀,却没让这石头有半点晃荡!”

寅虎涨红了脸,嘟囔两句,一张虎脸垮下来,神色郁闷。

李辟尘走到风动石前,心眼中,渐渐勾勒出这石块的模样。四周的微风吹起,把这石块拂的晃动,于是李辟尘便站在这石头前,久久没有动作。

八荒起风尘,任波涛怒啸,自岿然不动。

这奇石立在大海之畔,于是李辟尘也面朝北海,他缓缓盘膝坐下,感悟风水之道。

洪虚太清,这门神通乃是讲述水之根源的法,太清意为天道,洪虚,意为无可抵挡的洪流,从虚天中来,自是从太清降,化归人间,为万千水道之法源头,根本之术。

上卷讲述的乃是水道的修行,而下卷则是至关重要的炼化,此时李辟尘只有上卷为原本,下卷乃是青箬笠自己根据上卷的体悟而撰写出来的,不是原本之书了。

“水有万千变化,本身有形有相,但其真意乃无形无相。正暗合天道,不偏不倚,中正浩然,是冲气以为和也。”

“一人修道,而万万人修道,一人修成真道,而万万人非修真道!”

“道变化万千,无穷尽也,与水相合!”

那些清光文字在黑暗的视线中浮现,环绕在真灵四周,李辟尘解析其中含义,这其实很好理解,水道变化万千,道也变化万千,是以二者相合相印,皆无穷尽也。

“人与人之间修道皆不同,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可复制,正所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看来下卷原本讲的应该是万千水道的互相贯通,印证转化之法,可惜,如今已经遗失。”

“青箬笠给我的法诀,确实是只能当做参考,这种万千变化之道,就算是地仙也不敢擅自胡乱修行,但,他也说过,我有洗象池真水在身,便是修岔了,也没有大碍。”

洗象真水的威力李辟尘最是明白不过,一滴真水化出洗剑池,虽然其中还有其他天水参与,但核心不变,而李辟尘上一次神游大千,从洗象池中取三滴真水存于眉心,这等于有三口洗剑池放在身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滴洗象真水,比任何法宝都要来的强大。

不论是修仙还是修魔,亦或是修神,法宝兵刃总归是外物,不能长久依赖,靠得住的依旧是自身,只要自己强大,达到万法不能侵,万恶不能染的地步,那与天下无敌也相差无几了。

李辟尘感悟水之真意,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带着三滴洗象真水若隐若现,三水原本平静,此时互相纠缠起来,首追尾,缓缓转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波涛如怒,峰峦如聚。

一道神通自然显化,四周的景色刹那间变得扭曲起来,这力量朝北海上,巨山后蔓延,渐渐笼罩数十里方圆。

大幻天地!

.................

山下,有一名老者领着七八名弟子缓步上山来去。

那老人鹤发童颜,道骨仙风,一派出尘的世外高人模样。

他手中持着一柄铁棍,上面雕着卷云纹,密密麻麻,与寻常卷云纹理不太相同,更加威风,霸气一些。

“岩云入角雕仙神。北海乱将起,一会上了山顶,你们见到那块‘指地锥’,可不要胡乱说话。”

老人对着身后诸多弟子讲着,那些年轻人俱都是打过稽首,言称明白了。

指地锥,那是南山顶一块奇石,如同三角倒悬,上托天,下指地,似人之手,又像仙人朝下落指,戳入大地。

那是一块万年的奇石,对于老人来说,他活了一千两百年,从他上山时,这石头就在这里立着,无数次北海南山的大战,这石头依旧屹立不倒,没有被影响到半分。

根据历代祖师的训诫,这块石头,据说是天外圣境中落下来的,曾经用来补天。

补天,当然补的是洞天,福地居于大地,而洞天自开一界,号曰界中天,故称洞天。

十日纯阳,又居洞天之上,照耀寰宇天下,故称大日。

而天外圣境,则是高过洞天,又低于十日的界外界,如果说洞天是界中天,那么天外圣境便是界外天。

这里是南山,对着北海。

南山为陨仙之地,北海为魔聚之窟。

八名年轻人中,有一名少女古怪的摇晃着脑袋,她古灵精怪,看上去年岁不过二八,真是如花似玉的时候。

“咦?师傅,路没了呢!”

少女转头,忽然看见来时的山路不见了,顿时惊呼起来。

那老人转过头,瞳孔猛地一缩。

来时的路,真的不见了。

第一百零四章 小逍遥 东临碣石,大逍遥 以观沧海

老人停下脚步,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前方石阶比以往斑驳了些许。

左侧一株老树少了一根枝桠。

山中多了些凡尘才有的生灵。

上山前的坏天气变得好转了。

“这是幻境。”

老人缓缓开口,语气中有些了然。

“有人在指地锥前。”

把他们南山修士以幻境困住,而且也不是魔道的手段,那么便是其他的玄门仙家了,当是从内陆而至,不晓得南山北海的规矩。

北海不敢跨入云原,因南山之中有大能。

南山不是九玄,但胜似九玄。这里是诸多散修的朝拜之地,山岳林立,每一座峰都有一个传说,同样都有一尊神石坐落。

每一座山峰都汇聚了无数的修士,久而久之形成了门派,而散修中,不断有新的道人来此朝圣,观诸多奇石,以窥视天道至理,求得一二真法。

南山为圣地,来者不得动用法力,这是对先贤的大不敬,同时也会惹恼诸多仙人。

老者是一尊人仙,为沧海宗第二十二代掌教,他们是一个古老的宗门,其历史几乎赶得上部分仙玄之山,只不过实力一直不是很出众,故此隐在南山之中。

想要成为仙玄山,其宗门内至少要有一尊地仙。

而成为福地,宗门内要有地仙之上的修士。

就像太华山,茅沧海是地仙真人,他是掌教,但在太华山镇岳宫中,他并不是道行最高的人。

老人手中铁棍连点地面,于这方幻境之中开辟一条通道,前方忽然化出大海,有大青鱼大红鱼争相跳跃,老人手中铁棍再点,大海之中升起通天大路,路中显化台阶,他带着一群弟子踏上台阶,缓步朝上方走去。

少女眨了眨眼,对于那个在山顶布阵的人感到好奇,边上的师兄们也在窃窃私语,此时她听见道行最高,修行最好的祁师兄开口:“这幻境厉害,如果师父不在,恐怕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

他是掌门老人的嫡传,与少女和其他师兄不同。

“祁师兄说的是,这布幻之人恐怕是不想其他人打扰吧,当是内陆的仙家,来自云原深处,不知道南山这边的规矩。”

“我们不是习武之人,若是凡间练武者,这般就算是挑衅了。”

一名师兄开口,边上有人低声摇头:“不,这也是颇得没有规矩了,只是南山不比九玄,若是太华山,太伤山,太真山这些地方,你们且看,若是有人敢这样做,怕是早就被撵出去了。”

“既入仙门,规矩还是当知道的,大逍遥未曾得,去悟小逍遥,却还落了下乘。逍遥不是无所顾忌,这般道理都不懂,枉称仙人。”

有人叹气:“毕竟南山不比北海出名,许多仙人,恐怕都没有听过南山的名头吧。”

“现在不是三千年前了。”

师兄弟们互相交谈,少女不时间也插上两句,就这样也让这姑娘喜笑颜开。

老人在前面走,后面弟子的交谈,一句一字都不落的进入他的耳中,他摇摇头,目光有些悠长。

南山确实不是三千年前的南山了。

如今天下只知北海,不明南山。

一行九人缓步上山,凡所过之处,古木扫过石阶,清风吹散沙尘,自动为诸仙人开道。

山顶处,李元心察觉到山下来客,那人仙气息隐藏不住,隐隐有暴烈的水道意弥漫,隐约之间似有波涛翻转。

于是李元心上前,对那老人打个稽首。

老人上山,目光移动,掠过李元心,无视寅虎,看向盘坐的李辟尘。

轰隆!

似乎有一股咆哮的洪流在老人眼中显化,那是纯净的,不染半分尘埃的洪,没有浊色,似天地初开第一次的大水,浸染了荒原大地,让万物焕发生机。

那浩大中正的水道真意显化,让老者心神都在震颤。

在这目光中,李辟尘宛如化身成了亘古的水神,他的身上披着九霄绫华,又化作一头阴阳大鱼,脊如山脉,横贯不知其几千里也,在大海汪洋中起起伏伏,吞吐日月天光。

大鲲!

老人的神色变得震骇,这股水道真意包容万象,隐隐中,要把他自身的水道修为也纳入其中,成为那年轻道人的东西,如纳天下万法,中正平和。

他的嘴唇缓缓蠕动,似有一口气淤积在胸膛,剧烈起伏,迟迟不得散去。他的身躯缓缓颤抖,目光死死的盯着李辟尘的背影,直至十息之后,他才吐出一个字来。

“好!”

这个好字初时高亢,很快便隐没下去,老者让自己的声音消失,涨红的面色也变得缓和,慢慢的居然笑起来,似乎心结破开,一朝堪破,悟得大道了。

那声音消失,老人似乎是怕惊扰了李辟尘,他身后,那些弟子看见李元心负手站立,眼中平淡,只是无意的盯看着他们,于是想要出声,却被老人直接拦住。

“你们看谁?”

祁师兄不解,低声道:“师父,我们该去制止他。”

老人再言:“你看谁?”

“当然看的是那负手的道人。”

祁师兄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另一人在修行,自然不好去叨扰,那么剩下的,虎妖除去,自然只有那负手的道人。

老人目光中有失望,手中铁棍动了动,叹息道:“你们该看的是那个修行的年轻道人。”

“没让你去叨扰,也不得叨扰!旁人的修行,旁人的道。他的水道远超我,远超我。”

“远超师父?!”

祁师兄震惊了,过了半响,笑道:“师父,您这是激将我呢?”

“这里是南山啊,沧海宗立派数千年,虽不是九玄,但深得水道真意,师傅更是玄光境的人仙,那两尊道人,盘坐的那位,明显只是筑基的修为。”

老人听他话,又是大叹一声,连连摇头。

他看向李辟尘,那股水道真意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他想去观摩,但又怕打搅了这股意境,只敢远远的观看,却是无法朝前挪动一步。

老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站在原地,持着铁棍,微微低下头颅,如同谦虚的学子,正朝一位比他年长的先生请教学问。

这般姿态让诸弟子震惊,那少女更是朝李辟尘望去,看着那年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自东朝西,由南向北。一人面对一石,一石面对一海。

李辟尘观摩那神石入灵境,口中喃喃自语,却是说出声来。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第一百零五章 古仙法 太华山人,无心过 道法难传

李辟尘从灵境中恢复,恍然苏醒,他站起身来,一双眸子黯淡无光,隐隐有幽光在其中流转。那些是幽冥真气,此时李辟尘修行洪虚太清的大神通,观指地锥,看沧海,悟真意,将原本无形无相的幽冥真气显化出来,于双眸中流转。

虽然依旧看不见光明,但幽冥真气已然显化,不再隐匿。

而直到此时,沧海派的掌教,那位老人才挪动脚步,先是对李元心道过稽首,再看寅虎,想了想,只是点点头,没有其他表示。

寅虎虽然入了仙门,为天成妖灵,但本身仍旧沾染一个妖字,不入真流。况且他境界太低,四海还未开辟,老人对李元心施以道礼,乃因对方也是人仙,与自身平境。

“这里是南山,不知几位是何处的仙家?”

老人开口,目光移动,盯着李辟尘,此时后者已经转过身来,而那双眸子落入老人双目之中,却是让他浑身一震,心中一口气息起伏,却是狠狠一叹。

有如此水道真意者,居然是个瞎子,当真是天妒之人。

李元心对着老人开口,打个稽首:“我师兄弟三人自太华山来。”

太华山弟子!

祁师兄和其余师弟师妹顿时一惊,此时李元心道出身份,却是让他们有些愣了。反而是老人,他点点头,似乎早已明晰一切:“果然是九玄中人,有如此水道造诣者,除九玄外,云原再难有宗门可出如此弟子。”

李辟尘摇摇头,谦虚道:“前辈谬赞,这水道非我悟得,乃是传自一门古仙法。”

“我主修是雷道,非是水道。”

老人的瞳孔微微一缩,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手中铁棍抖动,面色平淡,只是脸颊微微抖动,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

这便是机缘,有缘者得之,无缘者不见。

他沧海派修行水道多年,立派北海之畔,却依旧默默无闻,虽历史悠久,知晓诸多秘辛,却一直无缘踏入上宗,只能在微末之中立足,成不了大派。

刚刚那股意境已经化出大鲲,老人相信,若是把那古仙法给自己修行,百年之后,当可直指地仙。

老人身后诸多弟子静默,对方主修并非水道,却比他们这些修行水道数年,数十年的人还要精湛,甚至光论阐道之理,已经越过人仙。

老人静站半响,最终悠悠一叹:“可惜可惜,真的是没有缘法,如此古仙法,当真是有缘人才能得之.......九玄底蕴深厚,气数绵长......”

少女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嘻嘻的开口,对李辟尘道:“师兄,你的水道造诣那么高,能不能把这仙法传授我们一点?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她修道年月不多,乃是真正的二八年华,况且在南山中,诸多门派之间常常以法诀互相印证,除去根本之术,经验之谈倒也时常交流,故此她说这话没什么顾忌。

但古仙法,与寻常道法不同。

李元心观她赤子心性,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而李辟尘更是歉意的摇摇头,刚要开口,忽然,那老者手中铁棍猛地朝地上一捣,整张脸涨的通红,与之前道骨仙风的平淡模样全然不同了。

“秦萱,住口!”

他愤怒的转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握得铁棍嘎嘣作响,斥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你不知道.....古仙法与道法是不同的,那是传承,是有缘人得之的......以逝去的仙人,魔人,神人,把自己毕生的心血凝聚在书本,玉简,宝物中,希冀有后来者能够继承他们的衣钵,把这道法传承下去,千古流传,永不磨灭!”

“我没有教导过你.....因为南山没有古仙法,这是我之错!”

老人胸膛起伏,少女秦萱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身子,她第一次见到自家师傅动此等雷霆之怒,边上,那师兄们纷纷求情,请老人息怒。

边上一名师兄叹气,对秦萱低声道:“小师妹,你入门时日尚短,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古仙法不能外传,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更何况请太华山仙人传法,这简直就是大忌讳。”

“仙人之间,古仙法都是不能外传的,包括师徒。须知这是旁人的机缘,你羡慕不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强行夺取,只会摊上因果,惹出不必要的劫难。”

这是门内一位长老的弟子,名唤丁任水,其心性修为都是上乘,为人和善。若是论起道行,甚至还在祁师兄之上,平时为人低调,不喜出风头。

见到老人仙动怒,李元心连忙开口,示意无碍。

“您这弟子乃是赤子之心,若修水道必然有所成就,之前话语之间也是无心之失罢了。”

他说完,又对老人打过稽首,真诚道歉:“说起来,之前我不晓得这里是南山,任凭我师弟施展幻法,实乃大罪过。”

李辟尘同样道歉,对老人仙道:“之前不知这是贵宗道场,无意施展幻阵,多有得罪。作为赔礼,虽然古仙法不能外传,但区区水道经验之谈,我还是能讲述一二的,当然,只要贵派不嫌弃的话。”

听见李辟尘如此讲,李元心愣了愣,但想到这虽然是青箬笠传的水道,但区区经验之谈确实没有什么不能传的,仙门中,是法不传六耳,而不是经验、道理不能外传,如果那样便是固步自封,难有大成就。

只要不涉及道这仙法根本,那都是无碍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把此法讲述出来,那听法的人也不一定敢于去修行,甚至还会自己把自己的记忆截断,舍弃这些法诀。

原因便是因果,他们不敢沾染。

听得李辟尘如此说,老人先是一惊,随后激动的有些颤抖,之前李辟尘的水道造诣已经超过他这个人仙,这与修行境界无关,神通高下没干系,只是单纯的阐述道之理念,当下他对二人谢过,又道之前自己弟子言语不当之罪。

少女秦萱见到自己师父又高兴起来,不由地也是露出笑容,她松口气,拍拍自己胸口,嘟囔着:“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

哗啦!

忽然,指地锥开始摇晃,同时以不规则的路线进行晃动,风的势头开始起伏不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老人原本面有欣喜,此时却猛地沉下去,对李元心、李辟尘、寅虎道:“几位还请随我回宗门,北海乱将起,那些魔头又要有所动作。”

“十万魔兵攻南山,魔潮要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攻南山 无心道人,魔道战 群仙出山

北海中,距离南山二百里之外,有巨大的黑海漩涡出现,一座岛屿在其中沉浮,其上魔气滔天,黑云压世,乃是生命禁区。只是远远望去,便让人不寒而栗。

有一尊魔道人物从岛屿中走出,他的身上穿着破烂的道袍,似乎很久没有换过了。那双眸子黯淡无光,充斥着死气,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得道了,堪破生死。

他没有了名字,自从来到北海,便在此隐居,以钻研魔功为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其功法凶猛无比,甚至连魔头也感到惊惧。

当这位魔修出现的时候,四周大海上再起波澜,又有无数岛屿浮现,从深蓝的漩涡中缓缓升起,带着无尽三浊之气,引魔云盖天。

“是无心道人!”

有魔修认出那尊无名者,微微惊诧,这位可是常年隐居在北海畔,南山侧的强横魔头,但,此人一向对玄门仙家没有兴趣,只是钻研自己的魔功,上一次有人见他出现,还是八百年前。

八百年岁月,有魔修隐在岛屿中猜测,也许无心道人已经堪破那一层壁障,真正悟得生死之说,跳脱出去,开辟自身魔天,化作一尊洞玄境的魔道神人了。

玄光境之上,便是出窍,能使阴神出游、阳神巡天。出窍之后便是洞玄,灵海大开,人身四百零九窍穴融汇为一,各自穴位内运转法力尽数没入紫府,真丹化为虚幻,开辟一处新窍,为人身仙天!自此真丹消逝,仙天初开,而人身仍旧混沌,故此后一境为“守缺”,此时混沌渐去,仙天开始绽放光辉,与五脏神,身四海,心三火,灵道基互相辉映,得盖世神通。

而出窍,洞玄二境,不论仙魔神,皆合称神人。

此神为自身之神,为真灵所化神祇之名讳。

守缺之后便是抱元,这一境界是人身仙天凝练圆满,自我即天,达到身躯通灵,不朽不腐的境界。此时仙魔气浩荡如烟海,如万里长龙横推天下,过了此境,便是炼化第二朵自身真灵仙花,发大宏愿,人身仙天中化出元神居住,成就地仙果位。

守缺,抱元二境,合称上人。

地仙,称真人。

这从人仙至地仙的修行境界,被称为炼气化神。

以神炼气,最终气炼成神,将自身神与炁交融,又称结圣胎。守缺化抱元时,阳交阴会,换骨炼形,消二十四阴,长二十七阳,以三火凝练自身,煅烧三百日整,致阴尽阳纯。

守缺化抱元时,等若自身残缺仙天圆满,于是凝成元神居所,为纯阳仙天。此时阴灭阳起,达到这个地步,可以返老还童一次,即不用法力留驻青春,而是真正的返老还童,重归年轻岁月。

故此,仙魔中,在大宗门内,可见十二三岁上下的稚童随意而走,似这种人,若不是凡间来此修行的孩子,那便是一尊抱元境的巨头!

而当初,那尊地阳神出世,始一现身,便得天道眷顾,直接就是抱元之境,距离地仙只差半步,已经开辟自身神道净土。

仙人成抱元,为人身仙天;魔人成抱元,为人身魔天;而神祇成就抱元,则为神道净土。

非是名称不同,其中的道也相差千万里,人人道皆不相同。

无心道人目光扫视北海畔,四周诸多魔岛于漩涡中沉浮,散发出阴沉恐怖的气息,在被无心道人扫过之后,尽把自身的魔气收敛了起来。

这位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他修行魔功已经到了绝情绝感绝欲的地步,故此他那融汇千般魔法,万般仙道所凝练出的功法,又被称为《三绝天功》。

绝情,是以断七情!

绝欲,是以斩六欲!

绝感,是以灭本心!

无心道人认为,窥道,需要抛开一切,无有仙魔之辩,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便可,一切都朝着大道进发,众生如蝼蚁,必要时,连他自己也是蝼蚁,可以舍弃!

北海中又缓缓升起一座岛屿,其中飞出两尊人魔,见到无心道人,恭敬施礼。

“惊龙宗,人魔魏羡、人魔盏琉璃,见过无心前辈!”

他二人联袂而来,无心道人面无表情,点点头,说出一句话。

“我要指地锥。”

两尊人魔互相对视一眼,俱都点点头,对无心道人言语:“前辈放心,只要能平掉南山侧,将这座大峰崩碎,神石指地锥必然是前辈的,无人敢和前辈争抢。”

“而我惊龙宗,之前对前辈所许诺的古魔道法诀,也会一并奉上。”

前不久,惊龙宗偶然得到一门古魔法,上面记载着恐怖的神通,而那带回来的弟子不出三日便气绝身亡,这般变故让诸魔震惊,将那古册封存,不敢擅动。

魏羡心中闪过阴狠,古法都自有机缘,那魔道法诀落入他们宗门中,上面血气滔天,显然留法之人不是善主,再放在宗中恐怕生出变故,还不如早早甩锅,丢给这无心道人算了。

古法的诱惑力的巨大的,况且再加上一尊神石指地锥,无心道人想不收都不行。

“好!”

他的话语很简洁,语气依旧没有波动,无心道人已经没有了情感,斩情绝欲灭心,此时他的目光淡漠无比,虽不冰冷,但却让两尊人魔感到浑身有些颤抖。

就如同天道一般,在九霄之上俯视人间诸多生灵,芸芸众生,不带有半分情感。

盏琉璃看了看魏羡,后者也是面色凝重,呼吸有些紊乱,不由地心中暗惊,言道这《三绝天功》果然恐怖,虽然是融汇百家之长于一起,但如果让自己练,他肯定打死不练。

不论是仙是魔,丢了情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盏琉璃暗骂无心道人变态,也只有他这种如道痴一般的人物,才会创出这种功法。

无心道人转身,没有再言语,一步踏出,脚下那座大岛顿时彻底浮上高天!大海被破开,下方成为无底的深渊,青色化为黑暗,如同通向幽冥大海的通路。

强悍的气息震荡高天,北海南山再一次碰撞,南山侧,老人仙还未带着李辟尘几人下山,忽然远方一道魔光耀世,带着无穷威能,打向南山侧!

绝仙指!

那道魔光绝世恐怖,为一根硕大的手指,如同磨盘,朝南山按来,这是魔道洞玄的威势,无心道人更是这一境界中的佼佼者!

“是魔道洞玄!”

沧海派掌教手中铁棍朝南山大地捣下,指地锥隆隆作响,忽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神芒,贯穿霄汉。

远方有钟声响起,于是,群山之中,接连有人仙显化。

..........................

北海某处,一尊身穿玄黄道袍的俊美男子站立,他脚下踩着一头大鱼,横贯足有数十丈,此时手中持着一盏灰扑扑的古灯,低声自语。

他正是叶缘,成就玄黄神躯后,明悟一丝天机,故此前来北海,寻自己机缘。

不曾想,居然遇到南山北海的大战,只有盘恒远处,伺机而动。

第一百零七章 儒英鱼 叶缘寻缘,伐南山 大战将起

“南山之中有神石,百峰大岳各有一块补天残石遗落,我借助纯阳真气重塑魂魄,以地阳气凝练玄黄躯,祛除魔道法力,如今化作神躯,与云原大地相合,看来这次,我当从南山中取走一块神石。”

叶缘踏着大赤鱼,那神异之物昂首,两鳍张开如遮天之翼,身躯红鳞片外长有青色神羽,鱼唇外长有数道龙须,此时随波涛起伏而共舞,飘渺至极。

这是生长在沧海中的异兽---儒英,它身躯足有三十丈,成年可有百丈,力能匹敌蛟龙,如同移动的岛屿。

“呜————”

儒英鸣叫起来,声音厚重亢长,叶缘远远望着南山,忽然有一道冥冥之感从虚天中划过,照耀在他真灵之中,他顿时奇怪的望着南山方位,这股感觉,说不上好。

一路赶到北海,如今似有大事将要发生,是劫亦是缘,而且与他有关。

...................

南山大脉之中仙光飞舞,每一座峰,每一尊山,每一口洞,其中皆有人仙出世。

北海有魔,南山有仙。

李辟尘感应到这股铺天盖地的人仙气息,不由地心神震动,光是已经出现的人仙,就不下百位,这般庞大的数字,已经可以媲美九玄。

李元心观看百仙出世,心中微动,对沧海掌教道:“前辈,我曾听过传说,据传南山之中有万仙,不知是真是假?”

老人仙持着铁棍,笑了笑:“万仙是托大,如今南山之中,人仙大约有八千之数,号称万仙,而玉液境的修士,足有三万六千余人,其余玉液之下,多多少少,老道我也不甚清楚,但想来,约莫十万之上该是有的。”

八千人仙隐山,十万道修藏世。

边上寅虎连下巴都要惊掉了,只知道喃喃自语:“我的乖乖,十万.....十万.....”

李元心哑然无语,心中也是惊骇,这般庞大数量,便是九玄之中,也没有如此多的修士!听闻此言,李辟尘出声感慨:“当真是....人杰地灵,为朝圣之地,汇聚如此多的仙人,从云原之中,五湖四海八荒来至......”

南山屹立万载岁月,横压北海之上,不是没有道理!

浩荡的人仙气息传出南山,横入北海,那尊魔道洞玄,无心道人面无表情,面对数百人仙齐出,他依旧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他不惧怕,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惧怕,那些气息让后方两尊人魔战战兢兢,百位显化的人仙中,不乏有玄光境的绝顶人物,这不是他们两个真丹人魔能对付得了的。

盏琉璃见远方仙光震天,对后方群岛呼喊:“诸位,南山群仙已出,约莫有人仙百位,你们还不出手,派遣魔兵攻山,更待何时?”

“难道,要依靠我二人这小小的惊龙宗吗?”

魏羡不做声,只是扫视诸魔岛,二人魔悬在海中,此时,群岛内,有冷笑声响起。

“不要急,有无心前辈做前锋,我等先看看虚实,再派遣魔兵不迟。”

那声音似乎不欲参与这种争斗,而其他魔岛没有表示,只是沉默,在海中沉浮隐匿,没有彻底离开各自漩涡。

魏羡皱眉:“北海便是一直如此,才会无法攻入南山,从不群策群力。也难怪你们这些人从外界逃来,不过,居在北海畔的,曾经也不是多厉害的人物。”

那魔岛之中传出声音,依旧是那出声之人,此时带上三分冷漠森寒:“魏羡,这么说,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了?”

“我绝无此意。”

魏羡冷笑:“我不是看不起你们,而是根本看不上你们!”

“是么,那就看不上呗。”

那声音忽然话锋陡转,哈哈大笑起来。魏羡猛地一愣,只觉得胸口发闷,却是被对方摆了一道,有力使不出,气的半死。

岛屿中的魔人大笑:“就凭这种伎俩还想着激将我们,魏羡,你成人魔时日尚短,可曾听过,姜还是老的辣?”

“你不用再多费心思了,待到百仙出世,我等再派遣魔兵,毕竟这些东西也是需要炼制,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知道南山之外有大阵,大阵不破,再多魔兵前去也是送死。”

“不错!”

有魔岛附和,一座岛便是一宗魔门,此时皆在沉浮,大约有三十几个,也就是说,在此人魔有大约有几十尊,面对百仙,确实是显得弱了一些。

但北海难攻,他们隐在漩涡之中,以魔云三浊之气包裹岛屿,于海水中沉浮,难以寻到,北海为天成之地,威能莫测,正是藏身的好去处。况且此时魔岛的出现还未结束,接连有魔岛显化出来,源源不绝。

无心道人完全不管身后群魔商议,他只为古法与指地锥而来,此时施展三绝天功,三道浊气化作无形无相之刃,集于一点,朝前方镇去。

第一次绝仙指无功而返,引出百仙,无心道人内心无悲无喜,无惧无怕,在他眼中,百仙又如何,只是一个数字,尽数杀了便没有事情。

一道天光打落,轰在三绝之气上,将那滔天浊气震散,远方天空出现一尊玄光境的人仙,手持法宝,一杆大旗挥舞,引动金光耀世。

随着这尊人仙出手,后方接连有人仙显圣,各持宝器,其中甚至有人仙重宝,此时朝无心道人镇压而去,将他身前海水破开三丈,让他也倒退半步。

“你是无心道人!”

一尊中年人仙出现,目光炯炯的盯着无心,瞳孔中似乎有战火显化,他手中持着两柄宝剑,一剑上萦绕癸水神雷,一剑上萦绕冰魄寒气,仙云缭绕身躯,看起来庄严神圣,如天兵天将。

“久闻其名,却未曾有幸见过,无心道人之名响彻南山北海,今日一战,我倒也不亏!”

“紫霜宗掌教,上官文斌,请无心道人赐教!”

上官文斌舞动双剑,互相碰撞,四周大海波涛狂震,碧蓝神雷闪烁,夹杂彻骨寒气,朝无心道人斩杀而去!

四周有人仙汇聚,约莫二十之众,此时在旁掠阵,各自祭起法宝,对远方诸魔虎视眈眈。

沧海宗的老人持铁棍,还欲让诸弟子把李辟尘几人带回宗内,却被婉拒,只好作罢,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指地锥前,护持神石,直面滔天风雨。

老人有些佝偻的背影渐渐挺直,身躯内似乎有血气在隆隆作响,似乎是燃烧着自己的精气,他浑浊的双目变得清澈,手臂变得粗壮有力,如同年轻了数十岁。

他站在南山侧的峰顶,前方便是无边北海,其中有诸魔环伺,老人直挺挺的站着,散发出人仙独有的威势。

他的背影渐渐在李辟尘心中显化出来,让他想起那个著名的故事,老人与海。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人躯虽陨,却未败也!”

第一百零八章 紫霜宗 上官文斌,人仙战 洞玄之威

北海畔,几位人魔远远观战,更多的则隐匿在岛屿之中,于海中沉浮,不曾真正显化。魏羡皱着眉,当他看见紫霜宗掌教对无心道人出手时,不由地连连摇头,语气冷然:“区区玄光人仙,也敢在无心道人面前张狂。”

无心道人容百家法门,贯仙魔神三道,化出三绝天功,踏入洞玄境,可以说功参造化,这门天功的可怕程度无任何神通仙法能及,乃是最可怕的杀招。

绝情,是以一切有情之法皆不能挡;

绝欲,是以一切有目的之法皆不能挡;

绝感,是以一切以心为源所发之法皆不能挡。

而之前绝仙指之所以没有破开南山侧的大阵,是因为那阵乃是百尊神石自主而发,为天地铸就,诸多仙家只是在这大阵基础上强化,并未动其根基,因无人主持,所以三绝不起,盖世魔法对大阵无效。

无心道人对于上官文斌的喊话没有什么反应,他早已绝情绝欲绝感,心中冷漠如万载寒冰,就像天寒州中北方极致的九玄石,冰寒的连真灵也可封印住。

心如磐石似坚铁,这本是夸赞生灵性情坚韧不拔的词语,而此时用在无心道人身上,却又是那么恰到好处,简直诡异。

无心无心,早已没有了心。

他是道痴,只为道生,只为道灭,若是此时有无上法将他镇死,恐怕,这尊道人会露出八百年来第一缕笑容。

朝闻道,夕可死矣。

上官文斌为紫霜宗掌教,修行癸水神雷,也为五行神雷之一,论起法诀渊源,不下太华山的乙木雷道。

然,雷从天降,祖雷分化五方,乙木雷道便是最初的生之源,雷光入海化癸水,入地化戊土,入山林炸裂化丙火,入金银神铁内则化庚金。

他本人是冰魄之躯,天生寒体,修行水法事半功倍,三浊气中杀浊不染,是以短短百年便已化作玄光境的人仙,不是大宗门中人,有此修行速度,已然是了不起了。

他的资质,如果放在仙玄山中,六十年,一甲子之内可化玄光;若是太华山之流,福地之中,不出三十载便可达到这般高度。

当然,达到是一回事,玄光又是一道坎,想要将自身玄光化作阴神,须得有大机缘,认清自身真灵神祇面目,如此才可化出阴神。

真灵之中有神,这是人身自己显化,为自我意志,是本心体现,不会为外道所惑。曾经血坞的人魔就施展过这种法诀,那血刀神祇面目隐早兜帽之下,看不见真容,只能隐隐看见一点,这是因为玄光修行到了极致,真灵神祇已经化出形体,但不见阴神,故此无面。

见阴神后便是照阳神,神有两面,阴阳二神需要合而为一,阴神化阳神,这才算是圆满,阴神出游,阳神巡天,这是为元神奠定基础。

元之一字,意为未知,为最初,无名之始。世间千般气息无外乎天清地浊演化而来,自三清三浊中出,又可化回三清三浊中去。

而根本源气就是元之一字的最好体现,为具象化,从真正古老元气中化出,抛弃三清三浊所留下来的根源之气,是以称根本源气,这也是为何根本源气可以与三清三浊相合,因为本就是同出一“元”。

无心道人看着那冰魄雷法打来,手掌一挥,未曾动用任何法宝兵器,只是凭借自身雄浑法力,便将那冰魄神雷抵挡住,而后朝北海中抛去,震慑诸多魔宗,最后在一处漩涡中炸开,冰封百里海域。

无心道人语气平淡,无喜无悲,对上官文斌道:“你太弱,法术没有借鉴之处,现在走,我不杀你。”

上官文斌手中双剑倒持,叹息一声,赞道:“不愧是无心道人,八百年前余威犹在,如今化作洞玄,熔炼百家所长,我自愧不如。”

“但,虽然自愧不如,可这里,我不得退去,你攻南山,便是南山八千人仙之敌,我若此时离去,紫霜宗也没有脸面在南山中待下去了。”

上官文斌对无心道人正色:“我敬佩你的道行,倾慕你的法,从魔道中跳脱出来。但今日你为魔修开道,意图染指南山,我便要斩你,虽不敌......”

他手中长剑嗡嗡鸣叫,居然是两柄极致的精钢神剑!

“亦要斩!”

上官文斌一语落下,天上降下数位人仙,手中各执法器,对无心道人打个稽首,神色肃正,各自气息汇合,化作煌煌通天之柱,贯穿霄汉。在他头顶,有一朵寒梅傲然显化,绽放幽幽光华。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南山阵势滔天,人仙汇聚,撼动苍茫大海。北海中,群魔商议,见南山威势,心中欢喜,想放手厮杀,于是挟岛屿显化海面,魔云滔天,其中有呼喊之声传出,旌旗摇曳!

“无心前辈放心,我等为您掠阵!”

有魔道强者在后方显化,带领数千魔兵踏足大海,引动八方魔气,乌云秽土席卷。

无心道人没有表示,此时上官文斌再度踏出,双剑震荡,冰封百里海域,雷霆肆虐,缠绕剑躯。鸳鸯仙剑朝前斩,带起波涛怒啸,雷隐水中,水化冰锥,锥临人躯炸裂!

一瞬间,百里海域大雪纷飞,冰涛如龙旋!

人仙之威显化,他手中双剑不知何时已然到了无心道人身前,后者举起手掌,只是一击便如平地惊雷乍起!

上官文斌施展无双剑法,翻天雪·波涛隐雷!

无心道人只出双掌,白刃加躯不能伤!

二人境界差距太大,洞玄境已经把真丹化作虚无,开辟自身无物仙天,法力雄浑远非玄光可比,只听咔嚓一声,那精钢鸳鸯剑便被震的碎裂,化作无数渣滓崩散天地。

上官文斌退后,两手一轻,却已经没了宝剑,刚刚那两剑让无心道人身后三百里海域崩碎,化作冰渣,北海畔早已没了寻常生灵,都是魔物,故此虽崩碎三百里大海,也无劫运笼罩。

可便是如此威力,却伤不到无心道人半分,他自身察觉中了一招,口中咳出血来,却未曾倒退回去。

“你不退,下一招便送你去幽冥海!”

无心道人淡漠开口,根本没把他的攻击放在眼里。

第一百零九章 覆海印 古之神通,魔阳神 八百春秋

上官文斌站立,嘴角溢血,却不退半步。在他后方有一尊人仙显化,手持一枚大印,来至无心道人面前,他境界高绝,眉心中有神祇显化,显然是要化作出窍神人了。

“请无心道人赐教。”

这尊人仙气息浮动,无心道人双眸中闪过一丝奇光,点点头:“没有感受过的气息,有可借鉴之处,来吧。”

他这话说的极其没有礼貌,旁人的法诀在他眼中不过是用来借鉴,这对修行此道的行者们的极大的羞辱,但在场诸仙诸魔,却没有感到丝毫不对劲。

只因为他是无心道人,故此有资格说这些话来。

无心道人是道痴,指地锥他要,古魔法他要,这些人仙的各自修行法诀,他也要看一看。

纳百家之所长,耗八百年岁月,写出完整的《三绝天功》。八百年前,此功尚不完整,八百年后,他把自己化作熔炉,炉养百经,终于创出完整的功法,这般人物,不论是在仙魔两道,都是天骄。

《三绝天功》不是什么下九流的仙魔法,无心道人既然把它写出来,这就表示已经彻底完成了,没有瑕疵,可以直指地仙大道!

持大印的仙人朝前踏步,随着一步落下,北海畔,南山侧都开始震动,似有天上巨灵神下界,一步落海,搅动龙宫。

大印轰隆隆旋转,忽然迎风而长,化作方圆百丈的大物,横压天地!

无心道人抬头,那大印上有汹涌澎湃的三清气,乃是其中之一生灵造化之气,隐隐间,似乎有无数野兽,海鱼,万千生灵为其呐喊,将大海都要破开!

那持印人仙手掌一番,将那大印丢下,霎那间,神印遮天蔽日!

后方远处,有人魔显化出来,见到那大印出现,顿时色变:“是覆海印!”

“传说这是一门古仙法,如今为南山青涛宗主所得,一手覆海印使的出神入化,曾有辉煌战绩,我北海中曾有出窍境魔道神人被此招重伤,于五十年前坐化而去!”

一名人魔对无心道人开口,他距离道人较远,故此仙门诸人也听得见,那青涛宗宗主踏前一步,刹那间大海两分,他冷冷回应:“原来北海魔道的缺月神人已经坐化,若非你等今日说出,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好啊,他坐化的好!”

“扛了我覆海印五十年才伤重不治陨落,实在是走的晚了些!”

青涛宗宗主名为寇兴修,百年前偶然得到这覆海印的修行法诀,再三确认之后,开始修行,五十年后,有所小成,当时有魔潮攻南山,寇兴修出战,以覆海印重伤缺月神人,让他退去,自此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因为修行这覆海印,自身修行略有停滞,不然当初早已可以化作出窍境界,须知,百年前,那紫霜宗宗主上官文斌才刚刚入道门。

人仙寿元一千五百年,可服天才地宝延续寿命,故此有许多人仙岁数极长,吃了一些灵物,扛过了三千年大劫,活到现在。

听见古仙法三个字,无心道人目光微动,眼见覆海印压来,他双手伸出,于小腹处抱起,两掌之间有空洞光华显化,其中虚无一片,有滔天魔气汹涌澎湃!

人身魔天!

他眉心中走出一尊神祇,散发熊熊大日光华,却又有魔气萦绕身周,神圣与凶恶并存,那尊神祇面目寻常,看上去像是个凡尘中的普通人,此时却施展法力,手掌竖举,朝覆海印压去。

“阳神巡天!”

仙魔神踏入出窍境,化出阴神,阴神再化阳神,自此人躯六神通全开,神祇出行,诸邪退避,不可近身也。

阳神得显,故此神通开,目通、耳通、鼻通、舌通、身通、心通,此为六神通。

修行一道,其实就是把自己炼化为神圣,虽不失肉身,亦抛弃凡胎,成就仙躯,故此人身五脏、四海、心中三火、丹田、龙骨、四百窍、紫府等皆可修出神异,这也是仙凡之别。

覆海印与阳神一掌碰撞,炽烈的真火散开,将下方大海短暂蒸发。寇兴修乃是积年人仙,加之有覆海印在手,便是出窍境,未照见阳神,也要退避三舍。

当年缺月神人便是阴神圆满,将要化阳神时遭覆海印重创,五十年调息,最后无奈,终极一跃想要搏天门化龙,结果旧伤复发,阳神未见,阴神消弭,那尊神祇几乎炸碎,不久后便坐化,一点真灵脱体,径自去了幽冥海中转生。

轰的一声,有庞大山石摇晃而落,坠入北海,震起数丈波涛。

寇兴修退了半步,而无心道人则依旧气定神闲,他此时双目闭阖,似乎在体悟方才覆海印中蕴含的道与理,过了三息,他睁开眸子,头顶阳神再显,踏出一步,魔气滔天,又是一掌挥出。

一掌震荡风云,那阳神眼中似有奇异光辉显化,喃喃开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全无声音。

指地锥前,李辟尘心中忽然响起声音,不知来自何方,来自何人,似喃喃自语,又像刻意说与天地听。

“一千年前,我是稚童,降生与世,长于黎阳之州。”

“九百九十年前,我入东灵山仙宗,修行道法。”

“九百五十年前,道法小成,准备寻机缘筑基。”

“九百四十年前,宗门遭难,有大魔横压天下,杀尽东灵宗修士。”

“九百年前,厮混人间,流浪四十年春秋岁月,从黎阳州离去,远走他乡。”

“八百八十八年前,大彻大悟,宗门师长早已葬身百年,何必再继续执着,修道,便要绝情,若是开始便绝情,也不会蹉跎百年。”

“八百五十年前,欲求法而不得,那宗门与我赌斗,斩钉截铁,大言不惭,称若是败了便让我灭他满门,于是他们败了,我灭了他们满门。”

“八百年前,习练千般魔法,偷得万般仙法,一朝顿悟,斩七情,断六欲,灭本心!”

“...........”

李辟尘恍然惊醒,浑身惊颤,那声音如同天道之语,震荡心灵,却又如同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将他代入对方的语境之中,似乎感悟一段人生。

李辟尘瞬间便明白了,这是无心道人的过往,这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那尊阳神。

舍弃了心,斩断了情,铲除了欲,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段消除不掉的记忆,化作了阴神,阴神又化作了阳神。

紧接着,前方一声震颤。

覆海印崩。

第一百一十章 斗群仙 赫赫威名,守缺境 掌劈山河

大印崩开,浩荡的生灵造化之气朝外喷涌,撼动大海的力量四散,那阳神一掌打出,刹那间天翻地覆,山海倒转。

寇兴修面色陡然一白,阳神一掌震裂覆海大印,其力透印而出,震在他身躯上。他终究是积年人仙,比上官文斌要强上不知凡几,缓缓调息,便恢复过来,但神情中有落寞之色。

覆海印是他之绝技,为古之仙法,他修行百年,这尊气息大印将要化作真宝,由虚转实,此时却被无心道人三息堪破其中真意,寻到弱点,将他覆海印崩去!

八百年前,无心道人还未有如此恐怖悟性,八百年后,他却似换了一个人般。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连五百年小劫都过去了一次,他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三绝天功》之所以大成,与这八百年脱不了干系。

这期间,也曾听闻有修士见过无心道人,是真是假早已无法印证,而且也没有必要去印证。

“好!”

有魔道人魔抬头,从岛屿中窥视,见覆海印崩,不由地心中欢喜,此印一灭,又少了一门可以镇压他们的仙法。

寇兴修正是五十年前那次魔潮,以覆海印重创缺月神人,在北海中立下赫赫威名。

又一位人仙落败,北海中魔气大涨,隐隐有盖压南山的势头。此时,南山中,一道滔天气息浮现而出,有一团玄黄石云漂浮而来,上面盘坐一尊道人。

那股气息,是洞玄境界!

南山之中不是没有洞玄,北海中同样不是缺少洞玄,而是历来,洞玄都不会如此早的出现,在前方,是人仙与人魔的战场。

那尊道人坐下玄黄石云轰鸣,四周有沙尘飞舞,他见无心道人,打个稽首,目光之中有着一丝怀念,缓而开口:“一别八百年,道友安否?”

指地锥前,沧海宗掌教见那道人出现,面上一愣,而后惊讶,对李辟尘、李元心、寅虎解释:“这是我南山八百年前的一位强横人仙,名唤宋长清。他曾与无心道人交过手,二人激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约定百年之后再比,却没想到,无心道人不久后就坐死关,隐匿起来。这一来一去,便是八百年了。”

老人仙活了一千二百年,见多识广,知晓诸多古事。

李元心远观那尊仙道洞玄神人,对方修行的明显是与山岳契合之道,以玄黄法为主修之功,自身三清中,与那寇兴修同样修行生灵造化之气。

大地孕育万物,群山隐藏众仙。

“好高的修为!”

李元心看见对方本质,那股气息澎湃无比,身躯之中绽放仙光无量,几乎不可目视,他惊叹出声:“据我所看,只差半步,就可达守缺境界!”

远方,宋长清对无心道人打过稽首,张开口来,其音如天雷震荡,引北海波涛大起。

“八百年,为等此一战,我自封修为,如今你我二人再见,正好又在南山之前,不如就此做过一场,了却八百年前恩怨!”

无心道人目光之中毫无波动,面对这八百年前的对手,此时他心中全无波澜。

目空一切。

忽然,他动作了,身躯中绽放无量魔光,神圣而又凶恶,那尊阳神出现,自言自语,朝着宋长清便是一掌拍下!

宋长清摇摇头,眉心中同样显化无量光,小腹处浮起一片高天,其中仙光缭绕,有山岳旋转,轰鸣作响。

一尊阳神同样显化,赤手空拳,模样似浊世公子,一袭白袍不染半分尘埃,与那面目寻常的阳神对上,同出一掌。

阳神巡天,观天下而执之!

同一时间,南山北海,无数仙魔修士纷纷丢出法宝,施展无上神通,化作壁障,挡住两人。下一刻,大浪滔天,震起百丈有余,凡海下诸石,岸边大礁,皆化作齑粉,与海水一并蒸发,回归虚天。

指地锥前,李辟尘心神激荡,前方无数人仙张开法器神兵抵挡,但那冲击还是传了过来,让他胸前一阵发闷,同时让他震骇:原来这就是洞玄之威!

他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不久之前,他们数十位筑基联合布下道规四时天门大阵,借此逆天大阵阻挡过魔道出窍神人,但,若当初来的是一尊洞玄境,大阵真的还能挡住对方吗?

宋长清目光闪动,对无心道人言语:“道友,洞玄不可在此激斗,你我二人且去天上一战!”

“不必了!”

出乎他的意料,无心道人居然出声拒绝,同时用那没有感情的双瞳盯着他,缓缓吐出字来:“你变弱了,败你只需三招。”

他忽然出手,那尊阳神回撤,归入他真灵之中,于是人躯魔天内,化出一尊朦胧神祇,阳神短暂居入,与身合一,爆发出惊世之力。

宋长清大笑:“好自信,好自信!三招之内败我,大言不惭!”

无心道人朝前推出一掌,三绝天功运转,爆发出绝世之威;宋长清口中清叱,化出一片仙光,其中有山岳玄黄沉浮,与那惊天一击撞上。

三绝真意起落,那玄黄山岳被破开,瞬间撕裂,滔天之力震荡,宋长清原本在大笑的神色陡然僵硬,被震退数丈,他再抬头,身躯中升起玄黄大地之气,有仙道光辉弥漫,于他眉心中跳动。

霎那间,他躯体中,五脏神、身四海、心三火、真灵高天处道台同时震荡,一道生灵造化之气从丹田中起,贯穿龙骨,直入紫府当中!

四百零九窍大放光明,身躯仙天中混沌旋转,朝外喷涌,开始造化三清仙气。

一尊人仙出声,面带惊讶:“长清道人要化作守缺了!”

“身躯仙天中混沌渐去,仙天绽放光辉,与人身诸法交相辉映,得盖世神通!”

无心道人面无表情,在他身前,宋长清叹气,对他道:“原本不想动用这境界,但我似乎托大了,我收回我之前所说的话,三招之内,你确实能败我!”

“百年之约,我输了。但,南山之战,我还没有输!”

浩浩荡荡的无上伟力横贯霄汉,他压制的太狠,原本早就可以化作守缺境界,但为了对付无心,硬生生压制了数百年,致使根基夯实,却不料仍旧差点败退。

宋长清面色庄严,仙天中大放光明,对无心道人悍然出手!

“接我神通,千里山河!”

话语落下,无尽山河于虚天中显化,东起南山内,西达北海中,数千里山河汇于一点,朝无心道人镇去!

惊雷乍起,无心道人挥出一掌,带起滔天魔气!他那只手掌化做刀势,朝千里山河砍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参造化 无敌天下,七十四 神秘老者

一掌落下,山河两分。

宋长清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是他化作守缺之后所得的神通,聚南山北海之灵气,化归一点,挟天地大势而去,能降服一切不尊天地的魔者。

可是这神通却崩溃了,无心道人威震南山北海八百年,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功参造化,已经远远把他甩在了后面。

山河破碎风飘絮!无心道人一掌定乾坤,砍碎千万里的山河,魔威盖世勇不可挡。

宋长清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但却真实的发生了,他的境界要比无心道人高,可修行却比他要低。宋长清心中泛起一丝波澜,神色变幻,似有千般言语想要说出,可终究是开不了口,过了半响,化作一声无奈叹息。

没有必要再打了,对方的修行已经超越他太多了。

“无心便不用修心,因为已达极致......道友......诶.....”

无心道人再不看宋长清,对南山诸仙开口,喊道:“可还有洞玄乎?!”

“可还有洞玄乎?!”

无人应答,南山诸人仙皱起眉头,而北海中,群魔大笑,魔气滔天,魔云压世,要漫过北海,化入南山之中!

无心道人站立北海之畔,逼退宋长清,双目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起伏,约莫半盏茶后,南山远方,有呼喊声传来。

“有!”

三道气息显化,一老一青一少年接连出现在山河中,他们毫不掩饰身上的气息,那是洞玄境界。

无心道人颔首:“还有可堪一战之人。”

听这话,百位人仙眉毛倒竖,但他们知道自己绝非无心道人敌手,此时应当交予洞玄境,而非他们,不然下场也只是败的更难看罢了。

北海畔,不断有魔岛显化,其中魔气滔天震,数千披甲魔兵从岛屿中走出,一岛如此,其余诸岛同样如此。

南山中,有仙鼓擂动,处处山头显化仙兵,身披白甲,仙威凛然。

魔兵仙兵都是造化之术所变,不是真正的修行者,他们多是仙魔以各种法术早就出来,或点化山石,或呼唤草木,又或是机关傀儡,玉像石雕。

强大的仙兵甚至能镇压人仙,这取决于当初制造的材料与制造者法力,低者更低。

在地球中,古老神话传说,女娲捏土造人,一个个好好捏的就是王侯将相,而剩下随便甩的就是平民百姓,与仙兵魔兵的制造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女娲那是大神通,为天罡境的无上妙法,捏土成兵,便是地仙也没有这般能耐。这里面捏出的兵马都是真的,有生命的造化之物,为真实存在,拥有灵魂,远不是仙魔兵这些傀儡可比。

那位老仙人来至前方,面朝无心道人打个稽首,开口言:“凡间王朝征战,攻城掠地,对决之前,双方主将厮杀,如今无心道人效仿此法,接连败我南山三位仙人,确实厉害。老朽自认为不是对手,所以,这主将厮杀之事,也就不用做了。”

青年洞玄来至,对无心道人打过稽首,目光掠向北海中,冷漠道:“仙魔战,就此打响吧,去留不再多言,我南山深处守缺不出,难以有人敌过无心道人,你们北海找到一尊厉害人物,我们无话可说。”

“手底下见真章吧。”

三尊洞玄并行,仙云缭绕,雷鼓相随,大雾漫天不散!

北海中有积年人魔大笑,指着南山诸仙,言:“一人不敌故此挑开了架势,准备以阵法取胜吗!可惜可惜,你们这次必须要败!”

“嗷嗷嗷!”

无数魔兵从海中咆哮而出,有人魔接连显化,数量不下南山群仙,俱都立身在人仙四境,仙魔对垒,山海两分,一方仙光耀世,云雾遮天;另一方魔光汹涌,秽土卷海。两方泾渭分明。

指地锥前,李元心叹息一声:“大战将起。”他手掌一番,阴阳垂云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朝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另一侧,李辟尘已经将照地青取下,李元心望来,对他笑道:“人魔当面,难得见此大战,既是太华弟子,不能堕了师门威名。”

李辟尘不知如何应答,之前无心道人的阳神言语还萦绕在他心头,千年岁月弹指过,让他有些疲累。再言,这般大战也轮不上他。

小小的筑基境,如何参与到这种程度的战斗中去?

“几位无需如此,大战于阵外起,不伤南山,因为他们打不进来。”

沧海宗老人仙如此言语,南山有法阵,百尊神石不动,便无人可踏入南山之中,北海之中有地魔,曾经来试南山,也是无功而返。

“是呢是呢,不用怕的!”

秦萱笑嘻嘻的,见到照地青,有了兴趣,跑过来以手抚摸剑躯,讶异道:“这是什么神木?”

那些枝干根须虽然虬结,看起来粗糙,但摸上去却有一种光滑的感觉,且让她极其舒服,故此出声询问。

“太华山的弟子,就是有好宝贝!”

她嘟囔了一下,看见那三片金叶摇曳,便伸出手去,朝上触碰,可接下来,她却猛地收回手去,因为那三片金叶散发出炽热的光华,让空气都沸腾。

李辟尘敏锐的感觉到照地青的变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身躯中运转三清法力,注入神兵之中,有一道青色罡气于剑躯中流转不休。

青霄天罡之气运转,将照地青安抚,三片神叶不再震颤,平静下来。

李元心讶异,对老人仙道:“与照地青纯阳三叶相斥,您这女弟子,是什么体质?”

“纯阴。”

老人仙说完,忽然不动了,就像是时光静止似的,而边上,李元心保持着询问的动作,也没了动静。

秦萱保持着收手的姿态,没了动作。

天地间万籁俱寂,南山外没了仙,北海中没有了魔。

李辟尘猛地拔起照地青,一股绝大的危机感出现在他心头,如今他修行至魂魄第四境同归,身神与天地相合,可照见危难。

“嗯,厉害的小子,难怪能伤到叶缘。”

一道苍老却浑厚,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起来,天地如同烘炉山谷,这声音回响,久久不息,在第二声响起时,这些回音戛然而止。

一个老头出现在李辟尘身前,看着他那没有了光彩的双眼。

“咳咳......不请自来,还是先自报家门好了。”

老人盯着李辟尘,没有丝毫戒备和敌对的意思,指指自己,言道:“我叫七十四....因为原本叫七石死,不好听,我改了。”

“咳.....你肯定没听过。”

李辟尘点点头:“前辈.....施的是什么神通?”

“我....咳,随手而为的,不是神通。你到了我的境界,也能做到。”

老人摆摆手,想了想,又道:“七十四这个名字你不知道,那么.....嗯,我是苦界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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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突然,说实话没有准备,嗯.....但现在我看后台还没有开通VIP,等我回头问问......中午也许无更新......上架要爆更,但......我没有多少存稿了,这两天单位有事情,好忙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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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能者 魔道之主,气数言 请杀之事

老人面带微笑,就像是村子里东街口缺了牙的老头,天天坐在门槛上说着自己以前的往事,那语气平静,其中又隐隐有点追忆。

但听在李辟尘耳中,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苦界老祖!

魔门中杀生第一,枉死城主人!

李辟尘手足冰凉,一股莫大的恐惧感在瞬间笼罩了他,放置于阴影之下。

这是一尊无上人物,为魔门之主,和仙道玄门不同,魔门中,能坐到宗门之主的,必定是一宗之中的绝顶高手,为宗门第一。不似玄门一般,宗门掌教非是修行最高绝者,在某些宗内地域,还有隐藏的前辈祖师,多是坐死关者。

苦界老祖凝滞了岁月光阴,这般手段简直玄之又玄,神乎其技。他见李辟尘惊骇,便开口来:“枉死城从不随意杀人,你与我无冤无仇,害怕甚么。”

末了,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抢宝贝就另说了。”

“呼......”

李辟尘深呼吸了几次,让自身尽量平静下来,面对这尊高人,他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当下打个稽首,神色严肃至极,如同赴死般,道:“不知苦界老祖,找晚辈一个小小的仙门弟子有何要事?”

“要事,嗯确实是要事。”

苦界老祖找了个地坐下来,他拍拍边上,对李辟尘道:“行了小子,坐下来吧,警戒什么呢,我要是想杀你,就是茅沧海当面也救不了你。”

“你以为我老头这杀生第一的名号是吹出来的。”

他语气很平常,就像是个普通的凡人老头,此时与李辟尘偶遇,让他坐下来,唠唠嗑,当然这话里面也有一股隐藏的霸道在内,只是不显于外,被语气神态掩盖过去了而已。

他的话稍稍理解一下,便是:我要杀你,天下没人能挡得住!

李辟尘沉默一瞬,缓缓走到他身前坐了下来,苦界老祖见他没有坐到自己旁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双老眼开始打量李辟尘,过了约莫五息,他眉头越皱越紧,而后猛地松弛下来。

“混沌之后隐清净,一片空白?”

他喃喃自语,而后又似大彻大悟般的慨叹:“果真是天机不可泄露,便是连我也看不见。”

李辟尘目光闪动,他知道,方才苦界老祖在看自己的气数与天机,但却毫无所得,这不止一次有人这么干了,包括李元心,茅沧海都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言明一片清净,无有一物。

毫无机缘,毫无气数,毫无所得。

苦界老祖摇摇头,对李辟尘唠叨起来:“诶,要不是我知道你曾经是个凡人,当过剑奴,恐怕还真以为你是十大纯阳上宗来的弟子,下凡历练。”

“这般手段,估摸着已经超越了炼神返虚,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甚至,说不定是炼道归真的古老人物........你果然是有大机缘。”

李辟尘耳朵一动,轻声疑惑:“炼道归真?”

难道这是修行的第五道天境?

“娃娃,你是太华山弟子,连炼道归真都不知道?”

苦界老祖说起来,摸了摸胡须,捻起一根:“这炼道归真的修行境界在炼虚合道之上,到了这个地步,嘿,那真的是造化生灭一念间.....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道不可言,不可言啊!”

“魔道也称道不可言?”

“娃娃,魔道难道就不是道了吗?若不是修道,我们修的是什么?你们修仙称一道字,他们修神又称一道,我等修魔也称一道。”

“道者无量。”

他絮絮叨叨啰嗦了一会,李辟尘也放松下来,因为他用心眼窥视了半天,对方连一丝一毫的杀意都没有露出。

李辟尘当然不会认为苦界老祖是抱着善意来的,为的就是和自己唠唠嗑,如果这么想,那他真的是白痴了。自己窥视不到对方的气息,那是因为他的境界与自己差的太远,远到一个不可及的地步。

“诶,你看也看不出什么的,你不论是境界还是修行都和我差的太远了,也许过个两三千年,你能和我差不多,不过那时候,我可能化作黄土了吧?哈哈哈......”

李辟尘点点头:“是,如凡间武学,两者交手,一人功夫高出一点,那就高的没有边了。”

“你这比喻很恰当,娃娃你很有灵性。”

老人与少年就这么聊着,一个是仙道小修士,另一个是魔道的巨擘,此时却如同凡尘中的爷孙,正在百无聊赖的唠着嗑。

“娃娃,我找你呢,是想要你帮我抓个人。”

苦界老祖开口:“正确的说,是杀人。”

李辟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出声:“老祖为魔道杀生第一,云原洲中,论杀之一道无人可出您其右,我一介小修,不过刚刚筑基,连人仙都不是,何谈为老祖杀人?”

“不不不,这个人你必须杀,而且我要请你去杀。”

苦界老祖摆摆手:“我杀不得,只有你才能杀得。”

“我才能杀?”

李辟尘沉吟一会,有些不确定,回道:“莫非是.....那尊魔影?”

“那尊魔影?嗯嗯,现在他叫叶缘。”

苦界老祖点点头,抚着胡须:“我要请你去杀的,就是他。”

“老祖何意?”

李辟尘询问起来,皱起眉头。

那魔影伤了自身双目,二人之间必有一战,但苦界老祖为何要请自己去杀,而不是亲自动手?按照茅沧海掌教的说法,曾经也有魔影恢复神智,后被苦界老祖直接镇杀了。叶缘,现在他应该正想方设法的躲避苦界老祖呢。

但,一尊人魔再怎么躲,也不可能逃得过这位尊上的法眼。李辟尘不知道,叶缘其实并不是人魔境界,当初他以换魂之法替掉三尊魔影,继承了他们的修为,但并不是真正的人魔,其实他也尚未结丹,只差一步。

苦界老祖摇摇头,忽然叹气:“诶,娃娃,你以为我不想杀吗?是杀不了啊,那个家伙的气数太大了,我不敢杀。”

“有人想要把我朝刀尖上推,嘿,老祖我还想多活点日子,叶缘么,逃了就逃了,我装作不知道,他以为瞒过我,这不皆大欢喜么。不过啊,枉死城的规矩还是不能破的,我不去杀,可以雇人去杀么,可以请人去杀么。”

他指着李辟尘,笑道:“老头我看你就是一个挺好的人选,没有气数,或者说气数比他更大,这才能杀他!”

李辟尘忽然笑起来:“老祖,这话不对,既然您说我气数比他更大,那么不敢去杀他,甚至不敢去警告他,却来请我,若是今日我不愿意杀,老祖是否要动用点非常手段?也许把我幽禁起来,过上几百年再放出去?”

“不会不会,我不敢。”

苦界老祖笑眯眯的,一点也看不出魔头风范,倒像是个仙山里隐居的有德之士。

“因为你气数看不见,也许比他更大,所以我才来这里请你,而不是来胁迫你。为了答谢你,这样吧,在你杀掉他之前,我给你一枚枉死令,当然是经过伪装的,你有这个令牌,可以调动我枉死城三尊玄光人魔,一尊洞玄人魔,十日可以用一次。”

“而且,你要是遇到性命之危,让我来救你也是可以的,事成之后,还有其他好处相送,我知道魔门的功法丹药你肯定看不上,所以给点功德、法兵,而且我答应你,为你无偿出手三次!你看看怎么样?”

苦界老祖抚着胡须,对李辟尘道:“玄门重诺,魔门无信,但我枉死城的信誉,天下皆知,便是你们玄门也要对我们竖个拇指,赞一声好个宗门。”

李辟尘摇摇头,似乎洞彻苦界老祖内心,开口道:“老祖这么照顾我,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杀掉叶缘吧?”

“既然他有大气数,如此就放过他,与他身后的势力交好,不是更加划算么?为了一点规矩就要杀他千里,甚至请人去杀,最后再得罪后面那尊大神,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苦界老祖抚掌:“你为何这么想?如果我说,我就是要坚持枉死城的规矩呢?”

“不会的。”

李辟尘言语:“从之前老祖的言谈举止,我可以感觉出,老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说您是商人,也不对,说您是大魔,也不对,总之,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这种可怕源自于内心而不是外表的凶残。这种人必定不会做出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事情,步步为营,精心算计,计较得失才是您这种人会去做的。”

他幽幽道:“而且,据我所知,您在天外,枉死城并没有上宗可以依靠,也没有天外圣境的祖师,历代枉死城主都是不得好死,没有飞升者。可以说,枉死城就是枉死城,没有后台。没有后台者,要想在魔门中长久存续,必然要有所依仗,不知老祖的依仗是......什么呢?”

李辟尘想了想,又不确定道:“莫非老祖您....算到了一角未来?”

“哪里有未来。”

苦界老祖咳嗽两声:“我一个糟老头子,算不到未来,再说我是魔,只有窃天法,没有算天法。”

“不过你的洞察力真的让我感到惊讶,太华山果真有好苗子,啧啧,无愧是福地啊。”

他苦笑起来:“娃娃,这可不带讨价还价的,你要接了这事情,你便答应我一声,若是不接,老祖我就去其他地方找其他人。”

“你与叶缘有因果未了,有我这种级别的人护你周全,岂不美哉?”

写在章节末尾的上架感言

写在卷末,昨晚收到的上架通知,猝不及防。

对于这本书,算是我苦心思索,精雕细琢的第二本,比起第一本来,我个人认为是好上了不少,这全都得益于第一本的“锻炼”。

我要感谢北河编辑,当初这本书连续好几个星期推荐不断,小推大推强推都有,确实是让我受宠若惊。

这本书是借鉴太浩写的,无极书虫是我最喜欢的仙侠作者,因为他的书中确实让我找到了仙的气息,抛开凡人流的黑暗。

有人说,修仙就是争夺资源,对此我不敢苟同,就像有一句话,大家都是第一次活着,凭什么你觉得是对的就是对的?

书也是如此,一名作者笔下有一个主角,每个人都不相同,有些人觉得修仙就是杀杀杀,所以你为什么这么觉得?还不是因为看那种修仙的书太多的缘故?说白了还是主观臆断,先入为主。

我们曾经看蜀山,看仙剑,里面有仙,有侠,有魔,有众生,那里面,也未曾有过勾心斗角,人人皆敌的情况,是什么使得我们变了呢?说白了还是心,是我们自己变得浮躁了。

有读者说主角开始就被算计,逆来顺受,还心安理得。那么我姑且问你,如果你带入进主角的情况,你会怎么做?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没有你老乡,就这么被一尊无上人物卷入棋盘,难道你还能跳出来,把执棋的人打一顿,让他跪下唱征服么?

最后说一句,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仙,也同样有属于自己的魔。到底是仙道逍遥,还是魔道肆意,都取决于你自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心意 绝无假言,老祖说 道破无心

他的目的不明,但李辟尘可以确定,苦界老祖定然不是单纯为了杀叶缘而来请自己,说到底,自己只是个筑基的修行者,即使老祖打着让两位大气数者互相厮杀,他自己不沾这趟浑水的念头,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来求自己。

大气数者很多,得古仙法者也很多,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天骄,譬如现在正在攻打南山的无心道人,八百年岁月,一招顿悟,证悟参玄,融千家魔道,万家仙法写出《三绝天功》,才有如今功参造化的实力。他绝对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李辟尘听见苦界老祖这话,不由地道:“老祖既言明自己是魔,又哪里有魔去求仙的道理,仙魔不两立,我若是答应了老祖,便等于叛了师门。”

“迂腐,迂腐!我都不迂腐,你个娃娃居然比我这老鬼还迂腐!”

苦界老祖连连挥手,叹口气:“罢了,你不愿与我合作,不就是怕天下悠悠众口吗!仙魔不与天斗,不与众生多言!”

他一挥手,一枚黑简浮现,落入李辟尘手中。苦界老祖出声:“既然你现在不想帮我杀他,那就暂时不帮,你且把这黑简带给茅沧海,他见过之后,应当会给你个中肯的建议。”

苦界老祖笑起来:“我可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老祖错了,非是晚辈迂腐,叶缘与我有因果未了,我寻到他,便是斩了,将他挫骨扬灰也罢,那都是仙的事情,非是魔托仙做。”

李辟尘此时神情郑重:“我要杀他,那便一定要杀他,我不想杀他,那谁也不能让我杀他!”

“心有一世桀骜,此番不肯低头。”

这黑简须得带回去,苦界老祖的目的不单纯,对方言语越是诚恳,就越是表明他别有目的。李辟尘没有傻到真以为一尊超越了地仙的无上人物会来求自己,这未免太过神异,就算自己身负他看不透的气数,这也该让苦界老祖敬而远之,而非主动靠上来。

若是说他想以毒攻毒,搅乱这潭清水,让三十六洞天,亦或天外圣境中某几位大人物感到憋屈,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苦界老祖真的是贪图这一点快意的人吗?不像,他更像是一位老谋深算的智者,不愿意出头,只喜欢在后面默默的得好处,不结因果才是最好的。

自己若是直接答应,就等于进入了对方的设计,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至少现在,李辟尘还没有准备要进入某些人的算计,当然,除了最初华山上的老道士。

当初没有准备,现在有了准备,那么就要跳脱出来,不给他人当棋子。

虽然李辟尘知道,这是很可笑的话,一旦踏上修行路,其实所有人都是棋子,只不过是这个棋子的强大与弱小区别罢了。

天地如盘,众生如子。

苦界老祖点头,老头子此时心情大好,暗道这小子虽然有些油盐不进,但好说歹说,总算是肯把那黑简带给茅沧海,这就行了。

一道灵光闪过心头,叶缘与他这老头子有因果未消,当年在枉死城中所得的功法,丹药,因果,气数都为还清,此时他想彻底脱离,撇清干系哪里有那么容易。叶缘又和李辟尘有因果未了,这时日一久必定成劫,他虽化作神躯,但修行的仍旧是仙魔道,自然也在劫中,只不过要稍微小一点罢了。

若是说交好,这娃娃显然比叶缘更加可怕,不谈气数,只论洞察,这娃娃更比叶缘厉害。老祖心中思量,之前娃娃说的,自己是否看到了一角未来,其实,他确实是看到了的。

大劫洗炼天地,太华将起!

这是大机缘,不过具体是什么机缘,苦界老祖也不知道,但,和太华山交好,显然有百利无一害。玄门重诺,答应之事绝不轻易更改,尤其是大宗门,更是如此!

“无妨无妨,你把黑简带给茅沧海,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依然有效。”

苦界老祖含笑点头,再看李辟尘那双黯淡的眸子,道:“你的眼睛伤在判死圣瞳之下,其中有幽冥真气阻塞,你之前修行什么法诀,我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不过呢,如果你想要换个眼睛,我这里可是有很多。”

“包括龙瞳、虎目、仙人泪、天青眸.......”

李辟尘一凛,连道:“多谢老祖好意,这......我还是不用了。”

“哦,诶.....换个龙瞳多好啊......那金光闪闪的,又威严又霸道,凡人看了害怕,妖精看了逃命去.....”

苦界老祖此时似乎化身成小贩,开始朝外人推荐他的宝贝,枉死城“收钱办事”,这个钱不一定是金银珠宝,也可以是仙珍玉铁,亦或某些不可言语的东西。

老祖啧啧叹息,从头到尾,他丝毫没有展现出一个魔道之主该有的气势来,就真的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唠叨,聊天,推销.....这简直让李辟尘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事情谈妥了,老头子我也就告辞了,你放心,枉死城做事,说到做到,哪怕是黄昏地来人杀你,老头子我也能给你保下来。”

苦界老祖说着,而后目光朝远处看了看,忽然闪动了一下,对李辟尘道:“娃娃,那无心道人不简单,不过呢,其他人打不过他,你却能败了他。”

“他花了八百年,习千般魔法,偷万般仙法,写出《三绝天功》,这人绝对是一代人杰!三绝者,绝情,是以一切有情之法皆不能挡;绝欲,是以一切有目的之法皆不能挡;绝感,是以一切以心为源所发之法皆不能挡。”

李辟尘听得奇怪,不明何意,如今的《三绝天功》由于无心道人境界所限,对于抱元境也许无用,但守缺之下无人可挡,自己拿什么去败他?

苦界老祖看出李辟尘疑惑,便解释道:“你不要和他动手,你和他讲道。”

“他已无心,故此你不要用法,用心却阐道,他自然动不了手,不能还击,因为他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魂魄第四境同归,神与天地合,与他阐道时,可带上天地道理,按照无心道人的性格,他定然要揣摩借鉴,可惜,天地之大浩淼,岂是他能一朝一夕洞彻乎?!”

“他为什么要指地锥?因为他要参悟大地玄黄,同样,你修行太华山的法术,那神兵中有青霄天罡之气,乃是大天青冥,他要悟地法,故此要取指地锥,他要悟天法,定然要取你!”

“大战一起,他若是来了,你便且去和他讲,讲着讲着,他便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拔山海 地魔手段,避天道 三重劫境

讲道?!

李辟尘哑然,此时他的表情是极为精彩的。

无心道人无敌于天下,威震南山北海八百年,便是之前长清道人化作守缺境也败下阵来,这般厉害人物,居然弱点是讲道?

李辟尘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嘴炮?

“大天青冥,大地玄黄。老祖是在逗我?”

面对小道士发问,苦界老祖摇摇头:“我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来耍你,破他之法就是这样!”

“天地高远,他穷尽一生也无法悟得全部真意,便是天所化身之神,地所孕育之神,为先天之灵,同样也只是明白部分道理,能使用些微权柄,自号天地化身,其实狗屁不是!”

苦界老祖哈哈大笑,而后又把四周诸人扫视一圈,那些仙家都被定格,光阴停滞,苦界老祖走了一圈,见到李元心手中阴阳垂云扇,点点头:“阴阳造化之宝,为后天铸炼,虽不比先天神物,但胜在日后变化无穷。”

又见秦萱丫头,老祖眼中爆出精芒,而后又黯淡下去:“可惜可惜,是纯阴之体,若是在我枉死城中......必然又是一尊大魔。”

再看沧海宗的老人仙,他轻咦一声:“人仙寿元一千五百年,这小辈没有吞服过天才地宝,可寿元却仍旧充沛,远不止三百年,怪哉怪哉。”

其余弟子皆不入苦界老祖之眼,他走过一圈,对李辟尘古怪道:“娃娃,这丫头的体质可是稀有的很,纯阴虽然弱太阴半筹,但太阴之躯古来也未曾有过,乃是天妒之身。你若是和这丫头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有无边神异。”

李辟尘笑起来:“老祖这是给我说媒啊?可惜,晚辈早已有意中人,她在遥远的彼岸等我回去,晚辈自然不能辜负于她。”

他说是这么说,但心底却泛起一丝波澜,辜负?怕是自己回去,那天早已不是那天,地也早已不是那地了。

“叹人间甲子须臾,眨眼间白石已烂,转头时沧海重枯.......”

苦界老祖大笑:“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的种,娃娃,你的心绪逃不过我的感觉,岁月悠悠,你那意中人怕是凡间的寻常女子,如今你半步成仙,如何还能与你相配?!”

“待到你成仙了道,她早已嫁做他人妻子,百年过后,一捧黄土相伴,你却与世长存,寿元悠长不尽。”

苦界老祖忽然叹气:“仙凡两隔,龙不与蛇居,你居天享千年寿元,她百年后便化做枯骨,难道你还能为了救她回来,去强闯幽冥海吗!”

“你不用拿这个当做借口,修道之人所寻者也只能有修道之人!我之前说的,你可以好好考虑,老祖我可是真的为了你好。”

苦界老祖说完,大笑着离去,末了时分,似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来,对着远方猛地一抬,下一刻,光阴流逝,一切恢复如初。在北海深处有一座大岛横空而起,被苦界老祖收入掌中!

他目光如电,忽然诡异的笑起来,滔天的魔气压盖万古,整片苍穹似乎都黯淡了一下!而后,苦界老祖踏步而走,虚天被他撕裂,一步踏出便没了踪影!

“虚天大遁!”

李辟尘惊的呆住。虚天大遁,这是只能用符篆施展的大神通,虚天大遁符又较为难以炼制,寻常不会轻易动用,而眼下,苦界老祖居然肉身撕裂虚天,从中从容而走!

“果真是地仙地魔才有的手段,元神肉身合一,达到炼神返虚的第三天境,有莫测威能,不可以常理揣度。”

一座大岛被苦界老祖摊手取走,北海之中忽然惊起震天大浪,滔天的海水如同天神之掌,卷起千万丈的波涛,如龙入天,复又狠狠坠落人间!

北海大乱!

此时光阴归复,北海中有人魔大惊,见那滔天巨浪打来,如海啸山崩,他勃然色变,下一刻还未做什么,便被滔天的海水淹没,狠狠吞噬。

“北海界陵崩了!”

“龙渊岛没了!”

诸多魔门高人惊慌失措,北海界陵忽然崩开口子,那原本抵挡在北海深处与外界口之处的龙渊岛拔地而起,被一尊无上人物收走,让他们惊骇欲绝!

魔气滔天,三浊相随,龙渊岛被收走,天穹外,传来苦界老祖的大笑声。

“这岛不错,是个风水宝地,造化灵穴。今日借我用用,五百年后就还给你们!”

他人远去,北海深处有大魔猛然抬头,打了一个激灵,惊骇道:“苦界老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尊无上魔头沉默了一会,转过身,化作一道遁光踏入海中,他要避开苦界老祖,不敢在对方面前出现。

他的境界极高,不似北海原本的魔头,北海之中也藏有地魔,但平素不敢过多招摇,甚至连老巢都藏得严实,如果不慎被发现,很快就会沦为云原中仙魔二道攻击的目标。

这些地魔多是有大劫在身,杀劫极重,若是不小心藏好自己,避开天道,一旦露头,云原大陆的那些地仙地魔第一时间就会算到他,而且如果被发现了,那么轻易无法避开劫数。

这是因果劫,不是天地大劫更不是乾坤小劫,乃是自身杀戮过多过重,其因果直冲霄汉,让天道有感,冥冥之中降下此无量杀劫。

诸多劫难大体可分为三种:人劫,天劫,无量劫,其中人劫杀数最小,无量劫最重。

人劫便是九难,诸如刀兵,情爱,宿命.......一难中又有八种旁难,故人劫又称**之劫,共七十二数,乃为红尘中起,中劫者,便是已得地仙道果也脱身不得。

第二重乃是天劫,此劫为天降,非人之过,为洞天执掌法度。有应劫者出时,一方天道降下冥冥之意,由洞天获悉,代天而行。天劫之中有三灾,为三十六灾最末三道,中劫者,无论是破境还是悟道,又或是遭上天惩罚,皆要受三灾之苦,扛过去者迎自己本身天劫,抗不过去则身死道消,一点真灵挟魂魄而走,或封神,或借莲胎重塑,或寻死躯夺舍,又或自归幽冥海中,转世投胎,重头再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量劫 众生之恐,古仙法 镇魔天功

第三重为无量劫,顾名思义,为无量之数,有无量之威!这种劫没有确切的数字,且无可揣度,毫无常理,且极其可怕,让仙魔神人妖灵众生恐惧。

不管是多么恐怖的大劫都能在无量劫中寻到,似这种大难,除非是干了天怒人怨的事情,要不就是破境化天仙时才会出现!

这种劫难不可描述,玄之又玄,绝世恐怖。

修行路中,入劫者不一定是做了什么恶事,结了什么因果,有时候,自己修行太过迅速,境界过高,也会招来劫难,这是天妒,不可抵抗。

故此玄门修行中有韬光养晦一说,即非重要情况,万不可露出锋芒,除非是剑修。玄门仙人平素里修心养性,正是为了避开天劫,心境越高,越能揣摩天意,同时可堪破虚妄,修行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魔道讲究肆意,有人傲立天地,也有人魔吞天下,也有人血洗苍穹,其中鱼龙混杂,善恶皆有。故而魔不为正道,天道不容,而魔神更是不许出现在天地之间,即使封神榜上有名讳,也不可擅自露头,否则若无宝物躲避,瞬间便会遭天雷轰杀。

大魔遁入海底,寻一处荒土躲避,入须弥之界,不再显化。

与此同时,北海中,诸多隐匿的地魔皆听得苦界老祖的大喊,他们神情冷漠,各自藏匿,感应到界陵崩塌,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凭北海两界大浪滔天,海啸不绝,全然不去管控。

苦界老祖,他们招惹不起!

北海界陵乃是分割北海深处与外界的道口,有一道海眼存于此地,下方通达云原归墟,那龙渊岛正是归墟中孕育,用来镇压此海眼的神岛,平日里流光溢彩,如阴阳神龙在岛屿中盘旋,由于下方为归墟,故此无人敢于占领此岛修行。

如今龙渊岛被苦界老祖收走,北海界陵一朝崩溃,海眼大发神威,要将方圆千万里一切存续之物尽数拖入归墟之中!

龙渊岛的消失,直接影响到四周的魔岛,数座大岛显化,有魔光从中遁出,亡命飞逃。那些魔岛被吸入归墟,会化作玄黄之气,回归本源。

轰隆隆!

北海群魔惊惧,海眼的巨大拉扯力甚至影响到了北海畔,巨大的漩涡出现,仿佛吞噬天地的怪物,要吃掉一切有形有相众生万物。

“就是此刻!”

南山侧前,那尊青年洞玄目光闪动,猛地大喝出声,他手掌朝天照耀,有一杆大旗飞出,于天空中分化八面,受他指引,在天穹外结起大阵!

“南山群仙,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南山外,那些青白战甲的仙兵冲杀出去,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朝北海冲杀去,天穹上接连有人仙出手,崩碎山海,持兵器冲杀。

“南山攻来了!”

“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苦界老祖会出现!”

诸多人魔施展法力稳固岛屿,操纵岛上大阵,前方仙光遮天,云雾风雷相随,有仙兵披甲持戈,有天将千丈神躯显化,又有人仙持法器法兵,自南山中踏步而出,震踏山河。

“镇魔!”

一面大印遮天,三大洞玄中,那尊老人手中显化大印,迎风而长,化作千丈神兵,遮天蔽日,朝无心道人横压而去。

同一时刻,三大洞玄中,那尊少年人手中显化一根铜柱,迎风而长,化作千丈长短,横推天下,朝无心道人砸去,那铜柱上,显化镇魔二字!

“镇魔!”

青年洞玄同样踏步而出,手中显化一块斗大磨盘,迎风而长,同样化作千丈大小,朝无心道人头顶推去!

北海中有人魔识得那招法,顿时大惊:“那是镇魔天功!”

“这是古仙法,原本有三套天功,为镇魔、伏魔、降魔,如今俱已遗失,不知流落何处,而镇魔天功的上卷被南山所得,其中叙述‘镇魔平乱大阵’,看来就是现在这阵法了!”

这尊人魔年岁颇大,眼中有着浓浓的恐惧,他在三百年前有幸见到魔门一尊洞玄神人被此法镇压,于阵中被炼化三天三夜,最终坐化而去!

无心道人抬头,眼见三大镇魔法器化出,开出口来:“镇魔天功,我于八百年前有所耳闻,据说这是一位仙道祖师所创,分为三套天功,每套有四卷。那祖师曾以一己之力毁掉三大洞天级魔门,堪比无量劫!但这都是过去的事,甚至已经快要成为传说,据悉,大约是五万年前的事情......久远到不真实。”

听闻无心道人开口,那尊青年洞玄顿时厉喝:“既然无心道人也知道镇魔天功,那还请束手就擒,不要再做反抗,以免生灵涂炭!”

少年洞玄笑着打个稽首:“镇魔天功虽不全,但想来无心道人也不能轻易破去这古仙法,还是不要再战了。”

天上八杆大旗猎猎作响,缓缓降临下方,以无心道人为中心,方圆数百里范围尽数笼罩,纳入大阵之中。三大镇魔法兵落下,各镇三方,各自对应三清神光,如同三座亘古仙山。

“古之仙法,有可借鉴之处。”

无心道人根本没有把三位洞玄的话听进去,他朝前踏出一步,眉心中阳神大放光明,双手抬起,积蓄无边法力。

北海南山大战起,此时北海眼处,有三尊道人显化,他们眉头皱起,忽然齐齐伸手,朝远方一抓,于是一尊大岛轰鸣而至,跨越万水千山,坠落北海眼处!

大地玄黄之气托起大岛,在海眼上沉浮,归墟撕裂一切的势头顿时削弱,那其中一尊道人朝天怒吼:“南山已出,北海群魔还不应战?!”

这是三尊洞玄境的魔道神人!

北海界陵崩,有三尊洞玄来至,施展**力稳固这处北海眼,同时心中怒吼,对苦界老祖是又恨又怕。

轰隆隆!

那尊大岛有下沉之势,三大魔人不敢怠慢,只能再度运法,维持海眼不崩。

他们三人在界陵之内,故此若是不来,则有岛屿覆灭之危,而这一片界陵之外的洞玄大魔,则是远远看戏,不趟这滩浑水。

他们距离南山太远,没有必要前去,而且业劫太重,有些人更是连头都不能露,否则被天道察觉,**之劫算是小的,万一引来天劫那就真的要完蛋。

仙云压天,魔云盖地。南山北海大战起,顿时乾坤动荡,搅动四海风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战酣 仙陨魔灭,阴阳轮 绝心天经

大劫未起,故此诸多仙魔战死也不过是真灵回归南山北海深处,除非遭到不可弥补的重创,魂魄受损,肉身崩溃难以维系,否则不会有多少人选择转世重修。

如五十年前缺月神人,当初正是在化阳神的关头,志得意满出来一战,却不料被寇兴修一击覆海印重创,阳神遭损,故此五十载调息无果,最终想要一搏化洞玄。鱼跃龙门失败,自身神几乎炸开,这才坐化而去。

小劫未至,大劫未起,凡擅自彻底灭杀魂魄者将受无边业力,而擅自灭杀真灵则会引幽冥海天尊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无数仙魔交手,捉对厮杀,一时间仙光遮天,魔气蔽地,海卷山崩大地裂。

噗!

仙魔鏖战,一尊人魔被一尊人仙以手中法兵洞穿眉心,那肉身当场碎灭,一道真灵卷着魂魄于半空中显化出来,暗自唾骂,咒怨几声,化作一道流光遁回北海深处。

这尊人仙刚刚杀死那人魔,下一刻便有三尊人魔齐齐攻来,一柄魔刀闪过天光,其上死气弥漫,乃是人仙至宝雏形,照着那人仙头颅便打去,配合另外两尊人魔攻势,将这人仙当场打死,随着一道叹息,只见一道真灵清光挟着魂魄径自回归南山神石中去了。

三尊人魔刚刚击杀人仙,还未消停,下一刻便又被拖入战局,一番大战,之前那使用人仙至宝雏形的人魔便被打死,法宝带着真灵回归北海中。

似这般战斗,处处都在上演,仙魔交手,比之凡间更是凶险,多数人仰仗法宝之利,若是对手稍有不慎,那大好头颅便会瞬间滚落。

南山侧,三大洞玄出手,持镇魔三兵朝前压去,八方各立下八杆镇魔旗,化如天盖,又似八位天神临尘,要齐齐出手,捉拿无心道人。

三清天光不断打落,朝无心道人头顶庆云斩去,那其中显化一朵花来,那花朵赤红至极,比火还要深邃,如丹朱打蕊。

反应人的心境与道途,此时无心道人头顶显化的花朵,却是如此诡异,赤红近幽,让人不敢再多看半眼。

这是彼岸花,不该存在于阳世的花朵,千年花开,千年花落;花开叶落,叶显花寂,花叶生生相错,永世不可相见。

无心道人仙魔同修,融万家法门,创出《三绝天功》,正对应着彼岸花,他因宗门被灭而痴狂,因痴狂而彻悟,因彻悟而入魔,因入魔而悟道,最后因悟道而无心!距离他降生阳世,如今正好千年时光过去!

无情之花,无欲之花,无心之花!

凝成此花需要担莫大因果,这是幽冥海的花朵,不属于人间。凝此花的修士,若是身死,则真灵无法转世,成为那位天尊的坐下艄公,生生世世都要在幽冥海中撑船兜转,渡尽阳世真灵。

此花可怕,但凝出彼岸花的无心道人更是可怕,可怕在他的自负,可怕在他的修行!

三大洞玄中,青年洞玄见到彼岸花开,顿时被震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略显沙哑,道:“彼岸花开,无心道人的顶上之花居然是这个!”

老洞玄开口:“担莫大因果,老夫已经两千年没有见过凝出彼岸花的人了,他若是死了,便不能再回归阳世人间,必须一辈子在幽黎界撑船。”

“无心前辈,既以凝出彼岸花,那还须请您幽冥海里走一遭了!”

少年洞玄叹口气,手中铜柱大放光明,镇魔二字如天火横世,要把那彼岸花彻底烧掉!

“镇魔!”

青年洞玄出手,大印旋转,朝前方盖压而下,无心道人声音平静,依旧没有波动,心绪波澜不惊,只是踏出一步,朝前面打出一指。

绝仙指发威,魔光滔天,镇魔大印被击穿,出现一个豁口,但很快又复归原本模样。

无心道人眉心中,那尊神大放光芒,在阳神之后,出现一尊阴神,二神背对相坐,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相生相克,轮转不息。

无心道人伸出手来,忽然停顿住,那只手掌开始化作琉璃玉骨之色,血肉渐隐,神圣无匹。

他居然在悟道!

老洞玄见到无心道人这般状态,顿时大惊失色:“快,打断他,用镇魔旗!”

“他在悟道,要以三绝天功中的绝心法来破解镇魔天功!”

三绝天功分为三卷,第一卷绝情法为神通攻伐之术,第二卷绝欲法为大幻转劫之术,第三卷绝心法则是无上心经,为三绝天功根本之法!

绝心,是以一切诸法皆可堪破,借道眼观神,虚妄不存!

这是无心道人揣摩出的无上妙法,而寻常修行,要达到堪破万法的地步,必须要将心境修行至第六重坐忘才行!

少年洞玄失色:“无心前辈果真是天骄人物,若非蹉跎百年岁月,也不用花费八百年来写《三绝天功》。”

“你这么想就错了!若是当年他没有经历大变,也就不会有《三绝天功》了!”

青年洞玄冷声驳斥,手中大印击出,生灵造化之气涌现,于大印中化出一道神光,震裂大地,朝无心道人头顶彼岸花打去。与此同时,八杆镇魔旗猎猎摇动,于阵中显化无数仙光,打落无心道人身躯。

又有神掌拍落,幻法加身,仙兵取其头颅!

神光加身,那彼岸花悠悠旋转,不消片刻,就将神光清气,大掌幻术化尽,仙兵临近便被震退,远远退出数十丈。青年洞玄脸色瞬间阴沉,开口道:“彼岸无心,诸法不侵!”

镇魔天功失效了,他们三人修行的原本就是残卷,这也说明他们只和其中一卷有缘,其余三卷皆不在手中,否则,仙道某位祖师开创的无上妙法,岂能只有这点威力?

空气有些许波动,无心道人忽然睁开眸子,眉心中两尊神合而为一,大放光芒,于此同时,他身躯内,五脏神,四海,三火,道台,同时绽放璀璨光明,剧烈震荡。

一道气息从丹田中起,贯穿龙骨,直入紫府高天!

他身躯外,四百零九个窍穴放出光华,如同古之珠玉,夜明之宝!

三大洞玄面色大变,老洞玄连忙施法,要把那些光华压下:“他要化守缺了!”

“不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化神通 缩地成寸,三灾出 天发杀机

洞玄之境已然天下无敌,若是化作守缺,岂不是能与抱元境大能一战?

光华大作,老洞玄无法压制住这股力量,他不由地苦笑起来,对青年洞玄道:“青枫道友,老道我无计可施了,事到如今,以我三人之力已经无法压制住局面,需得请南山之中大能出手。 ”

青枫道人目光阴沉,又怒又叹,事情到了这般地步,连镇魔天功也制不住无心道人,如今反被他克,破解了这古之仙法。

那滔天的气息已经掩盖不住,八杆镇魔旗猎猎作响,发出悲鸣之声,似乎是顶不住对方的法力,将要碎裂了。

境界反映修行,但修行不能与境界完全挂钩。

境界只是说明你达到了某种地步,而修行则是反映你在道途之中走的有多远。打个比方,两尊人仙同样化作出窍境界,第一位仙人一路高歌,毫不停留朝洞玄进发,第二位仙人则是在这个境界兜兜转转,不断摸索一些死角,最终达到完美掌握一草一尘的地步,那么同是出窍境,第二位仙人的修行就不知比第一位仙人高出多少去了。

道无涯,一言可有千般解法,人人皆不相同。

无心道人正是在修行中走的极远,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长清道人宋长清之所以化守缺境仍旧失败,正是因为在修行一路上,走的没有无心道人远。

三大洞玄已经无计可施,青枫道人两指尖显化一根古香,青烟袅袅,随风而散,化入南山之中。

“南山北海战酣,无心道人出手,无敌天下!”

“请抱元境出!”

青烟之中化出无数古字,转入南山深处。

就在此刻,一道神光贯穿天上天下,一尊道人显化正中,身后阴阳两分,显化一道大轮,轰鸣而转,他一步踏出,刹那之间如光阴大退,山河倒转!只是瞬息间他便离开北海!

守缺已成,身躯仙天中混沌渐去,绽放光明!

神通显化,无心道人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似化成烟云,消逝于云原天地。

老洞玄瞳孔猛然一缩,一股滔天气息显化在南山之中,他猛地回头,却见无心道人已经去往南山大阵之前!

“缩地成寸!”

踏山河而行,一步十万里!

老洞玄失声,这是极为厉害的大神通,为行之道最高绝的几种秘术之一,能将十万里天地缩在一寸方圆,故此踏出一步,便有十万里之遥!

青枫道人言语凝噎:“缩地成寸......天涯咫尺......追云逐日....一步登天.....这些都是将行之道发挥至极限的大神通,无心道人居然悟得了缩地成寸!”

“至此天下之大,再也无人可拦无心道人,只要他想,便是辗转万里山河也不过几步之间!”

少年洞玄惊骇,此时无心道人早已将他们三人甩在身后,站立在大阵之前,朝阵口猛的劈出一掌!

唰!

刹那间光阴又转,山河凝于一点,他踏出一步,却已经进入大阵之中!

“缩地成寸运大地玄黄之气,凡日月所照,山河所在之处皆可起法!”

南山大阵没有挡住无心道人,只是阻止了他一瞬间而已,此时守缺境还未功成,天外有劫云酝酿,那是被无心道人引来的天劫,他在化守缺以前杀劫太重,八百年前曾灭数个宗门,此时遭到清算,天意有感,故此降下天劫来镇他。

咔嚓!

有天雷打落,天风刮起,天火横空!

风火雷劫!

无心道人身后,那阴阳大轮旋转,显化两尊神,阳神指天,阴神指地,凡风火二劫打落,皆被阴阳二神阻挡,同时无心道人自身也运起法术,以肉身硬抗天雷。

阴神阻天风之劫,阳神阻天火之劫,本尊阻天雷之劫。

他的身躯被风火雷灼烧劈砍,血肉渐隐,化做先前昙花一现的琉璃玉骨,只不过这一次带着鲜血流淌,于末三灾中化作灰灰。

他化守缺,故此天上降下抱元境的三灾之劫,那劫云在天穹上缭绕,忽然有一道乌光打出,其中蕴含滔天杀气,如斩神利刃,直指无心道人真灵而去!

此乃天发杀机!

三绝天功无法抵挡三境大劫,这些是因果,是不可逆转的业力,气数被斩,到一定程度自然引来劫难。

三灾劫只是开胃菜,第四道根本天劫才是无可阻挡的杀招,而这道乌光杀机乃是天意请来,是八百年前那些死灭宗门中,诸修道人一口怒气不散,化归天地,凝成这道杀机!

砰!

无心道人眉心出被斩出一个血洞,一抹心头血在血洞中显化,晶莹剔透。他紫府受此一击,几乎崩开,道台上显化无数裂纹,隐隐有坠落之势。

“八百年前我杀你们满门,八百年后你们引天发杀机来斩我,那么我便受了你们这一击又有何妨?”

无心道人神色淡然,完全没有把自己所受到的重创放在心上,他抬起头,对着那道劫云开口:“八百年因果,如今若是还有,我一并接下,自此恩怨两清。”

那劫云在天上盘旋,又有一道赤光打落,其中蕴含滔天死气,似有厉鬼啸天,阴将显圣,要把无心道人魂魄拘出,带往幽冥海去。

彼岸花幽幽显化,那些死气厉鬼,阴将阴圣皆化作虚无而散,末了望了彼岸花一眼,于是待它们离去时皆是面色祥和,神圣庄严,不复初见时狰狞之姿。

劫云又转,这一次打落一道白光,其中蕴含渺渺天音,似要让人永世沉沦,不再醒来。无心道人直面这白色光辉,那些光雨扫过他的道台,在上面留下无数剑痕,他双目清明,淡漠至极,不为外道所惑,这些光雨在他眼中尽数化作仙剑,来此斩他道台,灭他肉身。

万剑齐出,无心道人以身躯硬抗此招,琉璃玉骨都被斩的破碎,那些仙剑每在无心道人身躯上伤出一痕,便有一口仙剑悠悠消逝。

万剑便是万伤,琉璃玉骨几乎破碎,道台上满是剑痕,但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淡漠至极。

大阵之外,三大洞玄停住脚步,见无心道人硬抗天发杀机,皆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先有杀光斩真灵,后有死光落魂魄,最后得煞光化剑,撕裂肉身。无心道人全部扛了过来,而且在这同时,他还在面对风火雷劫!

少年洞玄此时被震撼的无言,好半响,才一字一顿的吐出话来。

“若是再给他八百年,人间之中,再难寻一抗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方辩 道驭人焉,通天意 人驭道焉

无心道人身躯残破不堪,但却又笼罩着一股神异的气息,此时风灾,火灾,雷灾似乎都成为了他的衬托。 八百年因果尽数消弭,再无业力缠身。

天降劫难,扛过去,那便是世上真圣,敢与天争雄。

他眸光清明,此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在他前方百里之外,有一座仙山,上有一尊神石,如三角倒悬,正是指地锥。

青枫道人见到无心道人向指地锥望去,顿时言道不好,大叹一声,怒道:“抱元不显无人可制衡于他,二位,且先上吧,别无他法了。”

于是三尊洞玄同时出手,老洞玄开口,对无心道人言:“南山北海大战,仙魔对垒,此番行为非正人之风,出手略重,还望海涵!”

他对于自身名节看的极重,青枫道人让他们出手,老洞玄是不欲趁人之危的,但眼下对方化守缺,目标乃是指地锥,这是关乎南山诸仙的大事,对方实力太强,若不趁着现在虚弱将他拿住,待他调息过来,那就真的完蛋了。

三人再使镇魔天功,这一次又各自施展自身妙法,可不料无心道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下一刻便是一步踏出,瞬息没了踪影。

一息消失一息显,无心道人施展缩地成寸,南山北海来去自如,于南山百尊神石之间来回辗转,诸般仙法连半分也近不得身。

一步落下,无心道人来至指地锥前,三尊洞玄顿时一惊,下一刻便见一只手掌按来。镇魔天功被破去,三尊洞玄神人倒退,被无心道人一掌震开!

指地锥侧,无心道人转过头,一名小道站立在此,仅有筑基境界,正是李辟尘。

无心道人神色漠然,滔天的魔气横压而去,无心道人朝前踏出一步,整座山岳便摇晃一次,如同地龙翻身,要震塌南山群岳。

他眼中只有指地锥,再无其他事物。

那撼世的压力浮现,在指地锥正前方,沧海宗的老人仙转身,另一侧,李元心瞳孔猛地一缩,手中阴阳垂云扇持起!

“妄动者杀。”

极其平淡的一句话,听在诸多修道人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老人仙与李元心皆停下动作,身躯略有僵硬。

气息有些紊乱,李辟尘直面无心道人,感受对方那股滔天魔气,这般境界差距带来的压迫感就几乎让他窒息。

“见过无心前辈。”

李辟尘对他打个稽首,无心道人没有任何表示,开口言语:“你想挡我吗?”

他话语平淡,无悲无喜,甚至明明是疑问句,说出来却像是陈述的语气。李辟尘摇摇头,取下照地青,其上青霄天罡之气流转,他道:“晚辈实力低微,不敢阻挡前辈,但有一言,不知前辈肯听还是不肯听?”

无心道人见到那宝物,略微一顿,点点头:“大天青冥之道,好,有借鉴处,你且讲吧。”

李辟尘想了想,那双眸子黯淡,没有半分光彩,一时间此方天地静默无声。无心道人也是如此等着,边上,李元心额头渗出汗珠,面对这尊大魔,他的心提了起来,高悬在天。

李辟尘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好了怎么说,他开口来,道:

“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话语一出,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无心道人眼睛中猛然爆出一丝神芒,他的气息开始浮动,而后猛地消失,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滔天魔气。

他张了张口,却是询问:“一,何解?”

这句话出自庄周之言,李辟尘对道门经文不熟,但自从修行《清静经》后,曾经的一些记忆如潮水般的涌现出来,自然也知道这句话的解意。

而这句话,恰恰是阐述天地的前言,论“无心”之说!

李辟尘回答:“道生一。”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浅显的道理,哪怕是孩子也知道这句话,但从未有人去想过,为何是道生一?

无心道人顿时陷入沉思,又抬头:“道何解?”

此道非彼道,这是问的道生一中的道,那是什么道?

李辟尘又答:“道无名,为最初之法。”

“一元化始,大道初开。”

无心道人思索,沉默了,这句话他听了不下千百遍,但今日听却与往日不同,似乎被点破某个壁障,隐隐将要顿悟。

“无心何解?”

无心道人说出话来,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在论道,同时也在证道。

此证道为验证自己的道,非是寻常所说证道混元!

他在朝李辟尘证道!若是道不同,则心境有坠落之危,朝旁人证道,非大气魄者不敢做也!

“无心解意,非舍弃本心,乃是持心之意。持心者,能动而以天行。”

李辟尘话语刚刚说完,下一刻无心道人便开始驳斥:“荒谬,持心如何,依旧将自己陷入七情六欲之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心不灭则缘难断,因果难消!”

“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而得鬼神服!正是熔炼万千仙魔大道,一法通而万法皆通,一法破而万法皆破,正是因我无心,故此鬼神不能加身,你解的乃是什么狗屁道理!”

无心道人第一次有了愤怒的语气,李辟尘心中惊讶,苦界老祖所说的“阐道”还真的有效果。

“无心非舍心,此为本末倒置,无心,意为心之所向,无有不可极者,上窥十日,下探幽黎,道法归一,正是返璞归真,以自身真灵本心驾驭大道,而非是让大道驾驭自身!”

“是人驭道,非道驭人!”

李辟尘开始言语:“前辈得神通,缩地成寸,乃动大地玄黄之气,那么您施展神通时,是朝道驭人,大地请力而为。还是以人驭道,自使大地之力呢?”

“以人驭道,何惧七情?以人驭道,何惧六欲?七情六欲因果说明白也不过是道的体现,若是舍弃本心,以求窥大道,那正是让自己改变,是道驭人,落了下乘。要让道改变,是人驭道,乃是上乘。”

“人驭道,通晓大道,万事自然圆满!”

无心道人神情严肃,眸子中有光明灭不定,他沉默下来,推演自身大道,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心绪不宁。

“天有天则,地有地道,我寻指地锥,正是为了修行天地二道,我修道,真的是修道,而非道在修我?”

“一为万物之元始,乃根本之法,从有开始,到无中去!”

“八百年前斩七情,灭六欲,是因为我怕了?所以朝道妥协?”

“这.....小修士的话.......不对,不对!一切都是起缘于因果,是缘于天地!”

他猛地竖起眼睛,朝李辟尘望去,却是愤怒了!

八百年来第一次愤怒!

“天是什么,地是什么?!”

“青冥是什么,玄黄又是什么?!”

“与我纷说!你他娘的.....道又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地论 青冥玄黄,道拒门 捉仙擒神

呼喊声震荡天地,无心道人的心绪第一次有了波动。 这本是不应该的,八百年岁月,顽石也长满青苔,对于一个已经灭本心的人来说,再一次感受到心绪的波动,这不是好事,反而让他暴怒。

这已经偏离了他的道。

阐道之理与境界无关,无心道人反其道而行之,斩七情断六欲灭本心,却是达到了另一种无为无不为的境界,炼成绝心天经,堪破万法的本领堪比魂魄第六重坐忘之境,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心绪会被旁人所拨动。

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惊。这是庄子的言语,为天地篇,是以二人以一为题,论道乃万物之元始,一切之根本,一从道中来,化两仪开天地清浊两分,是在阐述最基本的源头。

不修道者什么也听不明白,什么也听不出,但修行越高者,听在耳中却有越深远的解意。

修行,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对于道的理解,对于外道,对于本身之道,对于根本之道。信己者无敌,对自身大道坚定不移者必然拥有无敌之力,所谓心坚逾铁,更胜磐石就是如此。

无心道人对李辟尘怒问,天地为何,青冥玄黄又为何,大道真意又是什么?

仙魔神皆走的是道途,路没有尽头,只要还有人就会一直走下去,是以道无涯。

他并没有动用自身的境界,只是坐了下来,神色有些痴狂,他问了李辟尘,却又不等他回答,径自把神念探入虚天,阳神阴神皆是出窍,一者巡天而去,一者游地而走!

传说天有九重,地有八荒!

阳神踏步,追寻天道而走;阴神负手,跟随地脉而去。无心道人眉心中显化一丝清光,又有浊光萦绕,二者纠缠,化作阴阳二气轮转,道台上显化一尊真灵神,无面无形,只有微弱的轮廓。

真灵中阴阳二神皆离去,故此真灵只剩下存在本身,再无神通,复又归化原本模样,如初出茅庐的小修士,还未看见自身真灵之光。

无心道人的双眸黯淡下来,他处于无我无念的境地,只剩下本能存在。这种时刻是最可怕的,因为**没有意识,只有真灵维持,如果感受到杀气,这具身躯会施展出最可怕的招数,将一切都毁灭。

人虽为万物之灵,却也在五虫之列。虽然成仙化魔,超脱凡尘,但**本能并没有消逝。

李辟尘坐在无心道人身前,一言不发,四周诸仙皆是沉默。过了十息,无心道人忽然眸光闪动,天外,一道阳神落下,地外,一道阴神回归,阴神坐在真灵本神之位,阳神又化入阴神中去,于是这尊本来神显化面目,乃是一名青年,容颜俊秀,意气风发。

这是无心道人九百五十年前的样子,那时东灵宗还未灭。

道人缓缓抬起头,在他眉心中,那尊显化的神忽然嘴角溢血,眉心出现一个“血洞”,而无心道人本尊同样于眉心中出现一个血洞。

“天地有神。”

无心道人开口,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话,让诸人摸不着头脑。天地本就有神,不论是先天之神还是后天之神。

李辟尘敏锐的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开始变得平缓了。

“小修士,我问你,青冥和玄黄有什么不同?”

无心道人突然对李辟尘发问,语气变得缓和,与之前的癫狂大不相同,他神游天地,不知道悟得了什么道理,却是隐隐发生了改变,虽然如此,但仍旧有一丝痴狂藏在他的真灵深处,不曾被外人知晓。

李辟尘心头猛地一跳,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危险,那是如同亘古洪荒中走来的猛兽,似古老的恶神,是最初的怒火,要焚烧乾坤。

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并不是从无心道人身上发出来的,而是从他眉心中,那尊神里感应到的恐惧,似一头不可描述的神魔,俯瞰人间,将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

顶着恐惧,李辟尘脑海中运转清静经,消除那股恐怖的压力,他抬起头,眼帘微阖,缓缓对无心道人言语。

“青冥与玄黄皆指天地,天为青玄,地为冥黄,但我等修道人,皆称天为青冥,称地为玄黄,与原本词意相去甚远。”

“天为青冥,青为天,冥为幽黎,为天之高远不可触及,如幽冥大海一般,是禁忌领域。”

“地为玄黄,黄为地,玄为妙玄,为地之厚重不可揣度,玄之又玄难以琢磨,同样也为禁忌领域。”

无心道人缓缓点头:“是的,确实是禁忌领域,即使这方天不过是蝼蚁之天,即使这方地不过是蝼蚁之地。天地有神,不容外人窥视,若需看见,便要以身......合道!”

他语气突然变得阴狠,而后猛地变脸,化作绝世可怕的魔头,仰天大笑!

“我错了吗?!”

“无心便不明天地,是道在驭我还是我在驭道?!我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我想不通,我熔炼了千般魔法,万般仙法,有人称我道痴儿,但我却只是道傀儿!无为无不为,无为无不为!我斩了情,断了欲,灭了心,我该得大逍遥?”

“若是说道在驭我,那我现在所用的一切之法皆该破灭!若是我在驭道,为何天地不容我看,大道将我挡在至理的门外?!”

“一法通该万法通,又为何一法能有万般解?一法有万解,万法便有亿万解......”

无心道人猛地起身,忽然朝前踏出一步,神色变得无比癫狂,眸中清光浊光明灭不定,一把抓住了李辟尘的脖颈!

下一刻,他的身躯坍缩,千万里山河汇于一点,他转瞬之间消失,没了踪影!

“缩地成寸!他把师弟抓到哪里去了!”

李元心惊骇欲绝,他猛地回头,四处张望,可外部大战连天,哪里还有无心道人的踪影?!

.......................

北海外,儒英鱼忽然鸣叫起来,开始不安的扭动身躯,叶缘猛地抬头,他冥冥之中有感,似有大难将要临头。

“走!”

他一踏儒英,那大鱼顿时回转,朝海外游去,叶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开始他便感应到那股劫缘法,原本他藏匿起来,后见苦界老祖出,便以为是这原因,可现在那劫缘之法又出现,并且这一次不是冥冥划过,而是清晰异常。

前方海域忽然坍缩,万里大海波涛汇在一点,叶缘眼中的世界发生变化,下一刻一只手掌捉住了他的脖颈,于是大浪滔天而起!

第一百二十章 逆乾坤 叶缘遭劫,无心狂 道劫八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那只手掌如铁钳,重如山岳,擒住他,且让他不能有半分动作,浑身上下一切法皆被禁锢,无法施展!

对方是一副普通寻常的面庞,那张脸孔他从未见过,叶缘不明白,如此厉害的一个人为何会来这里抓他,自己也未曾与他有过恩怨!

叶缘双目朝边上撇去,却是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庞,正是那曾经让自己好生难对付的太华道士!

李辟尘同时也注意到了叶缘,虽然气息已经截然不同,有神道之力,但心眼通天,那来自真灵最深处的光瞒不过他的窥视。 李辟尘先是一愣,而后无奈笑起来:“道友,别来无恙乎?”

别来无恙个屁啊!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哪里无恙了?!

叶缘心中大骂,他现在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是大地玄黄,一个是大天青冥!”

无心道人右手捉住李辟尘,左手擒叶缘,脚步不停,一步出而山河凝,二步踏而万海汇,三步落而过十万里乾坤!

一连行走,也不知无心道人走了多少步,他跨越高山大海,来至一处大地,神通消弭,此时方才落于人间之中。

叶缘与李辟尘跌坐在地,无心道人站在他二人前方,眸光明灭,停止了动作。

抬起头,天是灰蒙蒙的,地上笼罩一层寒霜,这里的土地似乎并不肥沃,甚至有些贫瘠。举目望去,俱是无垠的荒原。丘陵与孤山林立在这方大地上,不生植被,荒芜人烟,亘古苍凉。

李辟尘咳嗽两声,他看不见四周,但那荒芜之风吹过,顿时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副渺无人烟的大漠景色。

“这里不会说是天寒州吧?”

李辟尘开口,边上叶缘回过神,愤怒道:“我怎么知道!”

“你.....你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他又是谁?”

“无心道人。”

“!”

叶缘皱起眉头,他在听李辟尘说出无心道人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似有所悟,而后仔细回忆过往当魔影时的记忆,最终在真灵最深处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叶缘的手指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有些惊骇,无心道人,八百年前威震北海之人,人仙之中无敌,后化作出窍境,归隐不知所踪。

李辟尘低声开口:“八百年后,如今已是守缺境界。”

“嘶.....”

叶缘倒吸口冷气,守缺境,距离地仙只差两步!

原来自己入北海南山前所感应到的劫难是这个.....那缘法呢?自己应该是去取神石的,如今却被无心道人捉来,这......

他心中大叹倒霉,自身即使化作神躯,可感应劫数的能力还是不圆满,虽然有了感觉,但祸福相依,他便要去闯上一闯,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无心道人陷入古怪的境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叶缘心中有气,但此时强自按压下来,眯起眼睛,手中三辟无常灯持起,似乎准备进行雷霆一击。

“你想杀我?”

无心道人忽然开口,叶缘顿时吓了一跳,但下一刻,无心道人却是猛地转过身,对荒凉的大漠怒吼:“你想杀我?!”

轰隆!

一座荒山大岳被无心道人一吼震塌,山石崩碎成尘,摇晃大地如地龙翻身!

“你想杀我?!”

沙尘震天,如百万雄兵踏步,震裂荒原!

无心道人朝天怒吼,一手指山一手触地,连连挥手,凡所过之处皆化作灰烬。

此地荒芜至极,没有半点生灵迹象,叶缘僵住,不明白无心道人是怎么了。李辟尘咳嗽两声,对叶缘开口:“他是对你说的,不用怀疑,只是他不知道杀意是谁发出的了。”

“他......应该算是走火入魔了......”

悟道到了极致,神与天地不分,合到极致却又无法控住本心,持心本与无心相逆,无心道人本走无心绝情之路却又要强行参悟天地,大道把他拒之门外,于是他便癫狂,要以无心参持心,结果却落了个半疯半狂的下场。

但,仙魔悟道,这种状态是不定的,所谓大彻大悟只在一念之间,上一刻也许还是大魔,下一刻证悟参玄,便化作无上圣人。

无心道人便存在于这两种状态之间,清醒时便说大道至理,疯癫时便撕裂天地,无有常定之态,令人恐惧。

李辟尘暗自咒骂,苦界老祖坑的一手好人,说是阐道可道破无心,却不料引发了异变,无心要化有心,可心已斩断,又如何能归来?独木已刻成舟,覆水难以收回。

强行以无心之道窥视天地,却差点被天地同化,遭雷霆一击,真灵神差点炸碎。

叶缘拥有那魂魄的记忆,此时倒也明白李辟尘口中走火入魔是什么意思,此方世界有仙魔之辨,走火入魔这个词汇并不存在,若是仙人疯狂是走火入魔,莫非魔人疯狂是走水入仙吗?这未免太过搞笑了。

再言,如无心道人这般道痴儿实在是太少太少,似他这般,其实已经入了劫中。

“人劫并非一定有预兆,看来无心道人是入了道劫中!”

叶缘观看无心道人过后出言,人劫也称**之劫,其中有九难,一难有八劫,无形无相,随意而发,凡得证人仙果位者皆会入劫,不列仙班则无有劫难,当然自己作死不算。

“九难中第四难起,为道劫,其中有八种修道之劫,凡位列仙班者劫会入劫,中者多寡看个人修行。”

叶缘盯着无心道人,喃喃道:“第一为斩道劫,凡对自我之道不坚定者中此劫。中劫后道则崩溃,心不坚者否定自我之道,最终导致道心崩溃而死。”

“第二为悟道劫,凡顿悟时太过贪婪者中此劫。中劫后真灵游荡天地,徜徉道理之中,无法自拔,最终化道而死。”

“第三为灭道劫,凡不尊道理者中此劫。中劫后否定自身,否定他人,最终连同本身存在也一并否定,彻底化作齑粉消失。”

“第四为明道劫,凡对一道理解至极致者中此劫。中劫者修行何道,则会化出对应大劫,此劫无伤,恐怖的是之后引来的大劫数,小者天劫,大者无量劫。”

“第五为正道劫,凡得天地正理者中此劫,胸怀浩然正气,此劫与第四劫相同,无伤却会引大劫,劫为无量。”

“第六为梦道劫,凡修道中沉迷道理太深者中此劫。中劫者真幻不分,幻当真,真当幻,分不清真假天地,最终真灵坐化而去。”

“第七为秽道劫,凡法力消失或自封法力沦落红尘者中此劫。中劫者沉迷凡尘诸事,引其他**之劫同加自身,最终越陷越深,不可自拔,道心破碎沦为行尸走肉。”

“第八为求道劫,凡欲求道而不得者中此劫。中劫者被拒于大道之门外,不得真法,强行引道则使自身处于半清半狂之间,有化道之危。”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心起 仙徒已死,剑枪拼 一宿无尘

李辟尘颔首,他记忆中,文篆内也是如此写的。**之劫难渡,便是地仙稍有不慎也会入劫,这种劫难可怕的是无形无相,无有定数,从无中来,到有中去。

“第四难是道劫,无心道人是中了第四难第八劫的求道劫。”

叶缘低声开口,眸子中光华明灭不定,他持三辟无常灯,暂消杀意,不敢妄自动作。对方此时那疯癫神态让他震恐,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要把命赔上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魔门中脱身,褪去魔壳,化作神躯。若是死在这种地方,怎能甘心?!

“你这太华的道士,却是把我坑惨了,这无心道人好端端的,为何要来找我的麻烦?!牛鼻子,你真是让我吃了大亏。”

叶缘对着李辟尘大叹口气,言语之间全是不满。

李辟尘笑起来:“道友,你伤了我的眼睛,你我二人之间还有因果未曾消去,你反倒先来怪我?依我之见,道友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你这神躯想来是当初借助地阳之气蜕变而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缘目光闪烁,盯了李辟尘的眸子一瞬:“不错,当初在你太华山大阵之中,我是假死,借助地阳神的力量褪去魔壳,化作玄黄神躯。”

“现在就算说给你也无妨,当初.......”

叶缘对李辟尘娓娓道来,如今他计谋已成,就算把这些事情抖露出来也无不可。李辟尘静静的听着,直至对方讲完,李辟尘方才泄出一丝气息来。

轰!

地面龟裂开,以他为中心朝下凹陷,化出一个方圆两丈的大坑,李辟尘悬坐虚空,缓缓开口言:“你杀了唐浮武?”

叶缘冷笑:“杀了又如何?未杀又如何?他已被我斩断四肢,中了我的魔道咒法,也许丢在了哪里,也许早就被我一剑斩了头颅,谁又知道呢?”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若不寻青丘九命草,不去山仙狐洞,又如何能被我撞见?!”

“天命不在他身,没有大气数也敢妄取天地之灵秀,自找死路罢了。”

李辟尘的气息缓缓泄出,只是筑基的境界,却有不下玉液的威压,当时李辟尘借助天地二阳化纯阳筑基,道基夯实至极,那些纯阳真意照映进他心神真灵,持其修行,自然比同境人物强上数倍。

叶缘眯起眼睛,笑起来:“道友是准备给那夯货报仇?也对,同是你们太华山镇岳宫弟子,眼见斩杀同门之人就在面前,又如何能不管不顾?若是李元心、解天戈在此,怕是早已出手摘我头颅了罢!”

“然而我也有此意!”

李辟尘语气平静,但其中却有一丝杀意萦绕,唐浮武虽然不合群,但也不说是恶人,说他自私自利也不对,那只是基于平常状态下的选择罢了,对于人来说,很正常。

叶缘夺了他脱劫的宝物,害了他的性命,如今是死是生皆不知道,三千年大劫未至,两百年小劫未起,唐浮武死时,被下了魔道咒法,真灵恐怕无法回转山门中,若是死了,怕是已经去往幽冥海多日了。

太华山弟子被杀,这事情定然要问个清楚,修道者皆把性命置之度外,既然踏上道途,便早已做好陨落之厄,只是生死是小,名节是大。这平白死了弟子,太华定然要算个清楚,是何时死的,命中是否该有此劫,陨落原因是何。

若是魔道中人,大小劫起时自有清算,因果不能消,到时天地大劫,乾坤小劫起时,自当有人前去与他捉对厮杀,斩其项上头颅。

若是神道中人,又或散修之流,因果萦绕其真灵,神者不得正法香火供奉,依照太华的地位,七十二福地如此大宗,镇压一尊地之神还是没有问题的,断其香火,灭其供奉,神自然告破。

散修之类,与魔人同理,且没有气数庇佑,届时劫难一起,必死无疑。

但,若是无缘无故斩太华弟子,此事定然要讨个公道!仙魔都是要脸面的,人活一世,只争一番桀骜,胸中一口气意难平!

然而叶缘是特殊的,他本为魔门,但又借地阳神力褪去魔壳,以三尊枉死人魔为替死之躯,一取纯阳真意,一取地阳真气,一取玄黄神力,故此造化出如此神躯,因果被分归魔壳,死在火树银花之下,早已没了劫数!

李辟尘忽然踏步,叶缘同时踏出一步,前者为纯阳筑基,后者为地阳玉液,此消彼长,各自对了一招,震起风雷沙尘,让大漠动荡。

神兵耀世,照地青从天而落,将大地两分,李辟尘举神兵而舞动,那一招已经动了杀心!

山石崩塌砸落,叶缘手掌一伸,无数古石尘土汇聚而起,袖袍中两只阴冥骨蟒窜出,却是没了诡谲的阴毒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厚重之意。那些土石沙尘猛然凝聚在骨蟒身上,两只骨蟒双尾互卷,不多时,却是化成了一杆玄黄大枪!

轰!

玄黄大枪与照地青互相砸在一起,引动山岳颤抖,李辟尘挥舞神兵,三片金叶颤抖,散发出纯阳真意,那些松木开始生长,化出木龙猛地咬住玄黄大枪,把叶缘逼退三丈。

叶缘猛地抖手,那玄黄大枪忽然上下翻飞,如同蛟龙出海,于地上扬起无数沙尘,枪尖点地,每戳一次,大地便被洞穿一个豁口。

玄黄大枪旋转如龙卷起陆,出时狠辣如虎,收时迅捷如雷!

抖大枪!

凡间中有这种武学,所谓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此时仙魔交手,用出这种抖大枪,却是与凡人施展大不相同,那招招都是要人性命,没有虚的,凡枪尖扫过,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叶缘武学造诣高的可怕,远远比李辟尘要强,这都归功于当初那道诡异真灵,也就是真正的叶缘,这来自于他的记忆,后又与枉死城杀招相融,故此展现出无边威力,瞬间把李辟尘逼入下风,且连连压制,如大浪卷海,不留半点喘息时间。

但李辟尘胜在神兵之利,又曾经神游大千去过太伤山观摩剑法,此时躲过大枪一击,手中照地青平地而舞,斩地而起,如一柄扫帚般,抚过大地。

太伤剑法一宿无尘!

玄黄大枪被一剑砍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虚实转 武高一筹,大幻起 太阿倒持

神枪脱手,叶缘双目中猛地爆出精光,双拳上凝起玄黄神力,猛地砸在李辟尘胸口。

李辟尘一时不察,被玄黄神拳砸中,顿时咳出血来,倒退一丈,而那大枪落下,被叶缘接住,于身后回转,打出一个枪花,枪尖爆出无上地气,叶缘手掌稳住枪尾,朝前一送,轰的一声大枪直接抵住了照地青的剑躯!

此时二人局面瞬间反转!

叶缘持枪尾,凝神道:“道友,你虽得神兵之利,但不会运用,也是不行的。”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凡间武斗讲虚招,仙魔神斗不屑用这种手段,因为大家都有法眼,轻易便能堪破,故此我们之间讲究虚实,乃是讲得境地反转。”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这是武学的至高应用,道友你砍飞我的兵器,下一刻只需要把照地青朝前一送,便能取我头颅,可我先你一步动作,于是便成了如今局面。”

玄黄大枪抵住照地青,枪尖刺入岁寒木半寸,此神兵以玄黄地气发力,压住岁寒木的神通,故此能刺入半寸。不然,以岁寒木的坚硬,便是无垢级人仙重宝也伤之不得。

李辟尘嘴角溢出血来,自己确实在武道上比不得叶缘,原本是对方的困境,结果只是一瞬,战局立刻颠倒,自己却成了负伤的人。

但眼下叶缘的大枪抵住自己的兵器,他也不能动作,需要注意的便是法术。仙魔斗法不比凡间斗武,可别忘记,大家都是能腾云驾雾的人啊。

叶缘看李辟尘虽然负伤,但神情平静,知晓对方手段颇多,不敢放松警惕。曾经在那大阵之中,自己就是因为太过得意而遭八卦盘中坎卦镇杀,那定海神针差点把他打死,这事情叶缘可没有忘掉,一直牢牢地记在心底。

前事之鉴,后事之师。

“原来如此,武道之利,配上仙魔之法,未曾想到是如此厉害。”

李辟尘幽幽开口,语气古井无波,却又有一丝奇怪的韵味在其中。叶缘眉头微微皱起,手中大枪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却是转身拖枪暴退!

太阿倒持!

对方手中,照地青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反过来,被李辟尘倒持在手。这是不可能的,自己手中玄黄大枪抵住他的巨剑,对方不可能把照地青反过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仙法神通!

轰!

乾坤倒转,叶缘一瞬间砸落在地,他朝天而去却狠狠撞在大地之上。他抬起头,四周依旧是大漠荒凉,远处山石嶙峋,依旧是曾经模样。

中了大幻境!

叶缘心中苦笑,未曾想到这太华道士手段如此奇诡,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布出幻阵,这一下自己又陷入被动,倒真的是栽倒在前面的路上了。

此乃大幻天地,为青箬笠传给李辟尘的无上幻法,能以天地为体施展,幻真轮转,真即幻术,幻即真法,便是堪破虚妄,不得其中道理,也无法逃脱出来。

叶缘让自己冷静下来,运起神灵独有的力量,他脚踏大地,无数神念飞舞,顺着地脉龙气而走。荒原查探,即使魂魄真灵被蒙蔽,但地脉龙气做不得假。他口中轻轻念诵咒法,刹那间华中一道遁光落入大地,成为玄黄地气,身与大地合,施展土行之法。

在叶缘遁入大地后,整片地面上忽然显化一个古怪的符号,为六断之像。

过了约莫半柱香,叶缘从大地中回转出来,脚步踏在荒原之上,再看四周,眼中显出惊恐震怒之色,因为他遁了如此之久,居然还是在原地方圆三十里内兜转!

再回头,忽见沙尘中显出一人,手中太阿倒持,正是李辟尘。

李辟尘朝叶缘点点头:“道友可知坤六断?”

“你.....原来如此,第七洞天古老相传的八卦之法,是坤卦变化?!”

乾为天坤为地,乾三连坤六断!

“原来如此,土行之法使不得,因为这方幻境大地早已被坤卦所替,我之前不断兜转,其实都是在坤卦之内,方寸山河中辗转挪腾!”

“但这终究只是幻境而已!”

叶缘舞起大枪,于幻境中开辟一方净土,扫清山石。李辟尘只是站在远处,双目黯淡,不发一言,两耳微动,倾听大枪撕裂风的声音。

“你困我而不杀,待我参悟透彻你这幻境,届时你再不是我的对手!”

叶缘出声,目光凝聚,真灵中大放光明,眉心内有一道神光流转,散发出浩荡威严气息,与李辟尘的玄门妙法清光有异曲同工之妙。

“神道煌威明光。”

叶缘施展此法,目光所及朝四方望去,要堪破这层壁障,见到真实。

神道威严显化,此光为神者修持,一旦祭出,凡脚踏所处,头顶之天,皆要受明光感召,显化真容本貌,不再以假形示人。

大幻天地的法术散去,前方一座山岳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处荒原,那些山石大岳皆有所移位,外部迷蒙被破去,露出其中的真实样貌。

叶缘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踏步而出,寻着真实的大地而走,很快便找到了出路。不远处就是李辟尘本尊,叶缘摇头:“牛鼻子,差点中了你的奇招,是我大意了。”

“你真的认识到你大意了吗?”

李辟尘出言反问,语气中有一丝戏谑。

嗯?

叶缘微微一愣,他神念散开,眉心中神道煌威明光旋转,散发出熊熊神光。再看周围,幻术已经尽数被堪破,只是大阵未撤,再远一点又恢复至大幻天地的模样。

并没有什么异常,李辟尘的表情为何如此诡异?

叶缘心中不明,但他果断的停下了脚步,一只手中持起三辟无常灯,冷冷的盯着李辟尘。如此三清不沾,三浊不染,对方无论使用什么法术,也无法奈何他了。

而就在此时,天空突然阴暗下来,叶缘眉心猛然一跳,极大的危险感将他笼罩,那阴影坠落,他连忙躲开,而后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落下之物长有六个龙头,三足两耳,乃是一尊大鼎!

坤卦兵!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坐胜天 法相之秘,互有伤 祸不单行

鼎为地之道器,上开口承天意,下三足踏玄黄大地,为万物归。

钟为天之道器,下开口照地意,上一环擒真龙游天,为万物始。

乾钟坤鼎,此时化出方寸山河,纳幻境如真,叶缘被困在其中,上有乾钟不断震荡,下有坤鼎连连压来,引动山河大地动荡!

李辟尘与无心道人说天地意,自身也在回想那些话,青冥为何,玄黄为何。曾在太华山上看过四十九编钟的威势,浩荡高远的钟声回荡天地,至此三浊不沾,皆沉入大地深处不可出。

大鼎则是来自于魏国的祭天礼器,上天祭礼玄阳鼎,承天之气,载地之力,为龙脉气数镇宝,故此对应坤卦,得“承载”二字。

两柄卦兵施展,李辟尘头顶早已浮现出八卦盘来,乾坤二卦亮起白黑光辉,如阴阳二气轮转不休。

叶缘被大鼎砸中,顿时倒飞出去,蹬蹬蹬连退数步,大口喘息,正此时,那乾钟又横压而来,朝下打落天光,连连震动,引发青冥震颤。

“真是瞬息万变,这下自己反而被逼入绝路。”

叶缘连连后退,一只手中三辟无常灯亮起微光,他口中低声念诵咒语,有一丝魔气从中显化出来。

虽如今行走神道,但曾经在枉死城学过的魔功仍旧可以使用。

“穷鬼有灵,死魔多力,眼中无道,窥镜不识;是谓愁者多生尘土,故雾蔽清晖。”

“驱云天下,外道不显;魔谤仙言,魔罗斗转!”

“坐胜天!”

叶缘口中诉说咒语,于他头顶中,一片高天浮现,其中神光大放,魔气滔天!

此为魔神居所,为天外圣境之一,坐胜圣境,又称坐胜天!

李辟尘当即就是一惊,枉死城没有天外圣境的祖师,这并不是秘密,苦界老祖有的依凭,靠的也不是天外圣境,更不是洞天级魔门。

“枉死城没有天外圣境,这坐胜天法相又是从何而来?!”

李辟尘感应那道天法,此时天意煌煌,叶缘从坐胜天中借来法力,那高天之中神光熊熊,魔光猎猎,隐隐有一尊无上大魔显化出来,端坐天阙,身后三柄宝轮转动,双手捏道印而盘,神色冷漠,无情无念。

高天法相施展出来,窥破一切虚妄,大幻天地顿时寸寸崩溃,李辟尘动用两柄卦兵,大幻天地早已不能全力维持,此时被破去也是应该,但还有一点,那就是此天之法相太过暴烈,其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如有无上人物发疯,撕裂天地。

叶缘催动此法,神色凝重到了极点,显然这招数也不是能轻易动用的,但看他神色,其中似又有一抹小心翼翼,似乎在惧怕什么东西。

自己召来的坐胜天,还要怕什么?

李辟尘收起大幻天地,此时方寸山河即将被撑开,无法困住对方,叶缘以天之法相来破方寸山河,却是上上之选。毕竟区区掌中世界,如何能困住一尊真正的天相?

乾钟坤鼎收回,化作两道光辉遁入八卦盘中,李辟尘胸中一口仙气顿时泄出,让他感到身心俱疲。

另一侧,叶缘头顶那片高天陡然消失,来的快去的更快,他凝重的神色陡然一松,却是面色变得煞白,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显然消耗比李辟尘更大。

以玉液境请来天之法相,这一击便是要抽去他全身法力,若非他是玄黄神躯,这一招后便是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提起玄黄大枪,杀意浓郁,此时朝前踏步,一步三丈,猛地刺向李辟尘眉心。

照地青举起,李辟尘脑后忽然显化一轮纯阳大日虚影,神剑斩落,大日突化神剑,轰的一下将玄黄大枪压在地上!

太伤剑法·斜阳画角!

玄黄大枪如游龙似画蛇,忽然回抽,从照地青的压制中脱离,而后一阵风雷激荡,寒芒闪过,大枪从李辟尘的左肩上直接划过,后者猛地抬剑,朝前送出,复又砍去,将那大枪震开。

鲜血流落,李辟尘左肩上滴落赤红血液,玄黄神力伤了肩胛骨,叶缘持枪站在远处,胸膛起伏不定,衣衫破开,胸前一道长长的裂口展露,其中有玄黄之气流转,并无血液。

李辟尘神色平静,黯淡的双眸盯着叶缘,以心眼观看,出言道:”玄黄神躯,原来如此,倒是很方便,比肉身强多了。”

叶缘冷漠:“道友若是也想凝成玄黄神躯也并无不可,舍弃一身臭皮囊,可是轻松的很。”

对方的武学造诣太高,李辟尘微微叹气,如今法力几乎耗尽,光是比拼武功,自己远不是叶缘对手。

枉死城中魔影,深谙刺杀之道,其中的招数皆是凌厉无比,远胜凡间武道。

“你二人打够了?”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李辟尘与叶缘听见这道声音霎那间浑身一僵,那是无心道人的声音。

后者显化出来,缓缓踱步,神态平静,不再复之前的恐怖模样。他目光一扫,如有无上威压显化,直入心中,让人真灵战栗!

啪,他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前,一人一掌打出,刹那间一仙一神仰面而倒!无心道人将他们二人法力尽数封了!

李辟尘心神遭到重击,顿时咳出血来,同时苦笑,自己原本打算斩了叶缘后用金蝉牵丝蛊逃遁,远离无心道人,却不料叶缘厉害,是自己托大了。

这下好了,心神遭创,肉身负伤,法力遭封,却是动不了了!

“平素里老是说别人,没想到这次也是我自己作死。”

李辟尘大叹,但是之前若让他不斩叶缘是不可能的,太华弟子被其杀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定然要讨个说法。

“还是自己道行不够,以为凭借八卦至解加上太伤剑法可以破去叶缘,却未曾料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即使不用三辟无常灯,也是厉害的紧。”

李辟尘心中生出无力感,如今彻底没戏,他与叶缘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却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好在,倒霉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二人皆如此想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首处 群仙皆笑,至天门 不问长生

无心道人目光淡漠,恢复至原本模样,不再疯癫。

李辟尘咳出血,心眼观看,无心道人的气息平稳下来,并且衰退到一个极其低的点位。如同大海潮涨潮落。

“前辈......抓我二人到底是何意思?”

叶缘喘息着起身,手中大枪持起,他一身神力被封,此时心中愤怒至极,但对方境界实在是太高,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却不能妄自动作,否则有杀身之祸。

这绝对是一尊恐怖至极的魔人,叶缘知道无心道人的名头,他灭杀的宗门绝不在少数,手上沾染不知多少鲜血。

即使是枉死城中,也同样记着无心道人的威名,也曾有宗门残仙悲愤,孤注一掷请枉死城出人袭杀,最后结果是那尊洞玄魔影被灭,死无葬身之地,只有真灵径自转入幽冥海去。

无心道人目光扫过叶缘,又回归李辟尘身上,眸子忽然黯淡下来,喃喃自语道:“道不欲让我入门,无心便不能持心,这是要破了我自己的道。”

“回首大道何处?可笑,可笑!群仙万魔皆来笑,说我痴来且狂,窥不得真意,走的是外道旁门!”

他指着李辟尘,隐隐有滔天压力浮现,那浩大高远的力量震彻苍天,李辟尘顿时如遭雷击,猛地吐出一口大血,神色萎靡下来,面色煞白无比。

“太华小子,你与我讲道甚多,说我落了下乘,是道在驭我,而非我在驭道。”

“你修太华法术,风雨雷云是为天之法;这神曾由魔中转,得地阳气,地浊与魔浊转化,如今修持地之法。”

“天地阻我入门,大道拒我于外,无心不可行天,那我便不去叩那天门!”

叩天门!

李辟尘虚弱至极,此时惊出一身冷汗,叩天门,他曾神游大千,路经北海之时,曾听大魔呓语,言明若是有人修至叩天门的境界,那便是天下之间再难逢抗手。无心道人之前阳神巡天,阴神游地,原来是去叩天门了吗?!

虽然他失败了,但他已经找到了天门所在,这是最可怕的地方!要知道,当初那尊大魔的境界深不可测,也对叩天门讳莫如深,不敢妄自揣测多言,而且言明,云原之中,不可能有人叩得开天门。

无心道人寻到了天门,可却失败了。李辟尘忽然想起坑他的苦界老祖,老头说的破解法,是让自己与无心道人说天言地,阐道之理,此法让他神游天地,确实是对了,但是也许连苦界老祖也没有算到,无心道人居然有如此厉害,虽然陷入求道劫中,却又寻到了天门所在!

李辟尘呵呵的笑起来,喉咙里有血气弥漫:“莫言大道难得,只是功夫不到!”

复又苦笑:“疯子与天骄只差一线,古人诚不欺我。”

叶缘皱眉:“古人,哪里有古人说过这种话?”

他二人言语,无心道人将他们话语中的无奈与愤怒无视,可以说,区区两个连人仙都不到的小鬼,不论施展什么招法,也不可能逃脱他的手心。

“你修天法,我封你修为,揣摩你的道;你修地法,我封你修为,揣摩你的道。”

他前半句对李辟尘言,后半句对叶缘说,神情淡漠至极。

“我要从头观法,如何叩天,如何问地?如何入道途?我的法不会错,错的是路,我走错了路!”

“世间一法可有万般解,万法可有亿万解,一法便有一路通天,万法便有万路通天!”

叶缘听完,顿时暴怒,无心道人这是把他们两人当做了证法之人!等若是他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他手中大枪提起,却是不敢踏出半步。无心道人将目光转向他,淡漠道:“神道小子,你可以来攻我,我不会杀你。”

“你们是我的法,是证道途之人,在悟道之前,我不会对你们出手,若是想要动手杀我,也可以尽管来。”

叶缘脸色彻底黑下来,对方完全不把他二人放在眼中,心中不甘,可却又无法反抗。攻伐?那不过是无用功罢了,如今法力被封,只剩下凡人的身手,如何与他对战?

“不成人仙没有顶上真花,法力被封无有破解之法,是我们栽了。”

李辟尘又是一口血咳出来,他心中涌起莫大的无力感,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的无力感觉。

对方如今已经化作守缺,且得无量神通----缩地成寸,十万里山河辗转挪腾,天下之大无人可拦住他!

“这般想来,说不定又是苦界老祖给自己挖的坑了。”

李辟尘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苦界老祖曾经极力劝说自己先答应下杀叶缘的事情,同时还说无偿出手三次,怕不是打着若是自己遇到危机,可让他出手,如此自己便欠下了他一个人情,因为他请自己去杀叶缘,又为自己出手三次,可以说是交换利益而已,但如果真出手了,并且镇杀了无心道人,那就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也就有人情落在魔门之中了。

太华山对于魔门的态度如何,李辟尘是不明白的,但从之前几次的大战来看,绝对不能说是友好。而且九玄之中,一定有一个门派对所有魔门抱着十二万分的恶意,恨不得将所有魔门诛灭,彻底毁掉,对于与魔门有任何丝丝点点关系的人,他们也绝不放过。

这种就是极端至极的体现,至于是哪个门派,也许是太华山,也许是太伤山,也许是太真山,也许是白衡山,也许是石龙山.........自己并不知道。

李辟尘现在还不想卷入到这种情况中去,况且苦界老祖真的有可能如此算计!对方是积年老魔,难道真的只是去南山找自己唠嗑不成?按照苦界老祖的个性,他最喜欢躲在后面,谁也不得罪,却又能拿到好处。

局外还有局,想的太多,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局了。

李辟尘摇摇头,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口角再度溢出血来,他思绪有些混乱,呼吸似乎都微弱了下来。

无心道人瞥了李辟尘一眼,对叶缘开口:“把他扛起来,我们走,他若是死了,你便没了用处,也该去死。”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叶缘则是手足僵硬,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双拳上青筋暴起,最终全部化作一声怒叹。他把李辟尘扛起来,唾了一口:“道士,你可别死了!”

李辟尘苦笑:“半死老病身,一念一伤神啊.......他这么说,生死早已不由你我定了。”

“我就是想死,他也不会让我死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一州 大漠孤烟,剑光纵 魔乱凡尘

广袤的大漠,荒无人烟。更新最快大日于东方升起,至中央之顶,后又西斜,带着一世的沧桑,缓缓落入西方遥远的天空之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空寂,辽远,鱼龙幽壑。

这里是天寒州,为云原第十一州,居北海之外。

在荒原尽头,有一队人马出现,骆驼、骡子,这些吃苦耐劳的脚力牲畜驮着物资,于荒漠中缓缓行走,边上有着牵绳之人,同样骑在这些牲畜背上。

有十几个侍卫身上带着刀,似乎有不俗的功夫,那双眼睛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警惕周围。

领头的男女说着话,他们的衣着厚重,这是为了抵挡风沙与大雪,在天寒州,荒原连着沙漠,沙漠连着雪原,这里是苦寒之地,故此生存在这里的凡人也比其他大州的凡人多了几分坚韧。

远方的荒山中,有尘土飞扬,那些是大漠中的盗匪,远远望去,约莫百多人,手中持着各种兵器,骑着骆驼与战马,更多的是赤着脚奔跑,就这样嘶嚎着杀来。

商队看见了,但并不是特别慌乱,那些侍卫拔出兵器,护在四周。这种情况他们遇到不止一次了,早已轻车熟路。

混跑镖的,自然要武艺高强,不然可吃不得这碗饭。

马匪们冲撞商队,侍卫们举刀迎战,接下来就是寻常古代常有的战斗,或是马匪胜了,或是侍卫胜了,总归有个得利者。

侍卫们武艺高强,很快便把马匪们打的七零八落,有些胆子小的,居然开始亡命飞逃。

这些人多数都想流民,是暴徒,十几个人也当不得一个武功好手,更何况这些侍卫出自一个隐秘的地方,最是令人闻风丧胆。

他们是皇室御用的镖门,能入选的个个都是好手,没有弱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打扮的不像是江湖跑镖的,而是侍从的缘故。

侍卫头领过来,清点了一下伤亡,而后走到那领队的男女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告之战果。

那男的是个青年,看起来年岁大约二十,风华正茂;女子大约是十八,闭月羞花。

女子听完侍卫头领的汇报,摆摆手:“不要投降的,全部埋了。”

“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去养这些嘴巴,何况他们还是敌人,你别把我当傻子,这事情还需要请示?”

侍卫头领心中一凛,顿时低声应诺,而后匆匆离去。

“小妹,是否太狠辣了些?”

那男子似乎有些不忍,叹口气,女子转过头,拉扯下挡风的面纱,对男子低声呵斥:“兄长,您是要继承大业的人,总是发那圣心,将来如何堪当大任?”

“您是领头的羊,不是济世救人,普度天下的圣者,不是仙不是魔不是神,您我都只是凡人而已。不过是极其强大的人。”

“既然为领头者,那就不要优柔寡断,兄长,您还有不足五年的时光就要登基,这五年里的磨砺至关重要。”

女子淡漠出言:“这些是马匪,我不过是下了个很平常的命令,这您也觉得狠辣?他们之前还要杀我们,现在您倒是可怜他们?您是傻的吗?”

她声音空灵,说出的言辞却是极其犀利,男子默不作声,听着自己小妹训斥了半响,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活埋.....有点不妥。”

“杀便给他们个痛快,何必折磨?”

女子叹气:“他们如果不来杀我们,又何必要受到这种折磨?因果循环正是此理,还需要多言什么?”

“兄长您不曾去往边关,不晓得杀戮的残酷。”

男子不说话了,很快,后方响起惨叫声,那些投降的马匪被肢解,然后丢入大坑中。不断有沙石尘土被丢入大坑,那些人惊恐的嘶吼,不断的哀求,请求他们原谅自己,可惜,所有的话都随着坠下的尘土被永埋世间,再也无法于天地中回荡。

“报,四十九人已尽数杀死。”

一名侍卫面无表情的汇报,而那些商人则是全然没有半点反应。在这片土地上,流血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因为秩序混乱,而且太过广袤,不好管控。

苦寒之地总有怨天尤人的人,他们煽动流民造反,或者为祸一方,霸山占道,美名其曰是老天不让他们活下去,这才无奈起义,实际上不过是想不劳而获罢了。

人与天斗,其乐无穷,即使艰难,也仍旧活着。这些祸乱中,真正遭到天灾**打击的十中只有一者,大部分只是心有不满的想要造反,推翻秩序,是无朝廷主义者。

那侍卫汇报完,又上前,低声道:“有人透露,最近匪盗中来了几个修行者,或许是魔修,或许是散修.......实力高强,可呼风唤雨。”

女子淡漠开口:“呼风唤雨可以用符篆,便是我也能用,不过既然说实力高强,最少也是开辟了四海的修行者,确实有些麻烦。”

她目光朝远处眺望,忽然皱了皱秀眉,那处有一道光辉萦绕云头,她正待想时,忽然那道光辉打落,刹那间只听得天地间一声剑吟,于是山河乍裂!

剑气纵横,斩开八荒!

无数侍卫在这一剑下陨命,四方鲜血扬起天穹,无数断臂残肢被撕开,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女子的眼中的漠然早已变成惊恐。

而那男子则是跪坐在地,浑身瘫软。冷汗浸湿了他厚重的衣衫,这一刻,他通体冰凉,似乎魂飞九天之外。

一尊修士出现在远方山峦之间,脚踏云头,手持长剑,面上阴沉似水,杀气滔天。

他盯着那少女和男子,看了看,嘴角咧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夏朝的大皇子与三公主,呵呵,杀了我四十九名手下,真是好霸气啊。”

“现在,你们是想活命,还是想死?”

.....................

无心道人顿住脚步,目光朝远处望去,刹那间似乎穿越千里山川。

叶缘与李辟尘也抬起头来,远处有一丝魔气显化,但又隐隐有些不同,似乎还有仙气夹杂,可以说颇为混杂,不是三浊修行,也不是三清修行........

“有散修?而且境界不低。”

叶缘开口,他对于这种人最是敏感,以前在枉死城中,不知道杀了多少散修。

李辟尘微微喘息,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一瞬间真灵横贯大千,得青冥意。这不是法术,不需要法力催动,只是心境中道与理的运用,只是用来窥视气息,没有其他作用。

一道剑气划过心头,李辟尘咳嗽起来,心境从澄澈状态退出:“人仙之上.....”

仙、神、魔,此时这个诡异的队伍停下脚步,朝着远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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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易水寒 大荒剑鬼,关山月 拔仙真传

重峦叠嶂,虚天破开,一位老者从中显化,手中托着一尊岛屿,那大物化作巴掌之小,存于手中。老人落在一处山头,低下身子看了半响,这一驻足便是三个时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朵桃花缓缓绽放。

“桃花一簇开无主.....你赶上了这末班车,这一年又是春去秋来,如今夏末,人间还是大日当头。”

老人对着那桃花喃喃自语,看了又看,不胜欢喜。

“人凝花,花似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苦界老祖坐了下来,笑着开口,把玩龙渊岛,那方圆足有千丈的巨岛此时如一块石子。他又是叹息又是好笑,又有几分自嘲,先是沉默了,过了半响才言语:“哎,不曾想老祖我也有算不到的时候。无心啊无心,你真的是一代天骄,只可惜,生的太早了,入错了宗门。”

“抓了李小子和叶缘就能让你得道吗?道是那么容易得的吗?你太天真了。”

他笑起来:“不过这对两个娃娃不是坏事,从红尘中来,此番又回红尘中去,哈哈哈......”苦界老祖抚了抚胡须:“悟得了缩地成寸,老祖我也拿不住他咯......”

他这话是依旧是笑着说的,不知道是真的捉不住,还是另有算计。

..............................

血流淌在大漠中,很快便被沙尘遮蔽。

黑袍的剑修提着长剑,另一只手拽着铁链,在尽头,锁着两个人。大夏皇朝的大皇子与三公主被锁链捆缚着,披头散发,浑身的衣衫也已经被磨的破烂不堪,全然没有一点皇家风度。

大皇子的腿软了,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剑修脚步不停,只是随意一拽,那大皇子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开始被拖行,身躯在地上被拉扯摩擦,脖颈处几乎要被扯的碎裂。

少女抬起头来,一双眼中满是憎恨,她紧咬牙冠,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剑修只是走着,最力不断的说着什么,他回过头,看了少女与那大皇子一眼,忽然停下脚步,前者这才疯狂的喘息,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恢复过来,却是连忙颤抖着爬起来,神情狼狈至极,如同街头的乞儿。

“大漠么,天寒州这个地方,就是西北苦寒之地,热能把人热死,冷又能把人冻死,遇到大雪夹着沙尘暴,再带个龙卷大风,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剑修开口了:“三公主,嗯,我记得你应该是叫....慕烟萝?”

“你哥哥.....哦,是大皇子,是叫慕明德......我记得没错吧。”

他嘀嘀咕咕,似是在朝慕烟萝询问,却又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开口,手中长剑时不时还比划两下,那间歇闪过的寒光让人畏惧。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赶尽杀绝,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我该让夏朝用多少黄金白银来换你们呢?”

他叹息一声:“多少也不够啊!”

少女喘息着,此时心中愤怒无比。在最初被抓住的时候,她便报出了后台,言明夏朝中有皇子于拔仙海中修行,若是这厮不放自己等人离去,那么很快便有大祸临头!

她没有料到,对方听闻这事,倒是更加狂笑起来,一指把她与兄长打倒,用铁链捆了,直接拽着如同牛马一般前行,直拖出三里地,让她二人受尽屈辱。

这人就是马匪的撑腰人了,但那些被杀死的不过都是些流民暴民,对于这么厉害的修行者来说,应该如蚂蚁一般,死了也便是死了。

剑修笑起来:“你一定很不服气吧,而且对我极其的憎恨?”

“你杀了那么多人啊,虽然都是马匪,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更何况还是我手下的人,你这不是扇我脸吗?再说了,你杀了就杀了,你还活埋,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残忍?呀呀,初来乍到不好意思,你之前用拔仙海来威胁我,诶,却是错了。”

剑修的语气一变:“你可知道关山月?你应该知道!”

少女神色一惊,关山月,据说乃是拔仙海中最厉害的真传仙人,曾经来过夏朝大都讲道三日,那时天降日辉,华盖耀世,有仙禽麒麟等灵兽相随,壮观无比。

而据说,自己的五弟正是在关仙人的门下修行。

剑修见到少女脸色,忽然咧开一个笑容:“你知道的吧!关山月我的死敌,你提谁不是提,去提拔仙海?关山月就是拔仙海的人!”

“九玄又怎么样?九玄就能吓到我了?你当我是吓大的?”

剑修露出诡异的笑容:“小姑娘,小丫头,小娃娃!你知道我叫什么?我告诉你啊,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但想来你是听过的。”

“老子叫易水寒!”

少女先是一愣,而后浑身顿时一颤,他眼中的憎恨变成恐惧,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响亮!

剑鬼易水寒!

慕烟萝明白了,为什么最近大漠中的马匪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原来是他在背后撑腰。而之前侍卫和她说的,那呼风唤雨的上师,恐怕就是此人调教出的徒弟。

他是曾连屠一十二仙门,后引拔仙海追杀之人!

他行事反复无常,自称非仙非神非魔,如今有寿一百二十,做事随心所欲,如同鬼魅魍魉,剑法不走正路,擅使奇招,故称剑鬼!

他提溜着铁索,对两人言:“大家都是苦哈哈,比不得你们这些穿金戴银的王子公主,抢劫怎么了?活不下去不去抢?说白了还不是大夏搞的凡尘乌烟瘴气?”

“那些人投靠我,表明忠心,那就是我的人了,大家混江湖的都讲一个义气,你杀了他们,是他们技不如人,活该。所以我来报仇,你们技不如我,也活该被杀。”

“一个夏朝而已,你们已经偏居一隅太久了,忘记了三大王朝,魏、宋、齐,看看人家的治理之道,那齐国也有连天大漠,怎么就没有民不聊生?”

慕烟萝冷笑起来,她知道落在剑鬼手中,生死早已由不得自己,莫说是拔仙海做后台,便是九玄都站在自己身后,这个疯子也敢把那长剑砍下来。

“民不聊生?夏朝做的是不够好,比不上三大王朝,但剑鬼前辈不断让马匪劫道,在大漠中横行肆虐,岂不是更加让这滚滚红尘中溢满浊漳?!”

“流民是苦哈哈,暴徒也是苦哈哈,他们对您磕个头,道声仙人,称声大哥,那就算是入了门,然后横行无忌?那些商人也是讨生活的,我们王家也是,天寒州不富裕,大家都是同病相怜!”

“前辈说的大义,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吧......”

慕烟萝喘息着,易水寒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低下头,道:“你这话说的真有趣,不过倒也对了几分。我剑鬼今天心情不好,看你凡尘中民不聊生,下一刻就敢去你王宫摘那夏王的头颅,我今天心情好了,那就不去管!”

“做人么,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顺心意 肆无忌惮,亮剑意 鬼魔斗法

易水寒狂笑:“凡做事情,讲究的就是个顺心,顺心了也就开心了,你说是不是,小丫头?

”他一扯铁索,慕烟萝顿时狠狠的摔在地上,而慕明德也是踉踉跄跄的朝前踏出几步,身子摇晃,似要体力不支倒下去。

“你们杀人,人也杀你们,一报还一报,痛快哉!”

易水寒嘴角咧开,见到这些天潢贵胄此时如猪狗牛羊般的模样,他心中好不开心。平素里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人们,一旦外表的遮羞布被扯破,其实比之贫民还不如。

不过这其中有一点瑕疵,就是那个三公主慕烟萝,眼神之中虽有恐惧,但还有一丝不肯屈服的色彩,这就很让易水寒恼火,在他想来,双方差距如此之大,你居然还不肯低头,朝好听的说这是傲气,向不好听的说这是傻子。

“啧啧......”

于是想着想着他就不开心了,转过头,神色之中带上一抹杀气,眯起眼睛似乎想着如何仔细的把这个女娃娃杀掉。

那道凛冽目光盯上了自己,慕烟萝是明白的,于是也不做反抗,只是闭目等死。她知道一切的小动作都是徒劳的,剑鬼纵横天寒州多年,曾有洞玄神人出手都被他杀死,其威名早已传入凡间,其凶恶之巨,可止小儿夜啼。

易水寒的双眸已经要眯成一条缝隙,那股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忽然他心中一动,朝远方喝骂出声:“哪个不开眼的敢偷窥老子?!”

有一道目光在远方注视着他,易水寒喝骂完毕,顿时心头邪火起,过了三息那目光仍旧没有收回,于是大怒,提起长剑,一拽铁索,刹那间朝远方大步而走,转瞬之间便已离开数里之远。

“狗娘养的,真是好胆,在大漠里,我的地盘上还敢肆无忌惮!”

易水寒持剑而走,半响过后,前方风消尘散,显化三个人影,易水寒感应道那目光是其中一人发出,顿时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抖,而后一道剑气猛然劈出!

剑气纵四海,横贯八荒中!

山河被劈开了,易水寒哈哈大笑,左手铁链提溜起来,对着被捆缚的慕烟萝开口:“看见没小姑娘,惹恼了老子,老子手中的剑可不长眼睛!”

“乖乖的低头俯首,当猪做狗的活着,这就够了!”

他狂傲不已,阴狠的笑起来,手中长剑上闪过一丝寒光,有杀气盈满。

“好剑,但不是好剑法。”

平静淡漠的声音从烟尘中传出,易水寒身子猛地一顿,而后双目中闪过杀光,朝下方望去,可他这个动作刚刚做出来,那烟尘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只见一只遮天大手显化而出,高足百丈,连天接地,如同拍苍蝇一般从天而落。

一股死亡的危机顿时升上心头,易水寒脸色顿时骇的变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同时心中破口大骂起来,污言秽语不停。

大手紧追,易水寒逃遁一会,转身便是一剑砍出,剑光如鬼,剑气染邪,却是发出了一式至强剑意,将那大手硬生生的捅出了一个窟窿!

下一刻,那大手化开,于是分化两方,触天天崩,临山山塌,将数千里大漠高山夷为平地!见此威能,易水寒勃然变色,身子一转落在地上,再看烟尘中,只见一尊道人负手站立,在他身边,还有两个青年,皆身着玄黄道袍,一者持枪,一者拄剑,俱朝自己这处看来。

“仙家?!”

易水寒脸色变了又变,他再看看,那两个持兵器的修士身上却是半点法力波动也无,如同凡人,但那股气质却又不似在红尘中厮混者。而之前出手的,以及窥视的,都是这尊穿着破烂道袍且负手的道人。

他高声喝骂:“哪里来的混账人物,敢跑到老子的地盘来撒野,报上名来!”

说归这么说,实际上易水寒心中以及在打鼓,之前那一掌的力量远胜于他,早已超越洞玄境的力量,他心中微沉,此时看不出无心道人的境界,但隐隐有个猜测,或许是守缺境界。

但面子还是要的,这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虽然打不过他但也不能弱了威风。正所谓输人不输阵,这气势要做足了。

无心道人盯着他,吐出言语:“把你的剑意亮出来!”

他之前一直注意着对方,就是打着观摩对方的道理的念头,无心道人行事无所顾忌,从不拐弯抹角,也正是如此得罪了不少人,可惜,那些人大多数都死了。

他是正宗的魔,由仙而入,所谓魔道肆意,所行何事,所作何事,全凭念头,其他一概不管!

但,无心道人是何等人物,能被他关注,可以说,那人的招式、功法、神通都有独到之处,若非如此也无法引来无心道人注视。

对方的语气很不好,易水寒顿时大怒,手中长剑斜指无心,嘲讽的喝道:“你他娘的算是什么东西?敢和老子用这种语气来说话?你当老子是吓唬大的?!”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无心道人负着手:“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要看的是剑意,不是你。”

“没有老子能有剑意?!看你这不知哪来的夯货,不认得老子的威名,老子是易水寒!你这厮是哪里来的傻蛋,敢到老子面前张狂?!”

易水寒对无心道人怒言,无心道人神情仍旧淡漠:“你太弱了,亮出你的剑意。”

他根本不在意易水寒的话,因为在他看起来,易水寒只有剑意强大,手中长剑更是一柄神兵利器,而自身的修行并不高绝,他只厉害在天赋罢了。

无心道人的神情彻底让易水寒发狂,他怒极反笑:“很好很好,上一个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我看你那颗头颅不错,圆滚滚的正好当夜壶!”

他手中铁索被掷出,慕烟萝与慕明德狠狠的摔在沙漠中,易水寒手中长剑猛地震颤,一道阴狠诡谲的剑意顿时从虚天中突起!

这柄剑有个来头,乃是从拔仙海中出,曾在镇岳宫中炼,白衡山中磨过刃,铸此神兵利器。此剑铸成后放置于拔仙海外悟剑碑上,与其剑意相合者得此宝。后被易水寒从悟剑碑上堂堂正正取走,此剑唤作【思邪】!

剑光纵横,这是一柄无垢级的人仙重宝!

ps:今天两更。。。第二更在下午16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思邪剑 意斩真灵,再入劫 仙人如乞

思邪剑,长四尺四寸,剑身无暇,没有锤炼卷云纹,柄首处刻有一兽,如牛似虎,身覆蓑衣,乃是自古传说中的怪物-----贪幽。

云原洲中的一本古册,《天荒蚀文·卷九》中有所记载:贪幽者,其状如牛,长有虎面,四爪如墨麒麟,身披黑毛如蓑衣,后肢粗壮时能人立而起,为古之大凶,阴狠毒辣,能吞幽冥之气。凡见者遭劫,若不杀贪幽则必被贪幽杀死,喜食生灵血气,杀心极重。

以贪幽为剑兽,刻于剑上,操剑者若不是大圣大德,便是大恶大魔!

此剑出时,百兽俱颤,幽瞳观世,令铸剑仙人震恐,四方兵器不达百折级尽数碎开,是为凶剑。

易水寒舞动此兵,刹那间有一只幽瞳观天,从虚天中冥冥显化,那剑光如目,凝于一点,聚于无心道人眉心之前。

目辽空远,寂灭剑幽。

无声无息,无形无相,只是瞬间便跨越数十丈杀至眼前,期间不到一息,如同鬼魅出行,魍魉遁虚,让人防不胜防!

诡谲的剑意斩落,四周静默无声,如同夜久语绝,忽然一声刺耳的剑吟响起,如闻幽泣。

无心道人双目中绽放光华:“好剑意!”

他伸出一只手掌,三绝天功运转,两根手指便夹住了思邪剑!

易水寒当场就被震的愣住了,思邪为无垢级人仙重宝,将要化作地仙真器,可现在却被眼前这古怪道人两根手指便夹住了!

这简直如同神话一般,哪里有守缺境可以办到这种事情?!

易水寒面色陡然阴沉,剑刃上那股阴狠剑意激荡,朝前斩出,猛然斩入无心道人眉心之中。

“哈,你个夯货,夹住我手中之剑便觉得高枕无忧了?!就你这模样,本事不大屁话挺多,现在真灵遭我剑意一击,不信你还能活下......”

易水寒见剑意斩入,先是一喜,而后就是惊住,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下,因为眼前,无心道人的眉心显出一个血洞,其中那尊真灵额头同样有一个血洞。

但这不是他的剑意斩出来的!

无心道人目光炯炯,又是赞道:“好剑意!”

轰!

无心道人一指点出,易水寒肩头顿时被撕开一个血洞,绝仙指打出,贯穿霄汉,那巨大的力量扯着易水寒,把他拖出老远,与半空中打个跟斗,轰隆砸在地上,头颅朝下滚了三滚,沾的满身是沙尘。

“你他娘的.....狗东西.....”

易水寒颤抖着站起身来,他目光中有一抹狠辣,嘴角溢出血来,两只手臂都在颤抖,而左臂更是抖动的厉害。

那一击差点把他仙骨打断,人仙之躯都被化开,遭受灼烧之苦难。

他一掌拍在左肩,那血洞扭曲,下一刻便恢复,他燃烧气血,将伤势在瞬间痊愈,但这也会对他体力造成巨大损耗,而且绝仙指的那股三绝意并没有祛除。

对方站立在原地,似乎在体会自己的剑意,这让易水寒愤怒至极,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守缺境,拔仙海中也曾有守缺的长老显化人间前来拿他,但也没有这破袍道士这么厉害!

对方此时不动了,易水寒手中思邪震颤,对方让他遭到了莫大的羞辱,此时再也按耐不住,目光中闪过熊熊恶意,猛地又朝前递出一剑!

一剑生灭,取其项上头颅!

来去只有一息,易水寒的剑道绝对是顶尖层次,这也是剑修的可怕之处,凡有剑在手,则战力可跨一个境界,修持心境就是修持剑意,万变不离剑法!

剑斩头颅,无心道人于刹那间睁开眸子,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变得狂躁起来,而后张开口,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易水寒没有反应,但李辟尘与叶缘皆是神色大变!

“这个夯货!”

叶缘扛起李辟尘,转身便要走,忽然一只手扯住了他的道袍,叶缘低下头,见到一只满是伤痕的素手。

慕烟萝喘息着,话没说出,叶缘便一把将她和慕明德的铁链抓起,而后转身便跑!

李辟尘气息翻涌,对叶缘开口,却是笑起来:“没想到你也会救人。”

“救人?你想的太好了!她们死活和我有什么干系,若不是现在没有法力,身负重伤,她拉着我,我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现在可没工夫听她扯东谈西!”

他语气森寒:“我曾经可是枉死城魔影!是魔!”

叶缘头也不回,他疯狂的跑,没有多远,一道罡风震荡大漠,他顿时被震飞,连着翻了三四个跟斗。李辟尘也从他身上滚落,咳嗽两声,情急之中手中照地青朝地上一砸,顿时稳住身形。

这宝贝重有一藏之数,为五千零四十八斤,此时落在地上,端的是如同一面铁壁,而叶缘的玄黄大枪只有三千六百五十斤重,与照地青差距颇大。

那慕烟萝与慕明德也摔在地上,少女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于地上被拖行,强行拉扯奔跑,此时力气耗尽了,惨笑着躺倒在沙漠中。

“无心道人又发狂了。”

李辟尘叹气:“道劫难渡,这下又要遭殃,好在他只会对杀意起反应,这算是万幸。”

“杀杀杀!这家伙真是个疯子,那个剑修也是疯子!”

叶缘持着大枪,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而后也是一口玄黄液咳出,随后面色变得缓和,似乎舒服多了。那是淤积的气息,和李辟尘咳出的血不同,他是伤了五精与心神,第二次咳出的甚至就是心头血。

慕明德颤颤巍巍的站起,他的胳膊上全都是血,披头散发如同乞丐,此时一双眼中透出浓浓的恐惧,忽然手足并用,朝李辟尘爬过去,嘶嚎道:“仙长!仙长还请救我一救,求求您们了!救我一救!”

他神情有些癫狂,显然是失了理智,李辟尘咳嗽着,叹气:“我也自身难保,乃是泥仙人过河,如何能救你一救?”

李辟尘心中大叹,自己与叶缘的法力俱都被封,好在气血没失,心神犹在,故此还能持得动神兵利器,但这也就比凡人强上些许罢了,怎么去救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光阴逝 凡女流泪,恨欲狂 辟尘入灭

“人不救人人自救,祈求他人庇护?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好心人!”

叶缘冷笑着开口,唾了一声:“那二人打起来,你还等我们来救你们,真的可笑!现在你们不逃等死吗?!”

慕烟萝缓缓起身,她的脸色潮红,抬起头来,看着叶缘,嘶哑的开口:“你们.....你们不认得剑鬼吗.....他是易水寒......是古之恶者,逃不掉的。”

李辟尘咳嗽两声,忽然又是一声叹气,此时边上叶缘大笑起来:“剑鬼?易水寒?哦,是天寒州有名的散修,认得,怎么不认得!”

叶缘曾在枉死城中做魔,也不知虚度了多少光阴,那些记忆都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枉死城中魔影见多识广,易水寒是一百年前突起的散修行者,他当然知道。

可对方在叶缘看来,并不是能与无心相提并论的家伙。

他语气一变,对着少女慕烟萝言:“我认得剑鬼,但是你认得无心道人吗?”

无心道人?

慕烟萝眼中有一丝迷茫,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无心道人的威名,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她的祖上估计还没有出生呢。

叶缘呵了一声:“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慕烟萝沉默了,她看了看叶缘,那俊美的脸蛋满是高傲与不屑,在这对比之下,她居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这般容貌,若是生在女儿家的脸上,定然是祸水红颜,可惜,给了一个男子。

李辟尘喘息着,瞥了一眼叶缘,又瞥了一眼慕烟萝,缓缓道:“无须担心,你二人此时若是要逃,便快些去逃,那易水寒绝对打不过无心道人,呵,八百年前无心道人威震天下时,他还没有出生呢。”

八百年前......

慕烟萝出了神,那是多么久远的一段岁月啊。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寂寥,八百年前,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古老的年代,凡尘更迭足有数十世了,而这些修行者们只是随口说出,似茶余饭后的寻常谈吐.......

原本死气沉沉的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波澜,慕烟萝眼中有光波流转,却是微微的笑了起来。虽披头散发,却难掩那清丽的容颜。

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

她想修行,可是却修不了。

————

气浪滔天,易水寒没有料到无心道人会出现这般变故,此时那道士似疯了一般,只是瞬息之间便一掌砍向思邪,而后只听一道清脆剑颤之声,易水寒顿时惨叫一声,持剑的右手折断,那柄凶剑被劈飞,横贯三千里,轰然插入一座大山之中。

山岳崩塌,思邪剑坠落于废墟之中,易水寒从天摔落,狠狠的砸在大漠之中。

“啊.....啊.......狗娘养的东西......”

易水寒疼的哇哇乱叫,那条右臂已经扭曲的不成形态。他的仙骨被打断,人仙之躯被撕裂开,那股力量霸道至极,却是将他整条右臂的经脉尽数震的碎了!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震恐,那个穿着破袍的道士似乎疯魔了一般,此时散发出与之前平静状态截然相反的气息。易水寒颤抖着站起身来,他看着远处的无心道人,眼中有浓浓的恐惧。

杀气消散,无心道人停止了动作,一瞬间变得极其茫然。他仰起头,忽然一声怒吼,而后又痴狂的笑起来,疯疯癫癫,不断的念叨着重复的话语。

“哈....哈!天门不叩,大道难观!求道不得,逍遥作茧!”

“大道如山难登,我道山长又断,非是难登,而是不登!”

“人道仙,清炎不灼;人道魔,浊流困渊;人道神,香火难收;人道天......道天,道天!道不尽天!天难道尽一言难说道无涯!”

无心道人口中说着毫无干系的话,一句又一句,看上去似风言风语,但却又有真正质朴的大道至理酝酿其中,易水寒听得难受,只觉得身中三火激荡,四海狂颠,真灵道台有损。他骇的魂飞魄散,连忙逃遁而走,远离无心道人。

至这时,他也明白了此人为何而发狂,眼中惧怕,喃喃道:“求道劫,原来如此,半疯半醒,半狂半静.......可怕,他......是因求什么道而入劫的?!”

易水寒打了个哆嗦,他踏步而走,只想着远离这个恐怖的人物,对方此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半仙半魔半疯癫,他只是感受一下那种气息,自身真灵便要承受不住了。

“终年打雁,没想到却被大雁啄了眼睛!”

易水寒大叹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他要去三千里之外寻思邪剑,那神兵虽被击飞,但与他心意想通,剑修修行心境,与剑意相合,故此人剑如一,即分隔两方,只要烙印未消,剑主未换,那就还能寻得回来。

他骂骂咧咧,心中已经将无心道人的面孔记下,临去前,又见慕烟萝二人已经不见,顿时气极,于是目光游移,将李辟尘与叶缘的面孔记下,眯了眯眸子,转头遁走。

另一侧,无心道人大笑,疯癫而走,转瞬之间便没了影子。于是一者遁去,一者发狂而走,如同神话一般,前一刻还是天崩地裂的大战,后一刻便海阔天空,天下清宁。

李辟尘与叶缘坐在大漠中,二人皆是沉默,他们知道,无心道人即使走了,一旦从求道中恢复过来,那么转瞬间便可寻到他们,逃,那是办不到的。

对方有缩地成寸,这是无量的大神通,一步落下便是十万里天地,如何能逃?

李辟尘沉默着,心眼观看天地,洞悉人间,双手捏起道印,闭上双眸,开始入定。

“道士,你做无用功罢了。”

叶缘面色阴沉:“守缺境上人封了我们的法力,你我不达人仙,未修出顶上真花,无法使仙魔之气外泄,勾不得三清三浊,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李辟尘不答,只是静坐,他陷入入定状态,于原地端坐。叶缘嗤了一声,而后大枪平放于双膝之上,双手搭在枪杆上,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日起日落,转眼间三天已过,叶缘与李辟尘相对而坐,一者双目静闭,一者双眼圆睁,后者盯着前者,眉头紧皱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二人身上落满沙尘,叶缘三日来观察着李辟尘,此时却是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于是日夜轮转,又是三日过去,此时李辟尘的呼吸渐渐消弭,叶缘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辟尘!

他语气有些森冷,又有些震惊,更多的则是恐惧。

因为李辟尘似乎要羽化了。

第一百三十章 性命连 仙陨神惊,真灵静 悟道之劫

羽化、入灭这都是一个意思,即死之一字。

于地球中,羽化是道教大圣死时所称,入灭则是佛教大德死时所称。

叶缘猛地拍打李辟尘,后者毫无反应,肉身中气息不泄,气血不鸣,神态安详。看见李辟尘这般模样,叶缘顿时面显复杂之色,他其实巴不得李辟尘去死,但如今二人还被无心道人控制,李辟尘若是死了,等无心道人回来,自己必然也难逃一死。

两人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在油锅上烹炸,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就快了。

叶缘眯起眼睛,暗自揣测:难道是因为之前被无心道人伤了心神,故此变成这般状态?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李辟尘眼帘微阖,端坐混元中,头顶上白光炽烈如火,云雾滔天,双膝下黑光深邃如渊,重峦叠嶂。

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故此造化云雾天空,山川大地。

他的真灵此时静坐“高台”,立身混元,天地之间有一道灰蒙蒙的丝线横贯,如同壁障,分隔两仪。

李辟尘此时无念无想,心中空白一片,什么也无,只是机械似的重复念诵《清静经》,于这方空灵天地中不断回响。

他没有法力,入定后的一切都来自于真灵与魂魄的思想,换而言之就是精神。

有的人悟道,悟到最后无法回归真实界,最后便会化道而死,这就是悟道劫,但不成人仙者无需担忧,因为他们未列仙班,强行悟道只会被道所拒,最后被踹出那种意境,强行结束他们的感悟。

可李辟尘现在确实是陷入了危险之中,原本他只是想入定一日,调整好自己的身体,且之前心神也遭无心道人重创,须得恢复。他径自调息入定,却不料陷入了悟道之中,《清静经》轮转,最大限度的修复心神,让他心中无念无想,可这般下去,却是与悟道劫没有了差别,因为清静经中大道至理难以参透,一日不参透,李辟尘便一日不能醒来。

这是不可思议的,不成人仙无有道劫,这是至理,此时却被打破了!

至此六日过去,却是越陷越深,真灵彻底入静,不有其他念头起。这本对于修行者来说是难以求得的机缘,可眼下却成了要李辟尘性命的劫难。若是四十九日醒不过来,则会化道而死,也就是“羽化登仙”去了。

只不过,此仙非彼仙。

大道之论依旧在阐述,随着时间日久,李辟尘真灵身周开始显化种种神异,天地化作两仪太极图,其中又有洪流之音,天雷鼓响。雷道四圣显化出来,各低头颅,伏下身子,一道雷霆于中央降下,贯穿天地。

这些依旧不是法力化出,乃是道与理的体现,这里是本身识海,一切都是衍化出来的虚像,说是真的,有些不对,说是假的,也似乎不对。

清静经文萦绕两仪之间,一线天中灰雾涌动,凝聚混元,李辟尘所得各式法诀神通此时尽数显化出来,头顶上八卦盘悠然旋转,其中五卦显化光辉,有卦兵浮现。

乾钟、坤鼎、震仰盂、定海针、离火镜,五卦兵于八卦盘中转动,剩余三卦光辉黯淡,无有卦兵显化。

洪虚太清的大神通显化,天顶中出现一道天河虚影,自青冥而落,坠入玄黄,河图洛书在洪虚天河中出现,渐渐与其融汇,成为河中繁星。

真灵坐在道台上,天河垂落,自他身前而过,四周有四片大海显化,那是人身四海,依托五精存在,而四海之上又有三盏神火飘摇不定,如同大日般轮转。

四片大海中有气息朝中央道台汇聚,那真灵身周开始绽放白色光辉,如同一尊无上神圣,此时口中天音叱咤,似一尊天外的仙人降世,在此开辟天地,重衍地水火风。

乾钟忽然震荡,飞临李辟尘头顶,大钟口内有天阳之气垂落,此时他曾经在地阳神处所得天阳气息尽数显化。

四海汇聚,阳气尽显,这是凝聚玉液的前兆,只不过与寻常修行者来比较,这动静虽是在真灵识海中产生,但也未免太过大了些。

话虽如此,可李辟尘此时真灵无念,而身躯中法力又被尽数封了,故此玉液无法凝聚,只得聚在道台四周不散,虚像又带动真正身躯气息,故此李辟尘肉身又升出变故。

李辟尘此时无法醒来,真灵入静沉溺大道至理中无法自拔,三魂七魄皆无反应,真灵入静魂魄自然也入静。

天阳气汇聚在他身边不散,那真灵双目空洞,其中光辉黯淡,冥冥之中一点气息显化,那真灵念诵大道的口忽然停下,于是一言停而万法消!

洪虚天河消失,河图洛书不显;八卦五兵散去,雷道四圣隐匿!

一点地阳真气于虚无中显化出来,引动天阳之气。

真灵的眸子中,那些幽冥气息开始降低,缓缓隐匿,而“李辟尘”张开口来,缓缓念诵另外的的言语。

“日为天阳,火为地阳,道化归一;天净地净,复化混元,是真阳也!”

冥冥中,有一片高天浮现出来,如真似幻......

叶缘瘫坐在地,他大口喘息,体内气息消弭半数,在他身前,李辟尘仍旧是静坐如初。

此时距离李辟尘第一次入定已经有四十日了,叶缘想了无数办法都不能把这混账唤醒,而且对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似乎真的将要死去。

他不能动用法力,于是琢磨了个办法,用自己体内玄黄地气为引,勾动对方气血,以此唤醒对方。肉身与神相合,故此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多亏了他是玄黄神躯,气息外泄倒是简单的很,随便划个口子便可以了。

但很可惜,这个办法似乎没有半点作用,那具躯体吸取了他的气息,但却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

叶缘气的不轻,此时没了半点法子,他盯着李辟尘,对方的气息越来越小,忽然,一点灵光闪过,对方的气息彻底消弭殆尽了。

“不会吧,真死了!?”

他顿时吓了一跳,而后者此时神态安详,真的是一点气息也没有了!叶缘呆了,而就在此时,那肉身外忽然有白色的炽光浮现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仙心跳 阳火焚躯,四九日 纯阳气血

李辟尘的肉身燃烧起来,那些火焰是阳之火,为炽烈的白色,此时他神态祥和,坐于烈火之中,似在煅烧躯体,铸无上**。

纯阳气息弥漫出来,叶缘反而愣住了,他不明白,对方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这幅模样,那些火焰灼烧却不伤半点衣袍,叶缘感的清楚,李辟尘现在仍旧没有法力,如同凡人一般。

那光辉映照叶缘的眼眸,他观看对方,忽然,虚空中,肉身里,有一道极其强劲的心跳声回荡,如同晨钟暮鼓,震荡天地。

这种情况持续了九日,日月轮转,东升西落。

叶缘观摩出了道理,同时心中略有震惊。

“并不是死去,而是陷入顿悟之中?!法力被封,依靠入定感悟居然要凝化玉液?可惜,这终究是不能成功的,连法力都没有了,仅仅凭借心神与气血就想调动气息,注定是不成功的。”

“就算是我也只能凭借玄黄神躯勉强操纵地阳气,而仍旧运不得法力,其实也于凡人无异,最多算是有点本事的游方骗子.....”

“天阳气流转于身躯之内,无法泄出,故此灼烧外部空炁,显化天阳之火......”

观对方得道而有多悟,叶缘皱起眉头,九日来,他依照李辟尘的状态验证自己的道与理,同时心中有颇多所得,亦有大悟,于是径自调息,开始依照李辟尘的法来叩问自己的道。

“天阳则地阴,天阴则地阳。动者为阳,不动者为阴;有形无相者为阳,有相无形者为阴.......极致便反,则阴阳轮转不休,可互相转化......”

“然阴分太阴纯阴,纯阴者为天阴地阴合,复诞纯阴,而太阴亦是天阴地阴合,乃返本回源,为万物阴面,不动之极致......是道之反....”

“故阳分太阳纯阳,纯阳者为天阳地阳合,复诞纯阳,而太阳亦是天阳地阳合,却是升华至高,其中又可诞纯阳......是道之正.....”

“太阴太阳生纯阴纯阳......原来如此,什么太阴太阳居于纯阳纯阴之上都是狗屁,那要看是什么纯阴,什么纯阳。”

叶缘明悟,所谓纯是为极致纯粹之意,而太则是广袤最高之称,故此太者亦可凝纯,杂者也可凝纯,而此纯又非彼纯。

如他修地阳,与李辟尘天阳相合,便是纯阳,但他们二人所炼纯阳又比不得太阳中诞生的纯阳,同为纯阳,却是弱了数筹。

叶缘修行,将自身“气血”凝实,他是神躯,那些“气血”并不是血液,只是部分的神道之气,他以此为基础,以身躯本身之能,将那些气息汇聚在一点,其实也是调息的一种运用。

调息,入定,这是凡人修行的基础,包括仙魔神,这不需要法力,只是身躯与本身真灵之神的一种运用方式,包括部分凡尘中的武人,同样也会这些诀窍。

二人对坐,这九日来,李辟尘身边天阳真火越发旺盛,气血积蓄,其中回荡的声音隆隆如海啸山崩,让叶缘都不由地咋舌起来。

“这牛鼻子,凝玉液不成,居然将那些气息尽数化作气血......真是混账,玉液难凝,哪里有人像他这般,凝了出来又散去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本身真灵在操纵,这是肉身的自然反应,法力被封如同凡人,那些气息若是不转化成气血,怕是要把肉身撑的爆炸......诶,真是让人无言!”

四十九日了,无心道人还没有回来,叶缘心中倒是生出一点希冀,说不定那家伙已经彻底疯魔,此时跑到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胡闹了,他心中恶意的诅咒,最好是打到拔仙海门口,然后被地仙出手镇压了那才好呢!

他这么想着,又明白这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拔仙海在什么地方,鬼才知道!就连九玄中人都不知晓,外界传闻的拔仙海外,则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那地方有个碑,据说是拔仙海中落出,上面凝有一道滔天剑意,那东西也就是著名的悟剑碑了。

他这么想着,抬起头来,忽然有一道天火吞吐,而后猛地消弭。叶缘一惊,再看李辟尘,只见他身躯周围火焰尽数消失,身躯中萦绕白色光华,被锁在**中不得出入,那肉皮似乎被炼成了白玉,此时居然有一层细腻温润的光泽流转。

“咳!”

李辟尘忽然张口,猛然转醒,一口血便是喷了出来,顿时把叶缘吓了一跳。他眼角抽搐,无言半响,心中喝骂:旁人顿悟如此长的时间,一醒来呼出浊气也是情理之中,结果这小子直接就是一口血喷出,他娘的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悟道成劫,憋死我了!”

李辟尘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而后大口喘气,神色又笑又无奈,不断拍打自己胸口。待到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再见叶缘的脸孔,却是颔首:“多谢道友助我,若非那一点地阳气,我便要化道而死了!”

“天阳与地阳相合铸炼仙躯,终于是让我真灵惊醒,只是清炎已起,不得消弭,只好煅烧九日,只可惜玉液尽消化作气血.....不过得了成丹之理,倒也不亏!”

叶缘上下打量李辟尘,惊异道:“修古仙法者,成仙前会有道劫?这从未听闻过.......”

“不过各法不同,一法便有一路通天.....你看来不仅仅是修持八卦之法....成丹之理.....啧,这还需要悟么。”

“我救你,实属无奈,其实我巴不得你死掉,可惜现在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你若死了,等无心道人寻来,我也必死。”

叶缘目光闪动:“说什么若你死了他也许不会杀我,那都是赌!我不敢赌,也不想赌,无心道人行事肆意,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李辟尘点点头:“确实如此,如今你我在天寒州里,距离太安州不知道有多远,可以说是站在天涯望海角,若无机缘,则回不去了。”

他站起身来,此时身躯如白玉雕铸,有烟波流转,不似凡体,李辟尘双拳一握,低声道喝。于是身躯内气血隆隆轰鸣,转瞬间,他的身上又显化出血色,恢复到原本模样。

纯阳之意从他身躯内升起,在运起气血的一刹那,双目中扬起炽烈烟云,那股力量让叶缘都被震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七七四十九日,炼出了纯阳.....气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化真阳 炼道如身,百年愿 一念花开

李辟尘张开口,缓缓呼出一口气,悠然绵长,双臂绷紧,体如大日散出温**气,随着他的呼吸,在他脚边,有沙尘被吹动,缓缓朝四周散去。

体内炼就真阳,是以融入血与骨中,调动全身八脉,四百零九窍同引共鸣,抱元守一,天阳居紫府,地阳居丹田,龙骨化天梯,于是真阳锁体而不出,与肉身相合,搬运真气血液时如大日轰鸣轮转,强悍者可使隆冬化春,一念花开!至此诸阴不生,诸浊不长,百病辟易,千毒难侵,是谓之纯阳气血!

纯阳气血不是纯阳之躯,更不是纯阳体质,这三者有着根本的区别。体质,说明此人适合修行这种功法,与此道相合;道躯,肉身蕴道,乃纳一道于体内,此种修行者不可修习与其体内之道相反之法,否则二道相斥,会爆体而死,而对于拥有道躯者,去修行神道则是一帆风顺,几乎没有太过可怕的壁障可言。

如同秦萱为纯阴体质,只是说明她适合修行纯阴的功法,而本身并不是纯阴之躯。

而气血则是人身中最根本的力量,所谓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寻常修行,阳主气,故气全则神旺;阴主血,故血盛则形强!修行五精正是修炼气与血,气又为血之帅,血又为气之母;气能生血,气能行血,气能摄血;血能养气,血能载气。故此又有练武学道又有“行气搬血”一说!

修行者将自身感悟大道融入血与骨中,以自身为炉,三火为源,炼道于体内,深入精血与骨髓,摹刻道之理,故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与道相应,行道之法,使道之力!

体质、道躯、气血,前两者都是先天造就,除非有大机缘改筋易脉,否则寻常人不能改变体质与道躯,但气血则完全不同,它与前两者有根本性的差别,那就是可以后天炼成!

大道有路,并非天赋高绝者一定能登临绝顶,殊不知,岁月长河悠悠亿万年,有多少天骄人杰皆是后天炼成,一路窥道,最后功参造化?!

李辟尘便是如此,他来至这方天地,除去清静经外,没有道躯,更不是什么特殊体质,他唯一的优势也许就是拜入了太华山中,得了一群好师长为他指点迷津。

四十九日,生死一线,法力被封,玉液不凝。原本无路,却未曾料到叶缘临末注入地阳之气,正是歪打正着,让李辟尘炼成了纯阳气血!

叶缘目光中有惊骇之色,他盯着李辟尘上下打量,对方的纯阳气血锁在身躯中,但那股炽烈中正之意依旧可以感应到,他是神体,自然对此无比敏感,而对方练就的纯阳气血,则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纯粹地步。

他心中隐隐觉得,此时若是比拼力量,自己应该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之前二人虽然各持神兵,照地青重量远胜玄黄大枪,但实际上,叶缘的力量是高于李辟尘的,而且武学造诣远超于他,但此时叶缘心中已经没底,他觉得,即使是胜,也不会那么轻松了。

而且李辟尘的太伤剑法确实是厉害无比,虽然在叶缘看来,那几剑只是徒有其形,不具其神,但也已经难能可贵。

那是九玄太伤山止戈殿的剑招之一,此剑法共有一十八式,据说学其一半,能熟练运用者便已是剑修中无敌。

李辟尘转过身,正见到一株枯萎的植物,于是他走过去,手中滴落一滴鲜血,接下来,那原本已经枯死的灌木忽然焕发生机,有点点绿芽从那枝干上冒出,而后很快便展开叶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叶缘看着李辟尘动作,摇头:“距离一念花开的程度还差的远呢,况且现在法力被封......这灌木用不了几日又会枯死了。”

“朝生暮死,但亦曾在世上走过。”

李辟尘看着那株植物,笑起来:“我在此许下一个愿望,若是你三日不死,则当绽出绿叶;若是三年不死,则当生出灵智,自会有有缘人来带你离去。”

“百年之后,希望你已化作一方灵精神圣,护佑万物安宁。”

他笑着转过身,叶缘嗤了一下:“三日尚且能活,三年那就是扯淡!百年之后?呵,这东西早就与大漠合为一体,化作尘土而散了!”

李辟尘摇摇头:“百年之后说百年,万物皆不可定,但凡有不屈之意,一株草亦可斩尽日月星辰。”

“我们走吧,无心道人若是恢复了,自然就会寻到我们,若是没有,那不更好吗。”

李辟尘说着又是苦笑:“身为他人傀儡,生死不由自己,但若是能生,想来没有人愿意死的。可,人生在世,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死亦重与泰山,有时生亦轻若鸿毛,只求逍遥无愧,是行仙道矣。”

叶缘冷哼:“哪那么多大道理,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我不会死,也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从枉死城中走出,如今让我再去幽冥海往生,我怎们能甘心?!现在他不杀我,待到我时来运转,日后化作一方无量神圣,我定然要打上他山门,把他用捆神索压住,镇他三年再言其他事!”

他又盯着李辟尘:“道友,牛鼻子,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一战未了,因果未消,此时暂且压下了,待到两百年小劫起,你我必有一大战!”

李辟尘轻轻笑起来:“不错,你我必有一战!届时,你那大好头颅依旧要滚落凡尘中,不过今日你救我一命,来日我放你一马,也算是还了恩情!但唐浮武之事仍旧要清算,现在劫缘不显,但我有着预感,怕是劫难起时,你与我正该是捉对厮杀。”

叶缘大笑起来:“牛鼻子,风大莫闪了舌头,你言要放我一马?你哪里来的自信?!莫言你心境奇高,我于修行上又何曾差你半分?!”

“不过现在多言都是无意,待到此间事了,你我分道扬镳,自可在小劫时分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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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传说事 大帝皇陵,路遇人 恶念尘升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李辟尘与叶缘踏足在沙海中,大漠荒凉渺无人烟,天上一轮银月高挂,如羊脂白玉,又似打磨过的铜镜,照亮荒芜大地。

四周的景色借着月色依旧可以看的清楚,二人此时虽无法力,但气血神躯还在,故此也是强过寻常凡人。叶缘看了看四周,手中大枪拖在地上,开口言:“天寒州虽是死寂之地,但也有大妖蛰伏,这里的家伙可不是妖灵,那都是吞噬血食修炼的恐怖存在,昼伏夜出......”

“更有传说,这里的某个地方,有着一座宏伟的陵墓,据说曾有一位堪比天仙的人皇埋葬于此中.......若是能得到他的传承,则立地堪破壁障,凡人也能踏入地仙。”

“太安州已经足够庞大,但与天寒州比较,还是太过渺小了些,这里足有七个太安州之大,广袤辽远,禁地诸多不可揣度。”

大帝皇陵?

李辟尘呼出一口气息,那温润的热气始一出,便成为寒气飘散。他回应叶缘:“你是说,以今推古,差不多是五次大劫前的那位人皇便葬身在此?”

大劫三千年一次,乃是天道降下杀数,不可逃避,这也是对于仙者的磨练,而曾经,在一万八千年前,曾有一位无上皇者统一了天下云原,他是凡人,征战诸国,令万邦俯首。最后汇聚天下人道气运,踏破壁障,凝成人皇果位,为云原正统,得天道认可。

一洲一界之皇者,其果位堪比天仙,举手投足间天地借力,弹指间移山改岳,一言可为天下法,厉害无比。

但即使是如此人物,也未曾扛过一万五千年前的那场大劫数,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凝成人皇果位,故此才遭了更大的清算。

天道认可你的正统,不代表它就不会给你降劫,相反,境界越高,劫越大。而且人皇的果位具有唯一性,特殊性,与寻常天仙境不同。

传说那是一次宏伟的无量劫,而劫难的真正面貌早已消逝在岁月长河中,虽然诸多门派有古之玉简记载了下来,但他们对此都是避而不谈。

无量劫后,人皇建立的无上皇朝分崩离析,轰然坍塌,曾经被压得俯首称臣的诸多王朝再度喘过气来,于凡尘中再掀战火,又经无数年演变,成为如今三大王朝,诸多小国的局面。

叶缘点点头:“正是那位皇者,不过一万五千年,便是苦界老祖也没有活那么久,真相如何早已封存,便是九玄中,怕是不坐掌门之位者,也是完全不知道真相。”

“无量劫啊,古来也没有多少次,人皇成位,开古来未有之功,诸仙许其为帝,群神尊其为皇!天下人族皆为他臣子,这是大功德,大气数,但同样也是大劫难!”

“一人一道因果已经不得了,人皇欲纳天下百姓生灵皆为其臣,不论仙神魔妖之别,这般大的气数他受不起!故此引出无量劫来!”

“俗话说得好:无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他为人皇,纳天下百姓生灵为其臣,这是因,故此他要受无量劫罚,代众生受苦,这是果!”

叶缘眼中露出一丝感慨之色:“传说人皇将陨,但凭借**力硬生生熬了过来,死期已近,他在临终之前葬下了自己,造化了一座皇陵,留下了传承。”

“当然大帝皇陵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这已经成为了真的神话传说......”

叶缘说完,长呼一口气,眼中有精光闪烁,却是有些向往。李辟尘摇摇头,开口言语:“他留下了传承,也绝不是寻常修行者可以去触碰的,这因果太大了,依照我的推测,一旦有人成功取到传承,那就应该是担下了他的因果,必须要再行一次人皇之事,那是不为诸多仙魔神所容许的。”

“更甚至,那位人皇说不定会借尸还魂,从冥冥中归来,再度显化人间。”

叶缘眉头皱起:“这不可能,人皇虽然堪比天仙,但在入无量劫死后,即使真灵未灭,也必须去幽冥海中,天仙虽高,但比起那位天尊,还是差的太远了。”

二人说着,一路前行,忽然前方有交战厮杀声响起,于这苍凉大漠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队修行者出现,他们慌慌张张,像在逃避谁的追杀,当看见李辟尘与叶缘的一瞬间,那领头的人顿时双目闪过精光,于此同时,一道恶意忽然闪过李辟尘心头。

魂魄第四境同归,神与天地合,可窥视人心险恶,凡人一念一动皆难逃法眼,当然,对无心道人那种可怕人物当然是没有效果的,对方是成了仙的大修行者,而李辟尘自己不过是筑基境的小修士罢了。

一般来说,仙玄山、福地、洞天之中都有修行心境的法门,如太华山中有《一元静始心经》,而修成人仙,心境大约也只在第二境定息左右,上可至第三境心动,下不过第一境凝神。

这也是为何当初李元心观李辟尘心境得凝神而惊,区区开脉剑奴,却有魂魄第一境的心境,这太过可怕,且他又算出李辟尘与太华山有隐晦因果,故此才交给他《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让李辟尘习练。

心境的修为高低关乎到修行者本身的领悟力,以及不为外道迷惑的程度,而且心境与修行速度同样挂钩,与悟道的深浅也有莫大关系,是重中之重。但与这些相反,心境本身的修行却必须稳扎稳打,不能快速晋升,而且机缘不到,强行修心,反而会令心境倒退,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也是为何大宗门弟子外表体现出的修为不高,却能越境而战,那就是因为对于自身道与理的感悟胜过对方多矣,故此对方的招数一眼便能堪破,对于道法的运用更加纯熟,威力也更加强大。

而散修则恰恰相反,过于追求力量而失了修心之道,故此散修的修为一向不高,而其厮混多与凡尘有染,尘根难除劣根难消,不为正统仙神所喜,只有魔门愿收,不过收过去也只是当炮灰或者血食所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散修死 古仙府图,脱身去 玉液追兵

李辟尘对叶缘低声开口:“有恶念者,一行六人有其三。”

这群散修的境界极底,最弱者甚至只有脱胎八脉的程度,领头之人也不过只有换骨的境界。这般实力,也就仅仅比凡人好上些许,话说难听,若是遇上凡尘中的武道宗师,那这帮家伙只能被人吊起来打。

他话说完,转身便走,而叶缘眯了眯眼睛,嗤了一声:“看来是准备把我们当做替死鬼,想的挺美,果然是散修做派。”

“不明气运,不知天数,不懂劫难,以力为尊,贪心多杀,俱为蝇营狗苟之辈。”

李辟尘呵了一声:“怎说的似乎他们才是魔,而你倒像是正人君子了?虽然现在为神,但不久前你还是魔吧。”

叶缘笑起来:“距离当初地阳之争过去时日已经挺久了!春秋四分,已过一季之数,当初还是春日,如今已是夏末。”

“我等都不曾位列仙班,这寿元有尽,筑基寿不过三个甲子,一百八十年罢了,玉液寿三百.....而一跃成仙后,人仙、人神、人魔寿可达一千两百载,那时才真正是高坐云端,笑看天下沧海化桑田。”

李辟尘与叶缘二人离去,虽不能动用法力,但却可使凡人的气血搬运之术,于是脚下生风,一跃三丈,如蜻蜓点水般大步而走。

那几个散修见到李辟尘与叶缘离去,顿时大急,连忙呼喊起来,而就在此时,一道气息从远方飞赶而来,同时伴有一道怒喝响彻苍天:“混账东西,哪里走?!”

一道剑光撕碎云尘,那领头的男人顿时变了脸色,下一刻有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六人之中有一人脚步稍慢,被那剑光于脖颈上划过,身死道消。

“追过来了!追过来了!臭娘们,这么厉害!”

那男人唾骂,而剩余五人则是吓的魂飞天外,一人对领头者惊恐道:“刘老大,咱们还是把那图还给她吧!”

“放屁,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缘,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做散修?!都已经杀到这里了,你也想落得和之前我们杀的那些马匪一样的下场?!”

刘炳胜怒斥,面色阴沉,大口喘息:“前些日子拔仙海有地仙出巡,昭告天下,言明小劫变更之事,此后两百年为一小劫!而且他娘的十年之后就是九玄论道,不过弹指一挥间!”

“十年之后定天下气数,两百年小劫起杀数争端,上一次小劫过去已有半个甲子.......”

有一黑面书生开口,苦笑道:“刘兄,我等都是开脉换骨的修行境,活不得两百年,那两小劫如何,和我们似乎没什么关系......”

“他娘的听我讲完成不?!”

刘炳胜瞪了那人一眼,怒道:“两百年,我们还有一百七十年的时间!九玄论道福地重定座次,天下气数变更,正是一长一消的时候!若是气数长,则我们能借此机会一飞冲天,你们忘了,福地坐镇之州,若是气数增长,则天下生灵皆受恩惠,修行之人破境悟道,凡间武夫贯通窍穴,若是得气数多了,还能一举脱胎换骨!”

“若是气数消,对我等也无害处,说不定借此还能摆脱福地压制,那气数一消,许多的古仙洞府都会逐渐显化,这就是大机缘!”

“这仙府古图,到了老子的手里就是老子的!”

“老子可不想一辈子当个散修,做那苦哈哈!老子有大志向,总有一天,这天下云原中要有老子的一个位置,拳打九玄,脚踏七魔,我告诉你们........”

他这边豪气干云,后方又有一道剑光斩来,于是又有个倒霉鬼听的出神,慢了半步,那头颅冲天而起,鲜血扬上天穹,眉心中一道灵光乍现,毫无犹豫遁入幽冥海去。

“他娘的!”

刘炳胜顿时一缩脑袋,之前的豪气一扫而空,如同耗子一般乱窜,剩下三人跟着他亡命飞逃,再也不敢分开心去,生怕没了性命。

同时他们心中悲苦,早知道当初就不和刘炳胜去偷那古图,这小好了,引出仙门中人追杀,那被偷窃的洞府之主循着气息找来,却是暴怒之下挥剑连杀数人。他们不是大宗弟子,身上半点气数没有,若是死了莫说封神,就算是在人间逗留片刻都做不到,直接就被拉入幽冥海中,而且散修身上多劫数,被杀了那些劫也就散了,对于杀人者来说,不仅不会有业力缠身,运气好的甚至会有功德天光降下,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讽刺无比。

那黑面书生已经快要崩溃,此时跟着刘炳胜,边上一人不断哀嚎,那是个女子,平日里妩媚妖娆,此时却是披头散发如同恶鬼,她抓住刘炳胜的胳膊,哀求道:“刘哥,把那图还回去吧,这肉太肥了咱们吃不下啊!”

“我去你的吧!”

刘炳胜一拳把那女子打倒,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去,那女子在沙漠中哀嚎,下一刻那暴怒的女仙人追杀来,冷眉倒竖,一剑便把这女子劈了。

“搔首弄姿的女子,活在世上也是痛苦,解脱去吧。”

黑面书生见到妩媚女子被杀,顿时惊骇欲死,再看刘炳胜,后者面目阴狠,全无半点悲伤,见书生望他,便道:“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便死了!”

“林先生,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逃过这个女仙的追杀,事后去寻那古仙洞府,若是有了大机缘,你我还有吕熵,我们三人平分!”

吕熵便是另外一人,他穿着残破的铠甲,持着大戟,风尘仆仆,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此时听得刘炳胜这么说,只是点点头,并不言语。

前方远处一座沙丘上,李辟尘与叶缘隐在丘顶,靠着一根通天岩柱,冷眼看着那三人奔逃。

“那刘炳胜倒是好算计,这也是个枭雄式的人物,若是今日不死,日后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可对我来说,这鸟人敢算计我,最好是被那仙人一剑砍了,剁烂成泥才好。”

叶缘冷声开口,李辟尘则是以心神感看天地,开口言道:“那仙人来了,这几个散修逃不掉了。”

“别在这里看热闹不嫌事大了,等那仙人过去,我们便离开。”

二人现在没有法力,但气血还在,故此比那几个散修强得多了,大漠本又多沙尘,丘陵起伏,一旦隐起再难寻到,故此之前跑了没有多久便已经脱身,只是那仙人厉害,在李辟尘感应中,那恐怕是一尊玉液境的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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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取仙图 白雾山人,得拓本 窥心镜湖

天寒州因为荒凉,故此在此修道的人都有一种苦行的气势,平素里不常出现,多以入定为主,沉溺闭关之中,然而苦行者多自闭,强行感悟天地道理让他们心神俱疲,这种修道者若是发怒,不怒则已,一怒则不死不休,最是难缠。

李辟尘可不想成为那女修士的追杀目标,从那刘炳胜的话语中可以知道,他们这些散修乱了那女仙的洞府,又坏了对方的阵法,似乎还偷到了她的仙府之内深处,重点就是那张古仙洞府之图。

这般情景,唤作是谁也不得消气,李辟尘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家洞府遭了这等灾,那任凭自己心境再好也得大怒,必然要挖地三尺找出偷窃者,捆了丢入北海中喂鲨鱼,如此方解心头之恨。此时怒火攻心头,善恶不辩一言皆杀,根本不容他人解释。

散修之流蝇营狗苟,不明天数不惧劫数,以力为尊。魔门做事尚且对天数有一二顾忌,散修却是一点也无,故此最终多是横死下场。为何成为散修,还不是因为尘根不净劣根难除,不为仙神所喜。这些人,但凡有一点悔改之心,随便找个宗门,诚心诚意拜入其中,也比自己一人摸索来的强。

当然,也有部分散修因为功法缘故,亦或道心破碎,这才沦落尘世,不愿再涉足仙魔神道。这些人与那些原本的散修又不相同,似他们这种人,修道门中皆称其为“隐仙”。

叶缘倒是还想继续看下去,但转念想想,自己与李辟尘二人没了法力,靠着气血也只不过是胜过脱胎换骨的修行者罢了,由于肉身纯粹,故此勉强可以看做是五精之境,可惜动不得法术,也就比真正的五精境弱了半筹,一旦有一尊四海境之上的修行者出现,自己二人定然讨不得好处。

这追杀来的道修乃是一尊玉液,差了半步就能结丹,乃是即将位列真正仙班的主,若是以往自己法力未消,自然不惧她,可现在么,叶缘只想呵呵。

李辟尘感到叶缘没有挪窝,知道他那点心思不死,当下摇头出声道:“之前某人说不愿死,如今怎么还想留下来看戏?不怕被一剑砍了头颅?”

“若是不走,你就留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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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倚帝山 云鸿上人,丹道现 二人商议

叶缘咧了咧嘴角,呵呵的笑起来,而后又是一声叹气,仔细察看那张古仙府图。

“白雾山寻到了机缘,这张图纸是某一个仙家洞府的传承。地点......倚帝山?”

“倚帝山,日落之方,猛虎俯首,为帝落之处,自秀于天,日出之时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枫如火来,云霞落血......”

“荆溪白石,天寒红叶!”

“山下有神,山上有仙;神者,鸿鹄、仙者,云霞!”

“山外有碑,山中有洞;碑者,无字、洞者,无名!”

叶缘念诵至此沉默,微微皱眉思索,半响后不确定的开口:“神者鸿鹄,仙者云霞......莫非是....云鸿上人?”

“难怪在云原中土没了消息,原来是坐化在了天寒州.....不对,他就是天寒州的修士,这是他的宗门?”

“倚帝山,不曾听闻,天寒州距离枉死城所在的浮世州太过遥远,许多都只是传闻而已,似这种天寒宗门,一概不明。”

李辟尘皱起眉头,连叶缘都不明白,那便没有了可用的讯息,枉死城魔影也不曾对天寒州有太多涉及,这里处于云原的边界,更是一片苦寒的荒芜之地。

云鸿上人,可称上人者至少也是守缺境,更有可能是一尊抱元的大能。拥有这种级别的人物,可以想象这仙府曾经也是辉煌的一脉宗门,而宗门寂灭,其中定有古灵不散,以各种法门瞒天过海,避开幽冥海的探知,自封于洞府中,等待传承者。

似这种宗门,其中核心的地段只有原本宗门的转世者,亦或是指定的继承人可以进入,像是其他宗门的修士,只能在外面拿一些好处,接着便不能再朝里面深入了,会被阻挡。

“古仙法有缘人才能得之,这东西......”

李辟尘摇摇头,不想去趟这摊浑水,然而叶缘却是笑起来:“你觉得没有可以让你心动的东西?”

“难道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不成?守缺或是抱元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你我皆没有法力,去了能做什么?到时候与白雾山的修士们撞上,小心自己都被拿了去!”

李辟尘皱起眉头,大宗门的东西不好拿,自己与叶缘现在就比凡人强上些,没了法力,空有肉身也就只能扛鼎凿山,御气乘风都是痴心妄想,去寻机缘至少要有保命的本事,现在连法力都没有,靠着两条腿去跑吗?

“哈,这时候就该我告诉你一二了,有时候,见多识广也不是坏事!”

叶缘笑起来,对李辟尘解释:“云鸿上人最后一次出现是上一次大劫末,也就是两千年前,而那时候他在云原中名气颇大,你可知为何?那是因为他擅长炼丹!”

“修道者,行天法,使地法,借兵法,驭阴法,驱宝法,御剑法.....大道无垠道道通天,没有错误的道只有走错的人,而丹道可以说是逆天改命的造化之道!天材地宝到了修丹道之人手中,若是一株神草能延命百年,那成丹之后就可延命两百!”

“云鸿上人之所以有名气,正是因为他擅长炼丹,于云原之中寻了个山头,自开一府,多收草木灵精点化,广开丹道之门。”

李辟尘开悟,对叶缘道:“你是说,也许洞府宗门中,有能解封法的丹药?”

“不错!我等不求仙法,亦不要神通,只要寻得不散古灵,请求一二解封之丹,恢复法力,那便成了!这云鸿上人是正统的仙修,这宗门是他居所,想来总不会是个魔窟吧?”

叶缘话语铿锵,似丹药之流,虽然贵重,但绝不是宗门核心之宝,除非是九死还魂丹那种能从幽冥海拉人的无上神丹,否则大部分都该放置于仙府外侧才对。

而似解封法力的丹丸,更是排不上大号宝贝,他们二人求的是能够破开守缺境封印的回洪丹!

回洪丹,取三十三种天材地宝所炼,其中珍稀少见之药只有三味,其余多是大路货,甚至人间的药铺便有出售。

服丹者,药力自喉而发,上下贯穿,抵紫府达丹田,充盈龙骨,搅动法力,化解关隘之锁,如大河开闸,于四肢百骸中消弭封印之法。

所谓运不得法力,行不得气,正是因为法被封于人身,八脉如河流,前有大山阻河,河流不通,故窍穴空荡,五精不起,四海干涸,紫府丹田静谧,不能引三火出,故此气不显,法不化。

河流中有三道溪,为人身精、气、神,此精为本身之血,此气为本身之气,此神为本身之法。

所谓封法,便是属于神的一道溪流被封印,而精与气皆未曾被堵,故此还能勉强行气搬血,只是没了法力,大河中最大的一道河流被堵,空空荡荡。

似脱胎换骨境运的法术都是小道,随意找个凡人,点化他三日,便也能吞吐水汽,指尖取火,但也仅此而已了。

二人商议,于是定下目的,此时先去倚帝山,把自身法力恢复,只要成功,就可寻法横渡北海,到了南山,那就能回到太安。

十年之后九玄论道,结束之后福地重定座次,天下气数消长,太华山中又要开一次真传之比。

十年,对于凡尘来说颇为漫长,而对于修道者们来说,不过是睡个长觉的时间。

李辟尘想起一年之后要助余昌平重塑法体,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现在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距离当初灞水铸成至如今,也有接近五六十日,再说距地阳神那时,早已有一季过去,自己须得从天寒州尽快离开才是。

无心道人至如今还没有寻来,看样子中劫颇深,李辟尘想到苦界老祖,不由地磨了磨牙。当真不知道那位魔道祖师是坑自己还是教导自己,又或者另有算计,总而言之,李辟尘算是明白了个事情,凡魔道中人,就算是枉死城的魔头,那话也不能信的太多。

可怜自己当初觉得对方是魔道之祖,又有那种无量神通法力,要算计自己何须多话,也不必循循善诱,如今却是被坑到了这个鬼地方来。

至于算没算到,李辟尘觉得,以苦界老祖这种身份,难道对于无心道人还算不明白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剑倾霜 祝女凝心,还愿果 草斩星辰

白雾山中,剑倾霜。

女仙回转自己洞府,这座山峰唤作侣泊,为白雾山诸峰之一,站在峰底,抬头遥遥望见高耸入云的白雾山,四周林木参天,多为古树。

在天寒州,也只有仙家宗门才能以大法力改造一方山岳,否则莫说林木,便是杂草也不可生得,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杜绝天寒州的沙暴大雪,只是让其势头稍微减少些许罢了。

女仙收剑入山,前方早有两个草木灵童迎接,一男童上前,开口行礼,称师傅。女童上前,略有羞怯,她化形尚晚些,前些日子与男童同被送入白雾山中进修,今日才回来,却见到此地一片狼藉,不由地心中惊惧。

“清灵,明灵,你二人回来了。”

女仙摸了摸两个灵童的脑袋,而后将之前发生事情告知他们,让他们不要惊慌。

“明日我要上白雾山中一次,你二人在此帮我洞府打理,禁制我去布下,侣泊峰外我已在多处留下剑意,作为通风报信之物,但凡有散修入山,剑意便会被触动,你二人见到后,不论来者善恶目的,且尽数打杀了去!”

她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寒风凛冽,对于散修,她向来是看不上的,至于这帮家伙想要“早死”,那自己也做一次好人,送他们去幽冥海中走一遭。

两个灵童应下,于是女仙笑了笑,如雪莲初绽。

她在洞外重布禁制,一日后,乘风御气而走,背负长剑上白雾山中。

行了约有三个时辰,她踏在山门前,前方牌坊上刻两个大字“孤峭”。

白雾山险峻,此地为剑修宗门,来着多负长剑,但仔细一观,却是发现,修剑者多为女子,少有男子,颇为古怪,倒是个女修聚集的宗派。

祝凝心上朝前走,白雾山五重,此时山门只在第二重,二重至三重之上牌坊门,有一男子站立门前,却是成了个风景,多有女弟子从二重三重山门前经过,斜眼小心翼翼的偷看,面泛桃花,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刚入门没多久的,不曾见过此人,男修在白雾山可没有多少,尤其是能矗立三重门前,可见其地位之高,而那男子又颇为俊秀,是此代掌门之徒,身份显赫,只是平日里对女子不假辞色,神色淡漠,无有情感。

祝凝心最初见到他时也是惊为天人,但久而久之发现,对方似乎是绝情绝欲,看自己这些女子如同红粉骷髅,也不知修行的是什么功法,总之与白雾山没有太大干系。

至宫前,那男子踏出一步,挡在祝凝心身前,打个稽首,淡漠出言:“祝师妹,今日三重山上不见任何弟子,包括长老峰主,一概不许入内。”

“敢问温师兄,这是为何?”

祝凝心要上山去见自己师傅,如今被温溧阻挡,自然要询问一番,温溧看着她,吐出话来:“拔仙海,关山月来宗会见山主。”

九玄拔仙海!

祝凝心吃了一惊,拔仙海来白雾山做什么?对方贵为九玄,为福地上宗,白雾山连仙玄山都不是,按理来说不该有什么交集。

关山月此人,祝凝心是知道的,可以说,凡是天寒州的仙宗魔门,没有不知道他的。他是拔仙海上代真传首座,于此代行走天下。一身修为出神入化,据说已经踏入出窍,堪破人仙壁障,将要化作洞玄。而其手中更有一柄神剑,唤作“渔阳”!

此剑有灵,于太华山上起,镇岳宫中铸,太虚山中蕴,青云宫中得造化,拔仙海中点真灵!

拔仙海神秘莫测,威名震彻云原,其中传人更是厉害无比,根据记载,过往九玄论道,拔仙海传人几乎都能力压其余九玄真传,可以说同辈无敌。

在关山月这一辈,不曾与其他九玄传人交手,故此他深感遗憾,曾经公开言语,想要试一试太华山风雨雷云四大真传一同布四象大阵,且明言有把握破阵,可见其恐怖。

祝凝心再问,温溧只是摇头,不再言语,意思是让她不要再询问了,多知多坎,少知是福。

于是祝凝心问清时间,决定先下到二重山去,待到两日之后再上三重山。

临走前祝凝心朝三重山门前看了一眼,云遮雾罩,高耸飘渺,千八百石阶如通天大道,上方温溧漠然站立,俯视下方,如同古之天神,又似洞天天仙,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一时之间,祝凝心却是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山中有仙,而自己也已经脱离凡尘,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

然而上之上,还有上,上者无穷尽也。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凝神调息,同时脑海里闪烁着一切过往,自己曾为凡人,曾在红尘厮混,也曾忍饥挨饿,亦曾......从他世而来。

只留下了真灵不灭。

两日之后,关山月从白雾山中离去,走时一道剑意滔天,上苍有仙鹤展翅,麒麟踏天之异像,于是一袭白袍从山顶而出,带起悠悠叹息之声,于天地间久久回响。

祝凝心上山,面见尊师,这才明白,原来关山月来白雾山,乃是为了剑鬼易水寒。

“夏朝的三公主与大皇子归来了,言明是被易水寒劫持,大漠诸马匪散修背后皆是易水寒在撑腰,而易水寒被一名破袍道人击败,思邪剑丢失,身负重伤,不知所踪。那破袍道士也不见了,三公主慕烟萝言语,称当时还有两人,似乎被那破袍道士所抓,一者持枪,一者擎剑,皆是玄黄道袍,气血浑厚不似凡人.......”

“而那破袍道士,似乎叫做.....无心道人。”

一名女子对祝凝心讲述,那是她的师傅,纪羽竹,为白雾山十六长老之一,排在第八位,境界为出窍,达到了阴神出游的实力,而后八位长老就只有人仙的境界。

白雾山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派,虽然不是仙玄山,但在这天寒州中,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大宗,只要宗门内能出一尊地仙,再经营百年,白雾山便可化作仙玄山了。

“无心道人?”

祝凝心口中默默念叨了两句,不知道此人名头。

..........................

大漠中,一株小小的灌木随着风沙摇曳,那叶子的表面已经有些枯黄,但即使如此,也顽强的朝天上探去。

风沙停止,一只脚踏了出来,朝下看去。

“嗯?有一道愿力附着在此草之上?有趣....我看看......呵,哈哈,是这样么?”

那人笑起来,对着那株灌草,一指点下,而后有灵光化出,笼罩其上。

“纯阳的血让你存活,且被人发下愿望,那我便做一次好人,正巧时间也对的上吧,三日之后.....呵,也不算晚,毕竟可没说具体的时日。”

灵光笼罩灌草,于是那些枯黄的地方重新化作碧绿,一道光辉闪过,那株小草拔地而起,有乙木灵光萦绕,隐隐有一道雷霆响起,而后光辉散去,化作一顽童坐在地上。

来者见到这娃娃,心中欢喜,口中喃喃自语:“一株草也可斩尽日月星辰?好气意!”

他背上背负的长剑颤了一下,在阳光的照耀中,露出剑身上的两个字来。

【渔阳】。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顽童拜 师傅在上,道关山 大漠苍茫

顽童坐地,揉着眼睛,是一个十岁左右,幼学之年的孩子。

他穿着身绿衣衫,裹着棕裤脚,双眸黑白分明,那灵气十足似会说话;脸蛋白里透红如个瓷娃娃,却是个秀气的模样,像个女孩般好看。

道人对着顽童摆手,连连呼唤:“娃娃,可醒来了?”

顽童睁眼,看着身前的一切,而后抬头对着那道人拜了三拜,口称多谢仙长,而后又开口来问:“敢问仙长可见到我爹爹了吗?”

“你爹爹?你指用血救你的人吗?我不曾见过,但想来,既能炼出纯阳之血,那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道人笑起来,而后对那顽童道:“娃娃,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你爹爹在你身上许了个愿,此时我来此点你化形,正是要把你带入仙途之中。”

顽童抬头,那双充满灵气的眸子望着道人,让后者心中赞叹一声。

“仙长,我和你走,能见到我爹爹吗?”

道人点头:“自然能,虽然我等修行者讲究斩断凡缘,但你是草木灵精,又被人许下宏愿,自然与人灵不同,你随我走,来日我教你仙法神通,助你寻父。”

道人想了想,又道:“可有姓名?”

顽童摇摇头,而道人便道:“那我便帮你取一个可好?”

“不了不了!徒儿告罪,请师傅休言。”

出乎意料,顽童却是摆摆手,对着道人连连作揖,他一个十岁孩子,此时做出这动作却是颇为好笑,但道人却不曾笑,而是略有讶异的询问:“既称我师傅,又何故让我休言?”

顽童叩首:“师傅在上,徒儿妄言,还请师傅一听。名者称谓,血乃父出,身乃天成,性命乃地给,血融于身,故此虽师傅点化弟子,但若无爹爹,弟子早已死了。弟子无母,姓名当为父起,如今爹爹不在,弟子不敢逾越,还请师傅赐下道号便是。”

一番话语说的得体有当,道人不免有些惊讶,而后就是一阵畅快的大笑:“好个灵童!”

“既然你想让你爹爹为你取名,那我便不好夺了他的权柄,此时就只给你取个道号......我想想,你为草木出生,又受纯阳血救,化形时有雷霆相伴,得新生,如冬去春来,得道入仙......春到人间草木知,你道号便唤‘知春’......如何?”

道人看着顽童,那孩子再叩首,连叩九礼。这本该是拜祖师的礼仪,顽童到底还是顽童,只有九叩没有三跪,但道人不恼,心中满是欢喜。

“既如此,你随我走吧。”

顽童抬头,见道人笑容,开口询问:“徒儿既拜师,却还请教师傅尊名?”

道人嗯了一声,缓缓言: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言了一首诗,我觉得甚好,又听他说,那诗名讳与我名号相同,不由地有些诧异,便拿来用,时时念诵,不甚欢喜。”

“不过前几句,深得我心,后几句,却是多了哀愁,这诗与我大漠天寒又有呼应之处,你听我言来: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道人说完,语气概然,而顽童听得糊涂,只觉得前几句好生豪气,可后面又有些哀愁,于是便询问:“师傅,此诗唤何名?”

道人开口,笑着回应:“此诗唤作......”

“《关山月》!”

..............................

李辟尘不知道,他当时发下的一个小小夙愿,原本只是怀着一丝希冀,殊不知天地有灵,愿可不能随意而发,如今这夙愿已经被一位神人真正实现;他也不会知道,有个十岁的孩子如今正一口一个爹爹的叫着,而那爹爹就是他自己。

哪怕是在地球,他也不过是二十二岁的青年,虽然有女朋友,但也没有到做父亲的程度,如今更是成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却要被一个十岁的顽童口称爹爹,不由得让人感到捧腹。

这些事发生了几日,而李辟尘与叶缘正循着古图指引,朝那枫林如火,云霞落血的倚帝山寻去。

“有件事我较为在意,这古图中言,倚帝山是帝落之处,这个帝.....是虚指还是实指?若是虚指,那这帝代表什么?若是实指,这帝难道隐了人皇之尊讳?”

“这隐歌中怕不是有什么陷阱后手,现在没有法力,却是得步步小心。”

李辟尘对着叶缘询问,而后者想了想,无奈的翻个白眼,又很快意识到李辟尘看不见,于是没好气道:“我咋能知道,不知道!”

“想那么多,你累不累?”

叶缘呛他,李辟尘摇摇头,开口:“我想的多吗?看起来还是少了些,你可比我想的还多,不用装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你我二人各自什么性格模样,心性如何,还用如此瞒吗?”

叶缘气笑:“我是真没想这些东西,牛鼻子,我问你,就算你知道了,那又如何呢?难道要顺着这线索找下去?怎么,现在不怕出现幺蛾子了?我们去求个丹,求完就走,不给拉倒,不沾任何因果不就是了么!你管他有没有后续陷阱呢!”

李辟尘想了想,也是叹口气:“也是,任凭他巧舌如簧,手段瞒天,我们求了丹药就走,若是想以此条件来要挟我们,离去就是!天大地大,哪里无机缘?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是我着相了。”

二人行走,五日光景行有两千一百里,这般速度若是叫人知晓,简直是惊世骇俗,但对于他二人来说,还是慢了太多。叶缘不提,曾是玉液境的神修,李辟尘虽然弱了半筹,但也有纯阳筑基的实力,修道者,达四海境一昼夜便可行万里路,三火境便能御气乘风,哪像他二人现在如此狼狈,用两条腿来当马匹,走的疲累。

正此时,忽然远方有呼啸声传来,二人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有刀光闪烁,呼号四起,却是一队马匪,此时挥舞刀兵杀来,领头的却是个女子。

李辟尘与叶缘对视一眼,皆是叹口气。这牛鼻子道士出言,连连摇头,言语颇有慨叹:“啧,世风日下,连女子都要出来当个马匪,我乃正统仙家,不好打杀了去,还是你来吧。”

叶缘眼角一抽:“屁话!你是正统仙家,合着我是外道旁神,我不干,这抗劫的事傻子才做!”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群匪杀 叶缘冲阵,心为弓 辟尘折箭

“你说的才是屁话,这些都是马匪,杀了只有功德,哪有什么业力?就算其中有一两个良善之辈,你误杀了,再多杀点恶徒不就补回来了?”

李辟尘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而叶缘翻着白眼:“胡扯,俗话说一过抵十功,这功德气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要我杀可以,你也要出手!”

二人斗嘴,而此时那马匪头子眼见这两人态度,全然没有把她们这些人放在眼中,顿时大怒,这女子扬起马鞭,对四周亲信呼喊,又仔细观看二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把那两个小子绑了!那个长得好看的给我活捉,剩下的一个.....嗯,也挺好看的,不过比前一个差了些,不能活捉就杀了。”

这女子身上有一股野性,身材妖娆,虽不是绝世美人,但别有一番风情。此时她舔了舔嘴角,颇有些兴奋,那看着叶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禁脔一般。

马匪亲信们应声,挥舞钢刀朝二人冲杀去。而李辟尘与叶缘听力何等之好,只是双耳微动便听清了那女马匪说的话,当下,叶缘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勃然大怒:“好个恬不知耻的贱婢,本尊身为神灵,也是你能染指的!”

“想死本尊就成全你们!”

李辟尘颇为讶异,揶揄道:“这话说的和刚才不一样!”

“我改主意了,这女的让我好不舒服,入劫就入劫!被天雷劈死拉倒!”

叶缘提起玄黄大枪踏步而出,一脚落地,顿时以他落足点为中心,方圆十米的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

李辟尘扶了扶额头,不由地连连摇着脑袋:“现在的人啊,啧啧,一点诚信不讲.....不过这女子说我长得不好看还要杀我,确实该打。”

那脚步落下让大地一震,顿时让前方群马踏步而惊,此时那女子忽微微一愣,心有一丝警兆,刚要开口提醒小心,却没想到已经晚了!

滔天的气势散开,叶缘提枪冲出,一人一兵却如万军冲阵,有无敌之势!前方是乌泱泱的数百马匪,他化作一道玄黄身影冲入马匪群中,那大枪猛地一抖,起手便是“横扫千军势”,长枪如龙,似拒马之枪,引风雷震荡,刹那间于马上震落两人,那两个马匪吐出一口大血,从马背上摔落在地,胸骨尽碎。

叶缘脚步一辗,大枪猛地回抖,一个猛子打出了回马枪,一枪数命,霎那间又戳死四个;他两脚在地一蹬,一个“仙人踏步”便站在枪杆上,左右一摆,两脚各踹死一人,大枪一扫,又有一圈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杀!”

有马匪红眼,提着钢刀斩来,叶缘手中大枪一掷,洞穿那人脖颈,而后一息,叶缘已经跨到那死人身前,捉住枪柄就是一个回拉,于是长枪兜转,四两拨千斤!那死尸于天转个大圈,双臂如螺旋横天砸去,呼啦啦撞死一片人。

他于群匪中大发神威,这般神武,便是李辟尘也不由地为其喝彩,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到底曾是枉死城魔头,如之前和我交手一般,招招都是杀技,没有多余的动作!”

李辟尘这边以心观的入神,另一边却开始乱了阵脚。

“是武道宗师!”

有马匪惊呼起来,神情有些慌乱,而此时,那女子却是展现出一股狠辣,秀眉蹙起,同时心中暗恼,未曾想到看走了眼,这两个少年居然有一名宗师人物!

她开口怒喝,指挥马匪:“不要慌乱!保持阵型,就用我们那原本击杀夏朝军队时的阵法!”

马匪们开始动作,之前的慌乱渐渐消失,在这女子的指挥下,他们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条不紊的行进,那些钢刀错落,从原本的无序混乱开始变得秩序井然,这般转变全然不似横行大漠的马匪,倒像是军队一般!

叶缘心中有一丝感应,他不敢轻敌,单手持大枪斜指大地,目光随众马匪而动,此时他居然产生一种错觉,前方人影如林,幢幢如云,前后交替接连变幻,却是开始变得诡谲玄奇起来!

“这些马匪居然会仙道阵法?”

他吃了一惊,观摩后又有些不确定,因为大阵多诡,人间之中也有厉害无比的神阵,以人为基,众志成城而发,据称某些王朝中有不传之秘,可使万军齐动如一人,如此布下特定的某些阵法,甚至能暂时困住结丹境的人仙。

叶缘一时之间不敢妄动,他不曾料到这些废物般的马匪居然会这种阵法,人道阵法本就是把以弱击强之道发挥到了极致,所谓万众一心,其利断金!

李辟尘以心眼观阵,那呼啸之势于他心中呈现,而此时,忽然四周一切寂灭,化作黑暗,虚天中有八卦大盘浮现出来,上面有无数马匪环绕,如同蚂蚁一般,而叶缘却是如同棋子小人,被摆放在正中间。

“下棋?”

李辟尘诧异了,而后又有些惊叹,不曾想,这《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居然还有这种神异之道。

他细细体悟,于八个卦象中悟得道理,于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与我数日前困住叶缘时所施展的方寸天地是同样道理,这是八卦之法的一种运用,事件万物莫不是以无极而生,无极生一,是为道生一后作太极,太极又化两仪,是为一生二,两仪化三衍四象,于是三生万物,四象衍八卦。”

“八卦纳万物于掌中,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兑泽.......我这心意八卦盘不圆满,少了三卦,于是便少了数种变化。”

李辟尘于心中观看那阵法,此时一切外物皆消,那阵法显化真实样貌,其中何处是生门,何处是死路,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叶缘不时会有冲阵之举,却次次都戳了个空,让他好生气愤。

揣摩一会,见那马匪开始逐渐包围叶缘,于是当下出声:“道友,且来听我言语!”

那声音传入叶缘耳中,他顿时一愣,此时就听李辟尘出言:“左三丈一尺,前踏五丈,右斜退一丈五尺,回身出枪,此为生门之所在也!”

马匪们冲上来,人影交替如幻似真,当下叶缘也不犹豫,照着李辟尘的口述,辗转挪腾,左踏三丈,前踏五丈,右斜退一丈五尺,回身便是全力一枪!

“啊!”

气浪开天,只听数声惨叫响起,此时居然已有马匪冲入原本叶缘所在位置,他们不曾料到这一击,于是一枪之下被直接戳死五人,而此五人一破,于阵法第一层打开一个豁口!

“好个牛鼻子!”

叶缘眼眸一亮,踏步便朝那豁口奔去,只是纵身一跃,长枪横扫,便又有数颗头颅飞起!

大阵第一层告破,但还有两重阵法,叶缘举枪,哈哈大笑。那女马匪气极,目光猛地盯向李辟尘,对身周几名马匪呼喊:“放箭!杀了那个小子!”

呼!

那些亲信扯下背后长弓,弯弓搭箭,划破长风,一箭直取李辟尘头颅!

二十二名马匪出弓,李辟尘心眼窥得风破之事,忽然福至心灵,那些箭在他心眼观看中变得极慢,于是他伸出手去,手指微微弯曲,做擒龙式。

这是曾经他神游大千,于第七洞天中与白猿神搏斗所观之武道,手指如铁画银钩,又似龙爪蜿蜒,隐隐有风雷龙啸之音响起,又有白猿之形!照地青落在大地,砸出个窟窿,李辟尘踏步出,身子猛地一扭,伸出手去,似龙如钩!于虚空中转身,只是一息之后便又踏在地上。

烟尘起落,李辟尘张开手来,此时那掌中却已有二十二根折箭断羽!

古有神话异志,传楚王善射,又有白猿居楚,与王相斗,其力可拔山,徒手接楚王一十八箭!

李辟尘把那些断箭掷回,纯阳气血隆隆轰鸣,只是瞬息便一箭封喉,那二十二名马匪睁圆了眼睛,抓住脖颈处的箭头,猛地从马背上摔落下去,气绝身亡!

一些根本性常识,且看且说。(章节感言不收费)

一些根本性常识,且看且说。

人身六贼之说出自《西游记》:六贼: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

第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

一:六贼最初起源于道家:

也称“六根”,是道家术语,指:眼、耳、鼻、舌、身、心

“人身因有六根,则有六识;因有六识,则有六尘;因有六尘,则有六贼;因有六贼,则耗六神;因耗六神,则坠六道也。”——《清静经图注》

二:向自己施舍财物的,叫“功德主”。邀请自己做法事的,叫“斋主”。普通香客,叫“十方善信”或“众信”。面对单个的普通人(对方不一定信仰道教),叫“善人”。道人与道人之间,叫“某道长”、“老修行”或“道友”。“道友”不用于香客对道人的称呼,仅限于道士之间使用。

道士称呼来进香的人也可(注意是也可)用“施主”。

施主,指僧道等称施舍财物给佛寺或道观的人,也泛称一般的在家人。

今施主泛指一切布施者,或举行丧葬仪式之丧家,亦称施主

三:太上老君是公认的道教始祖,即道教中具有开天创世与救赎教化的太上道祖。

太上老君者,大道之主宰,万教之宗元,出乎太无之先,起乎无极之源,终乎无终,穷乎无穷者也。

“道”无始无终,无形无名,无边无际,无师无上。“道”者,虚无自然,难名之神,强名曰道,尊称太上。

太上为道之祖,体於自然,在乎三清之前,象帝之先。

太上者,万物之所尊,在圣为众圣之尊,在真为万真之先,在地为万国帝王之师,在法界为无上法王,在教为万教之祖。

而且常常分身下降诸界,传教度人,弘扬道法。故《正一法文天师教戒科经·大道家令戒》曰:“道亦形变,谁能识真?”老子是老君爷的第十八次世化身。著有震古烁今的万经之王《道德经》

每年农历二月十五日为道祖老君的圣诞日,为国际道教节。

四:鸿钧道人是明代著名神魔《封神演义》的角色之一,具体来历不明,现常出现在网络玄幻仙侠类中。

中国神话与正统道教并没有此人出现,而时至今日道教也依旧不承认鸿钧在其神系中的存在,道教多次驳斥鸿钧邪说,佛教也辟谣了鸿钧。

中的鸿钧为大道实体,但在正统道教中大道显化实体乃玉清元始天尊,而非鸿钧。

五:窃按《混元皇帝圣记》云:“太上老君者,混元皇帝也。乃生于无始,起于无因,为万道之先,元气之祖也。”“老子者,老君也。此即道之身也,元气之祖宗,天地之根本也。夫大道玄妙,出于自然,生于无生,挺于空洞,陶育乾坤,号曰无上正真之道。”“老君者,乃元气道真,造化自然者也。强为之容,则老子也。以虚无为道,自然为性也。”

故知老君即是道体,老君即是大道,是以有“老君一炁化三清”的说法,而这个化三清的老君,和鸿钧似乎又点像,但是显然不是鸿钧。

六:老子,姓李名耳,字聃(音读:dān),一字或曰谥伯阳。华夏族,出生于周朝春秋时期陈国苦县厉乡曲仁里,约出生于公元前571年,逝世于公元前471年。

在修身方面,老子是道家性命双修的始祖,讲究虚心实腹、不与人争的修持。在政治上,老子主张无为而治、不言之教。在权术上,老子讲究物极必反之理。

因老子是道家的创始人,所以老子又被古人称为“太上老君”

七:关于峨眉老祖-----

司徒玄空,中国先秦时代武学宗师。据《峨眉山志》记载,战国时期的司徒玄空,姓白,名士口,字衣三,仿山中灵猴的姿态创“峨眉通臂拳”,这是有史记载的中华武术第一人。

天下武术原本尽出峨眉,后少林纳百家之所长,集百家之经论,加上金庸先生等大师艺术加工,再又有电影少林寺拍摄,故此天下武术出少林一句成真。

原本话是:天下武功出峨眉,少林武功源天下

峨眉山是道教圣地,后佛教入主,故此道佛共尊其为上。

峨眉山是古老相传,道家三十六洞天之第七洞天,天名虚陵(看到这里应该明白本书中的第七洞天是哪里了吧)

八:关于武学----目前得到公认的是,历史上的峨眉武术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而不是宋末元初;峨眉武术创始人是战国武师司徒玄空,而不是郭襄女侠;开创峨眉派的应为南宋峨眉山白云禅师和白眉道人,他们都是男人而不是尼姑。

司徒玄空只是被尊为祖,峨眉派与司徒并无直接关系

赵处女,也就是越女,曾被司徒玄空传剑。

九:本文中峨眉祖师并非司徒玄空,这个是仙侠文,仙侠文,仙侠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而且时代远远在地球历史之前,简介中已经说明了,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岁月!

十:本文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李辟尘这个牛鼻子,并非多主角!

十一:关于峨眉与蜀山

此蜀山非彼蜀山,这里的蜀山又称为古蜀山,古蜀山是山脉,也就是四川那一片连绵大山,而峨眉山就是蜀山群山之一。

真正的“蜀山”并不知道在哪里,但在仙剑系列中,位列人间七十二仙界之首,又称蜀山仙剑派。有意思的是同样设定在四川地区,也就是现实中蜀山群脉的艺术加工了。.

顺便说一下,有蜀山名号的山体,不仅仅是四川,安徽也有两个。

十二:本文是不是历史记实,在一些隐晦的模糊传说上自然会有艺术加工,这不论是小扑街还是大神都会做的,毕竟这是,是,是!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十三:偶尔会有错误的描述与错字,一些错字是输入法的问题,当我看一遍后会直接修改,而错误描述基本上都会在作品相关中改正,所以如果有疑问,一定要看作品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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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匪无劫 摧心镇神,道人言 诛命诛心

那个野性的女子瞳孔猛地收缩,她僵硬的转过头,自己身边只剩下二十二匹战马,而原本坐在上面的人则早已滚落在地,喉处染血,没了性命。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恐惧,耳边又听见那折箭的少年道士开口,指挥那持枪的道士在大阵中横冲直撞。一声巨响,又听得数道惨叫,于是举目望去,却是第二重大阵已经告破。

马匪终究是马匪,占得上风便嗷嗷乱叫,士气高涨,但若是被对方逼入绝境,落在下风,顿时就会自己慌乱起来,时间一长便是不攻自破的下场。

大阵内头颅冲天而起,叶缘手中玄黄大枪横扫,此时已杀了不下百人,转眼间两百马匪去了一半,那剩余的人看见这尊“少年”杀神,都是心中惊惧,待到叶缘那目光朝某一处望去时,那处马匪居然吓的崩溃,却是策马回走,离开了大阵!

一人走而数人走,马匪们开始慌乱,不断有人离去,就在此时,那杆玄黄大枪又是戳来,刹那间又斩数人落马。

女子此时终于明白眼前的两人是硬骨头,这一次的买卖亏得大了,她狠狠的盯了叶缘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李辟尘,死死的记住了他的样貌,忽的仔细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这是个瞎子?!”

一时间,有一股奇耻大辱从心中涌起,女子咬了咬牙,面色涨红。她不曾想到,堂堂纵横大漠的马匪相映红,如今却是栽倒在了一个瞎子的手中。

关键是这个瞎子还如此厉害。

“撤!”

百般思量,她终于是做出了决定,开始呼喊着撤退,她胯下那匹骏马嘶鸣,这是匹汗血种,号称能日行千里,此时踏着蹄子,载着它的女主人开始回走,四蹄张开,如风般退去。那些马匪得了首领的示意,忙不迭的驾驭各自马匹逃走,一时之间群马嘶鸣,第三重大阵不攻自破。

“该死,该死!等着,只要你们还在大漠天寒,我就一定能找到你们!今日之耻,来日必加倍奉还!”

相映红心中愤怒,只不过她想的挺好,可惜,现实却不容得她如此。就在汗血马奔跑的时候,天空上忽的传来呼啸之音,只见一柄神兵遮天,从后方飞舞而至,如山似岳,轰的一下砸在汗血骏马身前,瞬间把这马吓的前蹄扬起,而女马匪头子也是惊呼一声,砰的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汗血马受惊,回身跑开,相映红摔在沙漠中,这一下把她的胳膊都整的几乎脱臼,她愤怒至极,抬眼看去时,却见一柄被木头包裹着的巨大石剑矗立在她面前。

四周的马匪早已跑的精光,此时两道身影走来,站在相映红身前。

叶缘踏步,此时大枪直接抵着相映红的脑门,那杀气凛冽,他默默算了算劫数,发现没有多重,心道果真是一群恶徒,这便好了。于是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此时他似乎又化作枉死城的魔头,语气森然:“贱婢,可还有遗言说?”

那大枪不是距离眉心半寸,而是已经抵在眉心上,只需要稍稍一用力,瞬间就会贯穿头颅。

相映红盯着叶缘,双眸湛湛,稍稍沉默,却又忽然妩媚一笑,那只素手伸出,在枪尖上划过,有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她对叶缘道:“这般俊俏的人儿,想来当会怜香惜玉,不会是个喜欢杀生的主.....这副皮囊也是甚好,若是愿与我一夜春宵,那便是死也值了。”

她话语哀愁婉转,却又有一种渴望,叶缘听闻顿时浑身一紧,那怒气忽的就达到顶峰,猛地一声呵斥,却是有一丝神音隐隐透露!

“凡女,你可知本尊是谁?!”

神威外泄,这是他身为神灵本就拥有的特质,生而为神者,自统御一方天地,不论大小,南至天涯北达海角也罢,掌中日月方寸山河也罢,便是掌一井水,也可称一个神字。

为神者,尊天地之道,行天地之法,受天地之令,得天地之造化,以天地为最上,乃造化所铸,代天地而行者。

相映红被那神威一震,顿时脑海里懵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叶缘见到这种状况,顿时心中又怒,想到若非自己法力被封,神威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威力。

“有话好说,咱们还有事情问她。”

李辟尘走上前去,“看着”那女子,相映红也看了看李辟尘,刚要说话,忽然听得李辟尘出言:“不要说些没有价值的话,你落在我的手中,任何心思我都能够堪破,你嘴上说的不过是些风尘的混账话,想着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之耻来日必报’、‘便是卖了身去,又快活了也留得性命,勾引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气血方刚的男子如何能抗住女子诱惑?’。“

相映红顿时惊住:”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心中所想的?“

李辟尘笑起来:“啧,你倒是个欲求不满的女子,说你好是忍辱负重,说你差是人尽可夫,说你计是不择手段,说你乱是狗走狐淫。可惜可惜,只是你这幅臭皮囊生的好看,脑袋里却是住着个肮脏的蛤蟆。”

“哦,这么说倒是又侮辱蛤蟆了,牲畜尚有羞耻之心,你却不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矣?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便是拉下面皮,想要和我,亦或是这个家伙一夜春宵,那也可以,不过潇洒完后,回头我们把你绑了去,废了你的武功,给你卖到青楼妓院,或给其他马匪帮子送个人情,让你做个压寨的夫人或是发泄的夜壶,这都是可以的。”

“你现在的价值就是给我们指路,指路指错了?没关系,大漠天寒辽远大地,找个地方给你埋了便是,等过个几日,尸骨一烂,估计就有秃鹫野狗来此觅食了吧,你手上沾的血也不少,杀了我等也无劫数。大漠这么广袤,马匪这么多,再抓便是。杀你一个不少,留你一个不多。”

“知你心有不服,我还有一道给你点出,你若是能把我那兵器举动,我便让你离去。”

李辟尘一通话说完,相映红却是脸色又红又白,她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嘴巴张开,想要露出个笑容,却只是冷笑又是惨笑。

“呵呵......”

相映红不说话了,她的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头却又有一股恐惧的感觉升起,让她浑身冒出冷汗。

叶缘盯着李辟尘,却是如同第一次见他似的,心中暗道:常言道读书人的笔如斩魂钢刀,口诛笔伐杀人无形,这牛鼻子一通话说出,半个粗口也无,却是句句如刀般扎在这贱婢心头,真的是诛命更诛心。

相映红到底在大漠纵横多年,她站起身来,望向了几步外的照地青,便要伸出手去,她朱唇轻启,开口颤声问:“举起来便可走,当真?”

“当真。”

李辟尘冷眼看她,相映红轻轻吸了口气,双手握住照地青的剑柄,刚要拔起,却又听李辟尘一声言语。

“此兵重一藏之数,连柄共五千零四十八斤。”

相映红的手顿时僵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成心魔 阳世红枫,羊作虎 倚帝山路

打败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就是从心理上击溃她。更新最快

相映红想了想,道:”你在骗我?“

李辟尘摇头:”骗与不骗一试便知,举不举?“

相映红收回了手,她转过头去,看着李辟尘,微微呼了口气。

“你根本没想放我走.....你们是修道者?”

她终于看明白了,同时心中的疑问也解开,这两个人小小年纪却有武道宗师的身手,原来因为他们是修道者。

修道者,或仙或魔,寿远超常人,容颜难改,非寿元将尽,轻易不会老去。

这两人看似少年,实际怕不是有数十岁了。

李辟尘不言语,只是盯着相映红,他明明是个瞎子,此时相映红被他这么看着,竟然有些难以呼吸,那双黯淡的眸子中似乎有某种可怕的生灵在孕育,竟然能看见漆黑的大海在隐隐浮动。

这个人太可怕了,明明是个瞎子......

相映红沉默了半响,终是开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话一出便是服软了,再没有其他心思。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也由不得她不服软。李辟尘咳嗽了两声:“在大漠天寒当了十年的马匪,从被人遗弃的孤儿成长为今日的一方豪强女盗,数次逃脱官府的抓捕,甚至还袭杀夏朝的军队,与许多散修也打过交道,称兄道弟......想来,对这里应当是比较熟悉的。”

相映红瞳孔猛地一缩,手指不由地颤抖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对方能窥视人心......相映红看着李辟尘,那双黯淡的眸子似乎能洞穿人心,看到最深处,被长久埋葬于心底的东西....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也许,就是因为拥有这种可怕的能力,所以对方的双目才会瞎了。

是谓窥心者不见外物也。

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崩溃,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李辟尘正是要营造这样一种氛围,告诉相映红,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中,不得生有二心。

马匪自古以来又称马贼、响马,多以拦路抢劫、袭击过往路人为生,来者皆骑骏马,马脖上挂满铃铛,去留如风,盛行于平原大漠,为祸乱之代表,最为商队恐惧。

响马中多为作恶多端之人,但也有忠肝义胆的好汉,不过这类人于前者比起来,那数量实在是少的太多。

马匪对于当地的地形一般都是极为熟悉的,在方圆多少里之内活动,哪处有山头,哪处有沟壑,哪处有深谷,他们都一清二楚,故此也是极好的情报来源。

李辟尘对着相映红开口:“你知道哪里有红枫吗?”

“红枫?”

相映红神色微动,她张了张口,刚要说话,李辟尘又是一句:“说真话,可莫要有假言,之前你逃时,不是还说,只要我二人还在大漠天寒,就一定能找到我们吗?你对这天寒州看来是十分熟悉的。”

这一下又把相映红呛了一声,她叹口气,呵呵的笑着,对李辟尘道:“我知道....有一座仙山.....但是只有死人才能去。”

“说的什么胡话?”

叶缘皱起眉头,李辟尘也是有些不解,但心窥对方镜湖,却明白这是一句真话。

“倚帝山.....传说上古时有仙人陨落,那些仙血把满山的树都化作了枫林.......”

她如此说着,叶缘眼睛顿时微微一亮,而李辟尘也是心中暗自点头,果然是倚帝山。

仙府需要出世,不是寻到了山头就能进洞的,这是一个大宗门的寂灭之处,古图只有一个大致的指引,中途还会有许多变故,如果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便能少走许多冤枉道,而且似这些常年于大漠中厮混的家伙,必然也有躲避仙魔的手段。

二人现在身无法力,遇到马匪还能一展神威,若是遇到境界高些的仙家魔人,怕不是要被吊起来打。那古图中记录了仙府中的诸多事宜,包括基础的路线,以及帝山的模糊方向,破幻的口诀等。这可是好宝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白雾山有这张图,而李辟尘与叶缘手中的很可能就是唯一的拓本,若是被人知道了,必然要前来抢夺。

这东西不是什么古仙法,不讲有缘人得之,更没啥子因果业力,何况他二人手中的还是赝品。

一般来说,当仙府寂灭后,定然有古灵不灭,而那座仙山一定会被神隐起来,改变原本位置,以大阵移天换地,千百年后便没了踪迹,只有零星记载留下,又或是幻化另几座仙山,数山交替,都被神隐起来,当做**阵用。

海市蜃楼也是仙魔常用的手段,那是移形换影的大幻阵。

天数不明,仙府不出,似这种存有古灵的宗门,一定会等到合适的时机才会重新出世,那时必然会迎来能让他们传承复兴的人,可以说是单个宗门的“命定之子”。

相映红继续说着:“传说.....那些陨落的仙人怨念不散,融在枫林中,这些是仙木,曾经有许多人寻到了倚帝山....但都丢了性命......”

“那些红枫是阳世的彼岸花.....是索命的东西!”

相映红看着两人,忽然失笑:“原来你们也是为了那出世仙府而去的,可惜......可惜!听我一言,你们还是不要去送命了。”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机缘白白搭上性命......就如我现在一样,鬼迷了心窍,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相映红苦笑起来,原本抢完一队商贩,正打道回府,见这大漠茫茫上有二头“羔羊”行走,心念微动,便来戏弄一番,却不曾想这两个不是“羔羊”,而是凶残到极致的“猛虎”。

打羊却遇山虎,捉鱼遭逢黑龙。

叶缘听得一愣,对李辟尘道:“仙府出世,连凡人都知道了?”

“嗯,看样子只是知道,但似乎不明时间,更不通其中关窍。”

李辟尘开口,对叶缘传音道:“看来倚帝山传人已现,否则仙府不会出世,宗门寂灭千年就有再兴之兆?这倚帝山看起来不简单啊。”

叶缘忽然心中一动,猜测到:“莫非......这是计划好的?难道说,倚帝山与天外某个圣境有关联?千年寂灭积攒气运,蛰伏潭底,一朝大日登天,风云乍起,便一跃而出,化作真龙?”

“带着整个宗派登天么,确实有可能,那张古图除了基础的路线之外,定然还有其他玄机,可惜了,我等手中的只是拓本,不是真的图纸。”

二人各自思考,李辟尘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和这个帝字脱不了关系......说不定真的和大帝皇陵有关系......”

“别吧,你应该是想多了,云鸿上人虽出自倚帝山,但可以断言,这座仙山绝不是七十二福地,更不是一百零八仙玄山,凡这些宗派,于洞天中都有天碑高悬,昭告世间,倚帝山最多有一尊地仙,这便是顶了天了。”

叶缘摇头:“大帝皇陵只是传说,那可是一万五千年前啊,便是苦界老祖都不明白皇陵埋葬的真相,那岁月太过久远了,除非有一位天仙活在下界世上,否则不可能知道大帝皇陵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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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取良驹 仙魔互换,黄金沙 城寨连绵

传说来自于历史,其中又有后人的臆想夹杂于内,故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清楚。顶点 更新最快

大帝皇陵无上境,为人皇传承,若是有朝一日要重见天日,必然引动云原震荡,那气数变化之大绝对掩盖不住。

李辟尘与叶缘互相传音交谈,在相映红眼中,二人嘴唇蠕动,明显就是传音入密。

他二人现在没有法力,施的所谓传音也就是武林中,将自身气血炼至极致所能运用的一种技巧,并非真正仙家魔道的传音术。

商议一会,李辟尘转头,对相映红开口:“你且去寻几匹千里良驹来,带我们去倚帝山处。”

古图上对于倚帝山所在之处只是模糊的描述,并没有详细的路径,因为能寻到这图的,定然是修道之人,那么只要能御气乘风,哪怕是高山大泽又如何呢,所以路径根本没有意义,只要一个方位便好了。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李辟尘与叶缘二人来说可就麻烦了,法力被封,正找这机缘脱身,却只有方位描述,没有详细地上路径,若是遇到高山也就罢了,那大泽在天寒州也不会有,怕的是深谷大渊,若是走错了路,耽误了时日,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仙府出世之日这古图上也有叙述,不过依旧是隐歌,但很明显就能推算出日子,算起来,前前后后,距离他们如今也没有多少天了,而二人现在依旧在无垠大漠中疲累前行,距离到达还不知要多长时间。

这马匪出现的时候,李辟尘便是有个想法,故此当时打杀这些马匪时,特意没有杀掉相映红,否则之前李辟尘徒手折二十二箭又反掷回去,只要当时对这女子有一点杀心,那相映红早已人头落地了。

“你们....真的要去?”

相映红不可思议的看着李辟尘,而后又冷笑起来:“呵....你们是去送死.....也好,你们死了,我便能走了.......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一定会死在那里的......”

“倚帝山是阳世幽冥.......”

相映红显然对那里有种恐惧,她的心绪开始波动,被李辟尘捕捉到,于是他开口来:“你曾经去过倚帝山?”

“不曾,我如何敢去?”

这句话倒是真话,李辟尘有些迷惑,那股恐惧之感不似作假,但常年道口舔血之人,纵然是凡间响马,未曾真正看过倚帝之山,又如何对这天寒传说中的阳世幽冥如此恐惧?

“不与你分说,快些带我们去你山头取马来!”

叶缘抖动大枪,抓住相映红的胳膊,这个女子被他提起,一只素手顺势捉住叶缘的胳膊,后者浑身一炸,猛地盯向相映红。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们是修道人,我只是凡间的女子,反抗不得。”

相映红展颜笑起来,她此时看着叶缘,双眸中有些烟波流转,心中不断赞叹好漂亮的人儿,可接下来,那李辟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顿时让她的手臂僵住。

“莫要嬉笑,快些走了。”

如果说叶缘在相映红眼中是个俊俏神勇的公子侠仙,那李辟尘绝对是一个能窥人心神的外道心魔。

殊不知本相往往存于深处不显,看仙是魔,看魔是仙。仙亦会使魔之霹雳手段,魔亦有仙之善意道面。

此时便是李辟尘一开口,相映红便不说话了,她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便在前走着,不再敢与叶缘调笑。

叶缘与李辟尘并肩而行,对他李辟尘诧异道:“这女子,便是性命糟了威胁也不放在心上,我之前对她满是杀心,现在还敢调笑于我,倒是你,在她心中似乎成了不可靠近的魔头,哈,这下倒是反过来,你为魔来我作仙。”

李辟尘开口:“她是见你漂亮,犯了花痴呢,我这脸算不得俊俏,也就是中上之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前你没听她讲,要是不能活捉我就杀了么。”

“我数言摧她心神,他心线崩溃,自然对我惧怕无比,视我如魔头。而你在她眼中神勇,女人,尤其是这种马匪之流,军武之辈,游牧之女,最是喜欢强者,你之前杀她诸多手下,那时候她也只是狠狠盯了你一次,但对于指导你破阵的我,那眼神可真是恨之入骨。”

三人行走,一路上叶缘提着相映红多次,让这女子都有些面泛桃花,而往往想要多说两句时,李辟尘便踏步跟上,此时相映红便脸色煞白,不再多敢言语。

一日之后,来至马匪聚集之窝,此地黄沙百里,尘如黄金,在大日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片山脉横贯不远处,上面光秃秃不长半根树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的连绵城寨。

相映红的马匪帮下有千人,大多是凶名在外的恶徒,而她能高坐马匪首领的位置,与几个得力亲信也脱不了关系,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你说你们马匪的背后是易水寒?就是那个剑鬼?”

李辟尘皱起了眉头,同时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天寒大漠中所有的马匪都是易水寒聚拢而来,虽然平日里同样有互相攻伐,抢占地盘的事情,但其实都是一脉相连,一枝同叶。

“剑鬼?真是见鬼了。”

叶缘唾了一口,那个家伙当初被无心道人窥视,后拔剑与无心一战,结果长剑丢失,自身也遭到重创,不过对于叶缘与李辟尘来说,易水寒仍旧是一个不可越过的高峰,对方剑道之意实在是厉害,诡谲阴毒,从无中生有,厉害万分,当初若接剑者不是无心道人,唤作其他的守缺境上人,怕是已一时不察被他重伤了。

易水寒的境界似乎玄光的人仙,但又似乎在这之上。李辟尘当初只能隐约的感应,因为对方的境界太高了,而且易水寒从头到尾也不曾展**神出游的神力。李辟尘自己不成人仙,对于玄光与出窍的气息难以进行太过仔细的分辨,除非对方静坐下来,让他观看一炷香,那差不多才能窥到真正境界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夺徒事 太虚青云,刀剑笑 九关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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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顶点 更新最快

一柄天刀划破天地,开立混沌之间。望神岳封天,上不可见,隐在云中,云后有日,落下道道金光沾染云霄,似鸿蒙初辟,天地初立,玄黄初开;下不可达,一目观去,不见尽头,横贯连绵千万里,万山聚为一山,如万道汇集,化作“道一”。

中央神岳直指青天,岳号太虚;岳中藏山,山中有宫,宫名青云。

此处是云原第三开阳州,此地为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太虚山青云宫!

山外有神石遮天,大尘汇云,上坐无数宫阙楼台,如煌煌古之天庭,悬于天外,高坐云端,俯瞰人间沧海化桑田。

诸山岳,诸神石,诸大尘云之间可见无数仙光涌动,或登天去,或入地去,或进山去,或兜兜转转,使了个神通遁去。

仙人如云似雨,却如凡间大城般喧嚣,而越是朝上而去,可见到的仙人便越是少,直至青云宫前,太虚山顶,那宫阙已是寥寥,与下方繁盛景象大相庭径。

青云宫第五观,道观古朴,其中有门一十六扇,侧屋二十一座,门前趴着两只石虎,身躯庞大,神态安详似在入睡,若是离得远些,却会感觉这两个家伙是活着的生灵,不似假物。

但实际上,这两个家伙确实不是假物。

古有石虎,生而有灵,自化一道,是为仙神身躯,不入幽冥轮回,无有生老病死。天造地铸,日为火来月为水,大风为锤,雷霆为凿,暴雨狂雪为磨石,经无数岁月,才有石虎诞生。

石虎者,石灵之属,乃天成灵兽,非天地神人鬼,亦不是赢鳞毛羽昆。初生时便有一头蛟龙之力,每过百年蜕一层石皮,其力暴涨,有四头蛟龙之力,再过百年,便是一十六头蛟龙。待到一千年后,便有掀山蹈海之威,吞天揽月之能,堪比重明神鸟。

第五观前两只石虎如同小山,道行足有一千六百年,活有一个人仙之数!

一尊道人端坐观中殿堂,他座下蒲团已烂,稻草开叉如鸡窝,在他身前供奉五尊神像,俱是青云宫历代祖师,此五位乃是第五观中飞升的师祖,在青云宫中,算得上多了。

道人原本正在默默诵经,忽然他顿住嘴巴,睁开双眸,沉默约有十息,眉头微皱。

“缘石径、渡石桥,去唤杨安石来。”

道人开口,门前两头石虎互相看了一眼,左侧那只巨虎站起,哼哼两声,仰头一声虎啸,四爪张开,刹那间踏步而走,瞬息便没了踪影。

约莫半盏茶后,那只大虎归来,背上已经端坐一名青年道人,他面容清秀,却又有一股洒脱豪意,背上负着个大木匣,厚重方圆,不知装得何物。

虽然说是青年,但那道人看起来也是不大,约莫只有十七岁,但仙道中人面相不可作为年岁依据,若是修至抱元,则返老还童如三岁孩子。

这尊青年道人下了石虎背,对那只大虎打了个稽首,于是那尊大虎忽然人立而起,同样还了一礼。

“多谢缘师兄。”

这尊道人对那大虎道师兄,而前讳加缘,显然这只大虎就是“缘石径”,而另一只就是“渡石桥”了。

杨安石走入道观,过九正门至大殿,见到那尊端坐道人,恭敬行礼,口称师傅。

“不知师傅唤弟子何事?”

道人转身,看向徒弟:“安石,为师刚才正诵读祖师经文,忽然心中有感,冥冥之中有一道因果丝线缠绕,复又断去,于是我便窥视寻源而去,却见是来自天寒州,于是便稍一算,知前因后果。”

“我之前曾与你说,待到浸溪涧中那千年的石榴红了,那块悬半百年的顽石落了,你便可出山去,去传道,去收你那未来的徒儿,授业解惑,同时行走天下云原,广开仙门,济世救人。为我青云宫积一份福祉,为你自己攒一份功德,为道法修行做一番磨砺,更是为十年后九玄论道奠一丝胜机。”

杨安石点点头:“是,师傅是如此说。”

道人颔首:“石榴还有三年红透,顽石还有三载落地。安石,你道号垂定,本取垂钓安闲,定静本心之意,意为不得焦躁,不得烦扰,不得急火攻心。但你心情太过武勇,故此之前我磨你九年,让你定性定心,后又让你去太华山洗剑池旁悟道一载,于剑囚谷之嘈杂中寻静之真意,这些你都做到了,很好。”

“不过眼下,你那修行,三年之定却是不用再做了,你那徒弟也不用去寻了。我本还想再磨你三年,但如今有了变故,我思量一下,决定让你现在下山去。”

道人眼中升起一丝明光:“剑需磨,但磨久了便容易错,剑的锋芒便消了;刀需锻,但反复锤炼便失了意,刀就会变得脆弱。”

“剑化锋芒不可藏,斩去人来亦斩心;十年得道天下震,看真做假假做真。”

杨安石略有惊讶,不解询问:“是何变故,还请师傅示下!”

道人开口:“我算你那徒弟,本该是个草木灵精,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在天寒州中有人发下夙愿,故此我算到你收徒之事正应在天寒,但现在,你那徒弟却是没了。”

“没了?”

杨安石一愣,不解道:“是何人所为?是算到了师傅.....还是看破了那灵精的大气数?”

“应当都不是,随手而为之,随手而破之。”

道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盏茶水,手掌一抖,一茶化两。

“我又一观,你却道是谁?”

他笑了笑:“渔阳剑!”

杨安石猛然抬头,目光变得极为汹涌,一字一顿开口:“关、山、月!”

道人笑着摇头:“你的徒弟成了他的徒弟,那一份大气数也就转到了关山月的身上,相对的,拔仙海自然也得了三分,这灵精似乎又和太华山有不浅渊源,啧啧.....”

“这事情是他偶然所做,倒也是我失了算......拔仙海定是不知道的。”

杨安石沉默,而后缓缓开口:“夺了我的徒弟,因果纠缠,来日我必然与他有一战,但想来,堂堂拔仙海第一真传,渔阳剑主关山月,怕是不曾把十年前与他请剑的我放在眼中。”

“但今时不同往日,渔阳剑利,我一样有神剑仙刀相助,十年磨砺,九年铸出刀剑二心,一年悟得剑意刀势,我早已非昨日之我。”

“一心二用,一刀一剑,刀可劈山,剑可斩海。”

杨安石背上木匣中正是放置一刀一剑,刀剑各有其名。

刀名:“下九关”;剑名:“老龙吟”。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青云 剑指天寒,五花马 万古销愁

【下九关】,刀长四尺九寸,通体纯白,为【无烟石】与【鸣金铁】所铸。 暗合道理,寓意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那九寸,一寸长一寸恶,前九寸最是锋利,有轻灵之意,后四尺则极为厚重。刀身上有百炼卷纹,中央有一道血槽,样貌凶恶。

九关意为九天之关,百洲之人,若是境界不到便强行肉身入洞天,那就需过九重天关,九天在上,于第九关朝下望去,下九云霄正如同九地,此刀名便是取自此意,意为自九天之上斩落,断人头颅取人性命,前九寸对应九天关,故名“下九关”!

【老龙吟】,剑长五尺一寸,通体灰暗,为【云水石】加【游龙铁】所铸。暗合道理,寓意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后之一寸,正是取性命之物,一寸长一寸险,最是锋利。

龙吟意为龙鸣,即真龙吐气,嘶嚎九天,从江河湖海中起,虽老但不消其锋芒,而龙之一族,越是年岁长久,便越是强横,真龙五千年,便可道一声老龙,称一声龙王!

二兵皆是人仙重宝,【下九关】对【老龙吟】,正是刀自天劈,剑自地起!

杨安石九年铸刀剑二心,一年于洗剑池旁悟得刀剑至理,得势与意。他抖开衣袍,对前方道人跪下,恭恭敬敬行三叩之礼,而后起身,此时道人开口:“下山先缓,因果仍缠,你要去个地方。他关山月既夺你徒弟,那你便要去天寒州见他一见,想来,这一面,你等了也有十年了。”

杨安石恭敬又行一礼,告谢师傅,转身出了大殿,而就在此时,道人缓缓开口来,唤门前两只大虎:“渡石桥,送你师弟一程!”

那两只大虎原本正在说着什么,忽然这一声,那“渡石桥”猛地一愣,而边上“缘石径”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输了吧,让你之前不去带垂定师弟,如今可要跑一趟天寒州,看看累不死你!”

“南山无垠,北海浩淼,你可有的路程走了!”

大虎咧嘴,另外一只则是哀嚎起来,而后摆摆脑袋,狠狠瞪了一眼那幸灾乐祸的同胞,对杨安石道:“师弟上来吧,可要坐稳了。”

虎类其实是不适合作为坐骑的,因为它们在跑动时,身子骨会有起伏,全身皆在动作,尤其是背部,而有人坐在上面,会对虎、豹、猫的跑动造成影响。

故此凡骑虎之人皆是侧坐,正是这个道理。不过石虎乃是天地灵精所化,不在五虫五圣之列,全身皆是神石构筑,自然没有这个缺点。

杨安石对渡石桥道声谢,于是身子一动,脚底升风,只是转眼间便已稳稳当当坐下,渡石桥抖了抖虎头,仰首虎啸,震彻青天!

四爪如风似电,踏云裂山分江海!

云海两分,大道通天!

一人骑虎下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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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前城寨有人影幢幢,人头攒动。相映红被捉,这些逃回去的马匪把消息传入了寨子里,故此整个五花寨里已然都是人心惶惶。

李辟尘与叶缘朝前行走,二人前方便是相映红,她不曾被束缚,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神色已然平静下来。

“寨子里最好的马是五花马,我们寨子又称五花寨,正是因为其中多产良马,真正的五花马,一日数千里不觉疲累,有龙马血脉,接近仙种。”

相映红开口来,叶缘听了听,笑道:“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这确实是比我们用腿走快得多了。”

二人不曾告诉相映红法力被封的事情,也不可能告诉她。故此相映红听得这话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认为他们是五精或是四海境的修道者而已,不达三火境界不可御气乘风,叶缘说用腿来走,这很正常。

在她心中,这二人不用法力,光是武力便已登峰造极,便是千人围上也奈何不得,跑是不能想的,那年纪稍小的道士能窥视人心,半点外念也不得起,故此她心中早已歇了大半的心思。

李辟尘忽然言语:“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诗一出,叶缘顿时觉得有些熟悉,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只觉得好生耳熟,但又有些说不出的陌生,于是便对李辟尘问:“牛鼻子,这是你写的诗句?”

叶缘虽然吞掉了真正叶缘的真灵,但只是继承了部分的记忆,那些经验手段,一些词汇倒是全都与他自身真灵融合,其实,当初那个“叶缘”真灵想要夺舍他未曾功成后,便被他自身真灵消灭,而借此唤醒的是本身的真正真灵,那道真灵是被彻底吞灭,而非融合。

“当然不是我写的,他人之功,我不敢吞占,而且这还是一位极有名气的人写的,但想来你是不会知道的。这是在我故乡凡尘中,过往岁月里一位很有名气的人所写。”

李辟尘当然不会说出李白的名字,便是说了也没有意义,而他所念诵的这句诗词正是《将进酒君不见》的最后一句。

“道长这句倒是挺有意境,五花马千金难买,便是万金也不得见........”

相映红开口来:“我们五花寨也做马匹生意,只不过卖出去,然后再抢回来,再转手继续去卖。抢马的自然有专门抢马的人,卖马的也有专门卖马的人,便是夏朝军队,也曾在我寨子里买过五花马儿。”

她说着又苦涩一笑,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易水寒统了所有马匪棒子,我们都是他的下属,却又可以随时抛弃。想当初,入伙倒也简单,去那邙山,拜三拜,奉三茶,刀子在身上剐三剐,再叫声祖师,或唤声大哥,那便算入伙去了。可惜,入伙容易出伙难,入了行当便没有了回头路。”

“道长,我知你想,既然有马匹生意为何我不好好去做,还要当个马匪。其实实非我愿,实在是易水寒逼迫的紧........”

相映红话没说完,李辟尘忽然开口打断她:“前者话真,后者真中有假,莫要诓我了。”

“你道真真假假掺杂,我便分不出么,可笑可笑。”

相映红沉默了,半响无奈叹气:“道长勿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匪寨 魔气忽起,神骏现 马踏红尘

三人到了寨子前,五花寨的门倒是挺高,足有一丈五,那两边的寨墙看着坚固,用的都是大漠中的顽石,李辟尘摸了摸,却是发现其中不少石料与石林中的那些风化石有些相似,虽然坚硬但也脆弱。

“这东西拿来做寨墙,不怕塌了垮了去?”

李辟尘失笑,而又对相映红道:“你这寨子中怕不是有大阵,身为剑鬼下属,总归有些准备?”

“道长说笑,虽然是剑鬼麾下,但名号都排不到前二十位,何谈得剑鬼看中?大阵是有,不过道长都已经将我制住,又能窥我心灵,这般万无一失,难道还怕妾身一介女子么。”

相映红摇摇头,李辟尘则是叹气:“像是你这种人,便是有多少手准备也是不够的,万无一失?那里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但凡是人算,便一定有算不到的时候,就算是老天爷也有打盹的间隙。”

“不然某些人也不能钻了空子。”

李辟尘似笑非笑的看了叶缘一眼,后者一声冷哼,不知可否。

一只手掌抓住相映红的胳膊,后者浑身一僵,却是见李辟尘伸出手来抓住她,后者摇头笑:“我没有别的方法,只有这样,心中稍安。”

纯阳气血轰鸣,在手臂中运转,相映红只觉得这只手臂有些燥热,又有些晦涩,体内气血都开始不顺,似乎被影响一般。

她心中惊诧,不由地又是苦笑起来:“道长是吃定了妾身。”

三人站在寨门前,此时早有喽啰见到,忙不迭的回去禀报,于是无数马匪头领冲杀出来,寨门大开,那些头领站定,把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着相映红,皆是红眼,大喊当家的。

“撤了武装,收了兵器,你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相映红开口:“他们是修道者。”

李辟尘不言语,叶缘则是目光在寨子里扫视一圈,而这些头领中有曾经与叶缘交手的人,此时见他目光看向自己诸人,顿时告诫其余“兄弟”:“小心,这持枪道士厉害的很,是武道宗师!”

“修道者若没有宗师的身手那也太弱了,怕是个散修旁门,不得要领。”

一名大汉双眸微眯,对那开口人道:“这么说起来,还是两个有门有派的道士?”

边上的马匪喽啰都有些紧张,修道者难拿,便是实力低微的散修也不好对付,此时听的这位头领言语,顿时心中纷纷一跳,各自暗道这两人是宗门弟子,那又有诸多牵扯,自己等人虽然是剑鬼麾下,但也只是挂个名头罢了,若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们报仇的。

仙凡终究是两隔,便是凡尘势力再大,也不得比仙人一怒,只消一下便让你数十载苦心化作流水散去,这就是差别。

相映红带着陈缘与李辟尘进了寨子,那些头领面面相觑,心中各自盘算起来,有的是真想把这“当家的”救回来,有的则是想着如何上位,取而代之。

一名青年头领出现在之前那大汉身边,对着最初开口的头领询问:“那持枪的道士厉害,那另一个瞎了眼睛的呢?”

那头领看了来者一眼,先是一惊,便道:“相统领,您回来了?”

这青年是相映红义弟,去年刚刚认下,唤作相周流,只一年便在马匪当中打下不小名声,而且手段狠辣,最是让人惧怕,不少头领最初还不喜他,但见到他如鬼魅一般的身手以及那如毒蛇般的作风后,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在在其面前嚣张半分。

于是这头领恭敬回答:“回相统领,那持枪的厉害,瞎了眼睛的更厉害,当时大当家的命我们布置阵法,去困那持枪杀神,也颇有效果,然而便是那瞎了眼睛的道士给那持枪杀神指引,这才让他破阵。”

“说来也怕,当时鲁大哥他们一帮子挽弓搭箭,要射杀了这瞎目道士,却不曾想到,这个家伙比那持枪的更厉害,徒手接二十二箭,只是瞬息便打了回去,可怜鲁大哥他们纵横一世,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弓箭射死!”

相周流眯了眯眼:“鲁二山好歹也是炼筋骨的好手,人称梭子鬼,江湖上这名号也还算响亮,不曾想就这么死了,倒是太过可笑。”

“不用猜,这杀瞎目道士的主意定然是我姐姐所下,你们是想挑个软柿子捏,却不料对方是个核桃,反而把你们的牙口给崩断了。”

他看着李辟尘的背影,忽然那身影停下,却是转过头来,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

那双黯淡的眸子似乎有一种可怕的力量,相周流只是被看了一下,顿时心中猛然一跳,而后一股浊气几乎掩盖不住,差点显露出来。

“这道士的眼睛.....”

他惊异不定,猛地捏起一个手印,古古怪怪,但却一下把那些升起的浊气消散,尽数消弭,化归虚天。

李辟尘朝后盯了盯,眉头微微皱起。

“牛鼻子,你怎么了?”

叶缘询问,李辟尘对他传音:“有三浊之气,像是魔道中人。”

之前那感觉绝不是假的,一丝浊气忽然显化,其中那股魔道意味瞒不过李辟尘的感应,可以说,除非是修行极为高绝的人仙人魔,以法力屏蔽,否则在魂魄第四境的感知下,但凡有一丝仙魔气意显化,都不能逃过李辟尘的窥视。

叶缘闻言略有讶异,他不能像李辟尘一样窥视心境,故此有些警惕起来。

这马匪寨子里有魔门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况且这里是天寒州,虽然没有大魔门,但小魔门仍然存续,像是这种小魔道,则最是难以捉摸,因为太小,故此名气不显,又加上魔门向来隐蔽,不喜张扬,信息难以透出,那魔人用什么法,使什么兵,是何等传承,皆一概不知,满脑糊涂。

“我们取了马便速离,不得耽误。”

李辟尘与叶缘互相点头,跟着相映红朝寨子的马圈处走去,距离尚远便已听见嘶鸣,至圈中,这才见识到五花马的神俊。

似李辟尘身前这匹,一身马躯大半漆黑如墨,身上有红色云斑,却似绫罗拂云,鬃毛五瓣,此乃天成而非人剪。

相映红看见李辟尘选定马匹,再见那马的模样,微微一惊,便开口来:“道长好眼力,只是这匹马可不太喜欢人.....”

“此马唤作何名?”

李辟尘询问,相映红回:

“此马唤作‘踏红尘’。”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神骏 绕黄越青,降龙马 连摔带打

眼力,眼力,相映红这话说出,便反应过来,暗道这道人是个瞎子,有甚么眼力,同时心中有有些恐惧,对方既瞎,却还能看出马儿神异,这当真是了不得。

“踏红尘,好名字。”

李辟尘颔首,以心眼再观这马儿,于是一笔一划的勾勒,却是把这马儿的模样渐渐呈映于心镜湖中。

漆黑如墨,一道红班如云似尘,李辟尘见它生的俊俏,于是心中便欢喜起来,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这马,却不料这黑花马打个响鼻,却是把头扭了过去,半点也不搭理李辟尘。

“此马桀骜,我五花寨中无人能降服此马,当初得之也是偶然,怕是那运马的商队不知道这马儿的神异,便是牵着它走,它倒也跟着走,但若是想要骑上去,那是决计不能的。”

“当初抢来,也不知此马名讳,只是看它模样,便取了个‘踏红尘’的好听名字,当初我寨子里多少好手想要降服它,却都被从马背上摔下,不少人当场骨断筋折,疼的哀嚎。”

“这马儿我也未曾朝上面报,与它同样的还有两只,俱是少见的好马,当初那商人吓破了胆子,告之我们,这三匹马据传有龙马的血脉,故此桀骜,牵着可以,骑着不行。”

相映红开口,看那马儿,眼中满是冰冷。那马感到相映红的目光,却是回盯了她一眼,打个响鼻,似在嘲笑她,而后便对身前诸人爱搭不理,径自在马圈中踱起步来。

叶缘看着这匹马,顿时笑了:“牛鼻子,这马看不上你呢!”

猛虎尚且降过,当初兽林中也曾受过百兽来朝,如今却被一匹马看不上,倒是好笑。

李辟尘失笑,便开了马圈,牵了这马儿的缰绳。踏红尘倒也“乖巧”,一声不吭的被引导着走出,但眼中却仍旧是淡漠的神色,微微瞥了李辟尘一眼,其中满是嘲弄。

见李辟尘挑选神骏,叶缘便也心痒痒起来,对相映红道:“还有两匹龙马血脉之骏,快带我去!”

相映红一指不远处:“诺,那便是了,这两匹各有性格,踏红尘桀骜,这两骏,一匹唤作绕黄河,另一匹唤作越山青,前者暴烈,后者懒惰。”

叶缘来至两圈前,这两圈与踏红尘的马圈一样,都是特殊加固过的,与寻常凡马不同,那石堆皆厚重无比,木栅高大,与石堆捆缚,也不知五花寨的人从哪里搞到这么多木头的。

叶缘一眼便看中了那匹黄马,当下便指:“我要它了,绕黄河!”

他这一指,那马顿生感应,便朝他望来,叶缘见到,那马儿眼中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愤怒与嘲笑的意思,它扬起蹄子,忽然一声长嘶,对着叶缘便是一声响鼻,那唾液飞溅,便要落到他脸上去。

“着!”

叶缘忽然张口,一声暴喝,顿时气浪汹涌,那些马唾尽数飞回绕黄河的脸上,而它自己也被这道长音震了一下,当感觉到那些唾液掉在自己脸上时候,这匹马儿顿时暴怒了。

它踏着四蹄,对叶缘不断挑衅,眼中满是恼火,而叶缘则是大笑一声:“好个暴烈的马儿!只可惜你还不是龙马,在我面前还耍不得性子!”

“若还是当初,你要敢如此对我,不得说被我打杀了去,但现在需要个脚力,便饶你一命,做我坐骑,乖乖低头去吧。”

马圈打开,绕黄河踏步而出,只一照面,便扬起前蹄狠狠朝叶缘蹬去,这一下怕不是有千斤大力,若是人胸口当冲,一旦砸中便是骨碎肉扭的下场,那是要当场气绝身亡。

“小道!”

叶缘双手伸出,只是瞬间便捉住两个马蹄,再一抬手,绕黄河整匹马都被举起,直接在天上一个回转,身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他使玄黄大枪,虽不如照地青重,但也有三千六百五十斤,而叶缘本身身为玉液境的神修,为土德之神,是使大地地阳之气,有承载之力,若是单论臂力还要在炼成纯阳气血之前的李辟尘之上,当然现在李辟尘既有纯阳气血,力量已然稳稳当当压过他一筹。

绕黄河被摔得七荤八素,若是寻常马儿,这一下怕不是马腿都要断了,但绕黄河晃晃脑袋站起,却是甚么事也没有,四蹄乱蹬,又是朝叶缘踹来。

叶缘嗤笑一声,举手便迎上,而就在此时,那绕黄河却突然一个下蹬,眼中闪过嘲讽,那两双前蹄却是没有踹出,而是收回,借那大力猛地一跳,越过叶缘,而后两双后蹄扬起,狠狠的踹在叶缘的后背!

只听轰隆一声,大地也龟裂三分,颤了三颤,叶缘脊背被马蹄踏住,而那绕黄河则是不屑的打个响鼻,似在嘲笑。

李辟尘笑起来:“叶缘,这马儿似乎比你厉害呢。”

话音刚落,下一刻,那两只后蹄便被一双手捉住,叶缘冷笑一声,神色有些恼火,眯起了眼睛,抓住它的后蹄,从背后直接拽起,又是一个大回转,轰的一声把这匹烈马砸在身前!

地起沙尘,绕黄河哀鸣一声,躺倒在尘土中,叶缘呵了一声:“这点力道还不够挠痒痒,就这样还号称龙马血脉?我看是龙鳅的种吧!”

“俊道长,你若是再打下去,这脚力可就没了。”

相映红开口:“这马儿万金都难买,若是我们寨子卖出去,少说要十万两黄金,再加两块五百年的羊脂白玉。便是去仙山魔窟中换点神石仙铁都绰绰有余了。”

叶缘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转而把绕黄河提住,捉住它的马尾,直接拉了起来,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之上。

“服不服!?”

他一拍马头,这家伙顿时嘶鸣起来,四蹄踏步,叶缘又是一声冷笑,一拳打在它脖子上,疼的它哀嚎,于是这才低头服软,不再作妖。

李辟尘牵着踏红尘,看叶缘骑在绕黄河上,于是便对相映红道:“马儿已取,你也跟我们走。”

相映红自然不能违逆,只有呵呵的摇头。三人出行,来到马圈外,一路行走,在各处取了些要用的物品,花了半日光景。至日落前,来到五花寨大场前,却是变故陡升。

一群马匪乌泱泱的等在这里,手中持兵,凶悍异常,杀气四溢。

一尊头领出面,双手抱拳,对相映红一礼:“大当家的,对不住了!”

“奉相统领的命令,今日谁也出不得五花寨!”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周流 魔道散人,火铳现 剑劈铁丸

对于这个情况,相映红并不意外,自己被两个道士捉了,还被带到五花寨中取马,这般情景,定然让许多头领起了异心。

相周流是自己义弟,当初自己收他便觉得他有广大野心,正是看中这点才将他收为义弟,女子都喜欢有野心的男人,便是相映红也不例外,没有野心的马匪不是一个合格的马匪,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五花寨带上巅峰。

但她也未曾料到,自己会落入两个修道者的手里。

不论是相映红还是相周流,彼此心中都明白,二人这义姐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相映红需要他相周流管理马匪下属,同时为人敲响警钟,而相周流想要借着相映红的影响力在这一片站稳脚跟。五花寨虽然在武力规模上排不到前二十位,但生意却是遍布大半个天寒州,那马匹的买卖,打出了名气。便是千万里之外还有人不辞辛劳前来求马。

况且相周流是魔修,对于他来说,相映红只是跳板,随时可以舍弃。

这家伙是个魔道散人,说来也戏剧,当初相周流走投无路,快要饿死时被一名重伤的魔修捉住,本是打算把他炼成大药吞了的,但却阴差阳错被他吃了一味药材。魔修炼药与仙道不同,他们多采毒物炼化,凡间有句话“是药三分毒”,但到魔门这里,却成了“是毒三分药”了。

一味药缺,则满盘皆错,那魔修自己把自己毒死,却让相周流走了个狗屎运,其实也是他自己造化,若不吃那药草,也就不会成这时局面。

这魔修境界不高,身上带着的功法也少的很,仅有三本册子,于是相周流便习练起来,一来二去,倒是给他误打误撞开了八脉,半只脚迈入了魔道之中。

魔道多坎,他修行不久便沉醉在那种感觉中,他似乎生来与魔门契合,心狠手辣,歹毒狡诈,而不久后他便遇见相映红,二人做过一场,他便投了相映红的马匪帮子,又因为二人同姓相来,若是按照寻常人家的说法,五百年前两人祖上说不定还是一家。

相周流站在不远处,见着相映红与她身后两个道士,冷言冷语:“羊作虎,我这姐姐也是栽了个大跟头,不过这下子可是没有爬起来的时间了。”

他看着那两个道人,尤其是李辟尘,心中有些不安,这道人总给他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若非自己修行的那三卷魔功中有一卷古怪,记载着压制心绪浊气的法门,怕是之前便被对方找出来了。

这人不死,他心中不定,相周流自从修行魔功以来,冥冥心感向来很准,那持枪的道人也就罢了,这负剑的道人必须要死,因为那股惧怕之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且这次两个道人胁迫相映红,来五花寨夺马,于情于理,他都有杀死这两人的理由,至于相映红,那只能说是运气不佳,失手误杀了去。

马匪无情,不是某山好汉,不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只为**而活,况且他们现在都是剑鬼易水寒麾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善者,杀人何须理由?

便是硬要找个理由,之前说的也已经够了。

相周流记着那道士一双眸子黯淡,其中有阴冷恐怖的气息,那不似阳世的力量,仿若幽冥海的注视。

只是一瞥他便记住了对方,这道人已被他列入必杀的名单,包括另一个也不得活命,都要与他姐姐一样,该去幽冥作伴。

“寨子里有大阵,区区两个修行者,怕是境界尚在五精四海徘徊,还需要马来当做脚力,手段不高,只是武力稍显骇人罢了,不需怕。”

“不过完全准备尚且要得,那三百骑派出,两百步聚于寨前,弓弩手可都要准备好,还有那新的好玩意......至于姐姐,你们可要看准点,别..误伤了去。”

他把误伤两个字停顿了一下,于是四周几名头领互相交换目光,其中都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手下这帮马匪们的叛变,相映红早已预见,之前自己尚在大当家之位的时候,早已知道这些头领生有二心,并且有部分已经投靠了相周流,这些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自认为有手段可以将他们镇压下去,但不曾料到,这一次自己被捉,却是让这些人提前动了。

“我弟弟看来已经等不及了,五花寨大当家的位置空了几日,他这一回来,便是正好时机成熟,准备下手了。”

相映红看着眼前的诸多头领,对那出声者哀笑:“何长事,未曾想到你也叛了,看来我弟弟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厉害,连身为我亲信的你也已经拉拢了过去。”

那头领低了低头:“大当家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相统领手腕高超,心有计谋,胸有城府,我们这些人,跟着他有好处拿,既若此,不如搭把手,把相统领扶上位。”

“大当家的,对不住了,多年受您照顾,这次老何我......”

何长事又是抱拳,却是言语止住,眼中有说不尽的歉意,但很快便转化为冰冷。

相映红叹口气,摇摇头,只是冷笑了两声,而李辟尘与叶缘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马匪毕竟是匪,平日里虽也互相道声兄弟,可这兄弟,实在是笑里藏刀,怕不是什么时候就没了命去。

叶缘笑了起来:“今日刚得神骏,便有一群鼠辈试手,当真好的很。”

“怎么,想要开杀戒?这时候又不怕劫难缠身了?可莫要上头,等你我二人化作人仙人神,这些成仙化神前所积攒的劫气可都要还回去!”

李辟尘呛他,叶缘只是道:“若是能好好谈论一番便走我也愿意,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人更不不遂人愿。”他说完便朝李辟尘咳嗽了两声。

“那我也打吧。”

于是李辟尘摇摇头,照地青猛地朝地上一砸,顿时这片沙地都颤了一下。

相周流站在远处砂石墙上,拍了拍裤脚蹲了下来,他盯着李辟尘,又顺着叶缘扫视到相映红身上,微微叹口气,手指轻轻在墙土上叩了一下。

“砰!砰!砰!”

数道声音忽然响起,只是瞬间,李辟尘便已经把照地青抡了一圈,待到再度放下时,那半空中哗啦啦的掉下七八枚被劈开铁丸。

在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相映红猛然就是一惊,朱唇启来:“是.....火龙铳!”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道阵 三弓暗藏,裂头颅 一箭惊弦

火龙铳是从夏朝军队搞到的武器,而这玩意的工艺据说是从齐朝学来的,将某些灰黑的物质放置于其中,再塞入铁丸,一旦发射,则火烟吞吐,似龙如蛇,人若身中,则当场立毙,比弓箭威力大了不知多少。

强弓难得,宝弓难造,而至于军弩已经渐渐被这宝物取代,若论威力,火龙铳的威力远在手持弩箭之上,只不过射程还稍显欠缺。

据说齐朝军队已经开始配置这些东西,此地由天寒之外传来,造价昂贵难得,相周流此次出去,便是去抢了一队为夏朝运兵器的队伍,其中便有八杆火龙铳,这让他欣喜异常。

只可惜,这东西若是要击杀修道之人,只能在无准备的情况下,若是对方有了警惕,依靠那仙骨道躯可以轻易抗下这武器,当然,若是杀那些还未彻底换骨的散修,倒是一杀一个准。

相周流倒也没有想过靠这东西就能杀死这两个道人,若是如此,这二人未免太过弱了些,他的依仗是寨子中的护寨大阵,以及曾经相映红施展过的人道阵法。

看火器无功而返,相周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时又叹口气:“若是这东西威力再能大上些,聚的再多些,说不得就能击破仙骨,斩杀低阶的修道人了。”

“可惜可惜,八杆还是少了。好了,用阵法把他们围杀,那三柄宝弓可准备好了?”

边上一头领低声回答:“回相统领,三柄劲角弓早已准备好了,那持弓的是朱头领、胡头领、张头领。”

劲角弓,以磐云木所造,坚逾金铁,弓弦以异兽【截角】背上脊梁大筋所造,此异兽头生五角,两耳处各有两角,双鼻中央生出一角,角尖如刀,身如莽牛,又如象般魁梧,四蹄如犀,皮糙肉厚,能沐火而不伤。

当初得此三柄宝弓,还是易水寒亲自赐下,为五花寨镇寨之宝,乃八石之弓,寻常凡夫绝无可能把这三弓拉开,更不要说拉圆了,若是有,那只能说是天生神力,堪比仙神!

相周流颔首,这三人俱是难得的好手,早已达到炼人髓的境界,那三柄宝弓也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动得,虽拉不得圆满,但能开弓搭箭便已然是了不得。

凡尘武夫,炼血皮,炼筋骨,炼人髓,这是三重境界,若是越过了这条线,达到劲气外放的地步,那便是一人可挡百人,称宗师。这三位头领俱都达到了第三重的炼人髓境界,差了一步便是宗师。

武夫修武与仙魔修道全然不同,但武术到了极致,是可以叩问仙门的,那炼人髓的境界,若是只说对照,大致相当于初次换骨,只不过大部分凡人不懂修八脉的关窍,故此炼人髓却是比换骨境弱了太多。

他命令下达,便有马卒前去传信,于是下方何长事等头领眼神一变,互相对视,手腕一挥就要动手,只是这瞬间,那天上陡然飞过一杆大枪,刹那间把这何头领的脑袋给砸的碎了!

头颅如西瓜般炸开,白花花的,黄灿灿,红哗哗的东西都流了一地,那无头的尸体砰的倒下,紧接着就有一道劲风袭来,叶缘拔起长枪,左右一个猛推,与瞬间震死数十人。

“杀!”

马匪们动作起来,头领死了还有新的头领补充上,大阵发动,乌泱泱的群匪舞动钢刀,把这里化作如龙卷漩涡,一层一层环环相扣,正旋反旋连续不停,寒光闪耀摄人心!

此为转空回龙阵,乃是人道阵法,诸人聚起,正反互旋,如游龙起舞,阵中刀剑无眼,前后左右八方俱都有杀兵虎视眈眈,一刀出则一刀收起,若是不中则又有数道兵刃袭去,一人当百人,百人如一人,是汇聚人力对抗仙魔道者,二十人人结阵同心施力便可压住五精的道士,若是百人则堪比四海境道士。

此时大阵中,两百步卒,三百马骑,共五百人阵,浩荡人气横推,压制叶缘,让他出手开始晦涩,如陷泥沼大泽中,不能全力施为。

阵中每人口中需念诵口诀,此乃汇聚诸人之力的重要法诀,一人得百人之力,百人俱得百人之力,各自加持,故此一人有百人之威,那出刀之力也同样增加百倍。

而若有千人结阵便能引动一丝天地之力,届时更是勇不可挡,若遇神者则强不可敌,因神者乃天地封,遇到这种引动天地之力加持的人道大阵,则尚未出手便已弱了三分。

人道阵法之强就强在此处,以多击寡,以弱胜强!

那大寨某处高台,一名壮汉面色涨红,他双臂上青筋暴起,持一柄大弓,上缠裘皮,弓开六分,他手指搭在弓弦上,却是已经使出了滔天的力气,那一根箭羽稳稳当当的瞄着叶缘,只消一瞬,那手指放开,于是一道破空裂音之声蓦然响起!

浑如箭去,流光溢彩!

长箭爆出,取叶缘头颅,这一瞬间,叶缘猛地侧身,却不料仍旧被弓箭射中,那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带着他连退了五六步,这才止住。

“鼠辈!”

中凡人一箭,那箭头入体半寸,叶缘运力猛地一震,顿时把那长箭直接折了。他愤怒起来,曾经身为枉死魔头,手下杀的仙魔神不知凡几,今日却中凡人一箭,这力量之大怕不是有五石之上,如此看来,这射箭的神弓大约在八石左右。

弓余三分力,非是不开,而是开不了,如此强弓,凡人能开弓能至七成已然了不得,若是要拉圆满了,刚刚那一下怕是要扎体三寸,连退二十步,而不是现在的半寸了。

这一箭无功,不仅让叶缘恼火,同时也让相周流和那拉弓的头领惊了一下。相周流摸了摸下巴,自忖自己若是接这一弓,定然要载数个跟斗,若是不察中了要害,怕是要受不轻的伤。

他修行魔功也颇有所得,虽然还没到五精的境界,但早已换了魔骨,便是如此也不敢轻易受那一弓,而眼前这个持枪道士的强横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一箭撕空,却只是让他退了五步而已,那箭头不过入体半寸,却是连血也未见。

相周流这里不提,那在远处的朱厚之也是愣住,他为炼人髓的强横武夫,距离所谓宗师也只差一步,五花寨中仅有的三位大高手,此时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远处的叶缘,心中升起一丝不真实感。

他这一分神,却已经有一道劫运笼罩在他身上,一道杀气浮动,只一瞬间,那大好头颅已然被砸的稀烂,照地青于瞬间镇去,这柄硕大神剑将他整个脑袋都劈成了烂泥。

李辟尘收回手,纵身一跃,直蹦了有三四丈高,踏在高台上,将那无头尸身踹到一边,把那劲角弓取起,弯弓搭箭,朝斜上方举起。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惊弦!只听一道破风之音,极远处一道楼台上有尊人影瞬间仰面栽倒,从六丈高台之处坠落,狠狠砸在沙尘之中,摔了个稀巴烂!

正是金乌箭疾,玉兔梭飞!李辟尘那无情的声音响起,传入不远处相周流的耳中。

“还有一个,不要妄动,否则取你头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吞天魔 仙人挂弓,一箭起 杀断长生

那冰冷的声音让相周流陡然一颤,他再回头,只见那道人已经挽弓搭箭。那劲弓森寒,铁箭断愁,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五花寨三大头领瞬间死了两个,朱厚之头颅被砸的稀烂,脖颈三寸朝上俱都不翼而飞,而那从六丈高台上坠落的乃是胡黑山,是另外一名盖世头领。

隐在暗中的张凭陵则是手足僵硬,因为那道人弯弓搭箭指着相周流之前,那道杀气明显对着自己这边有一瞬停顿,他张凭陵曾经也在天寒深处的高山中当过猎户,冰天雪地中杀机隐匿,那些猛兽蛰伏,故此他炼就本领,凡有杀机显化,一瞬间便能知道对方意图。

这道人之前杀机明显是针对自己,张凭陵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抬起手来开弓,下一刻那被射爆的头颅就是自己的!

一箭惊神,张凭陵手心渗出汗来,那道人力量骇人,却是把这八石的强弓拉了个圆满,不说其他,这一箭要是中了个结实,那必然是死定了!

他这么想着,而对方却不曾留情,又是一个分神,张凭陵眼中的天地忽然换了容颜,天旋地转,染上鲜红血色。

他的脑袋扭曲,被一箭贯穿,带着连朝后面飞去,最后狠狠钉在砂石墙上,那力量之大让墙面周围尘土落下,连石皮也裂开。张凭陵双目圆睁,犹自在发呆不解的状态,却已经气绝身亡。

相周流身边,那尊头领倒吸冷气,双足颤抖,此时相周流已然龇目欲裂,他转头看着李辟尘,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一丝魔气忽起,相周流眯起眼睛,手指动了一下,而此时又有一道“青雷”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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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催命歌 枪染赤血,太华人 顺逆天心

“才换了几骨,就敢在我面前施展魔道功法?活了也不少年纪,与那些散修打交道也不止一次,还如此天真?”

“不过若真是五精四海的小门道士,没有什么护身的法术,肉身不得凝练,仙骨道躯有瑕,今日怕是真要遭你重伤。可惜,我二人俱是筑基玉液的道者,便是没了法力,也不是这些区区凡尘弓箭火枪能伤的了的。”

李辟尘喃喃自语,相周流被废墟掩埋了半个身子,此时口中不断咳血,那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幸而他修行吞天魔功,这才没有当场毙命。

纯阳气血可破邪祟浊魔,相周流不施展魔功倒也罢了,他这一施展,却是差点被直接射死,便是李辟尘没了法力,可肉身仍在,当然不是一个区区换骨境界的魔道散人就能制服的,况且这相周流还学艺不精,之前那魔气在李辟尘看起来实在是弱的可以。

手指再搭,大弓如满月,那金乌箭疾,化作流光再度射出,箭穿天灵而过,又将一名头领直接钉死在地上!

又一层大阵高破,这一下,所有人都开始惊惶起来,他们见到相周流被杀,从寨墙上坠落,此时一个分神又有一位头领被射死!

音响三下,箭化风雷,于这一瞬,鲜血飚射,一人倒旋着飞出,头颅被扭,却是又被一箭射穿了脑袋!

这声音如同幽冥海中那位天尊催命的高歌,一瞬间五百马匪人人自危,阵脚大乱!那道杀气在每个人的脑袋上瞄过,顿时让这些鸡鸣狗盗之辈浑身炸起寒毛!

嗡的一声!又是一道箭音撕空,每一个人的心中猛地一颤,再抬头时,毫不意外,这一次果真又有一位大头领命丧当场,那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被砸碎,白的红的泼了一地!

“天啊!”

“不准退!谁退格杀勿论!”

“死了!死.....”

“头领,头领被杀了!”

五花寨中的仙道大阵还未曾起,这些马匪便已经失了主心骨,开始变成散兵游勇,大阵却是要轰隆崩溃,那些马匪中,胆子小的已然开始脱阵逃命去了!

其实也是因为李辟尘先去杀了那三个弓手,又“斩”了相周流。这魔道散人他自认为稳坐高台,却不晓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便是被李辟尘寻到了,哪里能还有逃命的机会?

“好个牛鼻子!好!且看我破阵!”

叶缘大笑,手中大枪舞动,扬起沙尘,那两个龙头被斩,顿时显出绝大空隙,玄黄大枪震荡,起推山势,叶缘双臂猛地发力,刹那间震塌百人!

人墙倒飞,人仰马翻!那大阵霎时显出缺口,弱点出三,便是瞬间告破的下场!

长枪如龙上下翻飞,每次挑起收回,必然带起一串血花,紧接着来的便是数个大好头颅!

叶缘此时似乎又回到曾经魔影真身,再不似神道姿态!大枪舞山岳,抬手撼苍茫。

那马匪大旗被砍倒,叶缘一手持枪,一手擎旗,身子连打跟斗,如神猴入世,挥舞铁棍扫荡乾坤;大枪连抖,血染苍穹,正是天外有神箭落世,阵中有大枪荡尘!

箭羽枪缨染赤血,天人降魔踏尘埃!

马匪四散,那些头领一死,剩下的便是小头目呼喊也全然不顶用处,而每当有一人高喊死战不退,天外便有一根神箭射来,于是又有头颅倒旋,扯着那身躯直接砸倒一片人马。

再看这种情景,哪里还有人再敢高声呼喊?此时心中想的俱都是如何逃遁,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马匪之流,终究是乌合之众,比不得正统军队,便是让你们侥幸赢了一两次,也算不得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

李辟尘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手中大弓沉重,身后背负一十五根浑铁箭,从箭尖至箭身俱都是纯铁实心,此时插在牛皮囊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与寻常羽箭大不相同。

对相映红说完,李辟尘又指了指那一十五铁箭,道:“平素里多言铁箭铁箭,指的乃是下乘的箭头,谁料到你们这大弓还有配套的宝贝,浑铁箭,这下倒真的是铁箭了!”

“八石强弓,取磐云木所造,但这手法倒是有些瑕疵,并非上乘。”

李辟尘当然有资格这么说,毕竟天下百兵出镇岳,凡是有些名头的兵刃俱是起自太华山中,那铸造神兵仙器的本事是天下一等一,这劲角弓虽然是易水寒赐下,但并非镇岳宫所炼,更非是仙法所锻,若是强行论品级,也不过是中品的削铁,且铸造手法还多有瑕疵,虽是木属不是金铁,但在李辟尘看来都是一样不成。可似这般兵刃,在凡人中却已然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只可惜了那异兽截角的脊梁大筋,似这等灵物,放在这劲角弓上却是白瞎了,若是让我看见铸弓的家伙,定然要打他三拳,以怪他学艺不精之罪。这般东西,不过寻常兵刃,只能是好弓,但绝称不得宝弓二字,那铸弓的当真是瞎了眼睛。”

李辟尘把大弓收在腰上,叶缘听他抱怨话语,不由得道:“你打他三拳,那怕不是直接打死喽!还如何去问罪。不过你出自太华,自然看不上这些破铜烂铁,但对于凡人来说,已然是不得了的宝贝。”

变故发生的太快,相映红此时惊醒,耳中听得叶缘话语,明太华二字,顿时惊骇欲绝,猛地看向李辟尘:“你....你是太华山的........弟子?!”

太华山镇岳宫!相映红心神剧震,那是九玄之地,为七十二福地之一,高高在上,俯瞰人间,便是天崩地裂,九玄也不会有半点损伤,那是凌驾于这方天地的存在,是群山仙门的魁首!

李辟尘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也想像你那义弟一般,说甚么仙道中人怎可滥杀无辜么?要不要试一试,我会不会杀你?”

这话说的骇人,对于寻常的大派仙门中教导的弟子,从小便是懂得仙凡不多言的道理,更不会滥杀凡人,即使是马匪这种鸡鸣狗盗之辈,他们也不会去动手,那一来是失了身份,二来是仙凡有别,三来是心中有点正气,多有良善,即使有恶徒在前,也不会妄自动手,因为凡人的事要由凡人去解决,仙人若是屡屡干涉,那便失了道。

若是严重些,譬如强行去改变一个大国灭亡的命运,那便会有天劫降下。

这正是仙凡有别的真意,凡不涉仙,仙不言凡,因为双方没有“缘”。

但这对李辟尘不适用,他本就不是这方世界的人,即使入了太华山,也是个半路出家的野道士,虽然不能说清规戒律都是狗屁,但对于李辟尘来说,恶徒便杀,善人要救,这是天地正道,是真正的大道理!虽然知晓不得擅自干涉的道理,但到底还是后世人心性,不为此方规矩所阻。

故此此时若是换个仙人,相映红倒还能周旋,可李辟尘就不一样,虽然修行清静经轻易不会动怒,但心如止水却杀人,则更是恐怖。

仙道修行讲究一顺一逆,正如阴阳一般,两仪相生,一方不可越过另一方,满则溢,缺则损,消长有序。

顺,顺的是天意,此天意有特殊之意,乃是正确之事,为顺天应人之含义。顺应天命,合乎人心,可谓替天行道。

逆,逆的是天意,此天意又有特殊之意,这里的含义则是不正确之事,逆天,其实便是逆人,不可一昧的顺着天道而行,天意虽然绝对公正,但并非绝对正确,仙家不信命运,虽顺天道之意,但自身修行全在一颗仙心。凡世间诸事皆有逆境绝境,此时讲究的便是一个逆字,于不可能中取可能之事,以逆天之气夺一线生机。

相映红听李辟尘言语,便苦笑起来:“妾身不敢,道长大可放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驹驰 百里纵横,灵马观 鬼人成怨

李辟尘不置可否,手牵踏红尘的缰绳,翻身一跃,便上了马背。

这匹马眸子微微一闪,前蹄猛然扬起,就要把李辟尘摔下去,可下一瞬间,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放置在它的脖颈上,那股澎湃的气血霎时间把踏红尘镇住,它前蹄又落下,重重的踏在地上,却是头颅微低,眼中有一丝愣神。

这人的气血居然比自己还要雄浑......

踏红尘沉默一会,又心中恼火,自道便是如此又如何,为何自己会停下动作?

它不知道,纯阳之血与人世诸多生灵都是契合,那是道在人身的体现,那温润的感觉是阳血的力量,与太阳是同根同源,却又凌驾于其上。

它为生灵,自然对纯阳有一丝亲近,这是本能罢了。

于是踏红尘又开始发狠,它震动身子,感受到那股重量,那照地青虽有五千斤,可对于踏红尘这种龙马异种来说却算不得太沉重,它忽然奔跑起来,四蹄撒开,如风如电,沙尘扬起,迎着月光奔驰。它要把这个该死的人从背上颠下去。

“走!”

叶缘见到李辟尘降不住龙马,眨眼间便跑出了老远,几乎看不到了,于是赶忙翻身上了绕黄河,一扯相映红,这女子便被叶缘拉上龙马背脊,这下子,绕黄河却是有些恼火,它心道便是这个该死的大力道士坐了也就罢了,那个羸弱的女人也坐在自己背上,让它好没面子。

于是绕黄河想要刁难,却不料叶缘猛地扭住它的耳朵,喊道:“快追你兄弟!”

绕黄河吃痛,心有戚戚,便不再使力,赶忙撒开四蹄,朝着踏红尘追去。

大漠西风急,踏红尘飞驰,四蹄踏风逐月,身躯红斑在月色倒映中亮起鲜血色泽,龙马嘶鸣,它有些急躁,因为无论这一路如何颠簸,那道人仍旧稳稳当当坐在他身上。

五千斤的力量压在它身上,踏红尘终究有些疲累,至现在跑了大约有百里还多,而李辟尘这一路下来,嘴角的那抹笑容也是越发扩大。

“好马!当真是好马!”

不过半柱细香时间便跑了百里之远,按照后世的算法,却也不过十五分钟罢了。这半柱香也有分别,粗香时辰长,细香时辰短。

在原本时代,李辟尘所言的半柱香,多是细香。

蒙古马半个时辰,一炷香也只能跑一百二十里地,而踏红尘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已跃出百里,且只是稍显疲累,它背上负着照地青,有五千斤重,这般神驹,凡尘之中再难寻到几匹。

“若是来日有了机缘,怕不是真的可以化作纯血龙马!”

李辟尘一拍踏红尘的脖颈,这大马顿时一个侧晃,后蹄狠狠砸在地上,于空中跃起,身子脊背朝天空拱去,然而仍旧没有把李辟尘从背上摔下去。

踏红尘愤怒了,它终于发狠,自己朝地上倒去,这一下要是摔结实了,便是它自己也要受不轻的伤,在踏红尘看来,这道人要是被自己身躯砸中,最少说也要手臂脱臼,折断两分骨。

那庞大身躯倒下,李辟尘两脚却是猛地发力,夹住它的马腹,背上照地青脱手,在地上猛地一捣,那巨大的力量顿时把踏红尘震起,回归原位,而那四蹄也是猛然一抖,差点跪下。

倒也倒不得,摔也摔不得,踏红尘气的半死,却毫无办法,身子忽然一沉,它便知道那神剑又被道人负上,于是低下头,不再奔跑。

今日便是栽了!

它心中暗自恼怒,更是不愿意走了,索性站在原地,其意明显,你要坐就坐,但老子不走了!

“不跑?由不得你呢。”

李辟尘忽然笑着开口,而踏红尘陡然一个激灵,眼中闪过惊骇,心道这道人如何知道自己所想的?

它这么想,下一刻便是腹部猛地一痛,一股力量传来,它朝前踏出步伐,却是一路小跑起来,踏红尘连续走了约几十米,这才缓过劲,这一次它心里却是涌起一丝震骇。

李辟尘的声音又响起来:“我让你当我脚力,那是给你个机缘,你不知我是何人,只认为是个游方的道士,散修的旁门,那太华二字你也不解其意,待到你日后随我久了,便知晓这两字在天上人间是何等沉重。”

“若是来日能得龙血,我便予你一滴,让你做就真正龙马,免去如今生老病死之苦。”

踏红尘嘶鸣一声,暗自思量,心道这道人实在是厉害,太华二字代表什么它一介老马如何知道?但见此人言语不似作假,眼前也没了其他选择,再言这百里颠簸,这道人却分毫不动,自己也确实没了办法。

不服气也没招,心念至此。踏红尘只好低下头颅,点点脑袋,在沙地上小跑起来,不再反抗。

龙驹降服,李辟尘自然心情大好,此时远方银月挂天,却是一战下来,已至夜班之时,那大漠苍凉,远方卷起沙尘,一匹黄马上坐着两人,正朝自己这边奔来。

...........................

五花寨中,废墟一片,黄沙满地如金,却早已覆尘。

尸横遍野,那都是被杀掉的马匪,叶缘与李辟尘二人施威,一夜之战,杀了不下有百来人,此时多数都是无头尸身,红的白的与黄沙混合,早已干涸没了颜色。

血腥味飘荡,顺着大风传出三四里,在寨后马圈中,那些五花马儿早已有些惊躁,唯有一头青黑马儿未曾动作,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

这匹正是越山青,之前李辟尘取了踏红尘,叶缘选了绕黄河,只有这家伙懒惰不堪,连动一步也欠奉,未曾与它两个兄弟一并离开,被留在了这里。

此时越山青朝马圈外探头出去,却是蹄子一动,把那门微微挪开,缓缓踱步到前寨,却见到了诡谲一幕。

相周流从废墟中爬出来,他的一只腿折断,站起来后一瘸一拐,那神色疯狂,口中不断流出腐烂的血液,腥臭无比。

使吞天魔功未遂,被纯阳之血伤了喉咙,此时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他盯着一个尸体,却是狠狠的一口咬上去,开始吞噬那尸身的血液。

相周流心中愤怒无比,几乎癫狂,幸而魔功之中有讲述续命之法,若是有伤,只需要吞吃血肉便可活命,血坏了便以他人血换自己血,肉烂了便以他人肉换自己肉。

吞天魔功的可怕就在于此,世间万物凡有生命者皆可食吃。

他啃了两具尸体,把喉咙中腐烂的地方换掉,刚要动,却又是一口烂血吐出,不曾想到之前那纯阳之血仍旧留存在体,刚换的血肉因被魔气一染,便又遭到纯阳血的侵蚀,再度烂开。

相周流懵了,这下他不得动用魔功,凡一换肉,只要纯阳血未曾排尽,他便开不得口了。

此时他心内在愣神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他已然对李辟尘恨之入骨,双拳紧握,摇摇晃晃抓了几具尸身,从五花寨中离去。

他曾经在某处留了一个洞府,里面放的都是从自己那“便宜师傅”尸体上扒拉来的东西,三本魔功中,有一本就是炼丹的丹诀,他没得选择,现在只有去往洞府中,先行恢复**。

相周流离去不久,越山青在五花寨中踱步,不久之后便独自离去,消失在大漠之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九数 三三之隘,云落雨 天寒龙吟

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踏红尘与绕黄河奔驰,两匹神驹三个人,一路行去,在相映红的指引下,连续五昼夜不断奔波,直跑了有两万五千零八十里地,这两匹神驹中,踏红尘速度较快,而绕黄河耐力超群,各有千秋表过不提。

第六日休整,三人两马歇息。

古时称的汗血宝马,一日可行千里地,其实也有夸大成分,那是因为中途有驿站可以不间断的换马,故此一日可行千里,实际上,一匹良驹也就只能连续跑一百五十里地至三百里左右,这便是极限了。

踏红尘与绕黄河有龙马血脉,故此这个时辰大大的延长,只是一匹马儿一日便可行五千里。

“这便是都能比得上三火境的驾云之法了!一昼夜便是五千里,当初去地阳神处,六千三百里也不过一昼夜时日,这马儿当真是难得的千里良驹!”

李辟尘笑出声来,他心中欢喜,摸着那五花鬃,却是开心不已。好马好鞍好衣裳,腰悬长剑背负刀,当真有些江湖气意,风尘之感,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叶缘同样是眉毛带笑,但相比之下,相映红就不是那么舒服了,她虽然养龙驹,却不曾坐过,那寻常良马一日能跑一百八十里已然是了不得,她当初还颇觉得那马儿慢了,但如今却不敢再有这种想法,这两匹龙驹撒开四蹄,一昼夜便是五千里,高山大漠转眼便过,还未看清便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真个如风驰电掣云雷惊响。她坐在绕黄河背上,甚至要被晃的晕了,接近大半日都没有缓过劲来。

两匹神驹原地踱步,踏红尘打个响鼻,微微喘息,头颅不断左右摇摆,似乎在观望什么。

“倚帝山近了,此去再朝前,行有约莫两千里大地,便能窥见倚帝山头,不过在那之前,要过三条河,三座丘,三道关。”

“三三为九,不论从哪一个方向过去,都会遇到这些阻碍,我曾经有一位好友,他是三火境的修道人,去往倚帝山后再未回来,只有一枚纸折灵鹤归......”

相映红神色有些恍惚,她终于是说出了部分过往,三火境的修道人,那在凡人眼中是真正仙神一般的人物,御气乘风,掌驭五行,厉害无比。

“纸鹤中记述了这则传说,而我却从未听他说起过,其中更是提及漫山遍野的红枫林,鲜血染红了大地,最终也染红了他自己。”

相映红说完,李辟尘与叶缘面面相觑,俱都心中琢磨,这灵异的事情像是有恶鬼作祟,可倚帝山乃仙道宗门遗脉,浩荡正气横贯天地,恶鬼在阳世罕见,那都是费尽心思没有被幽冥海拉入的三魂七魄凝聚,并非鬼修,更不是鬼仙,一旦被发现,便要被幽冥海重新接引,拖入阴世,故此不要说在仙门作祟,便是杀了些凡人都要好好隐匿起来,免得被幽冥艄公们发现,直接拖走。

“三条河,三座丘,三道关,这些我们也知道,不过没想到,你这等凡人居然也明悟许多秘辛。”

叶缘开口来,当初那古图上便记载了三三之隘,故此此时听闻,很快便想起古图中记叙的东西。

李辟尘手指摸着踏红尘的五花鬃,开口数着:“第一条锁灵河,据传其中有一只虬龙被锁,于此镇守,乃第一重险阻;第二条炼山河,其中有一位山神静坐,乃第二重险阻;第三条望天河,其中有一位河伯守护,乃第三重险阻。”

“三座丘,第一丘日月丘,以大幻为主;第二丘万牛丘,以大力为主;第三丘不胜丘......不曾听闻传说,故此不明,但想来既名为不胜,其中考验端的当是厉害无比。”

“三道关,第一关虎牢关,人心有猛虎需降,故入关者不可心怀半点狐疑恶意,需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第二关绝尘关,入关者不可沾染半点凡世尘土,仙凡有别,无缘不得;第三叠阳关,入关者需得纯阳真意,大道心开.....三关皆乃论道之处,道高一筹便可过关.....”

李辟尘将大致情形缓缓道来,其中还有更加细致之说,暂且不谈,此时三人驾马,忽然天外有数道尖锐之声响起,穿透云霄,再抬眼看,却见无数剑光纷起!

“是白雾山弟子。”

叶缘与李辟尘对视一眼,白雾山有真正古图,看起来仙府出世时间已经接近,否则她们不会出行。

有图纸便是大利,此时来至倚帝山,其他门派尚且不知道仙府出世的时机,而她们却早已明悟,且解开了方向,朝这边御气驾剑而来。

白雾山本就是天寒门派,对于云鸿上人自然了解,虽然仙府神隐,改天换地隐遁世间一千年,但总归有各种办法可以了解到变幻的方位,更遑论倚帝山似乎有特殊的想法,寂灭千年便要重新出世,这神隐也不是真的想神隐,至多只是为了不让某些散修和魔人破坏他们的仙家山门罢了,否则便不会留下一张图纸传世,最终被白雾山所得。

剑光从天而过,数道飞剑撕开天穹云朵,至下方朝上看去,怕不是有数十人之多,而其中更是多有强横人物,光是人仙便来了有八位。

李辟尘与叶缘唤起踏红尘与绕黄河,于是两匹神驹撒开四蹄飞奔起来,那全力之速居然接近那些仙人御剑,其实这也是因为其中有许多低境界弟子的缘故,否则以诸位人仙之速,万万不可能被踏红尘追上。

一路狂奔,龙驹显威,千山万丘转眼过,前方不远,突然显化出一条大河,那大河洪水滔天,庞大的水汽弥漫不散,白雾山诸仙猛然一喜,刚要动作,正此时,天空上忽然乌云乍起,一道天雷轰然劈落,大雨倾盆而下!

天寒落雨定有妖!这是自古以来的话,白雾山诸仙停下行动,八位人仙持仙兵上前,而当中又有三位实力高绝的人物,为出窍之境,两者阴神,一者阳神,即将化作洞玄。

扯断的锁链声音在天地中轰鸣回荡,而这一次,有滔天仙道气运轰入天穹!

一条虬龙从河中显化真身,横贯绵延三千里,它这一出,那大河水位顿时下去十丈,那虬龙昂首,发出一声撼动苍茫的龙吟!

第一百五十三章 虬龙显 大河当天,泽河剑 重水之比

锁灵河中隐虬龙,风雨相随雷电显。

仙府出世的惊天气数引发变故,白雾山诸仙中,当头那位阳神出窍面色一变,当时便叹气起来:“怎么挑得这个时候?!”

“我等速速过河,前往倚帝山中!”

这气数已经掩盖不住,不至多时,倚帝山便要从神隐之中显化出来,回归人间,而那时候,天寒诸多宗门俱都能算到仙府出世的情况,届时必然要有人前来这里。

白雾山诸仙出面,那些弟子居于其后,看着那条巨龙,心有戚戚。这位出窍神人上前,对那虬龙施礼,口中好生言语,请它降下考验,让自己诸人通过。

古图上所记载,三三之隘,一关不过二关不显,而三三之隘并非同时存在,无论从何处进,最少也会遇到三关,虽然不是三三之数,但亦是困难无比。

东南西,倚帝山山位于北,故此北方之位不显,而其余三方便是三关所在,若是入关者多,则三方同显三关,若入关者寡,则九关汇于一方。

这本就是一种仙道阵法,是不灭古灵设下的诸多考验。

虬龙盘旋,大雨倾盆而落,它头顶一角,吞吐龙气,双目如夜明之珠,绽放辉煌光亮,此时听那出窍神人讲完语言,便哈哈大笑起来。

“锁灵河,仙神不渡!你等若是想要过河,那便斩去一身道行,化作凡人,造出扁舟,经我狂风暴雨摧残三日不死,便可过河,此为一!”

“第二法,那便是在水道造诣上胜过我,那便也可过河!”

“第三法,你等将本尊杀了,那也可以!”

虬龙缓缓开口,天空中有雷霆闪过,那乌云倒卷,大雨瓢泼,水汽弥漫起来,遮掩一方天地山河。

白雾山诸仙听闻他这话语,面色微微一变,第一法定然不行,斩去一身道行,化作凡人再造扁舟?他们修道至今,为的便是长生久视,若是造出了过去,却无法堪破后几重关隘,那又当如何,莫不成一辈子当个凡人吗?

诸仙思索,过半响,一人当面而出,手持一柄神剑,对虬龙一礼,道:“前辈谬言,第一法是不可行,第三法,让我等杀掉前辈也是说笑,前辈在此镇守千年,道行高绝,非我等能够匹敌。”

“故此我们只好选第二法,比试水道。这布鼓雷门之事,还请前辈莫要见笑。”

布鼓雷门,意为在上天雷门前击鼓,不自量力。这只虬龙一出,天地色变,引天寒暴雨倾盆,那一声水汽几乎都要化作汪洋,其道行之高绝,远在群仙之上。

虬龙也是一种龙,古语有云,在《广雅·释鱼》中有记载:有鳞者曰蛟龙,有翼者曰应龙,有角者曰虬龙,无角者曰螭龙;龙者,雄有角,雌无角,龙子一角者蛟,两角者虬,无角者螭也。

龙者,年岁越大,道行越高,岁数越五千年可称老龙,道一声龙王尊号,当然,这龙王二字只是龙外之生灵对其的尊称,龙群中自有真正龙王,这又是关乎到觐见礼仪,暂且按下表过不提;龙者,于这方界,十年为幼,十年为长,再十年化作小龙,出生时便堪比结丹人仙,位列仙班,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这只虬龙自千年前便自锁于此,再朝前推,怕是还有千年,两千年的龙,那便很恐怖了,其道行之高无法言谕,便是洞玄在此也不敢放肆。

面对诸仙言语,虬龙大笑起来,他龙瞳之中闪烁青芒,满是嘲笑意味:“我等操列水火,行于大漠江河,你等区区人者,且还是剑修,与我比拼水道没有半分胜算。”

“既不选第一法,说明尔等无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在我面前,气势自矮了三分,不选第三法,便少了唯我独尊的气魄,在我面前,气势又矮了三分。”

“少了六分气意,还有什么能耐在我面前使法?布鼓雷门,你这话说的却是不差,还算有自知之明!”

它开口来,声如雷震,与天上雷光遥相呼应,大雨都停了三息,那无量龙威横压天下,那些境界较低的弟子们俱都腿软,有些心惊。

“是胜是败,皆非人语可定,还需比过才能知晓。”

那道人持剑,是个秀美的女子,若是要说,大致就是江南水乡那样的人儿,李辟尘与叶缘远远观望,他们在大河旁止步,也不言语,上方诸仙自然看到他们三人,但也只当是凑巧遇见的凡人罢了,并不放在心上。

之前踏红尘与绕黄河奔驰,远远在天下吊着,天上诸仙人凌空而走,哪里会去看地上诸事,再说了,叶缘与李辟尘无有法力,此时根本感觉不出半点波动,这般封法是无心道人种下的,这些人中,领头者不过阳神巡天的境界,尚未化作洞玄,如何能堪破守缺妙法?

女道施法,她长发盘起,眉前两撮长发垂下,迎风飘摇,眉如柳叶,目似银辉,一点朱唇开合,让人浮想联翩。

身着白色道袍,却遮掩不住那柔美的曲线,这女子看上去年岁不大,但却已是人仙的境界。

那股沉稳风度让人心神恍惚,李辟尘脑海中缓缓勾勒她的模样,却忽然发现,此女与自家师兄李元心有些相似,不论是风度还是心境,亦或是起手动作,二者都有对照之处。

“不会是师兄的亲族吧?可从未听闻师兄还有个同胞姐妹......”

李辟尘心中有些疑惑,过几息,却又眉头舒展开来。

“这天底下总有两个相似的人,花开两朵天各一方,是我想的多了些。”

水道真意在她长剑中弥漫,数朵水莲在她剑侧绽放,那长剑晶莹,似冰铸寒铁炼,此时听得一声清叱,便是有道言从她口中吐出。

“吾将剑淬于白水,寒烟幕笼,浑清混太清;剑起落,一扫水如铜镜;卷风起,吹之于水,鱼不能游。”

“剑出寒山,泥卷沙流,雨混岩山。此剑唤作‘泽河’。”

那柄长剑震荡,虬龙鼻孔中喷出白烟,龙瞳眯起,道:“原来是重水真意,难怪自信满满,此水道修重,凡法所过,水如山岳化成,船不能行,鱼不能游,羊皮也要沉底,可惜,本尊是龙,不是小小的鱼。”

“重水之道与我这条锁灵河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便是如此,你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虬龙笑起来:“希望你能让我看到出彩的一面,不然,便可以离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元水 清荷弄剑,锁灵意 仙神不渡

女道抬头,眸光淡漠,声音清冷如寒泉叮咚,言道:“定不敢叫前辈失望!”

长剑舞动,此剑厚有两寸,如同铁尺,通体灰暗,像是日久生锈一般,蒙上尘土,此时那剑刃上涌起重水真意,水汽浩荡如同浊流,有厚重粘稠之感。

锁灵河暴动,一条水龙从大河中浩浩荡荡升腾起来,浑身由泥沙水流组成,乃法术铸就,此时昂首一道龙吟,对着虬龙便追舞过去。

虬龙见水龙攻来,张开龙口哈哈大笑:“法术所成,无魂无魄无真灵之物也敢朝本尊呼喝,在真龙面前使水化龙,你当真是看不起我?”

三千里龙身施展开来,虬龙真身显化,横贯苍茫大漠,那浊水之龙冲杀而来,与虬龙搏斗,战在一起,却没过三爪就被粉碎,滔天的浊流朝大地坠落而下,轰隆一声砸回大河之中。

滔天浊浪倒卷,一柄神剑分水而出,指向虬龙之角。

“小辈弄拙!”

虬龙大笑,一爪伸出,化作天盖砸落。

刹那间,那水道之剑被震退,剑刃震颤,发出嗡鸣之声,女道头顶浮现一条长河,其中浩浩荡荡浊流滔天,重如山岳,能摧山填海。

“重水长河,金土为源,洪水为根,江天云雾起落,一剑扫开雨后天!”

重水长河咆哮,在女道的诵经声中化作一柄绝世神剑,无数水源汇聚于一点,剑尖上闪烁一点寒芒,凝重水于此!

“一元起始,大道开天;二元造化,生灭倒颠;三元长养,拨开云烟!”

长剑斩落,虬龙目光一动,讶异出声:“三元重水?”

“好好好!出彩,很是出彩!”

虬龙仰头大笑,四爪挥舞,捉弄雷霆,口中喷出云水,浊流汇聚,同样化出三元重水来!

一声龙吟长啸,虬龙聚起水球,朝前喷吐,如同龙珠一般,而那三元重水剑砍落,自天而降,狠狠斩在三元重水珠上。

乌云漫天,暴雨停歇,那三元重水之剑破灭,哗啦啦化作浊流,从天跌落,坠入锁灵河中,那大地猛然一声沉闷震颤,却是河床被浊流镇压,又被压下去三丈。

三元重水珠吞吐,被虬龙一口吃了,这尊大龙看着眼前的女道士,此时她已经有些脱力,面色显白,呼吸有些不顺。

三元重水乃是重水之道最高真意,她借锁灵河使出,威力却是大了不知多少倍,可谓得天时地利相助。可惜,道行有差,终究难赢,虬龙等异兽神种虽然进境缓慢,不比人族修行,但天生便位列仙班,身躯坚逾神石仙铁,力大无穷,若是成年光是凭自身力气便有掀山蹈海之威,可怕无比。

道是无涯,法无穷尽,一法若有万解,万法便有亿万解,人人法道皆不同,便同为重水之道,也有自身道上的差别,道无高低之论,只有先后之说,先道是大道,后道为外道。

似女道施三元重水真意,重水之道脱胎于根本水道,而她又是剑修,故此凝聚三元重水为神剑之姿,而虬龙为龙,水为常伴之物,无有定相,暗合大道,有因龙种故此凝成龙珠模样,是个大球。

二尊比拼,女道的道行终究比不得虬龙,故此败阵,三元重水剑一崩,结局便已注定。

“小辈,报上名来!”

虬龙出声,一双龙瞳盯着那女道,后者喘息,神色淡漠,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化作释然。听得虬龙问话,她便起身一礼:“晚辈是白雾山心意剑宗一脉,李清荷。”

白雾山中剑宗分三脉,其一为心意剑宗,使的乃是剑道结合之法,以剑出道;其二为纯均剑宗,使得完完全全就是剑道之气,不含其他道法;其三为道意剑宗,使的乃是道剑结合之法,不沾镔铁,只是以道化剑,全凭胸中一口斩人真气。

白雾山中真传能至玉液已然是了不得,而达到人仙境界便能担任长老之位,这比起福地来是差的太多,便是比仙玄山也远远不如,故此才有白雾山需得出一位地仙,再苦心经营百年,才有化作仙玄山资本的说法。

福地中,玄光境的人仙尚是真传之列,那更不要说已经达到出窍的某些盖世人物,似青箬笠,关山月这种人,那都是已经达到阴神出窍,阳神巡天的境界,但仍旧居于真传,不得列长老之位。

李清荷年岁也并不大,其实不过修道半个甲子多些,与李元心仿佛。她结丹不久,屈居诸长老之末,三十几年的岁月,对于凡人来说是半辈子,然而对于人仙来说,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李清荷.....好,本尊记下了!”

虬龙大笑起来:“能得三元重水之意,已然是了不得了,你之重水精纯,我两千六百年间在人仙这个境界不曾见过几位,凭水道之力,你虽输我,但已然够资格过河。”

李清荷面色一动,朱唇微张便要开口,此时虬龙却又道:“你过河无阻,但那些人,你只得带去二十人,否则凭你法力,断然撑不到下一关。”

“我让你等选第一法,一来是看看你等有无一往无前的气魄,二来便是因为锁灵河的特异,你等道我之前所言,锁灵河中仙神不渡是句诳语吗?”

“锁灵,何为锁灵?乃是消你法力,锁你真灵之意!不得水道真意者入河,行不过三百里必遭巨浪侵袭,这水鹅毛不浮,羊皮不过,但凡有一丝一毫法力在身也过不得去!”

“我身躯三千里,这河便有三千里,你等入河,驾不得云,御不得剑,乘不得风!”

李清荷沉默,对着那位阳神出窍者请教,后者在思索过后,便微微点头,对三位人仙长老嘱咐,命她带着些许弟子留守于此,接引自己等人归来。

诸弟子中,重要的几个苗子都需带上,而剩下的名额,便让诸弟子抓阄,谁若输了便留下,赢了便入河,这便也无怨言了。

来此人仙共计八位,出窍三位,此时留下三位人仙,还有八位长老,故此弟子中带上一十二人。

一位风韵犹存的道姑出面,而在她身后跟着一名女剑修。

李辟尘与叶缘在下方“看”的清楚,见那女子,不由得微微讶异,叶缘低声对李辟尘道:“牛鼻子,......那......那不是上次被偷了图的女仙人吗?

李辟尘点头:“嗯....感觉不会错,确实是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入灵河 石舟载覆,三人行 生死两说

群仙商定,余下数十弟子以及三位人仙留锁灵河畔。大河滔滔,虬龙盘卷,河流中升出石舟,缓缓停于岸边。

李清荷上舟,那石舟受不得仙气,顿时朝下沉没,正此时,虬龙开言:“以你之水道来驾驭此舟,这石舟乃锁灵河中砂石铸造,与水相合,若是用其他法道驾驭,便会立即沉底。”

听闻此言,李清荷顿时施法展道,于是那原本正在下沉的石舟停住,缓缓朝上漂浮起来,回归原本的吃水线。

石舟不大,此时其余诸仙见李清荷稳住石舟,便也上去,连李清荷共计二十一人数。

那些未曾抽中的弟子神色懊恼,女剑修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莺莺燕燕,却又有一股凛冽之气,她们再如何,也终究是剑修,不是寻常的女子。

三位人仙长老倒是没甚么话讲,她们虽然不曾去,但待此间事了,回转宗门时,宗内定会赐下宝物,不会让她们白跑一趟,若是有什么丹药之流,也能分得一二,如果去者有谁得了古仙法,那也是她自己的机缘,强求不来。

再者言,三长老中,有的并不希望自己进去,此时留在这里也是最好,若是倚帝山中有什么特异,出了岔子,怕是自己这种境界无法平安归来。

未思胜败,先想后路,其实也不能怪她,人仙同样有高低之分,或是境界或是修行,而倚帝山曾是云鸿上人的宗门,这位大能乃是抱元境的仙人,差了一步便得地仙果,倚帝山中,是否还有抱元层次的仙家那便真的不好说了,谁也不知道。

一千年前宗门寂灭,倚帝山隐遁不出,那仙宗名唤朔玄宗,以炼丹闻名,云鸿上人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道之法便是出自此宗,曾经宗门未寂之时,便传闻其中有地仙坐镇,白雾山山主、长虹剑宗宗主,荀杏仙曾经推演,倚帝山朔玄宗千年寂灭,怕不是为了成就仙玄山而做准备。

三仙诸女道落在一处山头,目送李清荷与二十位长老弟子泛舟而去,那大河宽阔无比,悠悠朝北而行。

虬龙悬在天穹,那三千里龙躯横贯大漠,此时转动龙瞳,朝下方望去,正见李辟尘与叶缘,便开口去:“凡人,尔等也想过河去?”

他一开口,那些女道士的目光俱都朝下方河畔的李辟尘三人看去,当首一位仙人目光淡漠,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虬龙一问也只是出自随口,但李辟尘却是对虬龙拱手:“回前辈的话,晚辈三人确实想要过河。”

“之前听前辈所言,若是想要过河,须得斩去一身道行,仙神不渡但凡人可渡,我等三人俱没有法力在身,当是可渡!”

话语落下并未有人惊讶,白雾山诸仙早已不看三人,而那些女道弟子则是饶有兴趣的在上方指点,不时之间还能传出一两声好笑的话,其中多是笑这三个凡人不自量力的言语。

倚帝山何等地方,那是凡人能随意进出的?仙凡两隔,仙不与凡言,凡不见仙踪,不自量力的凡人多了去了,对于这些“仙人”来讲,不过是在等待过程中的一点调剂罢了。

虬龙眯起双眸,打个鼻息,尖牙利齿磨合,开口道来:“确实如此,但你也该听得我讲,锁灵河鹅毛不浮,羊皮不过,下如千丈深渊,上宽三百丈,你说要过河,拿什么去过?”

他心中不屑,所谓三法只对仙神而言,凡人若是能寻到河流便可过河,然而只怕是刚刚下水,便已被一个浪头打翻,沉底而死。

千年以来,偶有机缘寻到锁灵河的凡人也不是没有,但一个也没能活着上岸,只要入水,便如掉入沼泽一般,会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直至沉没入底而死。

都说倚帝山红枫如阳世幽冥,似人间彼岸花开,云霞落血,仙神染火,然而三三之隘亦是难关险阻,寻到这里,只说明有缘,不能说你有“缘法”。

有缘得法方是缘法。

李辟尘对着虬龙施礼,缓缓道:“我等三人只以此两匹良驹过河便可。”

两匹良驹?

虬龙还未说话,叶缘先愣住,开口去:“牛鼻子,这两匹马只是有龙马血脉,并非真正龙马,如何能驮我们过河?”

“之前你也看见,那人仙李清荷借河里砂石汇聚成的石舟,再辅以水道才能安然过河,现在你我......”

他话语声音变得小来,李辟尘微皱眉头,对他道:“我有个想法,你且看我动作,若是不成,我便就是这么死了,不过那样你倒也达成所愿,取了我性命。”

“有个想法?不妨和我讲讲?”

叶缘眯了眯眼睛,他哼了一声:“你我现在拴在一条绳上,且不论无心道人的威胁,就说现在没了法力,两个人总比一人独行要好些,一个人的脑子终究不能当两个使。”

李辟尘摇摇头:“说出来便不灵了,这法子只有我能试,便是告诉你,也没得用处,而且道友,你我二人总要留点底牌,话不可说尽,道不可现全不是么。”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似是在提醒叶缘,似又不是,好似玩笑一般。叶缘此时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二人行走如今,亦敌亦友,若是李辟尘死了,自己恐怕也会有些不适应。

想到这里,叶缘揉了揉眉心,心中有点震荡,同时自嘲起来,未曾想到,枉死城魔影有一日居然也会有这种情感,或者说,直至如今,叶缘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已经褪去魔壳,化作道神了。

“生死看淡,不......嗯?”

叶缘脱口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皱起眉头,他由于吞噬了那真正叶缘的真灵,时而脑子里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

话没说全,李辟尘只是有些古怪,心道这话有些熟悉,不过古代也有生死看淡的话,他也就没有深究。此时再看虬龙,这尊大神已经盘踞云端,闭上眸子,显然不再想管他们三个“凡人”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渡长河 道人不言,是非论 凡人如蚁

虬龙闭目不言,那三个凡人坐下两匹良驹有龙马血脉乃是一看便知的事,真龙法眼可破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那龙马血脉瞒不过他的眸子,然而有血脉是一回事,能不能过河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那个持枪的凡道讲的,有龙马血脉不是真正龙马,如何能过锁灵河?

在虬龙看来,这三人,两个不过是凡间的道士罢了,此次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倚帝山的消息,又或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寻到了正确的方位,只是想讨点机缘,以求踏入仙道,似这种人,虬龙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终的下场都是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存世两千六百年,对虬龙来讲,凡人常常有一种可悲的性格,那就是自负,对于自己不确定的事情,总是会以自己心中的想法为基准,最终付诸行动,然而结果往往都是付出了不可挽回的代价。

“多加干涉与我也无益处,且让他们自己来去,便是死了也是命中当有此劫。”

虬龙如此想着,便悬于天穹不动,似是打盹。

李辟尘见虬龙如此,也不恼火,他们二人现在本就是“凡人”,在这些“仙人”看来,也许就是厉害点的武夫,会点不入流的道术,来此撞机缘的。

“命只有一次,似两命之说终是少之又少,我惜命,却有的时候不得不以命相搏,然便是搏命,我也要有五分把握,这是大赌,既然我得清静之经,便不是该早夭之人!”

李辟尘眸子中显出神采,得古仙法者皆有大机缘,祸福相依,自己的气数连苦界老祖都看不出,不论是何原因,皆有一道说法。

自己气数不该绝!

“若是在这里死了,那也是我命该如此,但我不信!”

李辟尘想到诸多事情,首先便是《清静经》,第二便是第七洞天所得《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第三便是太华之缘!

身负如此多的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自己想死也死不得!磨难该有,身死却是难说!

李辟尘看着那道大河,手指举起,摸了摸眉心。

“洗象池真水尚在我身,这是洞天之水,为我的资本!”

“我不信,你区区一个锁灵河,敢吞了我,接下我的因果,敢覆了这三滴洗象真水!”

世间万物皆有灵,一草一木一沙尘皆有本身之意,虽然模糊,但无数念头汇聚一道“真灵”当中,聚道而出,这便是天地乾坤!

山川草木江河湖海不似真正有魂魄意志的人灵生灵,后者也许会不顾忌这些因果,强行击杀,哪怕最后万劫不复,只求得心中痛快便可,然而这些无有魂魄,只有模糊真灵意志的山石江河,会有趋吉避凶的行为,若是不敢接的,万万不可能强行去接!

若要江河成灵,山川成圣,那便不是一两千年可以办到的,少则三千载,历一大劫,多则九千载,历三次大劫达至万年方可出。

李辟尘抚摸踏红尘的五花鬃,这匹烈马摆摆头,看了看天空中的虬龙,眸子中闪动着不一样的光彩,它打个响鼻,遵从李辟尘的意愿,或者说是它自己的意愿,开始朝河流中走去。

荒山上,那些女道盯着下方,指指点点,笑靥如花,其中同样有人一脸可惜,不断摇头。再看时去,却又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

“咦,是个瞎子?长得还挺清秀。”

“呵,难怪了,看不见之前我们的情景,自然无所畏惧。”

“那人同伴也不阻拦他?”

“凡人么,成天为了一点小利算来算去,啧...”

“你们看,那骑黄马的少年真好看诶!比我都漂亮呢。”

这些女道开口来,叽叽喳喳,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三位人仙长老,再看下方时,见那叶缘,又见李辟尘,便说起凡人仙人差别来,不断摇头,满是可惜和不屑。

她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玉液,距离结丹差了不知多远,而最低的才三火境界,也只有到了这个境,才能施展御剑之法,三火之下,那是来都来不了的。

“止言,不过是两个凡人,有什么好议论的?”

一名人仙忽然睁开眼睛,她扫视诸多弟子一圈,那些女道顿时闭口,有的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敢再说话,皆是静言。

她又把目光转向下方,见那匹黑皮红纹的马儿开始踏入水中,不由地嗤笑一声,摇摇头,却又叹口气:“至多不过百年性命,看那模样不过十之五六,舞象之年,却如此作践自己,好好的命数不要,却做这种必死无疑的事情。”

她话说完,边上有另一位人仙开言:“仙人言凡人,龙何曾会与鱼虾多言半句?便是心情来了,可去提点半下,若心情差了,死灭成尸又与自己何干?”

“曾经也是凡人,不免多看两眼,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鱼虾死灭,与我等何干。”

她点点头,便不再看下方情景,最终结果不过一死而已,早已堪破,没甚么再可观的。

边上一群弟子面面相觑,一清秀女道弱弱开口,对一名师姐言:“长老所言有些道理,可看着人就这么白白送死确实是有些不忍,不若我们去提点一二,如果再不听,就算是死了,心里不也是好受一些么。”

那师姐道:“我们不成仙,不列仙班,师妹你终究还是有些柔善,似这些凡人,死了便也是死了,你看那少年入河,他那同伴只是言语些许,却并不阻拦,由此便能看出这些凡人龌龊内心,他双目无事,而那少年却是个瞎子,这其中道道,还看不明白么?”

那师妹张了张嘴,道:“可师姐,你未曾去取证,却又如何知道是这么回事......”

“还需取证?诶,师妹你终究涉世未深,看不透人心啊。”

师姐摇头,目光中满是好笑与宠溺。

师妹叹气,再看下方,目光中满是悲伤,却是开始朝后退去,不忍看李辟尘被溺死的情景。那师姐摇摇头,心道师妹如此柔善,当真不可取,蝼蚁般的凡人,有甚么可惋惜悲伤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云沉 黄河九曲,生灭死 洗尽尘颜

师姐妹二人互相言语,荒山上,三仙皆不看,群道俱摇头。

踏红尘踱步,马蹄踏入水中,浊流滚滚,透露着冰寒之意,又有厚重粘稠的力量在拖拽,似乎要把踏红尘拉入河底。

这匹良驹嘶鸣一声,四蹄扯动,开始在浊流中行走,李辟尘坐在马背上,稳稳当当,神情平静,口中不断念诵经文,其中多是清静真经。

绕黄河背上,叶缘眯起眸子,看着李辟尘动作,而相映红则是早已呆滞,同时已经明白李辟尘和叶缘原来没有法力在身,但事已至此,却也无法回头,她再看李辟尘时,眼中已经带上一丝可笑可悲的意味。

道行不够,终究是徒劳。

踏红尘一步一步的朝大河中走去,那滔滔浊流重水漫过它的脖颈,李辟尘的下半身也已经浸在锁灵河中,那股沉重如山的力量压塌他的脊背,似水底下有水鬼之流的魑魅魍魉在拖拽,要把他活生生拉入大河之底。

锁灵河,鹅毛不浮,羊皮不起,木筏难过,入河者锁住真灵削去法力。

“黄河九曲万里沙,上接虚陵第七天,只恐太近天宫不敢高声浯。这滔滔灵河,带荒山神漠,中浊流奔涌,仙神不渡!我等自凡尘起落,孑然一身,心驻真境,自不惧那大鹏登天,地龙转土!”

“天沉沉,云沉沉,水沉沉;洗玉空命,闻清风拂乱,神游大千,若心中常静,则天崩于前不改颜色,则地覆于前不动声色,如此定性,目见人间,又何处不是仙天?”

李辟尘忽然引吭高歌起来,不再念诵道经,转而唱起歌谣,此时此刻,他心中无比平静,那水没下他的脖颈,只剩个头颅悬在水上,却仍旧轻笑,似堪破生死,了无牵挂。

歌谣于苍茫大漠回荡,引虬龙睁开一眸,三仙稍稍回首。

叶缘看李辟尘头颅沉入水底,那踏红尘的身影也消逝于水面之下,心中忽然咯噔一声,却是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他神色显得有些悲哀,绕黄河在河畔边上踱步,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嚎。

“确是死了。”

“真是死了。”

“还是死了。”

三位人仙开口,同样是感慨李辟尘的死,却又发出不同的前置语,何为确是?何为真是?何为还是?

确是,是笑李辟尘不自量力,以凡人之躯入仙人之河,此时死去,正是活该。

真是,是讶李辟尘一身胆气,以凡人之躯入仙人之河,此时死去,正是勇莽。

还是,是怜李辟尘一条性命,以凡人之躯入仙人之河,此时死去,正是惋惜。

河水咆哮汹涌,一人一马入河中,半点波澜也无,虬龙于天上观看一眼,打个哈欠,却又忽然嘴角咧开,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声。

荒山上三仙摇头,一仙当首,嘲弄道:“连龙尊也在讥讽,凡人终究只是凡人。”

二仙当首,略有敬佩:“话虽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有勇莽之嫌,但确是一条大好的汉子。”

三仙开言,不屑却又惋惜不已:“性命为父母生,得天地孕,受日月养,如今一条大好性命就如此去了,幽冥海中再添一尊魂魄,致使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惜可恨。”

诸女道纷纷开言,大多都是嘲弄叹气,对于他们来说,凡人便终是凡人,仙不与凡言,凡不见仙踪,没有缘法也想强求,这是自找死路,怨不得旁人。

贪念一起便失了理智,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心中皆没有数,贪多嚼不烂,吃不了兜着走,到头来苦的仍旧是自己,蛇要吞象,就算吞下了,那也会把自己噎死。

大河畔,相映红忽然发出大笑声,她仰着头,从绕黄河的背上跌下,坐在沙子上,双目盯着河水,却又不再有表情,变得漠然。

“公子道长,那小道长死了呢。”

她没来由的这么说了一句,而后又抱着膝盖,望着河流怔怔出神,叶缘骑在马上,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河流,蠕动嘴唇道:“你真的觉得他死了?”

“我与他相处时间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光景,李辟尘这个人,最是惜命,却又最是喜欢赌命,他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却又有些谨小慎微,可以说是很矛盾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叶缘咳嗽了两声,忽然对相映红开口:“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相映红想了想,脑海里闪烁过那让她有些惧怕的年轻面孔,便也摇了摇头:“或许.....不信。”

“那便是不信了。”

两人交流,而绕黄河则是摇摇头,打个响鼻,很不屑的样子,然而下一刻一个拳头就锤在它的脑门上,让它疼的嚎叫起来。

“你不信?”

叶缘盯了一眼绕黄河,这良驹顿时摇摇头,又反应过来,猛地点头。

两人一马在大河畔等待,如此过去一日,至第二日午夜,大河中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这下,相映红叹气,心道看来那小道士是真的死了,连尸体都被冲走了。

荒山上的三仙与诸道早已不再关注这边,只是自顾自的打坐入定,这都一日半过去,便是仙人也要活活被淹死了。

大河奔涌咆哮,连叶缘也开始动摇起来,他绝的李辟尘应该是有什么底牌,但这都一日半过去了,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确实是,就算是仙人入河了,可被锁了真灵削了法力,在这滔滔浊流中恐怕也难以支撑一日半的光景。

不列仙班难以在这种道河中支撑,因为身躯未曾炼成仙体,自身大道不锁,这种锁灵河最是克制不列仙班的修道人。

时辰走动,就在此时,忽然那只虬龙昂首,开始转动三千里龙躯,那双龙瞳看着下方,却是猛然瞪得大了,一眨不眨,发出汹涌的金光。

龙瞳如日照江河,虬龙身边雷霆闪烁,他似乎看见了什么,而这种动静也让在山顶中修行的三仙朝此方望来,于此同时还带上诸多剑修弟子。

大河中,忽然有白色光芒忽明忽暗,时而有云雾蒸腾,浊流渐渐变得缓慢,此时只见天光震荡,于是一元起始,致此大河两分!

悠悠的歌谣从河流中传出,随着大河分开,一人一马显化出来,道人坐驹,身不染尘,衣不沾滴水,那马儿亦如此,昂首嘶鸣。

“浴日蒸天,得天阳地阳助,百兽来朝奉我为主;堪笑时人空有目,如肓般岂辨贤愚。太华山中铸剑,洗象池中点水,白猿捉我不得;清风拂乱叩天,看遍万象,则不如把红尘跳出,袖白云归去!。”

“一任平生来去,不入天地;堪人道破,终是洗尽尘颜!”

李辟尘迎着前方两分大河拱手:“请道友移步!”

声音落下,回荡苍茫,千里大河洞开,一条大道初显,通达天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算天机 仙魔惊龙,再回首 山河难杀

千丈河渊大开,两侧白练滔滔,倒瀑飞流!那轰鸣之声如天雷震响,又似千万战鼓齐擂,吹起大风,云尘飞扬三千尺!

一人一马,踏步而行,那少年道人拱手作揖,两侧瀑布倒退十里,他朝前一拜,一拜便开千里大道,再拜再开千里,三拜又开千里!至此三千里锁灵大河化出一道通天,直入北方神山。

虬龙震恐,他盯着李辟尘的眉心,在那里,有三滴纯粹的真水正在转动,发出微微光华。也正是此时,虬龙才发现了问题。

“不是凡人,也是修道者,可道法皆被封,这是有神物自主显化?”

“这是.....真水........这是洞天的.......洗象池!”

虬龙吞吐风雨,龙瞳闪动,念头转起,半响无言,只看得那道人骑马踏道而走,于此呼吸五次,法力施展,那真灵惊坐而起,得窥一丝天数,于是心中霎时明悟一切!

“被封了法力所以掩了天机,道不显化,若外人不主动去朝深处窥视,则什么也看不见......那施展道法封他修为的人法力雄浑不下于我!”

“然修为低者,不走算天之道者,亦是不能算出他的情况......模糊看看,却只见一片清静,什么也无,然而四周又有无数其余因果萦绕......这....法不传六耳,此子好大的气数!”

“这是何等的古仙法修持者,居然有如此的大因果,大气数!”

虬龙看不真切,但已能窥视部分,然而那一片清静让他惊骇,那“无”有两种,一是气数太大,因果太上,故此法不传六耳,无法窥伺半点,二就是此人身无气数,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

可是就在眼前,李辟尘如此没有法力,居然还有这种大的能耐,三拜洞开三千里大道,让江海两分,眉心那三滴洗象真水便已经昭告一切!

这种人的“无”,定然是第一种!

虬龙不知道,当初便是苦界老祖也未能窥视到真正深处,这位魔道祖师的修行比太华山掌教茅沧海还要高了一头,这般人物也不曾敢招惹李辟尘,正是因为背后牵扯太大了。

况且苦界老祖当初还面临一个尴尬境地,天外圣境有人想要算计他,捅他刀子,于是下了叶缘这个棋子,老祖看的清楚,于是反手一推,把那刀子又推了回去。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找李辟尘去代自己杀人,气数两争,自然是李辟尘气数更大,这是苦界老祖的想法,因为一个看便能的看的透,一个算都算不透。

虬龙不敢再看,他转而去算那些边缘的因果之线,顺着那些丝线上的气数追根溯源,第一根因果之后,虬龙睁开龙瞳,映入眼帘的却是三个滔天的大字,而同一时刻,那阴森森,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飘渺而至,于虬龙真灵中回响!

“上贯日月,生灭安天;恨恨不眠,鬼神泣烈!”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眼前忽然魔气滔天,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出现,只见一位老人坐在身前,忽然张口,对着他就是一口唾去。

三个大字显化,正是“枉死城!”

“嗷!”

他猛然退出算天机的状态,惊骇欲死,额头上渗出庞然龙液,俱为汗珠。他为龙种,本就操纵云雨,此时倒也没被那些人仙看出他的惊骇震恐,算是保全了守关人的面子,然而此时,虬龙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小子.....为何会与枉死城有关联?是魔道的人?!”

虬龙震恐,然而很快便打消了念头,即使是魔道中人,也不可能是枉死城里的弟子,枉死城中俱是魔影,不可能有这种真正的修道人。

于是虬龙避开那道因果,又顺着另外一道因果线上的气数寻去。

眼前云遮雾罩,忽然日月轮转,白雾遮天除之不尽,天边有云海倒卷,另一侧有大雨滂沱。看见此事,虬龙不禁微微一愣,操弄云雨,莫非是龙族一脉?

然而此时,于他身后,又有雷霆炸响,再回头,狂风撕天罡,倒卷云海而至!

一座神山浮现,上接天,下临渊,凡尘百姓千镇坐落,山峰处风雨雷云四方轮转!

那股气息终于呼唤起了虬龙的回忆,他再度退出算天机的状态,却是更加震恐了!

“七十二福地.....太华山......镇岳宫!”

虬龙不敢再看了,他盘踞苍天,此时大道已开,浩浩荡荡三千里,那原本已经行了有千里的石舟也被挤到一旁去,李清荷等人俱是惊诧,她们看着那大河分开,又化作两道天瀑垂挂,似神河倒卷,中央一道砂石铸成的大道一路通天而去,让她们震骇不已。

再回首,哪里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得那虬龙大尊远远盘踞于天,其余早已不可见,于是她们心中猜测,暗道莫不是有哪个神人来此,比拼水道赢了虬龙?

倚帝山出世,若是如此快便引来一尊盖世人物,那便真是倒了大霉,如果最后出了什么差池,白雾山也只能自认倒霉。

古图之中有倚帝山朔玄宗顶上宫的画案,其中记录诸多宝物存放之地,其中不乏神兵利器,还有一些神秘丹药。

这幅画案是不会被拓本映照去的,只有【原本】才能窥见,顶上宫中,那里有倚帝山送于其余诸多仙道宗门的至宝,是请求诸仙宗于关键时刻助力的神物。

其中藏宝:起一剑可履山河,拿一丹可挽九幽,得一弓可震天阙,吞一药可祛百毒,着一衫可御劫火。

石舟顺流而下,那尊出窍神人推演,却什么也算不到,凡有可能之人皆在脑海中闪过,却一个也不对。

她当然不知道,那让这锁灵神河两分的人,正是之前远远吊在他们下方的那几个“凡人”所为。

.........................

李辟尘骑踏红尘而走,回过身去,对叶缘一言:“道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好!”

叶缘大笑,眸子一眯,一拉相映红,脚于马腹一夹,绕黄河顿时嘶鸣起来,四蹄飞跃,落入云瀑大道之中,叶缘向李辟尘开言:“终究还是被我言对,你最是惜命,却又最喜欢赌命,你这一次入河,心中把握其实有几分?”

李辟尘“看了”叶缘一眼,笑起来:“自在逍遥,幽微妙趣,你问我心有几分意气,我朝你道来,那五成是言少,六分却言多。”

“我赌这大河不敢取我性命,我不列仙班,但我一直相信自己是有大气数的人,因果缠身未曾消,古仙经卷未曾还,此次不死,如此便可管中窥豹,看来只要非是人来杀我,那这些天地有灵众物,遇我身死则自主避让,这样如何也不能杀得我。”

叶缘听完一笑:“如此说,需人来斩,那我还能杀你。”

李辟尘也是点头:“正是如此。”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试炼境 外道不入,马追舟 千里绝尘

二人言罢,对天上虬龙大尊拱手拜别,随后驾驭两匹龙驹而走。虬龙移首,目视那三人两马离去,又观骑黄马的叶缘,发现他的气数也是大的惊人。

“他的法力也被封了,那女子倒是个真正的凡人......这封法不似天寒州的道术,那施法的人境界修行不下于我,或许还在我之上......”

虬龙心中默默念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而那荒山上,之前心有念想的师妹则是笑了起来,对着她那师姐道:“师姐,这人好生厉害啊,一言落而拱手开江河!”

那师姐则是早已有些呆滞,她怔怔的看着那骑黑马的的少年离去,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心中大惑不解,一个凡人为何会有这种力量?

“气数!好大的气数!好可怕的因果!”

三仙之中,当首一位脸色微白,她算不出李辟尘的深处气数,只看得一片混沌,说到底是境界太低,就算看透了也不过是一片清静,什么也无,地仙尚且看不穿透,区区人仙又有何等本事?

但她终究有几分见识,锁灵河开,那少年道人一拱手,四方瀑布便倒退数丈,而他朝前一拜,便是千里大河将开,这是因果太大,天地不受的情况,在如今知晓的人中,她也只明白一人有这种神异。

“怎么会,难道这少年道人是堪比关山月的大人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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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日月丘 赤火寒天,万牛丘 蚩尤力戏

两龙驹飞奔,前方大河弯绕,忽然四周大雾乍起,李辟尘与叶缘闯入雾中,四周一切皆不可见,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空灵寂静。

他们二人入了大雾,而在外部,石舟上看的清楚,祝凝心惊诧,见三人两骑到了河口,却忽然消失不见,就像是蒸发了似的。

“他们入了阵法!”

李清荷开口,而就在此时,她们同样进入了第二关中。

三三之隘,即使同过一关,下一关也会有不同,并非走同一条路就能入同一关中。

前方一座大丘显化,突兀的出现在视线当中,在大丘之上,有一**日凌空,散发出炽烈的光与热,丘陵上山石坐落,沙尘漫天,有烈火焚烧不绝。

“日月丘!”

出窍神人惊醒,诸剑修入内,而此时天空中,那大日忽然消弭,却又变成一轮银月,伴随着日月轮转,原本烈火变成寒冰,天空下起大雪,镇封万里大漠。

一道宏伟天音响起,于这方界中回荡:“本尊乃日月道人,乃此地守关人,此处为日月丘,白日烈火当天,夜幕寒风大雪,然幻中有真,真中有幻,是真是幻,不可妄下定论。”

“白雾山诸位,长虹剑虽利,可却斩不断烈火啊!”

话音落下,眼前一**日再度显化,而同时,比之前炽烈数倍的烈焰忽然弥漫过来,化作火龙火蛇,万千烈焰遮天蔽日,要吞杀诸人!

“结剑阵!”

......................

大雾漫天不散,天接云涛,四周蒙昧不见浩荡光辉,李辟尘与叶缘,相映红踏入其中,只听得土声隆隆,前方似有地龙翻身,于是勒住缰绳,让两匹龙驹止步。

一尊高大如魔神般的影子出现,他踏在一片大丘上,四周大雾缓缓分离,一片上浮化作天,一片下沉化作地,而此天非高天,此地非大地,只是把天地之间化作云雾两分之界,上下皆是云烟寒雾,那青天长尽,只见一柄大斧划破天穹,似开天辟地。

乾坤再塑,那出现之物却是个牛头,他身披赤金黑燕甲,那甲上刻满凶兽头颅纹案,腰部缠一根粗壮麻绳,下扣两环,臂甲上垂落一十八圈金环,一侧各有九根,头顶上带着十根赤红血羽做成的冠冕,两侧有五花辫垂落,一侧各有九,两侧共也一十八根。

头顶上牛角四根,粗壮无比,双眸漆黑如墨,其中一点银白点缀,与人族百兽无异,背后扯着三根大旗,右侧一旗上写四个大字:碧蜀山青;左侧一旗上写四个大字:雪壑嶙峋;当中一旗上写四个大字:云水天平。

他右手持斧,那斧长三丈三,前段一尊枪尖吐出,与斧刃交相呼应,闪烁寒光。

李辟尘在观摩到这尊怪物的一瞬间,心中便显化出他的模样,看这架势,不免惊出声来:“牛魔......王?”

那牛魔持巨斧踏步,行不多远,他身后便有烟尘扬起,与地雾呼应,于是无数神牛显化,那当中皆是牛魔模样!

“入关者上前,本尊乃倚帝山,朔玄宗,三三之关万牛丘守关人----吴牛!”

那牛魔王将大斧朝地上一拄,霎时整片大地都晃了三晃。

叶缘看的咋舌,对李辟尘道:“这....这牛魔王手臂一挥,怕是有百万斤的神力,只是随意一放巨斧便让大地颤抖,这太可怕了。”

“万牛丘,可别说是要和他比力量,这无论如何也不得比过啊!”

三人上前去了,那自称吴牛的牛魔王看了几个人,点点头:“虬龙之事我已知晓,你,骑黑马的道士,你就是三拜退江河的小子,李辟尘?”

李辟尘上前,拱拱手:“正是晚辈。”

“嗯,你二人法力被封,来此怕是为了求取回洪丹吧,据虬龙所言,封你二人法力的那道修,境界高绝,法力雄浑不下于虬龙那厮,若是这样,那我也无法替你们破解封印,而且这不合规矩,不过呢.....”

牛魔大笑起来:“你们所想要的回洪丹,正在我这里!”

“三三之隘,第一关是为了测试来者的实力,第二关后过关才会有宝物取!”

“若是第一关都不得过去,还想强闯,那便是自寻死路,仙关无情,当你眼中看见赤血红枫之时,魂魄自离却犹不自知,不消片刻真灵便归入幽冥海去!”

吴牛的声音震荡天地,而至此时,三人方才惊醒,尤其是相映红,终于知晓阳世红枫幽冥显的源头来自何方了,原来她那故友在看见红枫的时候,已经死了!

牛魔王吴牛晃动头颅,四根牛角遮天蔽日,如同盖世大魔,然而他身躯中散发出来的,是正统的三清之气,显然是修道有成的大灵神,而非妖物。

“万牛丘比拼力量,然而你二人此时法力不存,虽然肉身神通尚在,但若是要与我比拼力量,那真是三岁顽童与三十岁而立者的比试,没有悬念。”

“守关非是阻挠,而是试炼,我若是让你们与我比力,那便是和你们过不去了。”

吴牛当然明白,守关者需要严加把守关隘,但并非是刻意阻挠,倚帝山寂灭千年,他们等待了千年,正是为了把这些宝物送出去,但拿到宝物的,一定要是有点本事的人,否则若是被无名之辈拿了去,若是他出门便被砍死,那倚帝山请诸仙宗助力之事,不就泡汤了么。

此次仙宗复苏,正是要化作仙玄之山,在云原洲中,仙玄山不可见,因为此地已经有九大福地,气数恒定,不可再分。故此若仙玄山成,本宗便要去其余界洲,不在云原显化,此地只留分宗。

从寂灭中复苏,挟带滔天气运,如此可一举功成,其效大致相当于凡间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些复苏的弟子山人皆得大气数,自浑噩中归来,如此自身境界猛涨,比起前世更要提升一境。

吴牛一踏脚,于是身后群圣之中便有一尊略小的牛灵出面,赤着胳膊,双目炯炯有神。

看见这人出现,那股气血轰鸣雄浑,而李辟尘心念一动,暗想莫非是要来一场“蚩尤戏”?

“我这子孙,生至如今不过二十载岁月,算是极小的了,臂力尚可,不算强大,约莫五千斤之上,万斤之下。”

“你三人中出一人,与我这子孙比斗角力,若是胜了,便算你等过关。”

吴牛笑着道:“我这里存放宝物,除去回洪丹外,还有其余诸多秘物,皆是好宝贝,虽然不会太贵重,但想来,你们应当是用得上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战鼓擂 圆阵博力,万古歌 莽夫有敌

牛灵挥舞胳膊,粗重的喘着气,那肌肉绷紧,看上去极有力量。

李辟尘还未开口,叶缘便说道:“既比试角力,合该我去。”

“牛鼻子,你虽力在我之上,但不通诸多武技,便是角力也不是单纯比拼力量的莽夫之行,这其中涉及诸多,摔、拉、跌、砸、抱、拨,这是我擅长的道。”

“再言,不过区区不到万斤的力道,对于我等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二人皆有肉身神通,便无法力也不可小觑。

叶缘脱去上衣,李辟尘点点头:“那便交给你了,我不多言,既你有自信,想来应有对策。”他话说完,叶缘只是笑笑,不多言语,上前去,那半个上身**,露出精壮强健的神身来。

那牛灵上前,见叶缘神躯,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族是一尊神灵,其实此时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异样,双方站定,只听得吴牛命其余牛灵擂鼓,二十一面大鼓放置成一个圆形,将二人围在其中。

“擂鼓!”

吴牛挥手,于是一鼓两位牛灵,共计四十二位,八十四根大锤同时擂动,声如天穹雷霆震,似江海波涛号,像茫茫大漠圣角吹起,有万千战兵倒卷胡尘而至!

一声令下,两人同时踏出步伐,那牛灵双目圆睁,双臂鼓起肌肉,刹那间涨大一圈,两臂双掌搭在叶缘肩上,霎时间将大地震的一沉,却是叶缘双脚陷入地中已有一寸之深。

只是初交手,叶缘便瞬间反应过来,暗唾一声,道:“原来还是有所保留,我以为碰上了一个松快的守关者,不曾想还是坑了我们。”

那吴牛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算不得假话,我这子孙,力在五千之上,万斤之下,此为一只臂膀之力,两臂一展,一臂之力有八千,两臂一万六千,但双臂同时发力,其威可远不比一只臂膀!”

李辟尘感受那雄浑气血也是心惊,双臂一万六千之力,若是爆发,非是在角力,全身之力集中在一点,怕不是能在瞬间打出四五万斤的力量!而自身双臂同展,所发之力为单臂三倍之上,故若单臂八千,便有两万四千斤之力。

人若要挥舞兵刃,能举起是为一,稍稍能舞则力要出其两倍,而要能自如使则要出其三倍之力,若是有五倍之上,则兵可单手持之,挥舞如意。

似神话异志中,《西游记》所言,大圣单手舞如意金箍棒,如舞竹枝,其力远在五倍之上,五倍又称一蓰。而照李辟尘所想,若说《西游记》中如意金箍棒有一万三千五百斤之重,则大圣单手怕是便有十三万斤之力。

李辟尘如今力量,炼成纯阳气血,约莫也不过万斤之上,照地青若说要能自如使用,还是差了一些,自己估摸,大约总力在两万三千斤左右,比之那牛灵还要弱上半筹。

“果真是灵兽之属,天生神力,非是人族所能及。”

李辟尘心中暗自念想,但感应叶缘,后者的气息并未紊乱,可以说平静无比,游动有序,于是便放下心来,知晓这家伙还要后招,必然不会输阵。

毕竟身为神躯,自有一些奥妙在其内,尤其叶缘身躯还是玄黄地气所铸,其中蕴含地阳之气,部分纯阳之气,神道之力最是奥妙,不可以常理揣测。

圆阵中,叶缘双手搭在那牛灵肩上,十指紧扣,锁住对方的肩胛,而那牛灵浑不在意,只是施展全身力量,要把叶缘朝阵外推去。

古之角力,又称蚩尤戏,比拼双方戴牛角互抵,以力互搏,不可动用兵刃,双方臂膀推搡,谁若出阵,便是输了。

牛灵嘴角勾起笑容,两个鼻孔喘息,喷出灼热气息,那两只胳膊上青筋暴起,叶缘的脚一退再退,每一次落下,都是一个巨坑。

“你输了!”

牛灵大吼出来,双目爆出光华:“你力量远弱于我,估摸只有两万之数,我是两万六千斤,全力施展可达三万,你无论如何也拼不过我!”

叶缘不断后退,却依旧冷静:“便是弱了一万又如何,不到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嘿!”

牛灵笑了一声,便又猛力推去,行不过一炷香,叶缘便已经退到圆阵边缘,再去一丈,便是要输了。

“好!”

“把他推出去!”

“败阵!”

“十四郎,你可扬名了!”

四周牛灵呼喊起来,那些擂鼓的牛灵更是卖力,口中引吭高歌起来,唱着莫名的歌谣。

......

“鸣鸾震,六龙高驾;

崖谷空,云何有胜;

顽牛动,三旗猎猎;

堕地仙,燕归南天;

乘鬼车,扛鼎翻斗;

大麾舞,万古为雄!”

..............

见此状,牛灵猛然施威,四周呼喝声不绝于耳,那万古战歌响起,让他心神激愤,猛然仰头怒吼!而此时,叶缘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光华,他两脚猛然一踏,身子发出隆隆的声音,便是双腿弯曲,胯骨沉在地,身子躬下,双手朝前推出,与牛灵的手掌对上。

这一下,数万斤的力量让地面都崩裂,而叶缘却半步也不曾退,牛灵愣住,大惑不解,于是施展吃奶的力气去推,却仍旧徒劳。

李辟尘以心神观摩,稍待看过,便知晓天机:“原来如此,地神之躯,立于大地则不倒,虽无法力,但他还能调动自身气息,如此与地脉相合,又加上武学中的桩法,莫说那牛灵高出他力有万斤,便是高出两万斤也推不动他了。”

“力出紫府,气沉丹田,这是道武的**,凡人锻丹田,道人炼紫府。”

牛灵不懂其中奥妙,而其余原本喝彩牛灵则是惊神,皆出言打气,听闻同族之语,牛灵发怒,便是恼火,又施展拳头砸上前来,这一次,叶缘却是朝前踏出一步,手掌成拳,身子猛然下佝,一拳中腹,一掌捉腕,力一展,那牛灵眼前瞬间天旋地转,一个跟斗砸了出去,摔在圈子之外。

“莽夫罢了!”

叶缘起身握拳,身躯中轰鸣不止,面色平静,缓缓开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玉液境 纯阳真意,岁月消 天雷照破

任你能排山拔岳,我自四两拨千斤。

叶缘施武,站住大地不倒,那牛灵回手出拳时,便已是败了。四两拨千斤只是一个叫法,若真的使四两力去拨动千斤巨石,若非特定条件,那任凭你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得挪动半分。

双方力量差距不大,掌握借力使力之技巧者必然胜出一筹,牛灵施力两万四千斤,全力可达三万斤,而叶缘力有两万之整,得地利相助,气沉丹田卸去他万斤之力,剩余便差距不大,直接一拳打在他小腹,一手捉住他手腕,顺势一摔,他便栽个跟斗出了局。

牛灵出局,摔在一面大鼓前,再抬头时昏昏沉沉,定睛一看却是猛然一惊,不曾想自己已经出局,输了一阵。

事已至此,他们牛灵一族也不是死不认账,于是这牛灵起身,很光棍的锤了锤胳膊,对着四周同族道歉,而那些同族们也把拳头在他胳膊上捣了捣,这是鼓励之意。

“好一个神躯,玄黄地神,是我子孙输了。”

吴牛哈哈大笑起来:“过关了,你们过关了。”

他手中大斧一挥,刹那间云海翻滚,雾地倒卷,天地一气相合,从中落出天宝,熠熠生辉。

“拿去,拿去,你们要的回洪丹!”

一个玉瓶落下,其中放置数枚丹丸,颜色棕黄,散发出阵阵药香。叶缘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丹丸真貌,当下欣喜:“错不得!这正是回洪丹!”

李辟尘与叶缘打开玉瓶,一人一枚吞服而下,刹那间,一股灼流自丹田而起,不消瞬息便贯穿龙骨,直入紫府高天中去!

一道洪流奔涌,如黄河决堤,摧山断岳,填江盖海,此时一切阻挡皆告破去,浩荡之力不可匹敌,如灵光乍现,重塑乾坤。

雄浑法力不断涌现,原本尘劳关锁皆被震破,一切阻碍化作乌有,李辟尘体内,那浩荡的纯阳之血轰鸣起来,配合法力,忽然产生神异变化。

血液从赤红化作纯白,如白玉羊脂之液,他浑身血色褪去,仿佛化作玉雕石刻,一股浩荡意境从四百零九窍穴迸发出来,真灵中一道清光旋转,正是玄门妙法清光。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李辟尘手指捏起道印,丹田中化出一片汪洋气海,人身四海汇聚如一,于中央融,是以纯阳化血,血炼玉液,玉液再化纯阳!

李辟尘身躯由纯白转为红润,在两者之间不断转化,心跳轰鸣,气血隆隆,体外散出白日烟云,双目淌雾,其中金光轮转,似洞开火眼金瞳一般!

“化玉液了!”

叶缘体悟法力恢复的快感,各种神通接连显化,而再看李辟尘,则是让他惊讶,四十九日炼出纯阳气血,如今返本回源,行气搬血再化玉液。

李辟尘化纯阳玉液,口中念诵道经,手中捏起道印,隆隆雷霆响彻,青色雷光化作白炽,与气血呼应,化出纯阳天雷。

行雷驭法,除去大五行神雷与祖雷外,还有其余诸多雷法,不可一一说全,纯阳天雷便是其中一,蕴含纯阳意,一雷既出,阴邪惊惧,鬼魅胆寒,魔人不可近,中之不死则伤。

天云地雾朝李辟尘身周汇聚,为他披上云霞衫袍,人身三火如明灯,开辟混沌,立于云雾前,照亮千古地,如列仙班奉至真行。

身躯中,灼流充斥,横贯八脉四百窍,五精神脏发出光华,而四海亦是生辉,道台上真灵端坐,口中呼气,念诵清静大道真经。

玉液凝聚,李辟尘缓缓呼出气来,其中浊气消弭,这些日子所受凡尘诸气皆离体去,又复归道身,如此化成玉液修道人,再进一步,便是人仙之境,位列仙班,享一千五百年寿元,数为玉液五倍。

静坐时日尚久,李辟尘回想过往,如今自距来至此方界,已有近两年光景,一年半载说的正是此时,至如今已化作玉液,不得不说乃是极快的修行速度,这也是得益于当初铸骨,诸多修道人,在铸仙骨一关上徘徊许久,故此耽搁时日亦长,而这些时日来,李辟尘得诸多法门相助,又曾神游大千,加洗象池水洗炼仙骨,得太初至解,多方法门配合,这才让他有如今境界。

若非地阳神出世,则怕是要在四海境徘徊许久,哪像是当初,从四海一跃化作筑基,这其中省略多少苦功,少说也有三五年的功夫。

福地弟子,其修为速度若还与寻常宗门一样,那只可说资质实在属于下乘,若能堪大道,那便是该有大造化,而寻常宗门恐怕就放弃了这种弟子,然对于福地来说,任何一个弟子都有他该得的机缘,不是不得,而是时辰未到。

鲤鱼于池塘中十年,垂垂欲死,待最后一日,忽有神龙自天而过,于是龙门大开,鲤鱼一跃褪去凡胎,化作长龙。

三火化筑基是一道坎,而玉液入人仙又是一道坎,人仙中,玄光化出窍是一道坎,洞玄化守缺又是一道坎。

仙门修道中道之阻碍颇多,若是困于一境不得入,则日日思想,入了魔障,更不得要领。而神道则不需如此,他们阻碍颇少,得上天眷顾,修行也与仙门不同,但各有限制,似香火神需积香火,地神需攒功德。

魔门则是修行颇快,但遗留后症极多,师傅教徒弟,往往不会倾囊相授,定要留下算计,于是魔门之中内斗常有,便是徒弟弑师也是寻常之事。

李辟尘得玉液大道,手中雷光跳跃,他捏道印,道破一声:“召神出吏,发为雷霆!”

这是雷法之咒,此时一道雷霆应声而出,炽烈白光肆虐,如明灯破天,撕开云雾,照破千古岁月。

纯阳天雷隆隆作响,李辟尘的双目中忽然闪过光辉,幽冥海真气消弭一瞬,洪虚太清的法门施展,眉心中三滴洗象池水应声而动,却是让他重见光辉,一片大海突兀浮现,复又消失,李辟尘双目恢复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待雷光消弭,那眼前一切皆又不可见,混沌一片。

但见此,李辟尘反而心中大定,心中道:看来洗象池水若是能炼化,那双目中幽冥真气必定消弭,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某种神异变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道人 仙家风范,取五宝 各有神异

纯阳意化作千古明灯,李辟尘收了道法,敛去玉液气息,化作原本平凡模样,面目清秀,身披玄黄道袍,背负神木作剑,头顶道华簪,两根絮带垂落,俨然一副道门上人风范。

找回法力,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此时天宝之中又落下诸多神秒宝物,其中多是各类丹药,当然也有一些强横法兵、宝器。

“贪多嚼不烂,一人可再带五宝离去,那回洪丹我可做主,算是送与你们的。”

吴牛笑着开口,四角晃动,引云雾乱卷,手中大斧一转,便震荡河山。

回洪丹并不难炼,身为万牛丘的守关人,这种身家还是拿的出来的,此二道人有莫大气数,根据虬龙所言,其中一人因果深重,与福地魔门纠缠,不可招惹。

气数大者,天不杀之,地难困之,若是为敌,便要斩草除根,断灭绝定,若不如此,待到来日他遇风云化作真龙,那便是杀人者偿命之日。

人斩人不得,欠下一因,人返斩人之,得之一果。

人赠人得,亦欠下一因,人知恩报,亦得之一果。

一饮一啄,上天注定,但亦是事在人为,此非天数可定,天不杀之并非杀不得,只是因果深重,气数贯天致使乾坤不收,山河有灵众生退避,但一人来去,持刀剑而行,下定决心便是死也要取其性命,那天下便没有不可杀之人。

当然杀那人,便要承接他的因果,若是他正在渡劫,非上天斩而是你所杀,那么你便要代替他遭到上天的惩戒,接下他的因果,替他抗劫。

也正是如此,故此仙魔渡劫,大多数人不会在此刻插手,除非是血海深仇,必须要你死我亡那种地步,已经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不然就算是死敌也会在旁袖手,不会上前去。

不论杀不杀那对头,自己都是讨不到好处,这就很亏了。人劫倒还罢了,若是天劫和无量劫,那是妥妥要人性命的。除非是天生的傻子,或是修了什么诡谲的功法,不然谁会上前去,作那等撞南墙之事?

李辟尘听吴牛开口,心中增喜,便上前去,道声大谢,而叶缘亦是如此。见两位道人同时上去,相映红便颇有些胆颤,此时边上却有牛灵推搡她,同开口道:“凡人亦去,亦去得!三人行,一人过关则三人皆过,可去取宝,去取吧。”

听那牛灵开言,相映红这才放下心来,但她终究还是有一些顾忌,尤其是李辟尘,她对他是又敬又惧,尤其之前三拜开江河之事还在眼前回荡,于是更不敢造次。故此,凡李辟尘与叶缘看过略有意动的宝物,她皆不去看,挑选些下乘宝物便开心了。

李辟尘一路感觉气息,亦以心眼观看,那些宝物轮廓被勾勒出来,在混沌的眼中显化出朦胧的形态,这让他心中有所欢喜,自道果真有神异变化,那些宝物散发出的清光大小不等,在李辟尘所“看”来,这应当就是宝物所含清气的多寡,亦是强弱之别。

清光大者为强,清光小者为弱,一颗圆滚滚的丹药被李辟尘窥见,手指于上一捻,便心中明了八分,把那丹药收走,算是一宝。

“静灵丹,又唤作静言寂炼真丹,此丹有神异,乃是护佑真灵之丹,少有人知晓炼制之法,这丹可在魂魄遭创时护住本身真灵,亦可在大幻之中得一丝清静,至外道邪魔难惑,心神不可被撼,为无上至宝。”

“然此类丹药亦分品次,此丹上有仙纹五道,是五回丹,不是九回之丹,不达极致,可于人仙服用,但出窍之上,便该效力大减。”

丹之一道,炼药成丹为一炉,以四日为期限,一炉之后便要开炉重炼,丹回炉中再受烈火煎灼,待一日后再开炉,如此丹上有纹一道,亦称一回丹。

一回丹后再入炉,等两日出丹,此时丹上有两纹,称二回丹,其效力为一回丹十倍,二回丹后再回炉,此时加草药再炼,待三日出丹,称三回丹,致此连续九炼,加前四日,合共七七四十九日,如此炼出的才是真正仙丹,称九回丹。

并非所有丹药都是如此炼制,似回洪丹便没有九炼九回之说,此丹只针对守缺境下的封印,以破法为主要目的,不说九炼九回,便是回炉一次,那怕是也要炸炉了。

能炼九回之丹的,其原本材料药物必然神异非常,之所以要炼九次,正是因为一次不足以把其药力完美糅合,需要反复锤炼,这与锻造刀剑兵刃有异曲同工之妙。

丹道之说暂且放下,李辟尘不擅丹道,至于以后擅不擅长,那是后话不提。

静灵丹取,李辟尘再看下一神物,那东西长有三尺来多,为一柄精金神鞭,上散发宏骇之气,隐隐有雷光跳跃,其相性于自己相合,颇为神奇。

“千年的桃树被天雷击中,木不燃尽,老皮褪去,大树开裂得此天成异物,是孕育之宝,于是其中精金被取出铸造成鞭。看品像,不下人仙至宝雏形,为百折神兵。”

“我修持雷法,除去照地青外,是该有一训诫的法器,剑为兵中君,盂为器中圣,这金鞭则是道门的戒律规矩,更是打杀魔人的利器。”

金鞭入手,这宝物不知是什么东西铸,却有两千斤之重,看来颇有来头,在鞭柄之上,刻印太华山人四个小字,李辟尘一摸便笑起来,合着这还是自家宗门造出来的宝贝,看来是当年赠于此朔玄宗,如今倒又回到了太华弟子手上。

其中雷法强横,且为千年前所造,不知是如今哪一位长老所铸。

再朝下看去,略过诸多神异宝物,天光浩荡,尽头显化一本古册,上写玄法妙决,李辟尘不明其中奥妙,注入法力窥视,那不得的文字渐渐化作实质,被他明悟,却是一本极为古怪的外道炼宝之法。

“以大盘涡的眼睛作主,辅以五行神雷,五行神铁,五行神金,可铸五雷神珠,相生相克,生生不息,轮转不休,邪祟辟易。”

大盘涡,又称雷螺,为深海中异兽,壳如刚钻,远观似山,寿可比真龙,悠长无尽,然生长极缓,虽产卵颇多,但不成年的大盘涡,皆为其余异兽口中之食。大盘涡长至百年,方可有纵雷之力,惊雷裂海而不伤,能吞雷电食之。

其头顶生一触角,上有独目,为大盘涡之眼,入海可视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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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避火珠 化凡仙丹,地神丹 机缘化显

李辟尘把这本外道炼宝之法收起,动了心思,大盘涡难寻,其存于深海之中,若是要直接去的话不可行,深海之中为禁地,那便是人仙也不敢涉足的,对于云原洲来说,大盘涡栖息的地域只有三处,一为北海,二为无垠海,三为外道之海。

这三处对于人仙来说,几乎都是禁地,北海不提,其中魔道散人诸多,甚至有如同无心道人那般可怕的盖世人杰;无垠海是龙族居住之地,亦是飞禽走兽的圣地,海中多山,居诸多神异灵兽,或化圣像,或留兽态,不一而足;外道之海,此地通向另一片大洲,沉沉浮浮,无有定相,难以寻觅,便是寻到了,若自己想要独自过海,怕是走不出三百里便要死在海中。

外道之海恐怖难以描述,只知地仙之下入海必死无疑,也曾有地仙从海中归来,言明其中有大恐怖,那大浪卷动,沾上一点,便要消千年法力,若落入水中,则道行大跌,一炷香后沦为凡人,再之后,便是外道海中异兽出现,将其一口吞了。

据传那位地仙归来,已然垂垂老矣,去了两千年法力,连带寿元都减去,旁人问起,却是不再回答,讳莫如深。

“五雷神珠是好宝,可惜不好得,便是存下,回头若是有机缘再言此事。”

清光朦胧,李辟尘得三宝,再朝下看去,取一宝珠,此珠上不染尘埃,圆润如玉,唤作“避火珠”。

此宝神通说来倒也简单,只但凡世间诸火,皆可持此珠避之,这宝物不分品级,因是天成之精,本就有此神异。

诸灵珠中,避火珠最是难得,而避水珠则很容易取得,若是于龙族有交情,那更是容易了,避水珠便是江河湖海中,千年的蚌精所吐珍珠,又或是某处海眼,漩涡,将四周水**粹冲刷融合所化之宝。

李辟尘不做细想,直接把那宝珠取走,剩余还有一个份额,李辟尘再朝天光中看去,又见一枚丹药浮动,上有六纹,却是一枚六回丹。

感受气息一通,李辟尘却微微惊讶,他却是不认得这枚六回丹药,不知其药理,更不明其中构成,于是做了一阵思量,还是把这枚丹药取走。

至此五宝尽取,李辟尘从天光中退出,再看周围,相映红早已出来,她选的五宝中,三柄是兵器,品相中,只有一柄还堪入目,达到了精钢阶。

叶缘还留在天光中不曾退出,于是李辟尘便盘膝坐下,对吴牛询问:“请教大尊,这枚丹药唤作何名,有甚么功效?”

吴牛看去,见李辟尘手中那六回丹,面色微微一变,见此状,李辟尘以为这是枚了不得的丹药,岂不料,接下来,吴牛的一句话让他哭笑不得。

“诶呀,你怎么取得了这丹!”

吴牛连连摇头,面色古怪,却又无奈:“那天光中天材地宝无数,法宝兵刃诸多,你却好巧不巧的拿了这枚丹药出来,却是浪费,浪费了。”

李辟尘哑然:“敢问大尊,这丹有什么名堂?”

“名堂?名堂大着呢!”

吴牛笑起来:“这丹唤作‘化凡丹’,凡吞丹者,一身法力尽数化作乌有,若是人仙服,则顶上一花去了,打落凡尘;若洞玄服了,则仙天关闭,再衍混沌;若地仙服了,则顶上二花斩落,浑身法力尽去,空留道行。”

“服丹者,长至一年,短至三天,化作真正凡人,百年之内不能动法衍道,百年之后方可再修道法.....”

李辟尘惊骇:“这么厉害,大尊又何故叹气?!”

这简直就是无上利器,若是给自己敌手服用,则直接把他打落凡尘不得翻身,何等厉害?

“哈哈,你想什么,我不晓得么?”

吴牛摇头:“这丹啊....只能在心中平静的情况下服用,也就是说,吞此丹者,必然是自愿服下,而且服用前必然要知道此丹效用,若是不明丹药效用便服下,心中不曾做好准备,则是无效。”

“换而言之,这丹基本上是给一些不愿再修行的道人服用的,他们道心已碎,不愿再履仙尘,想回红尘中沉沦,便吞此丹,再也不入道门,而且你手中的这化凡丹只有六回纹,守缺之上吞服便已然无用,更不要说对地仙了。”

李辟尘这时便哑然,呐呐半响,苦笑摇头:“既如此,看来我这一世都用不到这丹,果然是个废丹,确实是浪费了一宝名额。”

自己执念若消,则道心自破,但李辟尘修清静真经,道心坚固无比,便是身死也不得吞服此丹,此丹道理与清静经背道而驰,于自己根本无用。

若是想要暗害别人,那人又不知道,则丹药和寻常人间食物没有区别,也许唯一能期待下的,就是那吞丹之人会五谷不服,腹部胀痛不止......

李辟尘也是有些好笑,自己只见那丹药为六回纹,又看不出真正名头,按照这种推论,原以为是个什么厉害的宝物,却不曾想是......

“罢了,有缘得之无缘不见,这东西再怎么样,如今也到了我手中,好歹也是六回丹,总不会埋没了去。”

天光朦胧,一阵波动,叶缘从中走出,眉捎带喜,显然取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东西,见李辟尘朝他处望来,于是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云鸿上人不愧是炼丹的行家,不曾想,居然连这种丹药都有。”

叶缘摊开手,其中躺着一枚明黄的丹丸,散发出阵阵神异气息。李辟尘只感觉一下,脑海中便划过一点灵光,顿时诧异:“这是.....地神丹?!”

“正是地神丹!”

叶缘大笑:“终是我的机缘到了,地神丹,神灵方可吞服,得三百年香火,乃是化人神的关键之丹,其中凝聚至少十尊地神气息,吞丹化人神后,可从十位地神气息中得一神通!”

“如今法力复归,合该我化作人神!牛鼻子,你化了玉液,然天眷我,也不让你专美于前!”

叶缘心中欢喜,化作人神,他便是正统天授神灵,得一权柄,天赐一道神通,而服地神丹后,又可再得一神通,此乃神灵独有,仙魔不可窥之。

第一百六十五章 疯癫人 上下求索,地仙隐 群圣难敌

李辟尘于叶缘居万牛丘中各自取宝,另一侧,白雾山诸剑修在日月丘内受阻,各施神通破去大幻之阵。

然在外部,倚帝山出世之气已经贯穿天寒,无数宗门仙家都明悟了仙府出世的情况,于是立即派遣门中诸多好手,循着气数前往倚帝山。

锁灵河外,一尊道人来至,他双目无神,似有些疯癫,走路晃晃悠悠,却是一只脚深,一只脚浅,此时抬头,见天上虬龙盘踞,却如见无物。

他自顾自的朝锁灵河中迈步,失魂落魄,身子摇晃不止。

“莫要再朝前去了!”

荒山上诸道有人窥见,见其神色凄凉,动了恻隐,正是之前屡次想帮李辟尘几人的小师妹,此时又出声去,对那道人开口。

心本好意,那道人却恍然未觉,似神游天外,丢了魂魄一般,此时脚步不缓,依旧朝着前方走去,忽然临近大河,止住步伐,缓缓抬头。

“道,一言难说,天难道尽!”

“法无穷尽,大道无涯!”.

疯言疯语传遍河畔,那荒山上,三位人仙互相对视,道也看出几分名堂,那当首一仙开言:“这是中了劫的修道人?”

二仙言语:“却是有七分相似,是八九之劫中的第四道劫.....只是不知是哪一个道劫。”

三仙摇头:“不得管他,入劫者危险,看他疯疯癫癫的情况,若是遭遇刺激,便是同道也不会手下留情。”

听得三位人仙交谈,那些女剑修,女道士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人以群聚,凡遇到事情,讨论口舌一番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这便是人。

荒山上诸道抱着不插手的态度观望,而那师妹在被师姐又一番“教导”后,眨巴着眼睛,却是道:“师姐,你说,若是这疯道士和之前的几个人一样,都是有大气数的,那能过河去吗?”

师姐想了想,摇摇头:“我料想应当不会,大气数者怎会同聚于此,那也太过巧合了吧,况且之前那人何等厉害,三拜开江河,天地不敢受其拜,这疯道士.....我看不像.....”

她话不曾说完,边上就有一名女剑修笑起来:“此言差矣,想那凡间学生,俱听过夫子教诲,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深知不可以貌取人!”

荒山上诸道议论,下方道人依旧疯言疯语,自顾自的走来走去。

忽的脚步一停,见河中一条鲤鱼惊慌跳起,溅起一阵波澜。破袍道士看了一眼,双手举起抱着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愤怒而又癫狂,再回首,那声音震荡,却是让整片苍茫大漠都开始颤抖!

“有道,有道!此处有道,然道不高绝,下乘之道.....”

“我道何去,我道何往,我道独行,然我又是寻的什么,是这区区下乘之道?”

“上道登天,下道入人,我道徘徊于天地间,不得其法,不得其意,故我仍未寻得大道至理!”

一眼看虬龙,嗤笑语:“龙?虫?虎称大虫,龙便称龙?也是虫!五虫中有龙,龙亦是虫!”

“鱼儿跃出水面,便是跳过龙门,也称真龙!”

“放肆!”

虬龙大怒,猛然怒吼出来,这一下晃动三千里大河,那惊涛拍岸,令大浪倒卷!

“哈哈....哈.....”

道人大笑起来,胡乱的挥手,那脚步在地上踏,左三下,右三下,来回兜转。

他猛然低头,再朝前看,那疯疯癫癫的气息透露出来,天穹中,虬龙心头猛然一跳,似有一道灵光划过,再看那破袍的疯癫道人,隐隐间有一股绝世的意境升起,却是骇的大惊起来!

道人开口,又哭又笑,只道:“大道在前,我辈求道,岂能被小道所阻!”

此言一出,似有什么枷锁被打开,刹那间,只见那道人双眸忽然变得清明起来,伸出手去,对锁灵河一挥长袖,于是那大道升天,烟云浩荡,只听道人口中一声大笑,回荡苍茫!

“开!”

一道洪雷炸响,方圆千里大漠震荡如地龙翻身,那天空上残云倒卷,化作风眼!

三千里锁灵河大破!大浪拍岸,中央开出一条大道,却并非请天地避之,而是以力破天地!

“好胆!”

虬龙高声一喝,浩荡龙威贯穿霄汉,他双眸死盯对方,那一道三浊之气浩浩荡荡,如同龙道天柱,于虬龙眼中化作三个道人,左侧那尊面色惨白,右侧一尊不苟言笑,中央一位眉目含喜,三尊道人俱是不同,但于那破袍道人本尊都有六分相似之态!

“我是谁?”

破袍道人喃喃开口,然后大笑起来:“我是无心道人!”

左侧那尊惨白道影开口:“我是无心道人!”

右侧那尊严肃道影开口:“我是无心道人!”

中央那尊欢喜道影开口:“我是无心道人!”

三影互相转身,又复归入破袍道人眉心之中,化作三道清光,不染半分浊气。

眉心中光华大放,那尊青年模样的真灵睁开眼睛,笑了笑,随后悠悠一叹,似乎这声长吁中已然道尽了那千载的云烟。

《三绝天功》运转,绝心天经达至守缺圆满,历求道劫而不磨,于是三叩自身,这般神异之道法,若是李辟尘见到,必然要惊呼出来,这与传说中道祖的一气化三清何其相似?!

这道神光通天,不仅虬龙大惊,那荒山上诸多修道人俱都起身,那三位人仙面色大变,前些日子拔仙海中关山月去白雾山,拜访长虹剑主,正是为了易水寒的事情,而当时他便提到了,那将易水寒击败的盖世人物,正是唤作无心道人!

“这,他是守缺上人!”

“求道劫,是求道劫,劫破了!”

三位人仙惊诧,此时感觉浑身僵硬,那对方散发出的气息中,有清气亦有浊气,有仙气亦有魔气,不知是仙还是魔。

虬龙施展神通,龙爪盖下,四指张开,化作天顶华盖,无尽龙气萦绕,带起三元重水,化作锁链要压在无心身上。

无心道人伸手指天,一道光辉乍起,打碎三元,撕裂华盖,将虬龙逼退,那光正是绝仙指!

“你不够!你太弱!”

无心道人复归清明,看锁灵河开,却又是大笑:“此虫不可挡我,你这古宗中不灭古灵不显,却让这些外道灵圣当面,若是再不出,我便打入宗中,砸了你们那宫阙!”

“大道无涯,我来此地,此地定然有道之至理,若挡我不得入,我便以力开你等诸关,我看看,地仙不出,谁可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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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心破 今知是我,退路断 阳关三叠

虬龙避退,无心道人朝前走去,终锁灵一河,浩浩荡荡三千里尽数化作干涸大地,水被托起,凝于天空中不散,

“好手段!”

虬龙怒喝,他龙躯倒卷,口中喷吐雷光,那雷霆打落,被无心道人一眼便破去!

“比天雷弱了太多!”

无心道人笑起来,绝情绝心绝欲八百年,如今第一次畅快的大笑。 八百年前无心,八百年后再显,堪破求道一劫,至此无心已不再是无心。

眸光如电,虬龙与无心道人的修行差的太远,只是一眼天雷便被击碎,他心神惊骇,正此时,忽然后方大河悠悠倒卷,避开无心约莫三百丈,河流中浊浪喷涌,一尊长髯老翁缓缓显化,吹长笛,打拂尘,渐行渐近。

长髯翁面见无心,拂尘一抖,打个稽首:“一眼破天雷,一袖开天河,不曾想小小倚帝山,微末朔玄宗,居然引动了如此高绝的人物。”

话语一落,苍老的手抚上长须,笑赞:“气数使然,如今有大气数者来至,我一捻手指,窥得共有五位,且不算完,尚还有人未曾到来。”

“算天机,九玄论道在即,不曾想我朔玄宗居有幸迎来如此盛会,看来合该我宗当兴。”

老道对着无心道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无心道人则是盯着他,末了,终于是又笑起来。

“终是看不下去显出真容,地仙既出,你是来挡我的吗!”

一语惊天,随着这句话落下,似乎整片江河大漠都开始晃动,一尊地仙临尘,躲过天地杀机,以古灵模样再度显化,此时被道破身份,眉心中真灵自主显化,双眸睁开如光似电,似要勾动天雷地火,令山河崩裂。

浩荡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涌现,此时身前,那尊老者似乎化为一座庞然仙山,上抵着天,下踩着地,真元如雨,法无穷尽。他见无心道人道破自身身份,也不恼火,只是看了天阙一眼,手指与眉心中稍稍一点,于是真灵再隐,那令山河变色,日月无光的地仙气息顿时消弭,与苍茫玄黄中再无踪迹。

“非也,阁下之修行让人叹服,便是老朽也要道声不及,若如此去,再过八百年,阁下证得地仙位,当会远胜老朽。”

“便是如今,老朽也不过只剩下一道真灵存此,以秘法化作古灵,在此镇压山门,

老地仙笑呵呵的,全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八百年是无心,如今一朝破劫,复归初心,可还是无心?”

他慧眼如炬,刹那间洞察无心道人真灵本意。实际上,不达地仙者,永远无法想象地仙拥有何等的神通,而往古之时世分五仙,乃天地神人鬼。若按此道论,则出窍、洞玄、守缺、抱元四大境,可称神仙。

然诸多词意行至如今早已失去本意,如今修行界中,神仙二字乃是特指由神道入仙道者,亦或是仙身受神恩,得神位,仙神同修,如此之人可称神仙。

“地仙神通莫测,能窥我真灵,你既问我,我便答你。”

无心道人长叹,复又洒然一笑:“八百年前是真无心,八百年后却只是无心罢了!”

“返璞归真,我还是我,只是已经忘情,曾有一个小子与我纷说,问我无心可持心否,我持心不得,故天门挡我不得见道,又是道拒我于天门之外,循环往复永无休止,然今日破劫,鱼跃龙门,我终是窥得自身大道真意!”

“大道无心!大道无名!大道无情!”

“持心者,能动而以天行,我不持心,却又有新解!那小道士李辟尘说我是怕了,怕了天与地,朝道妥协,故此是道驭人,而非人驭道。”

“然大道尚且无心,道如何驭人?说到底,还是人驭人!”

“我不惧自己,然心魔自消,劫难自退,天地之间诸道,在大道身前不过都是细枝末节,万般道法,皆是小道尔!”

“无心,非是舍弃本心,然也不去持心!我斩灭自身情、欲、心,本以为断心可求道,却不曾想到真灵中留存初心,那种心是向道之心,是最初我入仙门时,师傅曾经告诉我的话。在我真灵之中留存过往,一切都不曾散去!”

“无心道人破无心,今日方知我是我!”

无心道人笑着踏出步伐,一步落下,却引动万般天象:那虹光挂天、暴雨临尘;地龙翻身、大日如轮!

“嘶....地仙异像!.”

老地仙倒吸口冷气,却是惊诧莫名,好半响,才从嘴中吐出话来,却是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一个无心道人!”

“不曾想老朽还能见到这般人杰,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老地仙一抖拂尘,让开大道,开口高喝,回荡苍茫大地!

“请!”

无心道人负手,踏步而走,头颅抬起,望天而言:“我是无心道人.....”

“我是徐念心.....八百年前徐念心.......”

“我是东灵宗修士,也是北海大魔......”

隐约间,无心道人身后,一尊神灵幽幽显化,那正是他自身真灵模样,为一俊朗青年,此时看着无心道人,只是笑着,一味的笑。

或许无心道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那在世上游荡了八百年的,威震天下八百年的,可能只是曾经那失魂落魄的徐念心.....罢......

..........................

李辟尘和叶缘尚不知道,那让他们无比恐惧的无心道人已经进了倚帝山外三三之关,或许还会比他们走的更远,此时三人聚首,商议一会,决定从此地离开。

回洪丹已得,五宝已取,再留下朝里去,恐有异变。

大宝贝不是那么好拿的,取人之宝,担人因果,这外面的东西本就是相当于送的宝贝,但过了三关,再朝里去,见那红枫林中仙宫,怕是再难轻易回头了。

吴牛对此并不阻拦,只是说了两句,见三人神态坚决,也就不再言语,嘱咐了几声,然就在此时,倚帝山中陡生便故,一道天关从天而至,万牛丘渐渐消弭,吴牛面色略有讶然,之后便无奈起来,对李辟尘几人道:“出不去了,气数已通天去,神物将要择主,第三关自主显化,退不得了!”

“好好努力.....”

他这话说完,便消失无踪,只剩下李辟尘和叶缘一脸懵逼,而相映红一直都处于迷茫状态,此时也和浑噩没什么差别。

那大关压世,如大日普照天下,扫清浊瘴,关上牌匾刻印三个大字。

“叠阳关!”

李辟尘于叶缘抬头,却见到关前已有数道人影,再仔细看,却见得正是白雾山群道,祝凝心、李清荷等数位剑修。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晋升事 仙玄山境,人道神 纯阳气辟

李辟尘于叶缘相互对视一眼,其中意味皆明,便又是相互点头,于是三人朝大关前走去。 行不远,那白雾山诸修便看见三人来至,当首那位出窍神人看了三人一眼,打个稽首,开口言道:“不知两位从何处仙山而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她心有顾忌,但同为仙宗,不好失了礼数。玄门仙人不似魔门一般互相戒备,即使有所顾忌,也不会拿倒明面上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然她身为出窍境,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该她去和两个小辈打稽首,实在是话中有话,明面上问的是从何处来,哪个宗派,实际上请教的该是他们身后的那尊“大能。”

李辟尘明悟她话语中言,此时也没甚么不好说的,于是直言道:“晚辈李辟尘,太华山镇岳宫弟子,见过白雾山神人。”

出窍神人听闻他言,陡然一惊,却是愣了愣,复又长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了一半,似七十二福地的弟子,还没有谁敢于冒充,若是胡乱报名号,回头却是要担下因果的。

太华山镇岳宫,堂堂七十二福地,乃执玄门牛耳,其中神物甚多,当看不上倚帝山诸多宝贝。

若是平常,有古老仙府出世,白雾山也不会如此紧张,无非是诸多玄门同道联袂同去,各自派人入仙府中,取宝担下因果,相助其宗门复兴便可。但如今,白雾山眼看要化仙玄之山,这是云原洲的一场大事,上一次有晋升之事,乃仙玄山化作福地,是太华山镇岳宫。

然而当初太华山已有地仙数位,宗门内更是有数柄地仙重宝,已经与福地无异,后九思堕为五尘,太华化作福地之一,其气数贯穿九霄,得功德天光洒落,上代太华掌教化入天光之中,成为福地中镇派道人,与道相合,成就地仙之上果位,至此后才是茅沧海担任掌教。

地仙称真人,是人身仙天圆满,真灵成本身唯一之神,呼应一元化始,大道初开之意,故称“元神”!

人身为天,元神居其中,为唯一真神,至此发大宏愿,证得地仙果位,是称元神真人!

元神之上,又称地仙之上,元神观想,其分六神九叩之说,元神之中隐六神,与人神六大神通境相呼应,神与道合,一者为观,二者为化,三者为静,四者为明,五者为蜕,六者为叩。

九叩真灵自身唯一真神,可化出第三朵花,至此便成就天仙之位!

当年太华山地仙何其之多,抱元守缺如云,而如今白雾山中守缺不过寥寥几位,抱元只有两尊,与当年太华相比,却是凄凉的多了,然白雾山并不是为化福地,而是化仙玄之山,故此只要有一位地仙成就,再苦心经营百年多,得五位抱元,便可成了。

古图中,顶上宫五宝,其中之一,也就是此行目标,乃是那“一剑”。

据传,那一剑乃是地仙至宝,为斩金级神物!倚帝山不知从何得来,如今放置于顶上宫中,等有缘人取之,担其因果。

如今白雾山中,长虹剑主已然垂垂老矣,寿元无多,长虹剑并非地仙至宝,故此与这号称可履山河的一剑比起来是差了太多,如今白雾山也只有一搏,把一剑带走,交托给长虹剑主,希冀她能从中悟得大道至理,化作地仙。

地仙之宝何其难得!其中所需材料皆是难得一见,那神金仙铁都要千年之上,淬宝的水须得是元水方可,若要人仙炼制,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便是福地中,地仙之宝也不甚太多,这些东西每一件拿出来都足以惊天地动鬼神,长虹剑宗已然没有时间了,若是此次长虹剑主化地仙失败,则本派宗门化作仙玄之山的目标不知又要等上多久。

有此一剑,化地仙之机便大大增加,其中剑意是最好的悟道法,故此白雾山对那一剑看的极重,不容许外人染指。

那出窍神人对李辟尘三人言明缘由,李辟尘点头:“我们本已打算出去,奈何第三天关自主显化,此时是无奈强闯,若是得之一剑,必当奉上。”

“多谢!”

那尊出窍神人放下心来,对三人道:“若是如此,我白雾山定然不得让几位空手而回,那丹药功法,神通兵器,凡我白雾山中有的,一位皆可拿去三样!”

她做出交换,同为仙宗,然而对于白雾山来说,太华山是他们远远不可及的上宗,对方虽然只是一个玉液境的弟子,但仍然是太华山人!若说是强求,白雾山还没有那个胆子,如今既然谈妥,必然要给些说法,不让别人白跑一趟。

话语落下,双方谈妥便准备入关,叠阳关前大日浩荡,阳气旺威如海,有三分暴躁之意,让人不敢触及。

“叠阳关前化纯阳,谁若能得一丝纯阳之气,便可入关!”

浩大的声音从天上传出,那关上显化出一尊神灵,身披青色甲胄,身材壮硕,上有烟云萦绕,如绫罗飞舞,远远望去,却如同一位画中走出的神灵。

“是人道神!”

叶缘开口,以他地神之身,一眼便看出那神灵身上有浓烈的杀气,非是针对谁,而是本来就如此。他是人战死后封神,来此守关,看上去当是门神,城隍之流。

又仔细听完对方所言,叶缘大笑起来,对李辟尘道:“牛鼻子,这关你可轻松过了!区区一丝纯阳之气,你身中如今气血尽数化作纯阳,有何难事?”

“便是我,也曾受地阳塑体,纯阳之气唤神,这关我也可过得!”

李辟尘听得有理,但看那关头神灵,发现他并未露出什么表情,仍旧是恶狠狠的模样,于是心念一动,自身气血隆隆轰鸣,发出气息朝外部纯阳压去。

然于预想的不同,其外部飘荡的纯阳之气并不与自身纯阳相合,更不被吸引,反而暴动起来,要把外泄的纯阳之气尽数吞掉,同化归为一元。

第一百六十九章 纯阳者 道人显威,叠阳意 人力无穷

在李辟尘施展纯阳气血,身躯隆隆轰鸣,脑后三盏神火显化,如千古长明之灯,划破混沌烟云,照亮万里长路。

如此大的动静,引得白雾山诸道人皆是转过头来,在看见李辟尘身躯外那如真仙般的气息,皆是面色惊诧!

“这是什么气息?”

“如此灼热....天阳真元?!”

“不对,似乎是....”

众人观摩,其中,祝凝心感受到这股气息,便是微微一惊,抬头去,盯着李辟尘看了又看,清丽的双眸中闪动光华。

“纯阳之躯?不对.....这是纯阳气血!”

祝凝心喃喃自语,眉心中一盏真火摇曳,散发出三分纯阳之气。

“我也炼纯阳,却不曾想,同为玉液,他却已炼就纯阳气血,而我只不过区区三分真意,比起来,弱了数筹.....”

“若是看他的道,于我也大有益处,且得好好观摩.....”

祝凝心仔细观看李辟尘施动气血,运转法力,那纯阳之气与纯阳之血隆隆而鸣,如惊雷,似神光,又如明灯烈火,永续轮转不休。

她且看着,与自己道相印证,算是偷师,而李辟尘这里,则细细体悟,在过了大约半柱香后,便收了法力,敛去一身仙气。

“此纯阳不对,与我气血不合,便是试了百般方法,仍是暴躁难驯。”

李辟尘摇头,顿时收敛气血,那逸散的纯阳之气复归身躯中,那些外道纯阳失了目标,又开始游荡起来,甚至隐隐开始躁动。

阳关三叠,纯阳之气与纯阳之气不合,李辟尘暗自揣摩其中道理,纯阳有高下之分,体现的乃是修道人自身对于纯阳之道的理解,故同为纯阳,气血亦是有别。

李辟尘细细想着,觉得该是这道理,复又去感受这些游荡的纯阳之气,其中燥意与道之真静不合,有相反之处,不是人为铸就,而是此关中天地自然炼成之气。

“这是真正道意,为天地所炼,自然所化,不融我等自身心境,与本身纯阳之意相去甚远,但正是如此,此地纯阳又无杂意,纯粹无比。若能降服,于自身定然大有裨益!”

“然要降服何等之难,我试诸多法门,皆不可得,看来只有达到悟道之境,至天人合一,才能短暂炼化一丝真意,我这只是说说,若是道真道假,那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叠阳关,叠阳,阳关三叠,此叠又作何解?关名定有奥妙,然这只是我一家之猜想,当不得准数。”

李辟尘窥透其中道理,便开口去与诸人纷说,另一侧白雾山诸道人听得清楚,她们修剑不修法,长虹剑宗三脉中,只有第三脉道意剑宗才修道法,行以道驭剑之事。

此时听闻李辟尘所言,皆有些惊诧,纯阳剑意难得,非是寻常之力可炼,若是此时得一丝纯阳之气炼入剑中,得其中真意,修行定然要上数个台阶。

然而李辟尘又说炼化极难,这又让诸多道修有些失望,此人炼出纯阳气血,居然也不能得一丝真意,既如此,那她们来进行炼化,可是难上加难了。

关上,那尊神灵开口,青甲粼粼,在纯阳大日照耀下散发出神圣仙光,他手掌摆动,对下方呼喊:“尔等已窥明其中道理,既如此,还不速速炼纯阳去?”

诸道闻言面面相觑,不知其中道理,只有各自施法,以自身理解去捕捉一丝纯阳之气,然一炷香后,一番折腾却是徒劳无功。

“千般法术不能引,这纯阳之气又如此暴躁,全然没有半点大道真意,真的可以炼化为己用么?得之不可得,收之不可收,无法可解!”

有一尊人仙懊恼出声,她一挥袖子,却是有些愤怒,看那些游荡如小龙的纯阳之气,似见到一张张鬼脸,正对准她进行嘲弄。

她不知不觉被纯阳气的暴躁之意侵蚀,心头怒火熊熊,正当时,在她身旁,李清荷忽的提手起剑,水道剑意绽放,化入那人仙心境之中,如三伏之天当头一桶冰水泼下,让她猛地惊醒过来。

心神不凝者易被影响,凡达人仙者,基本上都该有凝神的心境修为,此时这位人仙自知修行不到家,便也红了脸,略有尴尬。

李清荷开口:“此地纯阳之气为天养地孕而成,为自然造化,带暴躁之意,能勾动人心六欲之火。你心中急躁,想于求成,故此被影响。”

“话如此,但这些纯阳之气不可引动,却是让我们如何是好?”

那位人仙又是开口,颇为纠结。

群道不得其中法,便是李辟尘也摸不清其中道理,数般求索之后,也是不得半点纯阳之气。诸般情景让那叠阳关人道神看在眼中,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满是嘲讽之意。

“笑个甚么,真是糟心,这该死的人道神灵,不讨人欢喜!”

叶缘骂出口来,再看李辟尘,却是仍旧揣摩,过半响,忽听李辟尘开口,说着一些古怪的话语。

“牛鼻子,你有头绪了?”

叶缘询问。

“尚且不知,待我一试。”

李辟尘开口:“叠阳,一者地阳,二者天阳,三者纯阳……”

他施展法力,地阳气浮动,略有微弱,而后天阳浩荡,二阳互相纠缠,又化一道纯阳。

“引!”

李辟尘高喝一声,外界自然纯阳之气躁动,于那刚化出的纯阳之气融合,见此情景,李辟尘心中一喜。

然没过半柱香,那纯阳之气便又分开,外部自然所化纯阳之气依旧暴躁难收,只融合一瞬,却是再不成了。

李辟尘心中琢磨,看样子似乎对了一点,但不全对。天阳地阳纯阳,难不成还要加上太阳?

“这便是阳关四叠,如此阳气极盛必崩,不对,不对……”

李辟尘摇头,再看叶缘,又看祝凝心,此地属他们三人阳气最旺,看着一会,忽然有灵光划过心头,李辟尘似乎通窍,开始推演起来!

“阴阳往复,两仪无极,阳无穷,阴无尽,一人一阳不可道尽一切,故阳关三叠?”

“叠本就有相加之意,是暗寓一人之力有穷然多人之力无穷的道理?”

“莫非,是要三人同运真阳,如此才可破关?”

第一百七十章 开泰皇 三阳并起;纯阳鼎 乾坤炼神

李辟尘心有想法,于是与叶缘言明,二人商议,去往白雾山诸道人之处。 更新最快

听得李辟尘所言方法,白雾山诸人俱是认为可堪一试,反正他们此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试一试也无大碍,万一成了那岂不美哉。

于是祝凝心上前,一双清瞳盯着李辟尘,打个稽首,朱唇轻启,开口来:“我修剑道,以剑阳化纯阳,你且言吧,要我怎么做?”

剑修修纯阳,乃是以剑为主,以人驭剑,故此剑中真阳称剑阳。

李辟尘点点头:“我心中有些计较,一会我等三人互面相站,听我口令,先是我起法,施天阳气,聚指尖不散作仙火引;后叶缘起法,施地阳气,聚指尖不散作仙火引;再由祝凝心起法,施剑阳气,聚指尖不散作仙火引。”

“然施法时不得带自身之道,只是作引,不动法与理。”

仙火引,这是一种道术,是以自身气息融汇三火,炼出所谓一丝“仙火”,以此为引,可勾动天地自然中与本身气息相合的外道气,乃是修行时所用,而“仙火”本身就有人体三火,是以三浊不沾。

与仙火引相对的还有神火引和魔火引,虽名称相似,也都是用来修行,但其中道理天差地别。

那神火引又称香火引,乃是神道用来呼唤失位之神所用的神法,同时也可用来聚集人间的供奉与香火之气。

那魔火引则是魔门所用,其用途险恶,乃是魔道高人用来抽取人体三火的恶法,中魔火引者,本身三火失位,七天之后火焰熄灭,根源三火离体而去,被魔火吞噬,于是四海五精尽数衰竭,其中蕴含法力皆被三火带走,与持魔火引者融合,是一种借他人法力来壮大自己境界力量的魔功。

另外二人点点头,于是三人联袂而去,行至一处空旷之地,四周纯阳气息暴躁,如龙似蛇游荡,三人站定,李辟尘抬手,指尖冒出一点灵光,复又化作浩荡白烟,如一轮小日,散发出中正平和之意,正是天阳之气。

李辟尘施天阳之气,又调动全身真元法力,引自身三火,于是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自主显化,悠悠盘踞,隐约间有三盏清光神火缓缓升起。

“玄门妙法清光!”

见光辉出,祝凝心又是狠狠惊了一次。这清光大盛且纯粹无比,远不是凝神境可以凝聚出的光环,在祝凝心看来,此清光至少也是达到了魂魄第三境心动的地步!

“就算是人仙中,也少仙家得心动之境,此人不达人仙,不过也是玉液之境,心境修为居然如此之高绝?”

祝凝心忽然感到有些懊恼,她暗想着,自己名唤凝心,如今修行魂魄,也堪堪触摸到了第二境定息的门槛,这已经被称为心境修行的天才,然而如今身前这唤作李辟尘的道士,年岁与自己仿佛,却已然是第三境心动,让她原本自傲资本瞬间破碎。

心境的修持本就极慢,快不得半点,最是讲究稳扎稳打,似李元心当年在修行中是何等天资,心境也修持圆满,却迟迟堪不破凝神壁障,后在死剑坟中救邱言,于是一点通灵,这才看破,魂魄化作凝神真境。这便是因为之前迟迟堪不破,心略有浮动,自成自己阻碍,故此盘踞“门前”不得入。

可以说,当时的李元心,相当于已经把钥匙插在了门里,但却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去转,要转几圈,于是心一躁,便开不开了。

祝凝心心念至此,不由得暗中一叹,思量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虽心震撼,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李辟尘的心境修为可不是第三境心动,而是达到了第四境同归,已经至“神与天地合”的地步,若是再进一步,便是第五境灵明。

李辟尘修持《清静经》,《清静经》乃是老聃所传,其中奥妙无穷,蕴含诸多道之至理,最是修持本心。若是只论阐道,还要在号称万经之祖的《道德经》之上,故又得一无冕之称,唤作“众经之首”。

仙者持心而忘情,初心不改,真灵不磨,上叩天门,下探幽黎,念头一转,便是冬去春来,花开遍地。

李辟尘口中念诵口诀,悠悠回荡,于纯阳天地中响彻,音如山泉,清澈空明。

“真阳道起,开显仙光尘虹;日出宫阙,照破天光云影。”

“泰如天地,荣如自身,十日镇天阙,一点仙火去隐,一元化始,大道初开;天出阳,是为天阳。”

“火无极,道化阳炎,天赐金玺,汇聚为一,是道一也,于是仙火出。”

李辟尘指尖上冒出一道烈火,那纯白炽烈,中正平和,乃是人身三火汇聚,化天阳而出。

“天阳已出,地阳何在?”

李辟尘开口下令,于是叶缘也捏起一根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地阳在此。”

“真阳道起,开显大岳回洪;日出宫阙,照破石栈绝梯。”

“泰如天地,荣如自身,十日镇天阙,一点仙火去隐,一元化始,大道初开

;地升阳,是为地阳。”

“火无极,道化阳炎,地授银玉,汇聚为一,是道一也,于是仙火出。”

叶缘口中念诵,手指尖端冒出一盏神火,孕育万物,却又暴烈,乃是化地阳而出。

“地阳已出,剑阳何在?”

两朵神火摇曳,祝凝心看着天阳之火与地阳之火,那天阳浩大中正,地阳浑厚暴烈,以前自觉以剑炼出三分纯阳真意已然是了不得,之前又看李辟尘施法运气,心知远远比不得对方,但终究没有一个很深切的认知,直至此时,看那天阳之炎与地阳之炎,感受其中浩淼澎湃之力,方知自己在修行上差的有多远。

祝凝心深吸一口气,开始念诵起来:

“剑阳在此。”

“真阳道起,开显人身无极;日出宫阙,照破明剑峥嵘。”

“泰如天地,荣如自身,十日镇天阙,一点仙火去隐,一元化始,大道初开;剑融阳,是为剑阳。”

“火无极,道化阳炎,人授铜石,汇聚为一,是道一也,于是仙火出。”

祝凝心缓缓开言:“剑阳已出,天阳何在?”

话语落下,李辟尘开口:“天阳在此。”

“阳无穷,阴无尽;三阳叠,是开泰皇,得太一也。”

李辟尘手指点上中央,同时另外两人也将手指点向中央,一道阳气显化,此时听李辟尘又是开言。

“我悟长生理,太阳伏太阴;阴阳烹五气,三火炼三花。”

三盏仙火摇曳,其中吞吐精光,忽的四周纯阳之气躁动,此时三火化作一尊大鼎,那些纯阳之气尽数汇聚而来,自愿投入其中炼化。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阳鼎 阳气融身,笑三笑 皆是尘土

“成了!”

李辟尘心中一动,感知那些纯阳气息缓缓涌入“三阳鼎”中,被其中孕育的三道原本阳气炼化,渐渐被祛除暴躁之意,成中正平和之态。

阳不归自身则暴躁难驯,本来阳气便属“动”,而阴气属“静”,一动一静,相辅相成,是谓之阴阳,缺一不可。

三道人站立三方不动,手指俱起一点真阳火,散发阳气构筑中央三阳鼎,气息如溪流似江河,缓缓流淌,似永无休止。

祝凝心额头渗出汗来,她纯阳意境不过三分,剑阳尚未修至圆满,此时维持时辰一长,却是有些脱力,难以维系,远不如李辟尘与叶缘。

她微微喘息,幸而此时鼎中已有中正平和之气逸散,她心中一动,知道将要成了,于是强自支撑,运转全身气息。

待一炷香后,中央三阳鼎中有一点光华大放,有一道中正纯阳之气悠悠升起,此阳气一出,剩余诸气尽数从“鼎”中升起,见此状,李辟尘顿时开口:“三阳收!”

话语落下,指尖一点仙火隐没,而同听号令,另一侧叶缘收火,祝凝心亦是收火。

纯阳之气盘踞,三人各自引动自身体内法与理,于是阳气受到牵引,纷纷顺着诸道人气息寻去,被融入身躯气血,得自然纯阳真意。

“阳气已出,诸位,我等可上前去取了。”

那位出窍神人心中大定,唤诸道人上前,那些纯阳精气被群道摄取,纷纷融入自身,动用法与理炼化。

叶缘炼化阳气,再抬头,见那神灵站立城门上,顿时高声喝:“说好的,凡得阳气者皆可过关,如今纯阳已炼,人道神,你还不开门?!”

“开门?”

那人道神灵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便开门去!”

他手中忽然出现一根铁索,紧接着,这位身披青甲的人道神灵猛然拉开大关之门,叠阳关大门隆隆而鸣,其中一道光怪陆离的大道显化,两侧皆有仙山云海沉浮,正中央,一尊宫阙坐落,大如星辰。

仙山之上红枫摇曳,如火似霞!

“顶上宫开!”

..........................

倚帝山外部三隘,锁灵大河前接连显化数百道人,天寒州其余宗门,大派小派也尽数到了,另外两侧,那炼山河处,大山洪流暴涌,顶上一尊山神端坐,而山前同样有无数道人显化出来。

第三处,一条河流忽隐忽现,其中银鱼跳跃,神龟蛰伏。一位河伯从河中升起,双目有神,身披淡青长衫,手中持一木简,再望前方,又有数百道人显化出来。

“我宗仙府出世,劳烦诸位跑这一趟。”

河伯开口,对群道打个稽首,那些道人纷纷还礼,接着便听河伯言明望天河规矩,凡在某道上胜过他者,方可过河。

那炼山河处,山神同样言语,锁灵河自不必说,待三处外隘尽数言明规矩,群道才开始动作,纷纷派出自己本宗高手,前去破关。

大宗底气十足,而小宗则心凉了半截,人微言轻,门中最高不过结丹人仙,第一关能过已是万幸中的万幸。

前方大战正酣,远处一大一小两人来至,那青年道士牵着孩子的手,从诸多道人中间走过,不时间响起他道歉的声音,那孩子也是奶声奶气,但声音却又空灵似黄鹂。

“道友借过.....”

“大叔借过.....”

小娃娃不断拱手,那些道人见了这孩子,俱都是笑起来:

“呦,哪里来的娃娃!”

“这孩子长得白净,瓷娃娃一般!”

“慢来,我这便让你过去。”

道人们的声音含着善意,那青年道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连连道谢,复又对那孩子道:“知春,我称道友,你称前辈便可,不可说大叔,这失了礼数。”

娃娃点点头:“前辈大叔?”

青年道人笑着摇头:“去了大叔,只称前辈。”

二人互相交谈,从后方一路前行,路上引诸多宗门领头之人侧目,在观看一番后,却是纷纷讶异,那青年道人似全无修为,没有半点法力在身,但那孩子却是实打实的灵童,身躯内三清充盈,又似是木灵神体,当是上好的修道苗子。

“娃娃,你可愿随我修行?”

一名道人忽然出声,看也不看青年,只是对娃娃开口,娃娃听这话,连忙摆手:“前辈好意,知春心领,但知春已有师傅了,不能换。”

“而且师傅答应知春,带我去找爹爹。”

那道人眉头一蹙,便开口:“你师傅是谁,道号是甚么,在何处仙山福地修行,可有人仙果位?”

知春愣了愣,嘟囔了两句,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哈,甚么也不知道,那这算甚么师傅!”

“我可是人仙,娃娃,你随我修行,前途无量啊!”

那道人大笑,见娃娃连续摇头,又看向青年,便皱眉,对青年道士道:“你是他师傅,还是他师兄?”

青年道人笑答:“是他师傅。”

那道人看了看青年,连连摇头:“小辈,你师傅是谁啊,看你身上没有半点法力,也不是甚么仙躯神体,道行倒是有些,却也不算高绝,这孩子跟了你,埋没了去!”

“我乃道华宗马望东,不知你可曾听说过我?”

这道人话语一出,四周有道人便惊呼起来:“道华宗?那不是堪比长虹剑宗的大门派吗!”

“向晚山可比白雾山,这孩子有福气。”

群道议论,同时也有大宗中人把目光投过来,见那木灵神体,便也唤出人仙前去,来至娃娃面前,对那青年道士开出条件。

“这是个天纵的苗子,若是跟着道友,却真的是荒废了。”

一道人开言:“在下乃枯木宗南云寒,见过道友。”

马望东见有人与自己争抢,便眉毛一皱,瞪着眼道:“抢甚么,这是我徒弟了!”

“娃娃还未说话,你倒是先称师傅。”

又有道人前来,对马望东揶揄,复又朝青年道人拱手:“在下乃碧流宗陆神堂,见过道友。”

“这孩子天资聪颖,又是神体仙躯,若是拜为我宗弟子,来日定然可成就一方洞玄!”

这些大宗来人,皆看那娃娃欢喜,此时又见人来,知春顿时摆手:“不拜,谁也不拜!”

青年道人也是笑起来:“不拜,谁也不拜!”

这话出口,那三位人仙顿时愣住,连带边上将至的两尊人仙也是面色微变,互相对视一眼,俱都有可惜之意。

“你这小辈!我一片好心,不想你耽误了这孩子,如今却还这等口气!”

马望东是个急性子,虽有人仙果,但因心躁却是连凝神魂魄都不曾得,此时闻言顿时大怒,指着那青年道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青年道人被指着鼻子,也是不恼,却是一摆手,恍惚之间,马望东忽然发现自己退了一步,那手也被放下,顿时惊讶,再看那青年道人,全无法力,似动也未动。

青年道人笑起:“甚么前途无量,直指洞玄,我若说不好听,这等微末小道,如何能被我看在眼中?!”

他指着那些人,嬉笑怒骂:

“你向晚山道华宗,徒有修行法,却不得心境,门中浮躁好面皮,乃下乘!”

“你日山枯木宗,徒有静神法,却不思进取,门中功法有大缺,乃下乘!”

“你日寒山碧流宗,徒有向道心,却只想得利,门中人好大喜功,乃下乘!”

青年道人哈哈大笑,却不去看那三个已经变了脸色的人仙,更不觉远处那三大宗已经面沉如水,只是一扫前方,挥去袖袍。

“都是尘土,扫开去,这点水平,地仙的门槛都看不得,也来收徒?”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妄言语 有礼无数,圣临尘 渔阳剑出

青年道人拉着娃娃便走,三位人仙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那陆神堂气的不行,言道:“我等为那孩子着想,却是和你好话说尽!小辈,便是不愿拜我宗门也就罢了,又出言侮辱我等,又是何意!?”

南云寒面色沉凝,脚步一动,踏在青年道人身前:“与你纷说,你言我宗功法有大缺,乃下乘之道,不知道友出自何处仙山名门,又有几分道理可以与我等说道一番?!”

“不错!”

马望东怒极:“你这口中塞糠的小辈,不为那孩子着想也就罢了,还敢出言羞辱我等,我倒要看看,你师从何处,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宗门,教出你这等山野毛人!”

他口中尽是污言,心中怒火旺盛,青年道人笑起来:“你看你这德行,三言不出就要开口动手,心境如此下沉,浮躁又好面皮,我不答应时便是不给你面子,就是不为孩子着想,我且问你,你又懂个什甚么东西?”

“这孩子来历过往,真灵魂魄何来,其气数几分,你能看出甚么?就你那魂魄连凝神都不到的境界,也敢称一声人仙果位?”

马望东瞪圆了眼睛,怒道:“小辈混账!”

青年道人大笑:“死狗妄言!”

“你他娘的!”

马望东勃然大怒,那手中兵器就要挥起,此时后方一声怒喝:“住手!”

这声怒斥下来,马望东那冲昏的头脑猛然惊醒,再看去,却是愣了半响,不敢在言。 后方大宗走来人物,为首一尊仙风道骨的老者,手中持一柄铁拐,腰间悬个葫芦,对马望东狠斥:“还不够丢人!”

马望东面色一滞:“大长老,这厮混账,小辈出言辱我,我岂能干休?”

“我出言辱你,你出言不辱我了?”

青年道人全然不怕,面色自如,此时又开口去,马望东顿时大怒:“我乃前辈,教训一下你这后辈又如何了!”

这话一出,青年道人顿时又大笑三声:“你个好人,我这半辈子的笑声都在今天笑尽了!我尊你一声前辈,还真把你捧上天去,你倒是受之无愧!”

“修道人中,达者为先!称前辈是礼数,你尊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若是不想,你便是幽冥海大天尊当面,十日天尊下凡,我也不道半个尊敬字来!”

话语桀骜,马望东又要说话,那老人一抖铁拐,猛然砸了他一个跟斗。

“回去!”

他神色变幻,被老人砸个跟斗,自觉脸上火辣辣,却是恨恨的一摆袖子,不再言语。

那老道人收拐,对青年道人言:“宗中人仙失言,然之前阁下所说,不得见地仙门槛无有资格收徒,不知阁下又修行什么功法,连洞玄之境也看之不上?

“阁下还言,道我宗中浮躁喜好面皮,法乃下乘!老朽在此,觉得此言有失,还阁下请收回!”

青年道人摇头:“你看,我说你宗中喜好面皮,现在就来让我收回言语,你宗中何等模样,你难到不知晓么,此时让我收回去,是你心中好受三分还是怎的?”

“不能正视自己缺陷,此时风度全无!”

老道眯起眼睛,那碧流宗道人出言:“你这小辈难道只会逞口舌之利?!”

“方才不是你等所说,要让我说出几分道理么,这两句不出,便让你们心有不满,那还有甚么说的?!”

青年道人摆手,拉起娃娃小手便朝前方大河走去,那路上,小娃娃知春自知自家师傅也是失言,连连对四周道人们拱手:“知春给前辈们赔礼了,前辈们不要朝心头去。”

那些个气愤道人见娃娃拱手,却不知怎的心中怒气消了半数,也对那孩子露出笑容,摆摆手,似那陆神堂,见孩子便欢喜的紧,但再看那青年,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厮境界低微,法力更是无有,居然能得如此好的苗子拜师,真是可惜了孩子!”

陆神堂面色又愁又怒,最后又叹口气,一挥袖子,那后方本宗诸仙看了看他,却是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神堂,看来是时也命也,既然那孩子不愿意跟随,也就随他去了。”

一名中年道人开口,语气平静,目光微动,看向知春的眼神中满是柔和,却又有惋惜。

“有缘无分,可见不成徒,此事罢了。本不是我等事,又何必多言,那人既然为此灵童师傅,定然有独到之处,非我们所能及。”

陆神堂默然,却也点点头:“只是可惜那孩子罢了。”

枯木宗处有一位人仙走出,对南云寒道:“心境波动,他说我等不思进取,倒也不曾错了,这事便了去,终是无缘,走吧。”

南云寒不满:“那辱宗之事就这么算了去?!”

人仙反问:“不然你还要怎得?打杀了他?”

南云寒沉默不言,半响道:“我定要看看,这厮是哪个山出来的混账,便是游方散人,红尘落客,也要知道个姓名!”

人仙摇头:“心境乱,心境乱!”

青年见诸宗开口,又是笑:“碧流宗知缘分之理,尚可赞;枯木宗谈心境成定,也可赞。”

他又指那铁拐老道:“我曾有一好友言,凡持铁拐的都是不世高人,那古时有个叫李凝阳的,持个铁拐挂个葫芦,也是个老头,和你一般,不修边幅,不带面皮,但却是有道的仙家!你,与他差的太远!”

“我观你心境沉浮不定,六欲之火却是半点也不消,那神兵铁拐持在你手里,却是埋没了去!”

青年道人说完,拉着娃娃就走,全不看那老道铁青的脸,他去往大河身前,此时有两位道人已经败阵,河伯见青年道人来此,微微一笑:“道友可是来破阵的?”

“正是!”

青年道人一笑,手掌一招,那背上古剑出鞘,只这一时,寒光乍起,剑气开天而去!

一道无上剑意贯穿苍天,似有一尊大圣临尘!剑动九霄苍茫,撼群仙惊诧!

青年道人持剑而走,此时眉心中走出一位神灵,正是自身真灵唯一之神,那神与自身又相合,他将剑举起,朝地一划!

“剑开天地,照破万古长夜;龙池关前,我自长笑而去!”

那一剑撕天,惊动仙魔神鬼!碧流宗中,陆神堂回首,却猛然看见那长剑上刻印的两个小字,骇的惊呼出声。

“渔阳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开天言 一剑惊仙,请道人 师徒入山

此剑开天,此剑惊仙!

此剑唤渔阳,长三尺七,剑身古朴无华,染尘不光,似废铜烂铁,往古之兵。 那剑刃之下刻印两个小字,便是“渔阳”。

此剑乃拔仙海托太华山铸,有地仙出行,从无垠海中求来一根真龙脊骨,又从第黎阳州中取得五千年的纯阳仙石,复又回转梦泽取烽火神铁,又前往天寒州深处取寒沙仙铜,最后去北海中搏一滴鱼龙精血。

于是宝物俱都齐全,那地仙捧神物而走,去至太华山中。铸剑时,有三位地仙升火,两位真人锻铁,风雨雷云轮转,连铸三百日不停歇,铸出此剑;后送太虚山中,又有五位地仙为其加持神通剑境,放石莲中孕四十九载岁月。

待四十九年后,太虚山将剑交于太真山,回拔仙海手中,又过四十九日点出真灵,于是剑灵既成,气冲霄汉,拨云见日,斩开天阙金门,是为“斩金”!

渔阳剑出,一剑开天,于金门上留影,化羊脂白玉,差了半分便是“截玉”。

拔仙海封渔阳剑,至如今已有一千年岁月,至此代,有天骄引动一分渔阳剑意,得仙剑认主,虽道行不够引动十分剑意,但拼尽全力,也可得一分真意!

“关山月!”

陆神堂惊骇呼喊出来,那浩荡的气息横扫青天,此时却不再作半分掩饰!

这一剑照破长夜万古,划开望天龙河,同时也让所有玄门仙家,各宗道人心头猛惊,再望天去,已看不见半分云彩,万里晴空一线!

不说仙神惊惧,且再看之前那各宗道人,早已面无颜色,更有多者回想之前此青年道人嬉笑言语,那“不拜,谁也不拜”的话如同张开五指的巴掌,在他们面颊上来回扇动,却是火辣辣的疼痛!

“是关山月!”

“太真山第一真传!”

“居然...居然!”

群道惊神,恍惚不已,如身在梦中,忽得天上惊雷乍起,将真灵震醒!

“师傅是谁?道号甚么?在何处仙山福地修行?可有人仙果位?”

诸道宗中,南云寒愣愣的重复,而后仰头大笑起来,又对自己身边那本宗人仙言语:“我错了!是我心乱了去!”

“原来如此,从头至尾,出言不逊者皆是我等,那他来骂我,却是骂的当然!”

南云寒此时心头一切皆明,再看马望东,只觉得说不出的悲哀,又有三分可笑意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得人仙果位便可趾高气昂?却是大错!

上下比,在小宗中,自己这些宗门算是大宗,可再朝上看,却连仙玄山都不是,更遑论是福地呢?!

鼠与蝼蚁比,鼠为庞然山岳,然鼠抬头去,只见真龙俯首,那中间差了又岂止十万八千里?!

“我等微末宗派中人,居然敢对太真山拔仙海第一真传评头论足,说出去,也是吹嘘的资本了!”

南云寒笑起来,不知是开怀还是自嘲,那另一侧,陆神堂惊言,又自嘲的哈哈大笑:“莫看自己太高,实则不过路边一株草!长得茂盛些许,便敢教导新发绿芽诸多事理!却不晓得,那绿芽非是绿芽,乃是古之大椿!”

“一株草,便是探天也不过一丈许!一大椿,便是幼苗也可堪比天高!”

不提群道诸仙惊诧,此时关山月起剑,一丝渔阳剑意凝出,要朝前方斩去,然变故此时却生,那剑还未动,河伯便大惊开口:“小友莫要动手!我认输,你可过去了!”

他这话说的极快,再看那神剑,心有戚戚,却是苦笑道:“山中规矩,抱元境不得入关,便是守缺也有限制,要封去五分道行。然洞玄持地仙神兵,却不违规,可.....这我如何能挡得?”

“我承认败了,也没甚么说的,地仙神兵不可轻动,然小友能使地仙神兵,又是太真山第一真传,我心服口服。”

他这么说,关山月却是摇头,笑道:“非是第一,我已是上代之人了。”

“岁岁年年花不同,此代又有天骄出世,来日之后,当是远超于我。”

河伯笑了笑,却不认同这句话,只当他是自谦,因为便是下代第一真传于境界上超过关山月也无用,地仙至宝在手,这等若一尊地仙时时刻刻亲自指点,受益无穷,前途无尽。

他想罢,于是挥袖,大袍朝前方一抖,刹那间大河倒转,上下乾坤颠覆,原来望天河之意乃河存天上,上下颠倒,下即上,上即下。

乾坤倒转,一道光华照耀,显化通天大道,关山月收剑,对河伯打个稽首:“劳烦前辈了。”

“不劳烦,不劳烦!”

河伯出言,身躬三分,手掌一摆:“请!”

关山月道声谢,转过身去,一步踏出,回转下方,将知春的手牵起来。

“我徒儿这便随我去了,诸位可还有想说道说道的?”

他环顾四周一圈,那些道人俱都笑起来,连连摆手摇头,对他作揖。他又看向道华宗群仙,那马望东在与关山月四目相对的一瞬,浑身猛然一抖,惊醒过来,却是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

那老道人沉默不言,过半响,哈哈大笑,复又大叹口气,走三步,手中铁拐猛然丢出,悬在关山月身前。

“第一真传说得对,老朽不配再用这拐了,如今便送于贵徒,算是道华宗的赔礼。”

“老眼昏花,徒活千年,却是连仙人气息也辩认不得!宗中骄躁,弟子难驯,如今多人已达人仙果却还不得魂魄凝神!我如今也醒,却又被削去三分面皮!”

老道又叹又笑:“此行结束,自倚帝山回宗,老夫便再不履仙凡二尘,闭死关去,不达地仙不出,若是千年不出,那便是坐化去了,也了无牵挂。”

听得老道人言语,道华宗诸多仙人皆是无言。

知春持那铁拐,于他身躯全然不配,他抬头望望关山月,后者笑起来:“拿着,这日后便是你的法兵了,千锻之宝,当算是极好的兵器!”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入大道,渐渐隐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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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之外,某处云海中,隐有虎啸响彻。

第一百七十四章 顶上宫 五宫五门,各求宝 童子烧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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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神笑着开关,身上青色甲胄晃动,发出明晃晃的光。

“关已开,可入内去。”

这神开口,前方诸道人面露欢喜之色,李辟尘身后,相映红看着那庞然的叠阳关,又见后方红枫摇曳,心生惊惧,对李辟尘道:“小....道长,我.....我就在这里不进去了....”

红枫是阳世彼岸花,她自觉没有半点法力在身,此时贸然进入,说不得还要死在里面,仙家府邸不得乱闯,这里都与她非亲非故,便是李辟尘与叶缘也是为了让她带路,若是在顶上宫中出现变故,怕是第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仙人不与凡人言语,仙凡两隔视作蝼蚁,她此时感到自己的无力感,若是也有法力在身,也许便不会这么恐惧与憋屈。

听相映红开口,李辟尘想了想,知晓若是凡人入内,生出变故,不说她逃脱不得,便是自己与叶缘估摸也难以救她,这般进去,倒还是个累赘,于是便点点头:“你便在这里坐下,不入内去,这人道神灵在此,你当不得有事。”

人道神灵庇护人族,这青甲的将军乃是死后封神,职权便是庇佑人族众生,若是有人族凡者死在他眼前,如果不救,便要受得业力,天上降劫斩他道行。

话语说完,李辟尘与叶缘前去叠阳关前,于是众人一并朝前走去,待来至关口,诸道进时,却变故陡生。

李辟尘、叶缘、祝凝心、李清荷等人径直入内,毫无阻塞,然轮到那三尊出窍神人时,却被阻挡在外,再抬头,却见一道光膜隐隐显化,上刻阵法,阻拦她们进入。

当首那尊出窍神人面色一变,又看四周,发现除了他们三尊出窍,其余人,不论人仙还是玉液,尽数入内无有阻挡,此光膜阻挡的,只是人仙之上。

她退后去,抬头对那人道神开口:“尊神何意?!”

那尊人道神开口:“便是你看到的意思!人仙之上不得入顶上宫,人仙之下,哪怕是个凡人也可入内!”

“这阵法不是我所设下,你便是与我分说也是无用。”

出窍神人不言,半响与其他两尊出窍对视一眼,点点头,便退出去,不再站立于关前。

她们白雾山虽然三尊出窍不得入内,但还好,此行来的人仙足够多,一十二位弟子,五尊人仙,其中更是有玄光的好手,这般阵容应当不必担心了。

“外侧倚帝山出世气数已明,那些大宗小派的道人当是来齐了,但三三之隘不易过,怕是拦住了不少仙家。我们过关,第一关守关人便是守缺境的虬龙,第二关则是接近抱元的日月道人,外侧来者,恐多是人仙果位,守缺境来此的估计并不多。”

这尊出窍神人心中盘算,只是稍稍分析一下外部局势,但无论外部如何,此时与他们也都没有干系了。

顶上宫就在眼前,那一剑得,担下因果之后,白雾山诸人便可从容退去。

叠阳关后,诸人仙回首,见三位出窍被阻挡在外,又听那尊人道神灵开言,便恍然明悟。

“原来如此,之前那人道神笑的如此诡异,正是这个原因。”

叶缘想起那人道神灵的笑容,三分真三分假,还有三分古怪。

两侧山崖红枫飘摇,落下无数赤红火叶,李辟尘心中一动,看那些红色枫叶,却是想起了在南山北海时,无心道人施展的顶上之花,那赤红如血的花朵无叶,正是彼岸花。此时这些红枫也像极了那彼岸花,李辟尘又想起相映红曾说的,这些红枫都是仙人的血染红的,是更加古老的仙人,远在倚帝山被朔玄宗入主前,便有仙血洒落,造就这篇神异枫林。

云海中石梯沉沉浮浮,下方看不真切,但想来当是大谷深渊,若是一脚踩空,不会驭气者必死。

驾云之法便是脱胎换骨境都可施展,这与御气乘风大不相同,驾云只是驾云罢了,云起来,法力底下者只能托一人,且速度极慢,甚至起云之后法力耗尽无法催动。境界越低者催云越是繁琐,更别说驾云行走;若至三火境,则不需驾云之法,已能御气乘风,这般便不需云儿相随,自己一步便可踏天行走。当然也可驾云,以天地风与自身气催动,这一般,一日可行万里。

千丈石梯过,顶上宫显化面前,上不见顶,下落坐悬天神山之上,前方五尊石雕,俱是威严石狮子。那宫门大开,分有五门,各自对应五宝。

第一眼,白雾山诸多道人就看见了那放置一剑的宫门,当下惊喜,与李辟尘二人道别,一行众人纷纷进入那道宫门中去

见白雾山诸人进入那道宫门,李辟尘与叶缘便也互相对视,商议一番,二人分开,各自去取宝物。

五宫门中,李辟尘看了又看,那履山河的一剑已不得入内,于是剩余四个,分别是一丹,一药,一弓,一衫。

李辟尘手中乃是拓本,若非之前白雾山因一剑之事对自己言明缘由,他还尚且不知道五宝之事,此时看那些宝门,心中一动,却听叶缘对自己开口,说已经选中门户,去取那一弓。

“一弓一剑皆去,剩一药一衫一丹......”

李辟尘自己思量一阵,觉得自己正缺个上好的衣衫,于是便径直入内,去了那标注一衫的门中。

入宫门中,李辟尘再朝前看,一片混沌,其中有神光猎猎,沉浮不定。李辟尘走过几步,再回头,那宫门仍旧还在,不曾消失,于是李辟尘这才长出一口气来。

“若是按照以前看过的情况,这时候,那门当是没了......幸好还在....”

李辟尘揉了揉眉心,虽然如此,但仍旧不敢大意,正此时,他又踏出去几步,却是变故陡升。

四周有幻境缓缓显化,为一处宏伟宫阙,然幻法对于修行清静真经的李辟尘来说,都是一扯就破,全无作用。当初还不曾正式修行,便能看破人仙幻境,如今李辟尘自觉,除非地仙布幻,否则任谁布置幻阵也是无用。

然此时此刻,那幻境破去,却露出真正宫殿真容,天地乾坤猛然倒转,李辟尘陡然大惊,只见前方一阵盘旋,却非幻境所致,再停下时,那四周的景色已然变了!

依旧是宫殿,不过此时,这宫殿中处处雕刻古老兽首,又有阴阳双鱼化作两仪太极,正前方,一尊丹炉放置,有八方八面八首,三足两耳,炉成三层,中央对着李辟尘处有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刻印。

那炉子下,有一个身披道袍的童子正在烧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卦炉 芭蕉扇起,三昧火,一寸金丹

那童子手里持着个芭蕉扇,与其小小的身躯极不相称,但李辟尘见童子挥扇,却似乎并不吃力,全然是晃晃悠悠,老神在在的模样。

大殿恢弘,中央丹炉庞大,四周各有八个小炉,炉中神火煌煌,各有黄巾力士在吹火,这宫阙中,顶上悬个太阳,发出隆隆的纯阳之气,照耀四方。

芭蕉扇,小道童,八卦炉。

这般模样,让李辟尘恍惚,就像来至神话中的三十三天外兜率宫中,寻那太上道祖,道德天尊,却不见老君,只见童子煽火,八卦炉熊熊。

李辟尘心中微惊,又转过头去,在心眼中,却见那门户依在,外部仍然是红枫石梯,全不是幻境。李辟尘茫然了,暗自奇怪,自己明明进的是那“一衫”的门,为何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炼丹的仙炉?

而且那大炉,自己越“看”越是熟悉,隐隐似要勾动什么,他再观摩,不知不觉走进两步,当中那童子猛然抬头,见李辟尘,直接呵斥道:“慌什么!丹还未成呢!”

李辟尘被这一喝吓得一个激灵,再“看”那童子,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恼火的神色,孩子蹦跳,忽然挥动手中芭蕉,下一刻狂风大起,李辟尘直接被扇的倒飞除去,跌在宫门口处。

“不要过来,现在要紧时刻,一会要帮手再过来!”

小童子瞪了李辟尘一眼,口中碎碎念:“猴急猴急,早吃一会能成天尊大圣还是咋的。”

李辟尘听着那小童说话,连连苦笑,一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气血不顺。他心中惊诧,好半响才恢复过来,便朝那扇子望去,以心眼窥视,看了看,那芭蕉扇上发出纯正的阳气,乃是至阳至刚的宝物。

这气息浩荡无尽,似大日临尘,此时却只做个扇火之用,全然可惜。

“好宝贝,这....这气息,怕不是地仙至宝?!”

李辟尘便是不到人仙,不列仙班,也能清晰感知到股神异气息。这般浩荡阳气几乎盖压自己所见过的全部人仙至宝,又有一丝凛冽仙威,于是便猜测这是地仙法兵。

虽然有所猜测,但终究是一家之言做不得数,李辟尘自顾自观摩,看了半响,琢磨着开口:“敢问道友,这是....”

他话没说完,就见那童子猛然一个眼神看过来,似洪荒猛兽,让李辟尘浑身一抖,如遭雷击,却是动也不能动了!那胳膊腿脚尽数酸麻,如被封了石膏,锁了镣铐,好半响过去,李辟尘才恢复过来。

那童子耳根子终是清静,神情放松下来,摇着那芭蕉扇,每扇三十三下,便换个方位,方位有八,于是李辟尘就在边上看了三个时辰,而那童子也摇了共计两百六十四下。

八方扇毕,又是一阵起始,重新再来,循环往复。

“还扇呐!”

李辟尘看童子又是一周天循环,顿时苦笑一声,这硕大宫殿中,只有这一个烧火童子,其余的皆为黄巾力士,全是傀儡之流。

童子哼哼哈哈,根本不看李辟尘的苦脸,就这么扇火,不断行走,于是李辟尘只好坐在这里,这一坐就是三日时光过去,此时李辟尘坐在八小炉外,手捏道印打坐,而那八小炉内,大丹炉依旧在吞吐仙火神炎,那童子依旧在八方连续踏步,不急不缓的挥动芭蕉扇。

那童子悠悠开口,唱起歌谣来,丹炉九孔云烟袅袅,孩子音色空灵,洗涤人心,传入李辟尘双耳之中。

“浩气落,三清显;

游大千,觅金元;

捣药储,汞烹铅;

见碧水,摘黄芦;

仙桃落,灶开火;

炼丹田,烧紫府;

火种丸,青砂还;

道九转,九幽玄;

三昧火,一寸丹;

移真骨,脱旧胎!”

童子唱着歌谣,李辟尘醒来,再见炉子上升起的袅袅烟云,不由得愣了愣,怔怔出神。

“看看看!看什么,快些来,要成丹了!”

那童子忽然出现在李辟尘身前,持着芭蕉扇,两小腿蹦起来,一只手扭在李辟尘耳朵上,后者嗷呜一声叫起来,这童子力极大,只这一下,差点没把李辟尘的耳朵给拧下去,随意心中一个估摸,怕不得有六七万斤的神力!

“你放手!我的天,你吃金丹长大的么,这么大力气!”

“我若是吃金丹长大,怕是一只手就能把天给捅破了去!”

李辟尘连忙把小童的手拨开,实际上是后者自己拿开去的,直到现在,李辟尘终于可以和这童子说上两句话来,连忙询问:“请教道友,此处是何地?我之前前来一衫宫门,但看这里,却是一丹宫?”

童子点头:“一丹宫?什么一丹宫?说什么胡话,你来了这里,那是缘分。”

“大老爷早就说了,有人会来取丹,命我在这里烧火,你可知这丹烧了多少时日吗!”

李辟尘被这话说的一愣,下一刻那童子又是连推搡他:“快烧火去,丹要成了!”

“大老爷?你大老爷是谁?还有,这丹要成了为何要我去烧火?!”

李辟尘也是来了气,这童子老是对他动手动脚,便是泥菩萨真大圣也要动火,自想我和你无亲无故,老是被你呼来喝去,凭个什么?

“不去。”

李辟尘回绝童子,那童子一愣,道:“丹不要了?”

“不要了。”

李辟尘老神在在,一挥袖子,却见那童子又道:“不成,我在这里等你等了这么久,这丹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不成不成!”

“这么久才等来一个有纯阳气血的人,你不要也得要!”

那童子忽然使力,捉住李辟尘便朝炉内掷去,这一下可不得了,李辟尘顿时大惊,手掌一抽,便将照地青握住,另一只手擎着雷道金鞭,对那童子打去。

“走你!”

童子大笑,手掌上下一翻,李辟尘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全身外被一团金光包裹,一道云烟起落,那丹炉天盖冲霄而起,李辟尘被金光裹着,直接坠入丹炉之中!

“轰!”

天盖落下,稳稳当当砸在丹炉天口,炉中仙火神炎吞吐,熊熊燃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道人 心魔幻境,堪破难 因果当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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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缘来至另一宫中,他所选的乃是一弓,此时眼前有一道光华显化,一道神光通天彻地,化作五彩霞衣,悬于前方不远处。

那宝衣上散发澎湃之气,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至宝。叶缘微微一愣,再抬头去,宫阙内古朴大气,沧桑之感铺面而来,于是心中古怪,计较道:自己怎么进了一衫宫?

“我要取一弓,却见到一衫,这是怎么回事?那宫门上悬挂牌匾与存宝之殿不同?”

叶缘大奇,见那五彩霞衣流光溢彩,于是想了想,觉着这衣衫也不错,便要上前去取。

“哗啦啦!”

那宝衣忽然无风自动起来,飘摇而上,化作五道光辉,落在地上,成就五个道人模样。

这五个道人凶神恶煞,分别着五色道袍,从左至右,依次是青、赤、白、黑、黄。叶缘看了猛然一惊,就见五尊道人转头朝他看来,同时动作,皆对叶缘打个稽首。

“若要取宝,还须过我兄弟五人考验,若是过了,则这‘五天灭劫净尘衣’自可拿去,若是不过,还请小友退去,外部机缘尚多,此宫不得再入。”

那赤袍道人对叶缘开口,声音沉闷,隐似雷轰,让叶缘心头剧烈震颤。

“五天灭劫净尘衣?”

叶缘自己念叨了两遍,再看五个道人,此时五人已然将他隐隐围在中间。

这五尊道士面目如幽冥恶鬼,又似古之大魔,只这一下,叶缘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再眨眼,却见五尊道人已经便成五个枉死城魔影!

叶缘又抬头,那天上化作漆黑,又有二十一道光柱落下,四周烈火熊熊,又有长信宫灯起落青烟,八只猛兽雕塑矗立两旁,而此地外却是无尽的漆黑大山高岳,是另一方天地!这方大殿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枉死城中,判死大殿!

“大幻之术?!”

叶缘心神凝聚,不敢有丝毫大意,此时这幻术显化,五尊枉死魔影朝叶缘看来,忽然动作!左侧第一位枉死城魔影出手,脚步踏罡,手中摘斗,两掌抬起似开天,浑身气息澎湃,只这一时,远方一座漆黑大山隆隆被扯起,炸碎成石,那石流化作龙头狗面的魔物,长啸而来,遮天蔽日!

见这法术,叶缘眼中瞳孔陡然一缩,失声开口:“你是......催山死!”

枉死城中魔影名字多诡谲,无姓无氏,那名都是生前死法,皆为苦界老祖赐下,眼前这尊魔影叶缘认得清楚,这是曾经枉死城中一尊尚可的高手,有五百年修行。玉液境中,控地搬山之法无人可出其右!

他生前乃是被山崩砸死,一口怨气不散,正遇魔道散人,被带走炼制成鬼,后在幽冥海艄公来前,被苦界老祖偶然遇到,拿了回城,避开艄公的搜寻,将他救起化作魔影。

那魔影自然不答,双手一合,一山化两龙,卷大地而起,山石如雨砸落,要把叶缘直接镇死。

“原来如此,这倚帝山中道人不该见过我的过去,那如此说,这是心魔幻境?”

心魔幻境乃是仿照心魔圣境所演化出的道法,无有仙魔神之别,都可修行布置,布此阵后,入阵者眼中所见、耳中所听、鼻中所闻、口中所尝、身躯所触,皆是由心而发,被心魔幻境抽丝剥茧,照见本心中最深处的记忆。

而这阵外,施法之人并不知道中心魔幻境者会看见什么,这也是这阵法可怕的地方,一切皆只本身知,若是过了还好,破去一层心障,来日少去一次劫难,若是不过,则生生世世永沉在此,外界一日,幻中已过百年。

在幻境中死去者,其真灵落入幽冥海,魂魄化入心魔圣境中去,那真灵中早已没了记忆,被洗去一切,留存魂魄中,永困心魔圣境。

“你已经死了,死人还出来作什么乱!”

叶缘冷喝一声,这不过是那五尊道人演化的幻境罢了,催山死早已经彻底被毁灭,在曾经他自己也是魔影的时候,这家伙就因为被某个魔道散人雇佣去,结果遭到玄门仙人当头一下,直接敲了个魂飞魄散。

语言罢,叶缘施展神道法术,手中玄黄神枪抬起,猛然朝地一捣,枪头敲地三下,那卷动地龙顿时停住,轰的崩开。

曾经他也为玉液,压了叶缘一头,但如今再见,这等微末伎俩早已不被叶缘放在眼中。

“开!”

叶缘挥舞长枪,那大枪扫开尘土大岳,要砸在这催山死的头上,只这一刻,这魔影忽然回头走,只是一下便消失不见!

第二尊魔影同时动作,气息澎湃,手中捏起法诀,一道河流显化,黑漆漆幽沉沉,似鹅毛不浮,仙神不渡!

这法一出,叶缘又是一惊,这人也是同样认得,有四百八十年年道行,同是玉液境。他乃是曾经枉死城中唤作“没洪死”的魔影,使的乃是水道之法,那头顶弱河与幽冥海有三分相似,正是从幽冥海水演化而来的道法!

弱水澎湃浩荡,血肉沾之则腐,骨石沾之立消,便是仙躯神体,落入水中不消一时三刻也要彻底被浸透,自内而外,化个干净,莫说留什么脓水,连气都不会给剩下半点。

叶缘手指点枪,那长枪炸开,化作原型,成两只阴冥骨蟒,顺着那弱水河气而走,避开洪流,再见叶缘手中一指,两只猛蟒咬在没洪死的脖颈处,将他直接放倒。

“仗着弱水不修本身,你的弱点我还记得清楚,当年你就是如此被杀,那太虚山青云宫的道人可不曾留情!”

叶缘冷冷说着,罢了又叹:“他是我心中所化之魔,我这么说,岂不是在自言自语?真是个傻子。”

再看那魔影,也同样消失不见,此时后方又出一尊魔影,手中持兵,乃是一柄大斧!

庚金气显,杀气澎湃无铸,似要劈开苍天。

“百战死!”

叶缘冷笑,对四周开口:“你两个也一并出手好了,什么时候,魔人还讲究规矩?既是我心魔所化,当知不择手段四字!”

“如今我是地神,难到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也成了神吗,在这讲什么君子之道?!”

话语说完,如叶缘所愿,剩余两尊魔影忽然显化,一者手中托阴沉古木,一者掌中黑火轮转。

“极阴火,你是焚身死;阴沉木,你是蓬枯死。”

叶缘一指一点,道出二魔名号,又哈哈大笑起来:“都是过去的亡魂,如今早该轮回转世,又出来作甚?”

“成我心魔?我乃正神,真魔之身,心魔怎敢侵?由我心生,由我心显,难道我还镇不住你们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吗!”

两只骨蟒回转,叶缘口中诵起法诀:

“天魔擎帝,彼岸无涯;战鼓声落,一溃千里。”

“朝生夕死,气相互从;灵归东去,冥海无垠。”

“一朝生死,总入轮回去也;红花遍地,道尽人世惊惶!”

“九乌震神,血饱龙吞,如若能观世间生死至理,则可永离世间诸般苦难!”

叶缘目光冰冷,其中两朵红花悠悠,双眸染血,口中道喝:

“色界天·真魔观世!”

至此一言,叶缘双目中发出神圣光华,在他眼中,光华之下,一尊黑袍神魔站起,为先天至圣,此时面色漠然,不带半分情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音如天道,那些魔影只一下尽数消散无踪,彻底化作灰飞而散!

四周漆黑天山崩塌,煌煌大殿炸裂,地水火风轮转,又见那青赤白黑黄五尊道人显出身形来。

“哈哈哈哈哈!”

五尊道人大笑起来。

青袍道人面色狠辣,对叶缘打个稽首:“心魔幻境破,你此时心中无惧。”

赤袍道人面色愤怒,对叶缘打个稽首:“心魔幻境破,你此时心中无怒。”

白袍道人面色谄媚,对叶缘打个稽首:“心魔幻境破,你此时心中无贪。”

黑袍道人面色凶暴,对叶缘打个稽首:“心魔幻境破,你此时心中无欲。”

黄袍道人面色惨白,对叶缘打个稽首:“心魔幻境破,你此时心中无悲。”

叶缘听得五人讲话,便开口来:“试炼已过,我可取衣衫了?”

五尊道人抬头,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直至笑的叶缘皱眉,方才开口:“不可拿!”

“为何?”

叶缘开口询问,五道人中,那黄袍道人开口:“你破了心魔幻境,但还没有破我们。”

“人人心中皆有魔,然魔会外显,便是魔修心中也有魔。”

“仙人心魔可论道,魔人心魔较高低,神道无心魔?错,神道也有。”

叶缘朝他们看去:“你们是魔?”

“我们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魔,是另一种魔,当然也可以看做是道。”

黄袍道人摇头:“你还没有看破我们,看破了,这宝衣拱手奉上。”

青袍道人点头:“不错,看破了,这宝衣拱手奉上。”

叶缘沉默,看了五尊道人各一眼,心中算计却是开口:“原来如此,倚帝山好算计。”

“如果在此堪破了,取道了宝物,那就是已经了道,这般成道之恩不可谓不重,出去之后,这欠下的人情自然就有了用处,那担下的因果也极重。”

“这种算计不高明,但是‘好’,实在是太‘好’了。换做是谁,也会心甘情愿跳进来的。”

成道多磨难,如果在这里堪破虚妄,定然对自己修行大有裨益,而这也是为什么顶上宫不准人仙之上前来的原因,正是因为人仙之上已经堪破诸多壁障,此处设下的考验修行对他们无有大用,故此阻挡不得入内。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炷香,世上七日,红枫林 赤山埋剑

叶缘笑起来:“你们是道也是魔,我破了心魔幻境还未曾破你们,既如此,那我便在这里坐上一坐。更新最快”

五道人也笑起来,但他们五尊影面容皆不正常,此时笑起,那面皮抽动,如同狰狞恶鬼。当中那尊黑袍道人开口:“坐可坐,然这也有一个时日,我等自道而出,逃不出道的圈子,小友来此宫,只可待四十九日。那四十九日一过,小友还请自行离去。”

白袍道人接口:“之前小友来此,在那心魔幻境中已然呆了七日,是如今还剩四十二日。”

“七日?!”

叶缘猛然惊诧,之前心魔幻境中不过出现区区五魔,与他交手,这数个回合下去,哪里有一日光景?却是连三四个时辰都没有,怎么破了幻境,已经过去了七日?!

五道人中,青袍道人开口:“小友,殊不知心魔幻境中,一日等于百年,这区区一柱香的时间,幻境外自已经过去七日。”

叶缘开口:“心魔幻境中一日等于百年,但那是外界一日,境中百年,怎得到了你这里,却是颠倒了去?!”

赤袍道人接口:“小友为神,超脱人世而存,那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故事难到不晓得么?”

听闻这话,叶缘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脑海中隐隐浮现一座巍峨山岳,便脱口道:“烂柯棋局!”

烂柯棋局是九玄之一,天柱山烂柯地独有的神通,此法来自烂柯地上宗,为天外圣境之一的“天断圣境”所创,能以大神通捉神擒魔,关入一片庞然棋盘中,凡被押入棋盘者,盘内过去一日,外界已是百年!

那棋盘中落数枚黑白子,凡白子落下,便是外界百年,盘内一日;凡黑子落下,则是外界一日,盘内百年。

叶缘心神震动,不曾想倚帝山朔玄宗居然还与九玄有所牵扯,若是有个几柄太华神兵也就罢了,关键天柱山的神通大阵为何会应用在倚帝山的心魔幻境之中?

“好深的水,看来倚帝山要复苏的事情,与诸多福地都有所牵扯,这背后涉及多少气数之争?”

叶缘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于是直言:“此宫中四十二日,宫外不会要过去四千年吧?”

五名道人摇头,黄袍道人咳嗽两声:“小友多虑,此处是宫,宫乃外界,何来外界之外的说法?岁月流逝正常,还请放下心来。”

叶缘闻言缓出口气,然不敢怠慢,于是盘膝坐下,此时五位道人也来至他身前,纷纷盘膝坐下。

...........................

另一方位,此为一剑宫。

白雾山诸人存此,与叶缘、李辟尘不同的是,她们来至的宫不曾错乱,真正是那一剑宫中。只不过,传闻可履山河的一剑,在这座宫中,似乎并不容易寻到。

此宫不似宫,其中皆是山川大河,远远望去赤山无尽,再回首,依稀可见天上若隐若现的宫门。此些山非是幻境,而是真真正正的山石流水,这门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而这些山中,处处藏着古剑。

红色的枫叶摇曳,微风吹气,一阵烈火神叶飘落,浩浩荡荡,如下血雨。

白雾山诸多道人已经分散在这无尽山岳之中,那些红叶之下,冷不丁就有一柄古剑埋藏,这些剑中有的已经“死去”,成废铜烂铁,有的则仍旧有灵不肯散去,待刚被拔出,便剑意冲霄,杀气澎湃,要取人性命头颅。

见埋剑之林无尽,李清荷不由得叹口气,对祝凝心道:“枫林之下埋死剑,这里倒是和太华山中赫赫有名的死剑坟太过相似了些。”

“死剑坟中多死剑,凶险万分,然这里埋的古剑也是凶厉无比,其中多是仙魔之兵,依我所猜,过去这里怕不是一处仙魔战场,这才让这些神兵遗落在此。”

祝凝心走在枫林之中,开口来:“枫林....枫陵......这也是埋兵之处,也许是仿照太华山的死剑坟所制,将古之兵刃汇聚在此,又以灵木红枫镇之......”

李清荷点头:“应该是如此,毕竟死剑坟中有岁寒老松镇压三浊,使百兵千剑沉寂,然这种古之神木又岂能是轻易寻得的?这些红枫木确实是灵木,但一株不足以镇压此地煞气三浊,于是便种下一枫林,以千木对千剑,以万木压万兵,如此方镇下三浊气息。”

“那履山河的一剑不知被埋在何处,这山岳绵延无尽,每一株下都有可能埋着那尊神剑,然在这里又不能轻易勾动剑气,否则唤醒这些兵刃,便是大祸!到那时,怕是那山河一剑还未醒,我们已经被这些复苏的死剑斩成齑粉了。”

李清荷此行正是为了护佑祝凝心,她自身修行不差,三十几年便已经修成人仙,外貌定在二九年华再不改容颜。此次来取那一剑,宗中诸多长老都提议让李清荷前去,然最终长虹剑主却传唤祝凝心来,让她作为第一取剑人。

当初无数道人心中皆是不明,一头雾水。祝凝心虽至玉液,也列真传,修剑阳气化三分纯阳,但不论境界还是修行,亦或是心境都要比李清荷差的太远,如何能作为取剑人?

不要说其他人,便是祝凝心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宗主亲点,长虹剑主亲命,却不敢不受,只有接下此令。

对此事,李清荷并不感到有什么,在她眼中,谁去取剑都是一样,若是有缘得分,便是凡人去取,那剑也该出鞘而来;若是无缘无分,便是地仙亲至又如何?

二人行走,祝凝心指尖露出一点剑阳之火,散发微弱气息,那枫林之中,不少剑被引动,轻轻吟唱,却不曾出土,只是埋在地下颤动,因那气息太弱,不足以让它们出世。

行有三里山路,前方一株红枫摇曳,忽然根系炸开,一柄长剑撕开泥土露出,散发出极为恐怖的魔道气息。

这剑身上铭文早已消逝,模模糊糊,几近于无。这魔道长剑感一丝剑阳而出,能如此的,必然是上好的宝剑神兵,此时寻着气息而至,闪烁森寒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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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灵说 九剑九劫;万剑拜 白羽伏龙

魔剑显化,隐隐间煞气冲霄,那剑躯有灵,染血而不散,此时化作一尊漆黑魔影,身躯虚幻,站在红枫林下,朝祝凝心走来。

“剑中魔灵!”

剑有灵,灵因怨、恨、悲、惧、怒、欲等六源而成魔,是谓之魔灵。

魔灵为负面情绪的载体,已将剑躯中真正灵识浸染,便是仙剑,神剑,被浸染之后也会化作魔灵。

铸造魔剑时,也是同理,这也是为何魔道铸魔兵时多要以人灵血祭的缘故,人的情感最是丰富,能诞生出的魔兵也更具威力,且能力各异不一而足。

在血祭时,那是人一生中最后的时刻,在这时候,人心会爆发出不可想象的力量,其中的情绪,愤怒、绝望、恐惧、怨怒、仇恨....这些都是魔剑的养分,是成剑所必须之物!

仙道点剑灵,若不是人成剑灵,那就如太真山般,以四十九日孕养,日日诵读道经,将仙道贵生之意与三清之气注入其中,成自然之灵;神道点剑灵,多以天地万物为基,取其中灵意注入兵剑中,以自身为胎,亦或找天地灵穴孕养,如此点化出一尊天成剑灵。

剑中灵需人为点化,或时日久了,自主孕育,并非一铸就有剑灵,除非铸造时用的是百年千年的神材,又经历地水火风轮铸,这才能化出一点灵识,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灞水”,此剑铸时自诞一点剑意灵识,但并非神剑剑灵,若是硬说,只是一点近乎于“道”的本能罢了。

魔灵挥动长剑,引动澎湃魔气。然主导者是剑躯本身,这不过是显化出的虚幻之影,并无实体。

李清荷手指一点,背上泽河剑出鞘,化作剑光,只于刹那间缩过百丈,将那魔剑劈开。

这兵器被斩成两截,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没了动静,却是已经彻底“死”了,不消一时三刻,那兵器中一道黑气悠悠回转,如水遇火般喷出白烟,直接消失殆尽。

“精钢级的兵刃,便是在诸多埋剑中也算是上品,只可惜,我的泽河剑已是百折的兵器,区区精钢,不入真流。”

泽河剑轻颤,发出一声低沉剑吟,李清荷持剑,身边祝凝心指尖剑阳之火跳动,发出微弱却又凛冽的气息。

嗡!

土地破开,又有一柄古剑从泥土里出现,这一次是一柄仙剑,剑灵不显,只是长剑自身在发出朦胧光华。

仙剑剑主已死,此剑埋在土地中,今日感剑阳气而出,却是愤怒,因那剑阳之气打搅它长眠,故此引动剑气,朝前方镇杀而来。

此兵散发光华,剑境已是精钢极致,此时一剑斩落,被泽河剑挡住,那力道极为沉重,让李清荷手腕都微微有些发麻。

仙剑一击无功,复又暴怒,剑躯剧颤,似有滔天怒火不得宣泄,此时找到发泄之口,顿时疯了一般。长剑回转,又是一剑斩去,不看李清荷与泽河剑,只是对准祝凝心的眉心斩去。

李清荷手指一点,一道剑气激荡,将那仙剑震开,此剑在天盘旋,又降下去,此次所斩乃是祝凝心的天灵。

又是一点剑气,这仙剑又被震开,然不屈不挠,只是对准祝凝心击杀,全然不管李清荷。

数个回合后,泽河剑劈落,带起三元重水,将这仙剑震断。剑躯上仙光消弭,归天而去,这剑掉落在地,剑尖插入土中,落在一株红枫之下,那断柄落在土地上,被枫叶掩埋。

此剑惊醒,此时断灭,剑灵化作虚无,终是得偿了所愿,永远的沉眠下去。

祝凝心对李清荷道谢,指尖剑阳之气不灭,依旧朝前方坚定走去,行不多远,忽然又是一株红枫炸裂,于是剑光肆虐,又见一柄古剑出世。

一番缠斗,此剑被泽河击断,落入土中,灵归苍天而散。此时李清荷心中思量:不动剑气以些许剑阳来引,此时出世的三柄长剑皆是有灵神剑,而那些无灵的宝剑依旧埋在土中,哪怕达到了人仙至宝雏形,为百折神兵,也不曾从泥土中显化,如此找下去,总该能见到那履山河的一剑。

正此时,第三剑刚陨灭,第四剑忽然出世,那魔气滔天,果不其然又是一柄有灵真剑。

如此这般缠斗,而剑也出了九柄,此时皆陨灭去,剑躯碎灭,李清荷也是心惊,至第九柄剑出来,这缠斗时日久了许多,且那剑居然是一柄真正的人仙至宝!

当时恶战,泽河剑差点被击断。此时李清荷心中长出气来,心道幸而那人仙至宝已经腐朽,又无剑主驾驭,故此威力大打折扣,且其中剑灵又蒙昧混沌不堪,已经丧失判断,这才被击毁。

“轰隆!”

连思考时间也是没有,此时祝凝心内心划过灵光,猛然收起剑阳之气,却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山崩之音,而乱石飞舞,如雨砸落大地,漫山遍野的红枫大木倒下,紧接着就听得无数撼动苍茫的剑吟之声!

剑阳气断,此时大山中显化一柄神剑,气息浩荡无垠,几有地仙之力!

那神剑出,寻剑阳气不得,却是猛然颤动,紧接着,在它召唤之下,那些土石乱泥之中爆发出璀璨剑罡光华,无数长剑啸天而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那些长剑驾临,全悬于此剑之下,猛然横过去,所有的剑柄都朝着那柄几乎堪比地仙的神剑而去,微微颤动,似在叩拜!

“这...是......万剑朝宗!”

李清荷惊诧万分,待看清那神剑模样,却是骇然!

祝凝心只感那神剑中澎湃之力,却不知其中道理,只感到阳气如龙,浩浩荡荡,扫开一切污浊魔障,此时出世之剑,不论仙魔,皆以其尊!

那剑躯长有五尺五,浑身通透,寒光如雪,剑刃当中一道血线自下而上,直达剑尖之处,似朱砂赤血,与两侧银寒剑刃形成鲜明对比;那剑柄出留三根白羽,似某种神禽之羽,缓缓飘动。

祝凝心看的惊讶,连问李清荷:“师姐....此剑....”

李清荷缓缓开口,双目却是不动半分:“这模样是......古时传说中....人皇不曾成道前佩戴的........白羽伏龙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剑遮天 撼山震岳,吾且问 持剑为何

一剑出世而万剑来朝!

人皇不曾成道前,曾遇一尊异人,那异人与人皇相面,过四十九日,为其打造一柄神剑,剑躯当中有封赤龙,柄有三根白羽,剑身为千古寒铁所铸,而此剑便唤作白羽伏龙!

待人皇成道后,白羽伏龙剑不知所踪,他所佩戴之剑也换成了另外一柄,即后世所说的王道第一剑-----“天子剑”!

白羽伏龙剑出,剑威浩荡无垠,那密密麻麻千万古剑尊其号令,悬于高天,如暴雨将临!

不需再待李清荷传讯,白雾山诸多人仙与其他弟子此时尽数来此,那浩荡一剑出世,其威贯穿九霄,不需再言语什么,早已看了个分明!

“清荷,此剑是.....”

一位人仙来至,目光惊诧,当细细感受那剑威,却是面色陡变,其剑上蕴含之力太过浩荡,更不要说那万剑朝宗的震撼场景。更新最快

便是她自己手中之剑,此时也隐隐颤动,似要离剑主而去,化入高天,对那神剑叩拜。

“此剑,若我所观不错,当是传说中的‘白羽伏龙’!”

李清荷面色严肃至极,此言说出,白雾山诸弟子尽是面有迷茫,不明这四字何意。事实上,若非李清荷自幼便喜欢观看古籍,师傅又曾带她走过诸多名山大川,说过许多古老之事,即使之前她看见那古之神剑,也是认不得的。

“白羽伏龙?”

这尊人仙也是愣住,喃喃念叨了几次,只觉得有些耳熟,却全然想不起来,但她不知道,不代表无人知道,此时几位人仙俱在,末尾一位人仙瞪圆眼睛,呼喊出来:“白羽伏龙?!那不是....传说中的人皇佩剑吗!”

为仙为魔者,寿元悠长无尽,自身便是传说神话。也只有谈起那人皇的时代,远在一万八千年前,如此辉煌不似真实,才可被她们这些仙家道人称那“传说”二字。

传说,人皇的时代,群仙尊其为帝,诸神拜其为皇,万魔自来皆叩,人道皇者出世,君临天下,好不威风!

天以洞天为尊,地以人皇为圣!

人道统世,真正建立无上之朝,开古来未有之功,只可惜人皇发下大宏愿,期望天下人道众生人人如龙,无有仙魔妖神人之别。凡天地有灵众生,皆为其臣子,愿庇佑天下,如此大的气数,终究在三千年大劫时引出一道“无量劫”来!

这尊人仙提起人皇,将古之诸多传说一一道来,引得其余人仙与白雾弟子尽数色变,再看那出世神剑时,双眸目光早已变了颜色。

“倚帝山如何会得白羽伏龙剑?朔玄宗复苏,这其中牵扯究竟........”

原本只是千年前一尊炼丹大宗复苏,重显人世,不曾想到居然会有人皇遗物在此,且还是成道前所佩戴的白羽伏龙剑!

“嗡!”

一道撼动天下的剑吟声响起,白雾山诸道人猛然反应过来,再回头时,却是浑身猛然绷紧,无数跄踉之音响起,却是她们将自身所佩之剑尽数拔出鞘来!

那天上,万剑围困,白羽伏龙高居青冥,下方密密麻麻,剑如暴雨,又似蝗虫集群,候鸟南迁,黑压压的遮天蔽日!

剑气纵横,这些被唤醒古剑中,不论有无剑灵,此时尽数震荡,剑躯外显化剑芒,似随时都会暴起,斩出雷霆一击。

“何方道人,敢来此唤醒本座?!”

浩荡威严的声音回荡天地,白羽伏龙剑开口,剑躯轻颤,却是发出人的声音来!

那万千古剑铮铮作响,如剑鼓轰鸣,激荡人心,勾动诸道人心中最深的恐惧之情。

用剑者必惧剑,剑为兵中之君,然更是伤人之利器,持剑者需知剑心,与剑通灵,是谓之人剑合一。剑不分敌我,唯持剑剑主才可掌控,而一剑只侍一主,一主死,若是无有能让此剑中意的继承者,那此剑便会一直沉眠下去,直至彻底被岁月崩毁。

剑,心之刃也,因由心纵,故此心中存惧;如达无惧之境,则剑意圆满,达大成之境,可称剑中圣者。

白雾山长虹剑宗最是擅长使剑,故此也最是敬剑惧剑,从不曾有人感受过,被万剑所指的感觉,那是何等的可怕!

白羽伏龙剑高高在上,如人间帝王,发出浩荡威严之音,震人心神。有人仙张了张口,却是感到喉咙嘶哑,说不出声来,只是发出轻微的嗬嗬之声。

“何方道人,敢来此唤醒本座?!”

白羽伏龙剑第二次开口,音撼九地;同时,那万剑再鸣,似千军万马踏步扬尘,撼山震岳!在这一片震荡之中,尘土扬起,盖天蔽日,煌煌乾坤唯一剑大放光华,照耀千古岁月!诸弟子皆惊颤,不能言语,双耳中只听着万千剑鸣,感觉魂魄都要离体,真灵亦是要炸开成尘,然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彻,于剑吟之中发出!

“晚辈祝凝心!”

只此一言,万千古剑尽数停下,不再震动,那白羽伏龙剑剑躯光华大放,过了三息,开口言语,震彻乾坤。

“出剑!”

它这一言落下,祝凝心背上长剑猛然出鞘,却是发出悲鸣之音。此剑无灵,只有一丝近道本能,在白羽伏龙这种等级的仙剑前,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祝凝心瞳孔一缩,那自己的剑悬在身前,再看天上,白羽伏龙没了动静,似乎在静静等她出剑。

那万剑尽停,恰似风雷忽止,暴雨骤静。祝凝心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分外清晰。她脑海中闪过想法,忽的灵光乍现,那纤纤素手握住剑柄,琼鼻微动,呼吸有序,于是下一刻,寒光骤起,一剑指向那白羽伏龙!

然下一刻,无数寒光乍起,祝凝心浑身上下裂开无数剑口,猛然喷出赤红鲜血,浸染大地!

七十二柄古剑不知何时出现在祝凝心身前,当中十柄插入她全身,胸前通至后脊,尽数被贯了个通透,剩余古剑上剑气四溢,将她浑身上下斩开无一处完好!

白羽伏龙剑高居在天,祝凝心被十剑贯穿,大口咳血,此时耳中响起幽幽浩荡之声。

“剑意进取却不够凌厉,杀意存续却无绝死之心。”

“本座且问你,小辈,你持剑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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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十剑落 心意不通,非剑主 如何称敌

白羽伏龙剑的声音响起,祝凝心衣袍已被鲜血染尽,她摇摇晃晃,噗通一声跪下来,双膝下血水流淌,如涓涓细流。

除此十剑,剩余六十二柄古剑结成阵法,将白雾山诸多人仙围困,那剑气纵横化作无上壁垒,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李清荷手中泽河剑颤动,那是抵抗不住白羽伏龙的威严而发出的悲鸣,然即使如此,泽河依旧遵循剑主之意,朝六十二剑阵斩去。

一阵光华散尽,泽河剑几乎断开,巨大的力量扯着李清荷倒退数步,再抬头看,那剑阵凌冽依旧,气浪汹涌不减半分威能。

天上那柄仙剑根本不管剑阵中白雾山诸道,只是等着祝凝心给它答案。

赤红的血滴答淌落,与红枫融为一体,几乎不分彼此,那十柄剑贯穿身躯,祝凝心强自支撑,运转法力,将气血锁在身躯内,但只是这一个动作,几乎就让她脱力,面色变得煞白。

“持剑.......为何?”

祝凝心喃喃自语,那白羽伏龙的话于脑海中响彻,不断回荡。

“三尺青剑,两卷道经.......咳.....我一手而执。”

“我.....持剑只为修行。”

话语回响,白羽伏龙剑震动:“为修行而持剑,下乘剑境也。”

“你为修行而持剑,这与为持剑而持剑又有何不同?”

“凡所持剑者,或为杀,或为护,或为愿,或为潇洒......为杀者,只为杀而持剑,出剑只为杀人;为护者,只为护而持剑,出剑只为护佑;为愿者,只为愿而持剑,出剑时必然达成所愿;为潇洒者,只为潇洒而持剑,出剑只为满足自己虚荣之心。”

“小辈,你为剑修,出剑时我却看不见半点绝死之心!须知剑者,乃心之刃也!心中惧剑而不惧敌,须一往无前,斩破那湛湛青天!”

“剑不可回头,出剑必不能收!为何出剑,为何持剑?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剑是煌煌正兵,真正剑者须知何时可出剑,何时可动剑,而剑亦是杀兵,剑出必要斩人,若不是他亡,便是你死!”

“剑有进取,但不凌厉,拼杀之时败亡者必是你!剑有杀意,却无绝死之心,拼杀之时败亡者还是你!”

“心境勇猛,剑意无敌;心境怯懦,剑意无力!”

“不通剑意,不通剑境,不通剑心!”

“你根本不得持剑!”

白羽伏龙剑训斥,浩荡之音震彻群山,它居于天,大放光明,如天上大神下凡,降临人世大地。

祝凝心被呵斥的面色惨白,身躯颤颤巍巍,此时一条腿动作,深吸一口气,强自支撑着站起,手中长剑发出悲鸣,剑躯不断颤动,似乎要崩毁在此。

“小辈,你可还有话讲?”

白羽伏龙开言,祝凝心胸膛起伏,左手握住十柄剑之一的剑柄,猛然发力,把那剑朝外拔去。

她是玉液境的玄门仙修,早就凝成半步人仙的**,然即使如此,被十柄古同时剑刺穿,那也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去,就算是人仙于此,也不能受,亦要重伤。

幸而一点,这十柄剑并没有激发剑意,其中剑灵沉默不言,似乎只是遵循白羽伏龙的意思,将她穿个通透,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第一柄剑被缓缓拔出,鲜血顺着剑躯流淌滴落,那是伤口中的血,即使气血锁死,这些被古剑贯穿的伤口仍旧无法复原,那些血依旧要淌出,而当祝凝心失去意识的时候,这些被锁死的气血就会爆发,从这些伤口中喷涌而出,直至流个干净,到那时,祝凝心也该魂归幽黎去了。

祝凝心口中呼出浊气,又有血水淌出,她缓慢的开口,神色痛苦:“何为杀,何为护,何为愿,何为潇洒?”

“前辈......所说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而已。”

她这么说着,第一柄剑已经被抽出,祝凝心眉头紧锁,那宛如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传遍全身,让她浑身颤动不止,然那剑被丢在地上,她的手又握住了第二柄剑。

“有人曾说......剑者,心之刃也!亦可为杀,亦可为护,杀与护不过一念之间.....”

第二柄剑被缓缓抽出,丢弃在地,那只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手又握住了第三柄剑。

“有人曾讲.......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

第三柄剑落在地上,第四柄剑被缓缓抽出,此时祝凝心已经双腿不住缠斗,意识都开始逐渐模糊,血如溪流般从她身躯中流淌下来,将原本已经赤红如火的枫叶又染上了一层血霞。

“我拿着剑,便是持剑.....持剑者持剑必为自己而持......我若是不修行,那又为何能持剑呢?”

第四柄剑被抽出,第五柄剑亦是丢弃在地。

“前辈说我剑意进取,但不够凌厉,杀意存续,却无绝死之心......”

第六柄剑被抽出来,第七柄剑被那只手握住。

祝凝心眸子忽然焕发出某种神采,似回光返照一般。

第八柄剑被丢弃在地。

“正如前辈所言,用剑者出剑,需一往无前......然凌厉剑意、绝死剑心皆是为敌所准备,用上了便是不再打算活着回去!只可惜,前辈并非晚辈之敌,而且晚辈还没有准备就死在这种地方!”

话语落下,第九柄剑被抽出,插在红枫残叶之中,轻微震颤。

白羽伏龙剑于天上开口:“没有准备死在这种地方?本座不是你的敌人?可笑可笑!你敢来此取剑,本座便是杀了你又如何?你且说说,本座如何不是你的敌人?”

祝凝心把第十柄剑抽出身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终于彻底爆发,震荡全身每一处经脉,她昂起头来,把第十柄剑丢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再抬头,白羽伏龙剑的模样映入眼帘,祝凝心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其中似乎还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前辈曾跟随人皇,是有大功德,亦是通灵,堪比地仙。”

“然......不是剑主,即使强悍有灵,但终究也只是柄剑罢了。”

祝凝心喘息着,发出声来。

“区区一剑,如何能与剑主称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化剑骨 七十二剑,八卦火 遁地收天

话语落下,万剑忽然齐齐颤动,那剧烈的剑气贯穿十万大山,其中夹杂愤怒之意几乎要捅破了天去!

那是万剑的愤怒!

然万剑虽动,但被祝凝心从躯体中拔出去的十剑却没有半点动静,此时天上气势汹汹,地上剑声隆隆,万剑朝宗而来,剑指祝凝心,发出嗡嗡颤鸣!

嗡!

此时,一道震彻天阙的剑吟响起,白羽伏龙剑震动,发出大笑之音!

“小辈,你是说本座不配与你为敌吗?!”

仙剑颤动,那笑声引动天色变幻,猛然间,一道雷霆划破长空!

“区区一剑!哈哈哈....区区一剑!”

祝凝心昂首,即使身躯颤抖,血染衣袍,仍旧开口言语:“剑主持剑,剑再利,仍旧为兵!兵者械也!”

“前辈曾经为人皇手中之剑,自然无匹!但时至今日,人皇已逝,前辈再强,亦不过一柄剑罢了!不为人纵,如何称敌?!”

“前辈称我不通剑意,不通剑境,不通剑心。更新最快然我非人皇,人皇非我,前辈终究不过区区一剑罢了,如何能知剑主之心?!”

“人心如剑,剑如人心;人心是剑,但剑非人心!这如和是,要分的清楚明白!”

话语铿锵而落,白羽伏龙剑悍然颤动,只一下,万千古剑同时而动,齐齐升入天穹!

“多少年不敢有剑者如此对本座说话,你非人皇,人皇非你,确实是如此!”

它如此一动,忽然那剑阵撤去,地上十柄古剑忽然升起,化入剑阵之中,共计七十二剑,此时通通倒竖,朝着祝凝心飞去!

天外一剑穿身而过,祝凝心胸口被第一剑贯穿,而此时,那一剑却发生诡异变化,开始朝她身躯之内化去!

一剑如此,其后七十一剑尽数如此!

白羽伏龙剑轻轻震动,发出浩大的声音。

“你非人皇,人皇非你。然人皇不是一个好的剑主,而好的剑主必不能成人皇。”

“只此一言,敢说敢言,你便已胜过千万剑修!既如此也该有所得,这七十二剑加身,可为你造化一副无双剑骨,待剑骨成就,若你能接本座一剑不死,本座便任凭你驱使千年!”

话音落下,回荡苍茫群山,更引万剑齐鸣。白雾山诸道早已惊的驻足不前,听白羽伏龙开言,又闻无双剑骨之名,脑海中却是什么也想不得,什么也思不得了!

“无双剑骨.....”

“那是什么?”

然人仙惊诧,白雾山几位弟子却是面色茫然,只是听得这名字,觉得好生厉害,又称剑骨,想来应当是与剑有关。

李清荷开言,目光盯着祝凝心,却是闪烁欢喜的神采:“无双剑骨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其中之精在于剑骨二字!”

“以剑成骨,剑融骨髓,如此骨为神剑,此作剑骨!眼下,凝心得七十二仙剑化作剑骨,身已如神珍仙铁铸就,又锋利无比,日后修至高深,心念一动便可御使七十二道剑意!若是要谈,可算以身成剑,确实可称无双二字!”

“古来有人以剑融身,所有记载者,最高一位不过只融三十三剑罢了!凡成剑骨者,滴血成剑,吐气如光,杀人斩首千里之外不留半点痕迹,一剑动如十剑百剑齐动!”

七十二剑接连融入祝凝心身躯中,她体内一点剑阳之火被引动,从身躯中冒出,灼烧她全身,让那些古剑大放光华,使剑气贯穿紫府丹田龙骨,汇聚八脉四百零九窍。

那身躯中,原本玉液之骨放出光华,其中威能浩大,有仙气沉沉浮浮,其中蕴含气息竟已不下人仙!

..........................

顿悟黄芽理,阴阳禀自然;

乾坤炉里炼,日月鼎中煎。

却说前山那宫中,八卦炉内天火熊熊,卦成八方,各有八种神火显化,于中央炼化纯阳大丹,吞吐光团,又有云烟起落。

李辟尘在炉子中被八方天火追赶,那手中八卦盘早已拿出来,可只有五卦,挡不得俱全的八卦天火,却是被烧的狼狈不堪,东躲西窜。

心中乱想,这八卦炉,芭蕉扇,煽火的童子,口中的大老爷,怎么听怎么像是兜率宫,那老君的炼丹房里!

然当初老君炼大圣,那大圣早已吃了五壶的仙丹,用那三昧真火烧成一块,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便是如此也被烧的衣甲俱灭,如今李辟尘心中大恼,自己可不是金刚不坏之躯,而且也不是猴子!

呼呼!

正想着,那天上忽然飞来一团真火,乃是自乾卦出,中正浩大,于是李辟尘一动八卦盘,乾卦中化出一尊大钟,猛然一震,将那天火收走。

火无穷尽,收一时不能收一世,八方神火轮转,天化火后地又出火,此火爆裂,于是乾钟被收,坤鼎乍现,李辟尘手一摆,地火滴溜溜的被收入坤鼎之中,待一声闷响,一道青烟袅袅升起,消失去了。

八卦神火轮转,那李辟尘手中卦兵也不断变幻,先是离火煌炎镜出,吐三昧真火抵住离卦阳火,又持定海神针铁,于炉中舞动,把坎卦阴火震散。

手中震仰盂出,打出雷霆震世,破开震卦雷火,然五卦出齐,剩余三卦又起,巽卦烟火起落,熏人铺面,李辟尘双目看不见,但也生怕落得个类似“火眼金睛”的毛病,赶忙离去,运起法力,以照地青划出一片生域,阻断狂风大烟,然泽卦厚重,吐隐火,沾之则燃,将李辟尘半个衣衫都烧的灰黑。

艮卦上吐山火,又沉又重,烈火加身便不能动,几要断骨噬肉,李辟尘被撵的到处乱窜,却是半点法子也无,他双目不能视,故此却是方便了些,不被视线所阻,能清晰“看”到天火外那圆圆的丹炉盖。

大盖严丝合缝,虽知在哪,却根本到达不了。八卦天火中,那一寸纯阳大丹缓缓旋转,发出炽白光华,即使在烈火之中,也明亮无比,若是能视,定然看的真切。

“这混账的童子,是要拿我炼那人体大丹?!”

李辟尘心中怒骂,这状况怎么看都是要把自己炼入那丹中,却是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药引子!手掌开合,欲运起水法,却是半点也使不出!这炉中全无水气,洪虚太清的大神通却是没了半点作用。

李辟尘按压眉心,其中三滴洗象池真水却是动也不动,他长叹口气,又感那金丹,却是心中发狠,持着卦兵便朝中央打去。

不是要我吞丹吗,现在正好,先把你这金丹吃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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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封神兵 金圈赤绫,大丹避 火隐真灵

李辟尘手中卦兵变幻,此时居于坎卦前,于是手中化出定海神针铁,那长棍舞动撼动一方丹炉世界,那大棍砸落,将阴火俱都敲的散去!

铁棍舞动,捣碎碧海青天,震破八方神火。李辟尘冲到纯阳金丹身前,五指一张,直接朝那纯阳金丹捉去。

轰!

只消一瞬,那金丹外光华大放,如神临尘,爆裂阳气升腾起,化作一道浑天绫,刹那直接卷着李辟尘飞起,一抖,直接甩出七八丈远。

李辟尘摔在火堆里,猛地跳起,这身子刚定,再抬眼,那八方神火又围拢上来,把那纯阳大丹遮的严严实实,此时火中八卦俱起,李辟尘抵挡不得,只好收了定海神针铁,远远遁走。

神火如跗骨之蛆,摆脱不得,这方手忙脚乱,李辟尘朝兜里掏掏弄弄,那袖里别有洞天,放了个乾坤布袋,手掌乱摸,先拿了金蝉,却不料这虫子俱火,半点也不敢动。

他又乱摸,忽然摸到个圆滚滚的珠子,李辟尘一抽出来,仔细一模,知了其貌,先是一愣,而后便是笑了起来。

“真是,怎么把这般宝贝忘记了!”

那圆滚滚的珠子赤红似火,中央一点金色圆环显化,如朱玉玛瑙,正是之前自己在万牛丘中取得的避火珠!

李辟尘捏起道法,运起避火口诀,那朱红宝珠滴溜溜的转动,忽然光华大放,化作一件红云霞衣披在李辟尘身上,至此,那八方神火侵袭而来,俱都被红云霞衣抵挡在外,不得入内。

“好个避火珠,好个火灵珠!”

李辟尘心中大定,此时底气十足,笑起来:“真是天有气数,前一关取避火珠,这便直接用上了!八卦神火又如何,依旧拿这宝珠没办法!”

有神物护佑,李辟尘手掌一番取了精金雷鞭,朝“天”一指,那一道雷霆乍现,轰隆隆打落,轰在护佑金丹的神火上。

这一鞭抽在震卦上,让雷火散去,露出其中纯阳金丹,李辟尘冷笑,走上前去,这此时,那浑天绫又化出来,缠绕盘旋如神龙,要再捉李辟尘丢出去。

“又不是哪吒,难不成你还能变个乾坤圈出来吗!”

李辟尘手中雷鞭一打,如打仙神,那浑天绫这次没能建功,被一道雷霆震退,却是恼了起来,又在大丹上盘旋两次,这一次有道金光显化,化成一个圈子模样。

这下轮到李辟尘惊骇了,虽看不见,但那浩荡仙气于心眼之中呈现的分明,正是个乾坤宝圈的模样!

一圈一绫朝李辟尘打来,这下让他惊呼:“甚么东西!这丹难道炼的真是哪吒吗!”

李辟尘挥舞雷鞭与两件仙兵打斗起来,这下没了八方神火侵袭,却是能放开手脚,李辟尘一鞭打出,那雷光煌煌,将浑天绫直接敲的懵了,掉入坎卦阴火之中转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

李辟尘大笑两声,又一鞭抽的那乾坤圈掉落,在半空滴溜溜转个两圈,忽然金光大放,只见一道宝烟从圈中冒出,混混沌沌,又有光辉闪烁,待一时三刻,烟云尚且未消时,忽然一个明晃晃的大铜罩落出,其中缠绕九条火龙,或怒或啸,朝李辟尘吞来!

这玩意出现的一瞬,李辟尘便惊呼了出来:“九龙神火罩!怎么可能!”

这玩意应该是太乙真人的法宝,此时怎么会从乾坤圈里跑出来?

手掌一摆,定海神针铁已经持在手上,李辟尘舞动起来,如那大圣舞棍,荡四海龙宫俱裂,五方天河倒流!

火龙本就不敌避火珠,此时被定海神针铁一下一个,俱都敲的形神俱灭。

这便打的正酣,忽的地上那浑天绫又有变化,那赤绫炸开,化作八根大柱,高有三丈余长,按八卦方位,每一柱内显化四十九条火龙。

通天神火柱!

李辟尘真的惊讶了,这两件法宝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然他又自己思量,连八卦炉都有,为何不能有相似的两件法兵呢?

但不论如何,这神火柱依旧对李辟尘无效,那神铁舞动,又将三百九十二只火龙尽数砸的粉碎。

嗡!

忽然心头一跳,李辟尘魂魄已达第四境,神与天地合,此时炉中一动,他心头猛然惊醒,侧身一躲,却见一枚圆润如玉的手镯从后打来,擦肩而过,砸在半个肩胛骨上,却是差点将他天灵击碎。

半个胳膊废去,李辟尘牙齿猛咬,再观去,只见这东西气息沉浮厚重,于烈火中大放光华,而那气息中蕴含李辟尘极为熟悉的感觉!心法运转,再用心眼看去,李辟尘失声道破:“金刚琢!”

道德天尊、太上道祖的金刚琢!

李辟尘这次真的觉得不对劲了,九龙神火罩也好,通天神火柱也罢,都可以用相似法兵来解释,但这金刚琢却做不得假,那其中气息与自己第一次观摩清静经时所感应一模一样,再查明那模样,正是没有半分错漏!

“不对,这肯定不对!且不说太上之宝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想方才,若是真的金刚琢打来,我当是直接死了,还能被我知晓到?”

“那大圣当初都被砸了个通透,我这硬抗金刚琢,难道比猴头还强上三分不成?”

李辟尘参悟,心中隐有想法,此时金刚琢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浑天绫与乾坤圈。

二兵打来,李辟尘丢出雷鞭抵挡,再感应四方,却发现,那纯阳大丹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原本位上!

这一下,似乎有道丝线串联起来,李辟尘猛地恍然:“假的!”

这两个字一出口,那浑天绫与乾坤圈瞬息之间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四周神火围拢八方卦位忽然变幻,不知何为乾坤,何为坎离,何为震艮,何为巽兑。

至此上下八方十位尽是神火熊熊,莫说再见那丹炉天盖,便是连方位也不得知之,全被浩荡神火之气阻断,那纯阳金丹隐匿神火之中不现,再难窥得!

这个模样,倒真的像是要把李辟尘炼化在丹炉之中!眼下李辟尘哪里还不晓得,这是那金丹有灵,在耍他玩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歌谣秘 造化归一,金丹入,坐定长生

神火围困,虽不得加身,但却已将八卦炉中乾坤打乱,至此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前无后,只道天地轮转不修,全无规律,这般变化,便是李辟尘有天大的神通也出不去了。更新最快

然让李辟尘最惊诧的是,之前那些假的法兵,假的神通道法,居然能瞒过他的感知!须晓得,自修行清静经后,除非修行差距过于庞大,还从没有神通幻法能在李辟尘面前将他瞒住!

这纯阳大丹有灵,更是一颗极为诡谲的仙丹,李辟尘再想,古籍上似只说,吃了此丹可挽九幽,却不知是怎么个挽法,有甚么功效。

然若是单纯按照字面意思来推断,却是极有可能是那“九死还魂丹”!

此丹九转九回,一丹吞腹,幽冥不可近,鬼神不可拘。便是死了,也能从幽冥海中超脱出去,不需转世,可直接回返人间,真灵魂魄复归肉身,再塑真圣法体。

李辟尘无法出去,更寻不着那大丹,此时金蝉不能用,洪虚不能使,五卦法兵也没了大处,若是寻常道人,早已无计可施,只得闭目等死。

然李辟尘心中还是稍有镇定,且不说其他,这炉子烧丹,既然丹将成,必然不得烧太长时间。那大丹已经有灵,此时不仅仅是耍自己,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脑海中仔细回忆那烧炉的童子,一开始横眉怒目,后又唱起歌谣,再后来捏着自己,让自己来此烧火,一个不同意便把自己丢了进来,似要当做药引子。

那歌谣悠悠响起,李辟尘暗自琢磨:“........捣药储,汞烹铅;见碧水,摘黄芦;仙桃落,灶开火;炼丹田,烧紫府........移真骨,脱旧胎......”

“移真骨.....脱旧胎......”

这最后两句,明显是说吃了这丹,便会再一次脱胎换骨。这首歌谣再朝前看,那炼丹田,烧紫府的两句却是显得极为奇怪。

“浩气落,三清显.....游大千,觅金元.....觅金元.....觅精元......”

“精元!”

李辟尘猛然抬头,金元通精元,词句相通,若是如此,那游大千中,大千二字难道指的并非上天大千,而是人身自己?

“对了,人身至玉液化人仙,人仙达玄光之境,化入出窍,得阴神出游,阳神巡天,真灵化自身唯一之神,至洞玄,如此可开辟人身仙天,为三神居住之所!”

“这大千二字,指的是人身仙天!”

“大丹之术出乎铅汞,一者为阴一者为阳.......我记《正统道藏》中所写,铅属阴,黑而为玄武,其卦为坎,位属北方壬癸之水,水能生金.......汞属阳,青而为青龙,其卦为震,禀东方甲乙之木,木能生火.....”

“人体有大药,其能成大道......汞烹铅,故阳烹阴,是虚指而非实指,是谓之化去阴体成就纯阳之意!”

李辟尘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首歌谣是以八卦神火为基的锻体之法!”

“浩气为人身根本之气,闭气而锁体,起三清之气贯通全身,心意窥视,真灵静坐,神游人身大千,寻一元之处,是精气神三门之所在!”

“五精已开,见碧水即四海,四海功成可摘黄芦,黄芦为生气,与乙木合,是谓之水生木,木可生火,故此引心火降世,心似桃形,故为仙桃!”

“仙桃落,灶开火,此灶便是成功引动三火,可以纯阳之气筑基,是为道台之所在!”

“如此方可引神火炼丹田,烧紫府!”

李辟尘哈哈大笑起来,手指一捏,红云霞衣收起,滴溜溜化作一颗赤红珠子,正是收了避火珠。

避火珠一收,八方神火瞬间肆虐而来,吞吐各方卦位神炎,然李辟尘悬于火中,静身而坐,双眸闭合,不再作半分反抗之态。

口角微张,李辟尘又是吐出一口气来,那口气在八卦神火中遨游一圈,复又回归口中,被他吞下。

三清神光于身躯之外显化出来,李辟尘引八方神火加神,煅烧**,然这一次,那已经破烂的黄色道袍却不曾再度燃烧,那些神火加身,锻李辟尘**,却又似不再对他造成伤害。

一道八卦火气从口中入,于身中环绕一圈,引动人身所存三昧真火,三昧真火与八卦神火相合,此时于五脏六腑之中燃起,气冲霄汉,贯紫府丹田龙骨。

八卦神火煅烧道躯,此时大火中忽然显化一道炽烈白光,那纯阳大丹出现,不再隐遁,却是直接出现在李辟尘身前三丈远,四周神火见其则避,故于八卦炉中开辟一方无炎净土。

气数金丹传在世,象天象地象人身。

李辟尘身躯中炽气熊熊,于此盘膝静坐不知多少时日,忽然那金丹动弹,此时李辟尘头顶上造化一朵纯阳真火,乃是人身三火显化,又得八卦神火相合,与天地阳气归一所造化。

这火一出,乃代表人阳极致,那口忽然张开,此金丹焕发神光,忽然开口言明,不曾想有灵至此,居然能出人言之音,再听闻,却是一个清冷孩童声音。

“平道去,造化至理;金丹口,坐定长生!”

“移真骨,红尘不染;脱旧胎,三浊难沾!”

“天十二,不知仙境;地三千,不入仙门!”

“四季火,三元八卦;成九转,仙魔神惊!”

“多谢道友!”

话语一落,那金丹滴溜溜转个两圈,直接投入李辟尘口中去也!

金丹一入,那头顶上纯阳真火突然爆开,再腾起,比方才却要大上数倍!

身躯内,紫府丹田龙骨大放光明,发出隆隆之音,如天摇地动,再看上去,气血沸腾,贯人身八脉,又通四百零九窍,再入十二正经,直至打通全身血肉百骨,气血轰鸣,贯入双目之中!

李辟尘陡然睁开双眸,两道纯阳金光打落,眼中扬起白色云烟,如天仙临尘,萦绕身周不散,那纯阳气下,又有一道天河挂落,此时眉心中三滴洗象池水忽然震颤,与纯阳真火熔炼在一起,是为道化归一!

水火炼,阴阳道合!

一道幽冥真气从双眸中显化,又扬起第一道阴沉沉的云气,李辟尘双眼中,左眼打出一道纯阳天光,右眼照破一道幽冥神光,至此再眨眼看,却是两只眸子皆复归如初,可见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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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阳瞳 羲和望舒,兄弟见 道破前言

双眸清湛,上可窥天,下可观地。

李辟尘两眼中,左眼之中绽放无量光明,如煌煌大日居其中,阳气无铸,可破一切邪祟虚妄,洞察世间诸人万法,生命轮转;右眼之中绽放阴沉光华,虽阴且沉却又有空明颜色,如皎洁月光照其里,阴气轮转,可窥一切幽冥诸事,看魑魅魍魉,世间生老病死,真灵居处。

一条天河倒挂,洪波汹涌,造化两仪,上接阳,下接阴,阴阳互换绕河而动,如日起月落,月升日消,轮转不休,立天地时辰。

洪虚太清化洗象池水,与纯阳真火熔炼,造化出洗象真气,此时顺着全身游荡,又投入人身八卦火气之中,隐隐绕绕,化归一元。

身躯中,无数气息喷薄而出,其中仙光萦绕,神气熊熊,汇聚于起,却是开始化归为一。而李辟尘自身排出这些气息,法力却是不降反增,他眸光湛湛,忽的,一道纯阳真气从顶上纯阳真火中弹射而出,化作火苗,落入那仙神道气之中,于是二气化始,以火为基,造化一道无上天光。

李辟尘眉心中,那真灵前突然又化一道真灵,此真灵成就金光之形,对李辟尘自身真灵躬身,复转身而走,出了眉心之窍,化作光华落入那二气玄云之中。

天光加持真灵,真火袭来,化作一道莲台。

莲台变化,又成就一尊蒲团,那真灵坐下,手捏道印,四周两气浩荡而动,汇聚如风,却是突然开始凝聚,造化出一具躯体来!

这躯体看上去面目清秀,年岁估摸不过十之六七,容貌却与李辟尘有八分相似,如凝神道香火之躯!此时那尊真灵忽的开口,声音煌煌不知念诵何文,却是手掌一拍,将那纯阳真火划归三份,复又化人体三火,然其中又有八卦神火相加,故此三火再化,成八方八火之形。

八火入身,化入人体八脉,成人体八卦。

乾为天,号上,是君,称尊,为紫府居,是以乾为首;

坤为地,能纳万物,为孕育之所,乃丹田居,是以坤为腹;

震为雷,雷为动,为至阳,阳主动,足为走,是以震为足;

巽为风,风为天手,可强可弱,沉气之所在,是以巽为股;

坎为水,水为肾,而肾脏开窍于耳,肾水旺则耳聪目明,是以坎为耳;

离为火,火为太阳,照世间万物,故眼能洞彻天地,是以离为目;

艮为山,手为人体力之极,卦上如阳,似双手撑地,是以艮为手;

兑为泽,泽为大地所陷落灌水而成,是缺口,而人身最缺之地为口,是以兑为口。

人身八卦构筑,这尊“李辟尘”显化出形态,那双眸湛湛如大日天阳,身躯内仙神二气轮转,成血肉骨水,造化精气神三门三河。

这身躯构筑渐渐凝实,而李辟尘自身真正身躯中,随着这些气息的排除,法力也越发高涨起来,似之前一切所有修行得到之气与法,尽数都被这些排出的气息所阻挡,此时两气破去,人身诸脉如大河开闸,终是崩碎了那壁障!

那金丹隆隆而转,此时尽数化开,其中效力归入李辟尘全身血肉,而至此,那些排除之气也终于断灭,只这一瞬,李辟尘自身气息陡然拔高数个档次,几乎已经堪比人仙之境!

然堪比人仙,却还不是人仙。不曾破关,尚还不列仙班。

只是这种子已经种下,来日化人仙得道,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移骨换胎,身中仙骨发出熠熠光华,每一寸血肉皆如羊脂白玉,坚逾神珍仙铁。

人身八处尽存纯阳真火,对应八卦,将自身神火化入每一处手脚,气血轰鸣,隆隆如雷霆震荡,似上古异兽再现人间。

这尊真身落下,双眸如阴阳日月,再看对面,那尊“李辟尘”睁开眸子,面容变幻,原本八分相似,如今只剩得六分,却是一眼便能看出不同,但仍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尊“李辟尘”晃动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手掌于身上乱摸,待一时三刻,见李辟尘真躯不解,便是大笑起来,对他拱手作揖:“多谢道友!”

他这话说完,却有觉得有些不对,再看看李辟尘,略有惊诧,又施发出看看自己,一拍脑门,又是打个稽首:“失言失言,该是多谢兄长!”

“谁是你兄长?你又是谁?”

李辟尘此时彻底清醒,知晓自己双目已如初无碍,且多出神异,尚还未看,就见这长得如同自家兄弟一般的人坐在面前,拱手道谢,又口称兄长,搞得他惊诧异常。

这问话出口,那“李辟尘”顿时一愣,稍稍一想便明白为何,于是笑曰:“兄长不认得了?我便是那纯阳金丹啊。”

李辟尘顿时大惊:“你便是那金丹?!是收了我的气息,故此成了这般模样?”

“李辟尘”点头:“然也!”

他缓缓道来,说明缘由因果:“我乃那八卦炉中纯阳金丹,在此炼了有六千年岁月,早已有灵,我便是那金丹真灵。”

“丹灵不昧,八卦神火为我师,八卦神炉为我父,这炉子乃是六千年前,四劫道人钟旬阳所铸,仿十日之中,那第三日内太上八卦炉所造!”

“十日前三,也合称三清天境,第一日乃太初天太阳圣境,第二日乃太无天真阳圣境,第三日乃太上天纯阳圣境。”

“这仿制的八卦炉有地仙重宝的境界,若是算起,当作截玉之级。我于炉中被炼六千年,四劫道人曾言,让我等一位道合纯阳之人入炉,届时我可赠丹体于他,他便泄仙神气归我,造化一副躯体,助我成就丹道仙神。”

丹灵“李辟尘”笑着开口,顿了顿,继续言:“我成丹时,尚不存此山,这朔玄宗还未诞生,至三千年前,我本宗举宗寂灭,已无力回天,此时四劫道人早已前去洞天之中,列天仙之果,不在福地兜转,我这一宫留存,后被倚帝山朔玄宗这等后起微末寻到,借我本气,造化数宝,借此搬我宫阙,移入倚帝山中。”

“他们不得吞我,因无缘法,却是连丹炉也打不开,于是便放置于此,只等有机缘者再来,而久而久之,便也忘却一些事情,派了个童子给我烧炉,我便布下个阵,以心为源,所开幻境皆由心造,故此堪不破,摸不清。”

“朔玄宗中有地仙观我法,于是也弄了个心阵,却不得其中真意,只好布了个强化版的心魔幻阵,于此放于宫中其余地方,现在这阵留在一衫宫中,护那‘五天灭劫净尘衣’。”

“心魔阵中因有我法,故此化出五尊大道魔王,为守阵人,又是五劫变化而成。”

“再言我宫,这几千年过去,那烧火童子,黄巾的力士早已死灭毁坏,于是我便化作那童子模样,在外烧火,也是为了等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道阳丹 千年巧合, 逃大圣 八卦炉倾

丹灵“李辟尘”笑着言语:“兄长如今借我金丹之躯再脱仙胎道骨,去旧迎新,又被炉中神火所化锻体法‘八卦神火锻’重塑法体肉身,再化一副仙骨新躯,成是人仙真体。而我借兄长旧躯老骨再铸一副新躯,可为我之真灵居所。”

“我体内所流之气,所孕之血,此身成就所得,皆为兄长所赠,虽兄长也得我金丹之躯,然得金丹不过造化一副天生仙骨,我却是得一副纯阳肉身,这之间恩情所差,已不可划归一等,故而我才称兄长为兄长,实为我之兄也。”

他说完,又对李辟尘打个稽首,连道兄长二字。

李辟尘明悟,对他还一个稽首,然后又问:“四劫道人早已算到我会来此?”

“非也!”

丹灵“李辟尘”笑着摇头:“兄长可是以为自己被钟旬阳算计,拖入某事当中?非也,非也!”

“这道合纯阳之人,只是告知我等此人,但没有说明到底是何种纯阳,又是什么时候,哪个千年百年。”

“兄长来此,实属偶然,却也真的是有大气数的人。原本我该等的,是那寻到我之宗门的人,见到我的人,且不得是我本宗之弟子,更不能是有明确目的者。”

“这人缘法该是深厚,来我宗门,收我宗传承,再入丹炉,与我相见,我授他神胎仙骨,他该还我一副肉身,正是该与兄长此时关系一样才对。”

他说着又摇头:“可惜,倚帝山搬我宫阙,以我本气炼宝,已乱了缘法,四劫道人当初炼我时不过地仙之境,算不得六千年的岁月,须知,胡乱窥天者必遭劫诛,道不可言,言明便不可得道。”

“那本该来的没有来,待倚帝山乱,寂灭待复,以撼世阵法隐匿宗门一千年。我也存顶上宫中本宫阙内独守千载岁月,这才等来兄长入宫,至如今,得纯阳道体。”

“此番种种,实乃巧合,便是四劫道人钟旬阳也不得算的这么多,也许当初他早已知道是谁该来取我,可能不过百千年岁月,但如今,缘分已乱,我法不存我道不显,更是在炉中炼了六千年,我早已非当年之我,这引出诸多事来,才被兄长得到。”

李辟尘恍然:“原来如此!”

大气数者得之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丹灵又是开口,道:“我六千年成丹,倚帝山人皆说吞我能自九幽挽回一命,故多人皆猜我为九死还魂丹,然实际上与事实有些出入,却是相差不远。”

“我之丹名并非九死还魂丹,而是九转成阳丹。”

“吞我功效,可融阳之道,破九幽九霄壁障,真灵成就自身唯一真神,阴神持阳不灭,可入幽冥大海观世,阳神持阳可至金门之上洞天,能化其中二道至理为己用,为悟道之丹,更是合道之丹。”

“世间万物,离不开阴阳之道,两仪之说,得阴阳之理,故能上天入地,我虽只有阳道,但一阳为始,可为道之一,自也可去幽冥之中寻那些艄公,若行秘法,可带回已死之人的真灵回归阳世,而吞我金丹之躯之人,若是死灭,真灵不入幽冥,不被艄公所擒,便是大天尊亲至,也必须要放你一条性命去!”

李辟尘听完大惊,真灵震荡久久不能平息,这若是如此说,岂不是就和以前看过的某些古书一般,修至道之极,地府难判,永驻阳间不灭,就像是烧了那生死簿,毁了那判官笔,让阴世不判,可以算作是另外一种的长生法!

丹灵见李辟尘面色,便是又笑起:“我知兄长何想,却是所猜不错!兄长可记得,开始时我口中所言,金丹口,坐定长生之说吗?”

“真灵不入幽冥海,自然算作长生久视!”

李辟尘摸了摸自身,犹在梦中,不由得摇摇头,笑道:“金丹一粒定长生!”

丹灵也笑:“兄长道法皆为太上之道,又经八卦炉中‘八卦神火锻’,日后长久走去,本就该长生逍遥!”

他忽然打个稽首,对李辟尘道:“如今愚弟借兄长之气成形,得肉身仙躯,然我日后行走人间,不得再用九转成阳之名,愚弟无名无姓,更不敢用四劫道人之姓,而这幅身躯皆为兄长所赠,还请兄长赐下个姓名。”

李辟尘一听,连忙摇头:“不可不可,你为六千年的神丹,我不过几十年的小道,如何当得起这事!”

“当得起,当得起!”

丹灵连道:“如何当不起?兄长为太上传人之一,又有第七洞天虚陵天的八卦之法相随,这般大气数,如何当不起?”

“我虽存世六千年,但也籍籍无名,道者不该以年岁来论,而是该以道行、修行、德行三方来看,既兄长为兄长,又如何不能为愚弟赐名?”

丹灵连劝,语言诚恳,李辟尘终是不再推脱。

李辟尘心中思量,仔细琢磨,对丹灵道:“金丹一粒定长生,我自己思量,你可就叫....李长生....如何?”

这名字很平常,世上叫长生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然丹灵自己思量一会,琢磨两句,却是欢喜起来,连连点头,对李辟尘拱手道谢。

“多谢兄长!愚弟日后,便唤李长生了。”

他....李长生拜谢李辟尘,复又转过去,此时炉内八卦神火依旧熊熊,却不再对二人进行炼化,已然退去,盘踞无炎净土之外。李长生朝天一指,只听一阵轰鸣之声,再看时,那八方神火已退开,丹炉顶上,那炉盖晃动,忽然冲天而起!

................

此时炉宫外,已来了数位人仙,那身上满是风尘,再见面前一宫一炉,有个童子烧火,却是大欢喜起来。

当中一位人仙走出,他为大宗之人,此番回去,已可位列长老之职,使得一手五行火法,唤作王玉山,为焚清宗中道人。

此宗当初也是想去纳知春孩童为徒的大宗之一,只是当初关山月一言,骂的前三宗狗血淋头,后又见关山月真身,便熄了心火,此时这王玉山见那丹炉火起,童子坐地,便要上前询问一番,正此时,见那童子忽然转身,手中芭蕉一动,大扇舞风,直接将他给刮了出去。

王玉山倒着坐地,边上有几位人仙上前,王玉山道:“莫说,这童子厉害!那手里的扇子,最少也是人仙无垢的重宝!”

“这丹炉火起,烟云缭绕,看来应该是丹要成了,我等先在此地等候,到时候谁有缘法,那丹自然会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炉盖冲天而起,一道云柱贯天,只见两道金光遁出,而那丹炉一个颤动,轰的倒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眸落 住定人仙,良禽起 择木而栖

神炉倾倒,震起漫天烽火!正如西游记中那般,此时正是八卦炉中逃大圣!

两道金光落地,那童子却不觉异常,站起身来,在诸人仙注视中,来至其中一道金光前,多其打个稽首,笑道:“六千年岁月,如今终是得造化显圣,何等漫长。”

“大道在前,此后褪去故身,成就真阳,此番离去,可敢与天一争性命,该是道声大好!”

那道金光隐去,化作李长生模样,对那童子也是打个稽首:

“今日见我,我亦见我,多谢多谢,千年烧火,该是多谢于你。”

童子笑言:“今日见我,何必称谢?”

李长生笑言:“正是今日见我,故必称谢!”

“我是我!”

“我非是我!”

“我还是我!”

李长生对童子打个稽首,那童子大笑,浑身上下燃起金火,化作一道光华遁入李长生眉心之中,在那真灵之前坐下,打个稽首,缓缓消散。

那真灵也对消散童子打个稽首,似在送行。

第二道金光散去,李辟尘的身形容貌显露出来,见童子离去,复归真元化入李长生眉心,最终消散于天地,不免心中有感慨发出,连叹一气。

“千年等候,不枉此行,道友走好。”

李辟尘开口送别,那李长生回过身来,忽然目光一变,似成童子真灵,嘻嘻哈哈,道声谢过兄长,复又消散,再成李长生真灵。

而这般情景,早已让那边上人仙诸道震惊,他们目光转动,再看四周,那黄巾力士俱都消散而去,化作青烟而离,那边上诸炉中吞吐神火,根本就是无人看顾。

这一下,外界群山忽然震荡,似有什么大阵幻法破去,一瞬间,有清风拂过,游荡群山,刮起漫天红枫赤叶,如天火降世,云霞染血。

王玉山起身,看李辟尘与李长生,见二人面容相似足有六分,又看边上,却是一惊,那八卦大炉中那里还有什么金丹,却是除了神火外甚么也没了。

“来晚了!”

王玉山哀叹一声,再看李辟尘二人修为,俱都不达人仙,便是心中有些恼火,暗道自己已是人仙之境,尚还花费无数功夫走到这里,这两人修行只是玉液之境,却有缘法得了那金丹去?!

一时之间,他心中升起不忿,但也不想动手,毕竟丹已没了,再怒也不能让那仙丹重现,他只是想知道李辟尘二人从何而来,是哪门哪派,于是便对二人开口:“敢问两位不知是何处的仙家?”

李辟尘转身看他,只这一眼,王玉山便是心头猛跳,那两眸,左眼如煌煌烈阳大日,照耀千古,有纯阳天光,震彻人心,让他提气不得;右眼如阴沉明光大月,神光穿心,有幽冥神光照耀,似能看破一切虚妄鬼魅。

只这两眼一看,王玉山心头火气便消了八分,只觉得自己在阴阳之间转动,却是真灵如被定住,动也不得动,只能看见日月轮转,一道天河滔滔。

“此人....好高的修行!”

王玉山猛然惊醒,却是李辟尘不再看他,这让他心中惊骇欲死,却是不得不想信这种情况。

对方境界不至人仙,但修行却远在人仙之上!

“苦心修行,至如今也有一个甲子还多,为结丹境,却被他看了一眼便不能动弹!这般修行,难到他已经堪比玄光?”

修行与境界相对分离,有些人,境界不高,修行却是极高,能提前悟出诸多法与理,所欠缺的只是相对应的境界,似这般天骄人物,比寻常同辈,已经是高出不知多少去了。

王玉山一瞬间惊起冷汗,这般的修行人物,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而他被宗中同辈称为天才,号称仙玄之下第一人,便是放在同级别的几个大宗中,也是前三之列。

然今日他人一目,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泄了进取之意,颇有疲惫,然这时,李辟尘回应他开口:“我乃太华山弟子,你又是哪里的道人?”

“太华山镇岳宫。”

王玉山猛地惊醒,面色陡变。而此时听得这话,连同边上几位人仙一并都是惊讶非常。

九玄之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九玄?!”

“太华山人如何会.....”

“原来是太华山弟子.....”

他们心中冒出各种想法,此时又见李长生与李辟尘开口:“兄长,八卦炉倒,此时其余四宫中各法也该破去,我这一退,五宫俱开,那些宝物或是择主,或是不得缘法,然倚帝山顶上宫已破,剩余的,下面该是......”

他话未说完,只听得外界一声轰鸣震响,一道天光撕开大宫,划破苍天而走!

李长生看外,道:“气数已出,神物择主去了,兄长,我们也离去吧。”

二人离去,不再看那些仙山众人,而李辟尘临走之前回过头去,看王玉山的神情,便与他道:“大道在前,若是心中无道,便是千万神丹也无用。”

“我得宝丹,似乎这样说也无用,罢了,你好自为之。身为人仙,却被我一眼定住,实在是修行不到家。”

“空有境界却没有修行,有修行却不得心境,皆是下乘也!”

他说完话,转身出宫,只留下诸多人仙面面相觑,再看王玉山,却犹如被当头一棒,宝丹之说不言,但那修行不到家一话却是犹如雷鼓惊神,当头棒喝!

一位人仙开言,对王玉山道:“玉山道兄,你.....可无恙?”

“无恙,当然无恙!”

王玉山面色复杂,复又长出口气,苦笑道:“空有境界却没有修行.....合该我没有缘法啊,那道人不达人仙,却一眼便把我真灵定住,我二人修行,真的是差的太远,差的太远了。”

又有人仙笑起:“莫要伤心,这丹没了,不还有这些神炉吗,此时炉都俱在,合该我们的缘法到......”

他话没说完,中央那尊八卦炉忽然动弹,发出震天之音,而后底下三足喷出火来,各方小炉同时而动,随着中央大炉喷火,居然是化作数道流光直接遁走了!

诸人仙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脸色极为精彩。那王玉山连连摇头:“终是无缘,终是无缘!诸位,我们修行尚不到家啊!神物有灵,择良主而侍。”

.......................

天外一声弦响,只见一道流光!

一只手伸出来,一柄大弓显化,稳稳当当落在这人手上,此时他露出容貌,大笑起来,正是关山月!

“良禽择木而栖,神物择良主而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解颜 云中一笑,群道显 朔玄当兴

(女生文学 ) 不入顶上宫,亦可得宝?!

这般动静自然引诸多仙家窥探,当见那神弓来至,顿时皆傻了眼去,心中疯狂嘶吼,却是全然不得明白半分!

此时关山月所在为虎牢关前,那上方一尊人道神灵坐镇,下方诸仙人怒问:“人道神,你前些日不是方说,只有人仙可入宫取宝吗!如今这宝物为何被出窍神人所得?!”

那人道神穿着一声黑甲,此时朝下看去,顿时嗤道:“我说人仙可入宫去,又不曾讲那宝物不会自己跑出来,再说了,你问我,有个屁用!”

“我就是个守关的,这神兵如何出来,自己显化,我怎么知道!”

他回呛完毕,那些人仙面色如塞了糠一般阴沉,而再一想,却又是觉得颇有道理,这人道神确实没说过,神兵仙宝还会自己突破禁制跑出来的。

“可这又有谁能想到?!”

“简直是胡闹啊!”

“取了诸多小宝,却不曾想大宝与我等无缘!”

一群出窍神人哀嚎,同时又看关山月,心中凉了八分去,那神弓入手,摆明了是已经择主,他们终究不得缘法,不被神兵青睐。

这大弓沉重,其色如云似雾,刻雷云纹。弓上刻印三个小字,为往古之文,唤作“云中笑”。

此弓相配,同时天外有四十九箭落下,又伴一尊古匣临尘,正中央又有三个字刻印,乃是唤“天解颜”。

云中一笑天解颜!

关山月将四十九箭放入匣中,手持大弓“云中笑”,朝前方看去,只见天摇地动,山崩云震,无数气运天柱冲霄而起,贯长虹破日。

一株神木忽然登云霄而现,那身下数根俱化成足,如八爪鱼般,又如人样移动。此时跑的飞快,那后面跟着一群人仙,或持法器,或擒法兵,口中俱都高声呼喊,仔细一听,都是再喊叫着“别跑”、“且慢”、“休走”、“道友请留步”之类的话语。

那神树听得这般呼喊,却是跑的更加快了,又是驾云又是乘风,如蜻蜓点水,一连踩八十一道云头连遁而走,看的那几位人仙呆若木鸡,便是手中法兵都忘记了祭起,愣愣的看着那神木逃走。

此乃一药宫中的那株神药之树。此神木有灵,寻不到该得缘法者,故此大遁而走,不料遭到一群人仙遇上,自觉皆有机缘,便追逐而来,吓得这神木拔腿便跑,这一连大遁,却是已经要出了倚帝山去。

关山月看了那神木一眼,手中大弓“云中笑”挽起,只这一下,那神木却是定住,顶上树梢晃动,似在回头看,待见关山月手中大弓云中笑时,直吓得魂飞魄散,身上燃起一道碧绿光华,转身大遁而走,化作流光消失。

见此情景,关山月不由得大笑起来:“好胆小的神药,好有灵的神药!”

胆明此药灵性极高,可知旦夕祸福,几近于灵圣,若是化形,与仙魔神道人也几无不同。

关山月边上,那娃娃抬头,嗫嚅着道:“师傅,这是老前辈,如何可无礼?”

听知春一言,关山月愣了愣,低下头去,想了想,挠挠黑发,笑道:“确是确是,是师傅错了。那神木已经有灵,差的不过是化形一关,若是过了,便是外道灵圣,看它年岁,怕不是也有几千年了,确实是师傅不敬老前辈了。”

知春晃着脑袋,摇摇头去,一副夫子做派:“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哈哈哈!”

关山月笑起来,摸了摸娃娃的脑袋,再把目光朝远方顶上宫中投去。

云海之后,两道金光遁出,扶摇直上,如金龙鲲鹏;又一侧,只见一道神光玄黄,划天而去,乘五色云霞升起;又有一侧,只听得一声剑吟,刹那间,万千古剑齐齐横天而至,撕开这浩荡千古苍穹!

这般异像也引动倚帝山深处禁地异动,其中又有一道天光冲霄而起,紧接着一股无上的气息澎湃而至!

此时,禁地中显化一位老者,长髯覆面,吹长笛,打拂尘,悠悠而至。

这位老道人吹响长笛,似凝滞岁月光阴,那天上的两道金光,那一道神光玄黄,还有那一声剑吟带着万剑震响,剩那些追逐神药的人仙,自宫阙中空手而回的道人,俱都停下脚步,朝这老者望去。

无他,只因这位老翁乃是倚帝山朔玄宗宗主,为仅存的两位地仙之一。

然此时他仅是古灵模样,但也已经足够。虽无肉身,可那通天法力尚在,此时打个稽首,对群道称声大谢。

这老翁先是看向两道金光,见李长生当面,面色微变,又笑又叹,最终对他点点头,道声别来无恙。

李长生还礼,老翁叹息:“六千年岁月悠悠而逝,不曾想前辈机缘竟然在此,如今化作丹道神圣,也为人道仙神,如此与我等也无有差异,褪去旧身,换了新体,老道我,该是恭贺一声。”

听老翁言罢,李长生笑着摇摇头,对他道:“六千年中,何处不是机缘,是因也是果,原本我的机缘不该在此,但你宗移我宫阙,此为因,如今化身,则为果。”

“一饮一啄,本由天定,但事在人为,如今造化此等局面,也是意料之外。”

“机缘气数,当真玄之又玄,不可揣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而今日你不得称我为前辈,我前尘已尽去,如今再起新朝,该是我称你前辈二字。”

李长生笑着开言,那老翁也是笑着摇头,复又朝李辟尘看去,只见与李长生有六分相似,确切来说,当时李长生与李辟尘有六分相似,于是心中便明晓大半,再观其肉胎仙骨,果真如羊脂白玉,其中气血隆隆,如大日轰鸣,又有烟云缭绕,白阳熊熊,便知此人已吞那金丹入腹,于是老翁对李辟尘挥个拂尘,又打个稽首。

“不知小友在何处仙山福地修行,既有如此大气数?”

老翁笑呵呵开口询问,李辟尘如实作答,打个稽首,道:“晚辈乃太华山镇岳宫弟子。”

太华山镇岳宫!

老翁微微一惊,面色变得欢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道:“好,好!原来是太华弟子!”

他朔玄宗寂灭千年化仙玄,本就是早与几位福地商定好的事宜,待九玄论道完毕,届时,合该有一尊仙玄山崛起。

这一百零八仙玄山本不是定数,只是达至上一次三千年大劫,正好仙玄之山够一百零八尊,如今再有仙山化仙玄,合该多添一尊,日后便是一百零九尊。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是定数不可更改,一宗落一宗方能起,然仙玄之山没有这等顾忌,一百零八只是恰好凑够这个数字而已。

老翁抚须长笑:

“天柱山、太白山、石龙山皆已许诺于我,助一臂之力,而如今又得太华气数,如此看来,合该我朔玄当兴!”

第一百八十八章 知春来 见父得亲,寻关山 易杨相问

仙玄之起已成定局,老翁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欢喜更甚,又心中思量,这仅仅寂灭千年,便有如此多的天骄人杰一并现世,当真是天道轮转,世世皆不同。

他又转头,见远方有浩荡神道光华显化,正是叶缘得宝衣而出,沾染五色云霞,此时一看,当真是神威凛凛,是个有道的正神。

又转头,见那远方万剑朝宗,却是微微一惊,再感其中剑意,顿时明晓此方道人乃是白雾山长虹剑宗之人,。当年倚帝山寂灭时,长虹剑宗尚未曾成气候,不想如今,居然有其中弟子能引动白羽伏龙剑,更是让其认为剑主,这般人物,当乃真天骄也。

“能持人皇佩剑,可怕可怕,白雾山中有真光,此番九玄论道完毕,看来白雾山也当大兴,再过百年多,若出一尊地仙,则也可一搏那仙玄之位!”

剑破云尘,祝凝心显出身形,其身旁白雾山诸仙人相随,而在她背上,已多出一柄长剑,剑柄处有三根白羽飘摇,她身形微晃,白袍染血,但双眸却清湛无比,亮起无数光华!

那剑正是白羽伏龙!祝凝心接一剑未死,剑骨不断,让白羽伏龙剑也赞誉!

老翁又朝另外一方看去,却是哑然,只窥得那神药撒腿乱跑,已然逃出倚帝山去,再不见踪影。

“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么?罢了罢了,五千年的神木,那药花熟了,却等不得有缘的人来,如今走了,实是时也命也。”

他话说完,再朝前看,只见神弓“云中笑”,又见神箭“天解颜”,再看持弓握箭之人,却是个好风范的仙家道士,青年模样,正看着自己,笑意盈盈。

只是一眼,那浩荡气数便被老翁窥知,再看其上,顺因果丝线而观,正见三间草庐落座,中央一口池塘,里面长一片莲花,那边上立个刻碑,却是大气磅礴,有万千神象!

“拔仙海!”

太真山传人在此!

老翁惊叹,心道又是一位九玄传人当面,那目光移动,忽至其身后那柄剑上,却是愣了半天,再看时,确认无误,面色当场陡变!

他不得认错,那古剑确实是渔阳剑!

渔阳剑,非圣不得持!

老翁刚想开口,询问对方何等身份,居然能背负渔阳剑来,然此时,那青年道人身边,忽然响起奶声奶气的声音,老翁再看,却是才发现,原来身前还有个草木灵精化作的顽童。

“也是纯阳之气,这是木灵神体?不,阳气融灵,又得造化之术点化,这草木灵童,已是乙木神阳之躯!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老翁倾听,却见那孩童忽然脸上欢喜,拉扯着那青年道人,指着天上不远两道金光其中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喊:“师傅师傅,那...那气息好熟悉啊!”

关山月闻言抬头,看天而去,见两道金光,便打个稽首,又对四周诸位凌天仙人道:“诸位居天,登高而望远,看的好生豪气啊!”

“然此番谈话甚是不便,我这徒弟也驾不得云,这番麻烦,且地仙当面,再居天上也多无礼数,还劳烦诸位按下云头,临地而至,贫道在此多谢诸位了。”

李辟尘与李长生听闻,互看一眼,散去金光云朵,便按落云头,也对关山月打个稽首,乃是还礼。

而便上,叶缘,祝凝心,白雾山诸道人,一药宫几位人仙,以及后来赶至的王玉山等人,皆是打过稽首,按落云头。

正此时,知春愣愣的看着两道金光,直至其中一位出现,又过三响,忽然大喊起来,声音欢喜又有抽泣。

“爹爹!”

这一下喊傻的不止一个人,首当其中便是李辟尘,他愣愣的看着那白玉般的孩子扑过来,欢喜模样,却是傻了半天,后连忙推开,道:“娃娃失言,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爹爹。”

“你是,你如何不是!”

知春挥舞手,笑意盈盈,然而李辟尘却是不得其解,一旁李长生惊异:“兄长,你居然还有如此漂亮的一个孩子?”

这话说完,李辟尘刚要回应,却不料叶缘已至,见这孩子喊李辟尘爹爹,顿时如见鬼一般惊诧:“牛鼻子!看你年岁不大,却不曾想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又听闻李长生说话,便看去,这一下大吃一惊,又道:“你还有个兄弟,居然也是个牛鼻子?!真像,真像!你两怕不是一个窑子里烧出来的泥人啊!”

祝凝心与李清荷等人来至,听到叶缘这话,面面相觑,眼中都显古怪之色,但再见那孩子,却是戳中了她们心中软处,只见那孩子白白净净,如白玉神瓷,生的又极为漂亮,如个女童,却是心中欢喜。

祝凝心上前,对李辟尘笑道:“不曾想道兄居然还有个如此可爱的孩子。”

“你们胡说甚么!”

李辟尘顿时急燥,颇为无奈,连道:“我今年不过一十六,莫说生子,便是娶妻都还没有,我在凡间不过一平常百姓,无婚约也无道侣,更不曾去过青楼之地厮混,后巧合之下被锁入剑囚谷中,这般日子至今,我如何能多出个孩子?”

他话说完,知春却是急了,连连开口,都有哭腔:“爹爹不认我了!”

“孩子莫哭,我如何是你爹爹,实在是你认错了人啊。”

李辟尘忙去安慰知春,而此时,关山月前行,大笑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知春不得认错,你与他流着同样的血,他依你之血而活,得你之血再生,你如何不是他爹爹?”

他笑着道:“你可记得,百里荒沙无垠落,那大漠孤烟中,还有一株草呢。”

这话一出,李辟尘顿时一愣,此时叶缘却是反应更快,几是关山月话语刚刚落下,他便反应过来,对李辟尘开口,大惊道:“牛鼻子,这孩子是....那株被你滴了血的灌草!”

李辟尘呆滞半响,再看那孩子,梨花带雨却又笑意盈盈,猛地,脑袋中轰鸣一下,哭笑不得!

................................

大荒之中,有山存洞。

一尊黑袍剑修从内走出,缓缓吐出一口血气,他左手拎着一颗大好头颅,并非人族,而是某些异兽精怪,那异兽头颅似人,口中有牙,青面四眼,头生两角,虬如龙盘,两耳垂倒挂如神,其大如斗。

易水寒望天,眸光恨恨,心道自己当真是倒霉透顶,遇到那诡谲道人,只这一下,让自己又修行六七十日才缓过劲来,方化去胸中淤血,寻回思邪之剑。

“如今我伤势已好,但报仇之说实属枉然,那道人疯癫,又实力高绝,我惹之不起,但那跟随疯道人的两个小子,我却是记得清楚明白。”

易水寒眸光阴狠,杀不得道人,但可杀两个小的泄愤,他握了握手中的剑,心道只要自己化守缺之境,便必去寻那疯子,报上日之仇。

“关山月,疯道人.....我必杀名单之上,再添新名....”

易水寒如此开口,然话音刚落,天空忽然如雷震响,天上一只猛虎显化,大如山岳,遮天蔽日而至!

那虎背上跳下一尊道人,面容清秀,身后带着两尊古匣,一为刀,一为剑!

提刀带剑来,问此人是谁?

易水寒眸子一凝,再看天,那大虎已经不见,好似只是个虚幻影子,他心中有疑,不再看天,只是见眼前这尊道人,冷声道:“道友该是走错了路子,我这里是荒山野岭,若是要去大夏.....”

“不曾走错!”

那青年道人猛然开口,眸光如雷似电,直视易水寒,冷声回道:

“你方才所说,关山月之名?我问你,他如今可在何方?”

易水寒一愣,便是冷笑起来:“你问我我就要答你?道友,我还称你一声道友,现在离去,趁我心情尚不坏,给你一声忠告。”

“我问你,关山月何在?!”

青年道人不答,只是冷喝,易水寒顿时大怒:“你哪家的崽子,有你这么问路的?!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青年道人冷眼相看,忽的大笑:“你是谁,与我何干!若要报名便报,微末散流,我怎么知晓你是何人?!”

易水寒又笑又怒:“看来真是个耿直的傻道士,连老子易水寒的名字都不曾听过!”

青年道人哦了一声:“易水寒?好名字,但不是个好人!”

易水寒猛然拔剑,指着青年道人,森然开口言语:“老子本来就不是好人,怎么的,你还要报一下仙家门派,要来个替天行道?”

青年道人盯着那剑尖,忽然捏起道印,背上两匣大震,竟有撼动天地的气息散发出来!

他盯着惊诧的易水寒,开口言语:“我姓杨,名唤安石,字曦虎。”

“这一剑,唤作老龙吟!”

“这一刀,唤作下九关!”

“你从何来,要去何处,所做过何事、是仙是神是魔、是大恶、是大贤,皆都与我无关,我来此地,只为关山月一人!”

“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

(大号)新书《都市之我为宗师》已经发布!

大家知道我是双开,这个是小号,不用担心太监不太监的问题,大号新书已经开了,上一本160W完本,有些烂尾。

新书想看的也可以去看一看,不过这几天搞签约,更新会很慢,而且十一月中旬我要去几天苏州,每天只有一更。

在此谢谢诸位啦!

有朋友说《峨眉祖师》这边更的慢,实际上因为我是双开,而且还有班要上,并不是长白班。如果一本书要一天写两章,那两本一天就要写6000字三章,我如果第二天上白班,那么就要写12000,我要从上午一直坐在电脑前六七个小时不动.......

而且峨眉是古典仙侠,这种书写的必定要累一些。

还有人说到底和峨眉什么关系,我只想讲,首先,你得看下去,慢慢到最后,你就会明白了。其次,请看一百三十九章之后的《一些根本性常识》(章节感言不收费),有任何疑问,请看作品相关中的BUG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神兵战 刀开四象,撕肉身 龙啸九天

话语铿锵而落,易水寒面色陡变,眉心中有黑光显化,身形一晃,却是从原地消失,手中长剑发出阴沉剑吟,如万千厉鬼哀嚎,又似群魔乱啸!

思邪剑本就是一柄“邪兵”,若非如此,拔仙海也不会把它放置于悟剑碑外,任由有缘人取走,实在是因此剑自出世以来,那阴狠诡谲的戾气总是不散,如魂魄缠身,仙人若是持此剑,不仅战力不增,反而要被减去三分实力;若是魔人来此,持此剑而舞,恐有磨灭本心,成剑之奴的危险,届时魂魄归天,真灵入幽冥大海,永离世上,而那肉身反而成此剑傀儡,那就真的是亏大了。

当初被易水寒拿走,也是阴差阳错,然而又是一道天定的气数。须知,天下诸事,一饮一啄,本皆由天定。

但就如许多人,包括李长生曾说的那样,虽由天定,但也事在人为。

易水寒想取此剑,此剑遵循缘法归入易水寒手中,天道人道合二为一,这才让易水寒从悟剑碑外堂堂正正取走此剑。

剑意一出,刹那间有一只幽瞳观世,如古之大魔,自冥冥中来,窥探乾坤。

无声无息,无形无相,诡谲阴毒,瞬息之间凝万千剑气于一点处,直斩杨安石眉心!

嗡!

千钧一发之刻,杨安石背上两大古匣打开,一刀一剑化两道光辉遁出,交叉而现,将思邪剑直接震开!

杨安石冷眼相看,双手一招,左手持刀“下九关”,右手持剑“老龙吟”,他身形一转,却是刹那间越过数丈,如雷霆初震,又似流光飞电!

一只猛虎真神在他身后显化,杨安石手中一刀劈落,如猛虎下山,天仙临世,似有一尊无上人物自天而降,挥动神兵!这一刀舞动,有分海开山之能!

大刀舞动,忽然万千光华汇聚一点,如天地初开,混沌未显!朦胧大雾遮天蔽日,有万丈古神拔地而起,于黑暗中摸索神兵,一刀划动,斩开青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只这一下,易水寒心中猛然一股寒气升起,如见煌煌天神,又好似眼前之人变成了远古的神灵,拳可砸碎天阙,脚可踏裂大地!

刚猛之极,挡无可挡!

大刀斩落,砸在思邪之上,易水寒起身便逃,然让他惊恐异常的是,那大刀如跗骨之蛆,却是跟着自己不断遁走,与思邪剑相互交叉,全然摆脱不得!

正此时,那刀尖四方闪烁光华,却有四团元气转动,似火如风像云雾,一者为青,一者为白,一者为黑,一者为赤!

“四象刀意!”

所谓四象,乃是人世四季轮转之说,所谓两仪分四象,意为一元化始,大道初开,无极自一元诞,又化太极,太极再分两仪,成天地乾坤,乾坤再分,化春夏秋冬,自此人间始成!

易水寒惊骇欲死,这种刀意不达洞玄无法参悟,因不成人身仙天,不明大道至理,不衍四象天时,然此刀一出,便在告诉对手,吾乃洞玄!

那大刀斩落,四象骤然破去,归一为真,那大刀忽然平伸出,上方托着一团四象元气,如道家真人,医家大贤抓药,以刀圭为匙,那四象元气便是大药,此时一伸,如递宝药,然在此刻,却是断人性命的招法!

此刀四尺九寸,四尺正对四象,此正是:“一粒刀圭开四象!”

神刀“下九关”刀尖处爆发璀璨光芒,如万古长夜中划过的一道明火,驱去黑暗,斩破混沌!

思邪剑大震,被一刀斩的嗡鸣不止,易水寒浑身一抖,只觉得胃部四海如被铁棍乱搅,已经是翻天覆地,把法力都给紊乱!

四象真意开元气,乱人五谷四海颠!

只这一瞬,一声龙吟乍现,易水寒只见眼前有道寒光闪过,如白龙浴日,卷海而出,行云布雨,长啸九天!

老龙吟忽然刺出,擦着下九关的刀身而过。金铁交击,带起两道仙气寒光,那剑前端一寸突然爆出剑气,正是一寸长一寸险!

如白龙吐水,那剑光照破,恰如龙瞳开阖,震彻世间!

剑无定数,如龙盘旋,正是“天旋地转回龙驭!”

龙啸九天!

易水寒左肩被一剑贯穿,剑气纵横,撕开他的肉身,刹那间赤血染天,他惨叫一声从天坠落,轰的砸在地上,将一座大山震的隆隆崩塌。

那剑气威力不减,朝前肆虐而去,只消一下,便劈开三万五千里大地,凡剑气所过之处,遇山摧山,遇岳断岳!如天崩地裂一般,万千黄沙如洪流奔涌,朝大地深渊之中坠去,又像是大河涛涛!

这里不是仙山,凡山凡土如何能受洞玄一击?!而且,这道剑气并非杨安石全力,大头皆在易水寒身上,此时只算得不足三成法力!

达至洞玄,开辟人身仙天,自我即天,真灵成就自身唯一之神,与阴阳二神合力,其威能不可揣度,若是全力出手,便是有千万里的凡间之地也不够施为!

想当初,南山北海大战,长清道人实战神通,汇聚千万里山河于一处,结果却被施展三绝天功的无心道人一掌砍碎,劈了个通透!由此便可见洞玄之强悍,与出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而洞玄至守缺,守缺至抱元,抱元至地仙的修行,正是为了把人身仙天凝练圆满,让三神达到三位一体的程度,如此一元化始,三神归一,造化一尊“元神”!

何为元神?!元为一元,乃最初之始,是本来面目,为近道之存在!神为三神归一之神,阴神消弭,阳神化去,自身真灵唯一之神成就果位,得三神之力结出圣胎,神与炁交融,化第二朵顶上真花!

这便是为何,地仙陨落后,仍旧可以古灵模样存世,修出元神,陨灭后失去的只是肉身,古灵不出手,法力便锁在身躯中不出,道行仍旧,此时可以元神为基,寻神胎再化一副肉身!而似那些身与道合的地仙,成就地仙之上果位,如此他们所居住之地为根本之仙山,此仙山不倒,则这地仙永存!

易水寒坠落在地,杨安石一剑斩来,狠狠刺入他头颅边上大地,只这一下,几乎将片地给斩开,下方隐隐有龙吟响彻,那长剑嗡鸣,又见神刀落下,此时易水寒耳边响起杨安石那冷漠声音:

“我再问你一次,关山月现在何处?!”

PS:两更。

第一百九十章 古至理 天荒蚀文,庸人起 天骄如蚁

天下间,总喜欢将人分为庸才与天才。庸才无用,天才无敌,在万千生灵的眼中,这便是人世中真正的至理,不可撼动。

人之中,分庸才与天才,野兽之中,亦分庸才与天才,甚至,在种族,部落之中,无用的族人,族兽,会被排除出去,游荡在荒野上,直至被人发现,觉得这是一种新的异兽,以此记载下来。

正如云原中那本古籍《天荒蚀文》中所写的一样:“异兽者,乃生灵之上,但又自生灵中出,其有强有弱,强者千年,化新强族,可掌律;弱者千年,化新弱族,如蝼蚁。”

“天地乾坤,道化自然;大千万象,何等雄壮?”

“天意莫测,难以揣度。便是同根同源,千百年后,亦化成无数新族,再去问源头,却已寻不到了。”

《天荒蚀文》是如此说的,然而,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遵循着这个规律。他们弱小,他们没有天赋,他们更不是让亲族欢喜的对象。

但,正如古言所讲:凡世间万物,不论阴阳生死,皆可修行!

有这么一些存在,他们先天资质不高,但凭借惊人的毅力一步一步走来,风挂不倒身,雨浇不灭火,任凭前方地裂天崩,我只自慨然一笑!

人生在世,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踏自己于足下,便是天魔乱舞,幽冥降世,吾自有一颗丹心向道,真常定性,自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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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五福地 定天气数,报世论 仙魔神源

................

诸仙身前,李辟尘连连摇头,无奈笑起。

一滴血落,却不想给自己造化了一个孩子。然此事当有因果,李辟尘便起身来,朝关山月询问:“师兄可是娃娃的师傅?”

“是,当初你许下愿,我便替你实现,那三年之时被我提至三日,你且得知晓,这一日之差,便是天地之别,遑论你那三年之时?”

关山月笑起来,又道:“不过,我这事情做的也不甚好,原本这孩子是该有个师傅,因你之言,故生一道气数,但我见他,心中欢喜,便善做主张提前点他华行,此间事了,还得和知春那原本师傅做过一场。”

“若给他人,不如我教。”

关山月开口来,言语之中满是欢喜意,然李辟尘微有疑惑,听得他这番言语,便询问道:“师兄是哪座仙山福地之人?”

“不是甚么好地方。”

关山月开口:“三间草庐,两根古木,一片池塘罢了。”

此言一出,李辟尘先是一愣,还未曾反应过来,边上就有人惊呼出声,再看时,却是叶缘瞪眼,对关山月道:“你.....是太真山拔仙海弟子?”

太真山!

之前知晓关山月身份者,仅有老地仙一人,其余那些人仙虽按落云头,但尚未前去见礼,这时候便已看那知春娃娃扑过去,朝那太华山人而走,又见关山月同行,如此,谁又会冒冒失失上前对其施礼呢?

况且还有一事,老地仙只知关山月是拔仙海传人,却不知他在宗中到底什么身份,此时听他开口,便也是凝起神来,静静旁听。

这听闻后,李辟尘同是一惊,此时,知春扯了扯他的衣衫,细声细气开口道:“爹爹,师傅叫做关山月。”

话语刚落,李辟尘陡然大惊,却是变了颜色,再看那关山月,一副俊秀衣衫客模样,然那气息在李辟尘细细感应之下,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如此!不晓得太真山第一真传师兄当面,辟尘失礼。”

李辟尘连对关山月拱手,后者笑着摆手,对李辟尘道:“你乃太华山弟子,我乃太真山弟子,同为福地弟子,不必如此多礼。”

“不可,师兄为真传首座,我不过区区一介外门,礼数需全。”

李辟尘话说完,关山月哈哈大笑起来:“一介外门?是玉液境界,有人仙修行的外门?若是如此,那你太华山此代弟子天赋也太过高绝,十年后九玄论道,这魁首之位我等看来是争不得了。”

这话说出,边上群仙都是哄笑起来,李辟尘也笑着摇头,连称不敢。

“原来是太真山当代真传首座。”

待群仙笑罢,老地仙笑眯眯的开口,对关山月微微点头。

他为地仙之尊,虽现在失了肉身,但法力尚在,这般见礼,已经是给足了面子。然其实说起来,关山月也确实当得起这一点头,他为太真山拔仙海第一真传,且还是首座,这般身份,早已超过寻常长老太多,便是守缺抱元在此,也没有他身份来的高去。

见此,关山月连忙还礼,他之性格便是如此,你敬我一尺,我尊你一丈。

他抬起头来,见老地仙当面,后者此时开口,朝他询问太真山态度。

老地仙开言:“不知,太真山对我朔玄宗化仙玄之事,又是何等态度?”

“何等态度,前辈难到不知吗?”

关山月笑起来:“九玄论道,定天下气数消长,一尊仙玄之山起,造福万千生灵,届时天地赐下滔天气数,仙玄山得气,报入洞天福地,于天碑之上留名,那晋升之时,仙道灵气自天外而至,源源不绝,反馈天地,推动一方生灵进化,得大造化化灵精仙神,如此一番,该得大功德。”

“阴阳循环乃是至理,三清三浊化归两仪,有仙门起,自有魔门阻挠;有魔门起,自有仙门阻挡。”

关山月话毕,老地仙顿时喜笑颜开,这般话语,便是代太真山表了态,如此一来,便有五尊福地助力,朔玄当迎来大兴。

五尊福地压阵,就算晋升之时有群魔至来,也不用再惧怕甚么!

知春扯着李辟尘的衣衫角,对他爹爹开口,问道:“爹爹,师傅为什么说,有仙山晋升,会造福万千生灵呢?”

“我们修炼,不都是汲取天地三清之气吗?只是汲取却不释放,仙山晋升的话,需要的三清之气应该更加庞大才对吧,四周的生灵难到不会因为被吸了清气死掉吗?”

娃娃是草木灵精,天生神圣,又得关山月一路上指点,至如今也有五六十日,仙山晋升这种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且对于自身修行之气,甚么三清三浊,也可分的清楚明白。

李辟尘笑起来,对他道:“知春,你当晓得,仙人修行三清之气,魔人修行三浊之气,凡双方死后,那三清三浊皆会化归天地,回复原本模样,然,仙魔不易死,这条道理这般来看,似是没了作用?”

“非也非也,知春,你可知道,为何这天地众生,凡有修行者,皆要受三千年大劫之难,两百年小劫之苦吗?这,就是其中之二的原因。”

“其一,三千年大劫,即使是地仙,不见天桥,皆要入劫,若在大劫中陨落,便是彻底没了肉身魂魄,尽数回归天地,只剩下真灵去往幽冥海,面见天尊。”

“其二,人有业力,宗门更有业力,业力深重者必抗不过大劫,故此,为避免多数门人陨落,仙魔神这才定下五百年小劫来,效法天地自行入劫,在劫中,人人皆要消去三道深重因果之线,这其中,必然有人陨落,那三清三浊,又是回归天地去了,而至如今,小劫已变成二百年一次。”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元化始,大道初开。一化万物,而万物又皆可返本回源,正所谓天人天人,天与人互相分离,却又生生相息,天孕育人,人回报天;天怒杀人,人便斗天。”

“道法自然,我等修行,实际都在一个圈子之中兜兜转转,不论仙魔神人妖皆是如此。”

“这个圈子,就是道。”

“修行不达人仙,若是死了,真灵前往幽冥海,魂魄归散天地;至人仙,你每一次所吞吐的气息,其实都是清气,我等吞天地之气,吐自身之红尘气,红尘之气入世,长驻天地,又会被道所造化,再化天地之气。”

“为何如此?因至人仙,已是仙躯道骨,无有凡尘秽气,虽吐红尘之气,但这只是相对人仙自身而言,这些气息,放入凡间,仍旧是仙气。”

“何为仙?仙即人身借天地所造化之境,自身也是天地之一,可看做先天之灵,只是与神不同,神者以天地为父母,仙者只看天地为师傅。”

“魔自仙出,本是一源;妖从灵化,也可看做仙神之属。”

李辟尘顿了顿,而此时,关山月抬头,笑着与李辟尘打过稽首,接口再言:

“我等修行,借天地之力修自身,人身其实也是天地,为何洞玄要化人身仙天?这就是自开乾坤之路,大天地之中套小天地,为何我等称仙?只道一声人仙,便已与红尘之人再不相同。”

“而仙山化仙玄,则需一位地仙合道,成地仙之上果位,即【地仙观神】之境。何为合道?自身与道相合,自身与仙山相连,而仙山孕养之物,除去仙人,还有数不尽的飞禽走兽,灵木宝药,神珍仙铁,这些都是造化之宝,待化仙玄之时,被这尊合道地仙法力牵引,各自散出三清之气,这些气息又互相交融,正如阴阳合道,再度造化万千灵气,如此一来,这些清气便朝四方散去,各自弥漫,再等功德天光打落,仙玄山成,此方大地自化灵山。”

“而同时,仙玄山起时必有魔劫,此为天降之气,魔门若是不来,三清暴涨,他们三浊要遭天压,劫难加重,故此不得不来,便是送死也要派上千把个有道行的人,如果这样,还不如倾力一战,若是胜了,还能瓜分仙玄山气数,如此这就算消劫了。而对于仙玄之山也是一次考验,若是渡不过去,则阳灭阴生,气数、三清再回归天地中去,而魔门若起也是同理。”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不达大逍遥,我等虽自化天地,却仍在大乾坤之中,悟道而不得越道。”

“仙神修持三清香火,讲究阴阳循环,有得有失;魔自仙出,然改自身之道,只进不出。”

关山月又道:“但并非魔全灭便是正确,需知天地阴阳循环往复,一气落一气起,魔也是一种存在方式,且各分不同,如五神道魔天王,便可看做是道的化身之一,他居于天外,为诸多飞升之人设立考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玉阳名 古人今友,三神照 无心再现

“如此一番,知春,你可明白了?”

待关山月说完,李辟尘对知春言语,娃娃这时候摇头晃脑,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

群仙见娃娃这般作态,又是一阵哄笑,尤其是诸位女仙,见那娃娃,几乎是个个眸光之中闪烁异彩,大有拉扯过来,抱一抱的态度。

关山月微微沉吟,忽的想起事情,便对李辟尘道:“却是忘了,知春是娃娃的道号,他还不曾取名,只言让你来取,此时也好定下,待此间事了,我便带他回转太真山拔仙海处,面见祖师。”

李辟尘听后微微哑然,再看知春,娃娃蹦蹦跳跳,对李辟尘笑起:“爹爹赐名。”

“哈哈,兄长,今日,你可走了大运。”

李长生对李辟尘笑起,李辟尘也是苦笑一下,今日刚多了个兄弟,这又来了个孩子。

既如此也不好推脱,终究是自己的因果,李辟尘想了想,李长生由金丹所化,正对“金丹一粒定长生”,故此唤“长生”二字。知春乃纯阳血落灌草,得关山月点化成灵,如此这般,不如便叫......

“李凝阳如何?”

李辟尘说出口来,话语刚落,关山月明显一愣,再看李辟尘,神色不似作伪,却是哈哈笑起来,脱口道:“好,好个名字!只是此名有大气数,若是贸然而取,或许会担下因果来!”

“有大气数?”

李辟尘不解:“师兄何出此言?”

“哦,我曾经听我一位挚友言语,古时有位仙人,便唤作李凝阳。”

关山月道来,而李辟尘却是惊讶,李凝阳此名,乃是传说中八仙之一铁拐李的真名,当然,也有其他说法,言他唤作“李洪水”或是“李玄”的。

此时,李辟尘是想到凝阳二字正是应景,当初凝纯阳之血,得大修点化成灵,凝阳二字正是恰好,但没想到,在这方世界,也有个仙人唤作李凝阳?

叶缘此时皱眉,开口道:“关师兄,我也曾阅览古籍无数,却不知道还有个叫李凝阳的仙人。”

关山月笑着摇头:“我也是从我挚友口中所知,不过据他所讲,李凝阳已经逝去无数岁月了,只是在某些山林凡尘之中,有只言片语的传说留下。”

“据传,那李凝阳持个铁拐,挂个葫芦.....嗨,我那挚友也早已魂归黄土,真灵入幽冥转世去了,孰真孰假,诸位也只听听便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场诸人之中,此时有两人眼中忽然闪过精光,却是心中狂震,其一便是李辟尘,其二则是祝凝心!

他们一下明白了许多事情,至此,李辟尘不由得笑起来,却不说破;祝凝心却是愣了半响,眉宇之间神色黯淡一瞬,复又如初。

“李凝阳....李凝阳....同为一名,同持铁拐,但二者一是蓬头垢面的老仙,一者则是白净如圣的娃娃,倒真是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啊!”

“关山月的挚友,居然是地球之人,真是....世事难料,但他又早已魂归黄土,便是几十年前之事,再也休说了。”

李辟尘笑了起来,但思量一下,还是怕有异常,便对知春道:“既如此,那便不唤凝阳,知春,你为一株草所化,草种荒漠黄沙之中,正如碧绿之玉,点缀白石,那你不如,称玉阳吧。”

“且精血也是人身之玉,正对玉阳二字。”

李辟尘讲完,再看四方诸仙。

“李玉阳,李玉阳.....李渔阳....好名字,哈哈哈,这个挺好!”

关山月抚掌,知春也笑起来,扯着李辟尘的衣衫角,声音空灵清脆,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如个女孩子般清秀俊美,连笑:“玉阳,玉阳!”

李长生笑起:“玉阳,此名大好。”他转过头去,对知春....对李玉阳道:“我是你叔,你当唤我长生叔父。”

玉阳开口,笑意盈盈:“是,长生叔父!”

见李长生开怀,叶缘便扯扯嘴角,对玉阳道:“你称他为叔父,我也是你叔父,你得叫我叶叔父。”

“况且你修仙法,却是神躯,我也是神,为同根!”

见叶缘又言,玉阳也笑着回应:“是,叶叔父!”

李辟尘眉头一挑:“我与你不是兄弟,玉阳如何称你为叔父?你这意思,是自愿排我之后?”

二人亦敌亦友,叶缘笑起:“为得这一声称呼,便是小你半头也无妨。”

娃娃喜人,这般话,祝凝心也来,对玉阳道:“玉阳,你又得称我什么?”

玉阳想了想,对祝凝心道:“是姑姑!”

这女子笑起来,此时,那四周的仙人俱都朝前看来,面带笑容,然正此时,那尊老地仙面色一滞,忽的平静,回过头去,目光遥看倚帝山禁地深处。

地仙一动,群仙皆停,此时诸道人俱朝远方看去,不解其中道理,然不消三息,那远方禁地处,一座山岳崩天而起,其中一道光华照耀世间,有浩大气息起落,撼动天地苍茫!

一尊穿着破烂道袍的道人在其中显化出来,不踩云头,赤脚踏天,双眸湛湛,如孕虎狼之烟,存万世烽火。在他脑后,三尊神祇显化,阴神面右,阳神看左,真灵唯一之神背对本尊而坐,三神身上皆有道法之理显化,像三尊真正道人,此如道祖之法,似那一气化三清的神通!

而这尊道人始一出现,诸仙群道中,有两人当场变了脸色。李辟尘与叶缘对视一眼,心中皆起惊骇!

“那是....是无心道人!”

“他怎么会在倚帝山中?!”

威震天下的无心道人再现,李辟尘震惊无比,然曾经自己面对无心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再见,此处光是人仙便有数十位,更有一尊地仙坐镇,两柄神剑临尘,如何再惧?!

无心道人睁开双眸,只这一瞬,天上划过雷霆烈火,照破千古长夜。他朝前看去,只是一瞥,便见到了李辟尘与叶缘,于是开口:“原来是你们。”

声音回荡苍茫,李辟尘叹口气,面色沉稳,对无心道人打个稽首。

“前辈,别来无恙。”

第一百九十三章 隐之道 阴阳轮转,执念求 大道之争

无心道人踏足大地,只这一个动作,霎时漫天黄尘倒卷而起,他眉头微微一皱,忽的张口,吐出一口气来。

气化白光,忽作大风突起;风化两道,却成两只白鹤直上九霄。

道人一言造化万物,这两只白鹤并非真正生灵,只是有形之气,此时升上高天,复又散去,化作阴阳之光,作三清三浊而散。

老地仙朝他打个稽首:“道友,可悟到了什么?”

无心道人沉吟,对老地仙道:“悟到了。”

“朔称新月,不放光明,居天幕之后;玄为深黑,不可揣度,藏法于其中。你宗唤作朔玄,其禁地之内所存之道,层层叠叠,顾左右而言他,其中之重,只是一个隐字罢了。”

无心道人说完,面容变幻:“自隐他山不记春,几道沧海化成尘!这道理,也与我有些相似.....”

“你宗禁地内那尊地仙,道理辩不过我,如今正独自思量。”

“他来考我,问我因何无心,问我因何求道,问我所要为何?我便答他,无心便是无心,八百年前真无心,如今只是无心!我还是我,不是灭情,而是忘情!”

“我为何求道?我便反问他,你为何求道?身为地仙,若连自身为何求道也说不出,真是贻笑大方!他却支支吾吾,想了半天,却是甚么也说不出来!”

“我所要为何?我所要便是道!已入道门,哪管是仙是魔!我自逍遥,我自逍遥!若修行不为道去,那不如斩去自己顶上三花,堕下红尘,化白骨而去!”

无心道人哈哈大笑:“自身道不明朗,也来问我,还需我去点他!不消他说,我便自看那碑,上述一道,与你宗之名却截然相反,隐与显,一隐一显之间,却又藏了无尽的道理!”

“为何隐?为何显?隐为了显,而显也为了隐,也是正合阴阳之道,忽明忽暗,不生不灭,循环往复!”

“然这道,已与我自身之道背道而驰!”

无心道人忽然神色有异,却是缓缓平静下来,目光在诸仙人面上扫视,最后越过老地仙,落在李辟尘身上,与他双眸相对。

两只黑色瞳孔与李辟尘对上,只是这瞬,那左眼忽化大日,放出炽烈真光,右眼忽化神月,放出幽暗清光。

阴阳二瞳,日月双眸,此番变故,让无心道人眯起了眼睛。

“小辈,你为何求道?”

他这一言落下,却是开始询问,李辟尘打个稽首,再抬头,双眸显化阴阳,对无心言语:“我这一世修行,只为归乡而去。”

无心道人言:“归乡?你如今修至人仙,境达玉液,这天下之大,只要肯花时间,如何不能回去?你说归乡,看来你那故乡远不在云原大地之上,如是如此,想要离开,也至少需要达地仙之境。”

“但你达地仙之后,便是天纵之才,也已是千年往复。你回故乡,当是见你那家乡早已被岁月掩埋,所期盼之人早已俱化黄土而散,便是真灵入海,也已轮回不知几次,其中记忆早被洗了个干净。”

“只为归乡而去,此乃下乘之道!既入仙魔之门,便已不该再眷恋红尘!”

无心道人面色忽然变得极为狰狞:“不然,你将步我八百年前的后尘!蹉跎百年,方才大彻大悟,又耗八百年写下三绝天功,本已觉近道,却不料至如今方才见‘我’,一千年光阴流逝,何等漫长!”

话语铿锵而落,震撼人心,然李辟尘神色平静,对无心道人言:“前辈想破我道心?”

“前辈错了,我修道求一个执字,离开云原,便耗千年光阴又如何?便是故乡亲人早已死灭,千万里山河不存,我只是想回去,回去看一看,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落叶归根,便是寂灭,也该在那里。”

李辟尘双眸直视无心道人:“前辈所求之道也是执,三绝天功,何尝不是为了求道所写?前辈的执是求道,要窥道之至理,是以人唤道痴儿,然前辈却自称道傀儿,因已知当初乃道在驭前辈,而非前辈在驭道。”

“前辈之前又所说,八百年前是真无心,如今却只是无心,这之间所差,无情忘情,一字之错,在道之上却是天壤之别。”

李辟尘说完,无心道人站立原地,缓缓摇头:“执,果真是执!”

“我是执,你也是执,若非有执,便不得见道。”

“大道无情,如何驭人?实乃人驭人!”

无心道人眼中神情猛然一变,忽然开口:“你可唤我真名,我乃徐念心!”

“小辈,你之名又是什么!”

李辟尘回答:“晚辈李辟尘。”

无心道人颔首,忽然朝前踏出一步:“得天青睐,蒙天眷顾,皆修执之道理,但你尚惧自己,无有向道之心,是为大错!”

“你言落叶归根,正是还放不下!过去种种皆在眼前,不得至理不可超脱!李辟尘!曾经你让我入道劫,却又冥冥之中点醒于我,今日我便帮你一把,磨你百年,让你认清大道至理!”

“执念二字,当只为道生!”

他这话落下,忽然出手,那只手掌化开,遮天蔽日,似要摘星拿月,直指李辟尘而来!

轰!

老地仙叹息一声,手中拂尘一抖,那只手掌被阻住,再见无心道人,只看他双目漠然,此时对老地仙开口:“终究是要做过一场!”

“无需言语,大道之理不同!”

无心道人身上散出阴阳二光,一尊阴神出窍而来,一尊阳神巡天而至!

阴神挥掌,带起绝情天功;阳神舞拳,施展绝欲天功!

嗡!

此时,只听得两声剑吟响彻云霄!

关山月大笑出手,背上渔阳剑忽然出窍,离体而去,此时遇那阳神,光华大放,斩出一剑,刹那间凝岁月光阴于一点,天地空灵,渔歌唱晚,只见一只青鱼自天河中跳出,直入红尘而去!

渔阳剑自主复苏,此为地仙一剑!

一声弓弦响彻,关山月手中已持大弓云中笑,三箭搭上,此为天解颜!

“捉人于此,前辈是太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了罢!”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羽斩 渔阳剑落,劈无心 四圣齐临

地仙一剑起落,将那阳神直接斩开,绝欲天功被破,发出浩大波动!

老地仙慨然一笑:“山中宗门不好大打出手,还请诸位移步!”

他袖袍一挥,刹那间山河乾坤倒转,只是一瞬群仙便已经出现在倚帝山外!

正此时,那一侧,白光乍现,祝凝心丢白羽伏龙剑而出,施御剑之法,白羽伏龙一剑劈去,把那阴神直接轰的粉身碎骨!

“小辈狂妄!”

白羽伏龙剑怒斥,此时引动神法,万千古剑齐齐嗡鸣,此时尽数化入天阙,浩荡无垠,遮天蔽日,如黑云临尘!

万剑归宗!

见此情景,无心道人忽然眸中绽出精光,哈哈大笑起来:“两柄地仙神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剑意!”

他丝毫不惧,那阳神阴神虽被轰碎,然此时,他眉心中光华大作,只见两道阴阳之光再度显化,阴阳二神再度出窍,却是于之前一模一样,然其中法力比之前还要甚之!

他朝前踏步而走,一道灵光出窍,显化一尊青年道人,正是自身真灵唯一之神!

李辟尘见此情景,不由得愣住,一气化光,再成三神,此种道法,真是像极了传说中道祖的神通,一气化三清!

三神化作三尊道人,唤作阴阳真!

三神之中,如若化出真身,皆该是古灵模样,然此时,这三神俱有真身,却又与无心道人徐念心同出一源,这便与修道人的“真灵显神”全然不同了!

俱有真身,却又真身不灭,秉持天地造化,取一道因果神线,造化无上道人!

此时只见,那阴神挥舞手掌,身上散出七重阴光,正对人心七情;那阳神舞拳,身上散出六重云气,正对人心六欲!

中央那尊真灵自身唯一之神出现,手捏道印,发出煌煌清光,如天仙临尘,似大圣显化人间!此乃绝心天功!

人心为一切道法理根本之源头,乃意之所在,三神居处,元神归至之地!

这尊青年道人眉心中显化光华,却不再是原来一样,是个血洞,如今那血洞已经消弭,只剩下仙道清光轮转,此为存真灵中的初心,此时汇聚为一,见本心寂灭一瞬,那青年道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只见那阳神悲悯,阴神憎恶,与中央这尊真灵之神形成三种容貌,全然不同。

这般异样,却又与传说中的一气化三清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外道之法,不似正统仙神所出,与寻常神通道法全然不像半分!

心化三神,三神俱有法相心境,又是不灭真身,这般诡异道法当是让诸仙惊诧,然此时,渔阳剑自动,关山月持弓而起,凭他之力,居然也仅能将大弓“云中笑”打开三分,但仅仅如此,那三箭已搭,瞬息便出,只这一下,便有滔天之力,若人仙接中,当场便要身死!

此弓之威已近地仙!

轰!

那阳神出拳,只消一下震开千万里的云海,那三箭无功而落,化作流光遁走,回归箭匣。

云中笑,天解颜,此一弓一匣为对,匣中藏四十九箭,若箭出,则斩敌之后自化流光遁回,若箭毁,则此匣自汲天地灵气,再造一副箭躯。

阳神之威无铸,甚至犹在无心本身之上,此时四尊道人齐齐动手,各施天功!

无心道人真正境界也展露出来,此时一见,已然有守缺圆满之境,几与抱元无异,而他自身修行,则已近地仙!

老地仙无有肉身,出手时自留四分力道,而无心化神,修行与地仙相差不远,此消彼长,却是拿无心没了办法!

三大天功分别施展,此时关山月大笑起来,手掌一照,渔阳剑入手,朝前一划,刹那间斩破湛湛青天,直将绝欲天功破去!

“有地仙之力,然终非地仙之敌!”

他道喝一声,人身仙天大放光明,三神归一,造化一剑覆渔阳,此时渔阳剑落,带起千万里苍黄!

另一侧,白羽伏龙道喝,剧烈震颤,连对祝凝心道:“丫头出剑,愣着干嘛!”

祝凝心震撼于渔阳之威,此时听白羽伏龙言语,这才响起,自己手上也有一柄不下渔阳的地仙神剑!于是踏天而去,手中神剑起落,只听一声龙啸撼天,隐隐间一只赤龙昂首,这龙头上有三根白羽,再见时,爪有九趾,为天之数,角有四根如大鹿,鬃如神狮似仙虎,其尾画地,背生双翼,洁白如雪。此时一震,顿裂苍茫!

白羽伏龙,所伏之龙是为应龙!

只消这两下,阴神被赤鳞白羽的应龙一口吞了,而那阳神则被渔阳一剑劈了个通透,当场炸裂开去!

那尊真灵自身唯一之神踏步,一指点向老地仙,后者抚须而笑:“如今老朽虽只有六分之力,却也不是真灵之神能伤的。”

他只消一言,顿吐一道神光,光化白烟,绕真灵之神而走,将他捆了个结实。

无心道人身前三神俱都被擒,老地仙笑道:“道友,大道之争难辨,然此时还请退去,道友天纵之资,何苦为难玉液弟子?”

“人人道皆不同,强加己道于人,已是大错。”

老地仙开口,然此时,无心道人只是言语:“你我道不同,既不同,不相为谋!”

只这一刻,群仙中,叶缘心中猛然一跳,再看无心,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大喝:“前辈当心,他有神通,乃是.......”

话语未落,无心道人却已经捉向李辟尘的头颅!

一瞬间跨越十万里山河,凝于一点,这方身影尚未消去,人已至十万里之外!

只这一瞬,李辟尘双目已见无心来至,那一掌朝自己头颅天灵打落,似擒似杀,然又有一股大道真意,见此情景,李辟尘只瞬间便明晓一切,无心道人是要将他执道灌入自己心中去!

双眸中亮起光华,阴阳天光打落,忽然照破而出,只这一瞬间,李辟尘眼中,无心道人身前再多三尊道人,一者面容凶恶,为阴神,二者面容悲悯,为阳神,三者笑意盈盈,乃真灵之神!

阴阳天光照破三神,三神褪去,化作三尘!

李辟尘心中清静经大响,窥见三神真容,原来这并非一气化三清!

这是三尸神!

至此李辟尘心中恍然,难怪阴神凶恶,阳神悲悯,真灵之神笑意盈盈,这就是恶善执三尸啊!

“三绝天功的根本是斩却三尸!难怪无心,难怪无心!恶者多情,善者有欲,执者存心!恶善执都被斩去,除求道之外,还有什么可留存的?!”

阴阳天光如日月之气,贯穿三神之掌,击穿无心双目,然仍旧阻挡他不得,瞬息之间,李辟尘便被无心所擒,那手掌之上有阴阳道伤,二气流转不休,要斩肉身削魂魄!

李辟尘如今双目有神异,为幽冥真气,洗象真气,纯阳之气三者归一,是以可破阴阳诸法,断魂削肉。更可窥阴阳二世,破万千虚妄魍魉,洞悉万法,看生老病死,真灵居处。

此时李辟尘被捉,几位仙家当场大惊,再看时,无心道人已至后方群仙之中,提李辟尘而走!

“缩地成寸!”

关山月瞬间认出这等神通,正欲再出一剑,然此时冥冥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感数道气息忽显,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师傅!爹爹被抓走了!”

玉阳慌乱起来,抓住关山月的衣角,然关山月只是摸他头顶,笑道:“他走不得!”

群仙惊诧,而正此时,见无心道人刚要动作,再施神通,天上忽然有一道雷霆劈落!

哗啦啦!

只听得天鼓地锣齐响彻,四方天空各起仙光道云!

北方天阙,云海翻腾,一尊女道显化,手提一坛酒水,面容倾城,对无心一笑:“还请放我师弟离去。”

南方天阙,狂风大作,一尊男道显化,手拿一个布袋,面容俊秀,对无心一叹:“还请放我师弟离去。”

西方天阙,暴雨临尘,一尊男道显化,手持一根竹竿,头戴斗笠,对无心一言:“还请放我师弟离去。”

东方天阙,天雷阵阵,一尊男道显化,手捉一柄青戈,头戴天冠,对无心一斥:“还请放我师弟离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仙道阵 天下无双,四神兵,祖师法相

天时错乱,光阴倒转!

这方乾坤被锁住,四面八方俱是三清三浊涌动,如天翻地覆,青黄倒转!

四位仙人自四方天阙来至,如从天外而来,持无上法兵,布镇世仙阵!又似圣境中降临的四尊大圣,带起诸天异像!

太华山四脉首座,此时正是风雨雷云齐至!

四仙来临,各自气息澎湃,只稍稍一察,却见四仙俱是出窍之境!

关山月抬起头来,见四仙踏天,眸中顿亮:“我一直以来都想试一试太华山的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如今正见风雨雷云齐出,当是看看,这被称九玄七魔称为天下第一仙道战阵的太华山仙阵到底有几分斤两!”

李辟尘被无心捉住,此时见四仙齐至,定睛看去,不由得笑起来,连道:“江师姐,青真传,苏师兄,解师兄!”

云法一脉首座江陵云,风法一脉首座苏亡归,雨法一脉首座青箬笠,雷法一脉首座解天戈!

这当中,除去青箬笠外,其余三人本都是人仙之境,然此时出现,俱都已经化作出窍神人,眉心中阴阳二光轮转,显然已经达到了阴神出游,阳神巡天的境界!

李辟尘知道,江陵云和苏亡归曾修行一种积蓄法,压制自己修为境界,当初江陵云不过一阳境人仙,而苏亡归只是玄光人仙,如今二人再显,却已经化作出窍之境。更新最快

解天戈不提,他当初一人战五魔,便已有出窍之力,连那五尘魔教的出窍魔人都拿他不得,如今再显,自雷池中出,化出窍之境,以他天资,化出阴神阳神本就是在情理之中。

这距当初地神一战几乎已经有一年光景,李辟尘再回想来,却不由得心中微微慨叹,不曾想距当初自下太华,已有这么长久的时日。

见前方四位仙圣,无心道人眉头微微一皱:“太华山弟子?原来如此,是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云原州中,天下第一仙道战阵。”

他双眸开始亮起,其中有精光神气澎湃,此时开口,浩荡天音震响:“要我放人可以,凭实力来取吧!”

四方四仙中,苏亡归眯起眸子,连连摇头:“何必遭此罪?执迷不悟!”

“小辈!我这一生,求得便是一个执字,何来不悟之说?!”

无心道人忽然开口,眉心中显化光华,那之前被李辟尘阴阳双瞳照破的三尊神再度显化出来,为恶阴尸神、善阳尸神、执真尸神。

斩却三尸,可以明道见“我”!

“求执?倒是与师弟一般。原来如此,这便是前辈为何执着于我师弟的缘故吗?”

解天戈开口,手中神兵提起,指点虚空:“然人人道皆不同,前辈此执,落了下乘。”

江陵云笑起:“无心前辈,我等此次前来天寒,只是为接我师弟回山,这大漠之处自有太真拔仙海坐镇,无须我太华镇岳宫留人在此,前辈退去,此时还可少去一身伤苦。”

听此二仙言,无心道人漠然开口:“何为伤苦?话不多言,既觉得能重伤于我,那便来吧,我一直都想看一看,这天下第一仙道战阵到底有几分威能!”

“尔等四尊出窍,便想杀我在此,此番若成,倒也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你们这战阵威名!”

青箬笠摇头:“讲无可讲,无需再讲。”

话语落下,四位仙人同时施起法来!

江陵云昂首,把那酒壶倒灌入朱唇,而后剩下酒坛朝天一抛,酒水洒落,化作团团云雾,阴阳交织,黑白相错,其中金光猎猎,如圣仙天龙在游!

这酒坛唤作【白日醺】,坛装酒水有十斤,每喝完后,便又取天地灵气自酿一坛水酒,而朝坛内装水,不过三息也会化作美酒模样,若是丢入河中,可收八条十万里长河入内,乃是一尊人仙重宝!

一尊大帝法相显化她身后,身披白袍,头戴天冠,拿一铁尺,有云龙盘旋,与其第一次施展之相大不相同!此时她开口去,音色空灵浩荡!

“排北云白帝梦天!”

所谓白帝,乃太华山中一位无上祖师,在太华山尚不是七十二福地之时,这位祖师飞升入天,登临洞天之中,得天仙道果,后又超脱出去,自开“云瑶圣境”,号白帝!

云法一脉正是他所传下,而其余三脉也各是如此,自太华祖师飞升之后,历代都有天仙诞生,当年的太华山,虽不是福地,但已与福地无异,宗中坐镇数位地仙,更有地仙之上,达到六神,天桥果位的仙家,可以说是积年仙玄,后九思堕五尘,太华秉持天数而上,自化七十二福地之一。

此时只见云海暴动,卷千里长空倒坠,一只大手化出,从天砸下!

南方位,苏亡归拿起布袋,那袋口大开朝天,忽然暴风起落,一瞬天地色变,大风起兮!天云沉沉不见光,阴阳风荡四海平!

这布袋乃是起风所用,唤作【相见难】,其意正有阻挠之意,正所谓相见时难别亦难,大风刮骨,阻人前行,断人退路,让人心中绝望,只道老天不开眼,起狂风杀人!这东西是人仙重宝,此布袋一开,便是八方神风,五方仙风齐齐来至,锁身定神,刮骨削肉,断人神魂!

在他身后,显化一尊道人法相,一袭灰衫,背刻阴阳,持一羽扇,身旁有青黄两鸟盘旋,此人乃风脉祖师“玉门道人”!此时苏亡归朗声开口,阴惨浩荡。

“卷南风长歌当哭!”

八五之风显化而出,又作两鸟身形,此时道化去,一者振翅化金鹏击天,一者舞羽化青鸾撼地!道人法相挥动手中羽扇,刹那间乾坤倒转,山河失色,眼中一切皆去神采,只听耳中风声如雷,再也见不得任何东西!

西方位,青箬笠把竹竿朝前一点,虚天顿起波纹,紧接着有大河涛涛之声自天而来,又如大海倒卷,浪涛拍岸。

这竹竿乃唤【七截影】,因有七节,故倒映水中化七截之影,便以此为名,作【七截影】,平素里也是青箬笠的钓竿,乃青箬笠走遍万水千山寻到的宝物,亦为人仙重宝!此竿打人,中一下便是连中七下,精气神俱都要被打的散去,最是厉害!

在他身后,有个法相显化,这人赤着胳膊,头顶斗笠,身披蓑衣,手里提着根鱼叉,不似有道的仙家,倒像是凡间再寻常不过的渔子!此乃雨脉祖师“渔歌子”!此时青箬笠缓缓开口,中正浩荡。

“召西雨洗炼清秋!”

大雨滂沱落下,来的突然,如光似电,似五湖四海尽化天阙,自上苍倾倒而下,淹没人间,洗涮浊障红尘!此时,那渔夫舞动手中鱼叉,发出一声震颤嗡鸣,凡听此音,脑中如被铁锤砸中,乱作一团,再也听不得其他动静!

东方位,解天戈提那青雷戈来至,此宝曾经显化过,不过区区人仙至宝雏形罢了,然此次出手,却忽的照破一道天雷,再见时分,那神兵已然蕴满雷光,气息澎湃,却是一柄人仙重宝!

原来是此兵随解天戈归山,因要至天寒,茅沧海掌门亲唤解天戈上太华峰去,同召两位地仙真人来至,为此兵重铸,这才省去百千年功夫,直化人仙重宝!

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须得阵中四人境界相当,法兵同级施展,才能发挥最大威能!

这青雷戈重铸,此时大方光华,神威无铸,其真名唤作【裂青霜】!

这兵器原本是五行神金所铸,故此能承解天戈五行雷法,如今重塑,其威更甚,还具阴阳二气!他身后显化一尊仙圣,左臂覆甲,身披道袍,腰悬长剑,背负方天大戟!此乃雷脉祖师“龙蛇大圣”!此时解天戈开口,声音轰鸣浩荡!

“震东雷龙蛇惊蛰!”

天雷乍起,五色光华撼动八荒上苍,漫天神雷劈落,那尊仙圣舞拳,只这一下,造化一龙一蛇,龙入天中化天雷神,蛇入大海化阴冥神!两道雷光砸落,定人真灵,锁人肉身,只这一下,却是半分也休想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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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四圣天 乾坤颠覆,意化拳 天下无心

此时四方天阙各坐一尊无上法相,四尊道人又各自起法,那身后四大祖师之法相也起道印,隐隐之间,与四方天空中造化四道天影,乃是天外四大圣境投影而下!

云脉祖师白帝,掌“云瑶圣境”,亦称“云瑶天”!

风脉祖师玉门道人,掌“春风圣境”,亦称“春风天”!

雨脉祖师渔歌子,掌“暮雨圣境”,亦称“暮雨天”!

雷脉祖师龙蛇大圣,掌“雷岳圣境”,亦称“雷岳天”!

风雨雷云四大圣境,亦称风雨雷云四圣天!

此时四位祖师法相召来四圣天,刹那之间光阴倒转,乾坤颠覆,风雨雷云齐齐砸落,只见那云海化手,狂风作禽,暴雨成矛光,天雷起龙蛇!

云助风,风助雨,雨助雷,雷助云!

无心道人双眸中精光暴起,面对这等天地之威,造化乾坤再辟地水火风之力,他浑身气息提升至绝颠之境,恶阴尸神出手,施展绝情天功,造化七重阴光;善阳尸神出拳,施展绝欲天功,开六重云气;执真尸神出指,一道光华起落,直指人心,灭人真灵本心!

绝情,绝欲,绝心!

斩七情,断六欲,灭本心!

无心道人将三尸彻底斩出,如今三尸便是三绝天功的载体,他自身也从无心化作忘情持心之境,不再无情,不再无欲,不再无心,但却是忘情,忘欲,忘心。更新最快

八百年前是真无心,如今却只是“无心”罢了!

这个无心,只是指自己,乃是无心道人!

“四圣天又如何,我今日便是要与天斗上一斗!”

无心道人的气息高涨起来,他的眸子越来越亮,那是兴奋,那是颤抖!这般大道的轰击,带着纯正的天之真意,如绝怒的天尊降临人世,亲下一掌,打落天灵!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般恐怖阵仗从未曾有人见过,那下方诸多仙人看的惊骇,其中叶缘尤其如此,这些仙人中,他乃是最知晓召天之法的恐怖,那等于从真正天域之中请一道神影落下,这种请求定然会被圣境之主所感知,投来一丝目光。

当初他召来坐胜天,其中居住的乃是一尊魔神,叶缘当初刚化地神,所怕便是被那魔神盯上,毕竟从魔化神者寥寥,若是被坐胜天之主关注,日后定遭算计!自己费尽苦工才从魔门之中脱身,当然不想再被扯回去,当那劳什子的魔神!

是以当初,召坐胜天之时,只是隐隐显化法相,而并未真请天降,一来是法力不够,二来便是这个担忧了。

“太华山,太华山.....这便是七十二福地之力!”

白雾山诸道惊骇莫名,此时来至不过区区四人,但这大阵一布,已有可压地仙之威!

李清荷远观:“风雨雷云四圣天临,这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号称云原天下仙道第一战阵,不是没有道理,四位出窍布阵就有如此威能,若是四尊洞玄,便是地仙真人在此也要被活捉了去!”

“厉害!”

李长生附和,此时目光一动,对关山月笑道:“关兄之前所言,想试一试这太华之仙阵,不知如今看这方威能,心中把握还有几分?”

听他询问,关山月微微一愣,摇头笑道:“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像是这般阵势威能,已与地仙无异,此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虽被称九玄之中真传第一,但我觉得,更多人只是畏我渔阳剑之利,如今看这大阵起落,全力施为,我心中估摸,破阵之把握,也只有区区三分罢了。”

听关山月这般言语,在场诸人皆是大惊,祝凝心蹙眉,对关山月道:“关师兄,这未免有些托大了罢?三分破阵把握,这已然高的没有边了,要知道,这可是四方四像四天时大阵,一旦风雨雷云四法齐落,打的天阙震响,那时便是有天大的神通也不能出阵去了!”

这道阵法在云原中有着赫赫威名,曾斩诸多魔人,故此魔门之中都有一言:若是见太华弟子,先看他是哪个道脉,再看四周有无其他三人,若是同境遇上,对方四脉仙家齐至,那便头也莫回,能遁多远便遁多远!

无他,只是因为一旦风雨雷云四脉弟子聚头,便能布这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了!这阵法没有下限,便是四个五精的弟子都能布置,只是威能小了太多,但便是这样,四个五精布阵,就算是筑基玉液也走脱不得!

魔门皆惧此阵,然极少有人知晓,这阵法成就,若是再添一人,则威力自上十倍,此人须修行《太华经要》,乃是四脉心法总纲!

这寰宇百洲,千万小界之中,凡居福地之位者,从没有好招惹的!不论仙魔神皆是如此!

再看天上,此时无心被封,前方三尸神退却,这时候,只间四法相中,那尊白帝忽然睁眼,只一下铁尺打落,化一只云罡大手,直接砸在恶阴尸神的头颅上,只消一下,把他打了个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三尸神去了一尸,然无心不死,三尸不灭,此时那阴光回转在眉心,缓缓转动,伤了部分元气,缓慢造化。可惜,时辰不等人,这一瞬间,那善阳尸神被龙蛇咬住,撕得粉碎,化作齑粉,于是一道阳光又现,也伤元气。

执真尸神笑起,施展道法,绝命绝心,然四法相中,那根竹竿打落,忽又收回,再看时,却已化七道剪影,其中藏个鱼篓,这朝下一罩,顿时砸中那尸神,把他压在鱼篓之中。

呼的一下,狂风大起,苏亡归手中布袋张开大口,背后那尊法相在虚天之中作画,只见一道大关神门落下,苏亡归开口去:“来来来,请君入瓮!”

执真尸神被鱼篓压着,直接滴溜溜转入那门之中,紧接着一声轰鸣,却是被炸了个干净,化作一道流光遁回。

无心道人三尸神被破,此时气息下降,但他双眸中精光不落反增,双拳上带起苍黄,朝前推出,至大至刚,要开阖天地!

拳上十指俱起道法,此乃三绝天功之中无上武技,为无心道人钻研八百年所挥出的拳头,此是十指连心,而此拳名唤“天下无心”!

“拳乃心化,反映一人之道,此拳分为三,这是第一拳........天下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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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归心去 太上忘情,定真性 我非太上

此拳无我,此拳无意,此拳无心!

这是八百年前的拳,是过去之拳,无我无意无心,这一拳从无中来,到无中去,不生不灭,无法揣度,无法猜测!

一拳开出,对上那遮天云掌,只这一下,如天雷对地火,隐隐间,两气纠缠往复,造化无数神异气象,如万千山岳倒卷入天,又似苍穹之上星辰如雨而落!

只见光华震彻,乾坤皆惊,再仔细一看,却见那云罡大手已被洞穿!

破去白帝一掌!

第一拳落,无心道人连踏九步,再出一拳!

“拳乃心化,反映一人之道,此拳分为三,这是第二拳......天下灭心!”

此拳灭我,此拳灭意,此拳灭心!

此拳灭万物众生!

心灭则人死,人死则道消!打你一拳,性命两散,你还修甚么道?!

这一拳杀了真我,无心道人打出这一拳去,整个人精气神陡然寂灭,如从世上消失一般,这般诡异情景看的群道皆惊,而李辟尘被锁住身形,困在无心之后,此时阴阳二瞳再看,却是见到惊骇欲绝的一幕。

在阴瞳眼中,只见那阴神诡笑,恶意滔滔,此时打出一拳去,整个神灵如泄了气的白纸人,直接消失在原地,魂飞魄散!

在阳瞳眼中,只见那阳神悲伤,善意熊熊,此时打出一拳去,如佛陀当世,而此世无佛之说,这道人悲悯太过,忽化一团道火,燃烧片刻,寂成青烟灭去。

二瞳再看,只见那真灵之神笑意盈盈,高坐道台,此时不断诵经,在李辟尘眼中,那真灵之神面部七窍开始流出光气,不消片刻,这尊真灵之神便彻底消失,似从未出现过!

“三神寂灭,三尸同寂!这是什么拳法!”

李辟尘震惊了,这种道拳几乎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此时无心道人身躯中,三火已熄,真灵已寂,三神同灭,三尸已消,顶上一花寂灭!这便是任何人来看,也已经是死的通透了!

就在这时,阴阳二瞳观看到了一道灵光,那是本性真灵寂灭之后所留,是一道不灭本性灵光!

一朝寂灭,再见花开!

“神灭魂寂不觉人,天开灵境见本性!”

“一道真光照天地,始知乾坤造由心!”

这道本性灵光不灭,只消瞬间,如光阴倒退,那三火熊熊,彼岸花开,三神再显,三尸同造。

只这一下,打出寂灭拳意,可除去天地有情众生!

无心道人身形枯槁,如同朽木,然此时,血肉重塑,三魂再回,七魄重归,他双眸睁开,发出湛湛清光,他开口来,声音嘶哑,却渐渐恢复,最终再成那淡漠之音:

“拳要灭人,先要灭己。若拳不能灭己,如何灭人?”

这一拳洞穿云海,不生不灭,颠倒乾坤,硬撼龙蛇大圣法相一拳!

以拳对拳,龙蛇遇灭心一击,二者纠缠鏖战,一炷香后,龙蛇化去,寂灭归天!

无心道人目光湛湛,如火似洪,他身形摇晃,第二拳已然抽空他大半法力,如今,即使是号称威震天下八百年的无心道人,也终于是体力不支了。

先受地仙之力,再被渔阳剑劈,紧接着与白羽伏龙交战,又被阴阳双瞳灼伤,最后再与风雨雷云四圣天鏖战。这般经历,换做是任何人来,都当是早该伏首,魂归幽冥去了!

无心抬头,照见风雨雷云四位仙圣,又转过头去,看着李辟尘。

“这第三拳,我本是不曾修得的,但如今能得此拳,也是有你之功。”

“若当初不入求道劫,不被你点破无心之碍,如今便不得悟出这堪称举世无双的一拳,这种道,这种法,这种理,都是我八百年不曾得到过的。”

“大道无情,大道无名,大道无形,大道还当无心!”

“看好了,看好了!李辟尘,你且看好了,这人驭道的一拳!是还礼!”

“拳中真意,拳中真道,拳中真我!”

无心道人缓缓开口,话语铿锵而落!

“我乃徐念心!我非无心道人!”

“这第三拳,天下归心!”

无心道人踏出步伐,此时如踏罡斗,眉心中,那尊真灵之神化出,与他容貌渐渐融合,这一瞬间,他原本衰落的精气神提升至高绝之境,达到从未有过的顶峰!

“我这一拳,地仙不挡!我这一拳,六神难撼!我这一拳,天桥也避!”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三,三归二,二归一,一归道去!”

“天下.....归心!”

冥冥之中有道神光乍现,无心道人此拳挥出,凝滞岁月光阴,截断天道循环!

李辟尘眼中,这一拳变得极其缓慢,如有一位道人在自己面前挥动拳头,带起无数道理,其中更有大道纶音回荡,一切都复归初始,是最初的本心之意!

“道由心出,心向道去,这是向道之心!”

李辟尘明悟,这是无心道人一千年凝聚在一点的拳头,只有一次,只有一拳,也许再过千年,他能打出另外的一拳,但现在,这一拳已经让地仙都不敢接,便是六神之境,天桥九步的无上人物,也要避其锋芒。

心如湖水乍起波澜,李辟尘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没抓住,这种感觉如神游大千时的一般,此时只是看着那拳头,慢慢悠悠,却又跨越了千古岁月,朝前方,一个点,沉重的落下。

人驭道,这种心境,乃是我踏在道上!

心中,《清静经》回响起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李辟尘思量,思量,忽然开口,如梦呓一般。

“太上忘情?”

李辟尘双眸之中有迷茫之色,这一拳没有划破业障,但却砸落了心中的青天。双眸底下,有一道灵光显化,瞳孔中渐渐显化神采,李辟尘忽然抬头,哇呀一声大叫,只这一下,居然带起天光异像!

“太上忘情,我非太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灵性 大道见我,平仙拳 无心当寂

忘却情感,斩却烦扰,可得清静。

修行便是修心,修心便要忘情。

李辟尘此时悟出至理,然却并不投身入这“道”中去!

“太上忘情,然太上为何不能有情?”

“天地世间有情众生,我亦是众生之一,太上亦是众生之一!”

“天要至公,则不得有情,然我非天,更非太上,我当有情!”

李辟尘眼中阴阳二光流转,那一道拳意深深烙印真灵之前,此时忽然裂开,只见天光震荡,那拳意居然开始崩溃凋零,其中蕴含真意渐渐化去。

“向道之拳,向心之拳,然烙印太深,我只需见其中初心,其余一概皆不可为我所用。”

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渐渐凝实,云烟袅袅,逐渐化作一尊少年道人。

这少年道人容貌与李辟尘一般无二,正是自身真灵。

阴阳二气轮转不修,为这尊少年道人造化一副衣裳,玄黑存外,炽白居里,两仪轮转不休,如生灭之道,造化黑白道服。此时少年笑起,口中念诵大道真经,正是清静经第一段。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人驭道,道为人指引前路,人尊道之理,走其之路,最终又超脱出去,再化一道,是以人人道皆不同,一人便有一道,故道无穷尽也。

“道祖言,众生之所以不得迈入大道之门,正是因为有虚妄之心,既有此心,便会沉沦苦海不得自拔,只有身心时常清静者,方能开悟大道至理。”

“这便是太上忘情,但是......忘情便是忘心,心中无有虚妄之念,如何去追逐大道至理?”

“仅仅凭借对道的狂热便可一路走下去?世上人人道不同,道痴终究只是沧海一粟,然修道之人又何止区区沧海之水?”

“太上已经将情放到了忘的层次,不动情,不讲情,但众生却达不到这种境界。既不能忘情,那便持情。”

“我修道至今,只是求一个执字,若是无情,如今又不知该是什么样子。但我明晓,这一个执字,这归乡的念头,才是我修道的根本,若说初心不忘,那我便坚守此意,这便是我的道。”

这一拳不曾打消李辟尘的执念,反而让他心境更加坚固,如经过一场磨练,原本的磐石如今化作璞玉,待风雨打过,金铁研搓,这块玉终究会大放光明。

真灵容貌已显,此时,李辟尘眼中出现虚幻之景,他真灵存神,此时站起来,原是三魂七魄化入真灵中去,再朝前看,不见了无心道人,不见了诸山仙家,不见了风雨雷云四位仙圣,只有一尊与自己同模同样的少年人站立,他穿着自己极为熟悉的衣服,此时站在一株树下,这树朝天伸去,看不见尽头。

少年人转身,李辟尘同样抬头,此时二人皆定,少年笑意盈盈,对李辟尘打个稽首,复化青烟散去。

真我!

明心见性,照见真我!

这是化人仙时才有的神异之景,然这又有不同!此时李辟尘心中真灵见真我,这若是讲出去,必不会有人相信,因真灵本就是真我,如何再化一尊“我”来?!

旁人照见真我,当是真灵见性,明悟自身才对!

然李辟尘一瞬间明悟了诸多事理,那是曾经的自己,是过去之念!此时真灵照见初心,故此看见了过去的真我!

李辟尘笑起来:“原来如此,不曾消散!我还是我!你是我的道心!”

“我是我,坚守本愿,初心不改,我道在前,道心不昧!”

这一下,四周突起异像,李辟尘端坐原地,上天去,那大阵之中忽然显化一轮大日,此日煌煌,其中有一朵神花摇曳,散出仙光神气,就此降下,落在李辟尘头顶之上。而同一时刻,那尊真灵笑起,头顶上浮起三清之气,凝凝聚聚,同样化作一尊仙花模样。

二花相合,是谓之天人合一,此乃人仙之花。

然李辟尘端坐在天,那气息并未暴涨,境界更不曾化入人仙中去,此时却已有人仙之花落下,这般景象让观战诸道震惊,能在化人仙之前便凝出顶上仙花者,同辈之中也称天骄!

李长生远看李辟尘气息,心中欢喜,这顶上仙花一落,化人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况且此花凝实,与虚影全然不同,这般说来,此时李辟尘只是境界不到,而修行早已堪比人仙了。

这方诸事落下,然那归心一拳此时已开天去,无心道人打出此拳,撼动人间,再看天上四大法相,此时同时睁开眼眸,朝下打出一掌!

四圣天出,与这一拳对上,刹那间山河陡转,乾坤将颠,大阵之中雷光暴雨滔滔不绝,黄尘倒卷,裂地崩天。

待烟云起落,四圣法相变得极为虚幻,而那归心一拳则已消失无踪。无心道人仰头大笑,这一拳凝了千年拳意,再看其余四方仙人,早已口角溢血,皆负伤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仅仅是你们四人,还有人来!”

无心道人抬起头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难怪,难怪,这一拳不曾杀了四圣。我这千年一拳,即使召来了一丝四圣天意也不能挡我这拳。”

虚天之中,一道黑光显化,云雾缭绕,成一位老人端坐云头。

“若是这一拳打出去了,那太华山四位首座皆要死在我天寒,那可就糟了。”

老人咳嗽两声,身上的衣袍很是古旧,那双目浑浊,似时日无多了。

而这位老者出现的一瞬间,关山月浑身顿时一震,讶异非常。

无心道人面色变得苍白,并非是惧怕,而是气息已经消耗殆尽,此时的无心,已成风中残烛,油尽灯枯,距离寂灭,也只差一步了。

一千年的精气神都泄了出去,无心道人看见天上,那群仙四圣君临,却个个染血带伤,不由得欢喜起来:“便是天,我也把他给捅破了。”

他笑起来,回头去看李辟尘:“你悟到了什么?”

李辟尘抬头,看着无心。

“同是道,道不同。”

无心道人哈哈笑起来:“是么,是么。终究是道不同.....我求执念为大道,你求执念为归乡,我因道而求道,你因归而求道,是了......你该比我更适合用这一拳。”

“你不听我的,执意要走,看来,我们确实是同类人......”

“天下归心....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个【归】字。”

“我为道生,该归道中去,如今散在乾坤中,不再滞留人世间。”

无心道人双目渐渐闭上,面容带笑,缓缓开言。

“八百年前是无心,八百年后再无无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千年过 再见真我,斩三尸 终得道果

老人走过来,站无心身前,此时无心道人已经坐落在地,身上法力如潮水般消退而去,他的精气神已经将要消失,真灵将寂。更新最快

“一千年追逐大道,你得到了什么?”

老人缓缓开口,揉着老腰和腿,就这么坐在了地上,而无心盘膝,笑了笑:“我看见了我。”

“照见真我么,只是不知道,这个‘真我’,真的是你自己本心吗?”

“当然是,八百年前真无心,八百年后只是无心。”

无心道人笑了笑:“而如今,无心当寂,我该再见真我。”

“我是徐念心。”

老人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无心寂,这世上便少了一个为道而痴狂的人,有时候,天下间,很多人都愿意看到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个为道而痴而狂的人,只有这种人,才能悟出道之至理。”

“但你这个寂灭,真的是寂灭吗?”

他盯着无心道人,拍打了一下膝盖:“彼岸花开,忘却前生种种,自落幽冥大海,成渡世艄公。”

“彼岸花之所以被称呼为彼岸,正是因为可去前尘种种,将曾经一切留在彼岸。”

老人对无心言:“三绝天功,好功法,居然能化出三尊神道人,然而那些人是你的情,是你的欲,是你的执,你把这些杂念化出.....恩,不太准确,该用......”

李辟尘忽然开口:“斩却三尸。”

“三尸?斩却三尸?恩....确实有几分道理,人心恶善执被斩断化出,正是如尸体一般,被抛弃,却又与自身相连,冥冥之中有因果之缘。”

老人点点头,随口而赞:“不愧是太华山弟子,这词语用的准确。”

他又回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的无心,不由得惊叹起来:“得道了,真的得道了,他去了七情六欲,虽其中辗转艰难,但如今真的得道了。”

“无心当寂,但寂去的只是【无心】罢了。”

老人的话引发诸人思量,此时,祝凝心上前见礼,道:“寂去的是无心,莫非是......”

“真我当醒?!”

人心之中有真我,而真灵正是真我,此乃初心,为最初之愿,修道人化人仙,需明心见性,照见真我,证地仙时,还需再见真我。

然真我为我,却皆不同,这是由于真我即自身之道,为真灵根本之念,此时老人说无心寂去,只是无心当寂,也就是说,如蛇要蜕皮,蝉要去壳,外部的我寂去,而存于内心深处的真我将醒?

李辟尘静静听闻,真我二字本也是佛教之语,然此方无佛却有真我之说,而真我正是道心,明心见性,照见真我,也正是明悟道心。

真灵为真我,也是自身,只不过与之前相比,真我醒来的人,其心境,修行,境界,气质,感悟等皆与之前大有不同,甚至有魔见真我,最终得道成就天仙的例子!

真我即本心,本心即真道!见真我如见本心,见本心正是见真道,也就是得道了!

老人点点头,笑道:“不愧能得白羽伏龙认主,确实是如此,他已见道心,待再醒来,便已得道,可作地仙了。”

“届时,无心已寂,醒来的,是徐念心。”

老人语气慨叹:“一千年光阴,这尊道人终是回来了,不容易。”

“当年也有一面之缘,百年蹉跎,千年寻觅,今日终得道果。”

他挥动手掌,只是刹那间,乾坤便乱,群仙再看眼去,只见无心不见,从原地消失,老人缓缓起身来,对诸仙群道笑言:“老朽此番别过,带着这道人回转宗中,便不打搅诸位了。”

而这时候,那倚帝山老地仙连忙上前,面容有惊,对这位老人深施一礼,颤声道:“晚辈陶弘景,见过前辈!”

他心中惊呼,眼前这老人若是他所观不错,正是那三间草庐之一,行道草庐之主----吕道公!

这尊是天桥九步的无上地仙!

成就元神者方为地仙,可称真人,而元神之上还有六神,分为观神、化神、静神、蜕神、明神、叩神,此为元神六境,亦称六神。

六神之后便是天桥!

天桥天桥,乃是构筑人身通天之桥,化地为天,清浊倒转,乾坤再颠,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如此直指天仙!

吕道公的年岁不可考据,但天下皆知,便是苦界老祖也没有他活的长久,遇上了,也要道声前辈。而他的修行早已达到地仙之顶,只是不愿飞升,去往洞天。

若用他之话可讲:天仙可证混元,那地仙为何不可证混元?天仙三花,地仙二花,只是一花罢了,为何真要飞升入天?

人仙寿千,地仙为万,天仙作十万,然吕道公已活过了万载岁月,有仙人甚言,他乃是人皇时代的仙家!

吕道公虽为地仙之境,但修行早已不知高到何种地步去了!

似陶弘景这种地仙,在他面前,都得连称晚辈,绝不敢再道一声老朽二字。

此时见陶弘景来,吕道公颔首:“可有事?”

“无事,无事!只是今日一见吕公尊颜,不曾想仍旧与当年相同!”

陶弘景慨然,当年他有幸见过一面吕公,如今再看,还是如此一般,似垂垂老矣,实却寿元悠长不尽。

其实本该如此,人仙人仙,人中称仙;地仙地仙,仙同地寿;天仙天仙,与天不老。

吕道公笑了笑,此时又看向群仙,当中关山月连忙走出,对吕公见礼,而一旁玉阳也出,遵师傅之意,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徒孙李玉阳,见过祖师爷爷。”

玉阳声音清澈,此时吕道公笑起:“好灵童,起来罢,起来罢。”

吕道公对关山月言:“我带无心回山,你取朔玄神兵,来日须得帮手,此间事了,不可再生事端,十年之后,九玄论道,自有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关山月低头称是,此时吕道公拂袖,一道云气起落,太华山四首座所受之伤尽数恢复如初,见此情景,四仙连忙对吕道公见礼,连称谢过太真祖师。

吕望公再回首,扫过群仙,在李长生处略微停顿,又再祝凝心身上微微一停,最终落在李辟尘面孔之上,笑了笑:“好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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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烟云散 道公归山,见四圣 黑梅白蕊

“璞玉已成,只差有心仙匠磨砺,便可作倾城之璧。”

吕道公如此开言,又把目光折回,停于叶缘面孔之上。

“既已成神,前尘当是尽去。”

这话吓得叶缘一个激灵,那两只手差点就要施法,然吕道公笑笑,其实是早已看破叶缘的一切,这由魔化神,虽重塑玄黄之身,已去三浊魔气,但仍旧瞒不过天桥地仙的眼睛。

吕道公不再看叶缘,转身离去,三步悠悠,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来无影,去无踪,如烟云飘消。

诸仙注视着吕道公离去,陶弘景立在原地,不由得发出赞叹:“天桥之境,如此高绝,让人心驰神往。”

“如今世上,达此境者,不过一手之数罢了。”

一位人仙笑起:“一手之数,却是不多。”

“非也,我说的一手之数,乃是达到了第九步的天桥。”

陶弘景笑起来,他这话一出,那尊人仙顿时哑然,随后便是震惊起来:“依您之意,如此说来,达到天桥者,除开九步之外,其余八步,亦或是八步之下的地仙确是很多了?”

“然也!”

老地仙开口:“不说其他,光是九玄之中,千年前达到天桥之境的无上地仙便已有数十位了!”

“似福地之中,地仙执掌宗中一概事务,然这个地仙,就如太华山掌教茅沧海真人,你道他是甚么境界?”

陶弘景这话说着,又转头去看李辟尘,此时李辟尘略微思量,摇摇头:“辟尘不知,只是晓得掌教真人境界高绝,远胜元神真人,弟子心中估量,当在六神之中某境。”

“哈哈哈,所猜不错!”

陶弘景大笑起来:“一千年前,我朔玄寂灭之时,已听闻茅沧海真人达到六神之叩神境,只差一步,便可窥见天桥!”

“如今千年过去,只想来,真人当是已经窥破那层壁障,踏上天桥之路了。”

李辟尘哑然,同时心中惊呼,原来茅沧海掌教居然有如此高绝的修为,叩神乃是六神之第六神境,已经达到叩问自身,尽开人身诸神的地步,而如今千年过去,确实有可能已经堪破壁障,达到天桥之境。

脑海中思量一下,李辟尘又想起一尊地仙,于是便朝陶弘景询问:“敢问前辈,苦界老祖又是什么境界?”

“苦界老祖么,他的境界、修行,还要远在茅沧海真人之上。”

陶弘景微微摇头:“枉死城主人行事隐秘,虽光明正大显化,却让你无论如何也不明晰他的修行与境界,世间多有传闻,苦界老祖其实也已经达到了天桥第九步,便是没有,估摸也在第七步,第八步的境界。”

他身为地仙,也不明晓苦界老祖的实力,李辟尘心中再度回想起当初那一幕,只是一步,便凝滞岁月光阴,如同绝天地通一般。当初想着,该是地仙都有这种境界,如今看来,苦界老祖当真深不可测。

李辟尘再回首,连忙前去四圣之处,此时四人虽然伤势恢复,但气息尚且未平,见道公离去,便原地闭目调息起来。

风雨雷云四气于头顶凝聚不散,化作四朵人仙之花。

江陵云顶上之花乃是一朵白玉桂花,由一簇簇小花聚起,如玉如云;苏亡归顶上之花乃是一朵杜鹃,其意与其名又有呼应,杜鹃既是花亦是鸟,不归正对忘归。

青箬笠顶上之花乃是一朵水仙,宁静致远,与其性格相辅相成;解天戈顶上之花乃是一朵桃花,因桃与雷相合,千年桃木被雷击中,可化作雷击之木,鬼神辟易。

人人花皆有不同,便是同为一种花朵,其中蕴含的道理也是南辕北辙,李辟尘不敢打搅四圣,于是再心中观想花朵,头顶上三清神光汇聚,渐渐凝成朵花的模样。

此时,在李辟尘背上,照地青外三片纯阳金叶忽然摇曳,缓缓传出三道真阳之气,这些气息灌入那花朵虚影中,渐渐与其融合,此时开始造化一朵真花模样。

顶上之花乃自身之道的体现,李辟尘心中观想,渐渐于虚天之中,照见一朵梅花模样。

这朵梅花有了变化,原本清光大作,此时却发出隆隆之气,自中间分离,瓣分六处,俱为玄黑,当中花蕊大放光明,如炽白之火,摇曳之时,似仙火熊熊。

这花朵由李辟尘自身化出,又受纯阳之气与幽冥真气所激,与阴阳之瞳呼应,成就这般神异模样,正如同两仪一般。

李辟尘知此花模样,微微一愣,便想起当初那真灵见真我时的模样,玄白道裳,外黑玄,内炽白,正与这花一模一样。

“此花即我真灵,即是真我,即是我之道心!”

“玄花白蕊,见天地阴阳;寒梅傲骨,争一世之气!”

“万水千山,便是三千妖魔阻路,我也一剑扫开!”

李辟尘明悟本花,此时四圣开眼,手捏道印,缓缓呼出气来,四人各吐三口浊气,然后站起身,面相李辟尘。

“好小子,不曾想你居然招惹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苏亡归眯起眸子,他对李辟尘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但其中原因还是因为风脉魁首之事,若是私人恩怨,那是没有的,若是平心而论,他甚至很欣赏李辟尘这个师弟。

可惜,为雷不为风。

苏亡归微微摇头,此时来援也是太华山的意思,公私分明。他言道:“我等四人来此,便是为了他,却不曾想无心道人居然如此之强,真是失算了。”

“不过好在你不曾有事,如今倒也不曾吃亏。”

他说完,江陵云一只手拍在李辟尘肩膀上:“一年不见,居然已是半步人仙!十年之后九玄论道,你当有一席!”

李辟尘笑起:“师姐说笑,便是十年之后入了人仙,也不见得能在九玄论道之中有甚么作为,似我这种修为,实在是不入真流。”

话语落,李辟尘再看向解天戈,后者赞叹:“如此进境,李元心不曾看错了你。”

他说完,青箬笠便扶正斗笠,此时李辟尘见青箬笠,却是大笑,连声道谢。

“多谢师兄赠法,如今师弟我双目已复,且还得神异,那幽冥真气,已然被炼化了个干净。”

第二百零一章 师徒缘 了却因果,心思量 求峰之说

(女生文学 ) 李辟尘把自己在丹炉之中所遇之事尽数告知青箬笠,后者思量半响,摇摇头,苦笑道:“如此机缘,无法复制,也只是你能达成,我想要炼,却是难上加难。”

“不过终究是有了希望,你这眼睛,一阴一阳,却是多了通天神异,也是因祸得福了。”

李辟尘笑着点头,复又引李长生来见,几位仙家面见这人,观他面目与李辟尘又六分相似,又听李辟尘说起他的来历,便俱都一惊,纷纷打过稽首。

“诸位师兄切莫多礼,如今我前尘已尽数去了,非是其他,只是李长生罢了。”

李长生开口,道明自己所悟,此时天外忽的有天光震荡,只是一瞬,便听得有虎啸响彻天阙!

云海分开,一只压天石虎横踏青冥,上首坐一名青年道人,提刀带剑,双目闭合。

“咦!”

一道灵光划破心头,此时李辟尘像是悟到了什么,转头朝关山月看去。这道灵光之感冥冥之中与关山月缠绕不清,且还与李玉阳有极大干系,便是自己也和这灵光因果有三分纠葛,这般奇异感觉让李辟尘心中思量,想了会,忽然拍过脑袋,却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关山月曾言,玉阳本不该是他的徒弟,只是见那气意心中欢喜,便提前点了玉阳化形,而这之前,我所许下之愿,本是三年之约,如此看来,这道人莫不是玉阳真正的师傅?!”

李辟尘心中明晓,此时正见关山月抬头,见那道人,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师傅曾说我不得再生事端,十年之后才是我再动手之时,然如今看来,因果循环,却不料来的如此之早!”

他转过身去,对诸多道人仙家拱手:“诸位,此乃我之事,这道人乃是我的熟识,如今来此,是要和我了结一段因果,此番我便不再多待,先一步离去了。”

诸多道人仙家纷纷拱手,关山月再道歉意,带着李玉阳离去。孩子在最后走时,回头看了李辟尘一眼,笑着挥手:“爹爹,等我从师傅这里学到神通,再去寻你!”

李辟尘心中有些古怪,自己如今年岁不过十六七,却有了个十岁大的孩子,便是遥远的过去,自己也未曾成婚,但此时孩子道别,却是不能不开口。

终究是与自己流淌同样的血,李辟尘点头,对玉阳开言:“玉阳,你此番去,可要好生学道,切莫让你师傅头疼。”

李玉阳连连笑着,声音空灵清脆,此时关山月离去,天上那大虎咆哮,道人睁眼,两道神光照破天地。

“洞玄境!”

地上,青箬笠抬头,见那道人气息,不由得微诧,这股气息确实是洞玄之境,已开人身仙天!

“关山月,一别十年,不知如今无恙否!”

杨安石站起身来,气息鼓荡,那无上剑意贯穿云霄,无上刀意斩开大海。关山月带李玉阳来至他身前,此时杨安石目光移动,见玉阳模样,又观其身与气,不由得开口去:“好徒儿,好徒儿!”

“可惜,如今已不是我的徒儿。关山月,此事不可善了,因果已乱,我本该再等三年,但如今已经等不了了。”

杨安石目光之中有雷霆之意,关山月摇头:“我行事,若是心意到了,管那劳什子的因果。你也是朝天争命之人,若是曾经你执着于命与因果,如今还能站在我面前吗?”

“说的也是!”

杨安石大笑,于虎背上站起,一跃而下,踏天而行。

“师兄,还请离去,我与他在此了却因果。”

石虎听闻,看了关山月一眼,连声赞叹:“第一真传,渔阳剑主,果真厉害,我原本觉得,我这师弟有八分胜算,如今看来,这又要减去一半。”

他话语说完,转身便走,而关山月目光不动,对杨安石道:“此地交手不便,朔玄刚出,我等如何能在旁人宗门天上打斗?还是随我来,你我去无人之地,一较高下。”

杨安石点头:“可。”

关山月长笑,将玉阳带起,几步之间便没了踪影,而杨安石面色漠然,脚步踏出,刹那之间身如云散,消失在天阙之间。

天下,在李辟尘身旁,四圣之中,江陵云饮下美酒,摇头,言道:“又是一尊洞玄,此人面熟,如我所记不错,曾经我当是见过他一面。”

苏亡归耳朵微动,转过头去:“是何人?”

江陵云道:“提刀带剑,面如冠玉,却又有些平庸,此人当是太虚山青云宫真传,杨安石。”

“曾听掌教真人言语,天下间苦心行志者,无人可出杨安石左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如此一说,其余几圣也明悟过来,解天戈思量:“听闻过此人,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听说他本不适合修道,无有仙躯神体,无有天眷功法,更无高人长辈指点,连自身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凡人之体。”

“一步一步,水磨工夫,听闻他花费六十年岁月,成就人仙,如此大毅力者古来也少,而如今却已是洞玄了?!”

几位仙圣相觑,不由得俱都长叹一声,青箬笠开言,面对其余诸仙:“我等太华山弟子,虽有仙阵之利,然自身修行不至也是不行,如今太虚山,太真山两位真传俱入洞玄,我等尚在出窍兜转,若是一直如此,十年之后九玄论道,我等怕是不敌。”

“真传对垒,各起法攻,这可不能布阵啊。”

他话语落下,四圣俱都沉思,苏亡归开口:“此间事了,我自归山,十年之内再不问天下诸事,待十年之后,我再出山。”

解天戈也是点头:“我也有此意愿,看来,又是该跑一次梦泽雷池了。”

江陵云算了算,不由得笑起:“机缘将至,看来我也该离山而去,诸位,此番归山复命,也该让出首座之位,我等终究是上代之人,如今此代真传俱都已起,不消我等再劳烦什么了。”

青箬笠点头,复又转过去,看李辟尘,开言:“师弟,此番回去,你也该体悟自身之境。你顶上一花已出,成就人仙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届时,可去太华峰上求报,请宗中赐下一坐峰来,供你自身修行。”

PS:犯了肠炎,这几天更新可能会不稳定....另外感谢“放假还不能”的打赏。

第二百零二章 行天下 长生离去,归剑谷 尔唤何名

四圣言罢,与其他诸多仙家道人见过礼,便施展法力,带李辟尘离去。更新最快

天时轮转,只见风雨雷云又起,遮天蔽日,如天兵仙将出行,李辟尘高作云端,与诸多仙家打过稽首,而李长生与李辟尘道过别,却不去太华,而自云游天下去了。

“六千年岁月如烟云颠覆,我既重生在世,自当在这天下走上几遭,兄长请回,十年之后,愚弟定去九玄论道之处叨扰一番。”

李长生大笑离去,一身道衫不染纤尘,如谪世真仙,此时雨落啸鸣,他身影渐渐虚幻,消失在天地之间。

大风云起,雁过碧天,逍遥而去,步履人间。

这方事毕,那白雾山诸道也告退而去,至于朔玄之事,承因担果,必要来援。而其余诸多宗门道人也纷纷告辞,陶弘景一一回礼,不曾怠慢一人,直至诸方仙人道宗俱都乘云驾风离去,这才仰头观天,只见此时云霄已落,赤如枫血。

“山外山,娇艳似火;云外云,如披红纱。”

.......................

万里大地辗转,天寒州位居十一之州,远在南山北海之外,来去之时日颇长,此番归山又耗尽五十几日光景,待到那沿途秀丽山川已看了个疲软,这才目见那剑囚仙谷。

余昌平之事尚且未了,李辟尘稍稍一算时日,却也耽误不多,此时四圣落地,行至剑囚谷外。木龙盘山,石剑插峰,依旧是那般模样。

三浊不消,三清不入,其中劫云缭绕,然却又生机勃勃。此时门户前无有弟子,两侧石壁如铡刀正立,只有两位黄巾力士守着。

苏亡归眉头微皱:“剑囚谷今日怎得只有两尊黄巾力士在此?”

他上前去,对两尊黄巾力士亮了身份,那两位高大力士面面相觑,拱拱手,其意乃是稍等片刻,请容禀报。

黄巾力士乃是符篆所化傀儡,其力能开山,说有灵智也是有的,只是不能言语,纯论战力来言没有仙魔石兵好使,然仙兵魔兵炼制不易,而黄巾力士本就是法力构筑,故此许多仙家法宝也能使上一二,所以多数仙门之中仆役还是贯用黄巾力士。

不消片刻,谷内走来一尊道人,面容熟悉,李辟尘定睛一看,却是燕未央。

“不知四位首座来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燕未央笑起,对四圣拱手,四圣还礼,此时再看他,头顶上金光猎猎,隐白云之中,却是让几位首座惊了一下。

江陵云开口,与燕未央道:“你这毛头,做了什么事情,怎得头顶上有如此金光?看你这模样,莫不是将化作人仙了?”

剑囚谷中诸道人的修行之法与寻常有异,乃是讲究转劫而脱,此法不成,不立人仙之位,然一旦成就,立时跳脱出去,最不济也是个真丹之境。

燕未央笑意盈盈:“师姐谬赞,师弟我距人仙尚有一段时日,如今顶上一花尚且未化,如何称人仙二字。”

“你剑囚谷中弟子,若修行到了,劫难消了,直接便跳脱出去,成人仙之位,免去诸多晋升磨难,说甚么人仙之花未化,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江陵云笑着摇头,此时边上,李辟尘上前见礼,燕未央见到李辟尘,当即眼眸一亮:“好小子,上次来谷不曾见你,如今再看,已快作人仙了?!”

李辟尘苦笑摇头:“九死一生多磨难,多亏四位师兄师姐相助,不然师弟我怕是回不得山了。”

燕未央哈哈大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劫难已消,还说那什么劳什子丧气话!”

两人寒暄,苏亡归在边上提点:“未央,我问你,今日剑囚谷门前为何只有两尊黄巾力士?”

“且不得说你谷中无人,五位剑囚弟子轮番值守,如何也不得在门前少人,可有变故?”

燕未央摇摇头,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有时也不如人算,苏首座,如今我剑囚谷中,弟子并非五人,早已是四人了。”

“戚晋元已化人仙而去。”

此言一出,四圣皆惊,半响呆愣,李辟尘笑起:“终是化了人仙,可得好好祝贺一番戚师兄!”

燕未央也笑:“祝贺不得了,他已离去,云游人间炼心,十年之后方才归来,此番静坐,在洗剑池外立有三百日,却是让他窥破了壁障,化了玄光!”

李辟尘顿时又惊,一朝顿悟,立作玄光,这有些耸人听闻,然仔细一想,剑囚谷修行的转劫之法本就有些神异,非是正统三清之修,可算旁枝末节,外道之属,境界提升虽快,然也要先遭诸多苦难。

且在剑囚谷中,心性修为难上,此地三浊汹涌,虽有三清,然不得与百兵杀气争锋。若无洗剑池,早已化作另一处如死剑坟一般的地域,在此地修行已颇为不易,更遑论锤炼心境?

“旁话暂且放下,我等还是先行去往余昌平师弟之处。”

青箬笠开口,其余诸道俱都点头,于是一番行走,又乘铁舟过磨剑之河,这才至剑囚谷深处,洗剑池旁。

炉火熊熊,人影幢幢,金铁交集之声不绝于耳,水汽云雾之形处处可见。

仙人来至,剑囚们不敢多言,只是目光朝上微微看看,便低下头去,再专心埋首铸剑,若是说其他的事情,却是不敢言语半分的。

李辟尘目光掠过这些剑奴,一时之间神情恍惚,眼中岁月光阴倒转,似乎见到曾经自己的模样。

懵懵懂懂来到此方世界,被燕未央抓入谷中,成剑奴之身,遇穆寻雁、徐丘貉等人,想起来似乎过了很久,然而距离当初,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年头罢了。

自己如今已是太华山弟子,待此番回山,已是白袍加身,再看此方天地,恍如隔世。

李辟尘见到一个女孩,她就在前方不远处,神情冷漠,低着头,不愿意和旁边的人有任何接触,只是站在哪里就有一种极其深远的孤独感。

她的嘴唇抿起来,神情中满是漠然。

一头漆黑的长发如瀑,然遮不住那秀丽的容颜。这般神情,与当初的穆寻雁何等相似?

脑海中,仿佛又响起曾经穆寻雁那漠视生死的话语:“人死如灯灭,你我也不过太过惊惶,无非一死而已,死后魂魄径自转入幽冥海往生..........”

李辟尘还记得,当初自己对她所说的一些话。

“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若是死了重活,我还是我吗?你还是你吗?”

“我有我的目标,所以我不能死。我相信你也有你的目标,所以,请你也不要死。”

最是惜命,却又最喜欢赌命。

李辟尘笑了起来,人之一世,独一无二,生生世世不同,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一心之动,可改人之一生,正如当初李元心那般,李辟尘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脚步挪动,李辟尘走到这个女孩的身边,开了口去。

“你唤何名,因何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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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姬紫云 终为空去,助昌平 灞水再出

女孩抬起头来,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更新最快

十六七岁的青涩年纪,然而那身道袍在明白的告诉她,这是一位仙人,是有道的,真正太华仙山中的修道者。

女孩沉默了,她的手有些颤抖,过了半响才张开口。

“剑奴……姬紫云……见过太华仙人。”

“回仙人的话……剑奴是……因为杀了人,这才下了大狱,被送来了这里……”

姬紫云的话说的有些磕磕绊绊,而在说到杀人时,她的双眸变得极为愤怒,其中充满了憎恨。

李辟尘听着,待她讲完,双眸微动,道:“话为何不曾说全?”

“人杀你父,辱你之母,那大府之人本为恶徒,黑白无道。人杀你,你恒杀之,这本无错。”

“你恨他憎他,希冀生食其肉渴饮其血,虽说杀了他,但人死总不能复生,终究一场大空罢了。”

李辟尘三言两语道尽天机,姬紫云顿时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来,诡异的看着李辟尘,张了张口,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辟尘继续说着:“天心最是难明,人心最是难测。狼披羊皮,虎藏稻草,你这一刀下去,是报仇雪恨;他那一刀下去,为得是心中私欲。”

“人该有欲,然欲多则贪,终成饕餮。到头来都是一场大空,大空。”

姬紫云愣在原地,面色忽然变了,她的手剧烈颤抖,银牙紧咬,一字一句的开口。

“仙人是觉得……他杀我父,他辱我母,我……倒是不该杀他吗?”

“报仇雪恨有什么错的?谈空?什么是空!”

姬紫云的肩膀在颤抖,而边上的剑奴们早已经不敢说话了,在他们看来,姬紫云肯定是要被教训了的,这里是剑囚谷,是关押罪犯之地,是仙门大狱!

燕未央皱了皱眉头,看着远处的李辟尘。

李辟尘却看着姬紫云,小姑娘的眼睛和李辟尘的对上,好半响,李辟尘才笑起来,对她道:“报仇雪恨,是极对的。”

“然而,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竹篮打水,湖里那鲤鱼仍旧在游,你却自觉功成正果,要顺流而走,永坠深瀑大潭,这岂非可笑至极?”

“你杀他后便入剑谷等死,这如何不是大空?他已死,你父母已死,你还活着,死人如何与活人相比?”

“他们已经成空,而你不该成空。”

姬紫云愣在原地。

“亡者为空,生者非空。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千寰宇,何等雄壮?”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人皆有志,一念灭自有一念生,这便是自己的道。”

“仇消恨难去,你的道,又是什么?”

李辟尘哈哈大笑起来:“不懂不懂,便是说了你也不得悟!”

“若是愿跳脱出去,十日之后便至磨剑河前。”

话语落下,李辟尘转身离去,只留下那名唤姬紫云的姑娘站在原地,那一双如墨水星辰般的眸子盯着悬崖峭壁,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不见有剑囚弟子,更无黄巾力士,姬紫云从出神状态中恢复过来,再看谷内云雾之天,曾经让她心中无比压抑的天地,此时却显得有些可爱了。

她喃喃自语起来,眸光闪动,似水波粼粼。

“大千寰宇,何等雄壮?”

“其实是竹篮打水,我却自觉功成正果……”

…………

诸位仙人来至洗脸池畔。

燕未央回过头去,对李辟尘询问:“为何对那个姑娘另眼相看?”

那名叫姬紫云的姑娘他也看过,心中早已淡漠生死,万念俱灰,且气数无有出奇之处。

李辟尘笑起:“见她如见故人,曾经穆寻雁也是如此,然再看寻雁如今模样,可是早已与过去大不相同。”

“眼见新花在身前凋零,却还不曾绽放出最艳丽的光彩,这是何等可惜之事啊!”

李辟尘笑着:“如我一般,当初若非元心师兄,我也不得有如今风采,燕师兄,记得当初,还是你捉我入谷的。”

这话说出,燕未央笑笑:“这剑囚谷本就是大狱,剑奴们也本就是罪犯,你小子,当初要不是我把你捉进来,你能遇到李元心?”

“如何说都是你有理!”

江陵云忽然开口,瞪了燕未央一眼,后者连连苦笑,直道惹不起,惹不起。

“陵云可是看那姑娘名后也带一个云字,当是自家姐妹了?”

解天戈忽然开口,这又引得江陵云一个白眼,她自顾自的端起酒坛饮一大口,这才觉得舒爽起来。

前方池水如故,李辟尘牵着踏红尘来到池畔,龙马有灵,此时见了这仙家真水就要朝里踏去,被李辟尘拦住。

前方水中,一柄神剑倒悬,这正是余昌平真灵所存之剑,神剑灞水。

一年光景匆匆而过,此时灞水之后已有一尊剑躯法相凝聚,那剑灵静坐,此时睁开眼睛,便见李辟尘容颜。

“师弟来了。”

余昌平笑了笑,刚要说话,便见风雨雷云四脉首座当面,立时便是一惊。

青箬笠摇头:“你慌甚么,我等四人是来助你重塑法体来了。”

“青首座……这可真让师弟我受宠若惊啊……”

余昌平苦笑起来,重塑法体罢了,不曾想竟是四脉首座亲至,这换作是谁,也不能不慌啊。

苏亡归开口:“莫要多言,诸位,此间事了,还需速速回太华复命,快些动手吧。”

四圣互看,俱都颔首,此时再观,已是施起法来。

李辟尘双眸中造化阴阳,那洗象池水被牵引,带起诸般异象。

风雨雷云四大神光萦绕,中央洗剑池水盘卷而上,注入那虚幻剑躯法相之中,只看四光纠缠,被仙水搅在一起,造化一道生灵气息。

以此气为源头,化真正法体,如此气如血肉,又得仙光,剑为真躯,也算是造化出了一尊真正的“剑仙”来了!

剑中有灵,灵化真仙,是也可称一声剑仙。

十日造化,法体道成,余昌平化出身形,手掌一招,那灞水神剑登时飞起,落入掌中。

此剑分江海,却破不开一池剑水,余昌平大笑起来,灞水即他,他即灞水,当初遭逢大难,如今终是得以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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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种因果 立地成佛,定心意 同归仙山

灞水乃水道霸者之剑,此剑虽只为人仙至宝雏形,不过区区百折境界,然其威能却不可以道里计!此剑出处,境界低微的河伯龙神俱要前来拜其剑主,听其号令!

王者听谏,霸者一言!

余昌平此时以剑为躯,成另类剑仙之体,虽失了肉身,但依托神剑有了法体,日后再等,得机缘直上,当可成剑道真身!

四圣收法,李辟尘闭上双眸,洗剑池水哗啦啦的落下,水花溅落池中,一水一珠倒映万象,仔细一见,却俱都是灞水模样!

嗡!

一声凶悍剑吟响彻,洗剑池中百兵台顿时躁动起来,那杀气澎湃,听闻灞水长鸣,瞬间大为恼火,因其吟唱之意正是不曾把百兵放在眼中!

“平!”

余昌平猛地转身,手持灞水朝下一挥,引动剑池同鸣!只这一下,那几柄暴躁兵器刹那便被镇压,再不能有半分造次!

剑主持剑,远胜剑威!

“有身躯的感觉真好!”

余昌平哈哈大笑,对四脉首座道声大谢,便是苏忘归,余昌平也没有无礼半分。

雷脉风脉虽然不和,但同门师兄弟有难,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亡归点点头,算是回应,也没故作高冷,如今的他只想着闭关修行,在见到杨安石后,来回路上,他便一直在想部分事情。

争了一代,只是把精力放在风脉魁首之事上,在修行上却落下了太多,。再观如今,四圣乍看俱都是出窍之境,然而只有苏忘归清楚,四圣中,其实自己已是最弱。

大道在前,听见无心道人最后的话后,他心中便有弦被拨动,那是问道的声音。

自己是为求道而修行,其余诸事,不过皆是过眼云烟罢了!

李辟尘落下身子,牵着踏红尘,饮下一口剑池之水,只是这下,那龙马身子便膨胀一圈,那里还有骏马模样,几与熊虎无异!

“这是要变成麒麟啊!”

李辟尘有些惊诧,踏红尘的身躯上,原本的马皮已经隆起,上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凸起物,光亮坚固,如同鳞片一般。尤其是那一条红云,此时显得俞发狰狞,又有些威武。

头顶上,那马鬃疯长,几成雄狮之冠,两耳后有鹿角冒出,四根短小,看的清楚分明。

踏红尘本就有龙马血脉,此时喝了剑池之水,不过是走了返祖征兆罢了,而且李辟尘说的也没有错去,龙马后代,其可化诸多模样,并非只有龙马一路。

李辟尘看着变了模样的踏红尘,不由得想起封神演义里闻仲的坐骑墨麒麟,当初看时,却觉得威武无比,不曾想如今自己也要有了一只这样的坐骑。

余昌平看见那龙马,不由得双目一亮,大赞:“当真灵兽!”他又看见站在不远处有些拘谨的相映红,又是讶异:“这女子又是谁?”

他看了几眼,不由得眉头微皱:“身有杀气,魔气一丝,元阴已泄,这女子什么来头?”

“马匪。”

李辟尘解释,对余昌平言明,复又转身对相映红吩咐。

“我带你离开天寒,如今不再受易水寒之苦,如今你那魔弟也去了,当是时候让你离去,且记得,入了这方人间,再不可为非作歹。”

话语落下,却见相映红面色大变,连跪在地,声音软糯,哀求道:“妾身来至这里,一路走来,早已洗心革面,眼下还望道长开恩,给妾身一个求道的机会,莫要赶妾身入凡。”

李辟尘眉头微皱:“洗心革面?我只道你是惧我观心之能呢!想要修行,也无不可。”

“只是你前路难行。元阴已泄,浊骨已成,乃整个红尘浸泡之身。便是入了仙山,求了道法也行不长久,此生与筑基无缘。”

听得这话,相映红面色一白,眸光更惨,凄凉一笑,心知道终究是报应。

种因得果,当年自己放纵,以身为傲,风流春宵,烧杀劫掠。如今有通天正道摆在面前,却踏不出半步来!

恶果当食!

李辟尘这话严厉,乃是刻意说给她听,须得知道,仙不是佛,想入便入,那一生杀人如麻者,难道一句放下屠刀就想让她立地成佛不成!

仙求逍遥,需斩断尘缘,即使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窥仙道,不历真磨,如何可见真心?

李辟尘开言:“十年之后九玄论道,你若真想求道,便去石明镇中待上十年,待十年以后,你真有向道之心,届时自有真神前去接引。”

“若是不愿,那便自出谷去,请一位黄巾力士带你下山,化入凡尘去罢。”

听闻言语,四圣皆看,李辟尘不再管她,只稍等三息,便听得相映红开言。

“我愿去此十年。”

她话落下,余昌平皱着眉头开口:“你这女子可要晓得,十年之后若从石明镇中见不得接引真神,那便会被自逐镇去,那时你体内浊骨清气相聚,一旦踏出太华山,便是立死的下场!。”

“我晓得了,多谢仙人。”

相映红点头,却是笑起来,不过有些凄凉。

李辟尘见她如此,便点头:“既如此,那你便去吧,燕师兄,师弟我……”

燕未央摆手:“无需多言。”他转过身去,手掌朝天一划,只见一道光华化出,遁入不远处一尊仙兵石像之中。

“这仙兵堪比筑基之境,太华地脉上,也不敢有什么猛兽前去阻路。”

那仙兵动作,高有一丈,此时抱拳,听燕未央吩咐,点点头,带着相映红出谷去了。

李辟尘看着仙兵带人远去,眨了眨眼睛,阴阳二瞳轮转,沉默半响,意味深长。

若是心中真有道,人不寻道道寻人。

转眼十日已毕,余昌平留驻剑谷,而李辟尘几人来至谷口之畔,磨剑河前,已有一个衣着褴褛的姑娘在束手等候。

见到李辟尘,姬紫云跪下,行三叩之礼。

九拜乃是面见祖师所用,她很清楚,故不九拜。

李辟尘看着她,笑起来。

“花朵终究要绽放的,人间终究要看见这绚烂的光彩。”

“既心意已定,那便随我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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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见寻雁 琉璃仙酒,问峰名 山唤峨眉

铁舟悠悠,带起一片凌波;

白云滚滚,卷起半世苍黄。

天高明明不见鸟,再抬头,却突见鲲鹏横天。

诸道人归山,四脉首座径自上太华峰去回报掌教,李辟尘身后,姬紫云牵着踏红尘,缓缓归山。

草庐如故,大瀑依然,那门前大石旁,一尊妖道磨刀,大兵偃月,杀气森然。

虎头抬起,刚要呵斥,便猛地愣住,紧接着麻溜的站起身来,三步两步跑到李辟尘身前,发出杀猪般的呼号!

“主公啊,您可回来了!”

寅虎大嚎,李辟尘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托你的福,我尚无恙。”

寅虎听得这话,连道:“可不是,可不是!咱可是有福气的!猛虎一出百兽退避,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李辟尘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草庐的门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个人儿来。

听得脚步,李辟尘以为是赵无恨,刚探头看,却忽然一愣。

那草庐中走出个人儿,不是赵无恨,而是个女子。

穆寻雁。

两人皆停下脚步,四目相对,李辟尘摇头失笑:“居然是你,我……当真意外。”

穆寻雁也笑起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何出此言?何以笃定?”

李辟尘指言而问,穆寻雁指言而答。

“你有你的目标,你不能死,所以不会死,那就一定会回来。”

李辟尘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川瀑飞流,其音轰鸣,久久不息。瀑布外,老松伸枝,群猴嬉戏。

两只白鹭自大瀑之下飞起,展翅而鸣。

李辟尘看着穆寻雁,上前去,走到她的身前,想了想,开口来言。

“有酒吗?”

穆寻雁促狭的笑了一下。

“当然有。”

这神情看的李辟尘楞了愣,接着笑起来:“你比当初,真的变了很多。”

“是吗?”

“是的。”

两人俱都笑起,这样的对话,除去剑囚谷中,还是第一次。

“走吧,喝一点。”

“嗯。”

李辟尘转头去,对姬紫云道:“徒儿,讲我的马牵到草庐边上便可,不用栓。”

姬紫云的目光盯着穆寻雁,直到李辟尘呼唤她,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穆寻雁看见姬紫云,对李辟尘笑到:“徒儿?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徒儿?”

李辟尘摇摇头:“你不觉的很像吗?很像初入剑囚谷的你。”

“剑囚谷……这女孩,也是剑奴?”

穆寻雁抬头,看着姬紫云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苦命的人儿。”

她看着姬紫云,隐约间,这女孩居然变成了自己极为熟悉的模样。那是曾经的自己。

“像……真像啊。”

穆寻雁笑了笑,李辟尘感慨着开口:“新的花儿还不曾向人间昭告她的美丽,便要被风雨摧残的凋零,岂不是非常可惜?”

“就如同曾经的你我。”

李辟尘转身,穆寻雁同时转身,两人在草庐外一处石桌石椅上坐下,这是每个草庐都有的配置。

一盏玉壶被穆寻雁取出,她笑了笑,对李辟尘有些小孩似的炫耀。

“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千年的琉璃酿,你可绝没喝过。”

穆寻雁手一动,桌子上啪嗒落下两个玉酒杯。

“琉璃酿,乃无垠海中独有,取碧玉龙泉之水,以九穗禾为根本所酿,天下之间,能喝这酒水的仙魔,不过一个巴掌之数。”

李辟尘闻言当惊:“嚯!九穗禾!”

此物神异非常,古老神话之中,九穗禾坠地立时生根,不消数日便可成田,食之老而不死,待百年过后,再化一生!

“可得好好尝尝!”

李辟尘笑言:“你哪里得来的这酒?”

穆寻雁手捧壶盏,酒如玉液潺潺,晶莹剔透,化细线坠入玉杯。她为李辟尘斟酒,额头前一抹乌黑之发垂落下来,化绕指之柔。

听李辟尘询问,穆寻雁莞尔一笑:“这次出行,我也是巧合,遇到龙族的四公主,一番同行,倒也熟稔了许多,故送我这酒来。”

她话中省去诸多繁杂之事,然李辟尘知晓,这其中精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却是笑起来:“区区熟稔,便送你这般神酿,看来这龙族公主,可当真大方!”

“要不要,改日我也去无垠海讨要两壶解馋?”

李辟尘打趣,穆寻雁同样笑答:“不消说,你且去吧,不到半路,便是六十六妖将拦路,二十七妖圣临尘。”

李辟尘连道:“当不起当不起,我可没有这么大脸面!”

所谓六十六妖将,二十七妖圣,俱都是地仙的人物,他李辟尘一个小小玉液,人仙还未化,如何能有这般面子,只是与穆寻雁互相打趣罢了。

二人聊着,当谈言境界之时,穆寻雁直言自己已是玉液之境,可着实把李辟尘吓了一跳。

李辟尘对她开言:“看来你一路行去,见了不少风雨。”

穆寻雁只是笑着,又对李辟尘道:“你将化人仙,可去太华峰中请一尊大峰下来,做人仙居所,可想好了,称个什么名字吗?”

“名字?”

李辟尘饮下一口清酒,甘甜入心,妙不可言,此时想着穆寻雁的话,开始思量。

“孤峰一座,要甚么名字,何处不是修行?”

李辟尘摇摇头,有些不在意,穆寻雁却是道:“错了,错了,人既有名,山便要有名。”

“现在不想,到求峰时,难不成还四处思量吗。”

她如此说,李辟尘又给自己倒满一辈酒水。

仙酿淳澈,李辟尘摇晃玉杯,眸光转动,似见到不一样的东西。

“一人一山,是一个仙字。”

李辟尘端起玉杯,其中酒水微微颤动。

“我居山中,山中有我。”

“我即是仙。”

李辟尘开口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一山一我,一人一画。”

李辟尘抬头,看向穆寻雁。

美人如画,仙子倾城。

臻首蛾眉。

“蛾眉……峨眉……”

“一山一我一红颜……”

李辟尘抬头,大笑起来。

“天唤虚陵,地做太华……”

“山名……峨眉!”

第二百零六章 心有乱 我非她影,曾经囚 太华之上

……

草庐边上,姬紫云蹲着,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寅虎磨刀。

“小祖宗,你这是干嘛呢。”

寅虎有些无言,他磨刀的手停下来,对着姬紫云摇摇头:“小祖宗,别看啦,这磨大刀有甚么好看的么,吱吱嚓嚓的,难听的紧。”

姬紫云不说话,两只眸子清冷,依旧静静的看着偃月刀。

踏红尘在一旁吃草,这地上长的草都秉持三清而生,灵气充足,算的上是仙料了。

姬紫云呆呆的看着,忽然抬起头来,对寅虎开口:“虎师叔……”

“我当不得师叔,小祖宗可别胡乱叫哈!”

寅虎吓了一跳,连连苦笑,他不过一介妖灵,虽然如今也称太华弟子,可又怎么敢在李辟尘徒儿面前装什么老资格呢?

他只是道:“小祖宗,有什么话,你且说便是了,可不得称握虎师叔,实在当不起。”

“哦。”

姬紫云答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这才又开口:“那个女仙人……是谁?”

寅虎答她:“是主公的故友,同是剑囚谷出身,更是主公的救命恩人,同样也是红颜知己。”

“是红颜知己吗……”

姬紫云眸子中开始有了些神采,然而她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又缓缓开口。

“李辟尘说我和一个人很像……很像……”

“穆寻雁……她叫穆寻雁……”

“真讨厌的感觉……我不喜欢她,我不是她的影子。”

姬紫云的语气没有变化,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是姬紫云,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李辟尘说了,我只有一个。”

话语落下,寅虎有些愣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

“主公不喜欢转世,更不喜欢前世,换了一世,自己便不再是自己。幽冥海中走一遭,此后再难见真我。”

“还有小祖宗,叫师父,可不能直呼主公名字。”

姬紫云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可是那眸子之中明显多了一点其他的色彩。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色彩,那漆黑的,如墨水般的眸子,黑白分明,就像夜幕中高挂一颗明星,澄澈的让人心醉。

……

石桌旁,穆寻雁把目光移动回来,对李辟尘笑起。

“怎么了?”

李辟尘看着穆寻雁发问,笑道:“是觉着我这山名起的好?”

“嗯,真不错。”

穆寻雁嘴角勾起,饮下一杯清酒。

“何时化作人仙?”

她开口询问,李辟尘饮下一口甘甜酒水,回言:“不急,不急。”

“这是一道坎,急躁不得,便是我已有人仙修行,顶上一花已出,这境界之事,仍旧是水磨功夫,半点也不得急了。”

“九日之后,我沐浴焚香,自去太华之上,请掌教真人赐峰。”

李辟尘抖了抖衣衫:“此番去,这黄袍终究去了,白袍加身,过不几年,便又换作黑白道袍。”

穆寻雁笑起:“怎么得,旁人还轮不到这种福气,你这言语,还嫌麻烦怎的?”

“不消言,你都已经白袍加身,却又说起我来!”

李辟尘笑言,穆寻雁同是摇头失笑,二人聊着,天外白云悠悠,神禽振翅,黄鹂踏在树梢,发出清丽纷扰的声音。

一日光景过去,穆寻雁离开草庐,川瀑峰中居住的俱都是雷脉弟子,并非云脉弟子居所,是以乘风驾云,逍遥离去。

李辟尘将求峰之事以玉简模样传讯入山,不多时便得到回应,显然有长老早已知道此事,仔细一想,当是四圣复命之时提及过了。

既然太华已知,李辟尘便开始沐浴焚香,祭礼九日。而在这之前,方才知晓,还有诸多太华弟子尚未归山。

赵无恨未回,显然便是这个原因。

九日光景过去,李辟尘出了草庐,比起寅虎早已候着,而姬紫云起的更早,正牵着踏红尘踱步。

“师父。”

姬紫云见到李辟尘,恭敬的唤了一声,李辟尘点点头,对她道:“且牵着马,与我同上太华。”

“寅虎,你且守在此地。”

吩咐下去,李辟尘带着姬紫云径自朝太华峰去,行不多远,便见两尊黑袍弟子等候,一者提三剑,一者腰悬斧,二人见李辟尘,俱都打个稽首,面容严肃冷漠。

“执法殿接引使者。”

这两人俱都是玉液的境界,实力高绝,只是站在此处,便有不怒自威得感觉,此时当面,犹如直见两尊威严神灵一般。

“李师弟,请!”

两人身后,一艘铁舟悬天,与剑囚谷中那艘几无不同,李辟尘上了铁舟,其后,姬紫云与踏红尘一并登上,而临行时,那位提着三剑的弟子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姬紫云。

“你可是剑囚谷中剑奴?”

这执法弟子语气冷漠,姬紫云沉默,点点头,抬起面颊,有些戒备的看着这位弟子。

“好好学,大道无涯,既出剑谷入太华,便是荆棘已去,大路在前。”

执法弟子语气没有波动:“我曾经,也是剑囚剑奴,不曾像你如此好命,被太华师兄从剑谷带出。”

“缘法飘渺,却又真实无比,且得珍惜。”

他话语落下,不只是姬紫云愣住,连李辟尘也呆了一会。

“这……不按套路出牌啊,我还以为要发生些口角呢。”

李辟尘自嘲笑起,再看执法殿两位弟子,那死人般的脸似乎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行了三个时辰,太华峰已在身前,又过半响,铁舟靠着山门停下,那两位执法弟子对李辟尘打个稽首,便又驾铁舟离去,不知作何事去了。

踏红尘抬头,心中莫名恐惧,对着李辟尘低声嘶鸣几下,居然有些怯场了。

太华峰顶地仙之威几乎让它神魂剧颤,它还不曾真正化作异兽,此时在这天下七十二福地的主峰前,自然恐惧。

观门打开,一名清秀小道出现,正是姜壶。

“见过太华真传。”

李辟尘打过稽首,姜壶笑道:“快进快进,师尊正在等你。”

“还有天,也在等你。”

第二百零七章 天等人 仙天之下,喷求天 人间之上

天在等我?

李辟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姜壶在前方带路,引李辟尘入观,姬紫云牵着踏红尘站在观前,束手静候。

李辟尘被姜壶引着,行不多时,便来至观内。

这一次不是茅草屋,而是富丽堂皇的大殿,是另一处仙道净土。

茅沧海真人端坐蒲团,位居正中,而他两侧各自坐落十位地仙!

二十一位地仙!

李辟尘心中猛跳,这二十一位地仙真人俱都不是陶弘景那种寻常地仙,他们气息内敛,只是坐在那,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二十一位至少也是六神境的无上人物!

姜壶小声开口:“这些都是已入六神的地仙真人,不算掌教,其中还有三位天桥。”

话音虽小,却如惊雷乍起,李辟尘心中不由得慨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福地之力!

十日圣境,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一百零八仙玄山!

境、天、地、山。

此时李辟尘来至大殿中央,姜壶告退,二十一位地仙真人俱都睁开眼眸,刹那间,浩荡无垠的气势铺面而来,无上地威赫赫,让人心震神骇!

茅沧海手提拂尘,此时一挥,顿有白云升起,托着李辟尘摇摇而上,造化一尊蒲团。

“可来请山?”

茅沧海缓缓开口,李辟尘点头:“是,弟子正为此而来。”

茅沧海点头,又道:“如何请?天,地,人,有三法,俱都可试。”

李辟尘不解其意,打过稽首:“弟子不明,敢问掌教,何为天地人法?”

真人颔首:“所谓天地人三法,天法,乃可请洞天赐峰;地法,乃可请福地赐峰;人法,自去人间寻峰。”

李辟尘一愣,不曾想请峰还有三法,于是便又问:“三法如何可试?”

“你且看。”

茅沧海手中拂尘一抖,云雾缭绕,化为一朵桃花。

“桃花无影,你拿此花,划入自身之气,若是凋了,便去人间。若只落花瓣,便是地赐。若是花朵摇摇升起,便向天求。”

一花五瓣,若女子面带红霞,李辟尘接过桃花,那花朵入手,摇摇颤颤。

李辟尘向花朵之中注入三清之气,桃花摇曳,晃晃悠悠,却不曾发生任何变化。

诸位地仙凝眸,却不急躁,静静等待,不发一言。

半柱香后,大殿没,那桃花之上冒出清云,团团转转,忽然脱离手去,升入清天。

“向天求!”

李辟尘看着桃花升天,发出绚烂光华,忽的似见乾坤翻转,大殿顶上洞开,正见湛湛青天!

仙光耀世,道影遮天!

那一尊神秘道影向下看来,不知是什么生灵。

此时,茅沧海忽然开口,语气中正浩大:“向天求,许多年不曾见过这般景色了。”

“贫道茅沧海,领太华掌教之位,见过大圣。”

他朝天打过稽首,此时左右两侧地仙真人同时起身。

左侧真人向天打个稽首:“贫道孙仁武,领太华镇山真人位,见过大圣。”

右侧真人向天打个稽首:“贫道韩道雨,领太华降魔真人位,见过大圣。”

两位真人言罢,接着,下方又有四位真人起身,面容严肃,着四道令,正对风雨雷云。

一尊道人身穿青袍,面容英俊,长发如瀑:“贫道阴灵子,领太华风尊之位,见过大圣。”

一尊道人身穿白袍,面容寻常却又威严无比:“贫道昊素,领太华云尊之位,见过大圣。”

一尊道人身穿黑袍,面容憔悴,耳挂两只青蛇坠:“贫道陈汤,领太华雨尊之位,见过大圣。”

一尊道人身披鱼鳞之甲,面如冠玉,头戴玄冠:“贫道商无尘,领太华雷尊之位,见过大圣。”

四位真尊言罢,剩余诸多地仙也一并起身,这里大多是诸峰峰主,而李辟尘对其中最有映像的,应该就是定烟峰主宁真人了。

因为罗元子便是被宁真人擒住的,而李辟尘之前只以宁真人当不过寻常地仙,如今却不想是一位六神境界的大真人。

二十一位地仙俱都对那道仙影打过稽首,言语之间俱称大圣,那仙影不言,此时李辟尘起身,得掌教真人授意,向那仙影打个稽首。

“太华雷脉弟子李辟尘,为求峰而来,见过大圣。”

话语落下,李辟尘头顶忽然化出那人仙之花,黑瓣白蕊,有一道清气贯穿天穹,晃晃悠悠,直入九霄中去!

那道仙影忽然震颤起来,紧接着,一道金光破开云层,如天仙降世!同时有雷声轰响,撼动乾坤苍茫!

这大圣显化容貌,却居然是一尊石人!此时站在天上,探出半个身子,只见其双眼为金光之源,其中落下两个石胎,圆圆滚滚,却是他的眸子!

那两个石胎落下,化作神光坠世,此时降临,居然成就一座玄秒天山。

仙山悬天,金光散去,那原本颠覆乾坤回归原本姿态,此时此刻,这仙山之姿映照李辟尘眼中,却有万千气象!

“道山不老!”

李辟尘开口言语,那仙山有灵,此时直化金光坠地,一缩再缩,这般模样好似李辟尘施展古之神通一般,拿日月,缩千山!

茅沧海此时开言:“天已赐峰,辟尘,带你掌中山河离去,是在太华之中,还是在人间之上,皆由你定。”

“是,弟子晓得。”

李辟尘对茅沧海打过稽首,与诸位真人告过一罪,便径自离去,此时前脚刚到殿门之前,后方忽传来一道爽亮声音。

雷尊开口:“掌教,既是我脉弟子,贫道可否送其一程?”

茅沧海点点头,雷尊谢过,大笑一声,手掌一番,李辟尘眼前乾坤再转,只是听得一声雷响,再看前方,已是川瀑峰草庐之前!

那边上,姬紫云牵着踏红尘,清丽的脸蛋上全是呆滞,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辟尘看了看手中之山,脚步踏出,离开川瀑峰,行不多远,战力仙峰之上,遥远眺望,已能见到石明镇。

“仙天之下,人间之上。”

李辟尘笑起来,将手中仙峰抛出,这神物猛地变化,只是十息以后,便化作一尊仙山落在人间大地之上!

李辟尘背上,照地青被拔出,闪耀清光,在那大峰之上劈下,天上雷霆炸落,待烟云消散,其上峰顶已出两个大字。

“峨眉。”

第二百零八章 煮白石 法筑仙观,入人间 寻觅仙匠

石明镇内,那是仙家之居所;石明镇外,那是烟火之红尘。

一座小镇,隔断仙凡两界,谓之仙天之下,人间之上。

峨眉山落,带起滚滚烟云,大日当空,洒落道道金辉。

山顶之上,李辟尘踏天而至,身后姬紫云、踏红尘跟随。

神通显化,那手有天巧。

取了白石,煮烂成泥;斩了仙木,火烤成炭。

拔了灵山,砸出陨铁;断了江河,引入天山。

一番折腾,再抬头,只见一座小观已成,外部模样不美,若是远远看去,倒像是个泥巴筑的土丘陵,只是模样奇怪了些许罢了。

李辟尘摇摇头,苦笑两声,这隔行如隔山,自己动手,造化道观,却不曾想是这般可笑模样,这还不如推倒了去,重立个草庐。

正此时,冥冥之中一道气数显化,那道观之上冒出一道青烟,摇摇晃晃,落入人间之中隐匿不见。李辟尘看了看,不由得笑起来:“原来如此,这还有说道!”

“仙山成就,仙观初立,居然生出气息,落入人间之中。这是嫌弃我手艺太差,故此要找个厉害的匠人么?”

“也罢也罢,既然我将化人仙,于此山修行,这一次也正是红尘之中走一遭来,这也正对人仙二字了。”

“紫云,牵我马来。”

小姑娘把马儿牵来,踏红尘昂首嘶鸣,李辟尘笑起,转头,对姬紫云道:“我要下山去,寻个泥瓦匠人,你且在山中修行,这道观虽烂,但好歹也可遮风挡雨,且等我四十九日。我给你留个黄巾力士,若是要吃食,便朝他讨去。”

李辟尘掏出一张符篆,正是黄巾力士符,此时落入姬紫云手中,后者抬头,用双眸盯着李辟尘,奇怪道:“为何不去请师叔、师伯、长老他们帮忙呢?”

“还得去凡间寻什么泥瓦匠,岂非本末倒置?”

李辟尘哈哈笑起:“紫云,我问你,何为人仙?”

“人仙么,自然是人中称仙,脱去凡胎,化作仙躯。”

姬紫云不假思索,李辟尘点点头,又摇摇头。

“师父是说我错了?”

“错了,也对了。”

李辟尘开口:“我私以为,人仙二字,除去人中称仙之意,还当有另一层说道。”

“人仙人仙,若要化作人仙,不去人间行走,如何称仙?”

李辟尘话似反问,言罢,骑上踏红尘,晃晃悠悠下了山去,姬紫云愣了愣,觉得李辟尘说的有道理,然此时她想了想,突得道:“师父,你让我修行,我修什么......”

话语未落,那黄巾力士符忽然迎风而长,只见一尊魁梧力士显化出来,手捧一卷经文,上面写着一些大字,正是太华山弟子皆要修行的法诀《一元静始心经》。

李辟尘的声音摇摇传来,在天空中回荡。

“若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

石明镇外,红尘之中。

李辟尘隐去白袍,化个寻常游方道士,那踏红尘也隐去奇气,只作一头寻常骏马,但便是这样,那马儿之神俊也赢得诸多百姓频频侧目,不时还有人上前来询问,言语之间尽是有要买下踏红尘的意思。

李辟尘对于这种人,皆是笑着拒绝,此番人间来去,寻那泥瓦匠上山,也是随缘而找。

至于石明镇,李辟尘知晓,自己第五心境破境之机就在其中,然时间未至,故此不去,万一生出事端,气运陡转,那便有的玩了。

且石明镇乃是人间之上,仙天之下,不入红尘之中,故此于此行不合。

红尘浊世,熙熙攘攘,人来人去,皆为利往。

李辟尘牵着骏马,在闹世之中穿行,此世喧嚣,烟火纷扰。

“小牛鼻子,这马怎么卖的!”

有个绑头巾的汉子对着李辟尘询问,眼睛盯着踏红尘不眨一下,李辟尘笑回:“不卖不卖,这马儿是我脚力,卖了我可不得跋山涉水了。”

“这马气象不凡,我给你十两银子,卖不卖?”

这汉子嘴一撇就开口,李辟尘一听这话,顿时摇头失笑,甚么十两银子,摆明了是想要白拿,踏红尘有龙马血脉,便是现在化作寻常凡马模样,那也是千金难买,十两银子,怕是狗都买不到。

“若是消遣小道,还请阁下离去。”

李辟尘摆摆手,那大汉面色一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行行停停,李辟尘四处询问泥瓦匠之事。

“敢问老丈,何处有手艺上好的泥瓦匠?”

李辟尘驻足在一位老人身前,这老者卖的糕点,推着木车,此时听李辟尘开口,见他模样,便拱拱手:“不知小道长是何处仙山福地之人?”

李辟尘笑着回应:“游方散人,因寻了个宝地,希冀筑观,却不料自己手艺欠佳,故此特来寻位泥瓦师傅,随我同去修观。”

老者询问:“不知小道长看中了哪块地?”

李辟尘手指朝西一点:“顺此方位,行一千六百二十五里,可见一座大山,贫道所寻之观正在那处。”

“一千六百里!”

这老头面色顿时一变,对李辟尘道:“那一千六百里外尽是江河猛兽,再朝那边去,便是传说中的仙山福地,非凡人所能靠近。再言了,这一千里地,来回得有多少时日,便是寻到了泥瓦匠,也不会跟你去的。”

“那赚的银子还不够买自己的性命,小道长真是爱说笑。”

老人摇摇头,说完便走,看的李辟尘一愣,不由得大摇其头。

行两步,李辟尘便问上一句,那些个庄稼汉子,卖糕枣的小贩俱都摇头,也有的为李辟尘指点迷津,言明此地手艺最好的泥瓦匠在何处,但大多数听完李辟尘所说之地,皆是摇头。

“道士,你是不是要寻个泥瓦匠人?”

有孩童声音响起,一连四个,俱都是乞儿模样,李辟尘点点头:“是,几位小爷可知道这地手艺最好的匠人所居何处?”

“跟我们来吧!”

那领头的孩子咋咋呼呼,领着李辟尘便走,后者笑笑,牵着马儿跟上,七拐八拐,来到个胡同里,又七拐八拐,却是到了个荒僻的大院。

李辟尘走进去,刚踏一步,便有十几个泼皮无赖围上来,盯着李辟尘,面色不善。抬眼看,那最边上,有个绑头巾的汉子,不是那十两银子就要买马的泼皮,还会是谁?

第二百零九章 强买卖 铜皮铁骨,群泼皮 无赖道人

那汉子看着李辟尘,脸上擎满笑意,不过是阴笃的笑,他目光游移,又见那马,转过头去,对着不远处的一个汉子道:“就是这马了,当时我出了十两银子这小牛鼻子都不卖,着实可恨。”

“十两银子不少了,小小年纪便如此贪财,这可不好!”

边上有泼皮冷笑,紧接着一群人起哄,那几个小鬼躲在柱子边上,看着李辟尘,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总之淡漠的很。

李辟尘听得这些泼皮讲话,不由得哈哈笑起:“十两银子便是买只狗都不够!”

“放屁,你家的狗要十两银子?!”

一个泼皮直接就呼喊出来,对着李辟尘破口大骂:“小牛鼻子,找打是不!”

“这小子狂妄的紧,收拾一顿便好了!”

有泼皮拎起木棍,在半空比划,那上面的木刺如同荆棘,看着森然可怖。

这些泼皮要的是马,至于李辟尘,早不在他们的眼中,这时候,那领头的汉子走上前来,只见他身上挂着个破烂的口袋,脖颈上围了一圈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看上去是要模仿个山大王,然而却只落了个四不像的下场。

“小道士,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把马留下来,就可以走了,至于价钱,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你要么就拿,要么就别要。”

这泼皮汉子的话透着股狠辣,此时看了个手下,那人顿时会意,嘿嘿一笑,向李辟尘处走去,手一伸,便要去牵那马儿。

踏红尘怎么可能让这泼皮碰到自己,当即就是两个前蹄扬起,如雷似电,砰的一下踹在了这泼皮胸口,只这下便是一阵骨裂,那泼皮却是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接倒砸出老远,摔在地上,血洒了半个天,再看时,人直挺挺的躺着,手扭得不成样子,是已经死的透了。

“狗娘的!”

自己弟兄瞬间被踹死,这帮泼皮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当即怒不可遏,那其中一人拎着铁棒对准李辟尘头就砸下去,只听得当啷一声,那铁棒稳稳当当不偏不倚砸在李辟尘脑袋上。

这泼皮原本狞笑,然而接着那脸色就是陡然一变,铁棒落下,砸在这小道士脑门,对方却和没事一般,依旧面带微笑,再看那头顶,却是连皮也没破!

李辟尘看着这泼皮,笑骂:“不疼不疼,再用点劲来。”

“这点力道,你给蚂蚁捶背呢?”

“你!”

这泼皮猛地收回手,惊疑不定的看着李辟尘,此时,那泼皮老大瞪着眼睛,恶狠狠道:“原来是个有三分修行的野道士,手上还有点本事。”

他起身来,从怀里摸索,不一会弄出一张符篆,向前一丢,那符篆大放光华,忽的化作一尊金人,身有一丈,高大魁梧。

“黄巾力士?”

李辟尘微微讶异,不曾想这种仙家符篆居然还会出现在泼皮无赖的手里,此时黄巾力士当面,那泼皮头子面显凶恶之色:“上,打断他的手脚!”

力士听命而动,大步走来,那手掌张开,动作迅猛如雷。

见这东西,李辟尘刹那间脑海中闪过画面,那是自己曾经来至这方天地时,在剑囚谷中被两尊黄巾力士抓走的场面。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敢问苍天绕过谁啊。”

李辟尘哈哈大笑,此时那黄巾力士已经一掌扣在李辟尘肩头,那泼皮见此情景,面色一喜,然下一瞬间,这喜色立刻便僵在了脸上!

只见李辟尘肩膀一抖,刹那间,黄巾力士一只胳膊直接被震的粉碎!

“区区下等力士,也敢拿我!”

李辟尘哈哈大笑,此时踏出步伐,两指于那黄巾力士头颅一点,只听得一声炸雷响彻,那黄巾力士的脑袋当场被打的爆开,灰飞烟灭!

只是两指便打爆了黄巾力士!

那些个泼皮瞪大了眼睛,再看时,一个个面面相觑,却都是惨白如纸!

“我的娘啊!”

“这这这!”

“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

“那符有问题!”

一群泼皮自己给自己打气,然而那泼皮头子也是瞪大了眼睛,和活见了鬼似的,眼见黄巾力士瞬间被打碎,这泼皮头子心里也打了退堂鼓,然而输人不输阵,自己这边还有十几号手下,对方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而已。

区区游方的道士,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便觉得天下无敌,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别怂,都上!”

泼皮头子大吼,那些个无赖们听见老大呼喊,顿时嗷嗷朝前冲去,铁棒木棍,钢刀铜剑俱都朝李辟尘身上招呼,只见到一阵噼里啪啦乱打,李辟尘却是连还手也没有还手。

这帮泼皮打着打着忽然觉得不对,再定睛一看,那些个钢刀俱都卷了刃,那些个铜剑俱都缺了口,那些个木棍早都断了几截,那些个铁棒早已碎的不成样子!

这帮泼皮们瞪大了眼睛,移动着目光聚集在李辟尘身上,此时只见这道人老神在在,笑意盈盈,依旧是原来那模样,莫说伤口,便是连衣衫也不曾破了半寸。

场中死一般的寂静,不知是谁吞咽了一口唾液,紧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娘啊,有妖怪!”

“这...铜皮铁骨!”

这帮子泼皮无赖顿时把那些刀剑棍棒都丢了去,转身撒丫子便要跑,那泼皮头子顿时急了,正此时,那破门外传来一声悠悠之声,正见一尊道人缓步而来,面容修长,蓄着长胡,那肩膀上挑着个“替天行道”的牌匾,看上去滑稽又好笑。

泼皮头子看见这道人,顿时眼睛一亮,直接喊道:“道长来的正好,这里有个妖道!”

这道人听见泼皮头子的呼喊,那两撇长胡抖动,迎风而展,对李辟尘道:“无量天尊,不知道友是何处的真人,为何要为难这些良善百姓?”

“良善百姓?”

李辟尘呵呵一笑:“一群泼皮无赖也称良善百姓?他们十两银子就要买我的马,买不得便要强抢,怎么成了我为难他们?”

这道人摸了摸胡须,目光移动,见踏红尘,顿时其中闪过精光,直接对李辟尘开口道:“这马儿神俊,确实不止十两银子。”

“不过如此神俊之物,岂能是金钱可衡量的?世间万物皆讲究缘法二字,正如古之仙法,不传六耳,有缘者得之。此马身如黑渊,一道红云似尘,正看这马儿和贫道有缘,不如道友割爱如何?”

第二百一十章 替天行 放你狗屁,金鞭舞 训诫人间

李辟尘听这道人讲完,再看看那牌匾,对他道:“我且问你,那牌匾上写的是什么?”

“嗯?道友这也看不懂吗?”

这道人好似看傻子似的看李辟尘,摇摇头,笑道:“此乃替天行道啊。”

“我辈修道之人,既已入道,自受天命,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贫道为了时刻警醒自己,这才雕了这替天行道的牌匾,时时带在身上。”

这道人抚弄胡须,然而李辟尘却板着脸,摇摇头:“非也非也,这四个字可不是替天行道。”

“不是替天行道?”

道人不解,失笑道:“道友莫非是连字也认不得?”

“不不不。”

李辟尘面容严肃,指着那牌匾,又指着这道人,张开口,一字一顿道:“和我一起念,这四个字是放、你、狗、屁。”

那道人顿时面色一变,怒道:“道友,此言何意?!”

“何意?”

李辟尘忽的哈哈大笑:“道友莫非是连话也听不清吗?我是在骂你啊!”

“莫不成是脑袋里少根筋吗,这也听不懂?”

李辟尘嘲讽,而那道人则是气的半死,把那牌匾一放,正气凛然道:“贫道一生,降妖除魔,深受百姓爱戴,今日你这妖道却出言辱我,此事决不能善了!”

道人两指一并,袖袍一抖,唰啦一道金光飞出,只见是一柄小剑,御空而行,如鸟似蜂。而那道人手中金光万道,如烟似云,颇有点大神风范。

“御剑术?”

李辟尘颇有讶异,不曾想这个无赖道士还真有两把刷子,光是这一下,且不说厉不厉害,这样子便能吓唬到一群人,若是碰上不开化的地方,还不得把他当天神供奉?

道人须发皆张,对李辟尘怒斥:“妖道,还不速速跪下!”

李辟尘摇头失笑:“贫道在你口中又成了妖道了,好好好,且来且来,让贫道看看你这飞剑有几分斤两。”

“呵!”

这道人冷笑一声,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辣,心道你既找死,那也怨不得我。

金剑斩出,带起嗡鸣之音,只见光华一闪,那金剑劈在李辟尘头上,却是猛地被弹开,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如无头苍蝇!

道人面色一变,再看李辟尘,对方笑意盈盈,还又开口:“不疼不痒,再来再来。”

“果真是个妖道,这使的真是妖法!”

道人怒斥,再指挥那金剑斩出,这次他自己张开口,吐出一道白光,如剑似匕,带起漫天杀气!

“白光化剑,有点意思。”

李辟尘依旧笑着,那白光斩来,正中李辟尘眉心。

道人一喜,然下一刻就面色大变,因那白光所做之剑此时停在李辟尘眉心之上,任凭如何起法,也不得再入半寸!

李辟尘身躯早已成就纯阳气血,化琉璃仙骨,肉身比之神珍仙铁也不遑多让,又在八卦炉中练就八卦仙身,早已成就仙道真体,这等金剑便是放在仙家宗门之中也不入真流,杀杀凡人倒也罢了,如何能伤得真正仙家?

李辟尘摇头大笑:“三脚猫的微末功夫,还有还有,且再来,让贫道看看道友手段。”

这道人面如金纸,心中有慌,过半响,发了狠劲,怒道:“贫道不信,难道你真是铜皮铁骨不成!”

金剑再斩,李辟尘摇摇头,却是把自己脑袋向前一送,这下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金剑被一脑袋砸成两截!

那道人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李辟尘又见他骇然模样,再笑起:“脆的和烤饼一般,你祖上是作面食的吗!”

不仅是这道人骇然,那边上十几个泼皮无赖早已看傻了眼睛,尤其是那头子,就差把眼睛扣下来看,见那金剑被这小道士一脑袋砸成两截,他心里狂喊,这根本就是妖怪化形啊!

道人呆滞半响,面色一变,从兜里猛地掏出一张符篆,口里大喝:“请天降法,五雷煌煌;万丝尘绕,金电疾光!”

这符篆震动,引动上苍,只见一道金光大放,当中轰出一道粗大雷霆,煌煌不可言喻!

“妖道受死!”

这道人面色狰狞,哈哈大笑,然下一刻,只见李辟尘张口,一声道喝!

“叱!”

音如天雷,忽的炸响!

那金色雷光当即爆开,道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此时李辟尘目光已凝,开了口去:“金雷符,此物只有仙山可炼,你是哪里的散人,被逐出了宗门?”

“人间行走,却品行不端,今日遇到我了,也是你运气不好。”

李辟尘手掌一摇,只见一道金雷闪过,差点晃瞎了道人的眼睛,再抬眼看,见李辟尘手掌之中,已显出一柄金色铁鞭!

“如此乱像,合该打上几鞭!此为训诫!”

“道行不正,妄言替天,此为第一打!”

那金鞭挥下,只听天阙一道雷霆忽响,回荡红尘!

“娘啊!”

这道人当场惨叫一声,那背上如被雷劈火烧,只见一道青烟冒起,身背焦糊,已然是骨烂成泥,血肉模糊!

道人骇的魂飞魄散,那些个泼皮都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李辟尘再转身,那金鞭又动,开口道:“道心不正,妄言善恶,此为第二打!”

金鞭挥下,道人当即又是一声惨叫,这第二下打在虚天,却劈在他胸口当前,只这一下,那红心白肠都被打的出来,血水哗啦啦流了半地,再看那伤口,已然是被火烧一般,焦糊不动。

疼痛钻心,道人哀嚎满地打滚,再见李辟尘又要挥鞭,顿时哭号起来,连连叩首:“上仙,上仙!小人不认上仙真身,大错,大错!还望上仙收了神通,收了神通吧!”

李辟尘连连摇头,那金鞭再舞,口中再言。

“道德不正,妄言鹿马,此为第三打!”

金雷划过,那道人当场痛呼,此时第三雷打在他身躯内,那骨肉皆烂,五脏乱焦,如铁刀乱搅,又似神火灼烧,当真苦不堪言!

“我错了,我错了!弟子错了,再不敢于人间乱行,上仙还请饶命,还请饶命!”

直至此时,道人终于明悟,这年轻道士怕真的是某个仙山福地的弟子,此次人间行走,正遇自己与这些泼皮,却真的是倒了大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显真身 血口惊神,算卦人 缘法天机

“该死的坑我,那算卦的完蛋家伙,说我今日有机缘在此,这哪里是什么机缘啊!”

道人痛的满地打滚,心中恨死了那人。

今日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全然是听了一个算卦的鬼话,他自身也是修道之人,本不该相信,但那道士确确实实有点算天机的本领,他自己对此道不擅长,本着都是同道中人的想法,于是便信了那人鬼话,来这泼皮地盘看看有什么机缘。

哪里想到那人是故意坑他!

贪小便宜的下场就是如此,道人此刻撕心裂肺,那真的是被金鞭打的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真个是血肉焦糊!

之前见那马儿,自觉原来机缘在此,现在看,怎么却是个龙潭虎穴!

他心中各种念头萦绕,却不知道尽数被李辟尘观在眼耳之中,那双目中阴阳转动,两耳听得清楚分明。

道人跪在地上,死命哀求,却不料李辟尘金鞭再舞,摇头道:“心还是不服,再打你三鞭。”

“上仙,上仙且慢!”

道人吓得魂飞魄散,头三鞭下来已然让自己生不如死,这要是再来三鞭,岂不是真的要去了性命!

然他说无用,那第四鞭再下,这下把两只腿也打的断了,道人痛的几乎昏厥过去,涕泪横流,那胡须上全是血与唾液,黏黏稠稠,恶心至极。

四道神鞭打完,那些个泼皮早就都跪在地上,一个个浑身颤抖,大气也不敢喘,泼皮头子看了看四周,准备悄然离开,正此时,那踏红尘直接挡在他身前,两只眸子盯着他,鼻孔喷出白烟。

“一匹马也要挡我!”

泼皮头子气的半死,然就在这时,踏红尘身上冒起白烟,那身子鼓涨,化出真身来!

如墨甲麒麟当面,那身躯几乎盖了半个破堂,两只瞳孔漆黑,当中各有一抹金色光华,张开口去,其中利齿满布,吐出白烟,吓得泼皮头子当场哇呀一声,坐倒在地,身子颤抖不停。

“妖妖妖...妖怪!”

泼皮头子牙齿上下打颤,那墨麒麟脚步一踏,他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抱头蹲下,再不敢作什么动作!

李辟尘金鞭挥起,第五鞭打下,又是金雷炸裂,那道人双臂震荡,骨血分离,疼的已经无法言语。

再来一鞭他就真要死了。

李辟尘停手,看着那道人,摇摇头:“打你五下,这最后一下,便不受你身了。”

那道人几乎昏过去,此时听得这话,顿时涕泪横流,连道大谢,然身子连动也不能动,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李辟尘转过身去,那鞭子一挥,在场十几个泼皮同时一声惨叫,那背上俱都被打了一下,形消骨蚀,血肉模糊!

这当中亦有那几个孩子,此时遭这种疼痛,顿时跪在地上,惨叫不止。

“如今明晓痛楚了?”

李辟尘看着这帮子泼皮,声音冷然:“人活一世,善恶由心,你等诸人,那是已经坏到了骨子里,有手有脚,不去谋生,作这等混账勾当,仗着凶狠便结成一伙,蝇营狗苟,实难教化。”

“言语无用,也不必再试,如今打你们一鞭,这金鞭为我训诫之法兵,凡之日后,若再作恶事,此鞭痕自发雷霆伤人,炸得你等五脏六腑俱都焦糊!”

一帮泼皮连大气也不敢喘,俱都低着头,身子发抖,那泼皮头子更是连连叩首,言称自己瞎了眼睛,不认得真仙面目,当是该死。

李辟尘又转头,去看那四个孩子,声音依旧冷淡:“年纪小小,不学无术,来作这些混蛋事情,骗人行乞,你等手是断了,还是脚上有疾?俱都没有,不去寻个好去处,却在这里逞狗屁的威风!”

“今日之因,后日之果,此世当了!若是还有悔改之心,便离了此地,去谋出路!”

四个娃娃低着头,身上雷光跳跃,背上那破烂衣衫已经撕烂,露出焦糊的鞭痕。

今日仙人一鞭,让他四人永世难忘,其中滋味,此时是仇,后世是恩。

李辟尘转身,踏红尘嘶鸣一声,对准那泼皮头子就是一脚,这下给他直接踹的老远,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口中喷出血来,惨叫哭号。

踏红尘晃晃脑袋,鼻孔喷出气来,走到那道人身边,血盆大口一张,把他半个身子咬住,直接叼着离去。

这般凶恶情景看的那些泼皮更是心胆俱颤,好半响,直至李辟尘离去,这些个泼皮才敢站起身来,此时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除去各人身上那道鞭痕,每个泼皮面色都如白纸一般。

一人吞咽口水,道:“那....那莫非是麒麟吗?”

“应当是....没想到今日如此倒霉,真的遇到了仙家人物。”

有人哀叹,也有人道:“今日遭训,我等也只好另谋出路去.....”

“怕个甚么!”

此时有人恼火:“一鞭之辱,他虽为仙家,但也不可能时时关注我们,甚么作恶雷霆会自发,我看就是吓唬......嗷!”

他话没说完,背上忽然一道金雷炸开,这人倒卷着飞出去,那背上的血肉已经烂成乱泥,他双目涣散,口中喷血,却是五脏已被雷光所伤,焦了半片!

这些个泼皮看见这般情景,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不止多久,已经俱都逃散而去,从此之后,兢兢业业,再不敢作恶生事,那背上一道鞭痕背负一生,如高悬神剑,随时可取他们头颅性命。

冥冥之中,一道功德之气涌现,萦绕在李辟尘头顶,化入他那一花之中。此时李辟尘抬头,笑起来:“原来如此,虽使霹雳手段,但也是让恶者向善,故此有功德之气落下,飘摇入花。”

“这是人道功德,与香火类似,但无香火之毒,行走人间之中,这功德气息,对我化作人仙,也有助力。”

行不多远,踏红尘又化作骏马模样,而那道人被丢在地上,连翻打滚,李辟尘看他,一指点出,阳气入身,吊他一口气息。

“我问你,你去寻的算卦人在何处?”

话语落下,这道人顿时面色大惊,直言道:“上仙...上仙如何晓得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游道行 永生为善,一言听 白骨冥冥

“你休管我如何晓得,且告诉我,那人曾在何处?”

李辟尘对他言语,这道人面色变幻,对李辟尘言道:“小人告罪,上仙请听小人言来其中因果。”

“小人姓游唤作道行,祖上也曾出过大仙,因犯了戒律,被逐出仙宗,学艺不精,靠着一点杂毛法术讨要生活,也曾遭山妖驱使,也曾被地神呵斥,平日里只是厮混城池镇乡,靠着点微末手段,驱些小妖,做做法事。”

“至于仙宗之名,小人发过誓言,不得再讲,正是丢了宗门颜面,故此不能告知上仙。”

“在这赣老城中,我和那些个泼皮结识,他们手上那张黄巾力士符也是小人所画,得了一两金子。虽然比不上上仙手段,但这下等力士也有数十人之力,寻常兵士绝不是对手。”

李辟尘听着,开口来:“哦,一张符他们给了一两金子,我这龙马,十两银子?”

游道行吓得一震,连连道:“上仙恕罪,上仙恕罪!”

李辟尘摆摆手,让他继续讲,游道行这才继续开口:“今日早晨,小人路过武运桥,正见桥边有个算卦道士,本来小人和他没甚么交集,却不料那道人来至小人面前,劈头盖脸一通说法,称小人今日有运,合该去哪处哪处,定有缘法在等。”

他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愤怒:“小人也是道士,虽然被逐出仙宗,但也有三分法力,如何能相信这游方散人?但这道人显露一手算天机的本事,让小人相信他的原因是,他言明小人入了何宗,何时被逐,连小人师门长辈也说的分毫不差,这便让小人惊骇,觉得他真的是有点算天机的本事了。”

“如此小人方才知晓他也是同道中人,故此相信,便付了他二两银子,来到这里,却不料冲撞了上仙法驾!”

游道行把事情娓娓道来,言语之间尽是苦大仇深之意,眼见李辟尘面色古怪,连忙又道:“然也是小人贪心不足,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时也命也,小人合该受此鞭打,不冤,不冤。”

他抖了抖身子,言语之间尽数是讨好之意,李辟尘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且告诉你,你受了我五鞭,此五鞭各有说道。”

“你背上那一鞭,若你日后再行恶事,便有雷霆炸起,裂你五脏;你胸口那一鞭,若你日后再起恶念,便有雷霆炸起,裂你心骨;你身内那一鞭,若你日后德行不满,便有雷霆炸起,沸你躯血;你双腿那一鞭,若你日后行上恶途,便有雷霆炸起,碎你双足;你双臂那一鞭,若你日后再生恶意,便有雷霆炸起,断你双臂。”

李辟尘话语落下,道人面色早已惨白如纸,身子颤动,却是大气也不敢在多喘,直是骇的神魂俱颤。

这辈子算是断了赚黑财的梦想,游道行苦笑连连,却是半点念头也不敢升起,因那五道雷鞭之痕还在隐隐作痛,如钢刀插身,神剑悬颅,随时可要了他的性命去。

李辟尘看着游道行,自己五鞭打下,让他恶念不起,恶路不走,恶事不行,恶德不显,恶意不生,如此行过十年,他当是已成一方大善,再等一甲子,那已是真善。

一个人装了一辈子的伪善,待一甲子后,早已与真善无异。

游道行指点李辟尘去往那算卦道人之处,二人一马行走,约过一个时辰,这才找到了武运桥。

那桥头上,不少书生往来,也有佳人独立,或是身边傍着个丫鬟,那人来人往,其中各有贩夫走卒,官差衙役,这中也有游方的道士,行路的乞丐。

此桥长有十丈八,待至桥中,朝下看去,一条大河滔滔而过,木舟竹船顺流飘摇,烟火之气浓重,在寻常人看来自然是一道风景,然李辟尘此时看去,眼中阴瞳忽然显化,再看时,那河已成黑,化一滩幽冥。

幽冥海!

李辟尘惊诧,再转头,朝前方桥下看去,只见一个道人算卦,面色煞白,他前方站着个撑竹伞的女子,似是个大家闺秀,正认真听着那道人讲解什么。

“上仙,便是他了!”

游道行见那白脸道士,顿时一指,语气笃定,而李辟尘则是看了看他,眼中阴阳之瞳显化出来,再看去,顿时愣了半响处!

此人没有福报,更无气数,非是人间生灵!

“好道人!”

李辟尘不由得心中一震,再向前走,正听那道人对女子说些话语。

“你胸口沉闷,气血淤积,乃是因宅中有鬼,那人与你有莫大干系,你若是相信贫道,便得去寻一枚白玉,二两朱砂,三升虎血.......”

这白脸道人开口言语,那女子面容有些哀愁,此时听完,对道人欠身,而后便转身走了,看那模样,却是已经记在心底之中。

“呔!你这妖道,还敢在这里摆摊!”

白脸道人刚刚送走那女子,便转头见游道行走过来,当时开口:“道友,机缘可寻到了?”

“寻个甚么机缘,我冲撞了法驾!”

游道行恼火至极,捉住那道人脖颈衣衫便要报以老拳,正这时候那拳上隐有金雷跳动,吓得游道行猛地松开手,再不敢动作。

白脸道人眨了眨眼,再看旁边,李辟尘已牵着踏红尘来至,那煞白脸蛋便笑起来:“你看,这不是机缘吗。”

李辟尘听他这般讲,便直接询问:“道友何来何往?如何得知贫道之行?”

这句已是正大光明询问,那白脸道人也笑:“道友慢来,且听贫道一言。”

白脸道人如此说着,却是开口言起歌谣:

“空山落,枯草怜幽不见人;闻羌笛,杨柳树下白骨生。”

“连天江,清浮浊沉藏明罗;夜半风,阴啸瞳哭尽观神。”

“细雨声,波涛阵红花不归;三黎内,大日不见月难窥。”

“无垠渡,寒天之上谁家坐;穷碧落,冥海无涯苦作舟。”

白脸道人说完,李辟尘眸光之中显化阴阳,步伐微顿,对道人打个稽首。

第二百一十三章 见艄公 幽冥真神,道天机 鬼仙出行

“贫道失礼,不曾想果真是幽冥艄公当面。”

李辟尘面色变得严肃,眼前这道人不是旁仙,正是幽冥海内一尊艄公当面!

冥海艄公,渡尽世间!

幽冥之神来到人间,在此地摆下个摊位,如此显化,若是李辟尘没有阴阳双瞳,不掌羲和望舒之能,那便是地仙来此,也看不出半点异样。

白脸道人笑哈哈,而他身前,游道行却是愣在原地,好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再见李辟尘容颜不似作假,当场一声娘嘞就喊了出来!

“不当是!这...这....幽冥艄公如何能显化人间之中!”

游道行当然也知道幽冥海之事,凡修行中人,不可能不晓得,然他们更加知道,那些个艄公都是天尊座下,永生永世要在幽黎之中撑船,渡尽阳世生灵,能来至人间天上,那也除非是有大怨之鬼显化,才会引动诸位艄公动作。

人间之中少有厉鬼,正是因为诸多艄公撑船行海之中,那些个怨恨之鬼,还不曾躲藏,便被艄公捉住,拖入幽黎大海,自然不能为祸人间,再言之,人间之中,天下之间仙魔当世,若是鬼物冒,遇到仙家那自然会被打杀了去,若是遇到魔人,那就更惨,直接被捉住炼化成丸。

若是遇到神灵,则是看也不得看,那神光照耀,鬼物最怕此类。

故此古语有言,世上五仙,鬼仙最贱。

无他,只是因为鬼仙实乃下下之道,非神非人亦非仙,几乎天下之中,修行之人无有不可克者,实在是凄惨无比。

而要转修鬼仙,那是实在无有办法才行,天下之中,行鬼仙之道者,当真是寥寥无几,不说遇到妖魔不能敌,仙神不能挡,那还有幽冥艄公,若是被见着了,自然抓去幽冥海中,不得存留人间。

可以言之,这天上地下,仙凡两界,全无鬼仙鬼物容身之处。

能滞留人间的鬼怪,要么是隐匿的极好,要么是有大愿未了,冥海不捉,似那种什么怨气深重之鬼,那是万万不敢高调行事的,若是行了,那不消一时三刻,幽冥艄公未至,怕是仙山福地,魔道宗窟早已派人前来拿他了。

李辟尘开口:“不知艄公引贫道来此,所为何事?”

甚么机缘,看来自己从何处而来早已被这位艄公算的一清二楚,然冥神难见,若是真遇,定是有所大求,故此也不算甚么算计,倒还是自己得了点福气。

白脸道人对李辟尘打个稽首,又对那游道行打过,笑言道:“道友,我说你当得机缘,你看,如今你挨了五鞭,恶意恶念俱都被打的散去,待甲子过后,已积三世福报,这般去,便是死了,从幽冥海中走一圈,来世也可留存记忆,再入仙道之中。”

“若是今日我不拽你,你不去寻这位道长,那来日必然种下恶因,待你死后,那恶果俱来,拖着你不得超生,直坠幽冥大海,沉地而去,不知多少岁月才能再见阴天。”

“你说,这如何不是你的机缘呢?”

白脸道人笑意盈盈,那游道行顿时如梦方醒,再见这尊道人,却是苦笑连连,恭敬的抱拳,言道:“多谢艄公提点。”

一辈子积三世福报,轮转来世必入仙门!

这是提点了另外一种长生之道啊!

白脸道人哈哈笑起:“今日之事,你若是当时持着善心而去,也不必再遭那五鞭之苦,然一念错过,便是天差地别。”

“念由心生,念由心起,一念之差,再难回头。”

李辟尘听完之后开言:“原来艄公前辈早已算尽天数,知晓今日因果来缘?不曾想连贫道五鞭之事都已经明晓。”

白脸道人呵呵笑起:“阴阳对立,我虽身在阳间,但灵在幽冥,观看你们如水中窥镜,再见真形,自然通晓分明,只可惜,阴可观阳却不可同观阴。”

李辟尘不解:“何为身在阳世,灵在幽冥?”

白脸道人解释:“道长有所不知,我等艄公,轻易不得出幽冥大海,道长也晓,这人世之间,冥神难见,便是到了幽黎天中,也是如此。”

“我来阳世,实乃罪责相致,这灵在幽冥之中受苦,浸没海中,这身乃是冥气显化,糅合息壤所造,故此全无人气,更不是仙魔之属。”

他语气略有变幻:“如今我在阳间,乃是因我在阳间捉一尊厉鬼未成,不小心让它走脱,未曾拿去幽冥海中,其中因果也不消细说,实在是无颜。那气数离去,本该是我分内之事却搞得砸了,且我时间已过,待下一次冥海开前,不得再回阴世,故此滞留此地,寻那厉鬼踪影。”

“这鬼物滑溜,不敢在人间露头,只是操纵些死去魂魄,在阳间捣乱,且这些魂魄,都是死前拥有大愿,不属厉鬼,冥海难收,真是让我好生头痛。”

白脸道人对李辟尘抱拳:“今日得知太华之上有仙人下凡,故此私自做主,请道长前来一见,若是方便,还请助我一助。”

“我艄公法力已被封存,冥海不开,我再难归复原本模样,那厉鬼来至阳间,不知寻了谁人附身,躲藏起来,难以寻找,我苦心寻觅,至如今已有四十六日,终是寻到这里,那些个鬼魅魍魉凡至这赣老城中便多了起来,故此我晓得,那家伙定在城中。”

李辟尘恍然,冥神不死,虽无法力但天尊之威仍在。这些个艄公都是大天尊亲自点化,一入冥海便是法力通天,厉鬼胆寒,不敢近身,又怕被仙魔发现,故此疯狂躲避,附身凡人,汲取阳气而活。

白脸道人言语:“那厉鬼走脱时,正是冥海刚关,我法力最后一瞬,使用了锁神枷,他被神枷击中,冥法嵌入真灵,也再难害人,这家伙曾经乃是地仙果位,不过如今,也和我差不多少,法力几乎尽数去了。”

李辟尘讶异:“可是地仙境的鬼仙?这般人物,可算是鬼中称王了罢!”

白脸道人点头,又对李辟尘道:“方才二位看见那女子,他家中有个鬼魂,正是那三年前她的相好,本该成亲,但那男人却重病而死。若按道理,早就该拿了去幽冥海中,此时正是因为那厉鬼作乱,点了这魂魄留存,寄托天成法器,让冥海难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化八魂 冥海之说,点人鬼 俱是难言

冥神难见,若是托事,定为大求,此事成就,当得大气数。

白脸道人将诸事仔细道来,苦笑而言:“贫道如今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个算天机的神通,若是道长有意,还请助贫道一助。”

李辟尘当即点头:“这是自然,冥神有托,千年难遇,我岂能推辞?”

“哈哈哈哈。”

白脸道人笑起,他当然知道李辟尘这话何意,是有三分调侃,也有七分真性,当即颔首:“那便多谢道长了,同谢过太华。”

李辟尘回礼,而至此时,那游道行猛地一震,语气变得哆嗦,连道:“太华?太....”

白脸道人促笑:“你当面这位小道长,正是太华山上仙人下凡,我方才已经说过,只是你在出神,看来不曾听见。”

“太...太...太......”

游道行面色变得极为精彩,忽的哭忽的笑,那长须脸蛋扭曲的不成样子,状若疯魔。

太华山仙人下凡,正就这么巧,被自己撞到了!

当真是机缘啊,可惜可惜,都被自己搞砸了!

“若是持善心而去,何必要遭那五鞭之苦,倒霉!晦气!”

游道行现在是悔到了骨子里,然而覆水难收,也只有如此下去,好在受了五鞭,去了恶念,一世三报,来世留存记忆,真灵不昧,定可再入仙宗。

李辟尘不去看他,只对白脸道人询问:“敢问艄公,此番此刻,既要去降那厉鬼,如今贫道又该如何去做?”

白脸道人颔首,仔细嘱咐:“道长听我言来,那厉鬼藏于赣老城中,中了我的锁神枷,法力不得施展,削了他的境界,虽曾为鬼仙中王,也作地仙,如今可却是连人仙也不得如的。”

“他于城中点化大愿之魂,扰乱冥海窥视,阻我寻他之法,道长且去找几尊大愿之鬼,让他超脱,如此可引幽冥海显,届时自有其他艄公前来,待此时,我也法力归复,当可拿他了。”

李辟尘恍然明悟:“原来如此,艄公所言,实是那厉鬼不断点化魂魄,致冥海不现,故艄公法力不得归复,寻不到,拿不得,如此已有四十六日?”

“然也然也!”

白脸道人连道:“我为幽冥海中艄公,不得插手人间诸世,故此那女子来,我不能说直接去帮她驱逐故鬼,只能提点于她,让她自行去找化鬼之宝。”

“但我说去,她做是不做,我也不得去管。”

“这只因我不入阳间,那天上洞天高悬,地上福地镇世,与我这等冥神格格不入,我等本就已经被斩去前生种种,早已与此世再无干系。”

白脸道人言罢,李辟尘听他这般言语,忽然想起无心道人,便又发问:“敢问艄公,若是阳间修道之人有凝出彼岸花来,是否身死直入幽冥海中,斩却前尘,化为另一尊艄公?”

白脸道人略有讶异,他盯着李辟尘看了看,道:“如何发此疑问?道长身上仙花并非彼岸,为何关心这事?”

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认真回答:“不过道长说的也无大错,只是有小偏差,不说人间天上凝彼岸花者少之又少,若是真的凝成,那等他身死,确实是真灵不得再滞留人间,直入幽冥大海,渡尽波涛,化作一尊艄公。”

“不过,这般艄公,与贫道可全然不同。彼岸花开千年过,花叶永生不相见,莫说前尘尽去,便是自身真灵也要斩去,这般艄公,不似贫道,还可来至阳间,与道长嘻嘻笑笑,似他这种,若是成就艄公之位,那便是冰冷无情,不得言语,不得有心,可看做道之化身其一,便是天尊号令,也不得尽听。”

“我等艄公,于冥海之中面覆铁甲,正意铁面无私。我等艄公,于冥海之中身披黑袍,覆蓑戴笠,正意斩却前尘,真灵归寂。”

李辟尘听完,心有思量,暗道原来冥海艄公亦有高下之判,只是不论如何,皆要斩却前尘,便是再归阳间,心中也不再起半分波澜。

无他,只因真灵已寂,如今再显,已是幽冥真神,早已非昨日之人。

李辟尘按下心绪,回归正题,对白脸道人再言:“去寻几尊大愿之鬼,艄公可有推荐之人?”

“你听我言。”

白脸道人言语:“其一,之前那女子,她家之鬼是他曾经相好,但不曾成亲,只是未婚夫婿,但那鬼思念其未婚之妻,故遭点化,如今徘徊于其女宅邸不散,我看那女子,也不得下重手去驱,你可去寻她,助她一臂之力。”

“其二,这赣老城南,一户人家正准备比武招亲,原是因为冲喜之说,他家宅邸中有老太爷病逝,死前不曾见孙女出嫁,故此大愿不成,滞留人间,遭那厉鬼点化,其附身于家中祖传铜镜,你可去那......”

李辟尘直接摆手:“不去。”

白脸道人一滞,咳嗽两声:“那其三,不久前有个进京赶考的秀才,莫说现在为何进京赶考,我也不晓得,那时日早的很,他要来也是他的事,只是倒霉,在那青楼之处被拐带进去,一身盘缠尽数落入风流之乡,待出来时,失魂落魄,最终撞死在城门之上。”

“现在那鬼也遭点化,就在赣老城西一尊石雕之上,那石雕有百年之久远,故有半灵,并非凡器,你可去......”

李辟尘直接无言,这种鬼魂,救他作甚!自己上京赶考,准备快人一步,却被滞留青楼,出来时一身盘缠尽数没了去,还怨天尤人,一头撞死,当真活该!

“艄公前辈.....”

“嗯,怎么?”

“........无事,您继续。”

于是白脸道人又挑了几个魂魄,李辟尘算算,已有八尊鬼魂不散,滞留人间,以法器寄托魂魄,如此瞒天过海,让艄公难寻。

白脸道人说完,顿了顿,继续言语:

“如今城内共有八魂不灭,九为数之极,故不得越九,这八魂,道长且去度化三尊便可,届时厉气一显,冥海自现,贫道法力也可复归,直接拿他化入幽冥便可。”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楼里 裴家痴女,仙者意 来去如云

................

小楼高,城南处。更新最快

一条江水悠悠,潺潺婉转,从桥下流淌,只见竹船飘摇,木舟微荡,岸上行人来往,然行此地,却如两界相隔。

那楼中,一位女子静坐闺房,眉如烟笼,目中有愁,那灵动如同会言语,漆黑如墨,又似星辉,只是此刻黯淡,全无光彩。

面不施粉黛,却依旧动人娇艳,那长发盘起,垂下两束,如玄色溪泉,搭肩而落。

女子年岁不大,大致不过二九年华,她呆呆坐着,前方木桌上放着一枚白玉,一碗朱砂。

“.....那人与你有莫大干系,你若是相信贫道,便去寻得一枚白玉,二两朱砂,三升虎血......”

昨日里,那算卦道士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女子目光轻转,望向那一枚白玉,此时炽光流转,被太阳照耀,从窗口中洒下光来,让这白玉如化仙宝一般。

女子眸光变得柔和,缓缓开口,如自言自语。

“与我有莫大干系,难道,真的是相公吗.....”

她语气低沉,这话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的,她与他不过是未婚夫妇,而郎君已死,这事情已被宗族压下,她的家族庞大,此时那男人已死,自然不可能让她再嫁过去,去守那活寡,于是便把这事抛掉,安抚对方亲族,将此事化了。

然心有所念,日日不得眠,这几日,她却常常梦见,她那逝去的相公,来了这里找她,站在床头,说着些情话,每每当她面色羞红,男人便悄然离去,再之后,便是梦醒天明。

如此这番,才有昨日上街,遇那算卦道士之事,此时再一联想,女子便晓得,当是她那苦命的相公来了,魂魄不散,在此处夜夜护她。

可胸口沉闷,气血淤积,却又与相公有甚么干系,那是自己所爱的人儿,又怎么舍得害她?

................

“上仙,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

李辟尘牵着踏红尘,那游道行在前引路,这走来走去,终于是到了个大户人家的门前,这乍一看去,倒是好生豪气,怕不是个甚么将军府邸,达官显贵。

那门是个城池模样,上面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下面立着两只凶狠虎兽,再看左右,院墙如城,高有一丈半,连绵远去,怕不是有一二里之远。

再抬头张望,那塔楼坐落,如甚么宫阙一般,内部看不见,但绝不会小了去。

“这赣老城墙才有多高,不过四丈罢了,这家大户,当作是城中小城。”

李辟尘赞叹,游道行解释:“这家人姓裴,祖上据说是魏朝大官,位居一品,也有朝廷背景,势力颇大,如今建筑这大院也有五十载岁月,人脉极广,这赣老城中,再无这般庞大家族。”

“似之前艄公前辈所言,那甚么比武招亲的人家处,不过区区一武道商贾,在寻常人眼中是个大户人物,然而在这家面前,屁也不是。”

李辟尘点点头,沉默了半响,忽然又对游道行言语:“这世事难料啊,不曾想我此次人间一行,居然引出诸多精彩,捉鬼这事,我其实早就想干一干了。”

“你道我下山为何?原本只是找个泥瓦匠人,不曾想遇到幽冥艄公,所以说世事难料。”

修仙至今,却不曾捉过鬼怪,妖精倒是遇到了几个,也不曾打杀,所杀的都是魔道,似这驱鬼降妖之事,真是不曾做过。

游道行笑起:“上仙机缘,这人间中鬼物少见,此次若非那地仙厉鬼走脱,也不得遇到这种事情,似小道曾经,那微末法术也只能拿拿小妖小怪,那道行不能超过二十年,否则小道就要出丑。”

游道行抬手,去拉那铜环,要叩动大门,李辟尘直接一摆手,笑道:“作甚?”

“这...上仙,我等敲门,对这家人户好生言语,然后再行驱鬼之事.....”

游道行有些懵,此时李辟尘笑起:“你等散人行事,俱都是如此,只因无有法力,亦或是想要人前显圣,取些香火,得点供奉,然对我等仙家来讲,不消如此麻烦。”

“仙凡有别,如今我入人间,虽以仙身行走,但也不欲与红尘有多瓜葛,我若是救他,且不说来去之前他不信我,我还得多分精力去博他信任,何苦来哉?显化仙力,于他告知明晓,回头来,我不让他供我,他却是定要供奉于我,这让我又与红尘有所联系,是阻我道途。”

“仙者非神,当来去如云,不沾半点尘土,寻缘而来,随缘而去。”

“我来此救鬼,为的是艄公所托,并非要凡人识我,所谓人前显圣,无非是积攒气数,摄取香火,引动信仰之招数罢了。”

“我将化人仙,于人间行走,作那善事,其中因果道理,正邪之说,清浊如何之转,皆自有天看,不消那凡人来拜。”

李辟尘话语落下,游道行呆愣原地,过好半响,如当头棒喝,大梦初醒,连忙肃正容颜,对李辟尘恭敬一礼:“多谢上仙提点,小道如今方醒,惭愧,惭愧。”

李辟尘哈哈一笑,身子一转,只得一道烟云起落,二人一马顿化雷光升天,直入此方大院之中。

雷光化仙,烟云陡转,此时那女子闺房之中,她正盯那朱砂,忽听耳畔雷声轰响,再见时,竟有一道金雷显化,裹着白云,坠入她闺房之内。

此时只消一瞬,那两窗忽然关上,屋门大锁,一阵阴风刮起,女子再抬头,却见到一尊朝思暮想的人儿!

“相公!”

那她身前,显化一尊鬼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好一副风流士子模样,此时显露容貌,再见女子,却是双目柔和,轻声唤道:“卿蓉.....很久不见了...”

裴卿蓉双目之中泪花陡落,呜咽哭起,男子把她护住在怀中,此时转头,那道金色雷光不散,坠在地上,只见烟云起落,露出二人一马。

这男子猛地站起,直面前方,面色狰狞,连道:“哪里来的散人,速速退去!”

“呔!你这死鬼,还敢出言放肆!”

一声怒喝,且待语气之词,正是游道行在咋咋呼呼,此时他露出真容,手里掏个金剑,长须飘飘,倒还真有几分降魔真人的气势。

游道行指着那男人,面上威严,其实心中打鼓,即如此,仍旧不该面色,直道:“你因情而滞世,躲避幽冥抓捕,可知这是扰乱天道循环,乱了阴阳规矩!你可知,你该当何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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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请巫道 乱像频生,阴阳斗 金鞭打胆

游道行怒斥,那男人面色阴沉,此时回声:“甚么天道循环,阴阳规矩?我自死去,也不曾见过甚么幽冥抓捕,如今我只是想与我娘子待在一起,你这散人速速退去,我不欲杀生,留你性命!”

他被厉鬼点化,不曾化入幽冥海中,更不见艄公当面,自觉死后本就该是这个样子,如今待在自家娘子身畔,日日夜夜守护,已觉是大幸。

男人话语说着,游道行大怒:“你还不欲杀生,你可知我等是何人?区区小鬼,也敢信口雌......”

他话不曾说完,那男人周身便鼓荡阴风,那恐怖气息震彻,让游道行生生把那个“黄”字咽了回去。

游道行心里噗通直跳,小声对李辟尘开口,声有哭丧:“上仙....这不是个凡人鬼魂吗,怎的这法力雄浑比妖怪还高?!”

李辟尘开口:“人有七情,人有六欲,此为心中之源,亦是人之心障。道由心起,法自心发,一念之中,生灭轮转,造化天罡。”

“这男人死去,因情而滞留世间,为大愿之鬼,不入幽冥。若我所记不错,凡人身死,那极阳便化作极阴,二十七阳灭,二十四阴生,与我等仙家相反,故道法同自生,等若造化一尊全新阴灵,故有法力显化。”

话语落,李辟尘走上前,对那男人道:“人之一死,当见幽冥大海,自等艄公来渡,你如今模样,实乃非常,其中缘由,乃是因一尊厉鬼所致,现既我寻到你处,便要拿你归去。”

男人面色凶狠:“甚么归去,归哪里去?此地便是我的归处!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学了些三脚猫的画符之法,便要来装神弄鬼?都不过是......”

他话未曾说完,忽的楼外一阵嘈杂,噼里啪啦,似有锣响鼓震,游道行见李辟尘与那男人俱都停下,连忙一个健步过去,扒到窗户,此时那窗上本有阴气萦绕,游道行手掌碰到那木框,只这一下,拳上顿起金雷,让那阴气当场散去。

游道行顿时一愣,而同时那男人也是一惊,他自身法力为阴气聚集,二十四阴不消,打杀这些散人是一点力也不费,可此时却被这道人一碰便破,顿时让他大惊起来。

游道行摸摸自己,顿时想明白其中关窍,原来是道自己身上那五道鞭痕,那其中蕴含仙道雷光,既是训诫之力,亦是降魔驱鬼之法,令邪祟难以触身,而雷又属阳,为天之最刚自然道法,故此阴气难触,遇之立消。

目光移动,再向楼下望去,只见得一队人马行来,那前方走着两个巫道,神神叨叨,举着幡旗,后面跟着些蒙面高冠的诡谲人,前四人手中持着铜锣,后四人端着大鼓,再后四人拿着杨柳树枝,摇摇晃晃,到处洒落银水。

那当中还混着一些躬身的古怪人物,手里拿着鸡毛长扇,到处不知扇些什么东西。那剩下的,俱都是一些力士,抬着些古古怪怪的玩意,七拼八凑,乱像频生。

“作法事的,看起来是这家家主请来的游方巫道,这些坑蒙拐骗的东西!”

游道行说出口来,配他那长须飘飘,倒还真像是个有道高人,李辟尘看的好笑,但仔细一想,这游道行再是品行不端,好歹也是仙宗逐出的弟子,虽然道行微末,不入真流,但比那些外门邪道,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

男鬼目光一凝,阴气爆出,森然喝道:“这些该死的巫道,来这做甚么法事,呵,无用功罢了,都是坑蒙拐骗之辈。”

他又转头,对视前方两尊道人:“你二人看去还有几分道行,但我全力出手,你等也阻挡不得!”

“我只想和我家娘子居于一处,你等又何苦相逼?”

李辟尘摇摇头,对这男人言语:“你既已死,便不该再滞留人间,此为阳世天下,非得是阴间道海,此地非你所该留滞之地。”

那男人面色一变:“你这毛道人,真要和我交手!”

李辟尘哈哈大笑:“你这三流小鬼,还想和我交手?”

“三流小鬼?好好好,今日我便让你这牛鼻子知晓,我的厉害!”

男人顿时大怒,身边阴风萦绕,却无厉鬼怨气,此为纯正阴法,这般施展开来,却是打人精,乱人气,锁人神。

阴法加身,致使气血亏损,颠人四海,祸人五脏,灭人三火。

鬼可杀人正是此理,阴长阳消,循环往复,互相克制皆有其道。

阴光打落,把李辟尘罩住,难男人两掌一翻,把这间闺房化作阴地,只把那女子处留出阳土,其余阴力尽数砸落,要把李辟尘活活镇死。

阴光闪烁,李辟尘被罩住,不急不恼,一时三刻之后,仍旧不动半分,此时那男人惊诧,见李辟尘面色如常,甚至还在哈哈大笑,顿觉羞辱万分。

“哈!”

他张开口,一道阴气喷出,此乃他本命阴光,为魂魄居所,三魂七魄所化一道真正致死阴气,若是凡人被打中,当场魂魄离体而死,便是有道行的修士,遇到也要去了半身法力。

可他这招对旁人有用,对李辟尘却是半点作用也不起!

那纯阳气血,八卦仙身,清静真神,俱都为李辟尘炼出,这等阴冥鬼物,根本伤不得李辟尘半分,相反之,若是李辟尘有半分杀心,只需吐出一口纯阳之气,这男鬼当场就要魂飞魄散而去,莫说再入幽冥海了,却是连真灵都不得留下!

李辟尘轻轻一动,那阴气直接被收走,直至此刻,那男鬼顿时大惊失色,如见天神,正这时候,李辟尘手中,那金雷神鞭再显,仙家气息弥漫,如煌煌大日忽然临尘,骇的这鬼魂几乎心神俱崩!

男鬼震骇,此时耳中忽然响彻莫大天音,李辟尘开言,正是真仙言语!

“人间如画,阴世滔滔!杭忠泉,你若是有胆,便接我一鞭,这若是真灵不灭,我便不再拿你!如何,敢是不敢?!”

“休要说我欺你,你滞留人间,阴气不散,你可知那裴卿蓉现已身积淤血,气血难散,若是再等数日,真个是要撒手人寰,到时候可随了你的意愿,和你同作那亡命鸳鸯,然这其中杀人因果,你如何能担?!”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仙见 不入红尘,谁可救 唯你己身

男鬼听闻,再见李辟尘真相,金鞭雷光,烟云道散,再见顶上,那一朵玄瓣白蕊的梅花高悬,正是尊仙人模样!

“人仙!”

杭忠泉曾经也看过仙侠异志,那其中有写过东西,言明真正有道仙人俱都居于仙山之中,或在天外,不与人间显化。凡在人间行走者,或为外观之仙,或为红尘历练,亦或被逐出仙山,化作凡尘庸人之辈。

那其中,勾勒仙山之景,道人逍遥之叹,更有记述,凡成人仙者,顶上俱显一花,如此这般,是真正有道仙人,位列仙班,不入红尘!

那仙花悠悠,李辟尘手持金鞭,背负青剑,见这模样,杭忠泉当场跪下,这般气息如大日临尘,绝做不得半分假来!

是真正人仙当面!

他这一跪,这闺房之中阴土尽皆散去,于他身后,裴卿蓉不明就里,然见李辟尘这般威势,也知并非凡人,当即欠身,缓缓跪下,叩下一首。

“卿蓉,这位是真正仙人!”

杭忠泉连忙开口,语气甚至有些激动起来,然不过半响,又是面容扭曲,只对李辟尘道:“仙人,您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李辟尘摇头:“假的。”

杭忠泉顿时一愣,而后便反应过来,这是怒言反话,直是苦笑:“原来如此,一直以来都是我害了卿蓉,可.....还望仙人开恩!”

他猛地叩首,虽为鬼魂,但也实实叩在地上,那他身旁,裴卿蓉哭的梨花带雨,也是低声抽泣,连对李辟尘叩首:“请仙人救我相公。”

李辟尘见他二人如此做派,直接言语:“怎么救?怎么开恩?我为何要救你们?”

这话说出,两人都是愣住,而一旁游道行却是诧异,他心中见此情景,本有些不忍,但听李辟尘一言,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怜悯意味。

“这.....”

杭忠泉不知如何接话,之前那凶狠作风一扫而空,居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李辟尘又对他言:“我不是幽冥艄公,只是受他所托,来此降你入海,让我救你,如何救?难不成去仙山福地,讨要一枚九转还魂丹给你服下,让你重回人间吗?”

“便是我去讨要,你又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平白无故,你是凡人,我是仙道,仙凡两隔,红尘不染,我为何要救你?!”

“你说,我欠你甚么?”

李辟尘声音淡然,杭忠泉两拳捏紧,想要说话,却发现根本无从反驳。

仙与人,非亲非故,本就是来拿自己,说甚么看人可怜便去救,凭什么?

那些个话本异志之中,多言仙人救世,点醒凡人,驾白云而走,如今看来,不过皆是凡人臆想罢了。此时真正见到红尘人仙,却是被对方说的一句话也反驳不得。

杭忠泉苦笑,而此时,只听身边裴卿蓉带哭腔开口:“仙人慈悲,小女在此恳求,请仙人救我相公一救,如此,小女定为仙人立下仙祠,日日供奉,永世朝拜,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她如此说,李辟尘又是直言回呛:“我要那供奉作甚?仙道之上清静无为,不沾尘世,你立我仙祠,这是断我仙路,是打算和我不死不休?”

这话言重,裴卿蓉顿时吓得低泣,不晓得自己一番言语,怎么又是开罪了仙家。

那边上,游道行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两人,不论如何去说,都是得罪了那李辟尘,此时他也有些无言,同时也有惊诧,他修行微末,不晓得仙道之中诸多之事,现在听李辟尘开口,也不知是真是假,亦或故意提点于这二人?

“暂且当做真话,毕竟有道仙人,岂是我这等微末散流可以揣测的?”

游道行心中活动,于是继续静听,不时之间看一眼外部,见那些巫道搭建神台,作甚么装神弄鬼的准备法事,顿时心生厌恶,心中又道自己虽也有坑蒙拐骗,但起码也有两手真正本领,也降过真妖,伏过真怪。而这些个人,那就真的是不学无术,跳大神的了。

李辟尘站定二人身前,对那杭忠泉呵斥:“谁来救你?这天下之中,天上之外,阴阳两世,唯你自己可救自己!”

“我问你,你死还是未死!”

杭忠泉开言:“当是已死。”

李辟尘手中金鞭一挥,指着裴卿蓉:“我问你,她活是未活!”

杭忠泉看了未婚之妻一眼,点头:“当是活着。”

李辟尘把那金鞭一动:“她还活着,你已身死,阴阳不得相见,你待她身边,长她二十四阴,化去她二十七阳,待二十七阳尽数化光,她也就一命呜呼,魂归冥海而去!”

“她一身死,其中因果正该你来担当,鬼若杀人,自入冥海之中受苦,待她三世轮回,你方能超脱!”

“届时,你与她早已相逢陌路,谁又认得谁?”

杭忠泉听闻此言,如当头雷劈,那原本虚幻白脸顿时变得更加惨然,而裴卿蓉则是面如死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辟尘言语,音如天说,回荡此方小阁:“我且问你,你是要她活还是死?”

“当然是活!”

杭忠泉不假思索直接言语:“我要她好好活着。”

李辟尘直言:“那你现在不离她去,她必然一死,你离她去,她自活百年!”

“你求我救你,她求我救你,我凭什么要救?你连自己都不救自己,我一外人,凭什么去管?”

“你留阳间不散,小了讲是害她一命,大了说,那是乱了阴阳!”

“时日一久,致冥海大崩,天尊震怒,届时当有数位艄公前来捉你!此时便是天仙下凡也不敢保得你之性命!”

“我再问你,你留阳间大愿是甚么?”

听完言语,杭忠泉目中显化迷茫,他当醒来,不仅脑海中多出诸多法窍,更是发现自己以鬼魂之姿存在世间,回归此地,为心之所向,再见他那未婚妻子之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酸涩涌入真灵当中。

为留阳间不散,只因为自己放不下那爱人,只想着再见一眼,她无恙便可,却不曾着了魔般,日日夜夜俱居此间,如今更是差点害了她去。

这真是自己本意?甚么亡命鸳鸯,自己只想她能好好活着,此世无忧,此世无虑,其实最后,却发现,原来是希望她忘了自己。

这方是真正大愿,若是真为她想,本该当是如此!

逝者已去再难归,生者存世自当为。

心田内一道雷霆炸响,杭忠泉目光之中迷茫尽去,再见李辟尘,便狠狠叩下三首。

当头棒喝,此时终见真心。

第二百一十八章 百年情 冥海再见,翻天覆 假道真言

“多谢仙人!”

杭忠泉三首叩过,抬起头来,面上迷茫凄惨,狰狞痛苦之色尽数去了,余下的只是温润如水,再回头,见裴卿蓉,却是微微一笑。

他那身周,刹那之间阴风阴光尽数去了,一道金光从眉心之中显化,护住全身,把他托起,如同仙道神圣。

那手拂过裴卿蓉的脸颊,却不得触及,只是擦着过去,与方才大是不同。

“相公!”

裴卿蓉心中忽的一突,连忙伸手去捉,却根本摸不得半点,直穿了过去,如虚幻之镜,水中倒影一般,更如烟雨迷蒙,只是雾气蒙眼,本无此人。

这般神异情景看的游道行诶哟一声怪叫,真个是瞪大了眼睛,连对李辟尘道:“上仙,上仙你看,这鬼现在碰不得那女子了!”

“自然,大愿已明,心中已净,阴体早去,如今真正成灵。”

李辟尘一笑,手中金鞭收起,只是伸出掌来,道:“大彻大悟,已见真性,可随贫道去了。”

杭忠泉笑起,转过身去,对李辟尘深深抱拳,而后又回头去,对裴卿蓉道:“卿蓉,我已明悟,原来我的大愿,便是让你一世无忧,我本不该再来,这样一见,又让你心中凄苦。”

“我既已死,便不该再拖累于你,若我真爱你深切,早当放手而去。”

裴卿蓉听那声音,只见杭忠泉面带笑容,如将得道登仙而去,又闻那话语意思,顿时哭的梨花带雨,忙道:“我不怨你,你莫要离我而去!”

“你不怨我,但我怨我自身,卿蓉,你不该哭泣,若是你我真有夫妻之缘,如今我随仙人入冥海之内,我之执念当留存我意,待百年之后,你同入幽冥,当可再见我身。”

“若是有缘,若是有缘,来世.......我在幽黎之海.....等着你。”

杭忠泉伸手,虚幻之影擦过裴卿蓉双眸,似要为她拂过泪水,然终究如水中捞月,缓缓穿过,碰不得半分。

裴卿蓉泪花涌动,但听见杭忠泉的话语,这个看上去阴柔羸弱的女子终于是擦去了泪水,那双眸子如璀璨星辰,对着杭忠泉言语:“相公,我会去找你。”

“百年之后,你一定要在幽黎海中等我寻你。”

杭忠泉笑着点头,那容颜不老,如降世谪仙,此时回头,忽的想起什么,再看窗外,却是又转身,对李辟尘道:“仙人,可否等我盏茶?”

李辟尘顺着他目光移动,顿时明白杭忠泉意思,哈哈一笑:“不消去,这般巫道,非道非巫,只懂皮毛,半点法力也无,你去捉弄他们,掀翻道场,也是无聊之举动。”

杭忠泉摇头:“仙人此言,忠泉不敢认同,此番去了,若我归仙人而去,那金光万道,化入幽黎,这楼之下方,那些个凡人不解,还真以为是这些巫道有甚么真正本事,届时不说可能害了卿蓉,更有可能连累许多平凡百姓。”

“而再言,我归仙去,本是仙人之功,这些个蝇营狗苟之辈,如何敢抢这理?便是仙人不放心上,忠泉也决不能咽下这口气来。”

李辟尘洒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阻你,且去吧,我在此处等你归位。”

“多谢仙人。”

杭忠泉又是躬身,而后化一道金风遁下。

那女闺长楼之外,巷中门院之内,早已被搭起一座道台,那边上立着八杆大旗,迎风摇动,呼呼猎猎,黄澄澄,用红线刺上大字,曰:仙人除魔。

写的直白,让谁来也是一看便明。

那道台之上,有个老成道士,蓄着白胡,身着灰色道袍,然却又披着一件鸟羽马甲,那黑白之羽交错而动,其上挂着四个赤红血牙,也不知是什么异兽的齿。

这巫道咋呼,手里拿着个木剑,木剑上涂着朱砂线,另一只手里举着个兽碗,那碗上雕着异兽之头颅,看上去凶狠可怕,而那木剑之上串着三张黄符,此时他舞动木剑,下方那些带高冠的,手里拿着杨柳枝的诡谲人物便开始四处洒落银水,那东西沉重,如真银滚落,入地而不化。

后方四个拿扇子的,不断扇动,俱都对着那道人,而他木剑挥舞,不断擦着台边而过,似乎是在敲打什么,看上去还真有两分模样。

“麻麻呀呀.....卡卡喳喳.......”

巫道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喊些什么玩意,那下方边上,一群穿着得体的富贵人愣愣的看着这边作法,有人嘀咕:“这真的可行,怎么看像是骗人的玩意?”

“诶,休言语,这可是大仙人,不是我等凡人能胡乱揣测的。”

有老婆子神神叨叨,忙把那出言质疑之人训斥,后者皱眉,怼道:“不,如何看,这也不像是做甚么正紧法事,我闻道人中,所做水陆道场者,还不曾有撒过银水的。”

“你懂得甚么!要不你去驱鬼?!”

那老婆子怒言,而后面又有几个男女也是点头,其中一个高大汉子道:“我们还是莫要多言,此次能把卿蓉这宅邸中鬼物去了,日后也少的一分纷扰。”

“也莫管这道人如何作法,总之这般排场,想来不会假了去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而那巫道仍旧念念叨叨,神鬼一样,此时浑身乱颤,向天一指,直斥道:“风吹云飘,冥海滔滔;三山何处,白骨不消......”

“驱神降鬼,我升玉檀;大雷真性,太上镇妖......”

他这番一动,那木剑之上忽然燃起真火,只见得三道符篆升天,燃烧化灰,渐渐成就云雾之姿,晃晃荡荡,缓缓升入天阙。

这道人一把抄起边上一个木碗,其中盛水,此时向木剑一倒,真火俱消,而这道人却突然大喝:“区区小鬼,还不授首?!”

他木剑猛地再挥,此时不可思议之事再显,原本已灭之火居然又燃烧起来,熊熊不灭!

后方诸人顿时震惊,连那之前质疑之人也哑口无言,只道这人原来真有本事,于是心中立刻便信了七分去。

“真个请来了神仙!”

那大汉面色欢喜,此时后方一阵嘈杂,有人过来,正是裴卿蓉之父,这中年男人面色威严,蓄着黑胡,头顶铁冠,见此时情景,心中也不由得一震,暗道真个是有道行的修行人物?

地上凡人看的惊骇,只道这假的夯货是有道真士,却哪里晓得,天上真仙就在前方,正以羲和观世,见他们那丑陋模样!

李辟尘看了看,哈哈笑起,已经知晓其中关窍,而游道行则是愣愣一看,古怪道:“咦,此人明明没有法力,便是连我也不如,就是个凡夫俗子,怎么真能使出道火来?”

“你个愚笨家伙,那哪里是甚么道火,再看看。”

李辟尘摇头大笑:“他那木剑之上本有白物,此物唤作白磷,遇气则燃,见风则长,水少则不得灭,遇气再燃,之前他拿木剑敲打道台,正是在去木剑外之朱砂,朱砂一落,白磷自显,可不得见气便燃咯。”

“那地上的银水有着剧毒,迎风去了,让人头昏,但量少几乎不可计,故只是止步于此,不得显化真毒之威,而那扇子,既是助白磷燃烧,又是让银水挥气,那些个持杨柳枝的人为何蒙面,你还不晓得么?这一套一套,看上去玄乎的很,实际上,嘿!”

“再说那云雾,火烧纸,不起云烟,难不成起水吗?”

李辟尘笑起,游道行这才恍然,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这样,且看这杭忠泉手段,在这法事之上,搅闹他个天翻地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搅法坛 神鬼见人,姻缘连 红尘千年

巫道挥舞木剑,把那些个达官显贵唬得一愣一愣,便是裴卿蓉之父,曾经见过一两位散人的大人物,此时也不免相信这巫道真有几分法力在身了。

无他,实在是做的太好,而那道台距他们又有些远了,平素里,谁无事会去作甚么法事?所谓驱小鬼,便是百姓都知道那些只是个小妖精怪罢了,而真正的鬼物,在民间传说中,早已消失,化在人间之中。

并非所有人都知晓幽冥海的传说,如同杭忠泉,诗书饱读,也不曾知道幽黎大海是何处地方,只道有阴世福地,不知冥海艄公。

杭忠泉化作金风遁下,此时显化真形,下方诸多凡人俱都大惊,接着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而那巫道也是诧异一愣,心中却暗道起来:莫不成我真唤了什么神祇下界,助我降鬼?

他手中木剑挥动,只看那金风化光,高悬在天,顿时大为诧异,紧接着内心便是狂喜:乖乖个不得了的,看来自己法力见长,这日夜坑蒙,屡次拐骗,法事都已假作真力,不料今天倒是真的被请了个有道真神下来!

厉害了!

他心中欢喜大甚,几不能言语,然此时千万不得让人看见自己激动之态,需要知道,便是那些个扇风洒水的仆从,也是一直以为自己有法力在身的,如果此时露出惊态,那岂不是说自己根本没料到这种情况吗。

这当然不成,装了这么多年的大神,如今真的遇到了尊神灵,这般大好机会,如何能放跑了去呢!

当下,这巫老道把木剑一举,对那金光一拜:“贫道叨扰,请真神下界,此番有厉鬼祸乱人间,还请真神相助,擒了那鬼,还此方宅邸一片清静。”

他这话说出,顿时心中美起,暗道说的真是漂亮,不曾想自己胡扯至今,还真个请过一次真神,日后若是同行吹嘘,那可是大大的有面子,而且这裴家也会成为自己坚定的拥护者,日后金银滚滚,三世不愁了。

且不说他在台上心里乱想,那下方诸多人物俱都呆愣,惊诧的看着那道金光,其中那老婆子顿时跪地叩首,嘴里大喊真神真神,大仙大仙。

她这一跪,顿时好多男女官人,力士仆役俱都拜下,见那神灵威严,大仙法力,哪里还不俱颤,早已五体投地,引为真仙之流了。

巫道尚在心中欢喜,然此时,那金光震动,忽然传出哈哈大笑之声。

音震天阙,金光当中走出一尊人来,面如冠玉,身高八尺,金光绕体,清光盘颅,真个是神圣模样!

“真神!”

那裴卿蓉之父顿时骇然,然他突然眨眼,看了看,却有些惊异起来,因为这神祇面目,他居然觉得有些熟悉。

巫道见杭忠泉显圣,顿时大喜,连连道:“还请真神助我,降了此厉鬼!”

“我来助你?”

杭忠泉大笑,面色陡然变得冷了,那巫道不解,但见他面目不对,心中却是咯噔一声,隐约觉得似乎事有偏差。

“好好好!”

杭忠泉连道三好,忽然施法,此时一阵大风突至,那八杆大旗陡然升天,被杭忠泉捉在手里,向下一掷,正对那巫道头颅!

“娘啊!”

巫道骇的魂不附体,此时也顾不得形象,小命要丢,还管其他破事?!他手中木剑一丢,就地一滚,如老鼠耗子一般,那八杆旗帜插在他身边,最后一杆大旗落下,直捅到他胯骨之间。

那袍子直接被穿透,这巫道顿时惨嚎一声,捂住自身后股,那旗杆插得结实,已有血喷了出来。

“起!”

杭忠泉两手一动,顿时阴风大起,那周围墙上灰瓦升天,如黑云压世,噼里啪啦碎在天穹,炸的爆响如鞭,哗啦啦砸在下面,把所有人笼罩在中!

待暴瓦俱落,那些个达官显贵,裴氏家人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些个瓦片没有一个砸在他们身上,俱都落在旁处,围成个圆圈,不曾伤了他们半点毫毛。

此时又听巨响,那道台陡然崩塌,地上银水乱抖,聚在一起,被沙土掩埋,那些个持扇的仆从早就落荒而逃,屁滚尿流,而那些个蒙面的仙姑也早就没了影子,吓得魂不附体。

此时天上金光化阴,鬼风阵阵,那些个逃跑之人转不多远,砰的便砸在墙头之上,这正是鬼打墙口,堵人不出!

“有妖怪啊!”

“是...是那个厉鬼!”

裴家诸人骇的哭号起来,而此时,那裴卿蓉之父却是想起了什么,旁人俱都抱头乱窜,唯他不曾动作,站立原地,直盯那天上金神。

杭忠泉转头,感到那中年人目光,直接开口,哈哈大笑:“裴南君,你可还记得我!”

“记得,如何不记得!”

裴南君盯着天上金神,缓开口:“你如今,是鬼是神?是来报复老夫的么。”

“若是是又如何?若是不是又如何?”

杭忠泉盯着他,又是笑起,而裴南君直面于他,道:“若是来报复的,那只杀老夫一人便可,若不是,也请给老夫一个面子,只对老夫一人施法,莫寻他人。”

“你倒是好胆!”

杭忠泉大斥:“这红脸白脸都给你唱了,善人恶人都给你做了,且问,你心中当真如此之想么!”

“当真!”

裴南君低声怒喝:“老夫一人当担,说到做到!”

“堂堂男儿,无信不立!杭忠泉,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论你今日是鬼是神,也当晓得这个道理!”

“好,我成全你!”

杭忠泉冷笑,手掌一挥,一道阴光打落,直冲着裴南君而去!

“相公,爹爹!”

小楼里,裴卿蓉顿时花容失色,而边上,游道行忙拉住她,道:“慌什么,慌什么!我这微末散仙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个吓唬罢了,他杭忠泉若是真杀了你父亲,那来世还想不想再和你幽冥重逢了?”

“且看且看,上仙都不急,你怕甚么。”

他这番话说出,裴卿蓉才回过神来,再看下方,此时杭忠泉那阴光落下,却是在将悬裴南君头颅一瞬时消散无踪。

杭忠泉哈哈大笑,而裴南君则是一愣,此时便见这自己曾经将成小婿开口,语气平缓,再不癫狂。

“丈父大人,忠泉斗胆,再称一声丈父大人。虽卿蓉未曾与我有夫妻之实,但我二人心早已互相所属。”

“但奈我早已身死,魂魄在贵宅叨扰数日,差点害了卿蓉,一念之差,几乎铸成大错。”

杭忠泉缓缓开口,而裴南君却是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静静聆听。

“今日有幸,得真正仙人点化,当头棒喝,大梦初醒。”

“真仙有道,此时早已存于贵府,如云如雾捉摸不定,我现在模样,却是早已化了戾气,成就真灵,故此南君伯父观我似如真神,便是这般缘故。”

杭忠泉指着那在地上抽搐的巫道:“这不过是个坑蒙拐骗之徒,手里也是江湖中一些戏法罢了,就这样敢称有道高人,何等可笑?”

“忠泉自生前也熟读诗书,也曾看那些神话异志,其中仙人之身姿,忠泉向往非常,然今日一见,方明那些话本之流不过皆是凡人臆想,仙凡有隔,红尘不染,便是见仙,仙又为何真要助你?”

“仙家无为,所做之事全凭真性,逍遥而来,逍遥而去,那些甚么凡人供奉,与真正仙家来讲都是阻道之物,如今忠泉有幸,得一位真仙临尘相点,即将归仙而走,去寻神话之中冥海艄公,化去阴世。”

杭忠泉悬天,忽然对裴南君跪下:“忠泉已死,卿蓉仍在,南君伯父,还请好生善待卿蓉,我今日与她相许,只可惜,有缘无分,只约定来世再言,我于冥海之中等她,不论百年千年,她不来,我不入轮回去。”

“大愿已了,只求伯父莫要训斥卿蓉,为她寻个好人家去,平安度过一生,再莫哭泣。”

他话语落下,四周一片寂静,而过三息,裴南君却是开口:“为何称我伯父,不再称丈?”

这话言语,杭忠泉当即一愣,紧接着便是心中惊喜,然此时也无奈再言,只是又叩拜三下,言称丈父。

那楼上,裴卿蓉笑着哭泣,却是心中欢喜,而游道行也哈哈笑着,摸着胡须,对李辟尘道:“上仙,你看这事.....当真....妙啊!”

李辟尘微微笑起:“妙,妙不可言,如今大愿可是真正了却!”

话说着,那下方金光一遁,却是杭忠泉归位,此时身影虚幻,最后看了一眼裴卿蓉,温柔一笑,化作一道金光,落入李辟尘手掌之中。

一道天音回荡,于人间悠悠鸣响。

“百年千年,你不来寻我,我永不入轮回.....”

第二百二十章 仙人行 倒骑麒麟,卖赤枣 魂难归去

裴卿蓉看见那道金光,眼中顿有泪花落下,而此时,李辟尘牵起踏红尘,对游道行笑:“一魂已收,我等也该离去了。”

转过头,李辟尘对裴卿蓉道:“你这女子,莫在落泪,若是有缘,当能再见。”

裴卿蓉对李辟尘盈盈一拜,言道:“多谢仙人。”

这话一落,李辟尘大笑两声,此下只听得一道雷声乍起,清光遁世,金雷绕身,二人一马顿时化雷光离去,从那闺阁之中飞出,直入天阙中去!

那动静之大,让下方诸多凡人骇然,再抬头,真个见到一道金雷自他家小姐闺房之中飞起,再看天上,一人倒骑麒麟,一人牵兽带路,脚踩金雷,清光绕体,烟云起落不散,只瞬间便已无影,当是早已逍遥而去!

“仙人啊!”

不只是谁,忽然一声大喊,这一下那些个凡夫俗子俱都跪下,这最后一刻看见了仙人背影,却是惊的无以复加,再想起之前杭忠泉所言,仙家清静,来去如云,红尘不染。此时真见,不由得心中震骇无比!

裴南君看着那道金雷消散,心中同样震骇,再抬头,见自家女儿闺阁,不由长然一叹。

“卿蓉,你....选了一个好夫婿......”

“三生有幸,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仙人点化......”

裴南君转过头去,再看前方狼藉场地,破烂道台,那些个神鬼仆役俱都战战兢兢,而他们那大仙,也就是那巫老道人,正捂着胯骨,下面鲜血直流,那大旗捅的结实,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裴南君唤了一声,便有三四个力士跑过来,他看看那巫道,哈哈一笑,手掌一挥,陡然面色变冷,语气毫无波动。

“给老夫打出去。”

....................

大河滔滔,溪水潺潺。

仙人笑曲,龙马倒骑。

赣老城中,烟火之气浓重,人来人往,黄尘乱起。

那城中路上,也不知是哪里,有个卖枣的小贩,挑着大担,穿着草鞋,五官端正,身上衣衫虽然破烂却异常干净,总是带着一脸笑意,和和气气。

李辟尘倒骑龙马,游道行在前方引路,不过话说如此,这第二魂他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

白脸艄公指点八魂,其中几个,似那比武招亲的人家,撞死城门的书生,这几个,李辟尘是不想去的,非是不够慈悲,而是那些个魂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李辟尘选的第二魂,那正是这城中一个挑担的小贩。

“两筐红枣,一根扁担,脚穿草鞋,衣衫破烂。”

前方呼呼喝喝,游道行拨开人群,肩膀无意与旁人撞上,他回头看看,也不生气,此时却听得那人连连道歉:“道爷莫怪,莫怪,筐枣大了些。”

“哦,不妨事.....”

游道行愣了愣,但他一看这人模样,却是猛地惊住。

卖枣的小贩!

这小贩看见游道行面目惊诧,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道这个长须道士怎么了,莫不是要欺自己两下?

游道行捉住他的胳膊,再上下打量,却是猛地失望起来。

这小贩穿的乃是布鞋,衣衫干整,并非艄公所言模样。

“道爷怎么了?”

小贩有些愣,游道行猛地回神,连忙松开,摆手道:“无事,无事。”

他这般说,这小贩却是有些苦笑不得,而此时,李辟尘坐在马上,下了地,对这小贩打个稽首,于是开言。

“居士可知,何处有个唤作屈子力的枣夫吗?”

屈子力,正是这第二魂真名。

小贩见李辟尘面容,再观其行止,顿时一震,只道真是个好道人,于是连忙还礼,言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人贩枣,当不得居士称呼。小道长要找那屈子力,小贩我还是知晓些的,他这人,不论春夏秋冬,俱都在城西一条街上来回行走,那处唤作锦绣街,距此地有三座桥,两个巷,约莫两里。”

赣老城极大,这方乾坤,人间城池不可以曾经过去之数来计量,李辟尘听闻,言谢这小贩,又让这小贩一阵惊慌,连走时,推推嚷嚷,直送了一袋枣子。

一路再行,游道行循着路走,李辟尘倒坐马上,至约一个时辰后,寻到了锦绣之处。

.........................

“子力,进来吃碗细面,这都半个日子过去,别坐在那墙角处了。”

一间面馆里,有个厨子探出头来,对屈子力言语,这汉子笑呵呵的,连连摆手:“哥哥说笑了,哥哥的手艺远近闻名,一碗细面可要五枚铜板,我这卖枣,直卖一斤才有五个铜板,可真吃不得。”

“诶,你这话见外,我请你的。”

那厨子笑起:“龙须细面,这街口谁不认我的手艺,一口吞了能得道,二口吞了能登仙,三口下去,哈哈,那是妙不可言。”

“不可不可,无功不受禄。”

屈子力笑着摆手,也是拒绝厨子好意,那厨子摇摇头:“倔脾气!”

“哥哥莫怪,家中老娘还等我回去,可不敢乱花铜板。”

屈子力连连解释,那厨子哈哈笑起:“我怎么怪你,不怪,不怪。”

他如此讲,却又话峰一转:“可如此,哥哥我又要讲你两句,你那枣子卖的便宜,实在是与其价不符,如此一天,从早至晚,才得几个铜钱?有二两银子?你这样讲,家中还有老娘,这一日花销,如何够得?”

“还是趁早,换个其他活计,你如今年岁不大,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屈子力笑起:“哥哥莫消担心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愚弟老娘如今也有古稀之寿,若是说巧,也早该去了,我老娘常和我讲,这活到如此年纪,还有什么不足?”

“七十之上,已是与天争命,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不得神话仙人,能至如此高寿,真的是时时刻刻在与天斗,我娘常讲,这是人生乐趣,便是去了,也不悔恨。”

屈子力道:“但老娘如此说,我身为人子,却不敢如此去想,只盼着老娘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最终离去时,还能唤我一言。”

“这枣子是我性命,也是老娘性命,万不可放下,只待平安送走老娘,当那天上仙神去了,愚弟我便才可放下这付担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众生苦 红尘半担,众生乐 二两人心

屈子力笑起来,那厨子也摇头,罢了又道:“兄弟,你当真是孝子。”

“人生在世,不过讲三个字,一曰仁,二曰义,三曰孝,哥哥我痴长几岁,对这三字深有体悟。”

“至于庙堂之上,那些个酸文腐儒,说什么去义为忠,在哥哥我看来,实在是脑袋坏了!”

厨子就这么和屈子力聊着,二人言谈,过不久,那面馆中有人招呼,这厨子便和屈子力打个笑脸,转身回了馆子中去。

屈子力看得厨子走了,这便拍拍裤管,挑起担子,两筐沉重红枣在其中颠簸来去,他面上带笑,浑然不觉那重。

“卖枣子咯,红丹丹,赤艳艳的大枣......”

屈子力挑着担行走,正和李辟尘站立方向相反,于是渐行渐远。

“上仙,咱们不去.....”

游道行看见那屈子力离去,颇有些急,复了又叹口气:“这人.....不是,这魂还不觉他已经死了,或是只道当初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依旧如故。”

李辟尘看着屈子力离去,背对于己,瞳孔之中显化阴阳之光,这下去,那四方贩夫走卒都化了光,屈子力一鬼行走,此时只见一身白骨踉跄,那两臂细如婴孩,却担起王屋太行。

那肩上挑着的不是红枣,而是半个红尘。

人生在世,行走过水,也有起来,也有落下,十年激昂,弱冠飞扬,而立稳健,不惑心惶。至那五十之数,得知天命,便也放下半心,再去十年,到那花甲,已是全数放下,这天下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比得过平安二字?

众生苦,却又乐在其中,有仙佛来渡,却不问旁人是否愿走。

终究不是红尘中人,既已脱去红尘,又何必再入人间?

行走天下,为得是自己一身,而非他人他事。如何红尘不染?那还需本心来看。

众生百态,诸行不易,辛苦求那钱财来去,不过只是为的养家糊口,一人担起半世,如擎天之柱,下有孩童嬉闹,上有老翁摇椅,便是苦了累了,只是想着还有人在等他,便又得力登身。

不是不倒,而是不能倒。

即使死去,也不得安宁,只因那长辈老去,孩童未起,便是化作一副白骨,魂魄依附,其中大愿,无非一个“情”字。

裴卿蓉和杭忠泉,那是情,而此时这白骨担夫,屈家子力,也是为情。

此情却非彼情。

阴瞳望舒,号曰大月幽黎,此时见鬼,正是白骨冥冥。

李辟尘语气叹息,却想到那白脸艄公之前打的歌谣之语,竟不知不觉,唱了出来。

“空山落,枯草怜幽不见人;闻羌笛,杨柳树下白骨生。”

“真是好一副白骨!”

李辟尘语气铿锵,又开言去,这把游道行吓了一跳,连忙展望,却仍旧只见屈子力背影,不见真神,于是便不明所以,言道:“上仙,哪里有什么白骨?”

“你不得见,修行不入,再去看他!”

李辟尘连连摇头,又是一指,点那远方筐担:“你且看,他挑着的是什么?”

游道行皱眉,过半响,苦笑道:“小道愚钝,只看那是两筐红枣罢了,倒是.....真个不觉其中关窍。”

李辟尘便道:“又......挑着好一担红尘!”

“那两筐之中,挑着的不是红枣,是半世红尘,那人间七情六欲,众生百味,俱都化作红枣,你莫不是当那真是红枣不成?他已是白骨,三魂七魄不曾归去,肉身起落,只剩一副枯骨当灵,只道哪里来的枣子给他!?”

一言如雷,游道行当场大惊,此时李辟尘又言:“你我不动,且与踏红尘等在此处,待到晚间,一切皆明。”

“我便让你看一尊大孝真灵!”

二人一马站定街头,时辰过去,权且只当修行,而仙人不履凡世,站定于此,也无人认得,只当是一块路边顽石,从不去搭理。

直至这方,游道行才觉真正仙家法力,此让众生不察,来去如云,当真玄妙无比,真个不可言传!

“我当真是走错了路子,只可惜,当年之事,早已再难回头,如今方才大彻大悟,若非冥海艄公点醒,我当是一世沉沦,待百年之后,落入冥海,从此世上再无游道行。”

“真正是机缘,真正是机缘!原来这才是我的机缘,红尘,红尘!仙尘,仙尘!若有来世,我必入仙门!”

游道行站立李辟尘身后,双手束立,如莘莘学子,此时恭敬至极。

时辰过去,大日落西,天风刮起,那前方锦绣之街上灯火阑珊,只听那小贩仍旧呼喊,越来越近,正是屈子力。

李辟尘仍旧站在原地,不做动作,直至半响,三盏茶水凉了,屈子力挑着枣担,来到李辟尘身前,那脸上带笑,这汉子开口,不问旁人,只是对李辟尘言语:“小道爷,来份枣子吗?”

李辟尘点头:“来,我等你多时了。”

这话出了,屈子力颇有讶异,稍稍思量,只道是自己这枣子出了名气,却是心中欢喜起来,忙不迭的把担子放下,这在游道行眼中不过是个平常动作,然而在李辟尘眼中,却是这白骨放下两座仙山,半世红尘,在这其中挑挑拣拣,似拿七情,取六欲,那一枚枣子一枚枣子都是一段人心,乃天地乾坤百味,枣枣不同。

“小道爷要几斤?”

屈子力询问,李辟尘想了想,道:“一斤都是太多,只要二两。”

“二两便是二两,好嘞。”

屈子力完全没有恼,因为他心中只想,这尊小道人远道而来,只是为了等他二两枣子,这般人物,定然要给些最好的。

他的心思纯澈,不染半点七情,却浑不知自己已是白骨,早该魂归幽冥。

屈子力伸手,在枣子中挑挑拣拣,那一两大枣八个红,二两便是一十六,此时他又取四个,凑够二十之数,装了纸袋,递给李辟尘,笑着:“小道爷,二两大枣,共是五个铜板,且拿好!”

李辟尘伸手接过去,便看纸袋中,那二十个枣子圆滚滚,却俱放琉璃。

“太贱,太贱。”

李辟尘开言,对那屈子力言语:“你的枣子,太贱了,这二十个枣子,二十个烟火琉璃,人心百味,却不过区区五个铜钱,实在是太贱了。”

“红枣如心,圆滚滚,却无人心之热,这情也是冷的。”

屈子力笑起:“咱不懂那些道理,只是小道爷啊,这枣子红的虽像心,但真的不是心啊。”

“枣子只甜,那甜味入了人心,那不就让人暖和了么,这东西,可好着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甜与否 人生几何,枯骨见 生死无言

“小道爷说我这枣子卖的贱了,是觉着品像上好,不该如此低廉,然而我卖这枣子,其实与小道爷的修行也有些相似来着。”

“那些个枣贩抬了价钱,但我这里依旧如此,这枣又大又甜,人吃了啊,脸上红艳艳,心里暖和的紧,这样我就心里舒坦。”

屈子力指那纸袋,连道:“小道爷可尝尝,甜着呢!”

李辟尘沉吟,再看这白骨,于是伸出手,从纸袋中取出一枚枣子,放入口里,只这一瞬,那红尘赤枣化了干净,刹那后,立有百味顿生。

这颗琉璃人心、红尘赤枣,那滋味如百花成蜜,其中心酸乐苦一股脑全都涌出,不消片刻,这些味道尽数散去,只留那腻人之甜。

人生几何,行走一生,终是苦尽甘来。

“甜,真的甜。”

李辟尘开口,又取出一枚红枣,放入口里,只消这下,那枣子便化了红尘气去,又有一股滋味涌动,此时细细品尝,与前一枣又有不同。

这枚红枣之中,那甜气芬芳,似有似无,淡淡如香。

甘之如饴。

若说前者是轰烈的爱,那这一枚便是带水的亲。

“不一样,真不一样。”

听李辟尘说话,屈子力笑的开颜,待半响,李辟尘从袖兜里摸索一番,掏出五个铜板。

屈子力笑着收下,与李辟尘告别,锤了锤肩,这两臂伸展,蹲下去,把那两担红枣再挑起,身上衣衫虽然破烂但仍旧干净,那两脚穿着草鞋,步履蹒跚。

灯火下,有风轻起;倒影处,白骨挑山。

一副踉跄白骨,担起半世红尘。

李辟尘看着屈子力远去,再抬头,皓月当空,却也有乌云盘踞;星辰稀稀拉拉,东一颗西两处,刻在夜幕之中,放萤火光华。

纸袋被李辟尘递出,放在游道行身前,后者微愣,便知晓其意,于是也伸手去,取了一颗红枣吃下。

一枣入口,化作尘气,散去无踪。

且不过两三息,游道行全身僵硬,再刹那,两眼之中泛起泪花。

“真甜啊.....可是怎么又有些涩呢......”

“不对不对,还是甜.....好甜.....”

他不为仙身,但也是修行中人,此时吃了这红尘赤枣,却是如雷似电直击心田。

过去种种,苦乐相伴;壮志凌云,豪气冲天。

遭逢大变,逐出仙山;红尘厮混,堕入人间。

“走吧。”

李辟尘开言,这一声如雷空响,唤人心神。游道行恍然梦醒,这才牵起马来,与李辟尘一道而走,然那浑浊两眼之中仍有晶莹。

“这枣子,凡人吃了没有甚么,然我等修行人中,若是吞下,便会勾起尘世诸忆。”

“红尘赤枣,烟火百味、如血如心。”

李辟尘踏着步子,游道行恭敬聆听,此时待李辟尘讲完,才开言去:“这般讲,这些枣子都是他大愿所化!众生一念,化这两筐红枣,半世红尘?”

“这般人儿,如何就这么死了?这一念去,几乎引动人间,已通了仙天!”

游道行面色复杂,末了重重一叹。

二人一马随着屈子力而走,行至极远,这一路上,鸡犬不闻,至两个时辰,夜幕已深,屈子力兜兜转转,这才回到故家。

白骨巍巍,土屋破落,屈子力打开门来,把那一担红枣放下。

屋内,一尊木椅古旧,上面坐着一位老人,双眼微闭,神态安详。

“娘,我回来了。”

屈子力笑起来,那位老人似被惊醒,这时候也抬头,见到屈子力,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张了张口,只是唤了一声孩儿。

这土屋里还有个灶火,旁边还有个破缸。

屈子力把老娘扶到床上,这木床破烂,老人坐下,屈子力便为她拿捏身躯,同时面色温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事情。

“娘,今日这枣子,卖了半担,可不少了。”

“娘,今日我遇那面馆哥哥,他又与我说些活计之事。”

“娘,今日我在那桥上,见到那骑马的官加,腰佩长刀,高头铁冠,好不威风。”

“................”

“娘,今日晚回,我在那街口遇到了个小道爷。”

“那小道爷长得真好,一看就是个不凡的人儿!他远道而来,只在那处等我,为的便是买二两红枣,娘,我这枣子,也出了名气呢。”

“这小道爷又讲了些话,说甚么枣如人心,嘿,我且权当他是夸赞!”

“娘....你睡吧,明早我唤你。”

屈子力说着话,那老人则早已闭上眼睛,躺在破床之上,这时他却浑然不觉,那土屋的门已经打开,有两个人站在那处。

只道仙家不肯言,却说凡人如何见?

然屈子力早已不是人了,他已死。

李辟尘与游道行站在门中,前者面色冰冷,后者却是浑身哆嗦。

“看清了?”

李辟尘对游道行发问,后者面色煞白,点点头,却有有些悲凉,直道:“看清了。”

此时此刻,在游道行眼中,那前方屋内,灶处早已没了火,缸中滴水也不见。

那木床之上,躺着沉眠的老人.....哪里有什么老人!

那处只有一副瘦弱枯骨罢了!

黄土屋内,一副白骨站在床前,那床上躺着另一副白骨。

这屋内干净,半个老鼠也无,半张蛛网也不见,便是地上稻草散乱,却也根根笔直。

此时只有那两竹筐内,见红尘倒卷。

游道行浑身颤抖,此时此刻,眼前之事,真正是白骨开言!然让他如此剧震之因却非白骨之事,而是那床上枯骨。

此时此刻,游道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心中五味杂陈,难受不堪言语。这白骨一生,原来都不曾放下,他这家里,哪里还有活人?

“上仙,您早已晓得了?”

游道行转头去,李辟尘眼帘微阖:“略有猜测。”

游道行沉默半响,缓缓开言:

“原来,他们都死了......”

李辟尘点头:“这老人死在前,白骨死在后,前者三魂已去,七魄已消,后者三魂七魄聚真灵不散,滞留枯骨身中。”

“红尘迷眼,七情不散,大幻蒙心,真假难言。”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音唤 白骨归心,白泥落 雪满人头

音如天雷,只是这最后一言,却已震彻人间。

游道行惊住,再转头,却见屈子力恍然未觉。

屈子力仍旧站在床头,此时,只见李辟尘忽然叹息,那双目中,显化出光华,左眼之中绽放无量光明,如太阳大日;那右眼之中绽放阴沉光华,如太阴大月。

李辟尘开口来,其音渺渺,如梦如幻,只道去:“红尘已放,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床头处,屈子力呆呆站着,只是看着自家老娘,此时那两担中,红尘落下,赤枣化光。这副白骨缓缓动作,伸出手去,放在这木床白骨身上。

骨颅颤动,那上下之鄂交击,发出咔咔嚓嚓的音响,李辟尘叹气,又是开言:“至亲故去,如今也见得真容,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白骨只是不言,也不转头,只是面对木床枯骨,却不知是听没听见李辟尘的仙言。

那冥身颤动,踝骨踉跄,后退三步,在床前跪下。

游道行又是不解,再看李辟尘,低声开言询问:“上仙,您这莫非是天音唤魂?”

“有些相通,但却不是。”

李辟尘开口,道:“现在这副身子,既是屈子力,也非屈子力。”

“至亲入梦,白骨当醒,此时这身,才是那死灭真魂。”

“白日你我所见,其那屈子力,不过是幻心罢了,我前所讲,大幻蒙心正是如此,这是自己给自己种了记忆,那其中大愿既能收束红尘人心,那么,区区一个屈子力,如何能不入红尘?”

“白日那屈子力,浑然不觉自己已是白骨,而入夜之后,大梦已醒,白骨之身唤出真魂,红尘放下,自显真灵。”

李辟尘又转头,对游道行说:“他不过活在自己幻想中罢了,你再想想,这今日,你我遇见他时,可曾对你言半个字来?”

此言一出,游道行顿时一愣,再细细一想,却是浑身冷汗如雨。

白骨担山,红尘不放,确确实实,屈子力从不曾对自己说过半个字来,更也未曾提过李辟尘身后龙马之事。

如天地乾坤,只李辟尘一人入他之眼,其余皆是路边顽石,见不得,寻不至。

白骨颤颤巍巍,此时跪下,便是对着那床头枯骨,恭敬拜下。

一拜,是感养育之恩。

二拜,是念至亲之血。

三拜,是真正拜别,再不见。

白骨头颅叩地,那身子弯下,便如山般沉重,待三拜已了,这尊白骨跪在地上,头颅中,双目空洞,只是盯着前方床上枯骨,两臂垂下,没了动作。

土屋内,孤骨一尊坐。

北风起,泥人愁断肠。

李辟尘忽的动作,向前踏出一步。

“大愿已了,尘缘已尽,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三拜已下,离别已言,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心障已破,真世已见,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一连三问,李辟尘语气铿锵,此时又言,缓缓吐出三道字来。

“放下吧!”

三字如雷,撼动苍黄,那白骨忽然昂首,骨口大开,上下颤动,过不三息,便垂下头去。

土屋内静谧的可怕,那尊白骨跪在地上,四周无光昏暗,如阴土临尘,就在此时,这尊白骨动弹,只一下,忽然浑身上下大放光华。

那两筐红枣此时忽然弹起,其中百味,七情六欲俱都化红尘之气弥散,只此时,这尊白骨踉跄站起身来,终于是转过去,面对李辟尘。

一仙一鬼,一人一骨静静对立,这尊白骨颤抖,缓缓躬下身子,跪在地上,此时面对李辟尘去。

然这一个动作,李辟尘竟是心头一跳,再看去,猛地大惊,连忙闪开,不敢受这一拜,只让这骨面对苍天厚土,自己站立一旁。

白骨转头,挪动身子,那苍凉骨架晃动,要向李辟尘拜去。

李辟尘见他动作,便立刻离去,绝不敢让这白骨拜下这头。

骨动人动,人动骨动,至如此反复九次,这尊白骨终是不再追寻,只是用空洞眼眶盯着李辟尘,好似在询问为何。

“受不得,放下吧。”

李辟尘叹息一声,那边上游道行张口,却不敢言语,只是静静站着,此时此刻,这土屋之中,似乎陷入一个奇怪的局面。

白骨不解,仍看仙人。

李辟尘摇头,指着那两筐红枣,道出言语因缘:“一身白骨,担着半世的红尘,那人间之中,七情六欲,百味众生心念俱都被你挑起,这般因果,这般气数,这般承载的众生之意,我不过只算半个人仙,却是真受不起你这一拜。”

“你若是拜我一下,那我顶上一花必然去了,这般红尘心意我绝受不得,太沉重了,便是挑山担海也不如的。”

“这人间之中,最重的就是人心,不论是七情还是六欲都是自心而发,你若是拜了我,不消等我法力去了,那冥冥之中,定有人劫前来杀我。”

李辟尘讳莫如深,方才白骨将要叩首,自己心中便划过灵光,只道不能让这白骨拜下。此白骨之魂与杭忠泉大不相同,后者不过是一介书生,为爱而存,而这白骨,却担着半世的红尘呢!

说的清楚明白,便是那担子中,都是黎民众生,一副白骨能担住这么多人心之意,其中莫大因果气数,不说人仙要避,便是地仙也不敢受得!

曾经叶缘所讲的,人皇陨落的传说尚在耳中回响不定,须知那那聚众生之意,便会引出无量劫来!

此番一拜,那白骨还未叩首,李辟尘便晓得有劫定来,那种恐惧之感只是一瞬,但却无比清晰。

人仙可算旦夕祸福,李辟尘虽然境界不到,但修行早是人仙。如果修行不到,刚刚那便让这白骨拜了下去,届时可就糟了。

“不消拜我,我只点醒于你,若是真明,便放下吧。”

李辟尘对那白骨言语,手指一点天地,这白骨沉吟,好半响,对着那乾坤缓缓一叩。

一叩下去,白骨抬头,此时那骨身之上放出琉璃光华,只是瞬间,这白骨忽然笑起,头颅仰望,化作一滩白泥。

白泥如雪落入大地,成粉散去,其中一道白光升起,如泉如云,落入李辟尘手掌之中。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坟山里 杨柳飘摇,祭人酒 转世轮回

月下西天,日出东世。

赣老城中,一道青烟袅袅,越过白墙,跨过灰瓦,绕过古树,缓缓升上天穹。只这之后,那天下中,一声鸡鸣忽啼,回荡人间,下一刻只见赤羽洒落,一只愚钝大鸟从房屋上跳下,扑棱棱,惊起犬吠人声。

小巷里,土屋仍旧,那门虚掩着,其中空落落,甚么也无了。

那老城外,一道雷声起落,却不见云雾聚散,更无风雨相随。

一株杨柳摇摆,随风而动,下方两道烟云袅袅,却添了两座新坟。

【空山落,枯草怜幽不见人;闻羌笛,杨柳树下白骨生。】

一坟便是一山,人已逝去,杨柳树下,只两尊白骨长眠。

那一路上,且无人知,是那龙马驮骨;那一路上,且无人知,是那道人捧瓮;那一路上,且无人知,是那仙家做坟。

只道雷光远去,一阵微风吹起,让杨柳枝桠荡漾。

......................

......................

马蹄嘀嗒,却又如雷声隆隆。

一碗浊酒,放于砖上。

大日升起,那边上一坛老酒打开,香醇诱人。

黑衣的官差把那酒水举起,向自己口里倒去。

“大人,今日依旧祭奠?”

“嗯,你且忙吧。”

一位官差从边上匆匆而过,提着刀,腰上挂着青木牌,出了堂口。

这黑衣的官差看着前方,他坐在府衙门前,两边雕着两头石狮,威严无比,那四目瞪如铜铃,爪抬起,似要扑人镇恶。

严凡目光悠悠,酒坛落下,磕碰砖石,前方放这个那碗酒水,在这一震之下轻轻摇晃,如同有人持碗轻颠,坐立他的身前。

那两眼处,远方间,忽出一双黑靴,再抬头,见一大一小两个道人路过,牵着一匹神俊马儿。

“好马!”

严凡看见那踏红尘身姿,顿时一震,心中不免慨然,再看那道人,年岁不大,面色白净,衣袍虽有风尘,但掩不住那般风采。

“好人!”

好马配好人,严凡看着那马,看着那小道人,此时也不知是不是盯得久了,那道人居然回过头来,看到自己。

啪嗒,啪嗒。

大个道人牵着骏马,小道爷走在前方,行不过七八十步,便到严凡身前。

李辟尘对严凡打个稽首,严凡连忙起身还礼,笑道:“失礼失礼,不曾想小道爷目光如炬,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见我的目光。”

“不看人,只是心中有感。”

李辟尘摇摇头,笑了笑,严凡也笑:“道人修缘,我道是小道爷有通天眼,原来是心中所感,难怪刚刚回头一看。”

听这话,李辟尘哈哈笑着:“居士言我眼睛通天,却不料是在夸赞自己?这一来一去得有多远,我这目光一动,头颅一甩,便看的分明,居士才是千里眼。”

“当不得,当不得。”

严凡连连摇头,此时听得这话,忽的神情一顿,再看侧方,那酒水仍旧,便是笑笑,把那碗酒举起,向南方一送,再下去,那酒被泼出,大碗倒扣,洒落一地。

游道行见他这动作,开口:“居士是在祭奠逝人?”

“是,这一日一祭,也有三十日下去,那音容笑貌,仍旧在我眼中闪动,真正是难以忘怀。”

严凡也不避讳,他性格如此,没甚么不得说的,只道:“生死路中走,阴阳道上过。我这都看的开了去,兄弟逝去,肝胆相照,我所做的,也能只是以酒祭他。”

“窃以为,我若记他,他便永活心田;我若不记,他便真的死了。”

游道行咦了一声,赞道:“居士好高的修行,这般心境,可非是常人能有。”

“哈哈哈,道长,我毕竟从生死之中走过,也在那阴阳道上坐下,只是屁股还没热乎,便被拽起,拉出了那绝死之处。”

严凡笑笑,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对游道行道:“道长,我想问事,敢说,这世上,可真有鬼魂之言吗?”

“常听老人言语,说见过某某之鬼,然人间之中,除去老者,当世之人也无人听闻鬼神之说,倒是那些个小妖小怪,常来人间胡闹,装鬼吓人,让人好生恼火。”

严凡这么说着,把那酒碗甩干,而此时,游道行面色微动,望向李辟尘。

“当然有。”

李辟尘开口,盯着严凡的背,那一身黑色官服,如镇恶真神,隐约之间,有一股神气散发出来,威势凛然。

“小道爷请讲。”

严凡转头,见是李辟尘开口,便笑起来,在他心中,莫名的对李辟尘有些好感。

这源自于仙凡之论,李辟尘已是半个人仙,琉璃真骨,纯阳道躯,清静真灵,皆是红尘不染,行走此方,自有一股逍遥意境。

然而,这正是蹊跷之处。

李辟尘盯着严凡,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此时严凡暗赞一声,直称好个小道人。

“鬼乃人真灵所化,聚三魂不消,七魄不散,只是去了肉身法体,以阴冥之形留存,我等修行,人身之中乃有阴阳,肉身为阳,魂魄为阴,阴阳并济,如此才合天地至理,乾坤真意。”

“然阳不去阴,阴不见阳,阴阳不可独存,若是独存,便不得见。”

李辟尘笑笑:“居士方才所言,生死路,阴阳道,却是错了。那真正阴世之后,哪里有的甚么生死路,甚么阴阳道,待你魂魄尽消,真灵自有冥神接引,届时只可见一片幽黎大海,哪里有甚么路途。”

“我等阳世中人,不闻阴世诸事,唯只知道,冥海之中,艄公作神,在波涛之间争渡,收去阳世诸多枉死之人,化入海中,那人身一灭,三火一消,真灵脱体,自引艄公撑船来渡,是以鬼物少见。”

严凡听得新奇,此时又问:“那人若死了,入那幽黎之海,可否保存所谓真灵?那是否又真有轮回之说?”

李辟尘笑起:“居士所谓轮回,是何种轮回?”

严凡开口:“那当然是一世之人再活一世,前身照见,还有半点念想。”

“那便不是轮回。”

李辟尘摇摇头:“此是转世,转世在前,轮回在后。仙魔若死,方可转世,凡人若死,只有轮回。”

“一入轮回,前尘尽去,真灵洗净,返本还源,再入人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知命书 天地人言,魂鬼骨 俱都道非

严凡听闻这言,于是一声长叹,那双眼睛有些迷蒙,但只是一瞬,便又化清澈。

“原来如此,我等凡人,终究是没有第二生。”

“一死之后,前尘尽去......可惜,可惜。”

严凡摇头,对李辟尘道:“多谢小道爷为我解惑,看来我那兄弟,是不得再和我相见了。”

“那些个话本之中所言之事,当真是不能相信。”

随着他的言语,那头颅抬起,手臂倒提,那大坛被拎着,其中口内,酒水如天河瀑布倒挂而下,哗啦啦涌入他的口中。

这般畅饮之姿,倒让李辟尘想起了江陵云。

“嘿!”

严凡一口气把那坛中老酒喝了个干净,对李辟尘道声大谢,转过去,径直走入府衙之中。

大门威严,庙堂之上,官有神威,凛然不可近身。

游道行看看这黑衣的官差,又转过头去,看看李辟尘,道:“上仙,我等此番寻的第三魂,便是这官差同僚,已死那位?”

李辟尘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是,也不是。”

游道行有些发愣,便问:“何为‘是,也不是’?上仙此话如何讲?”此话刚出,再看时,游道行只见李辟尘眼中早已化作那阴阳日月之瞳,放出微微光华,让人心胆俱颤。

李辟尘见他微震,便是言语起来,手指向那官差一点:“你且看他背影。”

背影?

“看来上仙已知晓其中关窍,这是在提点于我,好罢,我且仔细瞧瞧!”

游道行定下心神,顺着李辟尘所指之处望去,远处,这黑衣官差身子健硕,背影挺拔,并无不妥。他心中奇怪,只是再看,暗道定有蹊跷。双目自头而观,一路向下看去,至那身子、臂膀、双足处,忽的,游道行目光一顿,揉了揉眼,再看下去。

那黑衣官差的影子有些奇怪,淡淡的,有些虚幻,而今日大日当空,并无云彩,再看四周石狮木柱,倒影皆明,漆黑如墨,唯独这黑衣官差的影子虚幻若消。

游道行想起曾经看过的传说文字,人间之中,鬼物本少,但黑夜依旧,于是人死之后,会去何处,会化何行,如何成鬼,这都被编篡成各种话本故事流传,当然,这其中也有真正之事,只是假的多了,真的也便成了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些个野史传记,有的真实,有的虚假,但一久了,人们也自然不再相信这些东西,于是不论真假,尽数驳斥而去。

游道行只是记得,曾经看过一段话语,其中讲的,乃是关于人命之说。

那本书籍他仍旧有些印象,名作《知命》。

怪异名册,也不知其中真意甚么,只是记载了些许古古怪怪的事情,多数是与性命相关。那时候,游道行还在仙宗,不曾被逐,故此记得清楚。

.........

【人有三火,故有三命。】

【三命者,一为天命,乃承天之恩降世,受天之问离世,是为真正之根本运数。】

【三命者,二为宿命,人既生下,便得因果,脱不得,逃不掉,此乃红尘套。】

【三命者,三为阴命,凡身中负情,皆为此中之物,若是不能降服,则厄运横生。】

【三火者,乃君相真,此为道中言;三命者,乃天宿阴,此为凡中言。】

【凡不入道,道不见凡,三火在上,三命在下,修三火者,可改三命。】

【所谓寻仙入魔,皆动三命,或是消了,或是灭了,或是压了,或是去了。如此仙魔不入凡尘,不归人间,便红尘不染。】

【三命为凡尘所带,故离凡尘,三命自无。】

【人命如何,凡尘之中,可看其身,若是龙精虎猛,如阳如圣,则天命在身,不可相敌,此为人中龙身,气数绵长。】

【人命如何,凡尘之中,可看其面,若是面带风霜,如木如云,则宿命纠缠,不可多语,此为人中凡身,生死皆在一念。】

【人命如何,凡尘之中,可看其影,若是影中无墨,如水如雾,则阴命入神,不可再见,此为人中死身,将死未死之人。】

.........

游道行此时细细回想,当见最后一言,口中喃喃自语,再抬头,那黑袍官差走的远了,已然消失不见,但那影子仍旧留的一角,正映入游道行眼中。

“人命如何,凡尘之中,可看其影,若是影中无墨,如水如雾,则阴命入神,不可再见,此为人中死身,将死未死之人.....”

“将死未死?”

游道行抬头,再见李辟尘,不由得脱口:“上仙,这官差,莫不是.....不对,不对,小道愚钝,仍旧不明何为将死未死......”

将死未死,可这官差却有真正站立他们身前,也不似那杭忠泉,只留阴风一片,也不似那屈子力,剩白骨半身,这黑衣官差,是真的有肉身存世,那血仍旧红彻,那气仍旧存留。

是人非鬼,可却又是将死未死,这如何来解?

“当是我猜错了,将死未死,不当有这种人物。”

游道行摇摇头,把自己之前所想否决,再细细琢磨,只觉得那本书可能只是胡诌八扯罢了,人身三命,这何等缥缈之物?看不见,摸不着,比因果缘法还玄妙,如果仙魔不染红尘,那这本书莫非是一尊凡人写下的麽?然凡人又如何能知晓自身三命之事?讲的玄乎,看来不过是一通乱言语。

“你所言极对,他正是将死未死。”

李辟尘双目光华散去,复化两尊黑瞳,那阴瞳看了一半,阳瞳看了一半,阴阳结合,羲和见望舒,这才看清此人真正面目。

“非魂非鬼亦非骨,虽称人来却无身。”

李辟尘开口言了出来,又转头去,问游道行:“你之前似乎若有所思,可说一二来么?”

仙人发问,游道行当然不敢隐瞒,他心中早已把李辟尘当做自己师父对待,便把曾经所看那些文字传说一一道来,当言及那本书时,道出《知命》二字。

“知命....知人命,知天命....这书不是凡人所作,但也不是仙家所为。”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六魂说 十四人魄,二真灵 吊命之术

李辟尘听完之后,只是稍稍思量,便已得出结论,一声叹息:“三命之说,我便是也不曾听闻,却不知与人身三火相对。这本书中所述,似乎与望气有些关联,但那所讲关窍,却又远在望气之上。”

游道行开口:“这种书册,在小道曾经仙宗中却有不少,多数是人间之中偶然搜寻来的典籍,平素里也不善加保管,若是想看,可随意去山上观中翻看,若是不想,那便不想。”

李辟尘沉吟几息,不再言这本《知命》之事,暂且放下,对游道行言:“当初艄公指引八魂,其中第五便是这官差,而当时说的模糊,原本我觉得,是艄公大意,如今看来,却是还另有深意。”

“如何讲?”

游道行询问,李辟尘开口:“若是一人一魂一肉身,自可说出其中关键,那衣着如何,所附何物,都可道来。然当初艄公之告诉你我,这是一尊官差罢了,并不言明,只道去找便可。”

当初,白脸道人指点李辟尘去化八魂之中三尊,李辟尘所听时,除去最开头的三个,那第五位便是这官差,然白脸并不曾说这官差如何如何,只是让去找便可,其中意味不明。

如今一看,李辟尘这才明晓,原来如此。

黑袍官差影子稀淡,再听游道行所说,阴命入神,乃将死未死之人,李辟尘又以阴阳瞳看,这才发觉其中关窍。

肉身确实还在,魂魄也不曾消去,真灵依旧,这听着看着都和活人没有两样。

然身上魂魄虽不散,却并非只有三魂七魄。

“生平所见,或是所听,人身之中,三魂道,七魄显,只有缺不可多,然今日这位官差老爷,地上阴神,居然有六魂十四魄......”

“便是那真灵,也是一大一小,大者如阳煌煌,小者如阴冥冥,我当真从不曾见过听过。”

李辟尘心中有惊,魂六化,魄十四,那真灵也是两尊,这般神异人灵,却是惊人骇仙。

游道行听李辟尘自言自语,那双眼睛瞪起,猛地回头向远处眺望,然那官差已经走的不见,怎么看也再难窥得半点。

“六魂十四魄?!”

游道行当然晓得三魂七魄,然六魂十四魄之说还是头一次听闻。

李辟尘道:“这六魂,三魂是他,三魂非他;这十四魄,七魄是他,七魄非他。”

“那真灵中,阳者是他,阴者非他。”

“人影稀疏,阴命入神,我且不说《知命》所言玄妙,只是我以这双眼睛来看,他那肉身之中,所寄者,当并非一人。”

李辟尘牵着踏红尘,游道行跟随,此时前进,走了两步,来至府衙不远石狮子旁,李辟尘转身对游道行开口:“这庙堂之中,乃封神之地,人间浩荡,至公之所在,你我此番进去,不可擅自言语,这些浩荡之气可不管你是神是仙是魔,凡一言不合,引了出来,觉着你有法力在身,便要驱你出去。”

游道行点头,唤是晓得了。

李辟尘说着,再踏前去,手中捏起法诀,身周三清之气环绕,二人一马化作雷光遁去,只见一道烟云起落,刹那之间便没了踪影。

那府衙内,庙堂中,上面悬着牌匾,前方放着神桌,乃判恶赏善之所在,李辟尘走了一圈,也不见其中有甚么蛇虫鼠蚁,便晓得这府衙中的大人,还算是个善官。

阳气重而阴气微,故此阴物不近,当然事无绝对,若是阴气极重,这些阴物便是被吓得不敢来此,如同屈子力那土屋一般,几乎化作冥土。

物极必反,至阴之地反而成了至净之处,鬼祟不来,妖魔难近。

转头去,出了大衙,来至一侧,那“燕思堂”中,正见那官差伏案,不知在写些甚么东西。

这黑袍的官家显然地位不低,这堂口可不是寻常捕衙能来之处,李辟尘站定他身前,此时此刻,自身在下,那黑袍官人在上,隐约之间,居然有一丝神意从他身上散出,如同一尊人道神灵显圣。

“区区人神,何挡人仙?”

李辟尘摇头,黑袍官家有一丝神意,此让自己有些吃惊,若是寻常人来了,还不曾开口,自被那神威摄住,去了几分气意,然而自己乃是有道仙人,半步人仙,凝出一花,便是真正人神当面也得恭敬,莫说一个只有神意的凡人了。

不过,这黑袍官家,是否真是人,还得两说。

此时此刻,李辟尘眼中阴阳瞳再显化,这一番看去,只见这尊黑袍人身后,有一尊白影飘摇,过不半响,忽化作一尊鬼神。

这同是一名官家,然身着白袍,双眸紧闭,那身上之衣衫,显然是死后所化,阴入阳世,黑玄化白炽,自作一副诡谲衣衫。

他腰悬铁刀两柄,虚虚幻幻,此时也不看黑袍人,只是站立他身后,不做动作。

“六魂化三,十四作七,真灵两分。”

这尊白袍官人出现一瞬,李辟尘便明显见得那黑袍人身上,气血陡落,原本那股阳刚之意去了半数,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至此时,可见丝丝红色血气从他肉身之上散发出来,但在行不多远,那白袍人一声冷哼,这些逃逸气血便俱都回归肉身之中。

“锁气血之法.....原来如此。”

李辟尘顿时明晓,原来是这般!

黑袍人肉身确实已死,但也未死,因这白袍之魂附着其身,故原本将死之人三魂被捆回肉体,而白袍之魂自开三魂七魄一道真灵,化入黑袍人身躯之中。

三魂不能驱动死灭肉身,那便用六魂来驱;七魄不能镇压气血逃逸,那便用十四魄来镇。

一道真灵浑噩,那便用两道真灵。

将死未死,是以六魂十四魄吊着一条性命,在外,六魂十四魄,两道真灵俱藏肉身,以黑袍人为主,白袍人为辅,而在这庙堂之中,神气浩荡,白袍之魂无法藏匿肉身,只得显化出来,故此黑袍人气血陡然低落,生机几乎降到低点。

然对方却恍然未觉,这其中关窍,正是因为他本身真灵,三魂七魄已该离去,却被白袍人强行锁在肉身,故此神与身分离开来,此时只是驱动,早已没了联系。

而肉身气血因被六魂所激,十四魄所镇,故此仍旧循环,是活生生的躯体。

第二百二十七章 莫逆交 虽死仍护,晓妖人 厉鬼之踪

黑袍官家伏案,这唤作严明的人此时呼出口气,在他见来并无出奇,而在李辟尘眼中,那口气呼出,乃是人身阳气。

阳气离体,三魂七魄早已和肉身没了联系,此番下去,即使白袍鬼人强行锁魂魄于肉身,时日一久,这唤作严明的人仍旧会一命呜呼。

李辟尘目光移动,向前方望去,那白袍鬼人双眸紧闭,面色惨白如纸,此时那阳气被呼出,这鬼神忽然动作,手掌一伸,如摄日月,那口阳气徘徊,猛地被抽回,又打入严明眉心之中。

这尊鬼人在护持严明。

李辟尘暗自思量,心道这尊白袍鬼人莫不是就是严明所祭奠的那位同僚?他也曾说过,兄弟间肝胆相照,当是莫逆之交。

“锁气封阳,终不是长久之道,你如此作,不消多少时日,严明依旧会身死道消。”

李辟尘嘴唇蠕动,发出言来,然此时,四周寂静,游道行和严明俱都不曾听见,只是眼前那白袍鬼人忽然睁开眸子,那其中黑光绕动,死死盯着李辟尘。

“何方妖孽,擅闯公堂!”

白袍鬼人森冷开口,语气之中全无半点情感,此时李辟尘摇头:“你是鬼,若说妖孽,你方才是。”

“放肆!我乃朝廷官员,一纸文书亲赐九品之位,便是死了也是正神,你这妖人,口出妄言!”

白袍鬼人冷喝,这一言,倒是解了李辟尘心中一丝疑惑,道:“原来如此,我道一尊鬼人,阴冥之物,如何能居这浩荡庙堂之中,原来你也有魏王所赐官品,如此说来,却不是鬼人,当是鬼神。”

“九品之位,看你模样,并非长吏,如此还有职位,怕不是‘神玉捕’?”

这是魏国中一种特殊官职,神玉捕,只有武功高强、立下大功之人才能得此称呼。朝廷中亲赐一块玉牌,这玉牌之上刻神玉二字,而此神玉捕,手段通天,便是五六品的官员见了,也要道声大人,当真厉害。

一纸公文亲赐神威,下捉恶徒,上拿鬼神,凡犯法人,皆难逃一擒,其诸邪当避。

而神玉捕若是晋升,便可入魏国第一战军,魏武卒中!

“妖人,你也晓得我乃神玉捕!”

白袍鬼神踏步而前,此时刚要拔刀,却猛地停住,再看李辟尘,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直道:“妖人,你速速离去,我不与你纠缠,若是再留,这刀下可要见血!”

李辟尘摇头,直道:“你杀不得我,区区人道鬼神,不过凭借大愿滞留人间,若是散去此愿,你也不过一尊寻常魂魄罢了,如何能伤我?”

手指一点严明,李辟尘道:“你不敢动手,因若是动了,那这黑袍官差三魂七魄尽数去了,再不得留在身内,我只言你,何等苦衷,非要行这逆天之事?”

“与你何干?当真是狗捉耗子!”

白袍鬼神冷斥,那两柄铁刀已经出鞘,此时为鬼,那刀也化作阴兵,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只道是两团气息所铸,然在李辟尘看来,杀鬼尚可,若是碰着仙魔,不消一下便崩的碎灭无痕。

那铁刀斩落,这鬼神带起真法,然此一刻,李辟尘头顶上一花显化,当即处,大放光华!

嗡!!!

如洪钟大吕,白袍鬼神手中铁刀刹那崩毁,化作两道阴气消散,他当场大惊,再看李辟尘身周光华,顿时不消细言,骇道:“仙!”

他已成鬼神,一道神意煌煌加身,这正是因为承天之命,而同时,早在成就鬼神之时,他已明晓诸多事情,当中自然知道仙人所居何处。

人间之上,方是仙山,红尘不染,通天道关。

顶上一花悠悠而转,修至此处,当已位列仙班!

白袍鬼神面色震骇,然三息后,顿时怒斥:“既道爷不是红尘中人,位列仙班,为何非要管这凡尘俗事?!”

李辟尘道:“非我所管,若不是受人所托,我管你作甚?”

“受人所托?所受谁人?”

白袍鬼神目光一动,猛地脑海中窜出个算卦的白脸道士,顿时怒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道爷,此人心怀不轨,你乃正统仙家,为何要相助于他!”

白袍鬼神恼火:“这算卦的白脸道人乃修阴法,一身神通诡谲莫测,我之听闻,他专找有阴气之处落脚,或是附近,或是家门,每每于人算卦,也多出降鬼泼阴之言,我那次被他撞见,只觉得那身上气息诡谲无痕,让我心神煌煌,于是一通怒恼呵斥,他却仍旧死皮赖脸,好不烦人!”

李辟尘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对白袍鬼神道:“他的真身,你如何能看出来?只觉得让你心神煌煌,那便是了,你不过区区人间一尊小小鬼神,领受半点神意,尚不化真正人道神灵,你又怎么能知道他是何等身份?”

这话出了,白袍鬼神眉头大皱,却问:“如此说,小道爷知道他是甚么身份?”

李辟尘笑曰:“我把那首歌谣道来,你一听便明。”

“他不得与你等细说,实乃规矩所致,若是说了,必有桎梏劫难。”

“且听:空山落,枯草怜幽不见人;闻羌笛,杨柳树下白骨生。”

“连天江,清浮浊沉藏明罗;夜半风,阴啸瞳哭尽观神。”

“细雨声,波涛阵红花不归;三黎内,大日不见月难窥。”

“无垠渡,寒天之上谁家坐;穷碧落,冥海无涯苦作舟。”

一首歌谣道尽,白袍鬼神嘴中呢喃两句,陡然面色大变,直道:“那....那白脸道士是幽黎天内......”

“空山幽草,杨柳羌笛!连天长江,红花彼岸!三黎道山,无垠仙渡,碧落黄泉!”

“幽黎天内幽冥海,苦木舟上渡世公!”

白袍鬼神面色陡骇:“艄公.....艄公......是来捉我兄弟的么!”

“不曾想居然引到如此局面,我道他是何等身份,原来如此......”

“我为严凡续命,灌三魂化七魄,真灵护持三十日,终是引来了不可阻挡的人物。”

李辟尘见他如此,便问:“严凡曾说,三十日前他那莫逆之交,肝胆兄弟死去,从此日日祭酒,于府衙之前看日起日灭,可便是你。”

“是我,小道爷,我也不瞒你,之所以如今我有这般法力,还是多亏严凡。”

白袍鬼神言语:“当初我也有些法力,不久前,也正是四十四日前去,我府衙中接到报案,说二黄村中,三百二十一人尽数被杀。”

“我与严明二人前去寻看,带一队人马,只到村口,却见一尊妖人当面,那风扑击,如阴浩荡,我展法术,却不料中了暗招,严凡护我,但那妖人又施神力,手中只化一柄木锤,却有拔山之威,只是这下,把严凡三魂七魄几乎打的散了。”

“之后,我也败阵,输了去,那妖人长笑而走,我魂魄离体,再不得捉。而此时,严凡魂魄几乎化光,他与我自幼相识,成长至今,肝胆相照,又因护我而死,我岂能让他这般去了?”

“我也不曾想的太多,只是调残存法力,引我三魂七魄,真灵入他身躯,把他三魂七魄真灵尽数捆在肉身之中,锁而不散,如此过去,我也沉寂。”

“三魂七魄不能活,那便用六魂十四魄来渡,幸而我与严凡皆受神玉捕之职,故有神意镇压三魂七魄,如此一来,竟真让严凡活了。”

“我当是庆幸欣喜,断不敢再让他死去,而严凡这日日以来,以酒祭我,却让我神力稍涨,每到他入公堂,我便随行身后,护持他魂魄不消,肉身气血不散。”

白袍鬼神说完,李辟尘也有唏嘘,然重点却非这里,李辟尘直问:“你之前所言,在那二黄村中,有一尊妖人出面,杀尽三百二十一人?”

大发狂性滥杀无辜,若非魔道,便是厉鬼缠身。

“确实是。”

白袍鬼神点头,李辟尘心中便有了计较。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气消 续命无法,鬼神显 道尽阴阳

眼见道人不言,白袍鬼神也是静默,过半响,这才言语:“道爷可是想到了甚么?”

“是,那妖人若是所猜不错,当是一尊厉鬼附在人身。”

李辟尘言来:“再说那艄公,此次来至人间,是为你这兄弟,但也不是。他所来此,为的正是一尊厉鬼,若无这尊鬼物,你等也不可留存人间。”

“似你这般,有点道行者,那被他打死了,一点真灵脱体,当是直入幽冥中去才对。”

白袍鬼神当即恍然:“我死后,只是为得护持严凡,保他性命不散,至于神力,权且当是朝廷神意加身,这腰牌助我,化一方鬼神。”

“原来其中,还有这厉鬼插手?那这鬼物,又是何等威能?”

白袍鬼神言语,李辟尘道:“这鬼物厉害,只是艄公与我言语,他生前有地仙之能,如今不知为何死了,当真奇怪,因地仙肉身一灭,元神可化古灵不得灭去,这鬼却是地仙死灭所化,入了鬼仙道,在当中称王。”

“地仙境的鬼仙!”

白袍鬼神顿时大骇,这般可怕怪物,如何能在人间停留?!

天下之中,天上之外,全无鬼仙居所,遇仙不敌,遇神难挡,遇魔必死,是以鬼仙极少人修持,便是宁可化入封神榜中当个神灵,也不去修那鬼仙之道。

李辟尘摆手:“不消如此惊骇,这鬼王中了艄公的锁神枷,法力去了大半,且鬼仙顶上无花,比不得真正地仙,如今便是连人仙修为也没有,不过对于你来说,却还是厉害的紧。”

“便是说了也无甚大用处,我受艄公所托,来渡你等真灵入海,原本我觉着这第三魂当是你,却不想你已是鬼神之身,真正三魂是你这兄弟严凡。”

白袍鬼神顿时大惊,连道:“道爷还请听小神一言!”

他不称我,只道小神,显然有了想法,李辟尘便颔首:“且讲吧,我不急的。”

白袍鬼神道声大谢,对李辟尘道:“敢问道爷,真是....艄公所命?”

“到此地步,你还在想些甚么?”

李辟尘失笑,白袍鬼神大叹一声:“天意不可违,小神以自身三魂七魄一道真灵为严凡续命,但也只是如此罢了,可惜小神神力低微,不能真正救活我这兄弟!”

“道爷,您位列仙班,乃真正有道仙家,小神斗胆,还请您.....救小神这兄弟一救。”

李辟尘叹息:“你有些法力,阴差阳错化了鬼神,然鬼神本是阴属,生人乃是阳属,虽说阴阳共济循环不息,但严凡身躯中那些个阳气只是留存之物,他根本生机已灭,虽气血仍动,但根本阳气已经渐渐丢失,二十四阴加身,二十七阳渐去,你不列真神,以鬼神身强行吊他三魂七魄,本已是大错。”

“我且算,这阳气渐去,如今三十日过,我方才以双目看他,见一道阳气跑出,被你所擒回,且问,算上当初一十四日,你沉寂之时,这其中,二十七阳跑了多少去?”

白袍鬼神抱拳,不敢胡说:“二十七阳已去其四.....”

李辟尘听得这话,大摇其头:“人身炼化纯阳,正是起二十七阳,去二十四阴,如今生机断绝,魂身分离,二十七阳渐渐离去,你如何救得?此时不舍,日后他仍旧会一命呜呼。”

“你让我救他,我如何去救?你道仙家都是手掌一拂,那死人顿时活过?万病立刻消去?真个有如此神奇?”

李辟尘哈哈大笑,曾经自己也是如此之想,仙人么,自然无所不能,区区凡间小病小疾,妙手之下便能回春,何须请教医家?

然真正修道,方才明白此乃谬误,便是真有这种神通,那也是至少修成地仙才有这般法力。

仙人气息与凡人不同,清浊相斥,若是遇到,不通法力,莫说治病,二气一碰便是当场爆炸,而仙家红尘不染,凡人浊骨难消,其中道理,正如上一次余昌平对相映红所说,若是十年内不得见真神,清气浊骨相聚,一步踏出仙山,当场便是横死!

至于饮用仙血,那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其中气息之差,光是凡人闻一下便受不得其中威力,若是服了,还不待脱胎换骨,他自己便已经身死道消。

再言仙气,仙人渡气归凡人,可长他数年寿命,然也仅止于此,若是本就有不治之疾,仙气也只能延缓,不能根除。

若是本身无病,那得仙气入体,自然百病不生,但这讲究个先天后天,先天无病自无病,后天有病病不除。

若是真的一气除万病,那为何仙魔之中还有悬壶采药的道人呢?

“我治不得,这般法子,让死人转回阳世,且不说他三魂七魄差点被打的散去,光是死了,那就是因果宿缘,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你如今也是鬼神,知道天意不可违的道理,不入仙门,不沦魔道,如何顺天逆行?”

白袍鬼神一声大叹,只是头颅垂落,神情低迷。

一仙人一鬼神谈论至此,那边上,龙马低头,游道行站定原地,半个字也不敢多言,那浩荡之气弥漫,真个是威严无比,让他如感枷锁持身。

严凡伏案,双眸闭阖,是在休息,却不知道,在他身边不足半丈之地,有一仙一鬼正在互相言语,这寥寥几句,已经定下他生死言来。

“你非你兄弟,如今严凡正坐此处,你不妨问问他的意思。”

李辟尘开口,而白袍鬼神摇头:“艄公已至,既然道爷直言无法救,我还如何去讲?艄公来此,我小小鬼神,也非地仙地神,拿什么去挡?”

“既如此,我便开口问我兄弟一言,让他有心中有数。”

白袍鬼神苦笑认命,若是只有李辟尘一人,他说甚么也不得如此轻易同意,然脑海中响起那白脸道士,便是心中一凉,艄公当世,他区区一个小小鬼神,万万抵挡不得的。

李辟尘见他这般言语,顿时点头:“如此甚好,你且现身吧。”

白袍鬼神对李辟尘抱了抱拳,踏出步来,至神案之前。

严凡感到前方动静,缓缓睁眼,只这一下,瞳中恍惚,却见一尊白袍官差站在自己神案之前。

再抬头,那白袍鬼神面目映入眼帘。

【八九之劫】----【人劫】(致某些不看作品相关的读者,勿订)

(作品相关里有,可以不订,晚上还有一章正文。)

【八九之劫】-----【人劫篇】

【人劫者,人生之磨难。凡走凡动,心起心落,皆有劫生。】

【第一难:业障】

1.蒙心(心被蒙蔽,无物可见,道心大昧。)

2.遮天(紫府灵光不见,道法俱消。)

3.蔽地(丹田灵光不见,肉神俱灭。)

4.绝灵(真灵中三神不见,中心障者沦落凡尘。)

5.道影(对自我之道产生之质疑,此时有可能出现大道之影,而非斩道,不破道影者大道无缘。)

6.生死(生死之间大恐怖,必死一次,活不活看本事。)

7.无名(忘记自身姓名,渐渐忘却存在意义,最终连他人都遗忘,直至众生忘他,他忘众生。)

8.崩意(一切意识念头都崩塌,什么坚毅恒心都是狗屁,不想再去做,沉沦堕落。)

【第二难:情动】

1.至亲(至亲之人之间情动,或长或幼,要遭生死之苦。)

2.挚爱(挚爱之人之间情动,或男或女,要遭别离之苦。)

3.莫逆(朋友之间情动,或至交或萍水,两人或多人皆中死光。)

4.故人(曾经的故友再度出现在身前,引情动。)

5.姻缘(红线绕指,凡有关系女子都会被缠上,与另一者连接,不斩断则入情难。)

6.乱情(万物皆有情,凡有关系之物,或人或兽或石或木,中此劫难皆心神不定,难见大道。)

7.悲怆(无论何事,皆可引此劫,或是有感而发,或是亲身经历,中劫者陷入一种悲痛之境,如不能走出堪破,则心脏爆裂而死。)

8.孤寞(听不见,看不见,一切皆空,空到极致便是孤,最终自我崩溃而死,但对道心坚定者无用。)

【第三难:刀兵】

1.削骨(中劫者身骨成粉,不得重生。)

2.剐肉(中劫者肉身俱废,如蛇蜕皮。)

3.炮烙(中劫者身如被捆绑铜柱烈火煎烧,灭肉身杀真灵魂魄,不消片刻必死无疑。)

4.业火(八重罪孽火烧身,抗不过化作灰飞,杀人越多,业火越重。)

5.万剑(刀兵加身,少则一刀去肉,多则遭千刀万剐。)

6.失魂(心神被摄,意识消弭,沦为疯子,或者直接坐化,真灵散于天地,魂魄大消。)

7.大灭(大战大劫中必起,凡参战者头顶显化黑光,道行不够者中劫,心神遭重创者则真灵不入幽冥,当场崩碎。)

8.金铁(遇到金银铜铁钢之器需避之,遇杀生兵器需避之,遇神石铸法宝需避之。)

【第四难:道心】

1斩道(对自我之道产生怀疑,故而道心不稳,本我消弭)

2悟道(顿悟时太过沉迷,无法自拔,最终化道而死)

3灭道(自身道理崩塌,彻底陷入疯狂,最终自我毁灭)

4明道(堪破大道真意,但却背道而驰,认为道高于一切)

5梦道(陷入自我创造出的幻境,误以为是真实,真灵有道化之危)

6正道(感悟大道,得天地正理,明悟自身该有所为,得正劫,正劫引杀劫,得正劫者日后必有一无量劫等)

7秽道(法力失去,沦落凡尘者得秽劫,对道心有巨大冲击)

8求道(欲求道而不得者中此劫,强行观道则有真灵撕裂之痛,得天地拒,不为正理,让人失去信心)

【第五难:杀生】

1.杀人身(屠一人亦被人屠。)

2.杀猛兽(屠兽亦被群兽咬噬。)

3.杀众生(凡目中所见之生灵皆难逃一死,杀众生亦被众生所杀。)

4.杀我道(断自身之道,斩自身之意,真灵寂灭。)

5.杀水雨(愿聚杀难,雨水如刀,挡不得便死。)

6.杀怒恼(凡所愤怒者,恼火者,怨恨者,皆杀。)

7.杀红尘(凡有七情六欲者,皆杀或被杀,杀人者人恒杀之。)

8.杀善恶(杀三善,杀三恶,每杀一人便要被斩一刀,善斩心,恶斩身。)

【第六难:宿缘】

1.世缘(三世之上有此劫难,不是宿爱,就是宿敌,见面必战。)

2.因缘(种下一因,果不曾收获,天地之中,冥冥之内,自有一道气机牵引)

3.断缘(斩断自身缘分者中此劫,再也无法和任何人发生过多交集,对方很快便会把他忘记。)

4.乱缘(斩不断理还乱,处处留因,因缘劫深重则变化此劫,善恶之果收获,有可能引动天劫杀人。)

5.移花缘(自身之缘被嫁接,和旁人对调,往往是甲施展,乙中劫,会承接旁人因果,等于是背锅。)

6.恩仇缘(大恩必报,大仇也必报,不管另一个愿不愿意,反正就是干。)

7.不见缘(总是错过,总是差一点,反正就是见不得。)

8.知我缘(朝闻道,夕可死。)

【第七难:八疾】

1.身心苦(凡对现在生活感到厌恶者中此劫,中劫者身心俱疲,手足无力。)

2.魂魄堕(凡观人间心动意志不坚者中此劫,中劫者魂魄虚弱,脱体沦落红尘。)

3.气血枯(凡对自身力量感到自我质疑者中此劫,中劫者气血干枯,精气神散。)

4.口不言(凡对自我言语感到惶恐者中此劫,中劫者口不能言语,音不能发。)

5.头悬梁(凡对自身性命感到担忧者中此劫,中劫者头颅如被人抓,顶上悬剑,惶惶不可终日。)

6.骨断身(凡与人斗法或对自我身躯不能明者中此劫,中劫者浑身骨骼尽碎,劫不消不得完好。)

7.耳不闻(凡与人斗法或对自我双耳听觉过于依赖者中此劫,中劫者双耳失聪。)

8.目不见(凡与人斗法或对自我双目视觉过于依赖者中此劫,中劫者双目失明。)

【第八难:真假】

1.真假影(人有真假,故影有真假,影和真实物体互换,不及时发现便会永远沉沦倒影中。)

2.真假道(道两分,有假道诱惑于人,堪不破便入假道,必死。)

3.真假我(本我划分真假,堪不破便被假我在心中杀死。)

4.真假灵(真灵分二,一真一假,堪不破便被假灵杀死。)

5.真假魂(三魂化六,堪不破假三魂代替真三魂,意识消弭。)

6.真假魄(七魄化十四,堪不破假七魄代替真七魄,肉身不归意识管辖。)

7.真假问(自我之问,大道之问,自己猜测答案,错了便跌落境界。)

8.真假魔(心魔幻境,一真魔一假魔,不论真假都要杀,错了对了都要被杀。)

【第九难:光阴】

1.玉壶中(心中有遗憾、魔障者中劫,躲避世人,不敢相见,藏匿于某处,永不见人,施不得法术。)

2.棋盘洞(自我幻境,山中棋盘,一子落下就是十年过去,等全部下完...)

3.青山老(感悟大道,一坐便是无尽岁月,等醒来时,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4.千古过(对自身修行的侵蚀,如千年万年岁月加身,道行不够当场化作灰飞散去。)

5.三秋逝(古有大椿,八千年春八千年秋,中此劫者过大椿三个秋,中途醒不来。)

6.枯骨明(修行修道修我,修至沉迷,自己化去一身,作一副白骨,浑然不觉已死。)

7.黄粱梦(眼中迷乱,一切荣华富贵大道真理都是虚幻,等回过神来,魂魄已不知过去多久,垂垂老矣。)

8.南柯人(实现自我大愿,不论什么在其中都能找到,是心中幻障,堪不破永生沉沦。)

第二百二十九章 白袍见 梦无真言,兄弟来 穷地坐天

“你....你.....”

严凡瞳孔从涣散中恢复,再定睛看,正见那熟悉容颜,当即大惊。

“殷.....罗平?”

话语吐出,不可置信,白袍鬼神缓缓点头:“是我。”

一人一鬼相顾无言,只是互相站立,却不知该说甚么好。

“哈哈哈,也当是梦中情景.....”

严范忽的笑起,再看白袍鬼神,只道:“且是我伏案累了,如今在梦中见你。唏嘘,唏嘘!如今再见,虽只是梦境,但我心亦是喜不能言,只是为何你换了一身白袍官服?”

白袍鬼神目光平静,长叹一声:“阴魂入阳,黑当作白,故此变作如此模样,停留时日久了,已变不回去,我如今......”

“你如今可好?”

严凡面色慨叹,又有一丝悔恨,苦笑道:“当初之事,你本不该死.....为何不逃.....”

他话语斟酌,却不知该说些甚么,此时严凡不晓得是殷罗平救他一命,十四日之事尽数忘却,此时白袍鬼神看他容颜,只是心中长叹。

“莫要多言,既已死,还有不该二字么?”

白袍鬼神笑起,知对严凡道:“那妖人犯下恶行,我等虽然不敌,亦要死战!这神玉捕之牌高悬乾坤,乃人间之至正!只是.....对不住那些同死的弟兄。”

“人有正心,可行正道,我乃朝廷命官,如何能败于妖人?”

殷罗平说的刚正不阿,而严凡却是笑起来:“你还是如曾经一般,只怕是当初气血冲昏了脑子吧!”

“且不可乱讲!”

殷罗平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如今已是阴阳两分,但二人再见,却仍旧是毫无半点隔阂,然这其中,严凡只道殷罗平是一场大梦,根本不知真是一尊鬼神当前。

“我如何乱讲,你一贯如此,气血上涌便不顾一切,当真莽夫。”

严凡连连摇头,嘴角带笑,而殷罗平道:

“那是一时之怒,非我寻常模样,若是如此说来,你不也有相同时候?”

“人之一世,谁还没有几个冲动年纪?若是时时刻刻都能冷静分析,那真是斩了七情六欲,不说他人,我不过一介凡夫,做不到的。”

殷罗平摆摆手,严凡想想,也是点点头:“是,也是这个道理。”

“人非圣贤,终非圣贤啊。”

“圣贤也有过,圣贤便不会怒了?”

殷罗平反驳:“那天上仙家尚会震怒,若说太上忘情,何等艰难?”

“不消懂,你说了我也听不得,仙人如何,我们一介凡人,如何能见?”

严凡哈哈笑起,言道:“两年之前,洛梁都城圣上祭天,听说当时,有那仙天之中,太华道山下凡仙家,可惜无缘得见,诶,真个想看看其中风采。”

严凡晃动头颅,而殷罗平微微一顿,心道如今正有仙人当面,只是你看不得,窥不见。

这青穹之下,仙人相遇,有缘见之,无缘不见,然仙家人物,来去如云,只是在前方看你,你也不能晓得的。

“那仙家风采也无甚出奇,只是红尘不染,若是不放仙云,与我等也无甚大异。”

殷罗平缓缓开口,再回头,见李辟尘,后者笑意盈盈,不言语。

“诶,不能如此说了,你我不是仙人,如何能知?”

严凡哈哈笑,对殷罗平道:“你那法术也不算和正统仙人学来,顶多算个有道的人物,那位列仙班和不列仙班,其中相差之气质,何等之大?”

殷罗平只是笑笑,不再答话,严凡见到他这般,便也不说此言,只又道:“我今日见你,说不得也是拖了仙人之福,哦,对了,今日早晨,我在府衙门前遇到一个小道爷,那少子牵着龙马,跟着一个铁冠道,看着器宇不凡。”

“我与他问了些事情,这才晓得其中道道,原来凡人死之后,只有轮回而无转世,届时投入冥海之中前尘洗净,一切皆忘,世间再无这个人影......”

严凡看着殷罗平,不知如何开言,只沉默半响,缓缓道:“如今你也该轮回去了吧.....大梦一见,我也心愿了却,虽知是假,但仍旧安心。”

殷罗平哈哈一笑,又是摇头,忽的神色肃正,对严凡开口:“凡兄,今日再见,愚弟且想问你一事。”

严凡笑笑:“但说,但说。”

殷罗平道:“且想问,凡兄对生死一途,心中如何看?”

“生死?”

“不错。”

严凡失笑,目光游移,沉吟半响,忽的起身,道:“你且等我一下。”

他转身离去,白袍鬼神站立原地,不过盏茶,严凡提了一坛酒过来,放于神案之上。

两尊木碗被取,严凡倒酒,递出一碗,交予殷罗平。

“喝酒,喝酒。”

严凡只道这是梦境,此时仰头,一口饮尽,再低头,看见殷罗平依旧端碗,不由得失笑,目光再动,缓缓出声:“生死....生死.....”

“阴阳道上过,生死路中走,我有时在想,那当初,我如果死了,倒也没甚么....”

殷罗平目光动了动,严凡笑笑:“生死有命,该来必来,我等所需做的,不过坦然而处之罢了!”

“人终有一死,如何躲?不得躲!我等不是长生的仙人,不是遁世的魔头,不是镇一方的神灵,我等只是凡人,从生到死,有的人,浑浑噩噩。”

“有的人,一世精彩!”

严凡道出声来:“你就算说现在我阳寿已尽了,我也不说什么,这倒挺好,坦然处之么,无须悲哀,无须伤痛,便是哭了泣了,人死还能复生不成?”

殷罗平沉默一瞬,缓缓道:“若是仙魔当面,或许能使人死而复生?”

“哈哈哈....”

严凡笑起来:“何须如何执着身躯之死活?有人记着你,那虽死犹生;若是无人记着你,虽生犹死。”

殷罗平陡然动容,好半响,这才长叹:“好心境,凡兄,我不及你。”

“执着于此,不得心境,落了下乘!”

殷罗平目光再看严凡,不知如何开口,见对方目视,手中端着那碗酒水,只有一饮而下。

水过身肠,却如过云江,晶莹之物洒了一地,哗啦啦,落入人堂。

严凡看见这般景象,再看殷罗平,只见他身上衣袍半点酒水也不染,只是面色悲怆,这此时,心头一道灵光画响,目光柔和,只是开口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兄弟,你来接我。”

殷罗平缓缓颔,只如此言语。

“我来接你.....”

尚有鬼神知夜问,谁知兄弟坐天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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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冥公语 一卦问仙,波涛处 万里阴天

.............

本是大日当空,却突有惊雷震天。

武运桥头,白脸道人抬起脑袋,望着天,又转过头去,看看地,这时候,旁边有几个公子模样人物走来,见他这摊位,便有些心思,一人手掌翻动,一锭大银落在摊布之上。

白脸道人看了看银子,笑呵呵:“几位想算些甚么?”

那几个公子手拿着折扇,一看便是风流人物,此时当首那位只言语,目光转动如水灵灵:“你且帮本公子看看,这几日,可有桃花之运么?”

“哦,待贫道看上一看。”

白脸道人拿了银子收入袍中,对那英俊公子左看右看,过一盏茶时间,开口来:“不得了不得了,公子啊,你这三日,当有大事发生。”

“哦,是不是桃花之运?”

这公子一臂靠在摊桌上,白脸道人笑了起来:“是大事,也是桃花之运!”

“哈哈,快讲快讲,细细道来!”

这公子喜不自胜,白脸道人摆摆手,直道:“公子眉心,黑光萦绕;天庭之处,死气不消;双目之内,魅鬼自显;嘴脸之上,全是血光!”

话语一出,这几个公子哥顿时愣住,那问卦公子更是呆了一下,紧接着,满脸怒气横生,斥道:“你他娘的玩我!”

“不不不,贫道话还没说完。”

白脸道人连连摇头:“公子此番,不出三日,必见鬼物,妖精化显,且到时见的看的摸得都是女子模样,如此当可夜夜笙歌,何等快活风流?虽有阳气被吸干之危,但又怎么不是桃花之运?”

“你娘的!”

这公子勃然大怒,那边上几个公子人物也走过来,只是搭手,直接把白脸道人的摊子掀翻了去!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待本公子去府衙里告你一状!”

这公子怒气横生,扯着白脸道人就要走,这时候,白脸道人忽的诡谲一笑,口里居然吐出音来:“陆兄,你做什么啊?”

“我做什么?你这妖道人,我.....”

这陆公子怒上心头,这时候,边上几个人忽然把他拉开,其中一个高个风流子直接言语:“陆兄,你做什么,马兄何曾得罪了你?”

“马兄?马文韬?”

陆公子一愣,怒气一定,在转眼看去,眼前被自己揪着的正是这帮公子党中其中一个,唤作马文韬。

“陆兄,你捉我作甚啊?”

马文韬苦笑,却是和见了鬼一样,而陆公子则是愣了半响,猛地大惊道:“不对不对,我揪着的明明是那个白脸道人,如何能是你了?”

“陆兄,哪里有甚么白脸道人啊,你怕不是做梦呢。”

高个风流子连连言语,而陆公子猛地转头四处看,却真的甚么也没见到,这下心中大奇,又对那人道:“不对不对,你们刚刚还助我一起推翻那妖道摊位,怎么......咦!”

他定睛再看,哪里还有甚么摊位,眼前只不过是一地青砖罢了。

“陆兄,你怕不是中邪了?”

高个公子眼神古怪:“前些日子你可是见了甚么不干净的东西?狐狸或是黄仙?”

“没有啊!”

陆公子震惊无比,再看去,真的是甚么也无,好半响,他揉揉双目,再看,仍旧没有变化。

“真的是我做梦呢?”

陆公子摇摇头,心中古怪不减反增,然而并没有用处,此时再想,之前那白脸道人的话似如同魔道言语,直在心中回响不定。

“【公子眉心,黑光萦绕;天庭之处,死气不消;双目之内,魅鬼自显;嘴脸之上,全是血光!】”

陆公子越想越是不对劲,他对着身边其余几人拱拱手,直道:“对不住诸位,我先走一步,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需处理。”

“噗呲,甚么事情要劳烦你去?”

一名公子笑起:“莫非是要为鸳娘赎身吗?”

这话一出,顿时一群人都哄笑起来,若是放在以往,陆公子定然也要笑笑的,然而此时此刻,却不得这样再说,听得这话,又想起白脸道人的话语,只觉得如芒在背,似剑悬头颅,只是连忙告退而去。

在武运桥前八十丈,白脸道人举着幡子,回头望了一眼,呵呵笑笑:“你亵了数个女子,手上缠着六条人命,少则半天,多则三日,便要冥海走一遭了,且先回去,准备准备后事吧。”

“若是不遇你,杀人与否,与我也无甚干系,但既然天缘至此,见你那头顶黑光,让我也心有戚戚,当真是不得不收,这因果报应,来的正是时候。”

白脸道人笑笑,复又哭起:“诶诶,且不明,今夜之后,明天大日不升之前,又有多少新魂落入冥海之中,哈哈,呜呜,都是苦命人儿,红尘争渡。”

他这般说着,又疯癫起来:“与我何干?与我何干?诶,都且去吧,今日便是那厉鬼死期,也是你等入幽黎之刻。”

“冥冥重泉枯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同去同去,同归幽黎。”

白脸道人又哭又笑,此时那张脸开始变幻,隐隐间居然变作一副铁面。

冥海有情,铁面无私。

云阴山幽,苦海孤人。

那面具上,两眼之处,流淌下两行血泪,眉心处,落下一滴血花。

“多少苦命人,东风万古,血骨在哭?”

“多少轮回渡,西山满叹,天伦倒端?”

“多少道心坠,日月乱换,吾徒笑岸?”

“多少芸芸境,光华一点,灯影烬丹?”

白脸道人嬉笑怒骂,却又毫无半点情感夹杂,此时只是对天一喝,手掌抬起,那中央指上,见一根铁弦纠缠,此时一动,霎时音起天澜。

“太华山下,峨眉山人;太上之徒,红尘不染。”

“无愧李辟尘三字。”

白脸道人走,此时前方,有一匹马儿踱步,道人牵马,再看时,正是李辟尘前来,游道行在侧。

艄公在前,此时却再不得踏出半步,白脸道人对李辟尘打个稽首,此时在他身后,一道悠扬笛声忽起,再看时,却已人间不见。

那一道黑影渐行渐近,只刹那,波涛顿起,冥海突现。

艄公吹笛,木舟悠悠,那后面,俱是红尘。

阴云万里动山海,玄波九道见苦舟。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起阴云 五鬼搬山,挪乾坤 三魂困鬼

李辟尘手掌之中,那一道金光起,一道白光起,一道玄光起。

前方冥海滔滔,那苦舟渐近,却忽的停在远静处泊,此时,只见那尊艄公吹气木笛,其音如云,其音如铃,悠扬而出,悠扬而落,跌宕起伏,击人心间。

只一瞬,前方阴天之下,云卷云舒,冥海之后,一道山影沉浮。

大雾遮世,其中清风绕绕,那艄公带斗笠,披蓑衣,所着打扮像极了青箬笠,然气息不可明,却知定有地仙力。

音入神,眼中如见金叶飘零,那无数人儿站立,前方一株公孙木摇曳枝桠,上可见,窥得金顶;下临尘,只观须根。

白脸的艄公转身,对那吹笛的艄公打个稽首,那后者还礼,然笛声仍旧。

“小道爷,多谢多谢!”

白脸艄公大笑起,那三道光华落入他手掌当中,此时李辟尘开言:“艄公可见过那尊鬼神了?”

“见过了,他还骂我哩。”

白脸艄公哈哈大笑,此时对李辟尘身后一言:“你躲甚么,怕我杀了你不成么?”

“都成鬼神,怎么如此胆小?亏得你生前还是神玉捕!”

李辟尘身后,一道明光落下,作那白袍鬼神殷罗平模样,此时见这白脸艄公,不敢怠慢,苦笑连连:“小神殷罗平,不认艄公在此,当日谩骂,实在得罪。”

白脸艄公只笑,李辟尘摇摇头,开言:“当初艄公且不曾问他,他也不曾认得艄公,若是成了,也不消再等我下凡而至,艄公当可早早去降了那厉鬼。”

“且说二黄村中有个妖人出,杀了三百余人,打死了这第三魂,杀了这鬼神肉身,扬长而去,我心中思量,当得便是那厉鬼附身。”

李辟尘把自己猜测言明,其中关键细细说出,艄公听闻罢了,一声微叹:“是他,是他了!那木锤便是打魂之器,除了这鬼仙人物,谁也炼不得的。”

“那道人可惜,被鬼仙附身,阴灌真灵,魂魄早已灭了干净,救不得了。”

艄公如此说,殷罗平顿时恼恨:“可惜我法力不济,比不得他!”

那旁侧,游道行也是开口:“如此一尊无辜道者就此灭去,当是.....诶....”

白脸艄公笑笑:“不得再此地感叹,诸位,既都助我,那便请你等看一场大戏!”他手指上,那铁弦一动,遥远处,一尊妖人猛地心头跳动,居然生出一股恐惧之情来。

“如何事情?!我已离赣老城,这心悸从何而来?”

这尊道人面目平凡,袍色青灰,腰间挂个木板,身后带着皮囊,左手拎着个木锤,正是殷罗平描述模样。

他面色变幻,思来想去,忽的灵光顿过,猛道:“不好!定然是冥海现了!那该死的白脸混账要来捉我了!”

“可不得有这么容易,先走......”

他如此想着,然而同一时刻,白脸艄公已施法力,哈哈一笑,那天地之间,乾坤倒颠!

他那身边,只见五尊鬼影显化,各为青赤白黄黑,正当与那五神道魔天王化身相同之色!

这五尊鬼影踏步,猛地站定,手掌中各起光华,再见时候,只看天地悠悠,千万里山河辗转挪腾,不消片刻,诸人已是立身冥山之上,如天峰临尘!

李辟尘一见此法熟悉,脑海中电光火石,再一想,却是脱口说出这法术真名!

“此....莫非是五鬼搬山?!”

曾经过往,听闻盗墓之中有一神通,乃唤五鬼搬山。其法所需,要各带祭祀之物,那青的,那黄的,那赤的,那白的,那黑的,都各有名字。

唤出五鬼,那没有法力的,被五鬼索命抬回幽冥,那有法力的,驱使五鬼,可于瞬息之间移山搬岳,托云登海!

五鬼行处,门墙不破,却可移山挪岳,而五鬼又有五瘟之说,故乃封神榜中五尊瘟部正神下凡!

白脸艄公听李辟尘言语,哈哈一笑:“不愧是峨眉道人,太华弟子,半步人仙!我这神通,正是五鬼搬山!”

“且来且来,如今我法力复归,冥海大开,有我同僚相镇,这厉鬼便是有天大的手段,也逃不得去!”

言语之间乾坤乱,只是瞬息,五尊鬼神突然临尘,正抬山移岳,来至那妖人头顶天阙之中!

呼呼呼!

一瞬间,阴云盖世,浩荡万里!

那下方妖人还未细想,只看天上云团中,大雾迷蒙,再窥一次,见天峰突降,五尊鬼神担山挑海,踏天而来!

“白脸渔夫!”

厉鬼大惊失色,此时见那天峰降临,五鬼来至,再看上,仙光萦绕,有人仙落下,又有麒麟嘶吼,再看去,见那白脸艄公举个旗幡,摇摇晃晃,从天而下。

一道鬼音浩荡,铁面中射出两道神光,只消片刻,这方土地上,冥魂俱起,浩浩荡荡,一路看去,那些个腐朽肉身,失魂生灵,俱都站起。刹那间,肉身落去,化作白骨天军!

“陈清阴,你这一路,杀有一千六百三十二尊生灵,其中因果,你可知有多大?”

白脸艄公开口,这厉鬼嘶嚎,恨恨一道:“我道多少!我本已是鬼仙,当证鬼仙大道,这些个生灵魂魄,都是为我而死,当是为道而灭!”

“待我证道,他们也一并飞升,岂不美哉!”

他话语中毫无悔改之心,白脸艄公摇头,哈哈一笑,只见一道阴光浩荡,其中三枚光团落下,当首一尊金光缭绕,其二一尊白骨冥冥,第三一尊黑风震荡,正是三魂当面!

陈清阴面色当即一变:“原来如此,有人助你渡了三魂,这才引出冥海来,让你法力复归!”

他再抬头,见李辟尘,其人身外仙云绕体,知道这是个有道仙人,顿时恨得牙齿紧崩,目光怨毒至极,死死盯着,怒喝道:“不在仙山清修,来这红尘纷扰!这冥海之事,与你何干!真个是没事作的野狗,下了山来撒泼!”

李辟尘转过头去,目光动动,对陈清阴摇头,失笑道:“你这么讲,那我在不在仙山清修,和你又有半分干系?”

陈清阴一滞,此时李辟尘摇摇头,啧啧一声:“我爱管事,你算甚么,在这里吠?”

“话言难听,且听好了。”

李辟尘一点陈清阴,骂道:“王八犊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斥言开 王八与狗,遁无影 借尸还魂

“黄口小儿!”

陈清阴顿时大怒开言,这混账仙人,居然敢骂自己是王八?!

他这方勃然怒起,那天上李辟尘又是骂开:“我是野狗,你是王八,撒泼也在撒你光背之上,正好再出一泡尿,这水从天而落,也算给你浇浇身子,免得干死了!”

这话落下,天上仙家俱都哈哈大笑起来,而那铁面艄公也不免摇摇头,语气有些古怪,再看下方,这陈清阴气的三神暴跳,煞白的死人脸涨的通红,几乎和被火烧一样。

“竖子,竖子!你个小王八!”

陈清阴怒骂,李辟尘摇头,也是骂道:“老龟,老龟,好个老王八!”

天上天下,一仙一鬼对骂,这般景象古怪至极,此时艄公一挥手,那身后哗啦啦一道铁索横空,只对李辟尘道:“小道爷,你乃有道仙家,骂的差不多便得了,且不和老狗见识。”

“你个混账!”

陈清阴一听这话,顿时又大怒起来,然这一瞬,那铁索嗖的一下钻入人间,只见眼前一道白光落下,再耳中听得一声幽冥催命之音,同时,如天雷震荡,那白脸艄公开口,只是一言,便有摄魂震魄之威!

“陈清阴!你命数已了,随我归去吧!”

铁索一绑,陈清阴顿时大骂不好,再看时候,那身子骨被压着,铁索缠躯如天山加身,半点不能动弹。

艄公铁索捆了陈清阴上来,这家伙砰的跪在阴山上,头颅低垂,不发一言好似认命一般。

那边上,游道行抚掌,连道:“好,抓了好!这厉鬼终究伏法!”

他这般说着,又言语起来:“白骨当可安息!”

话语唏嘘,却是为那挑着红尘的白骨悲喜,此时祸首已擒,当入冥海中受万劫不复之苦!

那侧方,李辟尘看着陈清阴,见他一言不发,心有微奇,于是眼中阴阳瞳显化,羲和一看,望舒一观,却是突然愣住。

此时只看这尊肉身中,真灵不见,魂魄全消,那三火寂,四海涸,五精枯,龙骨断裂,紫府丹田俱都全无!

四百零九窍空空荡荡,如百孔千疮!

这不过只是一具死尸罢了,并非陈清阴!

“不对!”

李辟尘一言出,四方仙家阴神俱都停住。

“这并非陈清阴,这不过是具死灭尸身罢了!”

李辟尘一指这具肉身,于是引诸人看去。

艄公手中铁索一掂,却觉得轻松了许多,于是向身前一拽,却见这尊肉身摇摇晃晃站起,双目空洞,言语不发。

“咦?有些道行,真灵魂魄俱都不再,鬼仙真身脱肉身而去?”

艄公大奇:“我行抓捕魂魄如此多年,岁月不知有多少,还不曾见过这种鬼仙。原来如此,我道上一次他如何走脱,原来是这般!”

“若是所猜不错,当是大神通!”

李辟尘面色略有严肃:“艄公前辈神通乃是五鬼搬山,看来,这尊鬼物的神通,更类似于金蝉脱壳。”

“只不过,能瞒过地仙之目,艄公之神,倒真是厉害非常!”

艄公不怒反笑:“好好好,果真并非寻常鬼物,好歹也是称一个仙字,真是有些道行,有些老辣!”

“然锁神枷不去,便是逃至九霄云外,也不能走得!”

艄公手中那铁弦再显,此时一震,冥冥之中顿有所感,此时艄公开口,唤五鬼再动:“我等再走!”

五鬼听命,施展大法,移山挪岳,带天峰踏去,一瞬间乾坤倒颠,刹那间咫尺天涯!

那遥远处,一条大河之畔,水中有大鱼沉浮,一具尸体顺流而下,此等肉糜,原本若是在河流之中,江海之内,必然被水中生灵吞噬一空,若无仙神护持,必只留白骨一副。

然这具尸身不凡,身周散发阴冥之气,那些个鱼虾狮螺俱都不敢靠近半分,而有些道行的精怪更是远远避开,只觉得这东西阴气摄人,让它们心中戚戚。

哗啦啦!

大河中波涛滚滚,忽的,这尸体动弹两下,噗的吐出水来,却是忽然抬头。

那皮肤仍旧死灰,体内生机仍不存,但此刻,却是真的睁开眸子,那两掌一震,脚步一颠,居然从水中站起,凌波踏浪而行!

“区区艄公,也想捉我!待你这次冥海一关,法力自然消去!我这般逃遁,天地之间,总有能容我之处!”

“鬼仙为最贱之身,然我不信,迟早有一日,当踏仙魔而上,凌神妖而去!”

这具尸体动了动,那头颅上带着草帽,却是破破烂烂,被水都泡的开了,此时转头,那臂膀精壮,衣衫湿透,虽死如此之久,却毫无尸臭。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尸正是陈清阴,此时抬头,仰天大笑,然而一瞬之间,只看天上阴云浩荡,那青冥之内,又见那座冥海天峰!

“不可能!”

陈清阴大骇,转身便要逃遁,这时候,那天上一道清光落下,如雷遁世,其中纯阳之气震撼人间,再看时,三片金叶摇曳,一柄重剑无锋!

仙剑临尘,老松缠身,照地青当头砸落,这尊尸体头颅正中一击,被直接打了个粉身碎骨!

只是这尸体死灭瞬间,李辟尘便显出形来,手掌一招,照地青入手,眼中阴阳瞳再看,却发现,陈清阴已经又不见了。

“来去无踪,遁世无影?这般高明跑路之术,当真闻所未闻。”

李辟尘惊讶,这鬼仙跑的毫无踪迹,溜得没有破绽,只是身死一瞬,却甚么也没看的,这家伙就凭空消失了?

天上天下,还有这等神通?

似那当初柳随风金蝉脱壳,无心道人缩地成寸,也都有迹可寻,而此时这陈清阴,不说像风如云,那就是人间蒸发一般!

阴阳二瞳连看四方,全无踪迹,李辟尘大摇其头,原本以为打碎了肉身便可看见对方逃离之法,再玄妙不过也就光气二化,而如今局面,却是出乎意料。

李辟尘化雷光遁回冥峰,紧接着,一声铁弦震响,五鬼搬山,再倒乾坤而走。

...........

空山一处,其中一副棺材被推开,里面坐起个人,蓬头垢面,身上穿着道服,看上去是个自修自葬的隐世道人。

这道人双目中漆黑无比,此时喃喃自语,语气阴狠怨毒:“好险好险,那仙家原来是尊人仙!”

“那神兵之中纯阳如日,三清轮转,差点我就被打成重伤,走脱不得了。”

道人艰难起来,稍稍喘息,心神揣测,不晓得为何自己会被对方锁定,但心头一道灵光划过,他喃喃两句:“莫非是那艄公神法,附着我身?”

“这可糟了,冥法难除,躲无可躲。”

道人走两步,想着应对之法,暗暗心言:幸好我有神通在身,此乃“借尸还魂”,尔等混账无论如何也是捉不到我的真神。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仙剑镇 斜阳画角,人仙见 阳火天人

借尸还魂乃是一道玄妙神通,凡得此大神通者,肉身陨灭,魂魄真灵可于瞬息之间折返,寻一死去肉体附身,入主其中,操纵身躯,如此可不入幽黎。

其中关键之处,便是一个“借”字。

凡众生之中,血肉之属,死后冥冥,皆可被此神通一“借”。

而对于陈清阴来说,他已修成鬼仙,非是地仙元神,更非寻常魂魄真灵,此时那虚幻之神便是他自我真身,以鬼仙之法搜揽尸体,喷吐鬼仙之气,造化这些尸躯,一旦所附肉身出现意外,其鬼仙之虚魂顿时可通过这其中联接回返另一副尸体之中。

这其中,不走虚天,不化光气,不为天地乾坤所见,乃是从冥海之外,虚天之下,那生死夹缝之中走过,故此让仙神难查,妖魔难窥。

便是冥海艄公,一时三刻,也不得窥明其中道理。

陈清阴眉头大皱,在古墓之中踱步,眼下他自身法力不济,那对方一人仙一冥神,又寻冥法找到自己,打也打不过,只能不断逃遁。

生死夹缝谁也不得进,便是黄昏地魔人的招法也不过是侧着生死夹缝,顺着其中阴影遁走罢了,这借尸还魂的神通,却可真入生死夹缝之中,那处,仙神不入,妖魔皆避,生者入内化死,死者入内化生,乃是阴阳颠倒之地。

借尸还魂,乃是向死求生之法,从生死夹缝过,不为其中颠倒之阴阳所摄。

陈清阴大叹一声,语气怨毒:“鬼仙吞魂,本是天经地义,若不如此,我如何能修成大道?”

“这天地之中,乾坤之内,寰宇百洲,天上天下,魂魄皆归幽黎之天,这是断我道途!该死的冥海,这人间如此,如何能有鬼仙半点容身之所?!”

他大吼着,披头散发状若疯魔,这具道人尸身跳脚,然就在此时,这座山岳陡然大震!

陈清阴猛地抬头,古墓中烛火皆熄,只有一盏长明灯微微摇曳,散发悠悠光华。

那古墓之外,大山之上,天阙中,一道雷音道喝响彻!

“陈清阴,你哪里走!”

这声音正是李辟尘,那其后,冥海艄公也笑,音如鬼魅,直在心中响起。

“莫要逃,随我归去吧!”

归你个王八!

陈清阴气的暴跳,同时身子开始颤抖,心道果然是中了冥法,这下更是确定无疑,若非如此,这白脸艄公如何能在瞬息之间寻到自己?

那诡谲之音再响:“何苦来哉,你中我锁神枷,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洞天福地,我也能寻到你,这天上天下,你早已无处可躲。”

“你这身中,杀有一千六百尊生灵,其中魂魄皆被你吞,如今便是我不捉你回去,冥海之中,自有其他艄公前来擒你,这天地之间,乾坤之内,你怎么个逃法?”

陈清阴面色变了又变,只在古墓之中不出,对外部施展鬼仙呼法:“白脸混账,你等艄公,真要对我等鬼仙赶尽杀绝不成!”

“这天地之内,乾坤之中,难到真无我鬼仙半点容身之所?!”

那诡谲之音再起:“你所化鬼仙,本就有违天理,若是不杀生灵倒还罢了,如今吞魂摄魄,引如此深重因果,我不捉你,你也见不得大道!”

“真当天劫是吃素的吗!莫道知行无人观,冥冥自有苍天看!”

白脸艄公哈哈大笑,而陈清阴啊啊大喊两声,猛地冲出古墓,从洞穴之中跑出,再看前方天阙,五鬼担山踏云,那上面仙光缭绕,如天兵天将。

“老夫和你拼了!”

陈清阴怒喝一声,整个身周阴风震荡,再归天阙,手中四大阴光缭绕,刮起漫天阴毒之风,此时惨惨戚戚,如冥海中万千厉鬼齐齐咆哮!

至阴至恶,其中千魂萦绕,一出手来,虽无地仙之威,但仍旧不下人仙!

“来的好。”

天峰之上,李辟尘手中照地青抛出,只这一下,那纯阳道气大放,煌煌正正,如大日临尘,此时重剑上暴起青云,天雷打落,三清如光!

同一时刻,李辟尘眼中,阴阳二光显化,那照破陈清阴真身,此时只见一尊黄袍厉鬼混沌,居这具尸身之中不散,此时阳气对阴气,那阴风刹那之间被破去,只见那剑光滚滚,如千古明灯,刹那间照破阴云。

一轮大日陡升,其中剑锋划过,天光照耀窥不见真身,再看时,只见明灯当头,此一剑斩出,神鬼莫测!

斜阳画角!

重剑如日,老松化扶桑,那摇摇曳曳,似有金乌振翅,在天阙起舞!

陈清阴骇的魂不附体,阴阳互克,然对方阳气如天盖,自身阴气全被压制,更不消说那三清神光!

这个人仙三清同修!

他大骂一声,此时面显凶狠,手中施展阴冥鬼法,再看时,一道灵光从眉心显化,忽的化出一尊道影,这尊道影踏步,一掌拍出,如海起波澜,掀起数丈阴云。

嗡!

一道冥冥之音响彻,李辟尘猛地抬眼看去,只看其中一道黑白妙光显化,刹那之间天开一线,再观时,这具肉身中,魂魄已无,真灵早遁!

一线黑白天?

李辟尘眉头一皱,手掌拍落,一道阳气无铸,把那尸身打了个粉身碎骨。

其中气息尽数炼化,李辟尘摇头:“被鬼仙当做容身之所在,如今这具身躯已不得再回,且打碎了,切莫怪我。”

陈清阴再逃,然这一次,李辟尘看清其中关窍,那一线黑白天定然是重要线索,于是当下驾起云头,回转天峰,见艄公,道破其中奥妙。

“原来如此,生死夹缝。”

白脸艄公面色一凝,摇头道:“我知晓了,这鬼仙的神通,当是‘借尸还魂’。”

“不得了,这是早已不可见的玄妙神通,得此神通者天地难杀,只需多作准备,几乎可规避无量皆下一切劫数,毕竟劫难加身,无非杀身灭魂,然这神通可丢了肉身,魂魄自躲,入生死之中,劫自认他已死,便自动散去。”

他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难怪我捉不得他,不过如今已经堪破其中奥妙,他也不得逃了,小道爷,你且助我,一会再见他时,我起法术,请几位同僚前来助我。”

李辟尘顿时一吓,这借尸还魂乃是古之神通,此时居然要请数位艄公一同出手?

...............

遥远之方,荒土之中,一具尸身扒开大地,从中爬出。

陈清阴再度逃遁,来至一处荒原,此方烟云日升,地有风沙,再抬头看看,四周皆是墓群,便心中了然。

这具身体之主被他下了咒法,此时看来,正是死了,入主这坟山之中。

此地早已离太安之界,陈清阴细细一想,这里当是第五雷化州。

“先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

眼下也无其他法子,自身元气已经大伤,陈清阴咬牙,身子嘎啦作响,再转头,却双目一动。

那荒原上,有人走过,骑着毛驴,手里捧着书卷。

陈清阴的毛发一刹那就炸起来了,那根根尸毛倒竖。

此时,那侧骑毛驴的人把眼珠看向陈清阴,只见他一个跃身,下了驴子,此时距离陈清阴不过三十丈。

此人身着白袍,左臂覆甲,头顶道冠,两根玄带垂下。眉目如日,面容稍显秀气,那身上背上带着一捆马革,此时这人踏步而走,顿时气血轰鸣,那头顶之上升起烟云!

五精圆满,白日升烟;四海定闻,心有胎吸。

一步三丈,精气神几乎震动云霄,再看时,那顶上烟云缭绕,渐渐化作一朵道花模样。

陈清阴面色陡然阴沉,只道自己真是倒了血霉!

“人仙!”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武中仙 太伤天凉,还魂走 水龙吟笛

刚逃龙爪,又见猛虎!

这人仙踏步,气血轰鸣,一步之下大地皆颤,其肉身修持达到极为可怕的境界,只是看着,陈清阴便心惊肉跳,不由得低声怒骂出来。

“老夫曾经再不济也坐了元神之位,天下间也称一声地仙,然自从修了鬼道,被锁神枷一中,法力去了大半,如今却是看见个人仙都要惶惶,真是......”

他心有悲愤:“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尸生阴气,这人仙显然已经窥得,此时踏步,见陈清阴,那秀气的面上眉头微蹙,两脚落地,目光微凝,手中书本合起,他把那书本好生放在地上,拍拍袍子,此时陈清阴面色冰冷凶厉:“小辈,速速离去,莫要在此挡我!”

“我挡你?”

人仙目光凝聚,只是一下,竟如大日猛虎!

“你这厮扰我心绪,让我心神不宁,见那杀气几冲我心神,晃我紫府,让我好生不爽快!”

人仙动,顿时气血如雷轰响,那秀气的脸蛋上全是淡漠之色:

“我雷化之州,上一次刚杀七个魔人,三日前,一尊妖魔刚刚死在我这拳下,本来念书,是为的平复心绪,但现在,不曾想又遇见你这尊魔人,当真让我烦躁。”

“这些日子邪祟频出,且不说其他,待我先打死了你,再言后事。”

话语落下,一言不和,这尊人仙陡然动手!白袍震风,铁甲粼粼,那大袖一动,如刀光剑影,其中一拳舞下,却有裂山震海之威!

三十丈,不过一息便杀到身前!

陈清阴面色大变,此时挥拳,这具尸体身前乃是一尊巫人,肉身强横,此时见这人仙,气如大海,血如山岳,那拳如金银铜铁,原来是一尊肉身神圣!

人仙踏脚,身形刹那陡转,如神鹤展翅,陈清阴眼前一花,那脖颈上便受了一下,顿时骨断筋折,倒着飞了出去!

太伤拳法,白鹤踏水!

气入尸身,陈清阴脖颈折断,此时狠狠扭回,再看那人仙,又踏步而至,顿时大骇,手中连忙起法,只是瞬间,便起阴风化鬼!

一道黑雾腾起,当中造化一副鬼面,张开大口,无数铁手从中伸出,直向人仙天灵砸落!

“小辈当死!”

陈清阴厉笑,此乃鬼仙法中玄雾万手之法!这法子,杀得魂魄越多,其中铁手越多,至如今,黑雾陡动,其中便有一千六百魂,那中铁手有三千二百尊!

凡血肉神灵被扯入黑雾之中,当场魂消魄灭!

一尊肉身神圣,杀了这人仙,自己入主其中,可元气大复!

三千铁手砸落人仙肉身,此时这尊人仙眉心中大放光华,只听得一声怒喝,只道一声:“滚!”

那拳砸出,人仙踏步而走,双臂如山,只是一下,阳气无铸,两拳上倒起黄云!

太伤拳法,倒卷黄尘!

两臂狠狠一扭,那其中乾坤刹那倒转,三千铁手俱被打的粉碎,其威震地,崩开前方三十丈尘土,凡石遇上皆当场炸开,凡地遇上皆当场倒卷!

黑雾颤动,此时见那尊人仙再动,一手砸出,如天仙临尘,似大道独行!

太伤拳法,拿云擎天!

三千手灭,黑雾大破,那只手掌如琉璃天盖,贯穿云霄,化五丈天顶,对准陈清阴头颅便砸了下去!

“原来是武仙!”

陈清阴大骇,再看那拳法当中,五指如神似仙,凶狠无比,又有平山镇海之威,只消此时一瞬,那人仙之身居然已经大步而至,手掌不知何时收回,再定睛,陈清阴只觉得头颅被一只手掌抓住,再一刻,已被狠狠砸入大地之中!

这具尸身只这一下,浑身骨骼尽断!

太伤拳法,泼火生风!

“武仙,武仙.....这厮定然是太伤山仙人!”

陈清阴躺在坑底,这一砸带起烽火,此时地上烈火星星,坑坑洼洼,大坑底部如被烈火燎原一般,此时微风起落,这尊人仙踏步而至,双目冰冷至极。

武仙人,以拳证仙路,以拳法开天,肉身神圣无铸,其中甚者,炼化纯阳之躯,诸阴不近,诸邪皆避,百病辟易。

其精气神几可贯穿云霄,与修法之仙大不相同,此等武仙,拳便是法,法便是拳。

而这天下,能把武修持至人仙之境者,只有九玄太伤山!

太真修道,太华修天,太伤修武!

陈清阴心中自己思量:此子厉害,我元气不复,不能与武仙相战,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家伙千法不侵,水火难入,肉身已成神圣,拳中有法,法中带拳,心意无敌不可挡。

且还是先再转尸一番,先行离去再说,待日后若有脱困之日,我必然要报这一拳之仇。

陈清阴心中打定主意,冷笑起来,躺在坑底,再看那尊仙人,喝道:“你.....可是太伤仙人?”

“不错。”

这尊人仙目光冰冷,此时看下方陈清阴,寒声道:“让你死个明白,我乃太伤山止戈殿,文法宫弟子,名唤黄天凉。”

“你去冥海转世,若是得幸记忆不去,我等你前来寻我报仇。”

黄天凉话语落下,陈清阴哈哈大笑起来,他盯着黄天凉,诡谲一笑:“且不需去冥海走一圈,不久之后,你必死于我手。”

陈清阴哈哈笑着,那头颅一歪,借尸还魂大法施展,只道生死之间,一线天开,黑白倒颠,然就在此刻,那生死夹缝之中,忽传出无尽悠笛之声。

幽黎天中无情语,笛鸣雪净水龙吟。

三尊道影显化,只消片刻,陈清阴元神如遭雷击,乾坤一颠,他又回转那具肉身之中。

“哇呀!”

陈清阴惨叫一声,心神遭创,元气大伤,然面色陡然大惊,心中震惶无比!

“那...那是什么东西!”

他这般想着,黄天凉却皱眉看他,神情古怪,只是这时候,一把将他提起来,目光动动:“你搞什么鬼?”

“呵呵...呵呵....”

陈清阴不知该哭该笑,那神情中有癫狂,此时猛地动作,身上暴起阴冥之气,化作一道黑风遁走!

轰隆隆!

天阙上,五鬼挑山而至,一座天峰显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木锤破 仙人抚顶,剑峰落 天地浮光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黑风遁走,正是此时看见天山追来,顿时骇的魂不附体,陈清阴心知自己肯定中了冥海的诡计,且不知那些个艄公有什么法子,居然封了自己的神通!

“嗯?哪里走!”

黄天凉发觉陈清阴化黑风远遁,目光猛凝,一步踏出,如追云逐月!

一掌劈天而落,如摩天神印,要颠倒乾坤!这手如刀,这手如剑,这手更如大斧!此时要划开这浊障人间,还天下清平。

太伤拳法,劈山崩雷!

大手劈来,只在瞬息之间便轰到陈清阴背后,这黑风一刹那被打的崩散,其中雾气破开,突然一道阴光显化,陈清阴下半个尸身俱化黑风,此时上半身显露人形,却是不进反退,猛地对着黄天凉冲了过去。

那手掌一晃,突然显化一柄木锤,此物大威,上绕“杀”、“死”、“煞”三浊之气,三气浑浑,此时距武仙人不足一丈!

“拿命来!”

陈清阴面色陡然狠辣,眼下逃遁不得,那便拉一个上路!

这拼死一搏,若是机缘来了,说不得还能把这个家伙的魂魄吞了,真灵化去!

那木锤舞动,对准黄天凉天灵便打,这一下,已躲无可躲!

只这一瞬,陈清阴眼中,黄天凉身形陡然消失,再看时,却已空无一物!

呼吸之间,盏茶之刻,那头颅之上,一只手掌忽然镇下,如镇三山!

太伤拳法,仙人抚顶!

轰隆!

一掌按下,陈清阴这具尸身当场炸碎,其威能贯穿乾坤,阳气无铸,照破阴冥!

武仙出阳,天威煌煌。

肉身灭而元神出,鬼仙真身显化,黄袍厉鬼呼啸天地,那手中黑光聚集,又化木锤模样,再看下方,黄天凉站定原处,不由得牙根狠咬,悲愤欲绝。

本可寻机遁走,却不料遇到这个混账东西!

人仙,人仙!又是人仙!那使重剑纯阳的也是个人仙,这拳法无铸的,也是个人仙!

本为地仙,转修鬼道,如今法力大落,却连人仙也不如了!是自己实力太弱,还是这些人仙太强?!

陈清阴正心中嘶吼,突然,天阙之上,一道雷霆炸响,再看时,忽的青黄倒起,那头颅之上化出一口大钟,那大地之上忽出一尊大鼎!

钟声一响透青冥,鼎身一转卷玄黄。

那上方,见一只墨麒麟突然显化,一尊黑袍白衫的道人侧坐其上,手掌一合,这乾钟坤鼎顿时起落,上下同封,要把陈清阴镇在其中!

八卦转动,已五卦中天地乾坤施法,化卦兵阻鬼。

“混账!”

见李辟尘前来,陈清阴顿时大骇,元神化风仓惶而遁,那手中木锤在虚天一敲,向着自己元神一砸,那元神顿时两分。

千钧一发之刻,半个元神被乾钟坤鼎镇住,剩下半个化阴风乱窜而走。

“哪里走!”

李辟尘摇摇头,如今算白脸艄公,共有四位艄公入生死夹缝,那幽笛一起,神通再施展不得,不消是元神之躯,便是已化古灵的地仙来了,也不得逃去。

一拍踏红尘的头颅,这家伙顿时会意,此时看那模样,倒有几分真麒麟模样,四蹄撒开,登云踏空而走,一道红云绕身,威风凛凛。

那手掌招摇,乾钟坤鼎抓着一半元神回转,李辟尘右手一指,那背上照地青再度飞出,只这一刻,踏红尘已追到陈清阴身后三丈之内!

李辟尘脚步一踏,手掌中照地青大放光华,那“剑峰”无铸,对准这半个元神便砸了下去!

照地青乃岁寒老松枝干所化,当中裹着个沉重异石之板,其中三清轮转,又生三片纯阳金叶,与原本松针全然不同,最克阴冥妖魔。

重剑舞动,如大日煌煌,那纯阳之气化作云光,剑躯中,青霄天罡打落,召风雨雷云齐出。

大日煌煌,云海翻;雷霆炸响,风雨相随。

这一剑中,使的乃是太伤剑法,斜阳画角!

李辟尘曾经神游大千,一点真灵化作清风,过北海南山,胯三山福地,又走过荒漠高原,直至最后来至洞天之中,洗象池畔,与白猿搏斗,被那老翁送走。

当时游过太伤山时,正见一尊道人舞剑,其中三剑分别是斜阳画角,一宿无尘,道胜心休。

夕阳几度,彼岸花红!

这一剑落下,大日当空,却化长河落日,那风雨俱散,雷云尽避,只剩当中一尊赤日煌煌而落,一刹那,千万里山河如画,只看那大漠之上,烟云倒挂!

“烟云茫茫,千里斜阳暮;清风罔罔,万丈红尘顾。”

“赤雨洸洸,白浪浸乌江;紫雷煌煌,浮光见重阳!”

这一剑下去,天地浮光!

陈清阴被照地青当头砸中,惨嚎一声,那鬼仙之躯燃起白烟,却是阳气入元神,侵阴锁魂,蚀魄定真!

“来!”

李辟尘手掌再出,那坤鼎压着半个元神,此时乾钟再落,一道种音震紫霄,化天地方圆落,把陈清阴罩住,再一回转,钟落鼎上,元神归位。

四位艄公起冥法,一尊人仙入红尘。

李辟尘捉了陈清阴便要离去,正此时,那天下之处,黄天凉忽然高喝,两脚踏地,登天而上,目光炯炯,盯着李辟尘。

“且慢!”

他手掌一落,武仙气息顿法,李辟尘回过首去,对他打个稽首,道:“道友何事?”

“不知道友是哪里的仙家?”

他目光不移,只是开言:“若我方才所见不错,那一剑劈落,使正是我太伤剑法!是也不是?”

李辟尘点头:“正是,那一剑,是斜阳画角。”

当初李辟尘学来那三剑,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后经历诸多事情,自从与叶缘一战,又在倚帝山中经历诸多考验,化了玉液,半步踏入人仙,这三剑之威便已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黄天凉开口,语气不悲不喜,道:“不知道友从何处学来我太伤剑法?观道友身上衣袍,所持法力,所施神通,绝不是我太伤弟子!”

“还劳烦道友把这其中因缘......细细讲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问道声 知因拿果,擎天手 火种金莲

黄天凉这般言语,其中实乃因太伤拳法不得外传的缘故。

自古以来,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冥冥之中自有道在规束。太伤拳法、太伤剑法,这些都是太伤山根本之法,就如太华山风雨雷云四大法一般,非本宗弟子不得修行。

似李辟尘这般,非太伤弟子,却会使太伤山不传剑法,且威力如此强大,不由得黄天凉不多想一些。

是本为太伤的弟子,后离开宗门下了红尘?是外道修士偶然得法,习得太伤神剑?是太伤弟子陨落,传剑于此对方?

如此种种,心思百转,却是有诸多不同理由,对于黄天凉来说,见不到,那便不干他事,但见到了,还是要问个清楚。

面对黄天凉问话,李辟尘也不隐瞒,直言道:“贵宗剑法,非我刻意去观,这太伤神剑,是两年前,我真灵神游大千时,偶然飘过雷化之州,所见一尊道人舞剑.......”

“且慢且慢!”

这话还不曾说完,黄天凉当时便是一惊,那两只瞳孔盯着李辟尘,一张秀气的脸上微有惊诧,停了半响,这才开口:“是你?!”

李辟尘不解:“道友何意?今日之前,我不曾见过道友。”

“你不曾见过我,但我师父曾经见过你。”

黄天凉目光渐平,此时又恢复古井无波之态,但其中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似战意,似好奇,又似探寻。

“两年前,那道清风原来是你。”

黄天凉言语,其中颇有慨叹,李辟尘微微一惊,道:“原来那位道人是道友师父?”

“不错,那正是我家师父,乃我太伤山止戈殿,文法宫宫主!”

他微笑起来:“清风拂乱,神游大千!原来我师父一直在嘴上念叨的小贼就是你。”

听这话,李辟尘不由得有些失笑,打个稽首,道:“当初看见那剑法,且不知如何便映入心神,再后来,便是会了十分。”

李辟尘这下心中有些尴尬,这就像偷师的学生,此时被那正统的传入抓了个当面,却是说也不得说,辩也不消辩。

怎么说?说我把这三剑还给你?天大笑话,怎么还?断了双臂还是折了仙剑?

李辟尘只能一叹,对黄天凉道:“不经贵宗允许,窥得仙法,是我冒昧,改日,我定然登门拜访,并带上谢师之礼。”

学人剑法,承人之因,来日必报一果。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黄天凉笑起来:“既然因缘已明,只道原来是你。不消还了,那当初,我师父心中烦闷,却是你在一旁窥视不走,便舞那剑来。”

“事后,师父常言,当初舞剑只是为了解闷,却不料你却学了十分,那清风转过万水千山,最后又入洞天而去,我师父不曾怪罪于你,我这徒弟,还有甚么说的。”

黄天凉这般开口,李辟尘才放下心来,且刚要说话,又听得他开口言语。

“但,真灵化入天地,神游大千,这般神异之力,让我师父多有推崇,自当初我便一直记你在心,如今真见,当真是有道仙人!”

“因果轮转,道友学剑承因,如今也不消道友如何去,那果且先放下,我黄天凉有一不情之请。”

李辟尘点头:“道友但讲无妨,若是辟尘能做之事,只要不违天理人伦,定不推辞。”

“不违,不违!”

黄天凉道:“我乃有道仙人,岂会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我辈武仙,求得便是一颗无敌之心,那些个下作之事,污人双目,遮人双耳,实为我等不耻。”

他身子忽然一顿,对李辟尘一抱拳,那身上铁甲粼粼,白袍猎猎,那黑发如瀑飞扬,真个是神俊的真人!

“请道友与黄某一战!”

一战!

李辟尘顿时愣住,此时黄天凉开口,音盖天地,神震九霄。

“大道无涯,我两年前便心心念念,只听闻你神游大千,料想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此之仙,只有与之一战方能通我心念!那万千道理,无数言语,尽在这一双拳中道尽。”

他目光定定,李辟尘听完沉吟盏茶,忽的抬起头来,慨叹一声:“原来如此,难怪道友言明且先把那果子放下,原来如此,你此时向我请战,便是要求这果?”

“不消我去送,而是你自己来拿?”

“我神游大千,你料我定然悟出道之至理,好好好,我今日便把当时所明一道告知与你。”

李辟尘手掌一晃,照地青已持在其中!

“告知道友,我唤李辟尘,乃太华弟子,道山峨眉!”

重剑如岳,挥舞苍黄。

黄天凉哈哈大笑:“多谢道友,我唤黄天凉,乃太伤弟子,道山拂武!”

话音落下,那乾坤之中,顿起天光!

重剑开天,仙拳压世!

黄天凉踏步如风,两脚无影,那双臂一动如大鹤扑天,那脚步一震如长蛟翻海。正是太伤拳法,白鹤踏水!

太伤山,止戈为武,其中修兵武之道,而太华山修行天时之法,兵道为辅。

重剑开天,镇乾坤樊落,李辟尘舞动照地青,那三清神光荡起仙云,只消一下,便砸在这白鹤一脚上,顿时虚天炸起波澜,只见乾坤之下,有山拔地而起,轰鸣入空。

“尔道为何?”

黄天凉身子倒卷,那一掌劈出,撼山拿岳,口中当时一声大喝,其音似可贯穿三天,却有在这方寸人间之中回荡不散!

李辟尘手掌中,照地青回持,身子一动,原地连踏七步,那剑已经倒起,正是太阿倒持!

“吾道无名!”

一声龙吟,重剑化作木龙入天,其身有百丈,龙爪压云,身缠雷光,再看时,那向天下俯冲,龙尾扫过,卷起千里苍茫!

一道雷光划地,李辟尘手掌中化出一尊铁盂。

震仰盂·天雷无妄!

见雷当面,黄天凉两臂一震,那气血轰鸣,卷起黄尘遮天!

太伤拳法,倒卷黄尘!

这一招杀过,黄天凉脚下踏罡,一手砸出,正是拿云擎天!

一声道喝,再震人间!

“尔道为何?”

这一掌打下,如天柱倾倒,那万里白云倒坠,如带日月齐落!

李辟尘此时肉身无铸,纯阳气血轰鸣起来,八卦之身受神炉火煅,早已达至阳之境,琉璃之骨,此时不纵木龙,只是肉身一掌迎上,那手中带上火光,乃是人身三火显化,此时砸过,身形倒转,那脚步之下,如踏金莲!

八卦神火煅,此乃六千年前炼体之法,为第三大日太上天纯阳圣境中所传,此时舞出一掌,那五指带火,足踏金莲!

一手自天而砸,一掌自地而升!

“吾道逍遥!”

火栽金莲,拿云擎天。两掌相碰,荡起乾坤真光,那漫天火云倒卷而下,赤霞漫天,光华摇曳,直照人间如画!

......

云渺渺,长虹倒挂;

烟霞客,缘起清风。

西天处,拨云见仙;

东土上,火种金莲。

问道声,长河落日;

红尘里,画似人间。

三叩人,光阴如箭;

蓦回首,青山如天。

......

那冥冥之中,红霞之下,又有一道声音回响,叩问苍茫。

“尔道为何?”

大日露出真容,青冥之中,又有一道声音长鸣,久久不散。

“吾道为执!”

第二百三十七章 泥人坐 魂当去也,路迢迢 人心昭昭

三声道问,三声道回。

烟云聚散,那荒原上,一声长笑大起,只见那白袍道人踏空而走,手掌一摇,一捧书卷归位,那铁甲粼粼,照破千古寒光。

毛驴鸣唱,踱步而出,黄天凉坐在驴背,身子微躬,对天阙之上李辟尘拱拱手,笑声朗朗。

“多谢道友,因果已了!”

“何为一道?那心中真意便是道;何为一道?那心中真我便是道;何为一道?那心中真念便是道。”

“处处皆道,道在我心,十年之后,再向道友讨教。”

毛驴踱地,烟尘袅袅,向着西天癫走,白袍人哈哈大笑,只看天上,那木龙化剑,龙马踏火,此时李辟尘坐在踏红尘之背,向下摇摇打个稽首:“十年之后,九玄论道,再见道友。”

“此十年,诸有缘法;此十年,天人再话。”

李辟尘转身,目光稍动,捡起一柄木锤上马,于是踏红尘蹬蹄,云雾渺渺,向那东土而去。

只看千峰陡转,那五鬼担着天山,此时冥海突显,白脸艄公坐地而出,立身东天,那其余三方处,各有三道神影显化,乃是另外三位幽黎艄公。

乾钟坤鼎中,那团灵光落下,白脸艄公手掌一握,抓在其中,对李辟尘缓缓打个稽首,笑道:“多谢小道爷了,如此,我可回幽黎复命。”

他身魂俱摇,此时忽化一道白光遁走,那身躯留下,此时坐地,面目陡消,化作一尊泥神。

五鬼起山,踏步回转,只是刹那,便是乾坤再乱。

一步之下便是万水千山,瞬息之后便已回转赣老城中。

此时李辟尘抬头,见那道白光显圣,化那位艄公真正模样,那一身衣袍纤尘不染,头顶斗笠,身披蓑衣,脸覆铁面,黑发落下,直垂腰间。

他站立云头,只道一句言语,其不过一个字,便是:“来。”

一言落而万光俱起,那城中,无数光点显化,魂魄幽幽而起,那善的,恶的,大愿的,都做灵光入天,落在舟船之上,如点点星芒。

笛声朗朗,见那冥海滔滔,其中守着门户的,是那位艄公摇桨。

海中起浪,见那三山锽锽,其中踏着幽道的,是那位艄公渡江。

天外处,白云聚光,只消片刻,见光华打落,直落李辟尘道花之中,正是功德天光。

冥神求助,必有重托,所得之报,必是重报。

白脸艄公离去,回首,与李辟尘道:“小道爷,你是纯阳之躯,身化至阳,骨作琉璃,二十七阳化真仙,虽有幽黎云气在身,但太过稀少,然既是太上之脉,只有阴阳循环,方是至理。”

“这副阴躯赠与道爷,此前我也言过,这是息壤所造,阴气入真,与小道爷纯阳之体正是相对,阴尽阳生,阳尽阴起,阴阳互合,如此才是平衡之道。”

平衡,阴阳互动,阳不过阴,阴不过阳,道生一,一元起始,又见大道开天。

那泥人落下,无面无脸,身无长物,盘膝而坐,手捏道印,此时化归,作巴掌大小,落入李辟尘手中。

白脸艄公又开口,却是提点:“阴阳平衡,然仍旧凶险,何为无为,何为不灭,何为问道?这俱都是要明白的道理,阴长则阳消,阳长则阴消,人之所以活,正是因为二十七阳压二十四阴;鬼为何是死,正是因为二十四阴压二十七阳,那其中,二十七阳都化了干净,自然死了,而仙家魔人,二十七阳皆长,二十四阴尽去,故此红尘不染。”

“余下我不好提点,胡乱言语,当有大罪,便就此别过,若是有缘,小道爷,你我幽黎天中幽冥海还可再见。”

“对了,且还有一事,小道爷要寻的匠人,此时正在西方七里之外。”

白脸艄公笑笑:“七里外,老镇处。小道爷那观,城中没有修的了的,只有那七里外的一人,才可取石铸观。”

李辟尘明晓,对艄公打过稽首,后者哈哈一笑,隐入冥海波涛,此时只见三黎山震,幽黎天翻,那波涛足有万丈,盖过乾坤!

此时再看,人间无数魂魄俱归,当中,又有三道光华化出,其中一位,那金袍书生,对李辟尘拱手;其中一位,那烂衫白骨,对李辟尘拱手;其中一位,那黑衣官差,对李辟尘拱手。

再此时,人间之中有光华显化,仔细看去,正是那白袍鬼神。

“小道爷,我去也!”

白袍鬼神对李辟尘拱手,此时踏天而去,扎入冥海之中。

三光隐没,那三魂已经归去,大愿或了,或不了,皆入幽黎。

心有念,只道这三魂:

“仙卷阴云锁神柽,幽黎天内舞乾坤。

浮生一语念卿魂,金袍落下饮千樽。

白骨挑山过红尘,苦乐无言二两真。

兄弟相见同相问,酒落人间说上乘。”

李辟尘缓缓开言,只抬头望天,此时摇摇一礼,口中道言:“诸位,一路走好。”

波涛阵阵,红花细雨,那烟雨朦胧中,人间不见,只看幽黎阴天。

一艘木舟摇摇,过那万丈波涛,四海处,皆有苦舟过眺,此时聚首,如是渔人出行,在那海上划桨,前方看不见真切,只道其中那三山飘摇。

一盏茶过,幽黎不见,人间再显。

龙马踏地,李辟尘坐在山巅,那侧旁,游道行走来,站定无言。

李辟尘眼中,阴阳瞳坐看苍天,只观了下方,是青山千里,处处人烟。

“好,好,好个人间。”

李辟尘转过头,对游道行开口:“去吧,我要离去,你也该走,若是有缘,一个甲子之后,你当自入冥海,再投仙门。”

游道行躬身,对李辟尘打个稽首:“若转世可言,小道想入太华山中,求那真道。”

“若是有缘,自然可入。若是无缘,自然不见。”

李辟尘摇摇头:“五鞭之诫,三魂之苦,如今也可看清凡尘诸事?”

“看清了,看的清清楚楚!”

游道行叹口气,对李辟尘行大礼,转身离去,摇摇晃晃,那路上,居然唱起歌谣。

“仙山路迢迢,却道天遥遥;

日月光皎皎,人道心昭昭;

云水涌潮潮,语道真叨叨;

苦乐要熬熬,我道是滔滔!”

道人下山而去,李辟尘坐在山巅,再回首,青山不老,那人影遥遥,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游道行,游道行,今日堪破,来日.....得道而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黄蝶舞 娃娃见道,问仙影 年少梦真

........

七里行路,小道愁肠。

一人一马,走过溪旁。

孩童玩闹,追逐蝴蝶而走,那黄翅悠悠飘过,天上大日隐在云头。

“捉住了!”

孩子抓着那蝴蝶,炫耀似的对着同来的小伙伴挥舞,那其中,有人艳羡,有人恼怒,有人叹息,有人欢喜。

“抓住了!”

“不是我抓的!”

“你偷跑了!”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孩子们一窝蜂的涌过来,这男孩摆摆手,把他们挡在外,做了个鬼脸,哼哼道:“谁抓的?我抓到的!这是本事!”

“我要给青妮看!”

男孩脸上露出笑容,这下却引来周围一群孩子的嘘声,纷纷对他做鬼脸,其中还有几个面色不善,哼哼道:“就算给了青妮她也不会喜欢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青妮!”

男孩撇撇嘴,嘲笑一波:“丑丑丑!丑人多作怪,酸酸酸!”

“偶哟偶哟,醋坛子翻了!”

“哈哈哈哈哈!”

一群孩子哄笑起来,其中那个出声的,就这么站出来,挺着胸膛:“郭小虎,你敢不敢和我单挑!”

“我干嘛和你单挑?”

男孩做鬼脸:“我要去找青妮咯,才不和你这个傻子玩呢!”

他说着转身就跑,从草地田野里窜到泥路上,一个黑影突然出现,他一转头,砰的撞了上去。

“啊!”

郭小虎捂着脸,手里一道黄影扑棱棱飞走,郭小虎疼的要死,突然看见蝴蝶跑了,这才狼狈的爬起来,可再看,那蝴蝶已经飞的老高,显然是吓得逃远了。

“没了!没了!”

郭小虎气的跺脚,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少年道人,他还牵着个马儿,那之前自己撞得,正是那匹神骏的黑马。

“你哪里来的道士!”

郭小虎语气很不好,毕竟那蝴蝶是自己要送给青妮的,结果现在没了,青妮也许就不会喜欢他了。

青妮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小虎的人生梦想就是把青妮娶到手,再继承家里的打铁业,再让青妮生个孩子,这就圆满了。

虽然他现在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郭小虎质问对方,却发现,这道人的目光没有看自己,而是看着天,那远处,正是那只飞高飞远的黄蝴蝶。

“庄周梦蝶,神游大千,再回首,孰梦孰真?”

李辟尘笑起来,这才低下头,那身前的孩子已经唤了自己数次,此时看见动作,顿时气的很,直言道:“我的蝴蝶跑了,那是我要讨老婆的,你个牛鼻子怎么赔我!”

听这话,李辟尘顿时笑了起来:“你才多大,讨甚么老婆?”

郭小虎跳脚:“你管我多大!你个出家的道士,没有老婆的二狗,再说了,你多大,还来管我!”

“哈哈哈哈!”

孩童言语,李辟尘自不当计较,听这娃娃问自己多大,心中一个思量,便道:“我今年一甲子寿了。”

郭小虎顿时一愣,紧接着就道:“胡扯,你看上去才多大年纪,还一甲子!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有道的仙人,别在这里扯犊子!”

“哦,你说我不像仙人,那仙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李辟尘来了兴趣,看看前方,那村子正落,已是不远,便逗这孩子来:“你和我讲,你所想的仙人,都是甚么模样?”

郭小虎皱眉,对李辟尘撇嘴:“你不是个道士么,仙人什么样子你还不懂?成天把修仙问道挂在嘴边,结果都是这般,什么也不知道?”

“啧啧,还要问我,小哥哥,你天天在观里都在睡觉么?”

郭小虎说话很不客气,对他来讲,李辟尘弄飞了他的蝴蝶,把他讨老婆的宝贝搞得丢了,现在还在这里腆着嘴脸嬉笑,他心里当然不舒服。

李辟尘摇摇头:“我是睡,那一睡啊,就是一百年过去了。”

“不知羞,说话就说真话,修道的人还骗人,你修的甚么破道。”

郭小虎话说出来,李辟尘略有动容,心中思量:修道修道,本就是问道之事,然骗天瞒地,有时还要躲劫,最终却偷偷摸摸,倒还真像是个小偷,所做的不是甚么问求,而是不经主人允许就看了天书。

偷知识也是偷,不是不拿东西就不算的,这么说来,不论是仙魔还是神妖,修的,确实都是那些个破道了。

“想不到,一个孩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言语来,道无涯,处处皆有道.....”

李辟尘想来,见郭小虎有些烦躁,便对他道:“你且回答我这个问题,那蝴蝶飞了,我便再给你捉一个来,不教你讨不到老婆。”

郭小虎一听这话,目光有些不信,但看李辟尘那模样,不得不说,长得俊俏还是让人心中舒畅的,虽然李辟尘的连只能算是清秀,但如今半步人仙,身乃金丹所成,纯阳至真,骨作琉璃,自有一种出尘之气。

“说真的,嗯,那我就告诉你吧。”

郭小虎清了清嗓子,指着天上,对李辟尘道:“仙人么,那肯定出来都是踩着飞剑法宝,或者骑着龙啊,乘着鹤,再不济,好歹也驾个云吧,手里抖个拂尘,嗯....长须飘飘。”

“那住的地方,都是天上云海,看不见顶的山。那吃的喝的,肯定都是灵肉灵果,咱们吃了一口,那肯定就能长命百岁。”

李辟尘噗呲一下笑出来:“你好好活,注重养生,不消吃灵果,也能活个百年。”

郭小虎摇摇头:“那不一样,吃了仙果活啊,什么病也不会生,我自己活,肯定还会生病,万一搞不好,就像前些日子村头的老八爷一样,突然就暴毙了。”

前些日子?

李辟尘心中一动,明晓其中缘由,看来那所谓的老八爷,魂被艄公收了去。

“是做了恶事吧?”

李辟尘这样开口,郭小虎顿时哇呀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就是,那老混蛋天天在村子里跳,可烦人了,还特爱占小便宜,听说他以前杀过人,不是咱们村子里的。”

郭小虎说着,又扯回仙人上:“女的仙人么,那自然是倾国倾城,嗯....和村里的张家姐姐一样!那男的仙人,不是长须老爷,就是神骏的大哥,身上肯定带着剑,手里拿着拂尘,穿着白袍子,坐着仙鹤大鹏!”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说逍遥 仙道峻峭,重辨理 法侣财地

“那个个仙人,白天里就吟诗弹琴,晚上么,就迎月起舞,那渴了啊,就伸手摘下天上的星露,从那天河里舀出一瓢神水,那河上还要有座桥,不然他们在天上,天河那么神圣,肯定是不能飞过去的了。”

“仙人都是逍遥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在南山上睡醒,在北海上翱翔,那闲着啊,唤几条龙来翻云,召几只凤凰过海。来来往往的,不染一点点凡人的气息,都是道仙友好啊,仙友好!”

两只小手挥舞,郭小虎神情中有些向往,这样过了一会,又看着李辟尘,撇撇嘴:“像你这种混道士一辈子怕是也修不成这个样子。”

“牵着个马,身上还穿着便宜的袍子,只怕兜里连二两银子都没有。”

李辟尘哈哈一笑,摇摇头,忽的伸出手来,那手指在郭小虎眉心处轻轻一点,后者顿时被吓了一跳,失去平衡,手足乱舞,哇呀呀一声,砰的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说甚么讨老婆,这般羸弱的身子,怎么去保护你的妻子?”

李辟尘笑嘻嘻,郭小虎面色腾地红了,抓着地站起来,对李辟尘怒道:“死牛鼻子,你还敢和我动手,信不信我让人打你!”

“诶呀,可不敢可不敢!”

李辟尘连连摆手,做出一副惧怕样子,而郭小虎哼哼,眉毛挑挑,看出李辟尘是故意这般做派,顿时又羞又恼:“甚么我羸弱,你这死牛鼻子,仗着比我大了几岁,这般欺负我!”

“是啊,我正是仗着比你大个几岁,在欺负你哩。”

出乎郭小虎意料,眼前这牛鼻子,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

李辟尘看着郭小虎,忽的一叹,只是笑着,又有些慨然:“梦如鲲鹏,上可振翅九天,下可渡海无垠,然,世上都言仙家好,世上都言仙家妙,那其中苦难,又有谁知道?”

郭小虎顿时一横脸:“仙人哪里会有苦难?既列仙班,还有那么多的烦恼忧愁么?如果有,那你们这些牛鼻子为什么还要去修那仙?”

稚童之心,稚童之言,虽非赤子,却仍旧清静。

李辟尘目光柔和,笑笑,又摇摇头,只是深处手指,在他眼前一划。

“都道长生逍遥,谁知仙道峻峭?”

李辟尘缓缓言语:“你看我,比你大个几岁,个子比你高些去,便能欺辱你,你若是不叫人,便打不过我,然而如果我强大到连你叫人也敌不过的程度,那你又当如何呢?”

郭小虎微微一愣,不假思索:“那就叫我爹,我叔来打你!”

李辟尘摇摇头:“你有爹,有叔,难道我没有么?如果你爹爹,你叔叔,来了这里,还是打不过我,那你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叫你爷爷么?”

郭小虎哑口无言,只是面色涨红,支支吾吾,想要说些道理出来,然憋了半天,只是颓然的一垂脑袋,那眼珠子瞪起来,又盯着李辟尘。

“这人啊,一辈子都是这样,你要做什么,一帆风顺当然是最好,但这不可能,肯定有人不喜欢你,那么就要阻挠你。”

李辟尘对郭小虎开口:“你看,有仙,那么还有魔,对不对?仙人修行了,魔人就要来杀仙人,魔人修行了,那么仙人就去杀魔人,因为仙魔不两立,是三清三浊的纠缠,既然修了这气,炼了这法,求了这道,那就担下了这因,得了这果。”

“而仙人之间就没有嫌隙么?当然有,仙人列了仙班,红尘不染,只是不在凡尘厮混罢了,他们仍旧也有七情,也有六欲,也有心念,若是没有了这些,他们又怎么去修道呢?”

“道在不可见,仙人求道,就像你要把那只黄蝴蝶送给青妮一样,那青妮就是道,你就是求道的仙人,现在黄蝴蝶就是你求道的资本,然而我来了,把你的蝴蝶吓跑,你打又打不过我,说也说不过我,只能干瞪着眼睛,如果我现在生气了,把你打一顿,或是杀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郭小虎懵懵懂懂,觉得似乎听懂了一些,又好像没听懂,什么因果啊,什么三清啊,什么三浊啊,什么修道啊,这些听起来都很玄奥,不明白。

但郭小虎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青妮,青妮就是他自己心中的道,是最重要的,最希冀得到的东西,也许这种感情,和那些仙人想要求道的感情,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仙人也有七情六欲?那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郭小虎愣愣的想着,却是没有注意,自己从来没有对李辟尘说过心里喜欢女孩的名字,然而他眼前这个牛鼻子,却很轻易的就说出了青妮的名字。

想了想,郭小虎对李辟尘道:“那你们这些人,就算修成了仙,也还有七情,也还有六欲,还是和我们一样,只是不会生老病死罢了。”

“不啊,仙人也会老死的,也会生病的。”

李辟尘笑着回他:“那天上,有驱使五瘟的神灵,那其中的病,仙人也难逃去;那乾坤中,我们修仙,修得列了仙班,也只活一千五百年,一千五百年后,不再进步,还是会死的。”

郭小虎哗然:“仙人原来也会老死!”

这和他心中的仙完全不同了,原来仙也会病,也会死,也会有敌人,也会身不由己,那这不是和凡人一样的么!

“那还修什么啊,只是早死晚死罢了!大家都不想死,但是都会有那一天的!”

郭小虎开口了,李辟尘摇摇,笑笑:“我们修什么?我们修这里。”说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双脚。

“我们活的久远,走过了万水千山,见过了无数风采,像是你,活了一百年,现在我来看你,等到你一百岁了,再看我,还是当年的模样。”

“我们活的久远,炼了自己的心,不为外物所动,炼了自己的执,那是求道求愿之念,炼了自己的真,那是真正明心见性,是对自我的逍遥。”

“我们活的久远,参悟了无数的道理,那其中,有凡人的智慧,也有仙人的提点,更有神,魔,妖,灵,这些大千万物的言语,这是最大的财富。”

李辟尘笑起来:“都说修行啊,法侣财地,是要先得法,再得道友,再有金银,最后要有个修行的地方。”

郭小虎点点头,此时心神都被李辟尘牵引,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我啊,有自己的一些看法。”

李辟尘笑起来:“这法,是真正之法,甚么是真正之法?那就是看,看这鱼儿游动,其中鱼儿为什么会游,它为什么不能在地上走?这其中的,就是法,这法,几近于道了。”

“我观波涛大海而悟法,悟的,是大海之中的真意,是天地自然之道,这法,是道的一丝,悟出来了,就是我的一丝,这是我的法,是真正之法,所谓道法自然,正是此理。”

李辟尘再言:“这侣,是修行中的道友。问道,求道,互相印证,然不一定是道友,那同样,即使是魔,也是你的道侣,他和你战,你看了他的法,知道了他的道,这不也是印证么?只不过,凶险些罢了。”

“天地万物,皆有其法,同样也都是一路行来的道友。”

李辟尘顿了顿:“这财,我只以为,不仅仅是指那黄白之物,这财啊,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前两者带给我们的财富。”

“如我之前所说,你且看,为何是法侣财地?这前头,还有一个道字,是道法侣财地。”

“法让我们有了不可说的力量,而侣让我们有了一路同行的挚友,百年千年,这些化作我们的财富,届时,这个财指的,就不是那些黄白之物,而是这些挚友,力量,道理带给我们的智慧,经验,阅历。”

“这最后一个,是地。地么,就是修行之地,成仙了,要去哪里清修,不敢再踏足红尘,怕被沾染,更怕被因果缠绕,为什么仙是一个人和一个山?山立在大地之上,人足踏大地,意味着坚实,不得骄躁,不得气馁,不得妄尊自大。”

“山千年不老,默默矗立天地之间,风雨不能使其低头,雷霆炸断了山峰,它依旧站立在那里,断的口,如向天的怒吼,亦或是沉默的抗争。”

李辟尘点了点郭小虎的心窝,笑起来:“我们这四个道理,最后都会了,那么要记在哪里?就是记在这里。”

“人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第二百四十章 人倚山 是为仙字,赤蝶定 白蝶之缘

郭小虎听得懵懂,但其中道理却悉数记在心头。

那是如同玄妙的声音,仿佛擦拭心尘,那一个字一个字都在脑袋里回响,渐渐又隐没下去。不去想它,它便不在;去想它,它就出来。

他看着李辟尘,这时候对方却伸出手指来。

“你看我这手指,有什么不同?”

牛鼻子道士站在孩子身前,伸出一根手指,隐隐的,居然有什么被牵引过来。郭小虎揉了揉眼睛,盯着那根手指,看了看,忽的一道影子落下,扇动柔软的翅膀,停留在指尖之上。

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李辟尘的指尖上停着一只白蝶,它什么也不做,甚至不愿再爬动,只是停在那里,似乎这样就是最让它舒服的状态。

凡尘虫类,能停仙人指尖,这般缘法,三世也求不得的。

“好大的蝴蝶!”

郭小虎看的傻了眼,这只白蝶和其他的不一样,要足足大了一圈,那翅膀上居然还有淡淡的黄色,看上去朴素而又漂亮。

有了多少机缘,开了一丝丝的灵性,又得了多少机缘,才换来这指尖上的稍稍停留。

白蝶轻轻震动翅膀,不愿意离去,郭小虎伸出手来,要去捉它。

那美丽的翅膀振动,白蝶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又落在马背之上。

踏红尘的龙马血脉,同样在吸引它。

“这只蝴蝶好神奇!”

郭小虎诧异了,看那蝴蝶停在踏红尘的背上,连忙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着李辟尘:“牛鼻子,你真的会法术?!”

“这手指一伸就有蝴蝶落了,还有吗,还有吗!”

李辟尘笑笑,那根手指轻轻摆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有无数的蝶飞了起来。

那黄的,那青的,那黑的,那紫的,五彩斑斓,振动着翅膀,此时都飞了起来,围绕着那根手指,盘旋转动,却不敢落下。

因为没有缘法,仙的气息让它们希冀渴望,却又心神震骇。

“哇!这怎么弄的,教教我啊!”

郭小虎看的长大了嘴巴,直兴奋的不能自已,李辟尘的手指动弹,那些蝴蝶也同时动弹,下落,便也一起下落。

李辟尘摇摇头,笑起来,对那些蝴蝶开口:“散了吧。”

一言落下,在郭小虎震惊的眼中,这些蝴蝶开始恋恋不舍的散去,但仍旧有一些不甘心,徘徊在原地,在那指尖上方飞舞。

第二次摇头,李辟尘又是一言:“散了吧。”

如天音震彻,剩余的蝴蝶们缓缓飞走,似乎是放弃了缘法,然此时,仍旧还有留下的,这些已经与寻常的蝴蝶不一样了,即使没有达到大白蝶的程度,也差的不远。

第三道音响起:“散了吧。”

终究是抵抗不住了,这些剩下寥寥的蝴蝶中,又陆陆续续飞走许多,但此时,仍旧有一只在游荡,在飞舞,在翱翔,只是不甘,这时候,不知为何,突然飞离了李辟尘的手指,落在了郭小虎的头上。

那蝴蝶轻轻振动着翅膀,藏在孩子的头发里,不动弹。

李辟尘看着这只蝴蝶,摇摇头,笑骂一声:“终究是心有不甘,三喝之后仍旧还可留下来,但现在你落在小虎的头上,便是和我断了缘法。”

“你终究不是那只白蝶,但缘法却也不浅,只是路可能要坎坷一些。”

这只蝴蝶颤动翅膀,居然让人有一种它听懂了的感觉。

李辟尘的目光扫过郭小虎,又扫过这只赤色的蝴蝶,哈哈一笑:“小虎,你的缘来了,它就是我送给你的那只蝴蝶了。”

郭小虎摸了摸头,那只蝴蝶轻轻振动翅膀,落在郭小虎肩头之上。

“咦!这个蝴蝶不怕我!”

娃娃看着自己肩头的赤蝶,又看看马背上的大白蝶,居然对那只白蝴蝶做个了鬼脸:“切,你不喜欢我,自然有人喜欢我!”

出乎意料,那只白蝶居然颤动了一下翅膀,幅度颇有些大,似乎是很不屑郭小虎的话。

它并不在意这个人族的孩子,它希冀的是仙的缘法。

郭小虎看见大白蝶不理自己,甚至还有些嘲讽的行为,第一时间想的却并不是生气,而是惊讶:“这蝴蝶真的成精了!它居然还嘲讽我呢!”

“牛鼻子,你难道真的是神仙?!”

郭小虎问李辟尘,后者笑起来,反问:“你觉得呢?”

“嗯....你不是仙!”

郭小虎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虽然你说仙人有七情六欲,有生死之言,但是仙终究是仙的,和我们不一样的,你不是仙,你是人。”

你不是仙,你是人。

李辟尘听得这话了,缓缓念叨了两句,只觉得真是有道理。

一人一山是为仙,要成仙,首先,你要是个人,这个人,不一定是人族的意思,人之一字,是一柱探天,两脚踏地,这个字中,已经蕴含了仙的意思。

踏在地上,方才是人,向天争渡,这才是人。

天地之间,万物俱都是人!凡两足立起,踏地问天者,皆是人。

人捅破了云,穿了霄汉,那就是一个天字。

童言至理,大道无涯。

李辟尘笑起来:“是的,我是个人,人仙么,首先是人才是仙。”

郭小虎看了看他,有些古怪:“不是,我说你是人,不是人仙。”

“是是是,我是人。”

李辟尘哈哈一笑,郭小虎逗着自己肩膀上的赤蝶,对李辟尘道:“嗯,看在你这个道士还不错的份上,又给我找了这蝴蝶来,说吧,你来我们这里是要做什么,问不问路?问路我可以给你带路。”

“嗯,我不问路,我问一个人。”

李辟尘伸出手指,点了点远处的村子,对郭小虎道:“你们这里,谁的泥瓦手艺最好?”

郭小虎听着,不假思索,指了指村子,笑起来:

“泥瓦手艺,原来你要修道观么?那好说的,我们村子里,那张家姐姐的爹爹,他的手艺最好了!”

“就算是赣老城里的那些个富贵人家,都常常来求他去呢!而且那老爹爹还精通木工活计,可以说一个人就顶的上一个工匠班!”

郭小虎颇有自得,忽的又想起了什么,颇有些诡谲的笑起来:“不过啊,他这人脾气不好,你去求他修道观,可得诚恳一点哦!”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起坤乾 共话桑纤,何方仙 留恋凡间

郭小虎摆摆手指,竖在李辟尘眼前,语气认真的告诫他。

李辟尘笑笑,点点头:“我是有求于人,自然认真,不敢多言多讲,只是能求得这位匠人随我归山,便是大幸。”

郭小虎哈哈笑着:“那就好,和我来吧!”

他蹦蹦跳跳,带着李辟尘走,一路顺着泥泞大道而行,那两旁处,田野青青,长稻摇摇,偶有白鸟踏露,泥蛇钻土,幽幽清气起落,润物无声。

那远处见,村口正显,两侧处,妇人采桑。

孩童追逐嬉闹,农樵背木过桥。

正是:

清江流水人语嫣,桃花源里称艳羡。

路童指道引蝶言,仙人牵马背负剑。

泥人披蓑耕作田,燕雀振翅起坤乾。

金乌渡海觉天浅,男女云烟话桑芊。

......

村子口处,见一株杏花古木,冠摇摇,遭风拂过,起落花天。

郭小虎带着李辟尘走来,一路逗弄那赤蝶,此时心中只是有思,却是不知要不要把这蝴蝶再送给青妮了。

“小虎,你去哪里啦!”

一道极其好听的声音传来了,郭小虎抬头,顿时眉开眼笑,只是道:“木槿姐!”

他这般说,又转过头来,对李辟尘言语:“喏,就是她了,这就是张家姐姐,张木槿!”

李辟尘转头望去,那不远处,一女子走来,看上去,年华二九,正是芳华初绽。

那眉目如画中仙人,头发黑如清瀑,眸如璀星,肤如凝脂,这模样,真如涟涟秋水,一汪不动,便是镜中仙影,落雁沉鱼。

真正是水乡清女,如谪世倾仙。

窈窕淑女,然此时来的,不是个君子,而是个道士。

李辟尘此时,看的不是这女子,而是她身上的意,那股子神,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咦,你是?”

张木槿看向李辟尘,见那道服,便有些讶异,对小虎道:“这位小道爷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呢,不过他是来找张爷爷的!”

郭小虎开口了,对张木槿手舞足蹈:“这牛鼻子....这小道爷好厉害嘞,你看这蝴蝶,就是他帮我捉的。”

伸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赤蝶,此时那赤蝶轻轻颤动翅膀,似乎是在对郭小虎的话作出回应。张木槿有些讶异,再看李辟尘,心道原来是个有些法术的道人,找爹爹,怕不是又来请去修筑观庙的。

“小虎,你怎么的乱带人来,这一日一日,来请我爹爹去修筑房屋的人,还少了么?那黄金千两也罢,不去便是不去。”

张木槿摇摇头,语气微叹,又对李辟尘道:“不过,来了便是客,只是小道爷,我和你讲,此去莫抱太大希望。”

李辟尘微微一笑:“且去且去,还劳烦姑娘带路。”

张木槿见他没有退意,也心中略是无言,只道又是一个兴冲冲来,病怏怏去的人,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伸出手来,纤纤素指在郭小虎眉头轻轻一点:“胡言乱语,臭小子。”

语气微恼,但却不怒,只是说说罢了。

郭小虎吐了吐舌头,便逗弄赤蝶,跑开去了,遥遥言语:“木槿姐姐,我去找青妮啦!”

张木槿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看着这小子跑的远了,也便回首,对李辟尘道:“小道爷,随我来吧。”

二人便走,这踏在村子里,泥土的地面有些软,但却结实,常年踩踏,早已出了一条通天的路,那两侧,草木石屋各自落座,有人搬动锅碗,有人挑着扁担。

李辟尘跟着张木槿,看着小镇中人烟忙碌,且笑:“这里也是好一副红尘画卷,与那赣老城又是不同了,人慢慢,路茫茫,清风细雨,田中有秧。”

张木槿笑笑:“自是不同,这里是村落,比不得那大城池中,不过胜在清静无事,闲暇时,游桑田过溪江,倒也乐的欢快。”

李辟尘颔首:“不错不错,也是好个人间,真是好个人间。”

“噗呲。”

张木槿笑了一声,那素手一捂朱唇,只对李辟尘道:“小道爷如今修行多久,怎么说的话,像是个老成持重的知命人?”

人寿五十而知天命,李辟尘听得她言,又想自己曾经过往,一世二十载,两世如云烟,如何不能称这好个人间?

当下,抖袖一笑:“若是说我,那也曾去过洛梁,也曾见过魏王;那仙狐洞外,也见神魔道光;那洞天之上,也曾化风取江;那百兽林中,也曾万兽啸响;那南山北海,也曾依山观澜;那大漠天寒,也曾与无心一讲。”

“那天外河上,也见龙啸天还;那红枫林中,也听万剑齐锵。”

“那叠阳关前,也与二友聚阳;那八卦炉内,也被神火炼浆。”

“那帝山天外,也逢四圣天将;那太华峰上,也得峨眉山飏。”

“那红尘来去,也渡三魂冥呛;那雷化大州,也遇黄家天凉。”

李辟尘一番言语,张木槿听得微微一怔,而后便是轻轻一笑,只是摇头:“小道爷多是说笑,且不闻修道修心,话不得乱讲。”

此言一落,只听得一声大笑回响!

“我如何乱讲?是你认不得真阳!”

李辟尘脚步一顿,只这时,一道气息悠扬,那张木槿猛然顿住脚步,回眸相望,只见李辟尘头顶之上,黑白相聚,化道玄光。

一朵道花悠悠,轮转不定,黑花白蕊,如看大道阴阳。

张木槿面色陡然一变,死盯李辟尘:“人仙!”

“如何惊诧?你不也是人仙?”

李辟尘眼中,阴阳二瞳再转,那四方处,凡人俱不见他们,此时张木槿头顶,一朵道花飘起,虚幻留影,是木槿之花。

名与花对,花留人言。

人仙对人仙。

张木槿目光惊移:“何方的人仙,为何入这红尘?”

李辟尘摇头笑起:“何方的人仙,为何留恋凡间?”

张木槿一阵无言,好半响,收了顶上一花,再看李辟尘,只是一叹:“跟我来吧。”

见她如此,李辟尘也收了道花,此时二人离去,不染半点尘埃。

兜转一番,至其中一院,张木槿推开了门去,回眸一望,心中不明,只对其中唤一声:“爹爹,有个道爷要找你。”

第二百四十二章 缘法来 大梦见仙,道山老 不认真阳

门户里,那屋房中,一位老人靠在竹椅上,他年岁看上去约莫是知命之上,此时听见张木槿的话语,便睁开眼来,向侧方望去。

映入他眼中的,是个玄裳白袍的小道爷。

李辟尘见这老人,目光轻转,却微微一定,见这老人气血不升,看其眉心阳气虚幻,那肉身腐朽老去,显然时日不多。

便是不出十年,当会驾鹤而去。

“不是仙家,只是个凡人罢了。”

张木槿既称这老人为爹爹,李辟尘原以为,这老人家当是个有道的高人,隐世的法仙,却不料只是个肉体凡胎的人儿罢了。

嘴角微动,打个稽首,此时李辟尘还不曾说话,那老人却站起身来,目光上下打量他,又转过头去,对张木槿道:“女儿,他可是自远方而来?”

远方?有多远?

张木槿微微一怔:“不曾问,只是小虎和我讲,这是来找爹爹的。”

她话语微微一顿,又言:“却不料还是个有道的仙家。”

这话出了,这老人那浑浊的双目中陡绽精光,只是上下打量李辟尘,过盏茶,拱拱手:“不知小道爷从何处来?”

李辟尘听他这般问,便也开言:“贫道李辟尘,若说来处,那距此处一千六百多里,有座山,那山唤作峨眉山,贫道便自那.....而来。”

老人又抱拳,颤巍巍:“可已位列仙班?可得人仙果位?”

李辟尘不言,头顶上显化一花来,黑梅白蕊,阴阳轮转。那身躯外,纯阳云起,血鸣雷震,那手掌处,如玉如冰,骨中琉璃已起。

“是,是,就是这朵花了!”

老人忽然变得激动,复又坐了下去,面色有些复杂,此时旁边,张木槿不解,便问他:“爹爹何故如此?”

李辟尘也向老人投去目光,此时这老者只叹,言道:“小道爷来此,可有一十七天了?”

“不错,距贫道当初下山,正过一十七日。”

李辟尘点点头,见老人面色,忽然一笑:“莫不是老丈在梦中见过贫道?”

“是,老头我正是在梦中见过你。”

老人不曾掩饰,直接言语:“一十七日前,我所做一梦,其中一花自天而落,黑梅白蕊,如生死阴阳。我梦中所看那花,从我身前飘过,直向西方行了一千六百里,而后遥遥入山,化入青冥。”

张木槿听得一怔,心道这是气数纠葛?但心中有疑,便问:“爹爹,你怎么知得那是一千六百里?”

“不知道,就是知得。”

老人有些迷茫,摇摇头,但语气仍旧笃定。张木槿眉头微微一皱:“爹爹,你如何不告诉我?”

“我不敢告诉你。”

老人微微苦笑,其中却又有一丝欣喜:“你已随仙长修道,如今下山了却凡缘,原本早该离去,却因我在红尘久驻,这不该的,真不该的,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必要为我推算,那又和凡间有了纠葛,不好,真不好的。”

张木槿一时无言,而李辟尘却是微微一叹。

老人总为儿女考虑,这番不说,只是默默等着自己到来,却还是不解那梦,又不想让张木槿为他劳心推算,故此藏在心中不说。

“老人家,可是把我当成催命的鬼神了么?”

李辟尘开言,老人笑起来,那眉头上,皱纹都挤在一起,如深渊沟壑,但看在人眼,却有一种格外的温暖感觉。

“初来时是,但一看后,便知不是。”

李辟尘听得这话大笑,连连抚掌,随后面色微凝,又对身前老人打个稽首,只言:“贫道来此,以道礼相请,只求老丈随我一同回山,助我修那道观。”

“我此番在山上修观,那白石煮了成泥,仙木烧了化作黑炭,那灵山拔了砸出陨铁,那江河断了引入仙山,我这番弄来,却不料那道观仍旧是破落模样,后一道气息化生,落入人间,却是嫌我手艺太差,要找个上好的匠人助我哩。”

李辟尘说着,身旁,张木槿微微蹙眉,只道:“观嫌道主,那里还有这种说道?”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我居那山,可不是凡尘拔起,更不是四海寻来。”

李辟尘摇摇头,手指一点屋顶,又向上戳戳两下,只对她言道:“这山是何跟脚,你且听我道来。”

“我寻此山,那初见时,是道化万千,玄光耀天;”

“我寻此山,那初见时,是桃花神艳,道影镇乾;”

“我寻此山,那初见时,是太华仙聚,地仙立颠;”

“我寻此山,那初见时,是金光震云,连贯清天;”

“我寻此山,那初见时,是大圣赐石,二眸化练;”

“我寻此山,那初见时,是仙天如帘,人间定烟。”

言语落下,张木槿面色一变,复化惊诧,道:“你是太华山人?”

“是,我乃太华雷脉弟子,此番行走,半步人仙,天赐仙峰,落在人间。”

李辟尘哈哈一笑,而张木槿听得这言,顿时惊疑:“半步人仙?不当是,你的修行比我要高出许多,初来之时我甚至不明你位列仙班,你如何能是半步人仙?”

“顶上道花凝聚,如阴阳转颠,那肉身如神珍仙铁,骨作琉璃真天,如何能是半步之言?”

张木槿当然不信,然李辟尘此时道来:“我修行不下结丹,肉身堪比一阳,道行列在仙班,只是境界不达罢了。”

“之前我和你所言,俱都是真的,还可记得我与你讲,不是我在乱讲,而是你认不得真阳!”

李辟尘言语一叹,张木槿顿时定住,那绝美的面上浮动红白,目光游移不知心作何想。

“开仙观...开仙观!”

二人仙言罢,这老人方才开口,而此时也听得明白,却是猛地起身,那双手微微颤抖,似是激动难遏。

“好.....好....小道爷,我和你去!”

老人语气波动:“不消言,不曾想我如今这般年岁,还能亲手筑起仙家法观!若是能成,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亲筑仙家法观,这是千秋不灭的活计,乃是万世长存的神堂,这正是匠人一生追逐的东西。而为那些个富人们建那宫阙,百年之后,千年之后,早已化作黄土,甚至还得留下骂名。

这天下之间,谁......不想青史流芳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白螺里 万湖千家,缘法难 二仙道山

老人起身,将此事,一口应下,倒是让李辟尘有些讶异。

“爹爹,我随你一道同去吧。”

张木槿此时开口,对老人出言,这老者顿时笑起来:“槿儿,你当是觉得我老了,行不远路,拿不起砖,然此时有小道爷在侧,我当然是不得有恙。”

话语罢,张木槿仍旧摇头轻叹:“我随你去,不可再推脱。”

她此时言语,却有一种一言九鼎的架势,似是铁了心,老人只是听她这样一讲,便不再说甚么,只是呵呵的笑:“罢了罢了,那就去吧,总的是仙山福地,不是凡尘蝇营狗苟之处,当不得有因果之缘。”

“爹爹如今也懂得多了些。”

张木槿轻轻一笑,如莲荷出水,镜湖微起波澜。

“耳濡目染,我如何不晓得。”

老人揉了揉胳膊,却对李辟尘道:“小道爷且稍等,我这便准备家伙活计,和道爷同去。”

“不急,不急,我此番下山,足足得四十九日光景,如今才过一十七日,不急不急。”

李辟尘摆摆手:“我便在此等候几日,老丈且先歇息。”

“那就明日,我好好准备一下。”

老人笑笑:“小道爷可在村里转转,让木槿陪你走走。”

“你二人俱是仙家,列在仙班,我这老头不过是个凡尘人面,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的。”

李辟尘看老人面相,脚步一动,一指点落,在老人眉心之处。

仙起萦绕,一道灵光入身,老人瞳孔微缩,眼前一花,李辟尘那手指早已收回,放在袍中,似从没有抽出来过。

李辟尘看老人面色微惊,便道:“老丈不得惊慌,我这是渡了一道仙气入你身中,此番可延你寿数,提你气血,升你精神,但也不过几年功效罢了。”

“天地有定,命不可改,凡人若要向天夺命,则必入道中。”

李辟尘顿了顿,再言:“你家女儿,也是人仙,我这手段她也可使,只是不能,也是不敢。我明晓因缘,原来她是自仙门而出,来凡尘断缘,那如此,不得再作事外之事,怕再沾了缘。”

张木槿沉默,双眸如水,只看李辟尘,后者转头,向她言语:“我前些日子,刚遇冥海艄公,渡了一家魂魄,那白骨挑山,担着半世红尘,当真苦不得言,那他老母,也早作一副枯骨,却可惜,这白骨仍旧不知,每日白天,只当自己还活在世上,挑着一担红尘作枣,在街头兜转。”

“这人劫不可言,从凡见仙,第二难第一劫便是至亲,下山来去,既已得道,便要断缘。”

张木槿眉头蹙起,胸膛微微起伏,面有痛苦。大道至亲,二者只可求其之一,当初年小,上山修道尚且不觉,待一十二年来去,却见老父已经白发满头,如何不泣?

她也可使李辟尘这般手段,为老父渡一道仙气,然如此,人劫定发,那时便不知该如何收场,这其中纠缠发展,俱都不可知道。

无为无为,这无为不仅仅是清静之意,同时也有切莫去做不该做之事。有时候,别人可做此事,你不得做;有时候,你可做此事,他人不得做。

心一动便多升变数,而她也明白,为何她不可渡而李辟尘可渡,因为自家老父与这小道爷有“缘”。

一气牵引,冥冥连起,缘法难说,因果难尽。

若是能在几句话中说个清楚,那世上也就没有天机了。

如何不可言?只是不敢言,亦或是言不明罢了。

张木槿一叹:“小道爷,且来,我带你走一走这村子人家。”

听她言语,李辟尘也不得推辞,便与老丈别过,随张木槿出了院墙。

一男一女,两位人仙行去,那路上见得的,俱都笑着与张木槿打过招呼,再看李辟尘,便顿觉惊异,三息之后,都称好俊的道爷。

小道柔软,因不曾有雨,故也并不泥泞。

张木槿询问李辟尘:“道爷是太华山上的弟子,果真是仙山福地,人杰地灵,境界不达人仙,修行却已不下结丹,且不知是如何修行的?”

李辟尘看她,笑道:“你知我是太华之人,却自己不曾报个家门,这般是否有些不合礼数?”

张木槿听言,微微一笑,便道:“说起出身,比不得福地,更是不及小道爷,也不消道爷曾不曾听过,那静春山之名。”

李辟尘听得这名,心中微微一动,便思量起来,过不多久,直对她道:“可是第四白螺州中静春山....烛影真宗?”

话语落,张木槿颇有讶异:“不曾想太华山上仙也知晓烛影二字?”

李辟尘听她这般说,顿时笑了:“白螺州中太微辰,缘知天数晓真尊。”

“第四白螺州中,乃是太微山金庭宫所在之处,那千岛万湖之中隐着百宗,俱都修持星宿之道,我如何不得明晓?”

“太微山与我太华山同列七十二福地,更是至交,那下属多少宗派,多少道人,虽不得俱都说全,但也略知一二。”

太微山,这太微二字,太乃最初原始之意,微乃天上星辰众庭,而金庭金庭,指的正是天上星辰之庭,星宿诸圣。

洞天之中落下星辰之影,太微山勾连星宿,以微光聚道,炼在己身,神寄青冥,与星辰对应,乃是一种极为玄妙的问道之法。

这天下之中,乾坤之内,凡有真灵者,不论生死皆可修行!而那大道,更是不消多言,千道万道俱都通向大道,没有死路,只有走不下去的人。

修行中,有人常言,此道已尽,看不见前路,那是因为路在比他高出太多的地方,他窥不见真正之影,被云雾遮蔽,故此叹息,只道不见道了。

然道仍在前方,正是道在不可见,只缘心中言。

第四白螺州依靠太安,翻过了乌莽山,便是白螺千岛万湖家,届时风雪俱消,云雾皆绕。

那正是:

云开赤叶青影涟,春暖长明杏花千;

白鹭啄江踏浪浅,六曲迎侠送霄雁;

紫竹林内浮光电,却听轻雷过云颠;

瑶湖汐雨莲天见,清水徜徉隐龙仙。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太微辰 天星四御,言人心 二仙论道

听李辟尘这般说,张木槿也笑起来:“是,白螺州中太微辰,缘知天数晓真尊。我烛影真宗乃是太微山属宗,修星宿一道,勾连青穹,神寄虚空。”

李辟尘对她道:“不错,太微山修星宿之道,而我太华山修天时之法,因法与理相近似,故此二福地走的也是比较近些。”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相同,一路同去。”

张木槿轻点头,黑发微动:“不错,道爷说的,是这个理。”

她手指轻轻掂起,上方显化一盏灯火,只是此火与寻常仙火不同,那光如凡间长明之灯,下方倒映玄黑阴影,光影相生,如阴阳相对。

玄妙无比。

李辟尘心中思量,当真是万物皆不离阴阳,万法千般变化仍不脱两仪之道。

“烛影相对,有烛便有影,火为万物之生,亦可为星辰所造,那大日也是星辰,那皎月也是星辰,若说日为阳火,那月便是玄影。”

张木槿缓缓一言,双眸看那烛火,此时微风吹过,水汽蒙蒙,那火却是不消,只是立在指尖,下方玄影摇摇。

“我烛影真宗,修持的星宿,乃是天上荧煌......”

“荧为烛,煌为光,是以星宿列位,此聚其星光所开之法,便是我烛影真宗修行的法诀。”

张木槿对李辟尘讲述,那指尖轻勾,火光顿散,化作烟气消弭。

“太微山中祭四大上星,乃是天外圣境中四颗仙神之宿,其一号曰紫薇,其二号曰勾陈,其三号曰长生,其四号曰后土。”

听闻此言,李辟尘微微动容,心中却有惊诧,这四颗主星却是和天上四御大帝名号相同,莫非这其中有甚么联系?还是说,古老相传的四御,正是这四颗星辰?

天外圣境俱有一主,然四星高居洞天之外,聚乾坤星尘演混沌,开立一方圣境。

太微四辰天,太华四圣天,俱都合两仪化四象之说。

“我此番下山,了却红尘之缘法,是侍我爹爹身前,直至他魂归冥海,这至亲缘法方才可断去的。待到那时,我便回宗,却是拜别师长,该去太微金庭了。”

“我爹一直都讲,是他拖累了我修行仙法,这般话语,我又怎么好去接得?只是相顾无言。”

张木槿悠悠一叹:“仙人断去红尘念想,这过程当真是苦不堪言。见那生身至亲在眼前老去,最后魂归幽黎,躯入黄土,自己却因人劫之故,不得改变半分,其中痛苦真不消仔细去言。”

她这般说着,又回头,似无意似有意:“似道爷这般,虽境界不至人仙,但道行修行肉身法力俱都远超结丹,当是.....已断了尘缘?”

“你当初与我一言,问我如何留恋凡间,看来你当已经超脱而去。”

听她这般讲,李辟尘忽的闭口,再三息,微微一笑。

“不曾,我的缘法,断不去的。”

张木槿双眸轻动,那其中光彩,如露滚珠帘,轻轻一问:“小道爷何故如此说?”

李辟尘摇摇头:“我的缘法,那便是执念,太上忘情,我非太上。无情不可得道,无情不可见道,这是我遇到一个斩却七情,灭去六欲,杀了本心的人后悟出来的。”

“执是我一身之念想,这凡尘之事不得斩,这仙尘之道也要求。我的道,与你不同。”

李辟尘一抖袖袍,又笑,其中还有些莫名之意味:“可,今生今世,我怕是难以再见故友亲朋,那故乡何处,却是难以回去了。”

“但,便是沧海化了桑田,肉身做了白骨,那坟墓之上青草幽幽,那金铁俱都化作白泥,我也要回去看一看,不为其他,只因那是故土。”

李辟尘的目光变得有些严肃:“正因如此,所以才不能斩;正因如此,所以才忘不得。”

“初心不改,我道在前。”

“大道当见,我辈求道,又岂能被小道所阻?这个大道,就是我道。”

“大道即我,我即大道,非我之道,皆是外道!”

李辟尘袖袍上沾染水汽,此时抖动,轻轻晃晃,俱都散去,而张木槿则是被这一番话震的不能言语,她只觉得其中的执念几要冲破云霄,那坚定之意便是神火炼,铁水浇也不能炼去。

她心中自己在思量,自己的道,自己要求的道是什么。一念即她,她即一念,原本斩却凡尘就是断缘去情,以免入人劫之苦,但如今一听,这心却是动了动。

张木槿想到李辟尘方才所讲,遇到了一个斩却七情六欲,杀了自己本心的人,当下便有好奇,这种人,她从不曾遇到过,师门中,也无人遇到过。

情可斩,欲可灭,唯心不可失,如果连心都失去了,那又会变成什么呢?

张木槿把这个疑问说出,李辟尘便回答她:“那人唤作徐念心,然是八百年前的名字,如今,只是无心。”

“无心道人,为道而痴,为道而狂,为道而求,为道而寂。”

“人生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他俱都尝过,如此一百年,浑浑噩噩,终于在一日,大彻大悟,却走到了另外一条极端的路上。”

李辟尘语气慨叹:“我所言,我心即道,道即我心;然他所言,却是大道无心!”

“我道之外皆外道,然他语,大道之外我道也为外道!”

张木槿听得心神震颤,下意识,居然开口说道:“那.....什么,才是真正的道?”

李辟尘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知道,大道是道,大道非道,我们求的‘道’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头微微昂起,李辟尘哈哈一笑:“正是不知道,所以才求道,所求之道为我道,我道即大道,而真道如果我知道,那还求什么道?”

话语绕绕,张木槿揉揉眉心,连连摆手:“道道道,绕绕绕!不消再讲,莫讲了莫讲了。”她摇摇头,叹道:“我不过是个二九的女子,还正青春年少,听你讲道,我觉得都老了百岁。”

“哈哈哈哈哈!”

李辟尘笑起来,张木槿看他笑,心中莫名也欢快,嘴角勾起,也轻轻笑起来。

仙家论道,这道,玄玄妙妙。

第二百四十五章 邻家女 孩童言话,至理真 茧当成蝶

........

“青妮!我来找你啦!”

房子的门上还沾着水汽,郭小虎砰砰的敲打着门,不一会,那木门吱嘎嘎的被从里推开,露出一个扎着头巾的小姑娘。

“小虎?”

这女娃娃脸蛋白净,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那袖口上还可见到一处补丁,此时看见郭小虎,顿时喜笑颜开。

孩子们之间的友谊是纯洁的,当然,对于青妮来说是这样,但是小虎么,也许有些不同。

“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郭小虎面色微微有些红,但因为一路小跑,倒是也看不出来,只让人觉得是跑时间长了才这样,没有什么不正常。

青妮出了门来,把木门关上,站在侧,靠着青石墙,对郭小虎问:“什么好东西?”

“你看你看!”

郭小虎指着自己肩膀上的赤蝶,此时那赤蝶轻轻抖动翅膀,似乎是在对郭小虎的动作做着回应。

这赤蝶有灵性,更是那神仙一般的牛鼻子道士送给自己的。要不要送给青妮,郭小虎心中是做了好一番挣扎的。

“老婆重要还是蝴蝶重要?当然是老婆重要!”

郭小虎这般思量着,终于忍痛决定把这只蝴蝶送给青妮,因为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啊,青妮见了这只蝴蝶,肯定就会开心,肯定就会记住自己了。

赤蝶轻轻振动翅膀,青妮看见了这只蝴蝶,小姑娘的心神一下就被吸引了,那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赤蝶,咦了一声:“好漂亮的蝴蝶啊。”

“红红的,和杜鹃花一样呢!”

郭小虎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厉害吧,这可是我捉......捉.......捉了个道人让他帮我捉的。”

这个弯子绕的太大,郭小虎舌头都打结了,原本他想说是他捉的,但是那脑袋在这一刻飞速思量,突然想到如果青妮去问张家姐姐,一下就知道这蝴蝶不是他捉的,那这可就糟了。

自己肯定要在青妮的心里一落千丈,嗯,所以还是实话实说。

但是吗,要小小的改动一下。

男孩子总是想在女孩子面前炫耀,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所以郭小虎硬生生的把话改成了,是他捉了个道士,再让那道人帮他......捉了个蝴蝶。

这不就挺好的,功劳还是他自己的。

果然,青妮抬起头,那眼睛和郭小虎的对上,后者顿时浑身一僵,就听见青妮软糯的开口:“你捉了个道人?道人能被你捉了?”

语气疑问,显然不信,郭小虎顿时道:“怎么不能!那道人也不过就比我大个几岁,看上去和张家姐姐差不多呢!”

“他可打不过我!我可是孩子王,村头的老黄牛都不是我的对手。”

郭小虎挺着胸膛,青妮撇撇嘴:“老黄牛是不想顶你,不然你屁股早就开花了。”

“真的,是那道人帮我捉的,还是我让他帮我捉的!”

郭小虎看青妮不相信,顿时道:“你和我去找他,我让他当面告诉你!”

“真的?”

看郭小虎这么笃定,青妮眼睛动了动,郭小虎头点的和麻雀啄食一样:“真的真的!比刘大哥家的铁锤还要真!”

赤蝶轻振翅膀,忽然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轻轻落下,在青妮的身前不断飞舞。

“咦?”

青妮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只是看着,而郭小虎看见赤蝶这样飞舞,却是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青妮,把手指伸出来。”

青妮听见郭小虎的话,把手指缓缓伸出来,那赤蝶飞舞了一下,便稳当当的停在青妮的指尖上。

青妮把指尖挑起,那赤蝶动也不动,她抬起头来,就见到郭小虎有些微愣的神情,好像是在出神。

“小虎,小虎!”

青妮连续唤了两声,郭小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没有,我看你出神呢!”

青妮摇摇头,又逗弄起那只蝴蝶来,只觉得好有灵性,便道:“飞。”

一言落下,赤蝶顿时悠悠飞起,青妮眸子睁大,又笑:“旋。”

赤蝶听言,便在她身前悠悠盘旋起来,青妮看着这只蝴蝶,面上全是欣喜之色,又道一声:“落,落!”

赤蝶振动翅膀,落在她的头顶,青妮惊喜的小声呼喊,而郭小虎看着这一幕,顿时有些自得。毕竟这赤蝶可是他带来的。

“好看吧。”

听见郭小虎问,青妮顿时点点头:“好有灵呢!”

话说完,看着赤蝶飘落指尖,青妮忽然有些伤感:“这么好看的蝶,三十日,或者百日就要死了。”

她抬头,对郭小虎道:“小虎,我要把它放了。”

郭小虎听她这样说,顿时诧异:“为什么啊,它多漂亮啊?”

“因为漂亮,所以我要放了它啊。”

青妮摇摇头:“我不是说了吗,它三十日,百日之后就会死了,我不想看见它死的。”

“它这么通灵,我爹爹常说了,在河水里遇到鲤鱼,如果鲤鱼一直看着你,那就是它通灵,要放了的。”

“放了有好福报的,都说的,鲤鱼是龙变得,跳过龙门就成龙了。这只赤蝶这么通灵,说不定是什么神呢。”

青妮就这样开口:“我们把它放了,我们会有好报的,它也会有好报的,这么漂亮的蝶,去了阴世,也会让那些神开心的。”

郭小虎顿住,这一刻,耳朵里只有青妮的话,眼中只有那只赤蝶在飞,嘴巴下意识的开口:“哪里有什么鬼啊神啊的......阴世不就是一块土吗.....”

凡人不晓得冥海之说,只认为阴世是一块无垠大土罢了。

“嗯,人间有神,阴世也有的吧。”

青妮歪了歪头,笑着说出来,然后把赤蝶向天推推,那指尖动动,对赤蝶道:“蝶儿蝶儿,快走吧,快走吧。”

赤蝶轻轻振动翅膀,飞上天,缓缓盘旋,而郭小虎看着这只赤蝶,脑海中却是回忆起青妮的话,又有那牛鼻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它三十日,百日之后就会死了,我不想看见它死的。”

“不啊,仙人也会老死的,也会生病的。”

“我们把它放了,我们会有好报的,它也会有好报的,这么漂亮的蝶,去了阴世,也会让那些神开心的。”

“人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郭小虎眼中,那只赤蝶缓缓飞舞,忽的,他开口了,不知怎么的,想要抓住这只赤蝶。

牛鼻子说这只蝴蝶是自己的缘......这是什么缘呢?

郭小虎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总之看见了青妮在笑。他的脚步摇摇晃晃,神智还有些迷茫,这时候,那天上,一只赤色的蝴蝶缓缓落下,停在他的头上,轻轻振动翅膀。

一人一蝶,谁是谁非,童言至理,缘法当来。

赤蝶扇动了翅膀,它的心中,对于郭小虎,它认为是自己的一道缘。

可这茧还未化,如今不过是只毛虫罢了。

嗯,比较大的毛虫。

第二百四十六章 清风过 巽断天雨,六言道 一元化天

一阵清风徜徉,吹过稻田,卷过溪江。

郭小虎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清风落下,吹过两双青足,再看上去,正是那牛鼻子道士,和他口中的张家姐姐。

二人仙看小童,那赤蝶悠悠而动,飞舞如阳。

“道爷点化了小虎?”

张木槿看见郭小虎那般模样,又见赤蝶飞舞,他那股心境怎么也掩饰不住,孩子的身上,精气神只是一看便能明白,此时小虎头顶,那气息汇聚,圆滚滚,与寻常人的散乱全然不同。

人仙望气,此时李辟尘听张木槿言,只是笑笑:“不能说点化二字,这二字太沉重了,至如今,我也只是真正点化过一草一丹罢了,其余的,皆不过是缘。”

“我只是和他说了些话,讲了些道理而已。”

李辟尘看着郭小虎的背影,又想起一个孩子,那是初下太华时,在云头天上,看见下方石明镇里,那个向天呼喊的孩子模样。

那娃娃说的,和小虎说的话,都是有些相同的。

小虎曾说,自己是人不是仙,那娃娃曾讲,仙人也是人。

孩子的话中有着真理,李辟尘尚还记得,那娃娃说仙也是人,但他爹爹说仙是仙,人是人。

思维被固定,认为本就是如此,却不晓得,仙本就是人啊。

“都道长生逍遥,谁知仙道峻峭?觑百年浮世醒,恰似大梦忽止!叹人间甲子须臾,眨眼间白石已烂,转头时沧海重枯!”

李辟尘轻轻说出来,这是当初对那孩子说过的话,其音浩荡,渺渺如烟,徜徉乾坤之内,回响四海之颠。

后,乘风而散,自天而降,落入人间,恰似小楼听雷,神轻呓语。

若是有缘,来日我渡你入仙。

这是当时对那孩子所说的话,因为自己知道,那破境入灵明的关窍,却正应在这孩子身上。

这就是缘法,偶然经过石明镇,又偶然被这孩子看见,那冥冥之中,石明与灵明互相呼应,却让这孩子得了天降的缘法。

这没有道理的,因果难尽,缘法难说,若是真的全都明白了,那天地之中,这个人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便是天上什么时候降劫,元会什么时候重开,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种人,太可怕了,也太没有意思了。

张木槿听李辟尘如此之讲,只是一笑:“都道长生逍遥,谁知仙道峻峭..........道理如真,是这样,是这样。”

“仙道之上多磨难,凡人只道仙家好,只道仙家妙,那其中所累,又有谁明晓?”

她又看郭小虎的背影,那顶上,气息如日煌煌,赤蝶落头,振翅却不飞舞,这一人一蝶,已缘法深种,却不知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李辟尘看着小虎背影,那身边清风吹拂,如顽童弄舞,那心神仿如化风同去,却是想起曾经神游大千之意。

灵化清风,神游大千,也曾过那南山,也曾跨那北海,也曾巡天游地,也曾翻那天机。

人间的风,天上的风,自己的风。

风乃逍遥之道,正是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

是逍遥!

一道灵光划过,此时那风突然起来,李辟尘看着天阙,口吐一言。

“大风.....起兮!”

言落,神通突显,那天穹之中,忽起荡荡清风,挂过云颠,卷那水雾,霎时间,人间淅淅沥沥,落下轻雨。

清风入眉心,点开真灵化道光,那八卦盘中,巽卦亮起黑色光华,一道气息回转,此时只见那卦相上显露仙家神兵,乃是一柄大羽之扇。

大风起,巽下断,八卦若是俱齐,则阴阳倒转,那水火相融,如此离便化阴,坎当化阳,可是三花如聚。

八卦开辟六卦,此时阴阳已转,离坎当颠,李辟尘心中明晓诸分,暗道原来是这个道理。

这股气息让得边上张木槿侧目,再见时,却觉得李辟尘隐隐有些变化,然却说不出一二。

她轻轻侧头,不明其中关窍,便也不想,此时看小虎背影,缓缓开口:

“仙种已落,师兄是想让小虎入太华修行?”

张木槿的称呼一变,不再叫李辟尘道爷,却用起师兄之称,显然表示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这大半日的走来,也互相知晓一些事宜,太华与太微交好,自己本就要晋入太微金庭,而李辟尘修行又远过自己,此时称这一声师兄,却是正好。

李辟尘听这话,摇摇头:“不曾,我岂敢代太华收徒?他若是想要拜我,也须得去走那三千仙梯,钟灵铁谷;过那静心神道,大幻真帘。”

“便是我峨眉山上,如今那徒儿,也不过是代收而已,且三年后,我便让她同去太华山门之前,去过那试炼,若不如此,那便如我那师弟一般,本是妖身,虽不得过这诸关,但得掌门亲授仙法,如今同居我山,也是太华真正弟子。”

李辟尘口中所言师弟,正是寅虎,说起来,这虎妖如今确实是李辟尘师弟一辈,但寅虎却不如此认为,对其他弟子也称师兄,唯独对李辟尘,只道主公。

张木槿失笑:“太华山收徒如此之严的么,师兄所言,若是你那徒儿三年不过,那又当如何?”

李辟尘转头看她,哈哈一笑:“不过?如何不过?”

“我那观山,也与你说过跟脚,我之修行,传她半身,她本剑囚谷出,与我相同,我让她于山巅坐定,修一元静始,这其中真要她悟的,是要听,要见,要闻,要观,要思,要念。”

“听那大风吹天,见那细雨落乾;”

“闻那真雷震颠,观那云海化衍。”

“思那生死无言,念那大道如烟;”

李辟尘袖袍一舞:“一元化始,大道初开。如此四十九日,她若是真按我所言,在那山巅坐定,自然可悟出,待我归山之后,四十九日等待俱全,那三年之说,不当不过。”

“若说旁人求仙,如过八九之劫,那我这徒儿去求,八九之劫已过八八之数。”

李辟尘对张木槿再言:“这三年,我磨她心,这三年,我炼她神,这三年,我教她道理,这三年,我定她真性,若如此还不能过,那便下山去吧,再也莫要见我。”

张木槿听完,微微动容,只叹道:“确实如此,若是这般三年仍旧不得过,那当真是该归红尘去,不当在停于仙山。”

“化凡江中打个滚,起来满身是黄尘。”

她悠然一叹,其中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侧过那容颜,言道:“孩童心性纯善,若是师兄不要小虎这孩子,那便待我三年之后,来此收他。”

李辟尘好奇:“你之前所言,此番归山,拜别师朋,要晋入太微金庭?”

“不错,我星宿诸山,白螺千岛,凡修持至一定境界,皆可入太微山中。”

张木槿笑起:“师兄许是不明,我们白螺州修行,与其余诸州不同,如我等静春山,皆依附太微而存,千宗如一宗,一宗当千宗。”

听得这话,李辟尘便是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便是类似于分家的关系,如同古时诸侯分封,俱尊天子那种模式,虽各自称宗道派,但太微当上,若是真说起源头,这宗这派俱都是太微所出,本是一源。

并非自开一道,而是在前人之道上另辟蹊径,最后脱太微而去,落在白螺,化出一宗,开道讲法,收徒传真,然宗中派中,同尊太微祖师,自家祖师列在第三右位,是以表明上宗之尊贵。

本是一家,自然可以晋入太微修行,也不存叛宗之类的说法。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生灵聚 月下人仙, 木槿见 峨眉当前

夜幕星河落,村中灯火阑。

那土院里,一只白蝶轻轻振翅,从龙马背上飞起。踏红尘抬了抬脑袋,见这只蝴蝶向着天上大月飞去,便打个响鼻,不想理会。

张木槿归了屋子,而李辟尘则不曾回去,只是在田野中兜转,看那天穹中明月星河。

双眼中,阴阳瞳显化,放眼望去,那田野诸处,蛇钻出了洞,鼠刨开了土,那枭展开翅膀,那猫儿轻巧的如同鬼灵。

远处的林中,有只老狼不敢靠近,稻田里,萤火之光摇摇升起。

夜晚的田可比白日要热闹多了,这是属于灵的时刻,是属于这些还不曾化作“人”的生命的独有时间。

汲取日月之精华,历经百年而方成妖。

成妖只是第一步,那化作人形,已耗尽百年法力,若不留真身,便要从头修起,如那寅虎一般,否则也不会在李辟尘第一次见他时,不过是个五精的境界了。

白日仙神行天,妖魔踏地,人灵行走,故此这些小生灵不敢多有动作,在这田野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但即使如此,也想搏一搏那成妖的大道。

李辟尘看着这些小生灵,不由得轻轻言语:“便是懵懂野兽也知搏命二字,不去搏,便永远不得见道,那前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旁人为你修筑,至多,只是告诉你路在何方罢了。”

李辟尘就这么坐下来,坐在泥土地上,稻田边缘,那一点衣角落入水中,却不染半点泥泞。

真灵入静,入定,月光洒落道人身,这一坐便是一夜过去。

清晨,一声鸡鸣响彻,李辟尘睁开眼睛,看那东方天阙已经泛白,西方银月已经渐落,而再低头,却是微微一惊。

那自己前方,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一群生灵,俱都闭着眼睛,不动不闹,如虔诚朝拜仙佛一般,那模样可笑又可惊。

鼠一群,蛇一窝,夜枭四五只,老狼也坐在前,那旁边还有原本夜晚出来溜达的猫,以及圆圆滚滚本在山里沉眠的两只刺猬。

李辟尘目光在这些生灵身上扫过,发现俱都沾了一丝灵性,这并非自己一人之功,仔细想想,前不久,那赣老城中有个鬼仙,那路上有个艄公,这村子里还住着个人仙,许来是仙神常走,留气不散,导致这些生灵诞出一丝灵光。

但也仅此而已,不过这些生灵却是知道要进行修行,否则灵光当消,再化蒙昧。

“散了散了,我都醒了,还聚在此地作甚?”

李辟尘哈哈一笑,那天音一震,当下这些蛇虫鼠蚁俱都醒来,在原地不动,只是俱对李辟尘“拜了三拜”,这才各自回原本之处。

那群鼠手掌合起,头点泥地;那群蛇头颅晃动,轻叩三下;那夜枭扇动翅膀,低下头颅;那老狼双爪拜地,做了个揖;那两只刺猬滚了滚,小掌轻动,算是拜过。

这群家伙里,只有那猫拜的最像,两小爪合起,不断上下摇晃。

李辟尘看这动作,噗呲一下笑出来:“这是佛的礼仪,你拿来拜我....不过这此方也不曾有佛之说,当是佛门不曾立,不曾传,这礼仪也只是你下意识所做,罢了。”

小猫不懂,只是看看老狼,于是学着那样又在地上拍了拍,这才竖着尾巴跑了开去。

李辟尘站起身来,拍拍袍子,然这个动作却是有些好笑,因那玄裳白袍上,半点尘也不曾染,平白无故去拍,倒像是有些做作。

但旁人不解,仙人却明其中关窍,这人间之中,清浊并立,三清三浊齐齐而出,三清者高居在天掌阳,三浊者沉沉在地掌阴,这夜属阴,昼属阳,这几巴掌拍的,是夜里聚的浊气。

鸡鸣过三,大日已升,李辟尘探出头去,回转入村,到那张木槿家门前,推开木门,却已见张家老汉把工具带起,早已准备动身了。

“小道爷才回来,老头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可动身前去。”

张老丈这般开口,而那身边,张木槿已经取了那些个活计,李辟尘见此,点点头,道:“我等驾云前去,木槿也不得施法,这般便都落在我身。”

张木槿笑起来:“师兄请我爹爹去帮你修观,起云施法本是份内之事,怎么这般说,像是我阻了师兄一般?”

“可不能这样说,我的错,我的错。”

李辟尘连连摆手,哈哈一笑,那手指一捏,顿时一道雷霆化阴阳而起,三人一马作雷光而遁,直入云霄之上,方才显化真形。

“此去一千六百里,老丈且坐好。”

李辟尘念头通达,此番下凡,所寻之人已经请来,自然心神舒爽,且又悟了不少缘法,见了艄公,得了泥人,遇了张木槿论道,指了只白蝶舞身,又看娃娃一语道破真言,此时起云,那风也避,雨也逃,只道雷光随行,一路开道。

老丈此生不曾见过这般景象,只是惊诧莫名,不能言语,又是心中激荡,那老迈之身站着,迎风而观,见下方城池镇村,俱都一晃而过,那群山大江,也不过寥寥而消,顿时生出一股豪情出来。

张常今年如此之老迈,他自己难以相信,一辈子踏在黄土,到老来将要入土,还会有这般仙家经历!

千里山河转眼而过,那天上天下,真仙过云起,凡人犹不觉。

张木槿观这四方神通,李辟尘此时施展起来,其法力雄浑,道意真实,远胜自己,却不由得真心赞叹:“师兄神通无铸,想来,结丹之中,能胜师兄者不过寥寥罢了。”

李辟尘摇头:“上次我在雷化之州遇太伤弟子,黄家天凉,他乃真正武仙,其法与我不相上下,我与他比试,胜负不言。”

言罢了,又看张木槿,笑道:“你切莫妄自菲薄,自己本就是真正天骄,此时说我如何,再想想,却是觉得你在挖苦我了。这一十八年便化人仙,让多少仙家惭愧?”

二人言语,突然间,云海浪卷,张木槿拨开云头,向着下方望去,眸光轻转,忽然一定。

那前方处,此时只是见神光摇摇,有云起赤霄,一座仙山坐落,虽有些云遮雾罩,但已能看得见真容!

张木槿见那仙山,真个激动起来,那眸光升辉,连连开言:“好山,好山!仙云绕,神光摇,鸾鹤起舞过天霄!”

这山好,只言道:

白石化云道作山,桃花瑶影指清乾。

烛龙睁眸成日月,三法如是人做仙。

紫霄气贯太华巅,雷降风随雨如烟。

金光神震浮大衍,纯阳真境是仙天。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寒天雪 梅簇桃花,拔灵山 始当建观

.......

云落仙显,在峨眉山巅,那破烂道观之前,李辟尘按落云头,脚踏在地,这一下那些云雾都散去,诸人脚步结结实实走在山顶,几日不见,却不料此处已然落下一些积雪。

这山太高,雨在天都化了雪落下,那观前有几株梅树,此时那上面压着白皑皑的雪层,其中点缀一群赤色,正是群梅正绽,而那道观之后,不知何时,居然长了一株桃花出来。

“咦,这桃木是.....”

李辟尘微微讶异,四周俱是梅树,然此处却有一株桃花树,还开的如此蓬勃,心中细细一想,却是惊道:“莫非是当初,那朵飘摇入天的桃花?”

“花入山中,得了造化重化一生?难怪是道花,当真有灵。”

这桃花是茅沧海赐下,乃是太华峰中桃树所结,李辟尘想到雷脉之中多桃树,便是因为桃花属雷,当初解天戈头顶上,便是一朵桃花。

李元心师兄头顶,似乎也是桃花?

李辟尘摇摇头,却是记不清了,似乎师兄也不曾施展过道花之影。

“旁人仙山是四季如春,师兄这山,却是一副寒山落雪的景象,不过却还见梅绽桃开,这般,倒也真有一番独特韵味。”

张木槿对这四周景色做了点评,而李辟尘摇摇头:“非是寒山落雪,若是四季如春,我只需小小施个法术便可,你想看什么花朵俱都能见得,只是这样有违天时,我太华修天之法,只随那天地自己来去,不去管他,下雪也罢,下雨也罢,都这副模样。”

“看这几日,怕有冷龙横天而过,把雨做了雪,回头我去无垠海里,找那龙王问问。”

李辟尘这话便是调侃,张木槿抚嘴一笑,目光转动,此时落在前方道观,面色陡然一诧,紧接着便摇头连笑:“这....便是师兄的观了么!”

那哪里是个好屋子,简直就是个土丘,用得上好材料,却造化成这副样子,当真是仙山初立,道观嫌道主,要自己弄个好模样。

李辟尘连连摇头叹气:“手艺不行,这道观嫌弃我呢,自化一道气数入人间。”

“呵呵呵....”

张木槿听言又笑起来,而这时候,张老丈连看那道观,不断摇头,面上痛心疾首:“这神话中的白石成泥,仙木炭火,灵山真铁就这么被糟蹋了!”

“这怎么成,这怎么成!”

张老丈连忙摇头,那从张木槿身上取来工具,那背后还负着斧锯,原本他是老迈不能背这些东西的,但被李辟尘渡一道仙气,身子骨微微回返曾经,气血稍起,故此背负这些东西倒是不吃力了。

“我去帮小道爷斩些木头.....”

他这话刚刚说出口,猛地顿住,再看四周,那些个神木俱都参天,全有两个碗口粗细,这般木头,一人锯还不知要多久时日才能砍下来。

张木槿笑笑,抓住张常胳膊:“爹爹,你忙活什么,这里是仙山福地,离了人间,你也是上次被渡了一道仙气才能出入自如,那现在取木材白石,自有师兄来做,你且站着,等待便是。”

李辟尘也颔首笑着:“老丈且等半柱香,贫道这便去取仙木白石,黄尘清水。”

正说着,忽然那观后走来一道高大影子,三人便望去,张老汉不认得,但其他二人如何不认得。

李辟尘见是自己留下的黄巾力士,再看看,不见姬紫云身影。此时黄巾力士来到前方,对李辟尘抱拳行礼,那口张合,吐出几句话来。

“小主正在山巅入定,如今已有一十八日。”

这黄巾力士语气浑厚,李辟尘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是来取吃食?”

“是,不知道小主何时能醒,故日日吃食俱都准备妥当。”

力士抱拳,那神态如真,全然看不出半点是符篆所化的傀儡,就和真正的活人没有两样。待李辟尘对黄巾力士吩咐一番后,力士自去取食,再回山巅,而张常看着黄巾力士走远,这才慨叹:“真是仙山福地,便是个力士仆从也有这般壮硕!这简直和牛一样了!”

“爹爹,这可不是活人。”

张木槿笑着解释:“这是仙家独有傀儡,唤作黄巾力士,曾经爹爹不是听那些说书的言过么,那符篆黄,迎风一张,便是一尊力士落下。”

“啊,原来就是他!”

张常自然也听过这些故事,只是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还以为是木人铁人,不曾料到居然是这般如活人一样的傀儡。

“黄巾力士,是聚尘化人,那符中蕴含一道灵光,故此能说人言,能有人思,只是无心罢了。”

李辟尘解释,随后又让张常稍等,于是脚步一转,如蜻蜓点水,踏雪无痕,下了山去。

诸木参天,那其中有金黄的公孙木,也有赤红的桃花枝,李辟尘兜转一圈,见几根仙木长得硕大,便心中欢喜,于是手中起法,把这木头连根拔起,又施乙木之气,在树身上轻轻一拂。

那其中碧绿真光流转而出,乃是这些神木真灵,李辟尘一声言语:“诸位,且借身躯一用,众灵光若是不嫌弃,便随我前去,在那观前,我寻了一株桃花种下,众灵光可转入其中,千百年后,仙山不老,此木当可探天。”

这些仙木俱都有了灵,高有五丈,此时众多灵光转入李辟尘掌中,如此李辟尘道声大谢,那一只手起了法术,把这些木头托起,再向山中寻觅,见白石之壁。

山为石筑,这些白石却不生灵智,故此李辟尘便起一片群石,这般木上带石,又着眼看去,取了些天生的神珍仙铁,开了灵山一处窟窿,那洞穴里忽然流出水来,却是山瀑涌出,如此落下,反而造化一处仙泉。

“妙啊!”

李辟尘哈哈一笑,于是转身回了山巅,再见张常,把那些仙木白石俱都放下,对他言:“老丈请教,要如何作,俱都听您老的。”

“只要能把这小观建起来,老丈便尽管说就是。”

张常看着那些木头,手掌微微颤抖,这些乃是天上赐峰时先天所化,远越后天栽培的灵木,他为凡人,哪里见过这种木头,只是连连称赞:“好木头,好木头!我从不曾见过这种宝贝,那最好的,也不过是乌木罢了,还是打棺材的。”

“小道爷,你放心,我定然给你盖一间绝好的道观!绝不糟蹋了这些宝贝!”

第二百四十九章 峨眉山 峨眉仙观,照南天 南天仙门

那峨眉山上,云卷而起;那风雷震处,起落苍黄。

老匠人取了工具,李辟尘跟着老丈,听他吩咐,施仙术道法,把那仙木去了枝桠,做成木截,那白石用三昧火烧了,化成白泥浆水。

一连三日,忙活不停,对于张常来说,这般人生,从不曾有如此经历。

那渴了,山涧的泉水可以直接去饮,一口喝了,只觉得润人心扉;那饿了,头顶上直接掉下果子,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清爽甘甜。

虽不食肉,但心中却并不感到烦腻。

张常放了手中刨子,对李辟尘慨叹:“小道爷啊,你这里真是神仙福地,果真不是凡尘人间,我这几天吃了那果子,只是每次下口都味道不同,有百味千味,虽不食肉糜,但也不觉得烦躁,还想多吃两个这果,真是神奇玄妙。”

“这几天住在这里,我都感觉身体日渐好转,比小道爷渡个仙气还有效果。”

李辟尘哈哈一笑,指着那头顶上的树木:“这果子乃是天地成就,乾坤造化,你心中欢快,这果自然甘甜无比,若是心中有悲,这果子吃起来就是有些酸涩。”

“三清所造,不沾黄尘,那先天之物,吃起来可不是让人心中着迷么。”

李辟尘又指了指身边的一道溪流,那是自一处石缝流出,前几日搬开石头,这处居然和山腰那里一样,造化了个空穴,流出甘泉来。

“这水也是先天的水,不是无根的雨,亦不是滚滚的江河,这水自天上而来,也是山中先天所造,灵山灵石灵木,自孕育灵水。”

张常感叹:“我都快要入土了,还能在这种仙家宝地走一遭,当真是没有遗憾了。”

“这种天地造化的山,我若是不能造出个顶天的观,那我当真不要再活了,这是辱没了仙山福地,愧对乾坤。”

李辟尘摇摇头:“言重,言重。”

头转过去,不远处,张木槿正坐在一块黄石上,那她身边,有斑鹿在动,绕着她,轻轻啄那手中野果,末了还伸出舌头舔舔,弄得她轻轻直笑。

虽是人仙,到底还是二九的少女,那心性仍旧如真。

李辟尘想到这里,不由得细想,如今所见,同代之中,他山之人,能在这个年龄化作人仙,似乎极其的少了些?

如太华山中,李元心师兄似乎也花了二十年才做了人仙,那八岁上山修道,如今正是二十有八,然那模样不改,仍旧是青年容貌。

再其他,祝凝心似有晋升人仙之望,她得白羽伏龙,本就有大气数,而叶缘....这家伙是个老怪物,但算上重生,玄黄道体一出世便是玉液真境,可也算是个人杰了罢。

“人仙人仙,人间走过,当称真仙。”

李辟尘如此喃喃开口,玉液化人仙是道大坎,如三火成筑基一样,不过自己成就筑基时,却是去了巧,借天阳地阳直炼三火,踏入筑基,却是没有经过第二次引火修行了。

那林中,扑棱棱飞过雀鸟,山巅上,有一只白鸾自西方而来,从太华而至,振动翅膀,忽然在天上盘旋,落在观前。

大鸟身上有青霞,其躯不下两丈之高,此时伸长脖颈,居然啄起那仙木上的野果来。

“咦,好漂亮的鸾鸟!”

那脖颈上挂着个牌子,李辟尘看了看,失笑道:“我的祖宗,是鸿鹄峰的仙禽?怎么跑我这里来吃果子了?”

太华山中,诸峰有各自职责,人仙立峰是在太华诸峰之外,也就是仙天之下,人间之上,一方道土之中,而太华诸峰中,除去主脉太华峰,风雨雷云四峰之外,火工殿占一峰,养石山占一峰,定烟山占一峰,执法殿占一峰,问道山占一峰,掌兵殿占一峰,这最后一处,便是鸿鹄峰。

太华山上一宫四天七仙峰,这之下,便是其余诸山,不算天峰,其中山头甚多,便不消细细道去,那其中各居何仙,各有何门,各有何妙,没有个两日一夜,是说不完的。

悬命崖单独立出,乃是囚禁之所在,而剑囚谷不在太华,远离山门,故此不列。

鸿鹄峰中多养灵兽仙禽,这白鸾脖颈上挂着的木牌,正是鸿鹄峰独有的法牌,若是被摘下,则峰中宫阙离刻便可知晓,那每日点卯,俱都要看看有没有禽鸟私自飞离仙山。

“不在山中静游荡,怎么来我这里吃野果?你这鸟儿,两日后回去,少不得要被一顿数落。”

这白鸾看看李辟尘,忽然摘下个灵果,放在李辟尘身前,似乎在讨好,其中意味无外乎是想让李辟尘帮它说些好话。

它这样做似乎是不止一次了。

“可别贿赂我,贫道两袖清风。”

李辟尘哈哈一笑,把那果子向张木槿处一抛,后者指尖轻转,把那果子收起,笑意盈盈分给那些斑鹿吃了。

张常看着这一幕,心神摇荡,只连连赞:“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啊,仙人逍遥,不比我等凡人庸碌。”

他起了身,取来一块截好的仙木,向着已经构筑一半的观处走去。

....

仙山之上,有人茫茫。

神斧劈木,白石炼浆。

道泉化瀑,引水成塘。

桃梅轻绽,千里芬芳。

....

三十日过去,这期间忙碌,终于是把这道观立起,此时只是看去,便是那气象恢弘,其中是仙木作柱,其中是白泥当浆。

那观门楼墙高有三丈,那其后观殿立在山上,黑瓦白墙,向上望去,云海卷起,如坐天巅。

张常看眼前道观,气象恢弘,心神震撼,想来,那仙人亲作工匠,这道观由他所指点铸出,这般殊荣,放眼人间,又有几人?

谁道人间无仙匠,敢上云霄造天门!

李辟尘见此观落,大为赞叹,转身对张常言道:“老丈,这观出自您之手,此时见这峨眉观前牌坊尚且无名,还请为其取个名称。”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

张常一听大为惊诧,连忙摆手,急言道:“仙家法观,云霄天门,我如何敢以一介凡身为仙宫取名,大不敬也!”

“匠人铸宫,取其门名,这本就是可以的,若是请者不问,那便罢了,如今我问,老丈切莫推脱,虽是仙山法观,但也仍旧是人间所铸。”

李辟尘摇摇头,一连劝说,张常面色激动,只是看看那门,再看看那天,心中突起莫名真意。

此时,云海大开,大日初显,高悬在天,照破千万里的山河,一道真光透过观门落下,正照耀在那白石仙门之上。

“这....日升东霄,光照南天....这门,便唤作南天如何?”

第二百五十章 虚陵见 三顾洞天,太上化 八十一言

南天门!

李辟尘被这三字惊了一下,再看张常,老人全然没有半点不正常,只是看着那金光照耀牌坊,白石如玉,化如玄钢。

那道观中白墙黑瓦,如看乾坤阴阳。

此方世界没有南天门,这三字,也不曾如曾经神话中所讲,有那般意义。

但此时立下,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别的什么。

李辟尘思量,这峨眉山乃是自第七虚陵天降,一朵桃花化道,作那仙家真阳,而这南天门,正是隔开仙凡的门户。

仙天之下,人间之上。

李辟尘轻轻笑起,心中道:原来我是个守门的天将?倒是有趣,倒是有趣。

这只是调侃罢了,当然不会如此,李辟尘转头,此时张木槿也走来,那虽衣着朴素,但却难掩那秀美容颜。

她抬头,听闻此方言语,对李辟尘开口:“南天门,师兄,我爹爹这名字取得,可合你心意?”

李辟尘哈哈大笑:“好啊,好个南天门!”

“一道南天门,仙凡如大梦!”

一语成谶,此时,李辟尘挥手,一道雷光化剑,在那牌坊无名之处刻下字来,只见白光飞舞,天阙中云卷雾舒,凡雷霆过处,那云被刻在柱上,那雾被镇在坊中。

片刻之后,那无名处,已显南天二字!

大日冉冉而升,光耀人世仙山,那南天二字得日光煌煌而照,陡发真阳,灵光照破乾坤,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气数升起,摇摇成影,化入青冥。

“好!”

李辟尘眼中,阴阳二瞳显化,那身边,张木槿见到他双眼变化,顿时一惊。

“师兄这眼,为何如此神异?!莫非是某种特殊的神通?”

张木槿看的惊奇,而此时李辟尘只是再看那道气数,悠悠而起,悠悠而动,直入九霄,在那金色天门之上兜转,随后升入,再去洞天之中。

一口大池显化,李辟尘再见洗象池,前方,那老人忽的睁开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

气数游荡,在洗象池中兜了一圈,化作清风,落入那石台上放置的书中。

那本书自己有去翻过,并不能打开。

李辟尘这样看着,忽然发现自己此时如虚幻道影,身上散出灵光,再见前方,那白猿落地,老人起身,李辟尘连忙打个稽首,道:“前辈,久不见了。”

“第三次了,你这是第三次来我这里了。”

“第一次,真灵作人。”

“第二次,道化清风。”

“第三次,天阳入神。”

白袍老道大叹:“我这洞天之中,洗象池畔,你却是和逛那街口的胡同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不用肉身来去,故不过九重天关,不见天阙金门。”

“真灵三入洞天,你当真并非寻常人!”

白袍老道目光盯着李辟尘真灵,那眼中沧桑,如藏着乾坤烟云,又似雨水涌潮,大千万象俱都存于当中,可窥得一切真意。

他要看,看看李辟尘到底是谁。

天机算不出,天仙中,道虚、至阳、观世、道圣、真君,老人身为一尊道圣,仍旧不得明了其中关窍。

白袍老人看了又看,此时忽见李辟尘头顶一花飘摇,那黑梅白蕊,如大道阴阳,当下神情一震,再看去,那天机之中,太华山外,正是上次落下的天峰。

这峨眉山不是他所赐下,第七天何等广袤,那其中所住仙人浩如烟海,而天仙也有数十位之多,白袍老人的修行是极高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洗象池畔,而那赐山之仙,应该是........一位大圣。

见到这花,再感其气,冥冥之中划过一道天光,老人睁开眸子,露出惊诧之容:“太上.....我第七天虚陵本就是太上之脉,这小子是太上传法?”

“原来如此,算是太上道脉嫡传,难怪我看不出,那是为了掩盖气数,混沌之后隐清静,便是道圣来此也不得见真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今是化了人仙,半个身列在仙班,魔劫将至,故此我能看见了。”

白袍老人叹语,此时李辟尘却是自己走动,来到那第二次所见的天书之前。

老人这么看着他,此时白猿在侧,对老人道:“你不管他?”

“等等,等等,他翻不开。”

老人摆摆手,心中思量起来:太初的八卦被这小子得去,那原本是青袍小子的东西,可惜,机缘不眷,天数有变,这李辟尘就是丢入洗象池的一枚石子,溅起了道道波澜。

那池水中藏着的木船都被震的偏离了位置,离的远的,偏的不大,而离的近的,则已经乱了四方。

先天之八卦,此乃太初天中所立下的混元图,但与太上也有关系,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是太极之图,是元气之始也。

太上化八十一身入人间,其中万道分离,这先天混元八卦中,便有太上一身。

这李辟尘得了太上一身,是否表明,他也是太上八十一化其中一位?

那为何,太初天那位天尊也落下了子?是出于玩闹,还是出于其他含义?

白袍老人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论如何,总不会是加害。

天顶十日,乃秉承大道而出,山作天,人作仙,已近似于道,但与道有根本之别。

“哈哈哈,我终究不过是道圣,不是真君啊。”

白袍老人突然笑起来,倒是把白猿神吓得一蹦,对老头说:“咋咋呼呼什么,吓死本尊了!”

“走,去看那娃娃。”

白袍老人和白猿起身,此时李辟尘站在石台前,那身前放着一册天书,如石如玉,又如普通白纸,只是手碰上,如触天空,再拨动,如何也翻不开半点。

“不成道者不可看,那书是天机。”

白袍老人对李辟尘真灵开口,此时李辟尘转过身来,对白袍老人打个稽首:“何为天机之书?天机也能成书?”

白袍老人点头:“天机当然能成书,此卷经文之中,包含第七天下,百洲诸界一切过往,岁月皆记在其中,不成道,看不得。”

李辟尘再问:“为何不成道者,看不得?”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因为啊,这书,本就是道写下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七卦开 太上一化,黑简显 苦界见圣

天书一册无人看,大道一笔定光阴。

李辟尘迷惑不解:“何为道写?道乃无形无相无名之物,我道为道,他道为道,天下万万生灵本心皆为道,大道就是我道!”

白袍老人哈哈大笑:“你道为大道,乃因由心而言,那我道也是大道,但真道也为大道,我问你,真道,你等修道,那求得道到底是什么?”

李辟尘摇摇头:“不知道,道在不可见,道在不可言,若是知道真‘道’为何,我等又何苦修道?”

白袍老人颔首:“故此,你等修的‘道’,皆是自我所认为的‘我道’,‘我道’即‘大道’,因为‘真道’不可言、不可见、不可说、不可名。”

他一指那天书:“这书中一卷经,道尽天下事,这就是真道铭刻在其中的东西,是最玄妙的文,你不成道,怎么看?”

老人指了指自己:“我乃道圣,仍旧看不得,便是真君在此也不得窥,你一个小小人仙,又岂能翻看?”

他这么说着,又拍拍脑袋:“似乎也不能说小小人仙,得了太初八卦,又得了混元之图,你现在也算是......太上八十一化其中一位?或许也不算......”

太上八十一化?

李辟尘眉头微皱,想起曾经自己取了这先天混元八卦时,老人对自己所说的大气数,如果不敢担,便放下去,且要想好了。

“太上八十一化,前辈所说,是这先天混元八卦图,就是太上八十一其中一化?”

老人听着李辟尘开口,点点头:“不错,而且这图原本不是你的,只不过,你如石子,溅起了波澜,打乱了因果,混沌之后隐清静,一片空白,让人算不出天机,所以到现在,还不曾有人去寻你。”

他这般言,李辟尘微微诧异:“为何寻我?是谁要寻我?”

“一个本该取走八卦的人,他在你离去之后不到盏茶来我这,然而八卦已被取走,太上一化已失,他无功而返,这因果,你必须要担的。”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我当初所说,你要担这因果气数,其一指的便是这太上一化,其二,这八卦中还有太初之气,其三么.....就是这来取卦的人了。”

他这么说,李辟尘若有所思,然而此时,白猿在老人身边低声嘀咕:“放屁勒,你根本没算出来那个青袍小子会到这里取卦.......”

“咳咳,天机混乱,我算不出不是很正常么,这李小子也不算寻常人,既然太上一化被他取走,那他就算是如今的太上一化了。”

白袍老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白猿看了咋舌:“不愧是道圣,脸皮之厚简直比福地仙山还要高。”

两人交流,李辟尘却是听不见的,此时明悟当初之事,语气颇有慨叹,心中思量:原来是这般,太上八十一化入人间,诸道成法而不明,我取八卦,当中混元二字是真正道理,如此我便是太上一化.......

“然太上非我,我非太上;太上忘情,我当有情。”

“因果担了又如何,不担又如何,八卦已在我手,我道在前。”

李辟尘洒然一笑,对老人打个了稽首,从那天书之侧离去,此时开口,一言落下:

“我道在前,道心不昧,因果当担!”

白袍老人听李辟尘如此开口,也是点点头:“不错,我道在前,既然不知道真道为何,那为了求道,便要修我道,我道修至极致,便可见真道。”

话语停,老人挥手,那洗象池中忽然化出一道气息,乃是池底之中升起,沉重厚泽,与洗象真水大不相同。

“我这里不可久留,非天仙不可在洞天久待,否则真灵融入洞天,你便不得回到人间了。”

白袍老人言语:“这滴水与你曾经所持三滴不同,你如今八卦已开六卦,离阳化阴,坎阴化阳,正是要水火炼花,真正把境界列在仙班,结出大丹。”

“这水乃是自池底而发,沉重厚泽,对应兑卦,而你下界去,峨眉山已成,已经隔断仙凡两界,红尘不染,气数已成,那艮卦也当开了。”

“八卦俱成,离坎当颠,水火炼花,但你要记得,化人仙前会有魔劫,三清起三浊必落,如此你要去化这劫难。”

白袍老人说着,李辟尘若有所思:“可是八九人劫?”

“不错,但八九七十二数,何等之多,须得认清自己本心,当可过劫,万万不可被蒙蔽。”

他手一动,那滴沉重泽水落入李辟尘眉心,蓦然一道气息显化,在头顶,那八卦盘忽然出现,其中六道光华流转,显化六柄卦兵,而此时,兑卦显化黑色光华,此时阴鱼大涨,乃是因阴四卦俱全了。

八卦之中,混元是为太极之图,而太极图中,阴阳二鱼之中各有一道黑白之圆点,乃与本身相对立,正是代表水火交错之意。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颠倒,水火相交。

兑卦上,一道雾气隐隐柔和,渐渐化作新卦兵模样,李辟尘定目望去,只见是一尊四四方方,上大下小,印刻有四只兽头的大斗!

“云梦混元斗。”

卦兵已出其七,一为乾天钟,二为坤地鼎,三为震仰盂,四为定海神针铁,五为离火煌炎镜,六为青霄白羽扇,七为云梦混元斗。

只差最后一个艮覆碗,便八卦兵俱都齐全。

李辟尘第七卦开,肉身之中,人身七处俱起玄光,乃是卦气入身,炼体锻神,吸天地之根本源气,化三清三浊而入体,成就天人合一之躯。

然终究是少了一卦,故此这法门不得施展俱全,此时此刻,白袍老人见李辟尘闭目入定,手掌再一动作,从李辟尘袖袍之中,忽的飞出一块黑简。

白袍老人挥手,李辟尘身子陡然转动,被一团清风托起,升入洗象池中央。

他转过头,再看那黑简,此时简内乌光大作,一道黑云升起,却聚三清之气,糅合为一个老人模样。

这老者身穿黑灰之袍,外套着麻布衣衫,腰部悬着一把缺了剑尖的短剑,此时见白袍老人,恭敬的打个稽首,只道:“晚辈苦界,见过道圣。”

第二百五十二章 圣魔见 九千年话,大圣谋 魔门道言

老人行过礼,站立前方,双手竖在两侧,那面上带笑,却又满是风霜。

白袍老人看着这他,这是一道黑简神识所出,本是要李辟尘带给茅沧海的,但是因为无心之事耽搁了,李辟尘便忘了此物,直至如今,也不曾交予太华掌教。

然诡异的是,苦界老祖也不曾催促,更不曾显化神异,这黑简就像一块最普通的顽石般,躺在乾坤中,袖袍内,不动不闻。

此时阴差阳错,入了洞天,被道圣所点而现。

“你藏于这小子袖袍之中,我早已见得,却不料你区区地仙,居然有这种手段。”

白袍老人面有惊讶:“李辟尘真灵入洞天,肉身尚在凡间,在峨眉山上停留,而你这黑简却附着在他真灵之躯上,此时真灵不见先天真一之神,唯一神不显,真灵为自我模样,你却附着在真灵上一并前来,这种手段寻常人没有。”

“身为魔道中人却可以聚三清而化,这种手段,我不曾见过。”

白袍老人说罢,此时苦界老祖抬起头,呵呵一笑:“能得道圣赞誉,晚辈荣幸之至。”

“这法子只有我枉死城有,便是天上天下,幽黎冥海,都不会的。”

苦界老祖拱拱手:“我这黑简灵识附在这小子真灵之上,不曾加害于他,也不曾干扰于他,更不曾乱他道心,惑他真灵,苦界无有恶意,还望道圣明察晓。”

“我知道你无有恶意,否则在这小子刚踏洞天时,我便把你杀了。”

白袍老人语气毫无波动,那眼中无情,只道:“你对我言这些,是想说些甚么?”

苦界老祖叹气:“不敢瞒道圣,此时教前辈明晓。晚辈之所以如此,只是想沾一些此子气数,当然,也有一些想法,欲窥视此子真正来历。”

“天外圣境,有大圣欲杀苦界,苦界当然不敌,更不敢明面相抗,只当不晓得,依托后辈气数存续,道圣明晓,苦界宗门之中,有一魔影恢复真灵,如今经过算计,脱去魔身转入神道,然这其中,多有上界大圣暗手,日后此子必然成覆我枉死城之神灵,苦界无奈,只求这李辟尘助我,他气数盖过对方,故可让天外大圣忌惮。”

白袍老人摇摇头:“大圣要杀你,为何要杀你?天外圣境不入洞天,更不可去往仙天或是凡间,你一个魔道地魔,连天仙都不是,他凭什么要杀你?”

苦界老祖苦笑:“晚辈修有半些神通,窥得一角天机,至下次三千年大劫,天地洗练,只知太华将起,而天外有圣算计苦界,知枉死城规矩,让叶缘恢复真灵,如此苦界必去杀他,若是杀了,那气数大乱,我便担了因果,必遭大劫。”

“我看得枉死城当有一次大难,再想此次大圣推杀,我便心中惶惶,偶然之下得遇此子,却让我失色,那混沌之后隐清静,一片空白,这种大气数,已是天地不杀的程度,我便起了想法,这李辟尘,便是苦界的救星。”

白袍老人颔首:“如此你想与太华交好,借助福地之气避过这次大难?然本修三浊,早已在劫之中,想要跳出去,何等之难!”

苦界摇头:“敢教道圣明晓,苦界能参天机,此法为玄妙神通,自道中悟,故此能避开那位大圣所推杀劫,若是无有此法,怕是苦界早已死去,枉死城已经不存。”

“至于要杀我大圣是何位,境界差距太远,实在算不真切,只是猜测,恐是因为一物所致,如是因苦界能晓天数避难,便来杀苦界,那也太过荒诞。”

苦界老祖对白袍老人说着:“只让道圣明晓,晚辈苦界,之所以能以魔身聚三清,正是因为此物已与苦界化归一身,难以分离,而这一切皆源自曾经,那也是苦界尚未恢复真灵前的事。”

“那,大约是在九千六百年前的事了,自我成就魔影,浑浑噩噩,被上代枉死之主所纵,只知屠戮而不知天地人伦,更不明乾坤时辰,至后来,我偶然之间前去一处神异之地杀仙,后知那便是云原第二州黎阳,我从一处神木之下吞了一块‘火精’,那仙火烧身,神火裂魂,让我苦不堪言,然不知为何,那火精竟然与我渐渐融合,我大难不死,活了下来,却发现恢复了原本的真灵。”

“重回人间,再看过往,却发现已经过去千年,我这般,等若死而复生,其中因果难以道尽,后想起火精,那状态仔细回想,发现此物神异非常,圆润如珠,却又如同大日,其中明光煌煌,十团真云萦绕其中,如孕育仙神。”

“于是我便明晓,这或许不是火精,火乃阳之所发,若非魔火,凡天地所成者皆克魔门,然我吞此精,却不曾死,反而发生神异变化,于是我便私下常常打探,终是知晓这物是甚么东西。”

苦界老祖大叹:“是我机缘,也是大劫,我心中思量,劫当是自此物而起,这恐怕是.....羲和真精....”

“羲和出扶桑,驾九龙巡天......”

此言落下,白袍老人当时便是震惊:“羲和真精?!你这魔头,倒是机缘不浅!”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

白袍老人沉吟:“若真是如此,那天外推杀之大圣,应当是金乌大圣,羲和之精元孕育大日太阳,而金乌大圣正修持此道,此物当不凡,是他成道之物,难怪他要杀你。”

“羲和真精何等难得,那千万年也不出一次,阳珠落世无迹可寻,全凭缘法,你与此物有缘,如今看来是被他算到,要杀你性命,炼你身中真阳,再化羲和真精。”

苦界老祖听完,大叹一声:“原来是太阳之圣,扶桑金乌,与我所想,差不多远,只是少了一位,且以为,也许不是金乌大圣,或是夕云大圣....”

“夕云?原来是,他是魔圣,修持夕日之道,也是有这可能。”

白袍老人点点头,再看苦界:“既如此,你对我言这些,可有想法?”

“当然有,若是洞天留我,苦界自喜不自胜。”

苦界老祖笑了笑,白袍老人目光一凝:“若是收你也不无不可,只是你为魔门一祖,若要入这洞天,先得去了这枉死魔身,化作仙人。”

“这要改你之道,你可愿了?”

白袍老人看着苦界老祖,眸子闪烁意义不明的光彩,而此时,苦界老祖沉默了一下,又笑起来:“若是单单去了魔身,改投仙人,又又何不可?”

“只是......要改苦界之道,那是万万不行的。”

出乎意料,苦界老祖居然拒绝了白袍老人的提议,此时老人皱眉,笑道:“你之前所言愿入洞天,成就仙人,如今却又转脸否认,为何如此?”

“化仙身,入仙门,便是把我枉死城整个化作仙宗苦界也不说甚么,只是道,这道为我之根本,灭了道便是灭了苦界,那天下便没了苦界,留下来的,不知道又是谁了。”

苦界老祖打个稽首,恭恭敬敬:“我道为大道,大道即我道,道不可改,道不可灭,道只能自己去看,若是强行改道,日后前路再也难见青天。”

话语落下,白猿神顿时站起:“你区区一个魔道地仙,也说什么想见大道的话语?!此等可笑!”

“敢问尊神,如何可笑了?”

苦界老祖那张脸笑着,只是不卑不亢,原本佝偻的身子在谈论到自身之道的同时,却变得无比挺拔。

“魔道也是道,人人皆有求道之心,如何魔不能求道?”

“我道是道,我道魔道,魔道是道!”

“道无涯!”

第二百五十三章 魔作仙 苦界言我,太上诺 浊魔斩花

白猿神听得这话,顿时大怒:“荒谬,荒谬!魔道非大道,如何是道?!”

苦界老祖直言:“尊神也称魔道魔道,既带道字,如何不是道了?!”

“我踏此道,此道有成,那天外亦有魔圣,既能修到大圣之境,帝君之行,如何不可称道?!”

白猿勃然怒斥:“你这是歪理!”

苦界老祖哈哈一笑:“歪理也是理!”

“休言,你二人都休言。”

白袍老人一挥手,制止一神一魔的辩论:“此番洞天之话,不是让你一神一魔来此论道的,苦界,你说魔道也是道,却也有几分道理,这世间万事皆有道,行一路达极致便是得道。”

白猿神听得跳起:“老头你如何帮他!?”

“我不帮他,是你太极端了。”

白袍老人摇头:“李辟尘之前也所言,我道为道,他道为心,此时苦界不愿改道,也言他道为道,确实如此,不论仙魔神妖,修持我道,皆可见道。”

“持剑杀尽天下人,一朝顿悟立作圣。这话不是说说,是真的发生过的。”

白袍老人慨然,却又话峰一转:“但,因果纠缠,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魔作仙,那前番业力因果如何算?那便是斩去顶上真花,打去修行!”

苦界老祖打个稽首:“正是这理,苦界之前也言,若是洞天肯收,便是把苦界整个宗门都变作仙山也无不可,只是这道,是万万不得改的。”

白猿开口,语气嗤笑:“你不曾改道,如何能知改道之后如何?说千道万,甚么道变人便无,都是因为你心中放不下魔念,仍旧有三浊萦绕,不脱恶心!”

“我此言也非斥魔,毕竟魔与魔同为不同,仙神之中也有恶者,那念自心而起,是仙是魔不过一个念头罢了,但你如今之行,不就是放不下么魔道?”

听白猿这般开口,苦界摇头:“非也,非也!尊神错了!苦界修行至今,算上魔影千年,也有一万一千年的修行岁月,如今境界也达天桥第九步,这道变人无的理,非是空谈,实是苦界看见了有人如此作,且失去本我,如此才说。”

他这般话,却又一叹:“可本我和真我,哪个才是原本的自我?不知道,不知道,只是诸人认得,那曾经的人,已经回不去了,出现在世的,是另外一个人。”

苦界老祖这话,说的正是无心道人。

无心一拳镇了四圣,又被吕道公所破,一千年的精气神都泄了出去,因为李辟尘的话而认清了道,却又要掰回来,然最后与李辟尘言语,只道一个执,明白了终究是道不同,却又道相同。

无心没有说自己最后明白了什么,或是说的不清楚,然苦界老祖都看清楚了,那最后的意思,实际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为道而生,归与道中,那是道所造化的意念,是由原本的徐念心所衍生的第二真灵,同时又于徐念心是一体两面,却不分阴阳,是为道而痴狂的一面。

外部的无心寂去,内部的徐念心醒来,此时无心已经死了。

苦界老祖不愿意死,真我,他的真我早就已经见到了,如今再见,可能遇到的不是真我,而是道我。

他会变成无心,而苦界将会逝去。

白猿不明,只是皱眉,苦界老祖也不愿与他言语,只是自我知道便可,而白袍老人已经看出了其中关窍,心中一动,对苦界老祖道:“看来你见到的那人,已经寂去了,而且尚未醒来。”

“是,道圣说的不错。”

苦界老祖点头:“可见到他的不是我,而是李辟尘。”

“让他认清大道,甚至改道的人,也不是我,也是李辟尘,我只是提点了他,让他去讲道罢了。”

苦界老祖慨叹:“那人真是天骄,可惜可惜,生错了时代,生错了乾坤。”

白袍老人大叹:“既如此,你有你的道,我便不加多言,倒是不曾想,你身为魔道中人,居然有这种坚持?”

“开始时,我对你所言,便是要看看你如何应对我所提议的话语,却不曾想,你居然直言拒绝,哈哈哈!好个魔道老祖!”

白袍老人定言:“你有智,你有力,你有坚持,虽身在魔,但却仍踏在道中!”

“我为道圣,天外一尊大圣要杀你,我也无有法子,不过你也莫须惧怕,他不能入仙天人间,只能在洞天往来.......”

白袍老人开言:“你所想求我,无非是想得太上一脉庇佑,我第七虚陵天上乃是第三日太上天纯阳圣境,你这般说语,我便许诺于你,待你飞升之时,可入虚陵天中,凡后去往五神道魔天王处,领受天魔王之职。”

五神道魔天王乃是一尊大圣,虽为魔,却与寻常之魔不同,他位居天外,职责是考验飞升之人的心境修行,为太上一脉的大圣,实力高绝,分有五身,俱有大圣修行。

枉死城没有天外圣境的上宗,若是飞升,必入一十八魔天之中,而一十八魔天早已败落,多处皆化虚无,届时生死难料,须从魔天之中杀出,前往混沌,开辟一方小界,如此方能安身立命。

枉死城历代从无飞升之人,自然也在天外混沌中无立足之地,若入魔天,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或遇归墟,或遇雷城,或遇黑潮,便是地仙之境,天桥之尊,一旦被纠缠也难以逃脱,时日一久,必死无疑。

苦界听闻白袍如此说,顿时大喜,五神道魔天王处为“北酆清静圣境”,如此枉死城飞升之魔皆可入圣境中修行,褪去浊魔之身,化作清魔。

如此不在劫中,可得小逍遥也!

苦界老祖当即大叩:“苦界多谢道圣!多谢太上!”

白袍老人摇头:“我话还不曾说完,你切莫欣喜!虽已允诺你入五神道魔天王圣境中修行,但我太上一脉喜清静无为,立混元之念,你身为枉死之魔,其中多七情六欲,更是负念从生。”

“此番回归人间,为你本身带去话,且说修持,你一万一千年来,所杀生灵,凡善者,皆从你头顶二花中取去气数,此为还去因果,待到一切皆寂,你从头继续修行。”

“凡恶者,皆从冥冥之中向你讨命,若是心神摇动,则当时寂灭,若是不摇,则那些恶魂皆被打入幽黎,永不超生。”

被魔所杀者怨气从生,因果纠缠深重,即使已经转世轮回,也不得消去这些无形之线。

苦界老祖听完,又打过稽首:“苦界愿往,多谢道圣言明。”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下洞天 八卦俱全,了凡尘 南天见仙

白袍老人点点头,手掌一挥,眼前这尊苦界老祖霎时间化作烟云散去。

那黑简落在地上,为真灵之态,蓦然消弭,如作尘埃。

老人转头,再看李辟尘,此时对方真灵已化七卦入神,在洗象池上绽放纯阳真光。

“回去吧,诸事已了。”

白袍老人哈哈一笑,李辟尘那道真灵刹那间从洞天之中消失,那水面上轻轻荡起波澜,缓缓扩散,如鲤鱼翻水,白鸟踏江。

.........

仙天之下,人间之上,李辟尘站立南天门前,猛地回神,真灵入身,再看前方,那道门户上照耀万华,落下道道金帘。

此时南天门中,忽然一道气数显化,自山而起,自观而发,猛地钻入李辟尘眉心之中,至此,那八卦盘内,艮卦隆隆而动,显化白色光华。

一只大碗终出,落在盘中卦象之上,至此八卦俱全,只待李辟尘化作人仙了!

人丹始出,水火炼花,紫府震处,真阳无铸!

“师兄,师兄?”

张木槿的呼唤声让李辟尘侧过头,此时只是见到她站在一侧,那张常也目光遥遥,老人此时起身,见李辟尘动作,便走了过来。

张木槿看见李辟尘神色轻松,不由得奇怪:“师兄,你在此地,自南天门起,已过七日,七日之间不动不闻,如三神出窍,是如何回事?”

她满腹疑问,而张常也过来:“小道爷,且有哪里不舒服的?这七日了,不见你移动半步,可把老头我吓得不轻。”

“无事,无事。”

李辟尘哈哈一笑,此时洞天中所见之事俱都映入脑海,除去苦界老祖与白袍老人的对话不曾得知,其他都记得清楚明晰。

“苦界老祖,没想到啊,他还是留了一手,幸我此次入了洞天,否则.....不过我似乎见得,他对白袍前辈行数个大礼,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

李辟尘心中思量,又转头,对张木槿道:“只是真灵暂化天人,神游天地去了,现在我已归来,无恙无恙。”

“暂化天人?是天人合一?!”

张木槿顿时一惊,直道:“且容师妹冒犯,敢问师兄,魂魄修行已至第几境?”

李辟尘不瞒她:“我魂魄已是第四境圆满,神与天地合,乃是同归之境。”

此言一出,张木槿那双清眸顿时睁起,面上带惊,只道:“魂魄四境?!师兄.....可莫是诓我!”

“我诓你作甚?”

李辟尘哈哈一笑,且不看张木槿神色,转头对张常道:“劳烦老丈等我七日,实在惭愧,此番我送老丈回去,再赠一物,且莫推脱。”

目光转动,李辟尘脚步一点,逍遥而去,直入南天门内峨眉观后,在那桃树之上,折下一枝,又脚步一起,风雷并动,不过盏茶便回转南天门外。

“桃木除邪,避祟,镇妖,驱浊,斥魔,这桃枝乃我观后那株桃树上所折,其中蕴含先天之气,为三清亦是根本源气,老丈持此物,可延缓寿元,强气增血,只是不能避疾逐病,有些遗憾。”

李辟尘把桃枝赠与张常,连连言语,后者方才收下,只是目光激动,满是慨然。

转过头,李辟尘又对张木槿道:“此番让你父亲长寿,却阻了你的道,倒是不好意思。”

“师兄如何这般说?增桃木,渡仙气,木槿便是谢师兄还来不及,又岂敢怪罪?”

张木槿连连摇头:“既然如此,我便在凡尘多侍老父,待数十年后,再回仙山。”

“不可!”

此时听得张木槿言,张常却是直接开口,话语之中含有严厉之意味:“你要求那长生仙道,又得真正上仙传授,我一个凡间老,如何能阻你求道之路?!”

“五年之后你便回山,不要再滞留此地!”

张常真正见到仙家之法,明晓自家女儿到底跟随何等上仙修行,自然不可断她路途,让她留恋人间,如今真正定下心来,要让张木槿离去。

张木槿面色陡然一变:“爹爹,这岂能.....”

“莫要说了。”

张常摆摆手,语气变得缓和:“木槿,你非凡人,更不该在凡间多加逗留,你说你师父让你下凡斩断尘缘,侍我入土便回仙山,如今我已得小道爷仙法度身,寿远超原本,如何还能让你再滞留红尘?”

“去吧,去吧!你若是长生,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待我魂归黄土,你来我坟前看上一眼,我便知足,我便欣喜,即使身在阴土,我也开心。”

张木槿面色变得有些泛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辟尘站立在侧,此时眼中阴阳瞳再化,一看张常,只道他还有起码三十年岁月可活,原本只剩下四年左右,如今却是猛增数倍。

“幸而此方没有地府,没有生死簿,不然我这便算是乱了定数。”

李辟尘慨然,看着一父一女,一凡一仙,微微思量,便有了计较。

“木槿,你来,我与你言语。”

李辟尘招呼张木槿过去,后者踌躇,还是跟了过去,二人直至南天门下,李辟尘转过头来,见张木槿站定门前。

“你既称我师兄,我便告你一言,且听好了。”

张木槿凝神,此时只听得李辟尘缓缓开言。

“你入红尘了却凡缘,这本无错,如今我为你父渡了仙气,延了寿元,若是说错,当是在我之身,与你无关。”

李辟尘这般说,张木槿连忙一惊,直道:“师兄如何这般讲,不算的,不算的!”

“且听我说完。”

李辟尘一抬手,制止张木槿继续说,又言道:“峨眉观是因,渡仙气是果,你并不沾染半点因果缘法。”

“了却尘缘,不是断缘,你要记得清楚了,分的明白了。何为了却?因果尽去,缘法尽消,这是了却;何为断去?斩断一切,是是非非,过去种种,皆作两截,这是断去。”

“你要九叩,第一叩了却那生之恩,第二叩了却那养之恩,第三叩了却那育之恩,第四叩了却那伴之恩,第五叩了却那护之恩,第六叩了却那爱之恩,第七叩了却那亲之恩,第八叩了却那学之恩,第九叩了却入道之恩。”

“这是你的一生,同样是所有人的一生,把这九叩全部叩下,还清了,尘缘便了却了。三十年后,你来此方,见你爹爹最后一面,便可以彻底斩去此情。”

李辟尘话语说完,转过头去,对远方天上一朵云彩打个稽首:“敢问贫道所说,还合乎仙家心意?可有不当之处?”

言语落,那处天阙上,云彩散去,一尊道人出现,对李辟尘打个稽首。

“多谢......峨眉道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铜烟火 师父嘱咐,木槿问 仙魔论道

这尊道人从天驾云,此时缓缓至南天门前,遥遥对李辟尘打个稽首:“好个福地,好个仙山,好个道人。”

“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贫道静春山烛影真宗,峨眉道人可称贫道‘铜烟’。”

这道人身上披着麻布所制的道袍,右手托着一盏红烛,一点火光摇曳,随风而动。

他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然半数头发已经斑白,乃是玄白交织之色,由此可见其年纪已经颇大,不似外表看上去这般年轻。

道人居天不落,那南天门中,张木槿看他,目光霎时一惊,直道:“师父!”

她诧异非常,随即想到,莫非自家师父一直以来都在暗中护持,不曾在仙山深修?

李辟尘对铜烟道人言语:“前辈既来,何不落贫道山上?”

“不敢不敢,此山神秀,我非福地之仙,此番前来,也已至太华之地,不曾通告传讯,不敢擅自落在山头。”

铜烟道人哈哈一笑:“再言,此次前来,我也是感气数有变,这才从白螺州中匆匆赶至这方,一路行法,现在见木槿无事,我便放下心来,这便嘱咐两句,也就走了。”

原来并非暗中护持,只是察觉缘法有乱,气数有变,这才匆匆赶来。

李辟尘明晓因缘,眼前这位道人境界高绝,只是看其气息,便能窥得一二,那仙云萦绕,天光震世,当是一尊洞玄神人。

静春山不列仙玄之位,洞玄之境已经是了不得的仙家,而这番更能看出张木槿的不凡,只在仙玄之下的仙山修行,修道至如今,一十八年,算六岁上山,也有一十二载岁月,如此进境,居然比在太华中称为一代天骄的李元心,修行还要快。

一者一十二年化人仙,一者二十年化人仙,这般对比,当真无言。

并非是李元心天资太弱,而是张木槿天资太高。

“难怪要让她晋入太微修行,这般境界,不消五百年,又是一尊堪比无心道人的绝代人物。”

李辟尘心中如此想,那当初,无心道人以守缺之境,打出天桥一拳,一千年的精气神聚在其中,让四圣几乎被镇死,甚至要天桥地仙出世方能制止于他。

修行与境界相对分离,无心以守缺之境打出天桥之拳,这当真是太过恐怖,但仔细一想,他有当初的成就,却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八百年蹉跎,写出《三绝天功》,此法为开天辟地一种斩三尸的法术,这等若自开一道,可以通天!

这般人物,吕公也叹,苦界也赞,只是生错了乾坤。

李辟尘心中念头百转,但只是一瞬之思,此时回神不过三息,再对天上言语:“既如此,贫道退去,便不打搅前辈与木槿师妹自家言语。”

话语落下,李辟尘飘然而退,离开南天门,至远处张常之侧。

老汉看看天上,只见一团金光,看不见那仙人真貌,此时见李辟尘来了,赶忙问道:“小道爷,那光是什么?”

李辟尘哈哈一笑:“莫慌张,那光是仙,也是木槿的师父。”

张常老汉顿时一愣,连道:“不对不对,那十二年前我见过木槿师父,是一尊俊高的道人,只是半头白发,显得有些老态,如何能是一团......”

他话说道这里,又想起仙人道法,一拍脑门,道:“忘了忘了,仙人么,岂能没有奥妙玄法?又不是我这个凡人能看到的。”

张常了然,而李辟尘微微一笑,寻个白石坐下,手捏道印,闭目入定。

那南天门内,张木槿看望天空,打个稽首,连道:“劳烦师父挂念,徒儿惭愧。”

铜烟道人摇摇头:“若是为了却尘缘之事,那你本是无愧,何来惭愧之说。”

“人之情为心发,故不能尽除,强行斩缘断法是外道,非我等之道。”

铜烟道人笑:“这位峨眉道人说的就很好,了却尘缘不是斩断,这番人仙化凡,化的是因果,化的是凡缘,化的是尘法,不是彻底绝断。”

“他这般说,我觉得是非常有道理的,你听他话,把那九叩归还,届时便回宗来,再去太微金庭。”

铜烟道人如此说,张木槿先是一愣,随后顿时一喜:“师父可是.....多谢师父!”

“不要谢我,要谢他。”

摇了摇头,铜烟道人指了指远处入定的李辟尘,那眸子中神采凝聚,对张木槿道:“这位道人境界不高,但修行却是远超本身境界,半个身子列在仙班,但那气息几乎堪比一阳人仙,若是结成大丹,怕是立作真丹之境界,那道行恐能触至玄光之边。”

“木槿,十年之后,九玄论道,届时你必为金庭宫所出,虽然金庭与镇岳交好,但天下气数消长不是儿戏,定劫定法明诸道更不是嘴上打炮,你须得小心。”

见张木槿有些不解,铜烟继续言语:“十年内,他便是你的‘师父’;十年内,他便是你的‘大敌’。”

“且万万记得,且万万记得!”

张木槿听铜烟言语,沉默半响,却是开言:“师父为何如此之说?师兄方才助我爹爹延命,又赠桃枝,师父也说师兄言语九叩是对的,也有提点之恩,我转过头去便忘却这般恩情,只当其为大敌,这........”

“大道之前,何来恩仇?”

一言如天音回响,铜烟道人面色无悲无喜,对张木槿道:“徒儿,你天资高绝,但终究年纪不大,若是二十年磨砺化作人仙,便不会有这般想法。”

“九玄论道,事关云原天下气数!那人仙论道,神人论道,地仙论道,你若输一阵,便去一分气数,这事关金庭,对于这峨眉道人来讲,也事关镇岳!”

“到那时刻,仙魔不斗,神妖皆来,乃是云原千年一次的大会!如何可疏忽以怠?你此番觉他是善,若是十年之后,他心性大变,在论道之上辩理败你,再于斗法一道上将你杀死,你又如何去诉说?”

“每过千年,九玄便有一次论道,届时那魔也来,那神也至,那妖也齐齐见。徒儿,你不曾见过九玄论道之景,无法想象其中真影,而此次三千年大劫将至,此一辩为下次九玄之说定下伏笔,虽我也不曾参与过这般盛会,但见过其中真影,知晓其中是何等庄严肃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道恩仇 铜灯仙影,笑人间 龙过云霄

张木槿听铜烟道人言语,心神一震,却是无言再说,此时铜烟见她如此,连连摇头:“大道之前,何来恩仇?这八个字,你若是参悟透了,便是真的可挡一面,若是不悟,还似如今这般,便是天资横溢,也.......诶....”

铜烟双眸微闭:“修行如何,天资固然重要,然后天努力更是不可或缺。岂不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木槿,你可知杨安石此人?”

张木槿摇摇头:“徒儿不曾听过.....”

铜烟听她这话,微微一笑,但那眸子仍旧不睁:“杨安石此人,无师无长,孑然一身,一介凡人,没有神兵天宝,没有奇遇天资,可以说普普通通,并无异常之处。”

“他是你上代之人,比你也只高了一辈罢了,然你可知,在他同代仙人中,此人年纪却是旁人两倍?”

“没有仙躯神体,便磨砺肉身,修精气神;没有天赐之法,便修剑意刀心,极于一道;没有高绝长辈指点,便自己摸索,入荒山野林,冰海魔窟,置之死地而后生,求一线之力;没有神兵青睐,便靠一双脚行走天下,取神石仙铁,自造一副神兵。”

铜言语气变得淡然,忽然又问:“不认杨安石,可知关山月?”

张木槿听得这名,微微思索,便蓦然想起:“可是那位太真山第一真传,渔阳剑主?言称同代之中无敌手的那位长辈师兄?”

关山月之名不单单在天寒流传,其掌渔阳仙剑,在诸仙宗之中都有听闻,此时只是稍加思索便已经想起,这般鼎鼎人物,如何不识?

铜烟嘴角微微咧开:“杨安石,名不见经传;关山月,天下鼎鼎的人物。”

“数月前,他二人在天寒州展开一场激战,木槿,你可知胜负谁言?”

张木槿不假思索:“定是关山月,渔阳剑出,谁能相抗?”

“非也,渔阳剑出了,但关山月却并不曾赢。”

铜烟开口,语气颇为慨然:“平手而归,各胜一招。”

话语轻飘飘落下,但听在张木槿耳中,却如同晴天炸雷。

不仅仅是她,那远方处,李辟尘也听到了这句话,当即眸子睁开一线,心中震诧。

“关山月居然没有胜出?这.....杨安石,是那太虚山青云宫的道人么,提刀带剑,一人骑虎下青云,六十年水磨工夫化人仙,如今居然与关山月胜负难言?”

“原来如此,当初那一战居然是这般结果,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也不知玉阳怎么样了?”

饶李辟尘心境极好,也不由得震了一下,关山月何等人物,无心也不能拿他,四圣布阵也不说能真的擒住,而这不过是他本身修行,若是渔阳剑全力施展,便是无心也不去硬抗。

铜烟道人继续言语:“关山月那天资弱么?杨安石那天资强么?为何至如今这般局面,正是因为向道之心坚毅不停,外道难惑,极于一道。天资重要,然那求道之心,修道之行却是重中之重!”

“你切切记得,大道之前,何来恩仇?若有恩仇,必为道起!”

铜烟真人长笑一声,此时手中灯火摇曳,一道云雾托起,只听得音如轻雷浮电,飘过青天,那一声回荡先天:“贫道去也。”

云卷雾舒,灯起真澜!

张木槿抬头一望,那正是:

....

南天门外大世清,孤灯一点道影荧。

铜光震世言妙语,龙衔烛火过金庭。

....

云烟袅袅,再抬头,却已经没了仙影。

张木槿站立南天门下,心中不知如何想,只觉得是五味杂陈,末了半响,幽幽一叹:“大道之前,何来恩仇?”

“不对,不对,此言.....不对。”

她连连摇头,目光开始变化:“大道之前,恩仇当有,何来无说?”

“恩仇因道而起,恩仇因道而消,我不认同此理......”

张木槿心中思量半响,转过身去,那一头黑发迎风而扬起,寒风凌冽,大日当空,却有花雪相伴,悠悠回转。

秀足轻动,身已至南天门外,她抬起头,见前方人,朱唇轻启:“多谢师兄提点,木槿当下山去了。”

李辟尘起身,睁开眸子,点点头:“好,我这便送你与老丈下山。”

手指中法诀一起,只看片刻之后雷光化云,轻托三人起落,再瞬息,风雷忽聚,云雨相随,这团云朵载着三人一路向东而去。

“此回一千六百里,山河云原转眼过,老丈且坐好了。”

李辟尘洒然一笑,那云朵化海,此时浩荡而去,乘风破浪,不消多时,是半个时辰都不要,便已是一千六百里到了。

那村口处,青烟仍旧,稻田依然,此时天阙中一道轻雷悄然划过云巅,落入凡尘俗世之中,那瞬息后,雷光散去,只看张木槿显化身姿,那侧处,张常也走了出来。

李辟尘站立云端,摇摇对二人打个稽首,下方凡尘,张木槿回以道礼,而张常则是拱手,直道:“小道爷走好!”

天上,李辟尘哈哈一笑,再看张木槿,只道:“此十年,诸有缘法;此十年,天人再话!”

言语落下,又转眼望去,道:

“老丈勿念,贫道去也。”

一道雷光起落,李辟尘踩过云头,直上九霄。

云海滔滔,如浪潮潮,那上方,一轮大日悬耀,只看烟云萦绕;

金光道道,如圣昭昭,那云头,一尊仙人落脚,如是踏过天桥;

千古渺渺,如路迢迢,那天巅,一道阴阳震窍,却让乾坤皆倒;

神岳浩浩,如人傲傲,那尽处,一尊道影招摇,笑称人山不老。

两臂张开,李辟尘展望大日太阳,那金光落在身上,扬起白烟,荡起真阳。那背上,照地青伸张,三片金叶摇摇,突化木龙舞天,此时万古云海中,一头木龙化阳,啸动云霄。

龙过九天,云海潮潮,啸震天地,乾坤皆笑。

李辟尘坐在龙首上,此时木龙动作,化千里长身横天而过,那道龙吟响彻天地,传遍人间。

“好,好个人间,哈哈哈!”

天音震世,龙啸同起,凡尘中,黎民百姓皆抬头,面显迷茫,当再看见云海浪潮中,一道神光照耀,见那木龙从天探爪,身卷云涛,顿时惊的连连呼叫!

“龙!”

“真龙!”

木龙过,那龙首之上,李辟尘坐着,下方有人看清,只看龙首之上还有一尊人影,当即便心神皆动,叩首而呼:“仙!”

“有仙人乘龙!”

“龙驮仙!”

凡尘之中,百姓皆呼,只看这龙载仙,向着西方而去,那处天边,隐有仙光照耀。

“西方!”

那些人中,有贩夫走卒,也有王侯大将,更多的,是数不清,如张常一般的寻常百姓人家。那龙身卷着云海,撕开天雾,那仙人坐在龙头,仰天长笑。

驾着马的车夫停了手中鞭,骑着骏马的将军抬起了头;

城里的小贩惊的放下担子,田野中的农夫持起了锄头;

花轿中的姑娘掀开了红帘,泼墨的书生折断了那笔尖;

卖药的郎中抓散了茯苓草,牵牛的童儿扬起手里的花。

这般景象,半世也难以见到,只是让他们看的呆了,许久许久,方才有人清醒,连忙展开笔墨,把这幅景色勾勒下来,或是书写,或是墨画。

百年之后,此地流传言语,那当中传说留下,小儿也可笑言:

“曾有龙过云霄,曾见仙踏天桥。”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云霄上 紫气东见,南天下 童发成华

.......

云海潮潮,日出东霄。

神光道道,落照南天。

峨眉山巅处,姬紫云已入定四十九日,那身上披了一层瑞雪,那衣衫已经斑驳的满是尘埃,那原本垂下的黑发变得有些干皱,入定至此,任凭风吹雨打,雷动云翻,依旧动也不动。

李辟尘站在观后,身前,那株桃树经过数日成长,已越发显得茁壮,此时那枝干之顶,桃花之冠已经隐隐接近峨眉观巅。

那南天门外,寅虎坐在石前,那头颅低垂,似在打盹,而他鼻尖上一只白蝶停留,驻在此方不动,只是轻轻扇动翅膀,随风而动。

一丝轻微的响动,如草叶上露珠滴落在水洼,如蟋蟀从泥土上蹦起。

寅虎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眸子中忽的爆发出一股凶悍之意。

人有九窍,需降九虎,妖化人形,也本如此。

这些日子,寅虎修行茅沧海传给他的《九关伏虎真解》,一日修行也不曾落下,如今进境颇好,已降了第一只猛虎,正降第二只中。

第一虎为精之虎,为精之所化,降此虎便镇自身五脏,五脏有神,虎降神出,可让人立身于此境之绝巅,因虎被降,五神齐出,故此五脏百病不入,百毒难侵。

第二虎为眠之虎,生灵睡时正是休息,能恢复体力,故此与五精相连,降此虎可在睡梦中锤炼气血,眠如醒来,骨发雷音,耳听风吹,捕风捉影,可炼肉身如神,不觉疲累。

寅虎抬头,他即将降服第二只睡虎,此时望向山巅,眸中光暗明灭不定,那鼻尖上,大白蝶扇动翅膀飞舞起来,在他身前盘旋。

“紫云小主醒来了?”

寅虎的耳朵动了动,清晰的听见山巅处,那一声轻吐浊气的声音。

大白蝶振动翅膀,飞入云巅,直至峨眉山前,见那女孩坐在雪地石泥之中,她身后,下方就是那株神异的大桃树,此时树冠已经长至与峨眉观巅几乎相差无几的状态,自峨眉山巅向下看去,尽是一片丹霞绯云。

姬紫云睁开了眸子,那双眼仍旧如原本一般,清澈明晰,深邃如墨。

身子动了动,居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是坐的太久,让身子几乎化作顽石的缘故,然峨眉山毕竟是洞天赐下,乃虚陵天中之峰,为先天之地,混沌所衍,在此之地修行,哪怕只是静坐数日,也胜过人间甲子苦修。

大白蝶飞舞起来,落在一瓣桃花上,此时姬紫云正抬头,站起身来,只是这一下,她望向前方云海,居然呆愣在原地,只恍然如过了千年岁月,此时已经认不得人间。

那天的尽头,是那轮大日,金光耀耀,如圣坐霄。

那天的尽头,是一缕绯云,光照云涛,长虹化碧。

隐隐间,竟然有一片紫气在萦绕,出现的极短,仅仅只是一瞬,那抹紫云便消散在天阙之中,被光华吞没,再也没了踪影。

姬紫云呆呆的看着那道光,其中有一道紫色在她眼中萦绕不散。

手抬起来,揉揉眼,再看东霄,不见紫云,只见丹霞绯烟。

过了半柱香,她终于回过神来,看看自己,满身都是尘埃泥土,然这些都是她自身之中所排除的污秽之浊尘,非是仙山福地所留。

四十九日入定,如一场大梦,自己似乎化作了徜徉的风,化作了暴烈的雷,化作了绵绵的雨,化作了那滔滔的云。

大雪落下,浑然不觉;大日照身,依旧不闻。

姬紫云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来,一道浊风呼啸,紧接着就被三清之气狠狠灭去,连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彻底消散于天地乾坤。

漆黑的双眸最后看了一眼天之尽头的太阳,那辉煌的光映刻在眸子的最深处,如永不磨灭的烙印,那是照耀天地的光芒,是真阳。

姬紫云下了峨眉山巅,此时,那桃花上,大白蝶震动翅膀飞舞起来,绕着神木兜转了几圈,便回返南天门外,落在了一根石灯柱上。

李辟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南天门内,站立在那白石阶上。

踏红尘昂起头,在南天门内嘶鸣,此时见李辟尘去了门处,便不再动作,只是侍在后侧。

姬紫云来了,她的衣衫何从山巅处下来时一模一样,没有去换洗,而那头发早已失去了光泽,唯一不变的是那容颜和深邃的双眸。

李辟尘站在南天门内,看着下方一蝶、一人、一妖。

“南天门内太华仙,南天门外凡尘人。”

李辟尘坐在了台阶上,隔着四十九道白石阶梯与三人相望,首先看向寅虎,开口:“师弟,你来峨眉之山,如今有十日光景,修行如何,进境如何?”

寅虎肃然,打个稽首,不称主公,而道:“敢叫师兄知晓,师弟自入峨眉,如今十日,已降五精之虎,镇眠觉之虎,便是再有一二日,可降二虎看三虎。”

“自身之境,已达引动三火,此时觉炼,只道寻三道真阳入身,引火炼神,成就筑基,这番功夫,师弟想来,需要有三四载岁月。”

三火化筑基是机缘,同样也是大坎。李辟尘当初得天地二阳化纯阳,有先天地神相助,这般机缘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需要大气数。

引动三火,若真阳旺盛可直接借助真阳筑基,无须第二次引动身中三火,而若是真阳不旺,则需再等,机缘一失便不得再来,只有自想办法,若想达引三火之上乘,那便要下苦工。

李辟尘点点头:“有真人亲传真解,化入筑基,炼成玉液也是指日可待,三载当是差不多了。”

说罢,头又转向白蝶:“你这蝴蝶,上我峨眉也有二十一日,满三七之数,真是魂魄齐开,如今汲取天地之根源气,三清之气,受日月齐照,风雷震神,雨云炼身,这般堪比人间数十年苦修,既如此,还不化出真身来?”

一语成谶,此时只看前方,那白蝶振动翅膀,此时李辟尘挥动袖袍,眉心中玄妙妙法清光显化,点落这只蝴蝶头颅,只看瞬间,这蝴蝶落在地上,渐渐化作白光。

光华渐渐散去,约莫半盏茶后,一尊身穿白袍金丝裘的童子站立在地,年约十岁,那满头华发,青丝成雪,宽袍舞动,合拢于身前,对李辟尘作个大礼。

第二百五十八章 长生法 逍遥一叹,玉蝴蝶 雨收云断

“谢师父点化。”

童子行礼,直起腰来,那双瞳孔呈现辉煌的金色,而睫毛却呈现雪白的色泽,此时轻轻颤动,配上那俊秀面容与一身白袍金裘,若是放在凡间,不知要让多少女子神魂颠倒。

然他自身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连带着,那身侧,寅虎无动于衷,紫云只是低头,只有李辟尘微微颔首,笑了笑:“好俊的孩子,不消谢我,当时能抗我三声散去,已是得了缘法。”

“白蝶,你修持二十一日,看桃木遥遥,雪落花天,今日南天门前,我当问你,若是修行,你想求何道?”

李辟尘盯着白发孩子,后者微微沉吟,轻轻拱手:“敢问师父,有甚么道可求?”

白蝶眨了眨那金色的瞳,连带着雪尘般的睫毛也轻轻抖动。

李辟尘手掌微动,那之中,化出风雨雷云四气来,其中雷光莹莹,其余三法要弱了许多。

“我太华山中,修天时,晓天数,明天辰,问天心,掌天气,乃行天之道,代天而走,其中主修乾坤四法,一为风,二为雨,三为雷,四为云。”

李辟尘指尖轻动:“风之法,上游九霄,下看幽黎,乘风御气,观天地之间。”

白蝶拱手:“敢问师父,可得逍遥否?”

李辟尘听他言语,反问:“你所谓逍遥,何为心中所求之逍遥?”

问逍遥,这种询法倒是新奇,李辟尘不由得想起西游记中,孙猴子向菩提问长生的事。

修道者多为道去,所求长生久视,逍遥为心之所往,然许多修行者皆有心无力。

白蝶又是拱手,他的礼数非常周全,如人间有德行的士子,虽然容貌身材仅仅十岁,但心性极其老成:“逍遥者,身不受天地所束,心不被万道所窥,只道乾坤寰宇,大千万处,皆可畅游无碍,那神也不得阻挡,那仙也不得追随,那魔也不得来见。”

“逍遥者,看天而知四季之轮转,观地而知万物之生辰,人与天地皆合一,却又超脱而去,打作比喻,却无恰当之说,只道是一滴从天外来的雨,是一道从混沌中吹来的风。”

“乾坤未生我已生,天地未现我已现。”

白蝶如此说,这番言语,让边上姬紫云抬起头来,寅虎目光露出讶异之色。

“你这蝶妖,不过刚刚化形,居然能懂这等言语?”

寅虎上下打量白蝶,后者摇摇头,面色淡然,无有波澜,只道:“师兄不知,我于田野之中曾见一仙走过,听他于乾坤论道,与万物作声,那不久之后,师父便来,我停师父身上,听师父与那郭家小虎言语,何为心,何为仙,何为行,何为法侣财地,如此颇有感悟,只道原来仙也会死,神也会灭。”

“我等生于天地,只道乾坤茫茫,只追逐长生二字,但我细想,是长生重要还是逍遥重要?”

白蝶转过头去,又看向李辟尘:“师父在上,弟子且以为,若长生不能久视,那不如逍遥一世来的更好?我即天地,天地即我,而我又高于天地.......”

李辟尘微微动容,不曾想自己与郭小虎所讲的一点灵言,居然让这只白蝶有了此等感悟,甚至让他出现如此心境,可以说,那一言点化的不是郭小虎了,而是这只白蝶。

一只蝴蝶,寿命极短,所思考的应该是如何活下去,而这只白蝶想的,居然是如果不能活下去,那不如活的精彩一点?

逍遥,逍遥,长生与逍遥互相连接,却又可以拆分开来,互不往来。

白蝶所求之逍遥,乃是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神与心身皆不受乾坤约束,便是天尊来此,大圣当前,也如无物,这种玄妙境界,不可言语。

然这种境界如何可得,便是天尊也难以达到,白蝶所问,倒是超出目前所见太多,却是有些急躁了去。

李辟尘心念至此,摇摇头:“可得长生,逍遥,若是你所说这种大逍遥,不可得。”

白蝶轻问:“敢问雨法可得否?”

“不可得。”

“敢问雷法可得否?”

“不可得。”

“敢问云法可得否?”

“也不可得。”

李辟尘摇头失笑:“白蝶啊白蝶,你虽听我之言,思我之语,观我之行,但这般道理,天下说通了,那也不曾有几个人达到。”

“莫说人仙地仙,便是天仙大圣,乃至天尊,也不得有这种大逍遥,你不行法,如何得道?不得道,如何得逍遥?”

白蝶恍然,只是叹一声:“弟子羞愧,好高骛远了些。”

李辟尘哈哈一笑:“你想求道,想得逍遥,正确无比,但看的太远,非力所能及。”

“不过你也无须灰心,我且告诉你吧,我曾灵化清风,神游大千,路过云原北海之时,曾听见一尊大魔呓语,言明有一境界名为‘叩天门’。”

李辟尘目光摇摇:“叩问天门而上知天意,明道本心,人人之念皆不同,我且以为,如果能叩天门,那便得了小逍遥,至少在云原之中,已是了不得的境界。”

“这不是空谈,曾经我遇过一人,他神通盖世,为道而痴,那心失去,却强行寻到天门,然乾坤不看他,故此不为他敞开大道之门,而他也是果敢,言明既然天地不入,那他便永不叩那天门!”

李辟尘慨叹,这番说的,正是无心道人。天地阻他入门,大道拒他于外,无心不可行天,然无心不叩天门!

回首大道何处?可笑可笑,群仙万魔皆来笑,说他痴来且狂,窥不得真意,走的是外道旁门!

白蝶听完李辟尘所言,那金眸微动,雪眉淡眨,躬身行礼:“弟子明晓,既如此,弟子以法行道,以道求逍遥,还请师傅传授雨法。”

雨打蝴蝶。那雷让蝶恐,那云太高渺,而那风则是大敌,只有雨,在落下时,蝴蝶可藏起身子,不用担心有人吞食自己,不用担心飞鸟的袭击,而蛙只能在池塘中仰望自己,如果爬不上树来,那就全然无用。

玉蝴蝶,望处......雨收云断。

第二百五十九章 雨蒙蒙 庄周梦蝶,南华外 蝶梦庄周

李辟尘轻轻颔首,对白蝶开言:“雨法乃水之一道,江河湖海皆是水,雨入水中归元真,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只打个斗笠,披上蓑衣,看细雨蒙蒙,看镜湖涟涟。”

“这倒是挺合乎你的心意,心中静谧而无杂念,也算是悟逍遥之道的开始。”

白蝶打个稽首,此时李辟尘又道:“此番过后,你随我入观,我传你雨水之法,待三年之后,第二次弟子传试,你与紫云同上太华,拜入仙山四脉。”

言罢,李辟尘又想了想,道:“既法已定,也该有个姓名,总是唤你白蝶,倒是不好。”

“且自己想想。”

白蝶听得这话,微微思忖,对李辟尘道:“我与师父相遇在村落,见在田野,得道在路畔,那河道中,水稻葱葱,这般说来,有人有田也有房屋村子,立土而广。是一个‘庄’字。”

那手指向南天门,继续言语:“师父前言,南天门内太华仙,南天门外凡尘人。一道南天门,仙凡如大梦。”

“南天门下得师传法,太华山上求道问真,取南华二字。”

言语至此,李辟尘猛地抬起头来,那目光凝起,盯着白蝶。

隐隐之间似乎有什么丝线被连接起来,李辟尘心中暗呼,这般巧合,难道这白蝶是.....

白蝶拜了拜南天门,没有注意李辟尘的神色,只继续言语:“弟子妄言,还教师父取笑了,这般,弟子便自唤庄南华。”

话语落下,姬紫云没有反应,而寅虎只是念叨了两句,却不知道,李辟尘此时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大浪。

饶是清静经有定神之效,饶是李辟尘心境已修到四境同归,此时仍旧目光凝聚,几乎呼喊出来。

庄南华......南华真人......

李辟尘看着眼前的孩子,白蝶化人入道门,求问逍遥两世人......

“.....庄周?”

庄周梦蝶,他见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徜徉于天地之间,无拘无束,飞过南山北海,然突然一道惊雷乍起,让他清醒,惊慌不定之间方才知道他是庄周,但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李辟尘心中慨然,这真的是巧合吗,南天门,庄周梦蝶,这都是传说中的故事,然却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眼前的白蝶是庄周,是他的前世,还是一场大梦?

庄周梦我,我梦庄周?

李辟尘有些迷惘了,这一刻那心境居然波动起来,当听见庄南华三字之后,那脑海中,万千的念头就开始纷纷席卷而至,在叩问他的内心,告诉他这是虚幻,不是真实的岁月。

大道至理皆是虚幻,荣华富贵不过眼前云烟,一切都是假象,只要醒来,就能窥见真实的世界,也能看见真实的人。

李辟尘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一刻,真灵似乎要隐隐睡去,似乎睡去就是醒来,能窥视到真实的天地乾坤。

就在这一瞬间,那一道天音忽然回响起来,正是清静经,而那声音,似乎正是李辟尘自己。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如雷霆、如圣音、如厉喝!

似当头一棒!

李辟尘猛地回过神来,刹那之间,心中转过千百念头,那虚幻真假的心境破碎而去,只剩下清静经在回响,而当中,一道混元灵光显化,乃是八卦所聚。

人身八卦对于混元八卦之盘。

原来不知何时,八卦混元身居然被调动气息,李辟尘这才发现自己的丹田紫府都在颤动,再听清静经的声音,刹那间便明白过来!

“人劫第九难第八劫,黄粱梦!”

心中颤动,李辟尘长出一口气来,那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又在霎那间被化作云雾散去。

自己差一点便入了劫中,第九难光阴最是凶险,不知不觉便入了大劫,幸亏清静经的修持,这才把自己从那大梦之中拉扯出来。

李辟尘思忖:“我是魂魄第四境同归,神与天地合,又在这时候看见白蝶化庄周,想起庄周梦蝶之话,所以才入了黄粱梦劫?”

“庄周梦蝶正是神游天地乾坤,我与天地相合......原来如此,差一点便着了道,当真是处处凶险,一动一作皆有因果缘法,不知不觉便入了劫难之中。”

“不成人仙算不出自身之劫,而在成就人仙之前也只能感应到成仙之劫何时来,我尚且境界不化人仙,而来的又是第九难,故此感应不到,若是没有清静经,怕是刚刚一坐便要百年过去了!”

李辟尘长呼出一口气,此时白蝶正在下方看着李辟尘。

“庄南华....好.....不过我再为你取个名字吧,你且记得就好,不消多说,平素里只我唤这个名字。”

李辟尘看着眼前的白蝶少年,目光有些慨然,只道原来庄周梦蝶不是神话,而是他真的是一只蝴蝶。

“南华....我再为你取个名号,便只是一个周字。”

“周为困之田野,原本你囚在村落庄户之中,隐在田野之中不得其法,若非那仙人行过,你开了灵窍,又遇到了我得了缘法,便要与寻常蝴蝶一般蝶陨在那田野之中,故此是困于人间不得超脱,最多只是活的潇洒些罢了。”

“这个周字,是你的隐名,庄周,困于身而不得行,但心作南华,故此游天荡地,只求道问大逍遥。”

“南华是仙名,周是隐名。”

白蝶拜谢:“南华晓得,庄周晓得,多谢师父。”

童子起身,退到一旁,此时姬紫云抬头,正与李辟尘目光对上。

李辟尘看她行止,那眸光中明显显化不一样的光彩,知道她悟了些道理出来,于是便问去,开口言,同时语气充满惊叹:“紫云,四十九日入定,不饮不食,只汲三清,吞霞吸雾,确实是远超我的料想!如今你身中八脉已开,此时隐而不发,待雷音一响,便是齐齐显化。”

“那么,你悟到了什么道理?”

第二百六十章 天人法 道常自在,三年炼 马踏鸿烟

姬紫云的目光闪动,抬起头,看看天,望望门,又转回李辟尘的脸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下,似乎才定了神。

“师父在上。”

姬紫云躬身,她这番入定,此时行礼,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如果说,在李辟尘下山之前,姬紫云还有些凡人女孩心性,有些阴笃,有些自闭,那么此时,她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给人的感觉如同一片云,再也没了那些凡尘的性格。

四十九日,一元静始心经的修行已经圆满,虽然只是第一层,而且比不得太华山中的弟子,但作为一个凡俗人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

而且让李辟尘惊讶的是,姬紫云居然真的做到了入定四十九日不醒,不饮不食,这般来说,寻常凡人早就该死去了,然而此时姬紫云给李辟尘的感觉,虽然仍旧虚弱,但那心脏与气血的浑厚,却是那般的有力。

生命力极其旺盛。

这就是神话中常说的汲天地之灵气,熔炼己身,只吞霞饮雾食光,达到了辟谷的境界。

说的很玄,做的也很玄,即使是李辟尘也没有想到这点,因为曾经自己在剑囚谷时,仍旧要吃灵牛肉和金穗稻。

不饮不食,姬紫云做到了,让李辟尘惊讶无比。

“这丫头确实是天资高绝,也不知是什么体质,这般神异。”

凡体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由此可见姬紫云定然是身体有异。

李辟尘想了想,不再思量这些,念头百转,其实也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思索罢了,此时回神,只听姬紫云继续讲。

“万物皆有其道,万变皆不离其宗,天人道法常自在。”

姬紫云说出了口,紧接着又道:“其他的,弟子不知道了,只是悟出了这个理,而且是从师父曾经说过心不正、行不正,以及今日早晨睁眸,看太阳升起,云霞化气中推导出来的。”

“今日早晨站起,弟子看见东霄处有一道紫气升起,在天阙之中兜转来回便消失无踪,接着再看,倒是怎么也看不见那紫气了。”

姬紫云这般说着,李辟尘点点头:“紫色为人间最尊之色,是帝君之相,是圣之相,然也是恶相,正可谓正邪一念之间。”

“此为阴阳中转之气,你看见紫气,悟出了这天人道法常自在的话,正是对应。”

李辟尘指点她,紫色本不是原色,是受光与诸色混合而出,为阴阳之中,不偏不倚,偏阳为圣,偏阴为恶,正是这个道理。

玄门之中有这个道理,但在此方世,人间之中帝王才称紫,而帝王常常自诩圣人,其中还有一点,那就是紫色难得。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何况紫还与仙有关,故此帝王之袍中皆有紫色。而人间之中,也有紫夺朱的说法,正是代表篡位之言,故紫也为恶相,与阴阳之中偏阴之说有关联。

“能悟出天人道法常自在,已是很了不得,紫云,你想的修甚么法?”

李辟尘如此说,姬紫云想了想,沉吟一会,开言道:“敢问师父,可修云法么?”

李辟尘听她这般说,笑起来:“可是为了对应你那紫云之名?”

“不是,只是觉得,乘云驾雾才是仙家模样,云海滔滔,在上遨游,这是何等畅快之事?紫云曾看人间话本,总是说神仙如何之好,在云头之上看人间,潇潇洒洒。”

姬紫云开口:“云法也可得长生,紫云也求逍遥,但先问长生,再说逍遥。”

“不得长生,如何逍遥?”

她这般说,李辟尘哈哈一笑:“好,那便是云法了。”

此时转头,李辟尘对寅虎道:“师弟,你那《九关伏虎真解》乃讲述的是风从虎,这般我峨眉山上,风雨雷云倒也俱全了。”

寅虎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笑笑,道:“我这是妖风,不算仙风,也不算仙人吧。”

“行的是仙法,修的是仙道,走的是仙路,坐的是仙石,在的是仙山,如何不算仙人?”

李辟尘反问他一句:“你说说来,我言中可有差错?”

寅虎想想,摇头:“呃....没有。”

李辟尘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他十分少做,此时做出了,笑道:“那不就得了?”

站起身来,李辟尘看了看南天门,对三人道:“此三年,多多修行。南华,紫云,你二人在此修炼,三年之后,太华弟子入门,你二人须得前去。”

转过头去,对寅虎道:“师弟,三年之内,你须得达筑基之境,十年后,我希望你已至玉液,或是人仙。”

“各寻地方修行吧,三年之后,再回南天门前。”

李辟尘目光收回,正准备回观,此时忽然天边一道雷光来临,转下峰头,化作一枚玉简。

“嗯?青霄峰传讯?”

李辟尘微微诧异,看了那玉简中所言,是李元心师兄回来,让自己去雷脉一叙,而且说明,太华之上,掌门召集诸人仙前往。

自己不算人仙,只是半个身子列在仙班,但修行已至真丹一阳,身也早超人仙之境,故此思量半响,便对后方三人道:“我要去一趟太华,师弟、南华、紫云,你们三人寻处修行吧。”

三人打过稽首,各自散去,此时李辟尘转身,拍了拍踏红尘的背脊。

龙马嘶鸣,踏红尘显化真身,此时撒开四蹄,驮着李辟尘,那脚下赤烟萦绕,直向着太华方位奔去。

远方处,只道:

桃云盖峨眉,南天起浑炎;

马踏飞鸿燕,人仙入真天。

...........

雷脉,青霄峰。

此峰是雷脉主峰,其下有诸多散峰落座,中居住诸多弟子,李辟尘曾经住的川瀑峰就是这些散峰之中的一座,然即使是散峰,也是在太华之中,仍是仙山福地。

但与峨眉比,就差了太多,毕竟一个是后天地仙所造,一个是天上大圣双眸所赐,乃先天之山。

距离当初李辟尘入门,稍稍加算一下,也是三年了。

毕竟这又数十日过去,而太华山也在准备新一轮弟子入门的事宜。

三年一次的弟子入门,只不过这一次没了真传晋升,也没了死剑坟开启的盛况,只是单纯的弟子入门考核而已。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上青霄 首座更迭,七仙聚 人仙试法

李辟尘骑龙马而至,红云散去,此时已至青霄峰山门,忽的峰腰处腾起两道雷光,此时化入天阙,成两尊白袍道人,拦住李辟尘。

白袍是内门弟子,修为至少也是三火境之上,而眼前这两位道人年岁不大,但修行已有玉液之境界。

在青霄峰下诸多散峰中,有许多与这两个弟子年岁相仿的,但他们都只是三火筑基的境界,距离玉液还差了许多。

到了李辟尘这个境界,道行修行都已经是实打实的人仙,只是境界不到罢了,由于八卦混元身的特殊性,加上阴阳瞳,故此两名白袍弟子的真实年纪,只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还请师兄通报名讳。”

两名白袍弟子对李辟尘打过稽首,他们看见来此的这位仙人身着阴阳,乃是玄裳白袍,便知道是一位真正的人仙,只有人仙或是真传才能穿着这种衣衫。

“接李元心师兄传讯,贫道李辟尘,特从峨眉山来,上青霄峰。”

李辟尘回过稽首:“请两位师弟放行。”

“原来是辟尘师兄!”

这两名白袍一听李辟尘姓名,顿时大惊,连忙退到两侧,轻轻捏印,神态恭敬至极。

李辟尘在天寒之事早已被太华诸多弟子知晓,尤其是雷脉诸多弟子,这般炼三火,化三阳,遇无心,倚帝山顶上宫炼成八卦之躯、人仙琉璃真体,又化出纯阳气血。这其中精彩,早已让这些弟子惊言无话。

传闻李辟尘有阴阳二瞳,乃是炼化洗象之水与幽冥之水而出,能窥视阴阳二世诸多气数缘法,生死之话,真真假假,当得神异非常。

在太华之上,又得大圣赐峰,半个身子列在仙班,却有不下一阳的道行,堪比结丹的修行。这些事情,早已被诸脉弟子尽知,此时见真人当面,自然恭敬退开。

当然,让他们最慨叹的,还是李辟尘的修行速度。

若说李元心是天骄,张木槿是人杰,那李辟尘就是天上谪仙转世。

两年半,便是再加一加,也不过三年光景,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化作半个人仙。

其实李辟尘自己倒是没有觉得多快,自身是凡体,但有清静经磨练本心,又得洞天传法,取洗象真水,化幽冥真气,合天地二阳,四十九日炼出纯阳气血,又在八卦炉中吞了李长生的本体金丹,自然该达到这个水平。

且不闻,西游记中,猴子大闹天宫,在太上的炼丹炉中吞了数葫芦的金丹,达到太乙仙境,便是天雷天火也奈何不得,那斩仙台也没有用处,真正金刚不坏,纯阳无尘。

“师兄请进,李首座已在峰顶等候多时。”

一名白袍弟子出声,李辟尘听得讶异:“元心师兄已任首座之职?解师兄呢?”

“回师兄话,解首座已经卸去首座之位,三日前离峰而去,当是去寻云霄雷池去了。”

白袍弟子答话:“如今四脉首座已经更替,李元心师兄担任我雷法一脉首座,那风脉是邱言师兄,雨脉是楚端阳师兄,云脉是虞湘云师兄。”

李元心,邱言,楚端阳,虞湘云。

这四人中,只有前两个李辟尘认得,后两人不曾见过,想来是当初死剑坟中另外两道门户中的真传,但从名字上听来,当是极为厉害的人仙。

听名猜法,李辟尘自嘲一笑,暗道这可不行,有时候名字与印象往往是相反的。

与两位白袍弟子别过,李辟尘骑着龙马而上,直至红云消散,这两位弟子归位,摇摇看着李辟尘消失的方向,吐出气来。

“那匹灵兽便是传言中唤作踏红尘的马儿?”

“真的是好俊,传说这只马儿驮着辟尘师兄过锁灵河,一拜三千里大河滔滔而开。”

“何等风采,真是无法想象,据说师兄还曾灵化清风入洞天取法.....”

“不知我等日后,可有这般缘法么?”

李辟尘不晓得,这两个弟子在山腰处对他的憧憬,此时他乘龙马,扶摇直上九千里,那仙峰入云,此时终于见到那牌坊。

青霄二字映入眼帘,上面雷光滔滔,清电浮光,似数条雷龙蟠柱。

马儿踩在石砖上,李辟尘手腕一动,翻下马背,此时前方只见一片连绵宫阙,当中一处大殿,隐隐有仙影走动。

“嗯,是哪位师兄弟?”

李辟尘刚刚踏入青霄殿,当中便有真传转过头来,见李辟尘,打个稽首,询问两句。李辟尘还礼:“师弟李辟尘,得元心师兄传法,从峨眉而至。”

“你....师弟便是李辟尘?”

这位真传听得李辟尘自报家门,眸光微微一动,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

据说这名弟子两年半之前还只是刚刚入门,如今已经是半个人仙,而真正修为则远在人仙之上。

其余诸多事情,他们早也已经知晓,见这位传奇师弟当面,不免起了浓厚兴趣。

不仅仅是他,此时,那周围还有六位人仙,都是被传讯召来,此时听李辟尘自报家门,便都聚拢过来,上下打量着他。

“师弟之名,已响彻青霄,连贯四脉,据上代四位首座言语,师弟有一阳之力,结丹之法,只是境界不到,可是真的?”

一位人仙笑言,那目光闪动,想要看看几位首座所言真假。

“不错,师兄可是不信?”

李辟尘笑起来,这并没有什么好否认的,此时几位人仙见李辟尘不否认,便也来了兴趣,最开始的那位真传笑起来:“师兄莽撞,师弟勿怪,只是上代首座说的玄乎,既然师弟承认,不知可否展露些许神通,让师兄开开眼界?”

“开眼界?师兄是想与师弟我试法吧?”

李辟尘这般说着,那几位人仙都笑起来:“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真传打个稽首:“师兄我唤作张翠灯,境界结丹。翠灯也罢,灯烛也好,师弟如何唤我都可以。”

李辟尘摇摇头:“不敢逾礼,诸位师兄既然想开眼界,那便瞧好了。”

张翠灯眉毛稍稍一挑,此时忽然见到眼中天地乾坤色彩俱消,只看前方李辟尘,那双眸化作一阴一阳,阳者如大日羲和,阴者如大月望舒。

这两眼一看,如日月齐震,张翠灯浑身僵硬,心头猛惊,却是气与法半分也提不得,那正是真灵被锁,魂魄被定,只看眼前有阴阳轮转,那乾坤皆乱,一道天河滔滔,似要冲他顶上一花。

张翠灯大吃一惊:“我身为人仙,这两眼一看我便失了全身之法!这师弟,当真是好高的修行!当真是好个神通!”

第二百六十二章 气如甲 真仙法体,人仙聚 再见元心

李辟尘双眸一眨,那阴阳之光散去,此时张翠灯方才能提气运法,那头顶上,人仙一花已经显化出来,此时他看李辟尘,连连抚掌:“好好好!师弟当真是好高的修行!这神通也是厉害的紧!”

张翠灯在这代真传中颇有威望,此时他这般开口,那其余六位人仙顿时讶然,方才他们见李辟尘双眸有异,紧接着张翠灯头顶便显化一花出来,剧烈颤抖,再之后便是他抚掌大笑,开口认输。

那阴阳二瞳他们也知道是个神异的神通,而且颇有玄妙,不过没有正面遇到过,还不知这瞳孔居然能用来对敌?

当初真正感受过阴阳二瞳之威的,除去无心三尸神外,便只有天寒的一位人仙王玉山了。而这事情并未曾流传出来,故此他们皆是不知。

“张师兄,方才是如何个情况?”

一位人仙询问,张翠灯微微一笑:“你试一试,便知道了。”

“嗯?有诈有诈!”

这人仙也不是二愣,此时看张翠灯微微一笑,怎么看都有古怪,连连摆手:“既然师兄试了这阴阳二瞳之法,那师弟我便不碰这钉子了。”

“师兄如何高绝的修行,师弟不及,便不出丑了。”

这位人仙笑眯眯,转过头去,对李辟尘打个稽首,那目光中满是兴奋,直接言道:“师兄我唤作何百花,此番鲁莽请法,还请师弟指教一番。”

何百花?

李辟尘微微一愣,眼角抽了一下,这名字也太过古怪,明明是一位男仙,却起了个女子的名号。

此时何百花开口:“之前张师兄领教阴阳瞳之威,师弟此瞳,师兄也有所耳闻,此时见张师兄败阵,便也不去试这仙法,以免出丑。”

“我想与师弟试一试.......气血之法。”

何百花这般说,笑道:“听闻师弟于荒漠中静坐四十九日,炼出纯阳气血,天地二阳化归一身,又在八卦炉中煅出仙躯,此番想与师弟试试手,看谁的气血雷音更加洪亮。”

李辟尘点点头,打个稽首:“那还请师兄先动。”

“好!”

何百花点点头,那两手伸出,抱在胸前,此时一手上而一手下,正是仙法中一道手印,取万物负阴而抱阳之意,如阴阳二鱼。

“这是阴阳雷法,师弟且看好了。”

何百花开口,这是他自己从乙木神雷之中揣摩出的道,凡成人仙,都有一些特殊之法与道,这阴阳二雷是何百花的法,是古之仙法,不传六耳。

李辟尘看的新奇,这阴阳之气化为雷霆,阳雷驱邪,阴雷灭祟,居然都有煌煌之气,阴阳二雷化无极,如混沌刚破,是太极元始之道。

一道浑厚雷霆之音响彻,如天鼓震动,那气血之强悍,此时如要贯穿云霄,在头顶处,化出一片顶盖,上生一道云莲,有雾气渺渺而动。

“气血化云,顶生莲华,好!”

有人仙喝彩,这种级别的气血,已经与武仙也相差无几,何百花名字虽然阴柔,但气血之强悍不下人仙境凶兽!

这是体现肉身达到了什么境界,如果二十七阳俱涨,那便可成化出莲华,此时云聚莲花生,已成人仙之体,锁气而不散,达无尘之躯。

何百花笑意盈盈,而李辟尘打个稽首,此时运起气血,便这时候,忽然听得一声雷音震颤。

李辟尘身躯中,那人身八处,俱化神光,四阳四阴,此时聚起,顺气而出,从闭合双目之中引动,缓缓扬起,却不散去,开始降在李辟尘身躯之上。

“这!”

何百花看见这般景色,顿时大惊,连忙散去自己聚集气血,此时青霄殿中雷声大作,只听得一声沉重雷音,如山岳降世,让整个大殿都晃了一下!

嗡!

如此震颤,让七位人仙俱惊,而此时李辟尘身上,那些烟云聚身,隐隐化出一副神甲,那两臂处有绫带扬起,如古之神祇加身,又似天仙临尘!

“气血如甲,真仙法身!”

一名人仙当场大呼出来,那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何百花看的心潮澎湃,这是气血无铸的表现,若是说顶生莲华是锁气血而不散,聚二十七阳加身,那李辟尘现在所展现出来这气血如甲的程度,则是真正把二十七阳化入了自己之身中!

此已不是锁阳,而是他本身肉体便是纯阳,故此阳气不离,而二十四阴也成本身之真法,故此阴阳相炼,披身如甲。

“果真是肉身化先天人仙之体,骨作琉璃,这已是一阳之境!”

二十七阳化归为一,是谓之人仙一阳!

何百花见那云甲还在变化,连忙开口:“输了输了,师兄我认输,师弟收了神通吧!”

李辟尘听此一言,睁开眼睛,那瞬间,阴阳二气融入身中,不散分毫。

“真是纯阳之体,这阴气当是幽冥之气吧,诶,学不来学不来,这也是师弟独一份的缘法,师兄服了,真服了。”

何百花哈哈一笑,李辟尘摇头:“让师兄见笑了。”

这般强横之力,远远胜过在坐诸位仙家,那几位人仙也笑起来,其中一位道:“师弟果真有远超人仙的法力,光是这肉身便是一阳之境,与我等相比,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何百花听他说话,连连摇头:“是一阳,也非一阳,寻常一阳绝无这般厉害,这是气血如甲,不散分毫,是真仙法体,为先天所铸之躯。”

“我所见的一阳师兄们,也不曾有师弟这般厉害。”

如此一说,诸位人仙恍然,张翠灯哈哈一笑:“仙山代有才人出啊,十年之后九玄论道,看来我太华,人仙之比上,可又添一分胜算了。”

“话不可说的太满了。”

一道声音响起,从殿内而来,那背上负着个铁扇,面容清秀,正是李元心。

见他到场,此地连同李辟尘,共有八位人仙,俱都上前打过稽首,合称见过首座。

李辟尘看向李元心,观他气息,颇有讶异,不曾想这般分别,李元心居然已经晋入真丹之境了。

李元心目光扫视一圈周围仙家,见眼前八人,开口:“再稍等一会,且还有一人不曾来到。”

“此番行事,共是九位人仙。”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引人仙 飞升之处,讲大道 领受法旨

李元心如此说,那连同李辟尘在内,八位人仙俱都不明所以,但当代雷法首座既如此开口,他们也不可在此时询问,只好原地站定,等待那最后一位人仙前来。

此地八位人仙,同李元心一代的真传只有三位,其中两位与李元心一样,都是当初死剑坟中晋升,而剩下一位则是破入人仙才升为真传,但若是论起辈分,其实还是要高于李元心他们一代的。

剩下五位人仙,李辟尘不提,那还有四人,皆不是雷法一脉,其中云脉二人,雨脉一人,风脉一人。

真传定是人仙,但人仙不一定是真传。

诸仙家等待,大约半柱香后,青霄殿外传来一阵风雨之声。

“抱歉抱歉......有事耽搁,这才来晚了!”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八位人仙向殿门望去,只见一名清秀少年从殿外匆匆而进,这孩子看上去年岁并不大,额前两缕长发垂落至眼帘,额头中央有一滴鲜红的水滴印记,背上负着三个狭长的铜匣,而那袍子同为玄裳白袍,显然也是一位真传。

他看见殿内八仙,连忙打个稽首:“重绫见过八位师兄,见过雷法首座。”

“是雨脉吕重绫吧,等你多时了,快快进来。”

李元心开口,这孩子挠了挠头,赶忙走进来,这般看上去倒像是个刚入门的弟子,全然不像一位真传作派。

“吕重绫....”

李辟尘看了看他背上的三个狭长铜匣,那其中隐隐有兵气透露,且并不弱小,至少也是百折级的人仙至宝雏形。

李元心见九仙俱齐,便开口来:“让诸位久候。”

“此次顺应过往规矩,召诸位前来,乃是为得那下界飞升接引之事。”

这话出了,那诸多人仙顿时恍然,然李辟尘却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连向身旁的何百花询问。

何百花笑了笑:“我道为何召集四脉真传来此,师弟不知,这飞升之说是于诸多下界联接的通道,每过二十年,就有一次开启,届时诸界通顺,会有诸多人仙飞升而来,而其中也有我太华山的下宗。”

“云原洲乃是福地所居之处,第七天下浩荡寰宇,百洲之中,云原在前十之列,若是说的具体一点,是第四大洲。”

“若是说大,云原倒也不大,但此地为天成之所,先天之造,三清三浊与根本源气俱都齐全,可以说是乾坤造化之所在,故此有九个福地坐落,而其余诸洲,之所以比不得云原,正是这两个道理,一是非乾坤所造,二是无九玄之镇。”

“但也正因如此,云原宗门已定,九玄不灭,仙玄难镇,故此若是有仙玄山出世,则要拔山起地而走,去往其他大洲坐落,不得在云原兜转,这并非九玄所定规矩,而是天数。”

“十年后,九玄论道,定天下气数消长,这天下二字,也和我云原洲外,那些下宗所居之洲有关,我等气数降低,他们一样要被减去气数,这些洲基本上都是在二十一位开外的大洲,而在浩荡寰宇之中甚至还有一些小界,如是瓶中天一般。”

“飞升的人仙俱都是百洲中的宗门弟子,也有长老宗主之流,每过二十年,各宗有法,可派遣修道之人前来我太华听道,事后若是想要继续留我太华也可,回归其余大洲也可,宗门并不阻拦。”

何百花对李辟尘小声讲解,而此时,李元心在继续言语:“二十年一次,如今轮到我雷法一脉主持飞升池接引之事,故此在此召集四脉真传,以我雷法为主,其余三脉为辅,待诸位将飞升之人带回,俱上青霄峰来,我于殿中组织禀道之事。”

他这般说,李辟尘眉头微蹙,再问何百花:“如此说,这与人间的进修也有些相似,但这般,这些仙人来我太华听道问法,事后归去,我太华又有什么好处?”

“仅仅为扬福地之威么?”

那边上,张翠灯哈哈一笑,低声道:“非也非也,宗门怎么会如此肤浅?师弟,你当知道,道不传非人,这是传道而非传法,当我太华真仙讲道,若是这些飞升之人能悟出一二,这便已和我太华结下因果缘法,冥冥之中自有气数归入太华。”

“拿了因,那就要还果,结了缘,那就要报之以法。”

张翠灯这般开口:“那些仙人所悟之法,所感其道,皆要被我太华记下,存于宫中,这也是为后来者开辟修行之道,人人道皆不同,一人有一道,万人就有万道,是谓之道无涯也。”

“听我太华讲道,传道便是师,日后若有召集,这些仙家俱都要来,听我太华调遣。”

李辟尘这才明晓,心道:原来是这般道理,不说后面两条,单单是一宗之气数便已经是了不得事情,这些宗门之中,飞升之人听太华讲道,福地真仙之言必让他们有所悟,得之其道,观之其法,而能来太华听讲者必然是有德行之人,非是大恶大奸之徒,而听讲过后,必然也有人不愿回去,这般来说,也算是半个太华的仙家,又为太华山添加助力。

而且福地并不阻拦他们回去,这就形成良性的循环,下方仙宗不断壮大,得上宗之法开悟,而上宗开讲,得下宗之气数与道。

李元心目光扫过诸仙:“此番‘通天之门’大开,共有四处,此处我聚九位人仙,分别赶赴这四处天门,各持虚天大遁符而去......”

“张翠灯师兄,三日后,你去东方天门处,那距离太安约莫十二万里,在第六州尘清,是藏鼎宗所在之处,此番师兄前去,我这处已与藏鼎宗中真人知会过,你且去寻石龙山藏鼎弟子,便可找到天门之所在。”

张翠灯打个稽首:“领首座之命。”

他话语说完,退到一旁,李元心再开口:“何百花师兄,韩晓镜师弟,萧浮云师弟,单北望师弟,三日后,你四人前去南方天门处,那距离太安约莫二十万里,在第九州万墟边界,那处魔门横生,掌教真人已与神道、巫神道知会,届时你四人行事,切莫小心,先领了转劫丹再走,以免发生不测。”

何百花笑嘻嘻开口:“领首座之命。”

这是配齐了风雨雷云,在遇到魔门时,四人合力可施展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届时四位人仙布阵,便是洞玄来了也要被斩杀当场。

李元心继续开口:“李辟尘师弟,吕重绫师弟,三日后,你二人前去北方天门处,此次行事,以你二人法力最高,北方乃外道之海,距离遥远,但接引者当是众多,也会遇其他宗门真传,当是不必担忧什么,但仍旧要小心魔门截杀,尤其是辟尘,你化人仙在即,万万小心魔劫之事。”

李辟尘点头,此时与吕重绫同打个稽首:“领首座之命。”

至于西方天门,那就是太华本山处,自然有弟子负责,不消人去接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掩天机 雷师天诰,吕重绫 白鸾羽衫

“方武英师弟,顾秋海师弟,你二人不必去西方天门,此天门自有太华峰真传前去,你二人所要做的是其他之事。”

李元心嘱咐下去:“你二人一雷一云,施展‘雷师天诰’的神通,以此遮蔽天机,三日之后,待其余七人离去,你二人便在青霄殿内起法。”

雷师天诰是一种遮蔽天机的神通,需要两人施展,一者为雷一者为云,勾连天地,可遮蔽天机,让大神通者算不出、窃不得天数,是瞒天过海的无上妙法。

两位人仙施展,坐定青霄殿中,外人不得窥视太华之数,便是寻常地魔也算不出、窃不得被遮掩的是什么天机,因为在他的推断中,天数并不曾发生变化。

魔对仙有诡计,仙对魔亦有奇法。

两人听完法旨,皆上前半步,打个稽首:“领首座之命。”

至此九仙皆分配完毕,李元心又交代一些事宜,且取出九枚玉令,上刻太华二字,正是用来昭告其余大洲飞升者自家身份。

而且这玉牌也有神异,其中蕴含地仙一法,可于关键之时用来保命,不过诸次行去,都用的虚天大遁符,只要能成功把此符掏出,除非地魔亲来,否则谁也不可能冲入虚天之中去截杀。

然如果地魔动了,那地仙也会出面,届时仍旧僵持,故此地魔不可能出手。

而即使同有虚天大遁符,但追击者也不知道前者去往何处,便是借助符篆入了虚天也无用,依旧寻不到半点踪迹。

九仙各领法旨下山,三日时间是为准备,而方武英,顾秋海二人则留在青霄峰中入定,静待三日之后起法遮天。

李辟尘出了大殿,吕重绫同行。

这孩子个头与李辟尘相仿,二人看上去都不过十六左右,但仙人外貌不能以常理推断。而且在李辟尘感知之中,这孩子和自己相同,也是半个身子列在仙班,但境界并未达到真正的人仙之境。

“或许和张木槿一样,还未斩断尘缘,也或许是有什么秘法....但他气息并不如我......”

李辟尘瞥了一眼吕重绫的眉心,那滴鲜红的水滴印记显得格外明显,想起之前李元心所说,此次行事,以自己与吕重绫法力最高,便心中明晓,这孩子定然不想看上去那么羸弱。

此时吕重绫与李辟尘一同前行,见踏红尘等候在外,顿时两眼放光,直道:“这是辟尘师兄的坐骑?!好神骏的马儿!”

“师兄?你.....”

李辟尘听他这般称呼,微微一愣,自己在诸人仙之中应该是入门最晚,而且修行也是最短,虽也是玄裳白袍,列在人仙之位,只是境界不达,但这吕重绫同为一境,居然唤自己师兄二字?

此时吕重绫见李辟尘不解,笑道:“敢叫师兄知晓,师弟入四脉比师兄还要晚一年,之前一直在外观中修行,不曾来至太华。”

“外观修行,你师傅是......”

吕重绫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家师陈汤。”

李辟尘听得此言,当场大惊。

“陈汤不就是太华雨尊吗!好家伙,一脉之主亲徒,是在外观磨练?”

李辟尘这般想,又问他:“你在哪个观里修行?”

吕重绫挠了挠头:“是白龙观。”

如果此时孟荀在此,只是一眼估计就能看出,虽然有挺大的变化,但眼前的吕重绫,可不就是当初引他入白龙观的那个童子吗!

只是这年纪变得有些大了,如今不过两年半,便是多加一些也才三年,当初那十岁童子,如今却已成二八之年,真是奇怪至极!

李辟尘恍然:“是崇阳子前辈的外观,原来如此。”

吕瀑乃积年人仙,定在玄光之境修持,压制修行,这种法门在多脉之中都有,一如当初的江陵云与苏忘归,二人都是压制修为而持道,待一朝破境,立时化作出窍之神人。

远方一声鸾鸣,打断二人谈话,此时踏红尘昂首,突看天空中,一只白色鸾鸟舞动风雨,缓缓落下,那色泽如雪,羽翅如云,此时低头,忽然见到李辟尘,当时就是一声极其欢喜的鸣叫。

“咦....这鸾是....”

李辟尘看了看,一拍脑袋:“你不就是当初那只上峨眉山偷吃果子的白鸾么?”

白鸾鸣叫两声,显得极为欢喜,而吕重绫走到白鸾身边,听得这话,颇有些尴尬,那清秀小脸微微升起一丝酡红,只对李辟尘不好意思道:“原来白衫儿曾经去师兄山峰处偷吃灵果,是重绫管教不周.....”

“非是你管教不周.....这鸟儿当初来时脖颈上还挂个牌子。”

李辟尘看了吕重绫一眼:“你什么时候把它从鸿鹄峰领来的?”

“是七日之前。”

吕重绫笑了笑:“当时重绫前去鸿鹄大峰,正见这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一株千年公孙木的枝头,与其他仙禽似乎颇为不合,那些果子它看也不看,只是昂着头,自己左顾右盼。”

“守峰师兄和我讲,这只鸾鸟似乎经常点卯不到,让守峰师兄颇为恼火,次次惩罚也无效用,便索性不再理它,任由它去,反正脖颈上挂着个牌子,也飞不出太华地界去。”

“然这只鸟儿似乎还很喜欢捉弄守峰师兄,当是我觉得好玩,再说那些个仙禽似乎也不喜欢它,就把它要来,却不想,守峰师兄直接一口答应,连道让我快些带走,再也不想见到它。”

李辟尘听完,哈哈大笑:“可以想象,守峰师兄如何个恼火场景,确实是,这些仙禽打也打不得,骂也骂无用,尤其是这种刺头,也就只能放任自流了。”

这只鸾鸟听见李辟尘这样说,顿时昂首鸣叫起来,然而那神情却不是恼火,而是有些骄傲,似乎总是出逃,捉弄守峰弟子是一件很值得它骄傲的事情。

这种模样,就是李辟尘见了,也不由得想把这家伙剁了吃肉,那神情上全是兴奋和欢喜,当真是皮的不行,就和个毛孩子差不多,这般想来,守峰师兄每日是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走兽麒 龙马擒鸾,列御寇 二圣入山

白鸾被取了个名字,吕重绫唤它白衫儿,正是因为那一身羽毛不沾染半点尘埃,如雪如云,更如披上一层白衫,至于那儿,乃是化音,也有指它性格如孩子一般不听管教,喜欢玩闹。

此时这只鸟儿有些兴奋起来,那头左看右看,直至望向踏红尘,那长喙伸出,头动了动,似乎想要看看那龙马身上的鳞甲是什么所作。

只是这一下,踏红尘顿时感应到了,直接转过头去,此时的踏红尘,那身躯已近似麒麟,显化真身之后远比白鸾要大,那大口一张,猛地就是一声大吼。

“嗷!”

这已经不是龙马的嘶鸣,而是麒麟的吼叫,此一吼啸动云霄,震起风雷,白衫儿顿时被吓得蹦起来,那两只翅膀猛地扇动,连连后退,而踏红尘则是用那双黑瞳盯着白衫儿,当中各有一抹金色光华闪耀,鼻孔里喷出白烟,显然是在哼哼。

“呷呷!”

白鸾鸣叫起来,这龙马一吼如麒麟,吓得它三魂皆冒,此时回过神来,顿时气的不行,那小霸王风范又出现,扇动翅膀,猛地伸出长喙啄向踏红尘。

那长喙啄过去,戳在鳞甲上,只是这一下,踏红尘顿时被激怒,那已经化作麒麟之足的蹄子猛然伸出,向着白衫儿拍过去。

大鸾震翅躲开,那地上顿时如被惊雷击中一般,一个方印显露,这一下要是砸中了,肯定是脑袋都没了。

白衫儿挑衅了一次踏红尘,又鸣叫起来,双翅一展,直接飞上天空,不断高亢鸣叫,显然很是开心。

然而这种兴奋感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

一道红云升起,白衫儿忽然见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那是踏红尘!

“嗷!”

麒麟嘶吼,踏天而上。白衫儿吓得半死,它“并不高”的智商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家伙明明是个走兽,为什么能飞天?

鸿鹄峰的仙禽没有见过这种能飞的走兽,因为走兽之流,若非龙种或是麒麟之属,想要腾云驾雾,须得要达至仙躯,也就是相当于人仙方可,而鸿鹄峰中养兽,只是负责培育,不会让它们列在仙班,因为若是如此,便会气息相连,这只灵兽便认定主人,不会再跟随他人离去了。

仙禽没有这般顾忌,它们生来便会翱翔,这也是为何鸾鸟可以肆无忌惮在峰中撒泼的缘故,而此时,踏红尘显然不是那些豢养的灵兽,这家伙可是正经的龙马血脉,此时更是得龙气要化麒麟,凶悍至极!

白衫儿吓得连连振翅而去,然而这般速度在踏红尘眼中全然不起作用,只看两道流光,一黑一白遁入远方天穹,不消一盏茶时间,那踏红尘便回来,踩着红云,嘴巴里咬着白衫儿的脖子,一路踏天,回转青霄峰上。

血盆大口张开,白衫儿顿时吓得蹦跶出去,再回头,见到踏红尘,当时就是一个哆嗦,那羽翼收敛起来,再也不敢造次。

李辟尘看的好笑,暗道这也算是恶兽自有恶兽磨?

吕重绫摇头一叹,直对白衫儿道:“莫怕莫怕,你这鸟儿顽劣极了,当初不服鸿鹄峰管教,如今可知道天外诸兽之威严?”

白衫儿垂下脑袋,低声叫唤两下,那眼光不断撇着踏红尘,只是有些惧怕,此番终于知晓自己不可再随意作弄,再也没了那小霸王的威风。

原来走兽也能踏天!真是栽到家了!

白衫儿这般想着,羽翼收敛,不再抖动,却是傲气也去了一半多。

“走吧走吧,重绫,你可要回峰去?若是无事,不妨和我同去峨眉坐坐。”

吕重绫略显惊喜,点点头:“回师兄话,重绫还不曾去太华求峰,如今仍旧居在雨脉积雨峰下诸多散峰之中,师弟所住是诸散峰中龙潭峰。”

“早听闻师兄所住峨眉山峨眉峰乃是先天之所造,为洞天中大圣亲赐,一朵桃花摇摇入天,比后天所造山川大岳不知神俊多少,既然师兄所邀,师弟就却之不恭了!”

吕重绫笑起来,而李辟尘也是点头:“那好,既如此便与我同归去吧,在我处静修三日,我也正好为我那师弟与两个徒儿传授法术。”

心念一动,李辟尘忽然响起,吕重绫不正是雨脉的弟子么,这般回去,正巧可给庄周传授雨法仙术,告知神通之道。

二人商定,此时便各坐灵兽归去,那踏红尘长啸一声,四蹄撒开,踏起红云丹霞,而那后方,只看白衫儿振翅而起,但却一直吊在踏红尘之后,却是不敢向前飞舞,显然还心有戚戚。

不消多时,二人已至峨眉山处,此时只看一株桃木摇摇入天,冠盖如华,那桃花红艳,如同百里绯云,那下方群梅绽放,当中一尊道观坐落,黑瓦白墙,前方一道门户大放光华,上刻南天二字。

“好神秀的仙山!”

吕重绫还不曾踏足峨眉,便已经感到那浩荡三清之气,其中还有先天根本源气,厚重如烟,乃是造化所出。

山林两侧群梅绽,寻踏千尺桃花潭;

神岳上下青龙缠,遥看仙瀑垂云丹;

道观无问仙尘染,如是金光耀人衫;

天门当中云霄诞,只见飞雪落阑干。

....

那南天门外,寅虎抬起头来,他在这里坐了有一日光景,只在前方石上刻写一些文字,此时见红云来,龙马显,便起了身子,待李辟尘与吕重绫落下,这方才上前道声师兄。

“这位师兄是.....”

寅虎见吕重绫,此时李辟尘道:“他与你同辈同代。”

吕重绫笑起:“师兄便是那唤作寅的虎仙?听闻师兄曾被掌教真人传法,师弟吕重绫,见过师兄。”

“不敢不敢,难称师兄。”

寅虎连连摆手,示意受不得。

李辟尘见到寅虎在石上刻写东西,颇有好奇,便向他询问:“师弟,你在此方刻写甚么?”

寅虎叹口气来:“敢叫主....敢叫师兄知晓,这刻写的,乃是我的名字。”

“师弟为虎妖,如今也得师兄提点,入了太华仙山,做了个有道的仙家,然自身之名乃妖魔之言,这寅之一字为本身之话,如今成了仙家门生,自然不好再用这寅之一字,这虎也隐去,我便自己想了个名讳。”

寅虎说来,颇有兴奋之感:“前些日,那南天门下一言,南华以自己经历取了个姓,又以求仙问道取了个名,只唤作庄南华,如今我也效仿一下,起了个名讳,师兄且听听?”

李辟尘点头:“你且讲来。”

寅虎笑言:“师弟曾经也是山中妖寇,做过那草莽之事,如今转变,成就仙家不入人间,再十年修行,可列在仙班。南华所言,是从前至后,我这所作,是从后至前。”

“他觉前方无碍,我却不敢忘记过去之事,只是提起,每每以此警醒。”

“这列在仙班,取个列字,那转变成仙,是个御字,而我曾经过往,是个寇字。”

“这谓之以仙身镇压寇心,再不得起恶念,再不得行凡事。”

寅虎这般讲完,却见李辟尘呆愣当场,那眸子定住,如看鬼神。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称列寅 南华唤云,传云雨 二徒问真

“列.....御..寇?”

李辟尘喃喃自语出来,而寅虎则是诧异:“师兄,可是这名讳有哪里不对么?”

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好吧。

李辟尘心中微微思忖,而那目光盯在寅虎面上,道:“此名.....不错。”

“是吧,师弟我也自觉不错。”

寅虎笑起来,而吕重绫也道:“列御寇,这名字也暗中合乎道之理,列在仙班,驾驭凡心,那寇之一字既是曾经过往经历,也是心中恶念,心中杂念,这御就是要镇住这些杂念,不让它们出来作乱。”

“是的,是的!”寅虎点头:“师弟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二人交谈,而李辟尘则是心中沉默,只觉得在见证一场神异的过往。

庄南华是白蝶,先遇一位仙人问乾坤,再遇自己得道理,后上峨眉至南天,自取名讳,却不料真是庄周梦蝶,一语成谶。

寅虎跟随自己多年,云从龙风从虎,自掌教真人传授《九关伏虎真解》后,他便一直习练,如今自己取名,却不料这些经历过往,正是列御寇三字。

原来如此,当年这虎妖抢劫自己的时候,冥冥之中,因果已经种下了。

“不是来世诞生了过去,而是过去诞生了来世,因为我从来世而至,所以看见过去的事,都会感到惊诧......”

李辟尘自己想着:“不为人知的岁月,这里到底是另一片天地,还是亘古之前的过往?为何会出现庄南华与列御寇?那既然如此了,姬紫云,又是谁呢?”

由不得李辟尘不这样想,前些时日,自己神游洞天之时,已与道圣照面,那其中话语,自己得了混元之身,原本不是太上一化,如今却已是太上一化,那自己便是太上,然又不是真正的太上,至多算是传承了化身。

八十一化,老君也是八十一化其中之一,老君是太上,也并不是太上,但与太上千丝万缕,是太上第十八化。

李辟尘依旧是李辟尘,太上一化是太上一化,自己并非太上,然同样也与太上千丝万缕,如今庄周已现,列御寇也出来,原来他们都是自己无意之间点化的生灵,缘法冥冥,难以说清。

“庄周,列御寇,下一个会是谁?哈哈哈,我这峨眉山,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李辟尘这般想念,转头去,对寅虎道:“寅.....错了,如今开始,我当称你为列御寇师弟。”

“但我一言,既你称过去不敢忘,便也同庄周一般,留个隐名,便唤列寅,你觉得如何?”

寅虎想了想,点点头:“是,如今便留下寅字,称列寅。”

列子御风,风从虎,虎称寅。

是之为“列寅”二字。

吕重绫当然不明白其中含义,只是听完之后,也道好。

此时南天门内,那观中有一朵桃花落下,停留童子指尖,就见庄南华前来,对李辟尘行礼,口称师父。

李辟尘见他,心中又有慨叹,眼前这白袍金裘,冰肌玉骨的童子前来,李辟尘便道:“南华,你去唤紫云,届时你三人皆来观中,我先去一步,在其中等候你们。”

南华打个稽首:“尊师傅令,紫云师姐此时正在山巅入定静修,弟子这便前去唤她。”

他话语说完,便转身离去,向山巅而行。

“重绫师弟,且先随我入观吧。”

李辟尘对吕重绫开言,后者点头,于是三人并行,踏过四十九道阶梯,入南天门中,直上峨眉观内。

观门推开,当中放置一尊香炉,这炉子是李辟尘仿造人间祭祀的炉子所作,看上去中规中矩,后又请张常指点了些许,方才弄好,此时三柱长香上烟火弥漫,香烟袅袅升起,青雾绕瓦,飘入云端。

那前方三处,左右前各有一殿,李辟尘领着吕重绫入了主殿,此时殿门上没有牌匾,吕重绫见了,便问道:“师兄,为何主殿不挂牌匾?”

李辟尘摇摇头,瞥了一眼那殿堂之上,心道却是忘了,但现在当然不能对吕重绫说这事情,丢了面子,于是想了想,心生一计,再回头对吕重绫开口:“大道无名,何须挂匾?”

“有名有相落了下乘。”

听得李辟尘这般言语,吕重绫顿时一震,赞道:“师兄高见,确实如此,大道无名,主殿乃是论道求真之所在,何须挂上牌匾,授予名讳。”

“师弟不及,师弟不及。”

李辟尘听闻没有什么反应,其实也不能有反应,此时讲完,又有些后悔起来。

看来我这主殿以后都不能挂匾了....忧伤啊.....

那主殿中挂着铜印,分为四法,正是太华山风雨雷云四气,而两侧各有蒲团,中央一团,是观主所坐。

四印下立着五尊木台,上面空空无物,是用来放置宝物的东西。

观外白衫儿落在瓦墙上,头颅昂起,似乎想要去那桃树处,然此时下方一声怒吼,它顿时熄了心思,收敛起羽毛,不再造次。

“此番去外道之海,我师兄弟二人以虚天大遁符前去,不过那处遥远,我也不曾去到过。好在符篆立点,去时当是瞬息便达到天门之前,当是没有什么大碍。”

李辟尘与吕重绫言语,二人讨论起三日之后去往外道之海的事情,至于列寅,此时无他事情,便自己在殿内蒲团上静坐,只是聆听而不发言语。

那观外,姬紫云和庄南华来至,二人入观,对李辟尘行礼。

李辟尘暂停与吕重绫商议,转头望向二人,此时道:“我三日之后和你们吕师叔奉青霄之命前去外道之海,估计要诸多时日才能回来,如今在此先传你二人法诀。”

二人诺,上前来至,李辟尘两掌摊开,身中运起法力,那左手上,一团云气萦绕,那右手上,一团水汽弥漫。

八卦之法俱全,四阳四阴,此时施展云雨之法不过信手拈来罢了。只若是想,李辟尘可引八卦混元,结合洪虚太清的大神通,化出青霄天罡之气来,只不过着团天罡之气,与掌教真人所炼的相比,会弱了许多。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云雨法 仙人言道,转坤乾 指弄云霄

李辟尘端坐蒲团,左掌轻轻一动,那团云气便上下飘摇;右掌微微一颤,那团水汽便左右摇摆。

“云居天中,为天所造化,是缥缈多变,又阴阳互生,其可化雷霆、可随狂风、可降暴雨,更可遮天蔽日,乃是无上之妙法、乾坤之神通。”

“瑶台无镜,池映白云。我太华之中,所修持之云法为‘两仪吞云’,典籍唤作《太华青霄两仪悬天真解》,其中讲述阴阳之道,云之收发,其中聚有万法,乃历代仙贤所记。”

“典籍中悬天二字,意味着自天而发,得天之法,云之一道只有站立青冥之下方为最强,所谓得之天时,召之地利,一念之间,云海倒卷如瀑,横推天下。”

李辟尘开口,音如道唤,化天音雷鼓,直达心田。

姬紫云坐在下首,手捏道印,静静聆听师尊传法。

“我修雷法,此时所传你之云法,乃是自江陵云师姐处悟出,曾见她施展莫测神通,又以我本身‘乾法’与‘兑法’,即天与泽,以此二法为根基,所造云法修行之道。”

“此时我传你口诀,因你不曾与我一般练就混元,故此须以法为道,以道为根,如此日后上太华求学,入云脉之中修行,可事半功倍。”

李辟尘眼帘低垂,缓缓开口:“且听好了,不得有半分差池。”

姬紫云点头:“是。”

李辟尘双眼之中,阴阳二瞳又显化出来,此时照见乾坤,在主殿之中一望,只看清光隐隐,诸仙心如明镜,半点尘埃不染。

阳瞳羲和,光明无量,其中真阳如日,破一切邪祟虚妄,洞察世间诸人万法,生命轮转,气血真法,更有定神静心的神效。

阴瞳望舒,阴沉空明,其中真阴如月,窥一切幽冥诸事,看破世间魑魅魍魉,生老病死,真灵归处,更可照见万物之本心。

见李辟尘双目变化,坐在李辟尘身边的吕重绫当是一惊,紧接着就想起宗内传言,说李辟尘有一对神眸,乃天赐之造化,也是后天之大机缘。

本已目盲,却不料得诸多缘法,幽冥真气,洗象真气,再加三阳所入,在八卦炉中煅烧,成就这种神异之眸。

“这便是那传闻中的阴阳之瞳,仅仅是稍稍一窥,便觉得其中有乾坤万法,那阳瞳如天神普照,那阴瞳如鬼神相看,当真神异非常。”

吕重绫这般想着,在那双眸子中,他似乎见到了自己的面容,连眉心那滴鲜红的水滴印记都映照出来,显得格外红艳。

李辟尘手捏道印,缓缓开言。

那口齿轻启,音如天籁:“云者,天之四时末位,为乾之真法,辅以兑,以成雾,以成烟,以成炁,其性千变万化,无有不可作者。”

“云者,大可连绵成海,遮天蔽日;小可细碎难窥,风起便散。”

“大小如意,千变万化,其中真意便是如此,辅以震,便成乌云;辅以坎,便成烟云;辅以离,便成丹云;辅以坤,便成玄黄之云。”

“云者,阴阳分化也,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此为太上言,是云为冲也,是中正无为之道,万千归一之法”

“阴云者,镇三魂,夺七魄,压真灵,斩性命,吞血消白骨;阳云者,封五精,夺四海,抽三火,断道基,琼浆化白玉。”

“峰峦明灭,云烟乍晓;玉绕梅池,阴穹天雕。”

“云塔峻峭,帆影云霄;公孙木倒,沧海皆老。”

“泽起五峰,地出神鳌;九江春过,道卷黄姚。”

“天公为恶,云翻弄巧;丹霞稚紫,铁铸金浇。”

“.........”

李辟尘口中言语,姬紫云静静聆听,如此半日过去,方才闭言,此时李辟尘双眸闭上,阴阳二光暂且退去,隐在睑中不发,而姬紫云已经听完讲法,低头行礼,那指尖已有云气聚集,化阴阳二道。

一盏茶歇息,李辟尘再度睁眼,此时见庄南华低头,便唤他:“南华且来。”

“弟子在。”

庄南华行礼,童子睁眼,那雪眉轻颤,金瞳如电,白袍金裘披挂在地,如大圣坐在蒲团,仅是如此,便已有圣相。

“南华听讲。”

李辟尘右手轻颤,那团水汽飘摇,落在童子身前。

“雨居天中,为天之所化,为云之所生,是水从云下,其中阴阳颠倒,或生或死,春雨如酥,暴雨如难,是一象之法,既为济世之神通,也乃攻伐之无上道。”

“水如弓弦,雨如天箭。我太华之中,所修持之雨法为‘凝元癸雨’,典籍唤作《太华青霄两仪洪浮真解》,其中讲述阴阳之道,雨之收发,其中聚有万法,乃历代仙贤所记。”

“典籍中洪浮二字,意味着自古而出,洪攻浮守,雨之一道为水之衍化,站立江河湖海,得天时,有地利,一念之间,江河暴涨,雨如刀剑,杀骨吞魂。”

李辟尘讲述,口中不停,如天音回荡,又似铜钟震响。

“雨为‘乾法’加之‘坎法’而出......”

“雨者,天之四时二位,为乾之真法,辅以坎,以成江,以成湖,以成海,其性格变化万千,攻守有序,上善无为,然暴怒之时亦会倾覆人间。”

“雨者,大可聚流成洪,推山灌海;小可绵绵如烟,润人心田。”

“生死一念,善恶两间,出世入世不过念头一转,无为还是有为,皆源自己。辅以震,便成电雨;辅以巽,便化风雨;辅以艮,便为山洪;辅以离,便是水火大炼。”

“雨者,聚水升天而回也,上善若水而不争,水利万物而不求,只无为而去,随波逐流,看乾坤千年变幻。然水若是不回天,若入黑潭则遭浊染,如此成下下之水,为杀气所造。”

“上雨者,赦魂魄,转春秋,恩泽乾坤,逍遥自在,乘风破浪;下雨者,乱血气,害病疾,杀气冲霄,深陷泥潭,沉沦永世。”

“黑云翻墨,白雨跳潮;乾坤空落,生死一笑。”

“无水张伞,细雨如刀;河清汉浅,剑雨滔滔。”

“坎出江海,离火烹霄;天惊石破,东起金朝。”

“重泉千水,无疆万道;烟蓑雨笠,夜尽天逍。”

“...........”

一言一言,如此又是半日过去,待与南华言尽,李辟尘闭上眼睛,此时东方天阙,大日破山而出,升入天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尽二法 传道授业,夔牛震 仙寻天门

一日讲尽二道,一日传尽二法,此时李辟尘闭目静静调息,约莫半柱长香之后,便恢复过来,再睁眸子,那阴阳二光已经消去,只剩下寻常黑眸。

列寅自有其道,风虎之说,与自己不同,只能指点不能传讲。

李辟尘与列寅说了些关窍,这位虎仙人便自己琢磨起来,结合自己所修行之法,所感悟之道,所降服之心虎,以此为基,来造化一团风云。

一道长风贯天地,自紫府入丹田,乾坤颠倒,九虎之中,第二虎被风镇住,彻底降服。如此骨发雷音,可捕风捉影,肉身如神。

“风者,为天之所生,万物所育,有八风之言.....”

“风者,杀伐也,为巽也,主杀而辅生,其中四方镇三,一口大开可见凶也。”

“八风者,四阳四阴,阳生阴死,运生五法......古时风帝驾车,驭之九虎,踏阴而踩阳,过幽黎三山,浩荡冥海;过九霄天域,六六青冥。”

“天门有九关,人心有九虎,以人对应天,是感天悟人,以求天人合一,上叩天心,问道天门是也.......”

列寅口中喃喃,闭目而修,那身下竟渐渐生出风气,那身子挺拔,此时坐在地上,缓缓向上升起,却竟然是被一团巽风托着,由地升天。

御风之行,观风之道,取风之法,得风之真意。

自古以来,云从龙,风从虎。其中缘由,乃因龙起之时,从云霄而动,神神昭昭,如圣滔滔,那千里身躯,隐在云中,忽显忽没,故此云生从龙。

那风生从虎,还是因虎动之时,往往逆风而走,如此猎物闻不得它之气息,那一阵扑击,定然带起风啸阴吼,只道那生灵回神,早已做了猛虎腹中美餐,是以虎能踏风行,闻风向,得风之道,是风生从虎。

风者无形无相,若是论理,从苍茫天地之间起舞,空无一物,也不见云,也不见雨,也不见雷,只有风吼,然不论如何去看,也见不得风之迹象,故此天时之中,风最近乎于道。

见前方三人各有其法,李辟尘收敛自身之气,此时身侧,吕重绫见南华顶上有水气化元,心念一动,此时却听李辟尘开口:“师弟修持雨法,为个中骄楚,不知可否点化小徒一二?”

吕重绫听得这话,便笑起来:“若师兄不嫌弃,师弟便说上两句。”

李辟尘笑起:“还请指教。”

吕重绫点头,此时朱唇轻启,对南华言道:“雨为水化,水为雨聚,一滴为珠,十滴为露,百滴为洼,千滴为塘,万滴之上便是小潭,千万滴可汇聚成流溪,那再后,不可以计,化江河湖海。”

“水中聚集阴阳,上阳者清而逍遥,随波逐流;下阴者浊重难移,困于深渊。施水之法,起阳水则生涨死消,起阴水则死涨生消,二者皆不为正道,为偏门之说,故此修行雨水之法与道,要阴阳共济,那心中逍遥,带起浊身一并动作。”

“水道修极,万道皆消,届时人皆见道,道道不同,可见河图,见洛书,见真武,见玄上,见北冥,见鲲鹏,见清涟,见白鱼,见神铁,见三岛,见真四海.......”

人人的道皆是不同的,就像是当初李辟尘,从川瀑之中修得水法,开启坎卦,当时所见便是河图洛书。

这是象征着水的不同转化之道,而李辟尘从河图洛书之中又取神铁,化了定海神针铁,是见了三个水之图腾。

若是见玄上,也就是看见玄武,那便是有吞海收露之能,在玄上法相面前,一切水法皆要降下一半之威,因为玄武乃北方之神兽,是镇水的象征。

若是见北冥,则可照见归墟,如同大海底部的无渊一般,这便有些凶狠,踏步在北,则可调动敌手身躯中的四海颤动,让其直接崩毁,是见血则亡的凶狠水法。

音色空灵,灌入南华耳中,此时小童两眉轻颤,那顶上一团水汽化成雾烟,细雨蒙蒙,清浊两分,化一元之境,成两片阴阳。

吕重绫见此番变化,于是面色微喜,又转头对李辟尘开口:“让师兄见笑。”

“不见笑,不见笑,师弟对于水道的修行,确实高绝。”

李辟尘目光看了看吕重绫,每次见他面容,那眉心之中一滴鲜红水滴总是显得有些妖艳,心中直觉告诉李辟尘,这滴水印与吕重绫本身之法定有莫大干系。

姬紫云,列寅,庄周皆在观中修行,而李辟尘接下来与吕重绫谈论各自身中法门,互相印证,也算是一个磨合,于是两日过去,也都是颇有所获。

第四日清晨,距离当初上青霄峰的时日还有一个时辰,此时天外忽然有一声鼓响,如老牛闷吼,又似沉雷打潭,这一听,李辟尘便认出来了。

“夔牛鼓响了?好厉害,这一次没想到连这种礼器都出动了。”

夔牛鼓乃太华山五大地仙重宝之一,是镇山之宝,并不是哪个大尊自己的兵器,这种宝物是用来守宗镇压气数的,故此也比寻常重宝要强横许多,毕竟一人的气数再强大,也不可能和一个宗门相比较。

气数不灭,宗门不灭,这就是老天不收,即使被打的山门倒塌,也不可能覆灭,自然会有转机,而气数强横的还能完成“反杀”这种壮举。

并不是地仙地魔脑门一拍,说今天我要去灭了某某宗门就能灭的,万一一个不小心,那死的就是自己。

“师兄,我们该准备启程了。”

吕重绫从蒲团上站起来,对李辟尘开言。

“好。”

李辟尘点头,与他一并出了主殿,那院子里,踏红尘趴着,而白衫儿落在观门的瓦上,啄着自己的羽毛。

“夔牛三震,第三震时,方师兄和顾师兄就会运起‘雷师天诰’的法术,你我二人站在一起,共使虚天大遁符。”

话语说着,第二震已经打响,此时天清地平,二人止言,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第三震悠悠响彻。

这一瞬间,虚天顿时波动,那数道身影从太华消失,前去三方天门处接引。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木傀仙 花千夜树,天门开 渺人升仙

........

虚天如电,不见云烟;

白日黑海,全无坤乾。

........

虚天大遁,此乃地仙才能施展的神通,地仙之下者入虚天必死无疑,而施展虚天大遁符时,只看眼前道道金电划过,遮天蔽日,再不见乾坤,等到回过神来,已又重回人间之中。

来去只消一瞬,端得是无比迅速。

李辟尘骑着龙马,而吕重绫驾着白鸾,此时二人已经出现在遥远的彼方,这里是云原大地的边界,是通向其他大洲的桥梁,前方隐隐已经见到一片蒙昧的云团,那便是外道之海。

外道之海沉沉浮浮,在浩荡寰宇中兜转,位居大洲边界却又无法寻觅,乃是寰宇造化之所,是一切先天诞生之原初,其中孕育诸多独特异兽,有的能吼落日月,有的能掀起波涛。

“幸而此次接引,只在外道之海边缘,不必靠近,否则以我们区区人仙道行,沾上一点海水,那都要化作凡人,再不能列在仙班。”

李辟尘开口,曾经有地仙前往外道之海,只沾染一滴海水,便去了千百年的法力与道行,当真可怕至极,这般,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天河弱水一样。

此地广袤且荒芜,外道之海的边界本就是如此,然在这处,却有一株参天古木,那树冠直入云霄,连天接地,难以看见尽头。

吕重绫见到这株神木,观其形,见其神,窥其真意,连道:“古闻建木通天而落,如今真见,当真不凡!”

“这便是建木?”

李辟尘讶然,抬起头来仔细观看,那冠入云霄,直上九天,隐在混沌蒙昧之中不可见,确实是通天连地。

“原来如此,外道之海畔荒芜无物,唯独一株建木矗立,正是连接寰宇百洲的通道,那这株建木就是北方天门了?”

李辟尘向吕重绫询问,然而这孩子面上有些羞红,看的李辟尘有些奇怪,好半响,吕重绫才开口:“或许吧.....我也不晓得呢。”

“嗯.....”

李辟尘笑了笑,摇摇头,此时忽的,这株建木之侧,荒芜之土上有光华显化,此时只见那虚天波动,金电肆虐,接着便有两位仙人从中走出,气贯天霄,正是两位人仙。

“咦,二位来的倒是早,不知是何方的仙家?”

那两位人仙见到李辟尘、吕重绫,便走过来见礼,而李辟尘二人也同是还礼,开口言道:“我二人自太华而来,至此接引百洲飞升弟子。”

“原来是太华山的师兄,师弟我二人是自太白山而来。”

二位人仙笑起来,而对于师兄师弟的称呼,他们感觉到李辟尘与吕重绫法力雄浑,高过自己二人,便自认为是他二人师兄一辈。

四人互相道过姓名,此时李辟尘也知道,这二位人仙分别唤作郝青林、胡天月。

交谈之中,那两侧之处又有光华显化,此次两道金电肆虐,踏出五位人仙,东侧自太微而来,西侧至太伤而至。

“嗯,你是李辟尘?”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李辟尘转过头去,却见一位白袍人仙当面,那左臂覆甲,牵着一头小毛驴,正是黄天凉。

“一别数日,道友无恙?”

“还好还好,哈哈哈....”

二人寒暄一番,此时九玄来人已有四处福地,共九位人仙。

建木之下,群仙汇聚,而此时经过诸人商论,也已知晓北方通天之门所在,原来建木前方至东处尽头,时间一道,自化一道通天仙门。

“建木通天连地,是故飞升之人皆从建木之东而至,西至我云原之上,以建木之无上法相互通连,构筑通天之仙门。”

一位人仙如此言语,他来自太微山,唤作梅归缘,境界乃是玄光,为诸人仙之中最高者。

光阴渐过,不断有光华显化出来,此时此番,诸多人仙汇聚,九玄福地已至八处,聚人仙一十八位。

直至又一道金电划过,最后一处福地来人也已经至此,却见那光华散去,从中走出一个木人,却并非仙家模样。

“木傀?你是......”

诸人仙中,郝青林不解发问,此时那木人转头,对诸多人仙抱拳,语气没有波动,更无情感:“太真山,花千树,见过诸位道友。”

它行走动作皆如寻常人,没有半点迟滞,如同圣灵转世一般,对诸位人仙一一见礼,那脸上带着木面,刻印卷云赤纹,如同天上大神一般。

“你便是花千树?!”

听闻此名,有人仙当即惊诧,此时李辟尘身旁,黄天凉开口:“花千树,你就是太真山第二位真传?”

太真山有三座草庐,同样也有三位真传,行道庐中关山月,问道庐中花千树,求道庐中陈二生。

太真山中也有弟子,然代代真传只这三位,有新真传上位,老一辈便要退位,隐下三尊草庐之中,磨砺自身道与法。

关山月号称同代无敌,而其余两位真传名声虽然没有师兄大,但其境界亦是不低,然谁也不曾想到,第二真传居然是一尊木傀!

神通之所造,乾坤之所化,为木身石心,生出灵智,潜心修行数百年,化如今这般境界。

太真山只来一人,其中太微山,石龙山皆来三人,此地聚一十九位仙。

诸仙互相见礼,在惊诧于第二真传的出现后,也就不再言话,诸多仙家静静等待北方天门大开,如此过去两个时辰,忽然天穹之上有光华显化,那些混沌蒙昧的云海开始颤动,其中一道天芒破碎,就见外道之海中大起波涛!

一座宏伟天门从荒芜之地上隆隆升起,后方波涛乱卷,下方云烟同绕。

诸多仙家观看,此时门中光华大作,突有无数嘈杂之音响彻起来,再一会,道道光团从中掷出,落在地上,化作一位又一位小人。

这些人懵懵懂懂,似乎还处在混乱之中,偶然抬起头来,却见到上方阴云遮天,再定睛一看,却是诸多仙人矗立。

这种景象,不仅让这些小人惊骇,同时也让来此接引的诸位仙家愣住。

李辟尘耳朵微动,清晰听见,诸仙中,太微山那两位里,胡天月转头,对郝青林道:“这就是.......其余大洲的飞升者?怎么这么.......”

“小......和兔子似的......”

第二百七十章 诸下宗 群仙来朝,九玄见 仙光震天

人仙们面面相觑,而这些小个子的仙家也是满脸愣神。

云原之仙,在这些飞升者面前,如山如天,高耸难见,此时这些小叽叽喳喳,却是面上带着古怪,似乎是觉得自己飞升错了地方。

“下界诸仙,你们不曾飞错,这里正是云原。”

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那是花千树,此时就见这尊木傀上前,那股气息弥漫,让人感到心中一阵摇晃,如同天,如同地,浩荡的生命之气萦绕在身,只是走过,便让地上铺满绿芽。

这是他身为木傀的灵性所致,他是太乙木身,带有无尽生机。

李辟尘注意到,他所走过之处,泥土破开,化出碧绿,然就在数秒之后便枯萎死去,三个呼吸,便化作尘土再散。

“生生灭灭,看起来,外道之海边缘,只有建木可存,其余凡树灵植都不可存续,这里的‘道’,只允许建木坐落。”

生死阴阳只是在瞬间发生,李辟尘见这般景象,又心生感慨,有时候,生死来的就是如此之快,让你无法反应,非常的突然。

花千树低下头去,那些小个子仙家听闻他话,俱都迷蒙,而此时,那天门之中又有光团落下,不断化作这种小人,而这一批出现的飞升之仙中,有面色老成者,他一落地,便驾起云法,行至“高天”,也就是到云原诸仙与目平齐之处。

“诸位,这里便是云原上洲,我等此番来至,身子有恙,是过天门的正常现象,不须惊诧。”

这位仙人似乎来过几次,此时轻车熟路,为那下方诸多仙人指点迷津:“我等所居下洲,三清三浊皆较为匮乏,而似云原这般上洲,前二十一位,都是先天所成就,亦或是洞天所造化,圣境所磨弄而出,为真正仙家之居所,故此三清如天,三浊如地,气之雄浑远飞我等之所在处可比。”

“道弱于此方,故此过天门时便会化作这般模样,诸位无须惊诧,只消在各自上宗之中静修三日,便可恢复原本大小。”

这是道与气的差别,同样也有法和理的差异在内,因弱所以小,不适应,才以这种姿态显化出来,就如同龙一般,在江河之中隐起不过百丈,而至大海之中则化千里,是所居之处限制了他们的道。

这需要一个缓缓的过渡,而静修,这就是最好的过渡之法。

这位仙人如此解释,而花千树同样颔首:“不错,正是此理,你们无须怀疑,这处正是云原之地......”

他腰部一块玉牌发出光华,此时只听花千树开口:“太真山下宗诸仙何在,可随我离去了。”

此时天门之中光华已散,那地上密密麻麻落了一片仙家,此时有人乘云而起,有人驾兽而翔,有人御剑而升天,当真是各显神通,让人眼花缭乱。

然而让云原仙人感到哭笑不得是的,这些仙家的个头,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般也体验了一把天外大圣的感觉,传闻中,居在天外圣境中的大圣,许多都有万丈真身,若是施展法相,不知要高大到何处去了,当真是连天也装不下。”

“这些大圣看我们的感觉,也许就和现在我们看这些飞升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李辟尘与吕重绫相谈,此时身边诸多仙家都上前去,寻自己下宗,而那些下宗也顺着玉牌气息而去,很快,原本乱糟糟的一片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太华此处,一片剑光纷扰,只看见一群身着青白道袍的人御剑而至,此时来到李辟尘身前,俱都拱手,连道“上仙”二字。

李辟尘目光扫过他们,觉得有意思起来,不曾想这些居然是剑仙。

曾经在天寒见过剑仙一脉,那是祝凝心的本宗,白雾山长虹剑宗,此时不料太华山的下宗中也有这般御剑的仙家宗派。

诸剑仙中,当首一位是尊老人,他似乎来过数次,此时对李辟尘打过稽首,开口言语:“老朽自下洲七峰洲而来,是五灵仙剑派副宗主,此番前来云原上洲,领弟子诸仙共计三十三人,还请上仙清点。”

他话语刚落,那一侧又有仙家前来,道光浩荡,乘云驾鹤,踏霞坐风,此时一脸二十七尊仙人来至,为首者乃是一尊青年,对李辟尘打个稽首,开言道:“贫道自下洲黯云洲前来,为六甲神宗‘雨师使’,此番前来云原上洲,领弟子诸仙共计二十七人,还请上仙清点。”

六甲神宗供奉天公六甲之神,其中修行六甲神篆道,是太华四天时的变种之法,其中神使有六,为天老、雨师、白炎、风伯、八阵、黄云,共列六神使,正是取古时六位仙人法号。

他们本宗修持六甲神术,也是承了这六位仙人的法门,算是得之正统,为真正传承之者。

李辟尘清点二宗,共计六十位仙人,而此时,那远处又有仙光来至,前往吕重绫处,对他言语。

李辟尘望去,只见这一拨仙人,身萦云带,臂捆绫罗,腰缠金丝,肩负青甲,如人神,如力仙,如古之大将,如守门阴神。

那为首一人面上带甲,看不见容貌,只有两只璀璨瞳孔露出,此时来至吕重绫前,先是一个抱拳,再是一个稽首,礼仪古怪,正待吕重绫有些愣神时,开口高呼,音抑扬顿挫。

“弟子~自下洲~神~归洲而至,为故神宗三神将之~雷神将,此番前来~云原上洲,领~弟子共计~二十二位,请!上仙清点!”

他的话有些类似大戏,听的人一愣一愣,吕重绫呆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清点故神宗弟子,此时那远处,前来的宗派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看神光萦绕,仙光滔滔,这些仙家虽小,但那气势却仍震云霄。

一群仙人施展云雨,乘雾化烟,那俱都身着黑袍,头扎白绫,内穿赤色道服,那领头者是尊老人,手里持着玉板,长须飘飘,颇有一番风采。

“贫道自下洲神芳洲而来,为汉云宫‘道辅’,此番前来云原上洲,领弟子诸仙共计三十位,请上仙清点。”

在他身后,亦有一尊女仙前来,后方跟随诸多女弟子,身缠赤炎,身着白衫,臂带赤色绫罗,如天女群至,此时那领头女仙开口,对吕重绫做个大礼:“弟子自下洲神芳洲前来,为楚水宫‘道辅’,此番前来云原上洲,领弟子诸仙共计三十六人,请上仙清点。”

诸仙群至,九玄当前,此时只看北方天门外,那当是.....仙光震天!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百仙聚 众圣齐归,擒青叶 甲乙木别

一百四十八位飞升仙人,此时俱都来至,这些仙人中,境界最低者也有筑基之境,大部分在玉液徘徊,部分成就人仙之位,而这些领首之仙家,几乎都是玄光的境界。

毕竟是一宗之长,若修行不到家,如何去服众?这其中,尤其是那两位老人修行最高,五灵仙剑派的老剑仙,境界立在玄光之中,然那气息已近似于出窍,而那汉云宫的老人也是不遑多让。

修道人与练武人不同,前者年岁越长,道行越深,而后者年岁越长,气血越是衰败。

这便是行法与行血的不同之处,也决定着仙凡的隔阂。

在二十一洲之后的大洲之中,这种修行已经是了不得,但在云原之地,出窍不过刚刚踏入神人之道,脱离人仙之法罢了。

李辟尘与吕重绫清点仙家,此时这些小个子仙人们乘云驾风驭兽化雾,俱悬在天,浩浩荡荡,而那远方,又有一道光华过来,李辟尘目光一扫,见其余诸地已无仙人,便知道这道光华是最后一片仙宗。

“弟子告罪,来的晚了!”

这道仙光散去,其中露出六十余位仙人,俱都踏空而走,身边风雷相随,身着青灰之袍,那领受之人手掌中捏着一株桃花,见李辟尘、吕重绫,当即打个稽首,道:“弟子自下洲元荒洲而来,为‘巫龙宗’之‘翠龙王’,此番前来云原上洲,领弟子共计六十六位,请上仙清点。”

他这一支宗派比较特别,李辟尘目光扫过,见这些弟子中,居然有人存龙首人身的姿态,便是诧异非常,再感其气息,只觉着是半个龙身,半个人身,如往古之祖族,早该泯灭在长河之中。

传说古时,有大圣降世,龙首人身,脚踏雷光,手中握着两只风蛇,为往古之神话人物,其身死后化作一洲。李辟尘这般细细想来,心道:那大圣死灭之处,看来便是这“元荒洲”了。

“一百四十八位仙家,再加上巫龙宗六十六位仙人,此时共计二百一十四位仙人,师兄,清点完了。”

吕重绫对李辟尘开口,语气空灵。

“好,既然如此,无有落下,诸位此时便随我师兄弟二人回转太华,上青霄峰中。”

李辟尘这般说话,同时目光转动,化作阴阳双瞳。

这些仙人气数法力,道行真神俱都映入眼帘,一个不差,也没有错误,更无一仙有三浊缠身,没有魔门迹象。

李辟尘的双目变化,而这种状态让这些仙人震诧,此番诸多领道之人俱都抬首,只觉得在这双眼下,自身一切有无诸法皆不能逃离窥探,那人仙被阳瞳一看,顶上一花出了,悠悠而转;那玉液被阴瞳一看,身周顿化晶莹之光,乃自身琉璃之血隐现。

不过盏茶,阴阳二瞳便消去,李辟尘对诸多仙家打个稽首,随后转过去,呼唤龙马前来。

那半空中,诸多仙人面面相觑,汉云宫老者开口,语气慨叹:“不愧是真正福地所出弟子,这阴阳二瞳的道法,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是,只是一看,我便觉得万法皆出,难以抵挡,顶上一花陡然旋出,阻挡不得。”

楚水宫女子开口,眸光中异彩连连:“这般神奇之法,在我等大洲,当真不能见到,云原无愧是第七天之下第四大洲,为乾坤造化之所,天炼地铸之处!”

“人杰地灵,人杰地灵啊!”

五灵仙剑派的老剑仙开口,**长须,语气惊叹。

他们的大洲都在二十一位之外,与云原相比,真的是天上地下的差距,那其中,更有一些大洲基本上处于蛮荒时代,贫瘠无比。

群仙震撼,而此时,只看那远处,一只龙马踏着红云而至,那模样已近似麒麟,神骏异常,再看天阙,一只白鸾振翅,发出高亢的鸣叫之声。

李辟尘翻身上龙马,吕重绫踏云坐白鸾,而此时,那其余诸地,群仙也已俱都领回自家下宗仙人,李辟尘转头,见黄天凉对自己摇摇一礼,笑道:“此番一别,看来下次再见,当真是要十年之后了。”

“不当十年了,此一年已要过去,还剩九年。”

李辟尘哈哈一笑,那周遭诸多九玄仙家也是各自哄笑起来,于是那道礼不停,俱都道声走好,此时看天上一道金光转回,却是已经有仙人带着飞升众仙离去了。

“十年之后,希望还能见到诸位,贫道先走一步。”

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来,那是花千树,这位太真山第二真传,此时手掌托起,只看那掌中,忽的化出一片森林。当中一株大木坐落,他抬起头来,忽然化作一道真光登天,直入那建木之中,取下一片灵叶。

“他是要带回去参悟,难怪太真山让他前来,不过花千树与陈二生都是人仙之境,十年之后九玄论道,他二人与我们同辈相争,却是棘手的对手。”

黄天凉缓缓开口,李辟尘也抬头望去,只看这位木傀踏灵云而下,手中握一片青叶,如捏着半个人间,那叶上纹路,似乎如云如烟,又似有万城千镇隐在其中。

“起!”

花千树伸出手去,那青叶泛光,托在掌中,此时脚下生起一片青云,当中碧霞萦绕,白光渺渺,金炎震世,如真正有道天神临尘,那太真群仙被这片连绵如山的青云托起,俱起长笑,再回首,云烟已渺,只能看见天边一道清光遥遥。

“好道人!”

这其中真法,青云漫天如连山,那厚重之气难以琢磨,李辟尘心中有感,知晓这位木傀是一尊真正木圣得道,个中法力,若是说起木之行,甚至要在自己之上!

“那金炎是甲木之火?与我乙木之雷相克,甲乙不容,十年之后,怕是要对上一阵。”

李辟尘心中有些冥冥之感,这源自道的交锋,而不是个人的恩怨,因为甲木主死、倚离、赖火,是以甲木参天,脱胎要火;而乙木主生、倚震、行雷,雷火相辅相成,却又相互为敌,青龙与朱雀不合,是以道相悖。

第二百七十二章 地利宝 紫薇帝龙,五行遁 虚天难走

见花千树带太真群仙离去,此时那周遭九玄中人,也纷纷道别。李辟尘转头,见两道清光离去,那正是太白山二位仙家,此时郝青林,胡天月对李辟尘二人打过招呼,笑着离去,那脚下带起宝光,一片山岳玄气弥漫,万千法宝之影招摇,带起诸多太白仙人离去。

“两位师兄,我等十年之后再见了!”

郝青林,胡天月的大笑声在此方乾坤回荡,再看时,那人影已经消失,与木傀一般,只能窥见天边一道摇摇宝云。

太白山修持法宝之道,与太华不同,他们的道法也可看做是“地利”,那法宝都是天地成就,自带乾坤之气,故此其中弟子引宝气入体,与真灵相连,以神驭宝,以宝驭法,以法得道,以道成身,是四之循环,更可移山挪岳,改江变道,有莫测之威。

太华天时,太白地利,也是冥冥之中相对相辅的宗门。

太微山中,梅归缘目光扫过群仙,对诸人打个稽首,脚下带起星光,一刹那,只看其中紫气漫天,有龙吟啸,那云如长龙似巨蟒,托着太微群仙直入九霄,后方星辰云卷,日月齐现!

“好家伙,紫薇帝星!”

这尊人仙之前少有言语,境界乃是此番前来诸仙之中最高,法力道行也是上上之位,此时施展出自己妙法,方才让诸人看清,原来这尊人仙修持的,乃是太微山中四大上星之首的紫薇帝星!

李辟尘看他驾紫龙而去,那星光之后带起日月虚影,不由得心中想念,此番一比较,当初张木槿的境界便是低了这梅归缘太多。

不过这也难讲,张木槿如今修行不过一十二年,刚化人仙,且修持之星辰为荧煌,并也不曾入金庭宫修行,当然比不得紫薇,那自然也就不如梅归缘。但若是再过二十载,这其中谁胜谁负,还是两说。

都是天骄,同为人杰,同代相争,谁又会比谁弱了?

且不看如杨安石,那般愚钝天资;且不看如关山月,那般天赋高绝。

这般差距,二人天寒一战,却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任凭那些人仙憧憬,地仙乱测,却是谁也不曾料到这个结果!

吕重绫看这些仙人离走,那小脸上满是惊讶,同时道:“师兄,此番来了,当真是开了眼界,寻常时刻,哪里能见到这么多强大仙人!”

“木中圣灵,持宝二仙,紫薇帝君......”

李辟尘口中喃喃,再看吕重绫,笑道:“你也不弱于他们,那三个铜匣,里面装着的可都是宝贝呢。”

“嘿嘿,师父说,不到生死搏杀,不能开匣。”

吕重绫挠了挠头,面色有些羞红,而他原本那脸蛋就如女孩一般俊秀,此时这一动作,李辟尘还好,没有感到什么,却见那些下洲仙家中,楚水宫的诸多女子,皆是美眸轻眨,不知不觉被吸引住了。

“莫动情之心,小心劫难突至。”

那楚水宫‘道辅’突然开口,此时后方诸多女弟子皆从恍惚中醒来,顿时面色皆红,低下头去,不敢说话,只是口中称是,全无天女姿态。

这位赤绫天女目光凝聚,只是叹言:“不愧是上洲,这般俊秀的人儿,当真是少见,便是我一个不小心,也差点被那气质吸引,若是长久了,必然魔怔。”

“上方之仙须得小心窥视,这是道不同的缘故,我等不曾适应此方规矩,不曾接受此方之道,须得三日静修,洗去下洲之气方才可以。”

六甲神宗‘雨师使’开口,言明其中关窍,并且嘱咐诸多同道,紧守心神。

仙光绕,神光摇,此时建木之下,又有仙人起舞,带起真法,施展莫测神通,领诸多仙人而走。

一道气息起落,忽的见到有两位人仙悄然消失,连带着一片小个子仙家也同时被抹去,这般景色又让剩余仙人微惊,尤其是这些下洲的仙人,不曾见过这种神异的法术,顿时呼喊起来。

“不消惊骇,这两位道友是白衡山的弟子,列在仙班,白衡山修行气之一字,不沾染其他法诀,最是玄奇,不能以寻常诸法来推论,他们行走无云,来去无影,炼气为道,不使外门之法。”

一位人仙开口解释,这位仙人面如冠玉,身高八尺,是太虚山青云宫的道人,唤作薛藜,使的乃是五行真法,行的是五德之道,有千变万化之威力。

他此时见那白横山二仙消失无影,言罢之后,施展五行之法,此时只看金光震,青光摇,玄光滔,赤光烧,白光化道。

“五行大遁!”

这是神通,是青云宫中人仙之上都能得到习练的神通,以五行为基,本身一行为法,施展此方遁术,化金木水火土,无影有相,有形无真。

李辟尘心念稍动,想起自家宗门之中,那大齐的太子坤不就原本是白衡山内定的弟子么,只不过他不喜白衡,故此千里迢迢来太华求学,言语之中对白衡有诸多不满。

看起来大齐与白衡似乎并不对付,然而这也无用,福地之力并非凡俗王朝所能干预,这是天数也是道之理,仙凡两隔,仙不入凡,凡不见仙,能有交集之时,也就只有如祭天这种大事了。

“重绫,我们也离去吧,不消久留了。”

李辟尘这次前来算是见识了各方的人杰,不由得心中慨叹,这些家伙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般看来,十年之后,自己也要加把劲力了。

九玄论道,何等大事,定天下气数消涨。

吕重绫听闻,也是点点头,转过身去,对那些仙人言语:“诸位还请施法定好,我师兄弟二人这便带着诸位启程归山。”

虚天大遁不能再用,这并非是有什么限制,而是这些前来的仙人不通此方之道,身与神皆被压住成这模样,一般来讲需要静修三日才能恢复,而虚天之中不讲道理,若是说真世是一面平静的湖泊,可以任凭人来人去,只是最多不适应水温收缩,那么虚天便是深埋在水面之下的暗流,若是不熟悉者,当即就会被冲走撕碎。

这便是为何,那些个仙家都是施展自己法术而走;这便是为何,在青霄殿中李元心要再三嘱咐。

第二百七十三章 龙驮仙 剑语铿锵,天原上 仙道无疆

李辟尘听吕重绫告知诸多仙家定住身形,又观这些仙人纷纷起法,那手中一捏道印,心神相感,同归天地,只是刹那,那背上照地青陡然大放光华,只看三道清光升天,三道金光随行,又有三道白光摇摇化起,那浩荡纯阳之气撼动云霄。

仙剑化长龙,此时天上仙云绕,神光摇,那青龙舞动,吟啸九天,带着下方二百一十四位仙家同时登天而去!

李辟尘自身踏步而走,那一步落下,足下顿生金莲,有光聚道,如天华仙桥,身形一转,只听一道轻雷滔滔,若隐若现,再看时,这尊仙家已经坐在那龙首之上。

“好!师兄这法,当真玄妙!”

吕重绫看的目放光华,那木作青龙,仙剑成光,身躯横卷数千里,啸动九天十地,让他心中震撼,此时轻笑一声:“也不得让师兄抢了我的风头!”

他脚步踏气,此时手中捏起道印,只看那一瞬,天上天下,无数金光汇聚而来,陡然化作一柄十丈飞剑!

“御剑乘风去,逍遥天地间!”

吕重绫踏剑而去,直追木龙,此时只看这太华山师兄弟二人,一人乘龙带风雷,一人御剑裂云天!

曾有龙过云霄,曾见仙踏天桥!

曾与神剑追道,曾看群仙来朝!

龙躯千里,浩浩荡荡,那下洲二百一十四位仙人,此时在龙背之上,观下方山河转过,看那建木遥遥,又望那还不曾离去的几百仙人,真昂着头,指指点点,面容皆惊。

如梦似幻,这些下洲仙家目光迷蒙,而那为首之中,雨师使语气惊叹,只对其他领头人仙道:“我六甲神宗,也有化符为龙的法门,但又哪里有这般雄壮气势?!不愧是福地上宗,每一次前来,这些接引上仙弟子,皆让我心神震撼。”

“便是来了多次,那年年代代,一拨一拨的仙人都是不同的,道有万道,一人便是一道,道道皆不同也,便是老朽这般,修持至如今,来了有二十次之多,算起来,也有四百年岁月,但每次前来,仍旧让老朽我大开眼界。”

五灵仙剑派的老人仙言语,对那诸位仙人家言:“何谓之道无涯?这便是道无涯了!”

这木龙带起风雷,那身周上,三道清光,三道金光,三道白光,化九极纯阳之数,这般气势可摄万物生灵,那阳之一字已经炼至极限,且不说当初照地青身上那三片纯阳金叶,便是跟随李辟尘如此之久,这神木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其实李辟尘也早有些发觉,这照地青中,那块石板正向着仙石转化,而岁寒老松之枝也已经不似松木,变得粗壮如虬龙,而那三片金叶像是公孙木的叶子一般,这神兵若是说还有什么地方和岁寒老松相似,恐怕也只剩下那剑柄处的一坨碧绿松针之云了。

自天阳地阳入此神兵,自青霄天罡之气被掌教灌入,自李辟尘身化纯阳,自在八卦炉中遭神火煅烧........这般一路行来,这兵器早已将化无上之器,要从无品之剑、天成之宝化作真正仙兵。

木龙长啸,那龙吟震彻九天,此时,那后方,遥远之处,建木之后,外道之海中突然大起波涛,那群仙回首,却见大浪潮潮,其中站起一尊黑影,盖压天霄!

此影头顶混沌,身隐迷蒙,那双眸如光似渊,只看那蒙昧大雾之中,滔滔大浪之上,有六只臂膀伸出,如太古神人再世,此时望着木龙离去之处,仰天一吼。

一云山万重,天地浑不分。

“殁影......这是殁影!”

吕重绫看见了这尊漆黑的巨影,他自幼随陈汤修行,又在白龙观中饱读诗书,看过诸多道典、异志,那鼎鼎大名的《天荒蚀文》自然也不曾落下。

“【殁影者,外道之海中独存之“神”,记为异兽,标注于卷九之中。】”

“【殁影者,身高万丈,头顶天,脚分海,生有六臂,人形而鬼面,身周混沌如衫,云雾如甲,双目如渊似光,灰皮而有巨力,其不得窥见真形,传为往古之时,诸多地仙元神汇聚,亦有猜测为大圣之真灵所化。】”

“【殁影不得脱离外道之海,其神智混沌,不能言语,不知乾坤,不明天时,不知人神仙魔之别,不杀生,不妄动,不担山,不摘星,有无上之伟力而不用。传为其困于海中,不得解脱,徒作修行。】”

“【然虽如此,若在海中遇殁影真身,则须舍弃一切亡命而去,否则必遭大劫,因殁之一字本就是死意,而影之一字为光之反,水之幻,是为大凶也。】”

吕重绫缓缓讲述,此时远方外道之海中,那尊无上之神缓缓隐去,不知为何出现,不知为何离去,不知为何......那双眸....似乎摇摇向着木龙离去之方望了一眼。

说不清道不明。

这般滔天的气势,让群仙都胆颤,那境界低的,甚至连魂魄都要被“震裂”,只是远远望了一下,那如太古魔神一般的影子就映在脑海之中,几乎挥之不去。

外道之海为连接寰宇之地,混沌且蒙昧,其中诞生诸多难以言喻的神与异兽,为先天之所造,寰宇之外所诞,不能离海,神智不开,然其力堪比地仙,甚至有天仙之能,而外道之海乃是修行之人最不敢靠近的地方,其中原因,便是因那海水会化去一切法力,沾染一滴,少之百年道行去了,多则千年修行化作乌有。

云海滔滔,下方荒芜大地渐渐消去,李辟尘乘龙而过,吕重绫御剑而行,二人行有一日光景,那四方乾坤遥遥,此时终是拨云见日,然蓦的回首,却看那外道之海所在之处,原来是一片撑着天的高原!

大地突然隆起,大地突然坠下,那建木就在此高原之上,而此高原脱离云原一十五洲而存,其大小堪比三州聚合,如同天地之脊梁!

李辟尘心中无比震撼,那高原茫茫,上卷苍黄,尽头一株建木化阳,撑着天,只做无疆!

这般景色,真是:

混沌不开天无妄,蒙昧无法道无常;

神波倒卷云海浪,青木通霄称无上;

高尘如地沙茫茫,千丈云烟起苍黄;

真仙乘龙言无量,人梁山脊镇无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如我闻 太上妙法,身神心 人仙当化

高天远去,神木难窥,青龙舞在云霄之中,身卷雾涛,终是远离那片神秘的高原,那当中千万里大地,只有一株建木独自撑天,荒山孤岭,难见人烟。

“不知此处距离我太华又有多远?当真是乾坤造化之处,难以明说!”

李辟尘心中感慨万千,又有诸多话语不当去言,此时只是有些痴癫,一瞬间胸中生出无尽豪情,感天地之浩淼,人灵之渺然。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神游大千;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上窥洞天;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远赴海眼;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行走人间。

心中有人在自问,那道声音极其的熟悉,那就是自己的声音。

李辟尘双眸中,阴阳二光又再度显化出来,这一次却非自身本意,那目光中,不见了前方诸多高山大河,不见了那遥遥的高天之原,不见了那下洲二百一十四位仙人,同样不见了一直御剑在青龙之侧的吕重绫。

此时,在心田内,一汪镜湖显化,那湖畔边上有一株参天的大树,仔细一看是株桃木,此时在这桃树之下,有两尊容颜一模一样的青年互相站立,面对而作礼。

那身上穿着玄裳白袍的,是李辟尘,是真灵,是本我。

那身上穿着常衣常服的,是李辟尘,是逝灵,是真我。

“本我”与“真我”面对面坐下,那桃花缓缓而落,此时场景一转,居然来到了峨眉山巅,那峨眉观后。

依旧是一株桃树,此时遥遥探着天,做着徒劳无用的努力。

两人互相开口,也不知道是谁在问,也不知道是谁在答,只知道,不论是问的人,还是答的人,都是李辟尘自己罢了。

【岁月之无情,天地之茫茫,我等修道之人,在这玄黄之上,青冥之下,踌躇彷徨,不知心中真意,敢问那‘道’在何方?】

“道在心田,人仙寿千,地仙称万,天仙十万,然终有尽时,穷一生追逐之物,那便是道了。”

【这天下里,群仙万魔换了一批又一批,诸神陨落了一尊又一尊,唯独这建木长久支撑在天地之间,真正笑看人间沧海桑田,看那一批又一批人妖万灵追逐大道,然它逍遥否?】

“不逍遥,不逍遥!立在一处,千万年也不得动弹,如何是逍遥?”

【我求道所为之执,是为落叶归根,然若想归根,便要修的无上之法,求得无上之道,对也不对?】

“当是对的,不去长生,如何求道?不去求道,如何归根?”

【那我也不得逍遥,这建木生于斯长于斯,可也是落叶归根?那它不得逍遥,我也不能得了。】

“错了错了,游子不曾远行,不曾看见那乾坤之广袤,天地之浩渺,不曾见过,谈何不得?不曾拿起,谈何放下?”

【然它不曾离去,是天地所束缚,难道它自己不愿离去?】

“我非建木,如何能知建木之情,此言大谬也,而它生在天地,以其为父母,我窃以为它不敢独自前行,然我也非天,不当妄自评论。”

【它被天地束缚,那是否要超脱天地?既要超脱,为何又要天人合一?既是天人,那是你化天,还是我化天?】

“我是人,你也是人,天人合一,是化仙之法,成人仙之位,在天地之内逍遥。”

【如何讲?天人天人,是天也是人,为何驳斥于我,那这又说逍遥,然之前又说不逍遥。】

“人是人,天是天,不可妄自错乱,天人合一却又互相分离,不可混为一谈,是你乱了心境。”

【..........】

“..........”

那桃树下,两尊道人,同是李辟尘,互相而问,互相而答,正如同阴阳一般,对立而又互生,这他一言他一语,二人论道,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湖畔里落满了桃花瓣,那辩论之声仍旧不曾停止。

真我与本我在交谈,在互相言语,在阐述道与理,终于,真我在一声长笑之后,化成青烟,正此时间,本我头顶上,一朵道花陡然旋出,黑梅白蕊,如看大道阴阳。

青烟便是道花,此时散去,而本我目光之中再化阴阳,与那道花相对。

这尊李辟尘站起身来,只是这一个动作,刹那间,那桃树四周,峨眉观外,漫山遍野俱都开起梅花,那木从芽生,只是几个呼吸便长到两人高大,紧接着,那些寒梅突然绽放,与那桃花交相辉映,是神山之上,遍地芳华。

这一刹那,李辟尘眼前万物陡转,只是瞬间,真灵回转紫府深处,端坐道台而不动,于是自紫府而起,玄门妙法清光显化,化光通达全身诸窍,贯龙骨而入丹田,启五精四海三火,达人身之转变。

气血轰鸣,如出大炼,其中蕴含道与法,为纯阳真意,此时与那无上人仙之躯同时共鸣,顶上一花陡然旋出,却比之前要清晰数倍!

冥冥之中,一道天意降下,分化三道,一者入仙,一者远遁,一者入幽黎。

“原来如此,三道天意,一道为我列仙之气,一道入远方化劫,最后一道遁入幽黎,乃是失败之说。”

李辟尘双眸之中大放阴阳,此时乘着青龙,那手中化出八卦盘来,而人身八处俱都起法,汇聚眉心,与三清之玄门妙法清光相合,化一道混元之光。

混元者,乃八卦之聚合也,为先天一气,蕴大道之意。八卦神火煅已经把八卦盘之法化入李辟尘身中,如此仙躯便是八卦之法,是混元之体,是先天所早就,这是李长生的金丹拥有的神异造化,不可复制。

口齿大开,李辟尘开始言语,音如天籁,此时回响乾坤,不出言语,明明可见那嘴角开合,却全然听不见半点声音。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太上妙法,清静真经!

此经为太上口述,不立文字,其中讲述道之真理,为炼心之无上妙法。

李辟尘不断言语,而那身中,纯阳之气不断升腾,愈发强大,连同身下青龙,也一并涨大起来!

这时候,那木龙顶上,三片金叶摇曳,忽然升起,在一瞬间化出三道纯阳真气,成叶之形,托在那黑梅白蕊的道花之下!

金叶三片,道花阴阳。

李辟尘把清静真经言罢,而此时那二百余位仙家和吕重绫早已发现李辟尘不对,此时吕重绫见李辟尘闭口,连道:“师兄.......是如何了?!”

“观建木有感,觉天地之浩渺,仙人之逍遥........且不说了,有劫将来,有劳师弟为我护法,我将在此地化作人仙真境!”

李辟尘如此缓缓言语,手捏道印,眼帘微微合拢,口中再言起清静真经。

那后方群仙听得此经,耳中心内只能听见一些玄妙之言,却不是清静真经之语,因法不传六耳,故此他们只能得其感,不能问其真意,但这也已经足够,在这种道韵之下,居然有诸多仙家盘坐下来,在龙躯之上,借助这浩大天音悟道。

吕重绫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又惊又喜,直是连道:“师兄放心,师兄放心,且交给师弟我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人仙难 天意三分,五尘魔 当年之事

三道天意,分去三方,冥冥之中,因果早已种下。

有过去便得未来,从未来可窥过去。

李辟尘闭目静神,那人身八处,俱起纯阳,此时又有玄之有玄,妙之又妙的大道伦音在四方回响,同时引诸多仙人入定。

那李辟尘口中念叨的清晰,在这些仙家听来却是半个字也不得明晓,然那种韵,让他们心中大静,只是如听天音道语。

一道天意入身,是为列仙之说,一道天意入冥,是为陨落之说。

而中间一道天意,却是遁去了不可知之地,遥遥化了有千万里,直至落在那冥冥中的定数之上,同时又分化数方,引劫难群来。

化人仙有劫,这劫无定数,皆是过去之中结下的因,此时都要来向李辟尘讨要那果,不论是仙家,还是凡人,亦或是魔道、诸神,只要欠下了因,那就要来取一次果。

结下的因不重,那来取果的人便少了,如果重了,那便多了。

.............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一世长恨,半世魔身。

云原第六尘清州,此地坐落一个福地,一个魔门。

福地居在明处,是石龙山藏鼎观。

魔门居在暗处,是愁鸣谷五尘魔教。

一福地一魔门,互相掣肘三千年,而此种,因果缘由可上溯至接近六千年之前。

自太华代九思,九思化五尘,如今也有接近六千年的岁月,这般人间,沧海都不知化了几许又几许,桑田是起了一处又枯了一处,众生也同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五尘魔教,曾经也是福地之上宗,得万仙来朝,天外圣境亦有无上祖师开天辟地,而如今却堕入魔门,舍祖忘本,成魔而起,发大宏愿,凡得人间五尘真意者,皆可立地成魔。

魔,这是人心中阴暗面的放大,不摒二十七阳,但却涨二十四阴,与鬼道有悖。

若不是天外圣境大圣无法下界,若不是天外圣境中有魔圣护佑,五尘魔教早已泯灭在历史之中,在三千年前的大劫中,五尘早该陨灭。

五尘魔教中人善变化,可作凡人模样,化人身五尘之真形,隐匿魔气;石龙山弟子善于炼鼎问道,鼎法有十,但却不擅辨认魔人之术。

石龙山镇压尘清多年,五尘魔教一直隐匿在阴暗之处,不曾出去,行走无定。他们如今使的乃是曾经九思宗所用之福地仙阵,故此石龙山寻之不得。

至于为何已经成魔还能施展仙法,这自然和苦界老祖脱不了干系,毕竟枉死城收钱办事,这是一向以来的规矩。

愁鸣谷,名字听着让人心中难言,只听愁之一字脑中便有万般画卷铺展,然而真正的愁鸣谷,却是一派祥和,鸟语花香的地方。

五尘魔教的弟子行走有礼,言语有数,也会二人对面而坐,谈道论法;也会居于池畔垂钓,静入阑珊。

如果有凡人误入此地,定然会认为这方是真正的神仙福地,而非是魔教本宗。

毕竟,哪里会有魔门作这种事情?哪里会有魔门之中是一派祥和之景?

然而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其中关窍,一切流于表面,其中真意,仍是魔道。

那一株大梨树下,有个少年书生在睡觉,他单臂托着脑袋,侧着身子,双眸紧闭,气息均匀而无定,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消弭。

嗡!

忽然一道光影显化,一只手掌伸出,那肤色青白,不似活物。

掌中带起煞气,一枚光篆刻印其中,只看一眼,便如同魂魄皆被摄取,五精俱都寂灭。

唰啦!

那侧卧的少年书生突然消失,只是一个呼吸,那伸出来的手掌就被折断,而那少年书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只手掌主人的身后,那躯干晃动,头颅已经没了。

“老把戏了,说吧,什么事情。”

少年书生一只手扣着那头颅,一只手拿着那青白的手臂,此时张开口,一口咬了下去,把那手臂上的血肉都撕扯下来一块,而这书生则是细嚼慢咽,似乎在品尝佳肴。

“魏有道先生唤你回去。”

那被少年书生提着的头颅突然开口,那双目睁开,其中满是淡漠,上下之唇开合,如常人般言语,然那头发披散,如同厉鬼般狰狞。

“师尊唤我?”

这位少年道人眉头一皱,此时把这头颅丢下,那啃了一半的手臂也摔在地上,嘴里嚼了嚼,叹气道:“若说人肉,还是刚满二八的女子和三岁半的孩童好吃,那肉质正鲜,不软也不硬,香气扑鼻,一口下去,血如浆涌,啧啧.....你这手臂太老了,回头去换个年轻女孩的。”

头颅滚落在地,如被枭首一般,听闻此话并无反应,而这少年书生笑了两声,转身离去,那脚步一顿,手里一道黑光打出,化作银针,直刺在湖畔钓鱼的那位书生。

这针是一种阴毒之法,是自身之气所化,其中蕴含三浊,若是三清仙人中了,当场就要去了十年道行,法力大跌。

而若是三浊魔人中了,那浑身气血顿时被锁住,届时此三浊搅乱他三浊,毁丹田破四海,断人修行之路。

这针瞬息而至,此时那湖畔书生眼皮一抬,刹那之间一道浩荡魔气升起,把这银针震了个烟消云散。

他再抬头,却已经不见了那少年书生,然而他并不在意,因为魔门之中本就是如此,不要说那些个论道的人,交谈的人,或是并行的人,那都是表面君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五尘魔教如今就是这样。

彬彬有礼?

别傻了,他是在准备杀你呢。

识不破的人都死了,真心待人的也都死了,剩下的,都是笑里藏刀的主。二人论道,说不得一人突然就施展魔功,而另外一人就突然掏出魔兵,交手瞬息,又都坐回去,当无事发生,嘻嘻笑笑,如同全然不记得方才大打出手一般。

愁鸣谷深处,此时这少年书生踏云而来,那前方只看一道山门矗立,上面刻印两个大字,乃是【乐府】。

“人间仙境,天下乐土,可不就是这样么。”

少年书生笑嘻嘻,走了进去,这一番,行不多远,便连见女子行过,其中有凡女,有魔修,此时见这书生来,俱都问好,笑意盈盈,有的甚至目光之中暗含秋水,顾盼连连。

“姑娘,可有时间随小生一并去否?”

少年书生遇诸女,每逢一人便如此一问,若是女子问起去何处,他便答:“自然是去一同登那九霄之天,极乐之土。”

那女子一听,便是面色微红,只道:“倒是真不知羞。”

“我若知羞,那你便爱不得我了。”

少年书生这般一拢,那女子一靠,然这时候,远处那高大府邸中,突传出一声浩荡魔音。

“乐清洛,还不进来!”

这声一吼,那少年书生顿时哀叹一声,把那女子放开,那手在她琼鼻之上轻轻一剐,只道:“好姑娘,等我回来,再度春桥。”

话语言罢,乐清洛便直入府邸之中,此时在门前兜转,行至一处殿内,见到了他那师尊,便是那所谓的魏有道先生。

这尊老魔气息平缓,双眸低垂,此时身前摆着一副竹简,当中三处碎的满地都是。

“师尊怎么了?何故发如此火气?”

乐清洛嬉皮笑脸,而这老魔抬起头来,不和他多言语,直接开门见山:“有一个仙人的劫来了,你去杀了他,取了你本该得的果子。”

“杀了他,你便可彻底入我门中,得我真传。”

“杀了他,去了太华一位人仙,你可得我真法。”

“杀了他,你的心愿也可以了却了。”

魏有道语气低沉,而乐清洛面显讶异:“哪里的仙人渡劫,居然让师尊许下这般.......”

他话说到一半,便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这时候想起老魔的后半句,是取自己该得的果子。

是谁,和自己有因果?

乐清洛面色变幻,而老魔眯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太华山的仙家.....这劫他们瞒不住,因果如何去瞒?只是我只能算出他在何处,其他的一概不知.....”

“太华?!难道是.......”

乐清洛面色变幻,突然变得极其狰狞。

“仙门并不公平。”

剑囚谷弟子,不是仙人,凭什么他们能乘风驾云而来,我就要爬那三千通天石阶?

仙门不公平,入门不公平,过试炼也不公平,凭什么自己不允许过去,凭什么?那九合钟本就是用来庇护我们的,凭什么算我们不过关?!

仙不公平,我便投魔!魔门赤裸,这才是公平!谁都可以杀谁,谁也不得不杀谁,这才是公平!

该死的太华山,该死的剑囚谷弟子,该死的守门人!

当初....那领头的弟子,有一副清秀的面容,是他驾的云法,而且后来还和另一个弟子吵了起来。

他似乎是叫......李辟尘?

第二百七十六章 黑云镇 朝虎夕蛇,蝗孽灾 五难

乐清洛回忆起来了,而这让他心中越发的痛恨。

这恨得不是李辟尘,而是太华仙人。

魏有道眼睛之中转过一道黑光,忽然抬手,黑光从眼中射出,落在手掌之中,化作一对兵器。

这是一对鸳鸯刀,左侧一柄上以猛虎为首,右侧一柄上以长蛇为首。

魏有道开口,指着这两柄兵器,道:“左侧一柄,唤作朝日虎,右侧一柄,唤作夕日蛇。”

“天开一线,大日初升之时候,昏暗将灭,此时人昏昏沉沉,神灵不醒,故此猛虎选择此时扑击,杀人断喉。”

“大日西斜,夕阳西下,此时正是黑夜将至,长蛇因此出洞,而生灵全无防备,故此最易在此刻被杀,磨牙吮血。”

“这是两柄千锻级的人魔重宝,为我双眸所炼,本就是打算交给你的,此番你去持这两兵器杀了那太华人仙,这两柄兵刃便送与你了。”

魏有道语气低沉:“驾驭之时,可万小心,若是降服不得这一虎一蛇,那回头你便被此二兵吞噬,沦为兵傀。”

乐清洛目光猛地一闪,那两只手伸出去,抓住这两柄兵器。

就在这一瞬间,有两道凶狠魔气升起,左侧化出虎首,右侧化出蛇脑,此时下身乘着魔云,竟然是直接向着乐清洛吞了过来!

“妄动!”

乐清洛开口,两手之上爆起魔光,两团五尘魔云升起,把这两柄兵器直接镇住,虽仍有躁动,但已不得出来妄自噬主。

“降其面而不降其心,这两柄兵器,你得小心使用。”

魏有道缓缓开口,而乐清洛诡谲一笑:“师尊放下心,这两兵杀不得弟子。”

“嗯.....”

魏有道双目中闪过光彩,随后很快沉寂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此时他另一只手掌中翻动,放下一枚玉如意。

“如意如意,随你心意,遇到危险时,打碎这玉如意便可。”

乐清洛收下这宝物,随后就见魏有道取出一张虚天大遁符。

“去吧。”

话语落下,乐清洛眼前亮起一片金电疾光,虚天波动,已从原地消失无踪。

只是刹那,乐清洛便行过虚天,再看时,前方远处有道道纯阳仙光震荡,心念一转,便知定是那处了!

“杀个人仙祭我入魔!”

乐清洛哈哈一笑,此时那手中两柄长刀发出低沉嗡鸣,而乐清洛冷笑一声:“呵,师尊啊,您老人家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晓得么?”

这两柄刀恐怕是用来监视自己的,若是上风便助我,若是下风便杀了我,那玉如意中存着的恐怕不是什么逃命之法,而是同归于尽之法。

然而师尊还是算错了,这么多次,既然能在魔门之中活到现在,那肯定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独特的法门。

乐清洛如此一想,那脚步一转,从怀中掏出一枚法印来。

“让我先来试探试探,这人仙有多强!”

那手掌一摇,这法印陡然化上青穹,只是瞬息之间便作无上大小,盖压方圆百里!

轰隆隆!

魔印滔天而至,此时青龙背上,李辟尘却是看也不看,仍旧静坐,连同那二百一十四位仙人俱都如此,而吕重绫看那魔印砸来,长笑一声:“来了!”

手指一动,心念一起,此时,吕重绫眉心那滴血红水印陡然大放光华!

嗡!嗡!嗡!

手指落下,并指而出,化三道剑气,一道赤如血,一道绯如花,一道丹如云霞!

“斩!”

三道剑气落下,那滔天魔印顿时被劈成四截,而后缓缓散去,而乐清洛眉头一挑:“原来如此,有人护法!”

“不好杀啊,不过还有办法。”

乐清洛手掌一翻,此时两道魔光显化,其中露出无数毒蝗,在天阙飞舞,突然化作遮天蔽日的乌云,向那条青龙冲去!

“蝗孽!”

这群蝗虫中,有一只没有飞走,停在乐清洛手掌中,此时可看,那羽翅生有其八,足有二十四只,共一十二对,而那虫眼亦有六只,身形庞大远胜寻常蝗虫,颜色金黄,如公孙木叶一般。

这便是蝗孽本尊,而其余蝗虫皆是它所生出,一刹那便可生育万只,几个呼吸就能造化一片乌云,凡所过之处,遇肉吞肉,遇血喝血,遇木噬木,遇火驱火,遇生灵杀生灵,遇山岳平山岳。

这是先天根本源气造化的宝虫,和李辟尘手中的金蝉是同样的东西,只不过这只蝗虫比金蝉要厉害的多了!

一个攻伐,一个逃遁,并非一个路数。

第三难刀兵,第二劫剐肉!

群兽为虫,而蝗虫之牙如金铁之刀!可噬身喝血,吞骨化肉!

刀兵刀兵,铜牙铁齿亦为刀兵!

“第二个人仙头颅,我也收下了!”

乐清洛哈哈一笑,隐在暗处,而那蝗孽之王则是震动翅膀,在它尾部末端,不断有虫云被喷出,紧接着迎风而长,不过三个呼吸就化成成虫,十个呼吸已经长至颠覆之姿态。

似这种先天之灵兽,一般都会有对应的猛兽来降服,就像西游记中,那只蝎子精如何厉害,连佛祖的手都被扎了一下,金刚拿之不住,观音见之也避,然而面对天庭的昴日星君,半点手段也无,直接被擒住,吓了个肝胆俱裂而死。

这正是一物降一物,也如曾经柳随风,那金蝉惧雷,只是听得一道雷音便吓得不敢妄动,任凭他如何驱使也不得动作,这就是相生相克。

蝗虫如云,黑压压要杀人身魂,而乐清洛那身侧,两柄魔刀斩出,化作一虎一蛇两道摄魂阴风,其中魔光滔滔,隐在蝗群之中,伺机而动,只准备随时雷霆一击。

魔门之法多诡谲,且因走左道,故此修行速度极其之快,但三浊修持多有隐患,求力而不求心,是以魔修也多易被杀,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攻击力上去了,境界上去了,防御力不够。

你说一个地魔只有人魔的防,和同境的地仙交手,死的是谁呢?

然而魔人隐在暗处,借先天之宝躲避,此时乐清洛头顶上就转出一朵魔花虚影,显然距离人魔也差半步,此时来此,正是要杀李辟尘证道,取太华人仙项上头颅,以还了当初入魔之愿。

何为公平?不入仙门便投魔道,成魔再来报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剑出 仲天孤愤,魔伞落 森罗万象

蝗孽遮天,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扰人心神,祸人本身,害人四海。

吕重绫见蝗孽如云,此时目光不定,那手掌收回,口中低声念诵法诀,不知说的是什么,过了三个呼吸,那些蝗虫已杀至近前,此时只看吕重绫手掌凭空一握,伸出拇指,在自己眉心一按。

那滴鲜血印记猛地大放光明,此时只看这滴血液飞舞而出,散发出煌煌正正之意!

嗡!嗡!嗡!

同一时刻,那背上三尊铜匣猛地震颤,发出弘大的剑吟之声!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不平!不平!不平!

若是有人在此,心中一定会出现这个声音,那三尊铜匣颤动,其中三剑爆出剧烈的鸣唱,那是愤怒,那是不平!

轰!

一声剧响,此时只看剑光如云,那无数剑气纵横,把前来的数万飞蝗,俱都是斩了个粉身碎骨,剁烂成泥!

三剑悬空而动,此时,第一柄剑身通体金黄,如圣如阳,此剑之上刻两小字,唤作“仲卿”!

第二柄剑出现,剑身通体漆黑,如渊如墨,此剑之上刻两个小字,唤作“天志”!

第三柄剑出现,剑身通体淡青,如水如帘,此剑之上刻两个小字,唤作“孤愤”!

三剑撼动乾坤,各剑之中俱有三道并起,此时斩出,吕重绫眉心那滴精血爆开,分化三道落在剑躯之上,刹那之间,带起一片血雨!

细雨落天如血,化作千万仙剑!

“起!”

吕重绫手指一动,三指化三剑,此时三剑俱动,那第一剑带起千万血剑斩去,在天阙之中大放光明,如一轮太阳从天被拽落下来,要砸在乾坤,烧干大海!

仲卿剑拜,大日叩首!

这是一柄人仙重宝,位列千锻顶峰!

这剑就是太阳,就是大日,就是煌煌纯阳,带起那些血剑,如同圣人洒血,可以破去一切邪魔外道,诛尽一切污浊秽物,这煌煌一剑之下,鬼魅也逃,妖魔骇死,哪里可有魑魅魍魉容身之处?!

此时此剑,斩落坤乾,可说道:

.....

金剑开天大日荡,炎煌如铁圣如阳;

仲卿一拜魍魉殃,丹心碧血镇邪僵!

.....

这一剑杀尽万千飞蝗,在浩荡乌云之中开出一片朗朗乾坤,那金色的煌炎灼烧飞虫,天空中不断有死去的飞蝗掉落在地,转瞬之间被烧成青烟散去。

“来来来!”

乐清洛目光微缩,那蝗孽本尊顿时振翅,这一下似乎是在指引,那些个“乌云”俱都在天盘旋,此时不管吕重绫,化四面八方云团,要直接去吞噬那只青龙。

“起!”

吕重绫见此情景,言语一话,那第二指落,此时第二剑动,天志一剑如墨如渊,此时一剑砍出,陡然在天打个倒旋,只这一瞬,顿时有大墨泼天,洒落人间!

乌云为群虫汇聚,漆黑带魔,而此时,天志一剑,却是彻底染黑了这百里的天阙!

云虽高渺,但仍在天之下!

这剑就是天,天如墨,如乌,如山影,此时剑落,犹如乾坤砸下,那气息浩荡,也同是一柄人仙重宝,位列千锻顶峰!

万千蝗虫被这一剑镇的动弹不得,紧接着,那些墨水之中夹杂着赤红的鲜血,落在这些蝗虫之上,之上瞬息直接就把这些魔物彻底化作青烟,什么也没有剩下!

此时此剑,镇压天巅,可说道:

.....

墨云成剑压天巅,巫山云雨起神烟;

乾坤有志遮魔眼,泼法如山道无言!

.....

一剑化墨,泼尽人间,那赤红的血化作细雨落下,诛尽一切飞蝗。

去不得,杀不入,打不过!

群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那蝗孽本尊听从乐清洛号令,暂且缓兵待后续时机。

“厉害的仙家,哈哈,这样才有乐趣!”

乐清洛似乎并不急躁,看见两次无功而返,那目光遥遥,盯着第三柄长剑,此时心念一动,忽然感到一丝危机,再看时,那第三柄剑突然消失不见,一眨眼,却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

“好胆!”

一声怒喝,那是吕重绫的声音,此时第三剑出,不起烟云,不镇天颠,只是这一剑,但却有划破乾坤之力,千里山河不可挡,只是一剑,只是一剑罢了!

“孤愤”,此剑本就是斩首之用,孤身一人一剑,愤而拔剑站起,这一剑出了,斩尽世间不平事,杀尽天下难说人!

挡不得!捉不住!敌不过!

吕重绫第三指出,这孤愤一剑斩落,如同刺客擒王,对准乐清洛的眉心便刺了过去!

两道魔气猛起,那虎首和蛇头突然在蝗云中显化,那血口大张,对准吕重绫的头颅便咬了下去。

嗡!嗡!

金墨二剑猛地暴起,在刹那光阴之中贯穿虎蛇二首,那两道魔气逃遁,转回兵刃之中,此时抬起,与这第三剑交上!

轰隆!

这一击如断山截岳,乐清洛身形暴退,那两柄兵刃发出哀嚎,刀身不断颤抖,几乎要炸裂开来!

“怎会如此?!同是千锻法兵,人仙重宝,为何以二敌一仍旧挡不得?!”

乐清洛惊诧,然此时,他目光猛地一动,那两兵器被他抛出,此时挥舞,迎着那孤愤一剑打去!

两刀咆哮,然而此时这一剑劈开坤乾,那虎首一刀当前在此,被一剑斩成了两截!

乐清洛看着那法兵被斩,心中一动,一只手深入袖袍,那双目之中有黑光在旋转,似要取出什么宝物。

而此时此刻,忽然虚天又有波动,一道魔光爆射而出,将那孤愤一剑短暂阻挡。

“你且去吧,我来战他!”

一道阴狠声音传出,此时只看的那波动处显化三道魔影,为首一人穿着民间王侯的袍子,青白相间,然而手中持着一柄魔伞,见这孤愤一剑,顿时施展大法,那伞化作万千之法,迎着这一剑镇去。

“我与那天上乘龙仙人有怨,你且知我名字,只道一个莫字!”

这尊魔人开口,那身侧两尊魔人也同时动作,手中各起法器,却是打出道道虚幻之影!

“森罗万象峰!”

乐清洛认出这魔道法门,正是森罗万象峰的招牌法术,然而一直以来喜欢遁隐的森罗万象峰,居然也与太华山的那渡劫仙人有怨?

心念至此,他也不欲多深究,只是稍稍留个心眼,面色一转,笑道:“那就还多多劳烦师兄了,师弟我去为师兄取那太华仙人的头颅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诸法起 魔罗天伞,细雨剑 气化六光

乐清洛转身离去,目光最后撇了一眼那尊魔人,此时此刻那尊魔人面孔居然有些模糊,似乎是施展了什么不得了的法术,以此蒙蔽面容。

他起了身子,那手中蝗孽呼唤群虫,此时群虫再聚,这蝗孽尾部连续吞吐虫崽,再化虫云。

那天阙上金墨二剑挥舞不停,吕重绫挥舞双剑,三指齐动,那另一只手中有一滴精血,手掌一挥,抹在剑上,顿时再化出万千血剑,连杀群蝗。

“呵,我倒要看看,是你杀的快,还是我这里生的快!”

乐清洛嘴角冷笑,而下方那孤愤一剑被三尊魔人阻挡,此时吕重绫见到这般情景,第三指一动,那孤愤一剑陡化清光,直啸天穹。

“哪里走!”

那姓莫的魔人挥舞罗伞,此时又化万千天象,罗伞一张如一片天穹降临,捉住四方乾坤,阻住八方江海,而另外二魔同样施法,手中各自施展法器,一者舞棍,一者吹烟,顿时把这方天地搞得云雾漫天,处处魔光。

森罗万象,真本就是修道的术语,其含义是指寰宇内外各种事物与现象,那有象的,那无象的,俱都不离两仪之说,同是一元所诞。

森罗万象峰以森罗万象之法为宗名,以道入魔,所追求的正是自己化大自在,自己开辟乾坤小界,故此他们的宗门也最是神秘,与血坞相仿,都是隐在小界之中,藏于阴阳之间。

其中魔道之法,弟子多持一伞,这伞中内有乾坤,配合所修行功法,可化一片小天地,如此与敌交战,涨自己法力,灭他人道行,而那伞中有毒雷,有混海,有万象魔雨,是仿天地不开所造的小混沌,神异至极。

持伞者可列在魔门真传,而不持伞者则是寻常弟子,森罗万象峰是魔门中最讲究因果的门户,故此其他魔门之中多是杀戮背叛,乃至五尘都是如此时,森罗万象峰中则是一片静谧之景,人人都在参悟自己神魂乾坤,没有时间去搞那些杀戮之事。

有利有法有因果则森罗醒,无利无法无因果则森罗寂。

当森罗万象峰中诸人判断,此次行为不足以让他们得到好处,那么便直接隐匿,谁召也不得去,哪怕欠着因果不还,也不会去看那人一眼。

用凡间言语,就是老子正忙着参悟魔门大道,你他娘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森罗之法,万象之道,其中言语何其多也,一辈子也难以参悟透彻,但越是参悟越是让人着迷,不能自拔,如同上瘾一般。

在森罗万象峰中,峰主只是起到一个整合和发号施令的作用,平素里甚至根本不出现,所以说,森罗万象峰的弟子,乃至长老,都是自己行动,遵从自己的意愿,如果没有峰主召集,他们会一直在山里坐到地老天荒。

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有人妄自打搅,那么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必须要有人以性命偿还。

故此,能见到森罗万象峰的弟子集体出动,当真是少有之事。

魔罗天伞转动,施展乾坤困神之法,而此时吕重绫冷喝一声:“小道旁门,如何称敌!”

话语一落,那孤愤一剑陡然爆出璀璨清光,明晃晃,炽烈烈!

这正是:

人过千里荡清流,剑出四海转龙虬;

孤天化道斩落首,愤而怒起断千秋!

“斩!”

“斩!”

“斩!”

一连三喝,孤愤仙剑将那魔罗天伞撕裂,把那乾坤也断开,这魔人当时大惊,此时眼中一花,只看那孤愤一剑劈砍而来,忙不迭大吼一声:“枉死城魔影何在?!”

他这一言,那地下顿时冒出一团黑气,化作一尊魔影,此时身如云水,挡住这一剑,紧接着就被砍成两截,坠落在地。

原来这尊森罗魔人曾经前去枉死城买命,此时倒是还真的派上用场,见此情景,他不由得心中一松,暗道可算没有白花了那诸多法器!

这买命的代价可是不轻!

“幸亏我行事谨慎,果然有了用处,这一次妄自前来,我早已料定肯定会有人仙护法.....”

这森罗魔人大为庆幸,此时对身侧两尊魔人怒吼:“二位同时施法,我等施展‘散圣堕心阵’,把那人仙擒住,千刀万剐!”

他这话说出,那两尊魔人顿时颔首,然就在此时,突然黑暗之中转出一尊魔影来,对准其中一尊魔人的头颅就是一剑!

黑剑化光,大好头颅冲上天阙!

“枉死魔影?!”

这森路魔人顿时大骇,然这尊魔影在杀了一个魔人之后,顿时消失不见,却是已经远遁逃离此方,再也寻觅不到。

“元师弟!”

另外一尊人魔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骇,然此时那元师弟早已断了气,一点真灵脱体,化作乌光遁走,去了幽冥海中。

杀了肉身还斩了魂魄,只剩下真灵不得其法,只有转回幽冥,不能回宗复生。

“谁?是谁雇了枉死魔影来杀他?”

枉死城不会主动出手,除非有重宝出世,平素里都是别人请才会出动,而此时这姓莫的森罗魔人脑子里转过千万般思绪,却怎么也不知道是谁雇了枉死魔影来杀他师弟。

只杀一人,表示只要这一条性命,那就是他这师弟的过错,怕是惹到了什么人去,这才被人盯上,雇佣枉死魔影杀了,然而此时此刻,三人去了一人,却是施展不得阵法了!

“该死,该死!”

森罗魔人怒吼一声,此时施展大法,那手中魔罗天伞转动,再度合二为一,那踏云而起,直对着吕重绫杀去。

三道魔云起落,森罗魔人手掌中魔伞忽然化作一柄铁剑,此时剑锋森寒,爆出无尽杀气!

“黄埃漫卷,风云萧萦;”

“知天明意,万道无灵;”

“森罗万象,道尽银金;”

“柔凶并舞,一剑惊心!”

那口中念诵法诀,刹那间,一剑化六,六剑化十二,十二剑化二十四,二十四化四十八,至此无穷无尽,直至漫天皆是剑影!

“看看是你那细血千剑厉害,还是我这森罗万剑更强!”

森罗魔人怒吼出来,那目光猛地转动,盯在那青龙背上李辟尘面孔上。

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初那被扔下太华山的人否?!

老子回来了!

这尊魔人怒啸,而同一时刻,漫天飞蝗同时杀至,乐清洛长笑一声:“人仙头颅,便在此刻收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如意破 黑云孽海,心桃下 火炼兵丹(加更一)

袖袍并舞,五尘阻路!

乐清洛那两袖之中爆出两道尘气,此乃五尘魔教修持之法,左侧那一道尘气为人身之色尘,右侧那一道尘气为人身之声尘。

色尘者,遮目害眼,此尘入体,目不能视,眸光溃烂,尘气直从双目入五脏,杀人性命。

声尘者,蔽耳不闻,此尘入体,耳不能听,脓血如溪,尘气直从双耳入四海,杀人性命。

此两尘气化作两道诡云,直从天而落,对准吕重绫双目双耳灌下,要夺他性命,取他头颅。

“起!”

吕重绫低喝,那两指并动,那金墨二剑陡然转变方向,对准上苍两道尘气便斩杀而去。

“好胆!”

森罗魔人大吼一声,那森罗万剑陡然落下,把金墨二剑阻挡,此时只看两道仙光在群剑之中左劈右砍,那些万千血剑与森罗万剑拼杀在一起,把整片天阙都染成赤红。

吕重绫秀眉一蹙,三指齐动,此时千万血剑汇聚两剑身旁,与森罗魔人万剑战在一处,而那两道尘气从天砸来,却看第三剑杀出,把右侧那道尘气斩了个烟消云散。

“去!”

乐清洛哈哈一笑,那目光之中闪过得逞的喜色,左袖一展,那色尘之气直接跨越吕重绫,向着李辟尘打去!

唰啦!

色尘之气化作黄云临头,然就在此刻,李辟尘双眸陡然睁开,那阴阳二瞳显化神威,照破两道光华,只是一瞬,那色尘之气陡然化作灰灰散去!

“什....”

乐清洛好不容易杀至近前,然此时这般变故大出他的意料,他双眸看着对方的两目,阴阳二瞳大方光华,突然被那神光一照,浑身上下燃起阴阳二火!

这种招法是阴阳瞳本来就有的神通,曾经李辟尘初开此眸,便用这两道神火照过无心道人,然境界差距太大,虽伤到了无心,但收效甚微。

然而乐清洛半个身子立在人魔,修行虽高,仍旧不敌李辟尘,况且此双眸本就是洗象池真气加幽冥海真气所化,辅以纯阳之气,八卦之火煅烧四十九日,最克邪魔外道!

“火,火!”

乐清洛惨叫起来,那阴阳二火不止灼烧身躯,还连带烧了魂魄,此时他浑身上下如同万蚁噬身,似上刀山火海,如被万剑穿心!

他嘶嚎不止,然并无作用,那目光在痛苦之中偶然一撇,却发现李辟尘仍旧处于化人仙的关口,是自己刺激到了他,让这神通自动护主!

乐清洛的惨状让剩余两尊森罗魔人大惊,而吕重绫长笑一声:“为何我斩那右侧一尘而不去斩左侧一尘?区区色尘遮目害眼之气,如何能与师兄那阴阳神瞳相比?”

“区区人魔,也在我等太华仙家面前使这些伎俩,无异于布鼓雷门!”

吕重绫第三指出,那一剑劈落,孤愤一剑划开天穹,此时乐清洛已骇的魂飞魄散,那手中蝗孽不知何时也已经躲了起来,此时他大吼一声,把那玉如意抛出去,也顾不得这其中藏着什么法子了,只是就这么丢了出来!

那玉如意在半空打过乌光,虽然渺小然那气势如山如岳,此时只看这玉如意在半空中突然爆开,其中一团魔气暴涌,忽然通开天阙!

乐清洛浑身被一团魔光包裹,他心中顿时一喜,然就在此时,那浑身上下的人皮直接被扒开,他血肉被从皮中拽出,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他疯狂的嘶吼出来!

“师尊....师尊!”

他的皮被活活扒掉,而肉身确实是脱离了阴阳道火的灼烧,但浑身上下如从血海之中走出一般,赤裸裸,血淋淋,筋络沾着肌肉,上面还挂着被道火灼烧而导致腐烂的脓液。

一道浩荡之言回荡开来,此时,是听得一尊老人在言语。

“黑云孽海。”

大神通显化,此时一片魔风刮起,那天上云化沉黑,那虚天之中突然涌现大海!

这云是黑云,是能压制仙人三火的魔云;这海是孽海,是能镇压人身四海的魔海。

“青龙速退!”

吕重绫心中猛地一跳,对照地青遥遥一吼,而后者有灵,那龙身一卷,顿时逃出三百里。

此神通一出,此时黑云之下,孽海之上,吕重绫与那两尊人魔顿时面色惊变,而他们三人头顶上旋出仙魔道花,此时在黑云压迫之下,居然逐渐凋零!

这是在斩道行!

强大的法力把此方隔断,化作小乾坤,这神通极其恐怖,此时吕重绫收回三剑,那眉心中精血回转,手捏道印,万千血剑化成剑阵,把自己护在其中。

而森罗魔人则是撑起魔罗天伞,此时那姓莫的魔人对天上怒吼:“五尘师弟,你这是何意?!”

乐清洛猛烈喘息,此时听他怒问,只是冷笑一声:“这是我师尊给的保命法器,其中藏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诶,师兄,多谢你之前帮我,现在请和这人仙一并上路吧,至于那乘龙的仙家,我一定会帮你杀了他的。”

“狗日的五尘魔教!”

森罗魔人双眸之中暴起杀光:“伪君子,果然是伪君子!”

乐清洛摇头:“我们本来就是伪君子,这个天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师兄何必说我。”

这方一仙二魔被困,而青龙背上,那数百位仙家浑然不觉,而李辟尘双眸虽睁,但仍旧不是醒来的状态,还居在入静之中。

那心田中,李辟尘的“本我”坐在那桃花树下,这一次,却没有了“真我”与之论道,只有“本我”在此。

在本我的身边,有八盏神火,四阴四阳,对应人身八卦。

桃花落下,那前方镜湖之中不起波澜,如结了冰,如凝了铁。

人之修行,想要化作仙,先要开八脉,此为人身基础之所在,其次要开九骨,这是仙之基。

九骨开,便是初踏修行,而八脉开,只是有法之凡人罢了。

人基加上仙基,脉骨齐鸣,可见五脏之神,谓之五精。

五精圆满,尊神指引,可见人身四海,此为血之海,水谷之海,髓之海,气之海。

四海为第二重修行之基,而四海之上便开辟三火,见君相真。

三火之上是为筑基,引阳气灌身,阳气越纯,其道基越坚,其法力越是雄浑。

筑基,筑起人身道基,这基一成,仙班已经不远。

再之后,化出玉液,运四海而成,从道基而起,通紫府,贯龙骨,入丹田,化四百零九窍,一十二经......玉液遍布人身,这是在炼化人身百处,是再度迈步向仙班靠近。

此时李辟尘身周,那八盏神火越来越亮,火焰也越来越庞大,而人身八处之中,各发出神异鸣唱,这是修行了八卦之后,把人身八处炼至圆满才有的情景,是独特的化仙之法。

太初真言,太上妙法。

气息不断向着身躯之中汇聚,那八盏神火熊熊燃烧,四阴四阳,黑白二光大放光华,把那镜湖照耀,此时倒映出来,正化一副两仪模样。

“人身就是炉,三火便是法,以我法炼我身化我道,借外法引内法,内外相合,水火大炼,可见真道,可得真法,可得真身。”

李辟尘身躯已是人仙,此时做的是把境界放入进去,虽然修行与境界相对分离,但同样亦有莫大关联,若是说寻常玉液仙家的身躯是泥炉子,只能显化黄白之火,炼化锡硫,那李辟尘的身躯就是钢炉,能显青白之火,炼化金铜。

炉火不同,炉身不同,那铸炼出来的兵刃,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人身如炉,是炼丹,是炼道,也是在炼一柄绝世神兵。

此时,就是炼神兵的重要关头,那火候要拿捏的好了,不可有半分差池。

第二百八十章 八十圣 混元化真,炼昆仑 人仙已成(加更二)

道家有一本典籍唤作《悟真篇》,其中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语,就是关于结丹。

坎电烹轰金水方,火发昆仑阴与阳;二物若还和合了,自然丹熟遍身香。

这其中讲述的,正乃水火大炼的要义。

桃树之下,神火炼仙;桃树之上,白日黑天。

嗡!

忽然,一道极其空灵的长吟响彻心田,如剑啸,如刀颤!

八盏神火突然剧烈转动起来,列在八方,此时各化一道火光,陡然转入“本我”眉心之中。

眉心深处三寸乃紫府之所在,为上丹田,亦有“天宫”、“昆仑”之说!

火发昆仑阴与阳,此时八盏神火尽数转入紫府之中,紧接着,本我头上化出道花虚影,坠入紫府之中。

八道火气贯人身八处,于是五精之中有五神站起,那四海俱都猛颤,与八方神火相合,那火光化道,隐隐在其中化出一团元气。

人身三火显化出来,而这团元气突然坠入那道花之中,此时花朵闭合,缓缓落下,上方八火炼天,下方四海颤颠,而中央人身三火轮转,灼烧道花。

四阴四阳,八卦归四象,四象返两仪,两仪返一元,一元化混元!

四阴四阳炼混元。

这是完成了积累,此时达到了开炉炼兵的时刻!

凡人铸兵,先开炉烧火,待火化青白,此时可炼金铜方才放入兵胚,此时正是炉火正旺,坎离当颠,水火炼三花的时候!

只看四阴四阳之中,那团混元之气在道花内不断成形,而道花之影本身也开始变得神异,连带着,在真实界中,李辟尘头顶上那朵黑梅白蕊的道花也开始大方光华。

心田中,四海连通紫府丹田,贯穿龙骨,而那八盏神火突然转动起来,绕着紫府,绕着道花,不断盘旋,居然化作两仪的姿态!

正阳之炁,上升为天。

正阴之炁,下沉为地。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清静真经又在心中回响起来,是李辟尘在说,也是本我在说,随着者短短四百零一字的落下,那不知何时,心中的桃树下,在本我的身侧,又多了一个人。

真我不知何时坐了下来,双眸紧闭,而本我并不看他,或者说是看不见,而此时,那本我的另一侧,有一道气息缓缓凝聚,那是阴阳道火,此时聚出人形,那双眸之中没有情感,一阴一阳,如同天,如同道,如同.....太上。

这是道我!也是苦界老祖最惧怕的第三个“我”,同样是无心道人的本身!

无心的本我与道我相合,把真我压住,故此真我是逝我,而道我凌驾于本我之上,而在无心遇到李辟尘之后,从求道劫中堪破,本我才回归,凌驾道我之上。

这三种心境,是人自身的三种变化,本我唯心,真我思愁,道我无情。

这同样是修道人的一生变化,懵懂孩童,只知道玩闹,即使学道,仍旧懵懵懂懂,心中快乐,这是【真我】,也是真正的自己,是曾经逝去的,再也回不来的自己。

而人成熟了,【真我】离去,【本我】醒来,这时候开始思考天地,开始思考自己,开始思考未来,即何来何去,存在之根本,驻世之真意,求道之真心。

当求得了所希冀的东西,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或者是放下了,看破了,那一切的情感都会逝去,只向着最终的目标寻去,其他一切皆不再入眼,这便是【道我】。

三尊李辟尘坐在桃树下,那当中的本我在炼丹,在炼兵,在炼自身,而另外两人,更像是突然显化出来的影子,是本我的道影,此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那身子都是烟云一般,不断有青白之烟升起,似乎是雾所凝聚,此时只是坐着.....罢了。

三个我,第一个是纯真,第二个是成熟,第三个是看破。

忽然,只是刹那之间,似乎有雷霆突然响彻,那中央的本我猛地睁开眸子,眉心之中,紫府之内,天宫之前,那阴阳八火陡然把道花包裹,只看此时,那其中有光芒透出,散发浩荡的纯阳之气。

炼气,炼混元一气!

炼丹,炼混元大丹!

炼兵,炼混元道兵!

道火灼烧,此时在八卦之火中,那人身三火熊熊燃烧,发出金色的光华,而那道花此时缓缓绽开,其中一枚圆滚滚的丹丸缓缓升起,只是瞬息之间,那丹丸落在紫府,而此时看去,道基不知何时已经消去,在四阴四阳八火之中,一枚混元气丹悠悠旋转!

问天地之茫茫,乾坤之浩渺,唯有混元长存,独是真阳不灭!

本我此时睁开眸子,缓缓开口,那音空灵,只是一语。

“道友,请助我。”

一言落,此时,那真我忽笑,化作一道灵光灌入本我眉心。

本我开言:“道友,请助我。”

一言落,此时,那道我眨眼,化作一道灵光落入本我心田。

二圣归位,本我此时为三我真身,那眉心中混元之丹落下,化入人身,为混元一气。

此时只听李辟尘突得开口,似天音独问:

......

“天地初分道不闻,千里万里赶风尘。

心桃木下三我问,求道得法叹痴真。

炼丹炼法炼冬春,天宫紫府是昆仑。

太上说法言妙论,混元一气道在身。”

......

而那镜湖之侧,忽然显化无数虚影,那其中,有青年,有老人,有走兽,有大圣,有羽虫,然都看不清面容,此时俱都开口,对李辟尘哈哈一笑。

只是一眼,便知此时显化共有八十道身影,连同李辟尘,共计八十一人。

此时此刻,这八十道影子居然同时开口,那其音如天,那其音如圣,那其音如道在喝!

“恭贺道友,位列大道仙班!恭贺道友,得窥一丝混元!”

只是这一言罢了,李辟尘起身,对着这八十位影子缓缓一拜,那八十人俱都长笑散去,再也不见半点真影。

“不得所料,不得所见,不曾想是太上八十一化俱都在此。”

冥冥之中,一道光华落下,照破桃木,落在本我身上,而本我抬头,此时此刻,眼前只是金电疾光,三我归位,真灵归位,李辟尘双眸中阴阳散去,那身躯外,原本所存之气尽数消弭,而此时此刻,眉心紫府中,爆出无量纯阳真光!

一道天意落下,此时人仙已成!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人仙动 金蝉脱壳,人魔陨 孽海无垠

金电疾光划过心田,那青龙背上,李辟尘陡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大道纶音缓缓消去,而在身后,其二百一十四位仙人逐渐醒来,那目光之中有开悟者,有迷惘者,亦有所思者。

顶上一花悠悠而转,此时显化的,却是火聚之花,四阴为瓣,四阳为蕊,这道花飘摇,是真正凝聚出了,而非虚影!

人仙成就,生小神通,然此时也不得细细查看,还有其他要事。

李辟尘抬起头来,此时座下青龙一声长吟,指引远方,于是李辟尘目光一动,见到那一片黑云孽海,其中有血光萦绕,仙光道道,还有魔光乱绕。

“诸位且等我片刻。”

李辟尘开口言语,此时踏步,袖袍之中化出一道金光,却见一只金蝉震翅,陡然之下,李辟尘身形于瞬息消散无踪。

千里之遥只是一瞬,那吕重绫施展仙法抵挡黑云魔光,孽海魔浪,此时突见一道仙光乍转,却见李辟尘踏步而出,一把捉住吕重绫,那手掌直接穿过血剑之阵,如入无人之境!

“不消惧怕,且随我走。”

李辟尘哈哈一笑,捉住吕重绫的臂膀,言道:“收了神通,我带你出去。”

“师兄,你......化作真正人仙了?!”

吕重绫大是惊讶,而此时,李辟尘所展露气息,哪里是结丹境界,这般修行,几乎堪比玄光之境!

“师兄如何变得这般厉害,我这血剑乃精血所造化,取三剑之剑意所出,非我念头所动,任何人来了都要被斩成血人,师兄却直接进了我这血剑之阵,如何可能?!”

他心中震撼,而此时,李辟尘身周无光无云,见他惊诧,便缓道:“何以惊诧?天下万法皆不出混元之外,你这血法也在水中,伤不得我。”

“放下心来,不消惧怕。”

听李辟尘言语,吕重绫不疑有他,便收了三剑入匣,那万千血剑之阵消去,此时李辟尘掌中金蝉双翅一振,二人顿时从原地消散无踪!

此乃天赐虫宝,所施神通,是谓之“金蝉脱壳”!

“不起雷音,金蝉便无有不可去之处,这等黑云孽海,三浊所化,如何能挡住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二人现出身形,此时只回转青龙背上,吕重绫尚在惊诧,结果眼前一晃,却已经回归龙躯,再望远方,那片黑云孽海摇摇晃晃,遮天蔽日,却不曾追来。

“它看不见我,自然追不来,且让那森罗魔人在里面化作脓血,你我二人优哉游哉,回归太华。”

李辟尘微微一笑,此时驾起青龙,那龙身一卷,顿时去了千里之外。

..............

黑云滔滔,孽海潮潮。

乐清洛被魔光裹着,魔云绕躯,帮他缓缓修复肉身,那外部鲜血淋漓,此时就像是幽冥中没化干净的鬼骨,皮连着肉,肉上滴着血,那阴阳火烧的处处腐烂,要挖掉换新。

“啊!”

这种痛苦常人难以知晓,是换肉,换皮,换血。乐清洛惨叫不至,那神情狰狞且扭曲,心中恨欲狂,难以明说。

那乘青龙的太华仙人跑了,然而这里同样留下了一个太华的人仙,也不算得亏,只是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对方的双眸有这种神通,真是魔道的克星。

“恨恨恨!今日之结下此因,来日必向你讨果!”

因果缘法,生生灭灭,本就没有甚么道理可言,对于魔门来说,那更是如此。

那血肉不断凋零,如腐朽的木,那模样可怖至极,此时他抬起头来,摇摇向着下方望了一眼,而此时,一声惨叫忽然响彻,却是那森罗魔伞终于被孽海大浪拍的粉碎,其中两尊魔人,一尊境界低微,当场就被一道浪头吞噬,化了个尸骨无存。

剩下一尊也就是之前那尊森罗魔人,此时他抬起头,面色煞白,那魔云破开,正显出乐清洛的狰狞面孔,二人对视,森罗魔人牙齿咬的嘎嘣作响,怒道:“好好好,五尘魔教,我记住了,今日之仇,来日.....必要加倍奉还。”

乐清洛听得此言,嘴角翘起,但那面部的皮全都被烧的稀烂,此时看上去如同狰狞恶鬼,似腐尸在看,对着森罗魔人道:“师兄,也不得有来日了,此刻你那魔伞破去,还有甚么法子呢,认了吧,有个仙人作伴,你去冥海路上,也不孤单。”

“我杀了你!”

森罗魔人怒气冲霄,然那浑身法力一动,顶上一朵魔花顿时又被斩去一片花瓣,他顿时觉法力再减一分,如此更是大怒,恨不得活活把这乐清洛剐了去。

“师兄不要动气,一动气便动法,一动法便又斩三分道行了。”

乐清洛嘿笑着,目光转向另一方,那处已经甚么也无,他便笑起:“师兄,那人仙已经先行上路了,他在幽黎等着你呢,也不消慢了,一起走,待去海中时也有个伴。”

森罗魔人目光赤红如血,语气森寒,仰头怒吼:“我不甘心!我莫弩当初上太华求道,明明过了铁谷,却被那仙人直接丢下山去,仙门欺骗,如何能得真道?!”

“我有大幸,得入森罗魔门,如今修行有成,本想一雪前耻,让那太华仙家看看,如今我也是何等威风,然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你五尘的无耻,便是在魔门之中,你五尘也算下下之宗!”

森罗魔人怒吼出声,而此时乐清洛讶异,笑道:“原来是同道师兄,诶,师兄当死,我也叫师兄死个明白,那当初被丢下山的,也有师弟我一人。”

这话一出,森罗魔人顿时愣住,而此时,乐清洛那目光中却显鄙夷之色:“可惜可惜,师兄啊,都已经入了魔门,怎么得还如此天真?人面笑虎,两面三刀,怎么就觉着师弟我不会做了你?”

“师兄,你虽入魔门,但心境仍以仙凡之姿而行,这如何使得?人要成长,必要舍弃些什么,师兄如今也成长了,那便留下命来吧。”

乐清洛呵呵一笑,此时就见这森罗魔人莫弩一声怒啸,那孽海之中突然卷起大浪,直接把他拍了个粉身碎骨!

“我不甘心......”

那痛恨的声音仍旧在黑云孽海之中回荡,久久不息,而乐清洛摇摇头,又是一笑,此时肉身恢复大半,便卷着魔云下了孽海,那在上方游荡两圈,寻找遗留宝物。

两道魔气盘旋,乐清洛嗤笑一声,而目光转动,在海中回荡,却越走越是心惊,直至一盏茶后,他面色已经变得煞白无比,因为海中,根本没有那人仙死后的仙气。

人仙未死?他如何逃的?

乐清洛面色变得极狰狞,白中带怒,同时心中升起恐惧,本来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杀那乘龙人仙,但现在不仅让那仙人逃了魔劫,还让那护法的人仙也离了去,这般说下来,却是全然无功,这要是怪罪下来,自己说不得会......

上风便助他杀了那人仙,下风便杀了他炼成傀儡!

魔门本就是如此,此番取了这么多法宝,甚至还有森罗魔人助阵,仍旧没有杀了哪怕一尊人仙,这已经在告诉他自家师尊,他没有再培养的价值了!

就在他心中思想之时,孽海之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那是他师尊魏有道的声音!

“清洛,你失败了,人仙脱劫,你便入劫吧,否则,这劫就要转回我宗了。”

“天意不可违,冥海之中还有一道天意等你归位呢,你和那人仙身上各有两道天意,他脱了劫,你便....去吧。”

一言突出,乐清洛顿时冷汗直流,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猛地转过身去,却见一道撼天大浪陡然拍来!

“师尊,师尊饶.....”

话未说完,人已被浪卷入海,形消骨蚀。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拿日月 通背猿猴,归太华 七百仙家

愁鸣谷中,魏有道收回手来,那身前有一碗黑水,此时逐渐平稳,不再起半点波澜。

“可惜了,你没有展现出让我满意的力量......”

魏有道叹息,那手中显化灵光,抽了魂魄,放了真灵去幽冥之中,而那魂魄取来,被魏有道随手丢入一尊木偶之中。

魂魄入偶,这尊木偶顿时变化成乐清洛的模样,那神态惊恐,如见鬼神。

剩下两道灵光也被抽出,魏有道把那两尊森罗魔人的魂魄也丢入两个木偶之中,变化成他二魔的模样。

魏有道叹息一声:“仙门势大,魔门势微.....我这魂傀之法,要九十九尊人魔魂魄,如今加上你们还差一十六尊,都合该成我证道之物,待我踏破天桥,得证天魔.....呵呵。”

“慢慢修行吧,贪多嚼不烂啊.....不见苦界老祖九千年,仍在天桥兜转......”

“诶,清洛啊,我本来真得想把你当作衣钵传人的,可惜可惜,你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心性,实在是太弱了,虽然那人仙睁眼,照破阴阳,化出道火,这确实是意料之外,但你的表现,实在是差强我意。”

“太华镇岳不收你,但我愁鸣五尘也不是拣破口袋的,你死得其所啊。”

他这般说着,身前的那碗黑水被他一巴掌拍的倾倒,于是在极其遥远的地上,那黑云孽海,陡然消散无踪。

一只蝗虫振翅,扑棱着离去。

地魔之法不可揣度,其中.....多有诡谲。

...........

...........

一片青湖中,一尊青年道人端坐水上。

有鱼游过他身下,有鸟站立他肩头。

那怀中,坐着一只顽劣的神猴,此时左张右望,似乎想蹦跳出去,然而想了许久,还是放弃,仍旧坐在这青年道人怀中。

这猴子两臂处生满白毛,背脊上也有一线白色,并非寻常猴类,而那两臂显然比寻常猴类粗壮,更近似于猿。

青湖忽然波动起来,天外有一道雷霆打响,如冥冥之中有圣在喝。

青年道人猛地睁开眼睛,仰起头颅,心有所感,那身前造化两仪神云,他双手收回,聚云于身,化入泥丸。

目光穿过九重云霄,似乎直入天外,来至另外一片大洲。

青年道人所在之处并非云原大洲。

此处乃是第七天下,寰宇百洲之一,第八沧溟大洲!

“我知道了,难怪我一直以来寻不到他,原来如今,原来如此,并不在这方天地!”

青年道人语气有些波动起来,他站起身,那脚步一动,半片青湖,浩荡八百里水域顿时如有龙掀,神波倒卷,惊涛拍岸!

“我说师父给我的天机朱签为何算不出夺卦人所在,原来他并不是这方天地的人!”

“如今位列仙班,是气数遮掩不住,因果缘法透过第七天传入我方大洲,好叫我知晓?”

青年道人手中忽然多出一副朱红色的竹签,他两手一抱,那竹签一抖,顿时落出一签。

这种卜签之法是他所得的神通,此时施展,看了看那签,上面却什么字也没有。

一片空白,一片清静,什么也无。

“不可能?这什么意思?”

青年道人面色微变,喃喃自言道:“是说因果缘法还没到了结的时候吗?”

“他夺了我的机缘,夺了我的法,为何如今还不能清算?呵呵,不卜了去!”

他直接把那签收起来,目光微眯:“百洲不连,便是地仙也不能自由往来,需借助神宝仙器.........我要自己去一次云原,了却这混账因果!”

他目光一转,望那神猴,此时开口:“通背,来!”

小猴....或者说小猿,此时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晃,陡然化出真身,只看刹那直接,风雨倒卷,光临尘越!那双目之中爆出金芒,如化火阳,其身高如山岳,两脚踏在青湖,如撑天之神!那两臂通劲,头背青白,这般模样,正是传说中的通背猿猴!

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

...........

青龙横天而过,卷云海滔滔而起。

从黑云孽海脱身,至如今已有三十六日,而终于,前方隐隐见到一片连绵山脉,而那处正是太安的地界。

太华已近!

诸多仙人昂首,这一路行来,再不曾遇到魔人,而那秀丽风光,人烟天地,已经深深刻入这些下洲诸仙的脑海之中。

云原何地,云原何景,俱都于他们之处大相庭径,尤其是那巫龙宗所在之元荒洲的人间,还处于部落征伐的时代,而那处仙家,那宗门便是大山,依山而建,以木为顶,他们如同苦修之人一般,渴饮铜汁,饿吞铁水,修力再修气,身躯之中还有远古大圣的血脉,能开辟这种血脉的,才可以修行。

这是天地不同所造就的变化,是自古以来立下的规矩,若无人能修持到改天易地的程度,那元荒洲,至少数千上万年都会是这个样子。

众生的进步,需要一个契机,而元荒洲显然还没有这个契机。

不远处,只看仙光冲霄,神光震世,只是瞬息之间,忽然跨过千万里山河,那眼前,只看一座神峰通天,那其高大,不知横贯有多远,看似万里,实则远非这般,当真是不可计量!

福地自有缩躯镇世之法,此时诸仙见此真身,看那峰顶处,四周有风雨雷云四大天时萦绕,落在四峰,中央一峰插入天阙,不知高渺去往何处,只道是直通洞天!

福地镇世,互相以道相连,自成一方天地,上接洞天,乃天遣群仙统治之所!

诸下宗仙家被震撼的难以言语,而此时,只看四方处,有光辉萦绕,摇摇之方,有诸仙前来,却是南方天门四圣引渡下洲群仙归来。

李辟尘摇摇一看,只见那后方光华各异,至少不下十个宗门!

“南方五百仙人,北方二百仙家,七百余位下洲飞升之仙,其中人仙共计一百六十七位!”

只是一眼便看出其中人仙几何,李辟尘此时再望,那处,为首一位仙人衣衫略有破烂,见北方有仙家前来,只是一看,便见是李辟尘,当下打个稽首,言道:“师弟也回来了,好巧,好巧!”

李辟尘迎上前去:“师兄来的也巧,此番前去万墟洲,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这般多有劳累,还是先共上青霄,回报首座,再来细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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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四天门 千仙聚煌,雷云荡 青霄起光

南疆万墟州中多是魔门,更有无数诡谲恐怖之地,即使之前已经知会过神道与巫神道众多神灵,但也难以顾得周全,只能是多多照拂一二罢了。

这人仙正是何百花,而剩下三人,当然就是韩晓镜、萧浮云、单北望了。

此时四人身上衣衫俱都不甚雅观,听闻李辟尘开言,也都点点头,于是六位太华仙人聚首,此时领着七百余下洲飞升仙人,乘云踏风,遥上青霄。

青龙化木,木聚成剑,那照地青落回李辟尘背上,剑躯上伸出一根枝条,缠绕在李辟尘身上,连着三道,那枝条之首处,形成一尊龙头模样。

自上次化成人仙,这兵刃之中三片金叶飞起气息,如今却是带着这柄木剑越发神异起来,此番却像是有了灵似的,居然还化了一尊小龙头出来,倒是让李辟尘颇有讶异。

“自老松化道,如今这木剑已浸纯阳,怕是日后当与岁寒之道相悖。”

李辟尘心中这般想着,这木类可通,并非只有一种晋升之道,就像不烬可化扶桑,岁寒老松同样可化其他神异古木。

诸仙乘云而走,忽的,此时看那前方不远,有一片祥云悠悠,此时那云头上打响雷霆,只看一名仙人走出,不是张翠灯,又是谁?

“师兄回来的早,倒是领了个好差事!”

何百花见到张翠灯,顿时抱怨起来,而张翠灯坐祥云前来,先对群仙作礼,再看何百花,笑道:“当初首座命我前去东方天门,你四人前去南方天门,然而那时候,我记得清楚,你这小子笑的可是开心,全没有半点不满,怎么现在又来我面前抱怨?”

张翠灯如此说,何百花听着,顿时道:“今时不同往日,且算是知道南方天门凶险,三步一个魔门,五步一个阴窟,那走上二十步,就见一片黑云镇世,当真是恶山恶水,难怪神道也顾不得多少,巫神也只能照拂一二,那处实在不是仙家去的地方。”

“能光明正大存世的魔道大地,也只有万墟与古羽二州,当然不得算上北海,我说的仅是大洲罢了。”

何百花絮絮叨叨,而张翠灯摇摇头,道:“好了,待回头再听你抱怨,现在诸仙已至,我等东方天门三百仙人已经在青霄峰中入定一日有余,那西方天门群仙也已经到场,此时就差你们南北二天门仙家不曾到,快些回去,向首座复命。”

“晓得了,晓得了。”

何百花这般说,李辟尘听完,也是点点头。

二人前上青霄,此时向四方大天中雷霆闪耀之处而去,顺天而上,入青霄之峰,此时后方诸多仙人过那雷云天雾,见到存于云海之上不知多少的青霄大殿,顿时便是呼喊起来。

“诸仙入殿!”

有道人声音响彻,此时群仙不言,俱都在瞬息之间闭口,随着六位太华仙人入那青霄殿中。

那殿前有两尊白袍弟子前来,站立山门之方,此时见七百仙人来至,便退至两侧,口中念诵道号,言青霄无量,雷法无疆。

两位弟子仍是李辟尘当初上青霄时遇到的那两位,身在玉液之境。

太华六仙不觉有异,而那下洲诸多仙人见这两位弟子,却是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来过一二次的人仙还好些,但那些弟子便是互相谈论起来,言语之中顿是惊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玉液弟子,那在下洲之中,若是弱小宗门,都可成一方长老,便是像汉云宫,楚水宫这些下洲大宗,玉液弟子也可列在真传之位。

而此时,见福地仙人,这两位玉液弟子功行将要圆满,却只是在此镇守青霄天门?

这种反差让下洲诸仙难以言说,就像在人间见天上一尊神灵下凡,那紫袍金带,手握雷霆,脚踏两龙,身边日月相随,这般威势在人间生灵看来定然是一位了不得的神人,然而上了天阙才知道,这尊看上去神威无铸的天神,只是个守门的兵卒?!

天兵尚如此,天将何等雄?!

如今诸下洲仙人便是一种这般心态,而那些仙人中,大多数玉液弟子拿自己与这两位青霄玉液比较,却顿是自惭形秽,那气息雄浑大大不如,而那些筑基弟子便是更不能言语,只觉得自己曾经当真是坐井观天,这般成就便已在宗门之中沾沾自喜,实属不该。

“这还只是四脉之一罢了,且不是真正雷尊居所,那雷尊居住之处还在此峰之上千里有余,你等若是看了那真正雷尊居住中所,那又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此时群仙中,五灵仙剑派的老剑仙这般开口,而听他这话,顿时把几位领首仙家的注意吸引,那雨师使笑着询问:“老剑仙这般言语,是真的见过雷尊,亦或是四尊任意一位居住之处?”

“自然,三百年前,我那次同带人来至,当初我还是青葱少年,第二次前来太华听道,有幸窥得一次雨尊居所,却是撼不能言,只道是乾坤之外,天上圣境坠人间,不该在此方大地存续。”

“你等可曾能想,那雨如珠帘,汇在八方泼天?”

“你等可曾能想,那水如铜境,只让天坤地乾?”

“你等可曾能想,那桃如丹云,是聚千里如烟?”

“你等可曾能想,那雾如轻纱,可遮龙渔不见?”

老剑仙笑着言语,而他每说一言,便让诸多人仙心驰神往,却是暗自各叹,不曾有幸见过这种光景,实在是人生大撼。

过青霄天门,那群仙入殿,此时只看青霄殿内,浩浩荡荡聚了九百仙人,那东方天门来至仙宗不过七处,区区三百人,但那西方天门处,因连太华,却是来了足有十二个宗门,有六百仙家。

此时九百仙人俱都静坐在此,那目光望着大殿中看去,处处可见蒲团放置,上面坐着个兔子大小的仙家,正捏道印,静静入定。

此时,李辟尘和何百花上前去,那大殿中央,李元心已等候多时。

“禀首座,北方天门二百一十四位仙人俱已带到。”

“禀首座,南方天门五百零三位仙人俱已经带到。”

李元心颔首,那手掌一挥,殿内雷光汇聚,乌云绕梁,顿时又有七百余雷云蒲团落下。

一声轻喝,如大道在呼,李元心一言出,只道:

“既入青霄,诸仙还不归位?”

此言落,那后方七百仙人顿齐施法,刹那之间,这青霄殿内,处处皆起云光琉华!

青霄峰上见玄光,玉骨琉璃化真煌;

乌云聚蒲雷光荡,千仙齐笑落两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日开 众仙归位,福地说 圣拜群仙

至此一日,一千六百余位仙人归位,这其中,人仙四百三十一位。

至此一日,那青霄峰上,突起仙光,化入云霄,引动八方风雷齐至,绕在这方雷霆天下,让那峰峦之上,皆是青光清云,那其中甚至造化诸多雷灵神景,可见雷鸟飞舞,可见雷蛇绕崖。

诸般仙人入定,各诵本宗心经,摄青霄之气,回归本身;取三清之气,再造躯神。

一连三日,青霄峰顶上俱是光华震天,那气息贯穿云霄,浩浩荡荡,压盖五百里乾坤,当中各位仙人的法与道交相辉映,如天地初开,此时正诞先天神圣。

那天上世间,俱是道光招摇。

此正是:

......

清云聚峰窥天高,求真问法脱天牢;

群仙入殿知天浩,引风化雷唤天滔;

坐蒲摄气穿天袍,神出圣显登天傲;

万法千道称天渺,三日云光震天霄。

......

那青霄大殿中,此时三日已过,只看太华当初九位仙家齐齐聚首,坐在上位,而那下方群仙皆定,分立两侧,坐在蒲团,正这一日,忽然一道神光震天,唤云霄滔滔,那看一尊仙人突然拔地而起,身如施法,顿化原本模样。

这仙家睁开眸子,是一位玄光境的人仙,此时收敛气息,而那身侧,又接连有光华照耀起来,再看时,一位,两位,三位.....于是仙光不断,一连八十余位仙人恢复原本模样,此时坐在蒲团上,那身侧还有玉液、筑基的弟子,他们不曾恢复模样,还和兔子般大小,此时与这些仙人一比较,就像巨人与娃娃。

这三日过,这些先行化归的仙家,都是东方天门接引来的,他们先入定一日,故此先于其他下洲仙人恢复真身,此时俱都不言,静静调息打坐。

于是又一日过去,这天,西方天门的仙人先行恢复,一连光华冲天,一道接着一道,只看那六百余道仙光直冲天阙,撕开云霄,直接化光雨落下。

那些仙气弥散,一位又一位人仙恢复真身,此时从蒲团上显化,那筋骨齐鸣,气血齐响,若是人仙者,顶上一花悠悠旋出;若是玉液者,则双目之中扬起烟云;若是筑基者,则眉心之中大放光华,如琉璃灯火静静灼燃。

继西方天门六百仙人化出真身之后,此时,南方天门五百仙人,北方天门二百仙家,俱是再起琉璃光华,那仙光如雨,气引太华,只贯紫府丹田,把那身子之中下洲之气化去,成云原三清之法。

此时只看那南方天门五百仙人俱都齐齐拔高,如神通如意,如大小有常。

此时也看那北方天门二百仙家俱都齐齐变化,如巨神化道,如妙法在身。

至此一千六百余位仙俱都恢复原本模样,那上方,李元心坐在首位,那两侧之处,以师兄弟排序,分别坐下四个蒲团,是张翠灯,何百花,方英武,李辟尘。

是雷脉四人皆在,而其余三脉弟子则是领受李元心之命,各自回峰禀报自家首座,待再三日后,请四脉首座共聚青霄,如此领一千六百位仙人同入镇岳宫中听讲。

这一次,也是四位新首座第一次聚集,同样也是重事。

李元心坐在上首,此时下方一千六百位仙人俱都睁开眸子,此时站起身来,那浩浩荡荡,千口俱张,都是躬身,打个稽首,对李元心言语。

“见过上仙!”

那音震天阙,在青霄之中回响,这般浩大之音,真正如同人间帝王一般,只是一座,便是万军齐拜,诸臣叩首,只道一声圣上。

然仙家不是帝王处,此时雷法五位仙人坐处长台,也仅仅比群仙高了三寸罢了,且群仙起身道谢言见,那李元心也站起身来,对群仙还礼。

然这般景色,仍旧是让人心神震撼。

你可能想,那一千六百位仙人,俱都坐在大殿两侧,目光一望,便看处处皆是道花,处处皆是烟云,那袍子拖在地上,那法冠上道起神光,此时一千六百余仙俱都对一人打着稽首,而那一人还礼,却面对的是一千六百位仙人!

当真是如同神话故事,直至此时,李辟尘坐在下首,看这群仙拜圣,那圣拜群仙,这种景象,若是不用笔墨勾勒下来,当真是一大撼事。

可惜,此处没有画仙。

可惜,此时没有墨龙。

李辟尘心中微微一叹,只是这种景色,才能显出福地之威。

何是福地之说?

那一仙下凡而万仙来朝,这般便是真正福地之处!

何是福地之说?

那一峰之上有千仙言道,这般便是真正福地之处!

何是福地之说?

那大道纶音在回荡天霄,这般便是真正福地之处!

何是福地之说?

那地仙如云那人仙如雨,这般便是真正福地之处!

云烟如绫罗,白雾似碧泉;

神火作大日,光雨洒人间。

李元心起了上身,那下方一千六百仙人矗立,各有其形,各有其法,各有其宗。此时李元心开口言语:“诸位还请静候三日,此三日,青霄殿内诸位可随意修行,三日之后,我等风雨雷云四首座齐聚,领诸位上太华听讲。”

话语落下,此时下宗诸仙中,有一位人仙出列,打个稽首,对李元心道:“敢问上仙,弟子听闻,云原之处,不过十年,便要开始九玄论道?”

李元心点头:“不错,不过如今还有九年光景,已不是十年之说了。”

这位人仙抬头,而此时,其余诸仙听闻此话,顿时皆是身子一颤,那目光颤动,互相照面,开始各自言语,却有面带激动之色,语言不停。

“敢问上仙,我等此番听讲,可留云原几载光景?”

又一位人仙走出,对李元心打个稽首,而李元心回应:“若说以往,诸仙听道三载,便可回归下洲,如今若是无甚差池,也是当和曾经一般,只留三载光景。”

“这.....这般可是见不得那九玄论道的盛况了.....”

有仙人听闻,立是自言自语起来,而有些仙家则是目光转动,起了心思,想着这般盛况,若是能在其中听得一二真法大道,说不得便可窥到地仙门户!

由不得他们不心动,由不得他们不胡思乱想!

第二百八十五章 问玄真 道经镇天,四首座 共聚青霄

一位人仙站出,对李元心行礼,而后道:“不知若是自愿留下,太华肯收我等弟子吗?”

他这话出了,许多人仙都是目光微动,然留在福地之中,便算半个福地之人,且以往太华对这种事情并不阻拦,只是要把留在福地之中悟道所得的心得、道理、法诀皆留刻在太华山中便可,毕竟这是太华传道,而他们是从中悟法。

结因拿果,是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他们的法留下,他们的道留下,存于太华山中,等候有缘人前来参悟。

正所谓:有缘有法,一日窥尽天下理;无缘无法,道在身前不得知。

这是道的意思,并不是可以强行更改的,天下芸芸众生,所行之路,皆不出“道”之左右。

李元心目光转向这位人仙,开了口去:“若是留下,自然有处让你等修行,但其之后留在太华,所参悟之道与法皆要留在我处,你等若是想好了,留下也可。”

有些仙家不愿自己的法被旁人窥视,但有一些却并不在乎这种事情。

而现在,这正是九玄论道将开,如此天地盛世将来,区区一法一道,留下便是留了,又何足挂齿?

再说了,自身一道气数归入太华,日后太华有召,须得立来,但自己等仙家本就是太华下宗,这般来去也是应该,却算不得什么难事。

听得李元心答应,这位人仙顿时喜不自胜,向他一拜,便回了自己位置,大袍一抖,坐了下去。

那两侧人仙汇聚,此时听闻这般讲话,顿时各起心思,那些个领人的宗主长老,仙使道辅,俱都把头转向自家宗门中部分人仙或是弟子,这九玄论道之机,三千年才有一次,这般若是不去听讲,当真是千古撼事!

三千年啊!人仙寿元不过一千五百年,即使服用天材地宝延命,即使吞下各类灵丹妙药增寿,也不得活到三千年岁月,而就算是勉强活到了,怕是也已经垂垂老矣,随时有羽化之危。

修道之人羽化便是寂灭,肉身化去,魂魄与真灵同去冥海转世,亦或直入轮回,再不能显人间。

若是自己宗门中有人留下,待九玄论道之时听闻无上妙法,来日回归下宗,说不得能造化出一尊地仙真人!

一尊地仙坐镇,只要无有意外,则宗门定然大昌,难以被磨灭,那万载寿元悠悠无尽,与山岳同高,与地海同老,若是修行高了,更是能继续走下去,再活上一二千年也不是问题。

且不看朔玄宗,举宗寂灭千年岁月,一朝复出,宗门内居然还有两位地仙!

地仙在,则宗门在!地仙不灭,则宗门不灭!

诸宗定下悟道弟子,各自细细嘱咐,这等盛会,那群仙也来,那群神也到,那群魔也至,那群妖也见,这天下间芸芸众生,凡有修行者,皆可来窥一道。

待一柱长香之后,这般议论吩咐之声才逐渐低落下去,而这些仙家眸中则是闪烁不一样的光彩,那中有兴奋,有雀跃,有激动。

正此时,那高台上,李元心开口言话:

“......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

他这般话语落下,那群仙顿时肃静,俱都打起道印,刹那间,那修袍纷舞,云空猎猎,只看那些道花遥遥升起,在头顶兜转,俱都是大放光华。

这段话是太华中的经文,是入道时皆要听闻的功课,念诵此经,可不为外道惑,不为心魔侵,镇心聚神。

李辟尘此时听着这段话语,曾经接受李元心的“文篆”,故此也明白的这些经文,然而自己只念诵过一次,那还是在施展道规天门大阵时念诵的,是用来起法抵挡诸魔时所言,那次不过只是说了前面两句四段,如今这,才是真正的全文。

“短短六十字,说尽向道心。”

李辟尘坐在下首,此时只看那群仙皆是开口,随着李元心的话语不断念诵,那声音越来越大,下方群仙眼帘半开半合,那手中捏着道印,坐在雷云蒲团上,只看头颅上神光摇,仙光绕,道花不老。

群仙齐念,一时之间,这青霄峰顶,经声震天,这般景色,却又如同凡间学堂里,先生说了一语,那下方的孩子们俱都开口齐念,又像是前世神话中,那西天灵山,佛祖讲经,下方三千佛陀,八大菩萨,漫天罗汉皆静坐,与佛祖共念经文。

如同传说中的景色一般,而此时,那身边,张翠灯、何百花、方英武三人也开始念诵这段经文,李辟尘心神飘摇,那手掌中道印捏起,双目缓缓闭上半分,口齿轻启,却也是笑着念诵起来。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这般念诵经文,持续一日,至后,各仙又自家修行二日,直至三日修行结束,此时青霄峰外云海之中,忽有三道光华汇聚过来。

西方天位,暴雨随行,那水如珠帘挡容颜,却仍能窥视一二真貌。此时来者,一身两仪道袍,阴阳交织,那背上收拢着八杆大旗,旗幡上刻八尊白龙之形,那手腕上带着一串碧阳之珠,面目俊秀,头扎道簪,两鬓略有斑白。

此人正是雨脉新任首座,楚端阳。

他行了一半,此时那南方天位,狂风陡起,阴气浩荡,来者身着两仪道袍,阴阳交织,那手中持着一面古镜,上刻诸多神秘篆文,面容英武,头带天冠,正是风脉首座邱言。

而同一时刻,那北方天位,云海滔滔,其中显化一道光辉,那来者踏着云头,踩着云涛,如谪世真仙,此时来至,同着两仪道袍,身上阴阳交织,脑后黑发盘成一束,以道巾缠绕,那背上带着一块巨石牌匾,以铁索相捆。

此人正是云脉首座,虞湘云。

四脉新任首座共聚青霄,领一千六百仙人同上太华听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红云起 镇岳宫中,听讲道 近水楼台

风雨云三位首座驾临青霄,此时坐在上首蒲团的李元心睁开眸子,身子起来,背上一道光华显化,把那阴阳垂云扇负在身后。

殿中三日,群仙得雷音洗练身躯,已成太华法身,气数交织不散,此时俱都闭目,在验证自我之道。

李元心这般有了动作,那其后雷脉四位弟子也起了身子,而那下方群仙同是动作,就在这时,三脉首座已至青霄殿前。

“时辰已到,青霄众仙何在?”

楚端阳站出去,朗声开口,而大殿中,李元心两脚下踏起雷霆,只是一迈,便至大殿之外,那三位首座见到李元心,便俱都打个稽首,而李元心回礼,道声:“青霄在此,已等候多时。”

“既如此,我等莫再耽搁,速速上了太华峰去吧。”

四位首座商议事宜,此时李元心领着诸多仙家同时施法,只看这刹那,漫天皆是神光仙影!

云海浩荡,浪潮滔滔,那群鸾起舞,千仙登天!

太华开讲,除去下宗诸仙,自然本宗仙人也可去往太华峰上听道,这本就是公开之言,于是当下,李辟尘心思微动,对诸人道声小罪,踏出云罡,只在天阙一声呼喊,那远处顿时有一道红云飘来,其中传出嘶鸣,正是踏红尘。

“师弟我去接我那些徒弟,此番太华开讲,我等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李辟尘对三位师兄打过稽首,于是乘踏红尘离去,而此时,张翠灯三人看李辟尘回山,这般便各自商讨一番,也是各自告辞,其中张翠灯随群仙同上太华,而何百花、方英武则是也回山头,去接引人来。

九位接引仙人,此番前去听讲,可得各脉大尊赐予灵丹,若是得大尊垂青,说不得还会赐下一二神通术法,这般好差事,谁肯落下?

李辟尘乘龙马而归,踏红云连去,施了道法真术,此时行有半柱香,便已经看见峨眉山,那南天门矗立当前,大放光华。

“一道南天门,仙凡如大梦.....每次看见这个牌匾,我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辟尘看那南天门,不由得又是开口慨叹,而踏红尘不明他如何发出这种话语,便长嘶一声,发出疑问,李辟尘拍了拍它的头颅,理了理它那龙鬃,只笑道:“你不晓得的,这是只属于我的记忆,那曾经的过往,如今我似乎在看一场大戏。”

“把自身也置身在神话之中,这场大戏跨越了千万载的岁月,不知从何处而起,不知会停在何处。”

龙马长嘶,全然听不明白,便也不再想,只是踏在南天门外,此时只看远处,峨眉观后那株通天桃木下,有一尊童子睁开眸子。

李辟尘开言,天音震荡,让观中诸人醒来。

“庄周,列寅,紫云,皆出观来,随我上太华听讲。”

这话出了,那桃木下的童子睁开眸子,那如雪般的睫毛颤动,眼中金瞳轻放光华。

那观中,穿着散松长袍的列寅走出,此时脚下升风,只听得一声虎啸撼天,那风虎之相施展,上了天阙,对李辟尘打个稽首,道声师兄。

山巅处,姬紫云睁开眸子,站起身来,下了山头,来至南天门前,此时还不曾走过两步,那脚下便升起一团清云,于是二徒齐上云霄,此时列寅御风,把那四周云海俱都握在掌中。

三人齐来,李辟尘轻笑一声:“师弟,莫要秀了,且放了法术,待我施这神通。”

此言落下,只听得长空之中一道龙吟,这见那照地青猛地斩入天阙,直在风云之中卷数个来回,那剑躯横贯千里,此时只看一头青龙化出!

照地青化青龙,这般神景此处三人俱都不曾见过,列寅当初差了一些便能见到这条青龙,那是当时李辟尘以乙木雷法施展,把木剑化龙,与叶缘双蛇鏖战,如今这倒是真的成了一道圣景神通。

龙啸九天,此时刮起风雷,把四人一马俱都卷起,那驮在背上,带着众人直上青霄而去!

姬紫云与庄周坐在龙躯,此时目光仍有迷茫,只一转头,见那乾坤山河转眼瞬过,再看前方,那天阙之上纯阳真光大放,把大片天地照耀的如同白昼,那当中又有金黑二色齐显,真正如九霄天界落人间。

青龙舞天,转瞬之间便是千里云烟踏过,而那背上,踏红尘似乎很是不满,觉得自己比不上这条青龙,却是狠狠的跺了跺蹄子。

李辟尘看这马儿撒泼,顿时笑起:“照地青不过只是一柄木剑罢了,这般化龙也只是神通所致,并非真龙,你一个将化麒麟的龙马,和这兵器较什么劲?”

听得李辟尘这般言语,踏红尘才闷闷的摇头,但仍旧打了两个响鼻,似乎还有不满。

山河瞬过,转眼之后,不消三盏茶水冷热,师徒四人已至太华峰下,此时看那云烟萦山,高不可见,前方山门处有人仙巡守,是乘风骑鹤。

“不论来此几次,太华峰仍旧是这般模样,如天地之柱,让我心神震撼。”

李辟尘笑着开口,而此时诸多人中,列寅紫云上过太华,此番第二次见,虽也震撼,却不失态,反而是庄周,这孩子初见太华,那双金瞳顿时立起,只愣愣盯着,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只道一声“何等雄壮”!

青龙转上云巅,直向上行不知几千里,这般才至太华峰顶,于是龙化剑光入背,成木剑模样,而李辟尘领诸人前进,把那马儿也牵着,此时前方已可见一片云光,仔细一瞧,那镇岳宫中,已有真人坐定,那音如大道,正在开讲。

“来的不算晚。”

李辟尘再行几步,便见得那宫外处处皆是仙家,或坐悬浮仙石,或坐泥土地上,或立在锥尖,或站在树梢之上。

而下洲来此一千六百位仙人,俱都如初入弟子,凡间孩童,坐在那镇岳宫中,大殿之内,排的整整齐齐,手捏道印,前方是四位首座,各把兵刃放于腿上,侧耳静听开坛说法。

这些外头的仙人,都是太华的仙家,此番前来,不入宫中,都在外侧听讲,而也有些人入了宫内,这是出于习惯,毕竟已成人仙,或者得洞玄之果,自然有一些独特秉性。

李辟尘摇摇头,对三人一马道:“我等向里面走走,去那宫前坐下,这般立身在悬崖绝壁,你等作不来的,也切莫学他们,这是境界之差,若是他们掉下去了,身子一转便是清风托起,你们要是掉下去了,那就真的粉身碎骨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宁真人 镇岳讲道,看混元 师徒言饿

镇岳宫中有地仙讲道,阐述乾坤之理,人身之理,寻物之理,这开口言语,此番论道是有三载光景,三载之后方才停歇。

那宫中,一千六百位仙人听得入神,那真灵完全沉浸在地仙之语中。

李辟尘四人列在宫门之外,此时看那九道石阶,上方便是大门,那头一昂,便能望见那讲道之人的容貌,李辟尘只是稍稍一看,便认出这位是定烟峰主宁真人。

上次有幸得见一次,也知位列天桥,此时听闻这位真人讲法,那其中玄妙之说尽皆被抽丝剥茧,细细言来,没甚么玄而又玄的话语,有的,只是连凡人都能听懂的,最根本的,对于道的阐述。

就像是在听一位贤者言语,把一篇文章仔细的,一句一句的,一字一字的剥离开来,这其中的意思,组合起来又是甚么意思,像是人间的教书先生,能把最深奥的道理用最浅显的语言与你说出,让你恍然大悟,而不是蒙在鼓里,一通下来,云遮雾罩,甚么也听不懂。

那宫阙里,蒲团上,高台处,宁真人手中持着铁拂尘,口齿开合,不断有大道之音从他口里吐露,用的是极其直白的语言,而非玄妙之说。

“.....道为自然,自然为道,这天地乾坤之中,处处皆有道,然一人道不同,数人道相悖,这千人万人,大道皆是不一样,你的道,在他身上可能是魔道,而他的道,你修行了,或许根本没有用处。”

“那么,自然是什么?我们说,自然,是这天地万物,自之一字,是自己的意思,而然则是如此,这般。我们遵循天的规律,也就是顺应天道,然一味的顺天不能窥视大道,或者说不能看见自己所追求的道......”

“所以顺天心,逆天行,这不是阳奉阴违,这个行,是修行的意思,这个逆,是不屈的意思。也就是上体天心,而后冲破各种阻挠,以坚定的意志、心境,来进行修行。”

“修行修我心,也修天心,然天心非我心,我心也非天心,所以是上体天心,却不能沉浸其中,否则必然陷入魔障。”

“我原本修行是云法,什么是云,那是天所造化的神景,是先天所存在的,会变化,会消失,同样随波逐流,看似被风吹拂毫无反抗之力,然它的变化正是在顺应天的意思,而且在用身体的变化来阻挡自己的消失。”

“这就是顺天和逆天,不能一味的断章取义,这是错误的......”

“我们修道,修行,修心.......那是要位列仙班,而这又牵扯到一种先天和后天的说法,我知道,这里许多人都明白,何为先天,何为后天,我们修行,就是要把自己修成先天,这个道理,我是在说给玉液的弟子听,而人仙,你们都已经知道其中的奥妙,但不能尽数传授出去,因道不同......”

李辟尘这般坐着,那身后,即使是姬紫云这种凡人也能听得明白,虽然不得真法,但这道之音已经回荡在脑海,成为深处的烙印,待日后上山修法得道,这些至理就会显化出来,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而剩下两人,南华为白蝶所化,天生的灵精,自然亲近道法,而列寅在山中苦修至如今,早已能听懂各种法诀道理,此番二人俱都凝神,静静聆听上方真人言道。

宁真人讲道持续了三十日,而在太华峰中,四周清气雄浑,又有先天根本源气弥漫,故此便是姬紫云这般凡人,也不消多吃食物,再之前姬紫云已有四十九日不饮不食的情况,故此番在太华峰上听讲,居然暂时达到了仙家餐霞吞雾的境界,这是食气,是辟谷的一个阶段。

凡人能够餐霞食气,这便已经有了修行之根。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这三十日内,大殿内听讲的诸多仙家,有人悟道,有人破境,那突然之间,就看阳气汇聚,那顶上凝聚仙花之影,再听数日讲经,一举破开迷障化成人仙。

成人仙者有劫难,然此地是七十二福地之中,是太华之上,故此劫难徘徊不能入,那人仙之劫要等他离开太华之后,或是在天门路中,或是在归宗之时才会发生,而这些仙人也知道这点,故此成就人仙之后仍不曾松懈,依旧静静聆听道法,稳固自己的法与理,认清自己的道,把可能遭到的劫难化至最小。

三十日毕,宁真人闭口,此时转过身子,在群仙注视之中,化成轻烟消散。

一位真人说法完毕,此时那种大道纶音仍旧在回荡,而诸多仙家正在自我验证真人所讲述之法,以此来推导自身的道与理。

对于李辟尘来说,这三十日定了心神,只把法力稳固的更加雄浑,而此番真人闭口,三十日讲道完毕,又三十日,是该诸仙自我修持,待第二位真人前来,再起三十日讲道之事。

如此这般三载,是谓之听道。

李辟尘心中静静回响宁真人所讲述之道,那其中经要抽丝剥茧,皆细细说开,以往有些修行迷障,此时犹如镜花水月,那碰到了,便破开去,再也不存在了。

那自身之中,神通已经隐在那混元一气中,这结丹,结的是虚丹,也就是气丹,而结丹之后的真丹,才是把这气丹真正造化出来,这便很玄妙了,等若是以自身之血辅以气,最后用神来调和,造化出一尊真正的金丹来。

李辟尘驱使那混元一气,此时气息汇聚,化作那混元大丹,在心桃木下,那道花之中悠悠旋转,散发出玄妙的气息,那光华是阴阳相合,中央有一道灰线萦绕,似乎天地初开的第一道光。

然而此时,李辟尘还不曾细细看,就被一阵扯动唤醒,那双眸睁开,向后看去,却见到姬紫云和庄周,那四眸愣愣的看着自己。

“怎么,你们有什么没有听明白的么?”

李辟尘这般说了,而此时,就见到庄周的睫毛眨了眨,这白袍金丝裘的童子和姬紫云互相对视一眼,姬紫云转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师父,我们饿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食仙果 吐浊化光,大荒言 武子化仙

这一声话唤得李辟尘微微一愣,看这两张小脸,不由得无奈一叹。

“三十日,也辟谷餐霞,食气半数,也体悟了一次仙家法境,不过你们终究不曾修道,那五精不开,不能不饮不食。”

李辟尘又看了一眼列寅,自己这师弟穿着宽松的黄袍,那境界已至三火的极限,这几日进修,那三盏神火越发旺盛,而列寅本是食清气成就的妖灵,不曾吞食过有灵血肉,故此没有浊气,此番进步倒也快速。

不理会正在闭目静静修持的列寅,李辟尘轻轻挪动,转过身子,此时就算是镇岳宫门前,也已经坐了许多的仙家,俱都在静静修持,也不好多说什么话语来,怕扰人清静,于是袖袍一转,那其中落下个铁壶来。

姬紫云和庄周看的古怪,此时紫云伸手,口中嘀咕:“这不是剑囚谷的铁壶么.....”

她边说着边把那铁壶的盖子揭开,那铁盖一去,顿时其中升起一阵烟云,却如同熟了的水,冒起白气,再看时,只见里面放着七八个大桃,还有一堆果子。

二人看了,顿时惊诧,接着边上喜笑颜开,末了,又觉着有些古怪,便开口问:“师父,你甚么时候摘得桃子?”

“是上一次,张木槿来时,我在山里摘得。”

李辟尘笑着言语:“紫云不知道,南华你也不晓得?”

童子这才恍然,笑道:“原来是那张家姐姐的时候......”

他想了起来,当初张木槿来时,李辟尘和张常确实坐在山泉边上吃果子来的,不曾想还装了一些放在铁壶里。

姬紫云则是不晓得这事情,但看庄周表情,也约莫能猜到一二,心道莫不是峨眉山上的果子,师父摘了用来招待其他仙人的。

当下二人便伸手从铁壶之中取果子来,这一枚灵果吃了,起码十日不用进食,李辟尘看二徒在那里啃着仙果,心中不由在思量,是让这两孩子在太华听道三年,再下山去,直接参与考核?亦或是听道一载,回峨眉静修二载来的好些?

毕竟越是向后,那大道之讲越是晦涩,只怕后期都是人仙之论,自己这两个徒弟还不曾开辟五精,只是会些云雨之法罢了,修行只是凑合,但却并不算仙门子弟,若是强行听了道去,那后面距离二人的境界太过遥远,怕是会留下定形,日后成就恐会有限。

修行之始,福地之中基本上都只是讲道不说法,法由自己从典籍之中学,这是真正仙家法门,根本不消担心会出现什么错误修行,走火入魔,故此让弟子自己摸索,这样修出的,才是属于自己的道。

而当初李辟尘传道授法,是因为二人还不曾开始修行,此时只是选下目标,故此李辟尘也不曾传授太华之中云雨两本典籍真正的玄妙之处,那是要自己修行的,而所传的都是诸多弟子共同修行的部分,当然其中也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李辟尘自己造化混元,那云雨之法也不逃八卦之外,一位人仙指点,说出自己的法与道,只是让两人借鉴参考,而不是用来以此为模板修行。

李辟尘这般思来想去,却终是摇摇头。

“堵不如疏,我何必为此烦恼,这还是要看二徒的悟性。”

“当下山时,机缘自然会显。”

这就有些放手不管的意味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实在是因为听道之说玄妙,而悟道更是虚无缥缈,这谁也说不准的,与其做好规划,不如放开手脚,随缘再看。

二徒丝毫不知他们那人仙师父正在为他们的未来思考,此时这两人,一少女一童子,在他铁壶中取了果子,正津津有味,细嚼慢咽的吞吃着。

这边上俱都是仙人,此时都在入定悟法,若是发出点声音,那便惊扰了他们去,这实在是无礼了。

两徒慢慢把手中仙果吃完,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而此时,姬紫云忽然喉咙动了动,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一口浊气化出,姬紫云顿时感觉神情清醒了不少,便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本质的提升,而此便是听道之功,也是那灵果之劳。

庄周擦了擦嘴,他一个童子,白发金瞳,看着格外特别,此时笑起来,却如春暖花开一般,只道:“真好吃,可惜,已经饱了。”

蝴蝶本就不吃多少东西,故此一个小果便饱了,而他早已在桃花树顶脱去凡气,此时也没有如姬紫云一般吐出浊气来,如果要化,恐怕是该退去羽虫之本相,真正化作一个“人”。

唰!

忽然,那宫阙外,不远处有一道神光化出,只看一尊仙影顶上聚集三清之气,化纯阳之光,此时凝聚出一朵道花来,却是正在化为人仙。

又有一位人仙显化,这般动静惊醒了不少仙家,此时看那位仙人,只是静坐在地,于是许多仙人把目光投向他处,看他如何成法,只是聊以借鉴。

这位仙家口齿轻轻张开,语气喃喃,却是在自言自语,那口中念诵的,则是自家宗门中的经文典籍,此时被他说出,在这化人仙的关窍上,居然有了一种近道的韵味。

此时,只听得他讲:

“吾求真道,坐于殿亭,殿广八尺,谓之八荒。”

“苦道难说,求真而悟神。日夜追逐,清起清落,法无常性,时时如水,静则上善,动则下恶;吾从水中求道,如捞镜月,只可看而不可近身也......”

“人本荒野,是八荒居身,道乃源水,是以水灌八荒.....”

这位人仙如此这般言语,那顶上一花悠悠而转,此时眉心却显化浩大清光,其中有一股亘古苍凉的意味,与寻常仙家不尽相同。

这是一位仙人独有的道,这道是他过去的经历所凝聚而出,同时又想着他所想要求的方向而演化,此时念诵经文,是解析了其中的要意,故此凝聚清光,而聚四方纯阳,来此炼身化花。

诸仙人观他得法,此番过去半日,那一花陡然大放光华,此时只见这位人仙睁开眸子,却有金雷突过,那身躯中,居然有一丝古老之气,如天荒异兽苏醒,那气血雄厚,如山如尘。

“大荒山天行宗仙家?”

有人这般开言,且对四周仙人解释:“是武仙一支,修以身炼荒之法,人身是荒原,法是沟渠,道是其中的水,这是他们修行的经要。”

这种言论听得新奇,于是许多仙人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而这般讨论又持续了些时日,对于此,李辟尘只是听了听,明白了其中关窍,便不再观视。

现在,要看一看自己的小神通了,如此内视,可窥得一二。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方寸天 雨落桃仙,顷刻见 花开一念

人身如炉,那成人仙就是炼丹,炼兵,炼气,那是把之前所有的修行都融汇在一起,最后锻造出一枚无暇的金丹。

李辟尘炼就混元一气,聚八道八法,四阴四阳为一身,又因已经吞过李长生的金丹,炼化过纯阳气血,这人仙之躯远胜于寻常人仙。

此时那目光低垂下来,是真灵开始在身躯中“游荡”,那灵飘飘荡荡,只看眼中金电疾光,那景色一转,又回到心桃木下。

大桃树,根须虬结三千里,然这只是心中所看,却是大梦也是大真,那绯冠盖天,有桃花瓣悠悠落下,染了前方的镜湖。

真灵落地,化作本我,此时目光看着前方镜湖,又仰头看看那桃木,不由得笑起来:“我念神通,却还要再见一次真我与道我吗?”

“真我已逝,道我在前,我窥当下神通之道,如何还要再见二圣?”

本我哈哈大笑,那声音震彻乾坤,在这方梦真中回荡。

他盘坐下来,一如之前化人仙般,背靠心桃,面对镜湖,那目光转动,看这方寸之间,那遍地都是芳华。

“外观其形,形无其形;”

“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本我开始念诵起《清静经》来,这是其中一段,此时被他言出,似乎在冥冥之中引起什么共鸣一般,那整片方寸山河,都开始回荡这道声音,一人言,渐渐变成十人言,继而越来越多,那声音也越来越洪亮,慢慢的,那四周刮起风来,那天上卷起乌云,其中下起雨来,雨点打落桃花,而忽然间,一道惊雷划过云巅,发出隆隆的声音。

风声雨声雷声,诵经声。

而此时脱离心桃之处,再看真正李辟尘所处之地,那身躯之中,开始隐隐有琉璃光华游动,就像是鲤鱼,就像是龙蛇,就像是.....一团变幻无形的水流。

混元一气游荡,在身躯中造化万千,以显化小神通。

那脑海中,响起宁真人所讲述的道,此时用来借鉴,那说的,是自然,是一切原初的道理。

“.....道为自然,自然为道,这天地乾坤之中,处处皆有道,然一人道不同,数人道相悖,这千人万人,大道皆是不一样,你的道,在他身上可能是魔道,而他的道,你修行了,或许根本没有用处......”

李辟尘双目中阴阳光华流转,那心桃木下,本我开口,与本尊同时言语:“我的道,我的法,我的神通......”

“炼就混元返先天,一气造化阴阳巅。”

神通自生,非是自己所选,那是自身修行的道,在结合所修行的法、术所造化出来的,不以修行者的意志为转移,这是天生的神通。

如很多神灵,自先天一诞便拥有伴生之宝,或者天赐神通,因为他们是自然而然的,从道中自然诞生出来的,是遵循着意志,是天的意志或者地的意志所造化,亦或是如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一般,是某处方寸山河的道与规则汇聚,所弄出的,养育出的神异生灵。

人仙,把自身以为炉,把所修行的法与道都熔炼在一起,回返先天的境界,成就“仙人”,是得以小长生,故此可以生出小神通来,不过人仙的小神通,一般来言,都不是攻伐所用,是自身对于修行之道的阐述,是心神的具象化,而大神通中,多是攻伐争命之法。

这是因为洞玄化守缺,神通自生,而洞玄正是开辟人身仙天的境界,此时化守缺,是在混沌仙天之中开辟净土,故此所诞生之神通要有强大之威,其中对应的含义正是“开天辟地”。

这开天,开的是人身仙天;这辟地,辟的是人身净土。

化了人仙,是炼化自身之道,小神通是阐道;化了守缺,那是要向地仙进发,是要开天辟地,造化人身仙天,故此施攻伐之神通,是在对抗虚天,对抗混沌。

李辟尘思想曾经,自己所见之大神通,不论是“千里山河”,还是“缩地成寸”,亦或是“五鬼搬山”、“借尸还魂”,其中都有一种向天争命的意志,亦都有造化乾坤的力量,这便是大神通,一施展开,那是天地变幻,日夜倒颠,玄妙非常。

混元一气在身躯之中回转,那混元大丹在悠悠旋转,此时看那心桃木下,本我口中诵经不断,而李辟尘自身端坐宫阙门前,一动不动,却渐渐有一种玄奥气息散发出来。

那地上,泥土渐渐蠕动,那宫院之内,灵木仙树开始摇曳。

心桃木中,那天上的暴雨越发的大起来,而那风更是如真正“疯”了一般,开始呼呼的吹,似乎要把这颗根虬三千里的大桃树连根拔起,而那天上的乌云也汇聚的越来越厚,其中雷光不断的闪烁,带着电与火,咔嚓一下,劈在混沌和虚妄之中。

狂风骤雨,雷打乾坤。

如有神在怒吼,如有仙在发威,如有妖在天上擂鼓,如有魔在肆虐天地。

然而即使如此,本我依旧在缓缓念诵经文。

那风声暴戾,没有挡住清静经的声音。

那雨声盖天,没有挡住清静经的回响。

那雷声镇世,没有挡住清静经的念诵。

那云声浩浩,没有挡住清静经的言说。

本我坐在树下,任凭那风吹雨打,任凭那雷啸云滔,只是笑着,在那处念诵自己的经文,在言说,在明法,在问道。

终于,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风停住了,那雨也消失,那云远去,那雷也散无踪影。

一轮太阳冉冉升起,自东而出,光照南天,是造化一道混元之气。

那本我停止了念诵经文,此时睁开眸子,那真人间中,李辟尘同时睁开眸子,那阴阳之光缓缓散去,转而恢复原本的黑眸。

此时在心桃木下,此时在镇岳宫前,只看绿芽破土,只看神木招摇。

此时正是!

......

白泥青影碧波塘,天惊石破桃如妆;

春风梦醒花意盎,仙宫道前漫神芳。

......

李辟尘微微笑起,那手指在地上轻轻沾染一尘,那刹那之间,只看尘土之中,绽放万千神芳。那身边,不断有小木破土而起,仅仅顷刻,便是百花齐放。

一念花开,遍地神芳。

第二百九十章 花开处 漫天芳华,再听道 三载如烟

神通一显,是百花齐放。如枯木逢春,那仙木上长出绿叶,开出桃花;那泥土中冒出新芽,歪歪扭扭,向天探探,便开始绽放芳华。

那心桃木中,有一朵花悠悠落下,满树的桃瓣,只有这一朵微微泛着黄华。

本我接住这朵花,幽幽一叹。

镇岳宫前,李辟尘开口,喃喃自语。

“一念花开么.....我的道,我的法....一念花开,一念花落。是谓之一道灭而有一道生,万物循环往复,我们身为修道之人,身为修行之人,也在这个道理之中。”

“我的花凋零了,这是过往,但是又绽放了更多的,新的花朵.........一花凋零.....数花绽.....”

李辟尘这般言语,而心桃木中,本我把这束桃花放下,埋在泥土之中。

归根,从何处而来,最终归于何处。

把过往埋在此地,待到有一日问得道果,再回头来,看这束桃花,看那曾经之人。

李辟尘手捏道印,此时那神通还在施展,这是异像,而那四周人仙早已把目光汇聚过来,其实不必盯着李辟尘身边,因为这镇岳宫前,那满山神树皆开起花朵,那泥土之中,遍地都是芳华。

“如春盛景,这位仙人是?”

有人看这神异景色,顿时慨叹,而那四周,有人目光转动,其中有认得李辟尘的,便开口言语,告知诸仙:“是太华山本宗弟子.....这位仙人法力高绝,当初接引我等前来太华的,便是这位上仙。”

这言语是当初六甲神宗中的弟子所言,而当得知此是太华山本宗仙家后,这些仙人顿时惊叹起来,同时再照见自己的法,那曾经有得小神通的,不由得都在苦笑,自己当初得小神通之法,如何有这般神异之景。

“一念花开,漫天芳华......这般景象,倒是像极了一道大神通,花开顷刻。”

“不同不同,这神通,只是颠倒春冬罢了。花开顷刻,那是要人性命的大神通,不能与这相提并论。”

“不错,这神通,漫是生机,造化不休。而那花开顷刻,根据古籍所记,乃是由生化死,实乃上上杀伐之道。”

仙家们开始探讨,此时有弟子从那泥土中摘下芳花,那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面,却知道这是真正的花朵,而非是清气造化的假物。

“冬去春来,花开遍地,当真是上宗仙人才有的道,而这神华遍布镇岳天宫,这位人仙的道也太过强横,那他的法又有多么厉害?”

有人仙看着这漫天的绯云,不由得叹出声来,与自己比较一番,便是甘拜下风。

同样也有太华山中的弟子见得李辟尘,此时认出,顿时皆是慨叹。

而那身侧,庄周与紫云皆看向李辟尘,那目光之中满是惊诧,二人各自抚摸那些花朵,霎时无言,待到李辟尘悠悠笑起,便知道自家师父已醒,当下便是互相开言。

那童子对李辟尘言语,便道:“师父,你这一手,当真如那春神再临,若是入了人间,行走一番,不知道要有多少生灵供奉于师父。”

紫云也道:“花儿都是真的!师父,你这是什么法术?”

李辟尘转过头去,看这二人,此时言语:“一念花开。”

“我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只是这么一思量,便是芳华漫天,枯木逢春。”

摇摇头,李辟尘又开口:“当初我曾以一滴血造化一株草来,那孩子化作灵精,如今在太真山修行,当时,那有一尊神祇与我言语,说我那血造化草木,只是让它焕发一些生机,却距离一念花开还差的很远,却不想,如今我得小神通,真的悟出了‘一念花开’。”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那开的,是前路之花,那落的,是过去之花。”

这般言语惊醒了仙家,而此时,列寅也悠悠转醒,那目光一看,便见四方天地皆被群花所盖,桃李漫天,杏梨如雪,那其中有神通之气,再看源头,却正是李辟尘。

“师兄....此是?”

列寅开口询问,此时那边上,紫云转头面对列寅,道:“师叔,是师父悟出了神通,此时一念花开,让这方天地遍世红霞。”

列寅惊诧,再看李辟尘,细细一感,顿时惊叹:“恭贺师兄,人仙行法圆满。”

小神通出,真丹已在近前。

这人仙中,分化四境,一为结丹,二为真丹,三为一阳,四为玄光。

玄光之上,化那出窍,此时便已是神人,也可称神仙二字,那三神俱出,开辟仙天,将化地仙之境。

李辟尘收了气息,于是不再有花继续绽放,然便是这样,此时此景,也仍旧美不胜收。

这般时日又过去许多,至三十日修持完毕,此时前方宫中,那道台蒲团上,一道烟云突化,只看一位地仙走出,坐在上方。

这位地仙身穿紫袍,上有鳞甲,那面容如老者,长须飘飘,此时坐下,那手中放下一尊玉环,李辟尘抬头,看他容貌,便也认出,此位也是上次二十一位地仙之一。

“这位....当是鸿鹄峰主,黄珑真人。”

这位地仙名号有些特殊,因读起来,那黄珑听作黄龙,与那封神演义中,黄龙真人同是名号,故此李辟尘记得清楚,不过他当初面见大圣时,位列居在末尾,当是不善攻伐,远远不如宁真人。

但即使这般,也是位列六神境界的大真人,那天桥之说何等难踏,太华山中,此茅沧海真人一代,也不过仅仅四人达到了天桥境界。

然这仅仅是茅沧海真人一代,那上一代,上上一代,天桥定然还有。

李辟尘这般思量,而后抛出杂念,仔细聆听道法。

此时三十日讲道再开,那诸多仙家再度陷入定神之中,而如此这般轮转,不知不觉,那太华峰中,已经到了弟子入门的时候。

半载光景过去,李辟尘仍在山上,或者说,几乎大部分太华的仙人都还在山上听讲,而已经有所获得之仙,俱都下山去,做那接引入门弟子之事。

于是这般,光阴如箭,只是在宫阙之中听道,如上九霄,在那天宫之中问法求真,直至如此,仙山之中,不知岁月几何,只叫是日月不转,星辰不乱,那冬春不知,四周只有群仙在言,如此如此,便是三载光景悠悠而过。

第二百九十一章 问仙山 南方姜瑶,知名号 西方灵明

.......

泥路上,有车轮在滚,那当中,有少女掀开红帘。

“岐伯伯,还有多久才到仙家福地?”

这少女发了声音,而那前方,驾车的老人开了口,手中的鞭子挥舞,笑起来:“不远了不远了,等到了石明镇,便是不远了。”

“石明镇,就是那个传说中,在仙山脚下的镇子吗?据说很少有人能够找到那里呢。”

少女眨着眼睛,露出好奇的神色,而岐伯则是开口:“是啊,那处是桃源仙境,虽然也有人城,但那不远处便是仙山,那里的人,我们都叫半个仙家,若是说哪里不同,大概是那里的人更加的勤劳,更加的俊秀,更加的强大。”

“若是公子,你这南下至川湖之州,某个县郡里,或许能看见不少羽扇纶巾的士子,吟诗作对,而在那石明镇中,便是个教书先生,那气质也远比所谓身居高位,名门之后的士子们要来的上乘。”

“若是力士,那外部,军旅之中力士能拔起三百斤的重物,那这石明镇中,满地都是能力抗千斤的能人。”

这般言语,让那少女神往,而后便是回头,对那马车中言语,道:“小姐,您听见了吗?真的是好个神仙家处。”

原来这女孩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一人在其中。

这倒也不出意料,若是有“某些人”在此,当是会笑起来,自古以来,那掀开帘子发问的,从来都是丫鬟而不是小姐自己,总是有些人女孩,不愿抛头露面的。

这仿佛也成了一种规矩,一种定数,总而言之,有下仆的,必然是要下仆开口的。

这是一种人间的风气,是贵族彰显自己地位的一种手段,而即使贵族本身不说话,那长此以往的规矩,也会让下仆自己出去询问,而如这女孩一般,能探出头,先问再回自家小姐的,一般来讲,都和自家小姐处的比较好些。

“神仙福地之下么,当然是如此了。”

这车厢内,另一个女孩静静坐着,那双眸璀璨,却又有些深邃,漆黑的如同无星无月的夜幕,而那容貌,当真是有沉鱼落雁之说了。

然若是这般女子,当是柔柔弱弱才是,这女孩,却是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

而此时,她的两只手,却捏着奇怪的印,仿佛是仙山中的修行者一般。

那丫鬟撇了撇嘴,只对这女孩道:“小姐,你一点也不担心的?”

“听说,即使被外观之主选上,也不一定就能过了太华山的考核,那这一次,听闻魏朝的孟荀皇子也要上山,小姐......”

“哦,是孟荀皇子啊。”

这少女眸子动了动,呵呵一笑:“孟荀皇子,在大魏境内颇为有名了,这五年还是六年了?据说他当初见仙人风采,又被白龙观主人提点,后熟读诸家经文,发下宏愿,在人间之中行走,以双足走遍大魏,行善教化众生,甚至还让一尊妖魔叩拜,那人间之中,有人称他为.....‘圣人’。”

“圣人二字是这般容易开口的?孟荀所做,只够贤人,远比不得圣人!”

这少女如此开口,若是被旁人听见,定然要大吃一惊,接着就要辱骂她不尊礼法,妄议圣贤之罪!

然而她并非大魏之人,此番千里迢迢来太华,乃是得外家仙人点化,言明长生之法。

须得长生,方能做想做之事!百年之说,实在是太过短暂,唯有千年之言,才可大展拳脚。

马车一路行去,那拉车的四匹马儿,皆有异兽血脉,非是寻常骏马,那一日可行千里,这般从其他大州赶至,也不知行了多远的路程,而这车厢也非凡木,而是以磐云木所造。

岐伯看了看前方,那大日已过头顶,树林早无,此时行来一片原野,那天苍苍,野茫茫,只看一道春风拂过,那荡起道道碧浪。

芳草如茵,连天接碧,如玉如云如长涛。

那前方出现一群牛羊,此时岐伯目光微动,转头望了望,便看见那远处草泽中,那大牛背上,有个放牧的少年,此时挥舞着鞭,哈哈的笑,那身边停留着蝴蝶和鸟,似乎天生与万灵亲近。

四匹马儿停下了蹄子,而岐伯看了看那个孩子,这时候,那车厢的门被拉开,丫鬟探出头来询问:“岐伯,如何停了?”

“嗯....这里的路有些不对,变幻了......我来了几次,便是这样的,到了这种地方,便是告诉我,那仙山已经不远了。”

岐伯笑起来:“所谓福地之处,有缘者可见,无缘者不得,那若是真的气数滔天,此时可看见的便是另外一副山河,而这下出现原野,还有放牧的少年和牛羊,那定然是气数不足,要寻一道正确的路。”

丫鬟秀眉蹙起:“有缘无缘,还好大的排场.....”

这话一出,那小姐顿时睁开原本闭着的眸子,轻斥道:“萦秀无礼,仙家福地,那乃天上遣仙统治云原之所,号曰九玄,那整片乾坤,也仅仅只有七十二处,它甚么排场,我甚么排场,在仙家面前,我等又算是什么?”

“我不过区区一王侯之女,说破了天也只是县主之位,那一方仙人,有翻山倒海之力,拿日捉月之能,我等凡人,便是坐拥百万大军,又算什么?”

这般话说了,这叫萦秀的丫鬟顿时面色一白,只低头,喃声道:“萦秀知错。”

少女摇摇头,对那岐伯开口:“岐伯且不言语,我来问那孩子路在何方。”

“既然来求仙拜师,那这也当是已经开始考验了罢,仙人之行、之思、之做,我等皆不知道,皆不明晓,既然如此,那便是处处小心,不能大意。”

她这般说着,走向那放牛的少年,而那身后,岐伯则是笑起来:“永宁县主能这般思考,当真不错,那仙山如何,我等确实不晓得,须得小心行事,作以诚心。”

“心诚方能见仙,便是无缘,也得一份气数。”

少女走到这少年面前,此时少年看见有人过来,把那些鸟儿蝴蝶驱散,而少女来到少年身前,对他微微行礼,而后开口:“敢问小哥,可知道哪条路通向石明镇?”

她语气很平,没有情感,但有一股子诚意,这从举止之中看出,而少年看向少女,目光在她面孔上扫了又扫,只是惊呼连连,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生得这般漂亮?”

他不回答少女的话,但少女听他这般说话,却也不恼火,只是直言:“我自南方大地而来,到此寻山访仙,小哥怕是不知,擅自问那女孩名字,是极不礼貌的事情,但你问了,我也便告诉你,但请小哥要明言,石明镇在何处。”

少女这般说话,少年哈哈一笑:“好啊好啊,你说我就告诉你。”

少女眉毛微动,这般开口:“姜瑶。”

少年点头笑言,如此说着:“好名字好名字,你是齐朝的人啊。姜姓为贵,分属南方,唤作瑶姬。”

这话出了,少女秀眉微蹙,言道:“小哥有些无礼。”

“告罪告罪。”

少年这般一笑:“那我也告诉一下你我的名字吧。”

“我叫石灵明。”

第二百九十二章 言路缘 灵瑶别影,入仙镇 接引酒家

二人互相道过姓名,姜瑶面对石灵明,言道:“如此这般,小哥可言石明镇在何方了?”

“当说当说。”

石灵明这般言,那手中牧鞭摇摇指出,向着那西方位去,道:“天苍苍,野茫茫,凡人无缘不见真阳,那前方分化二路,是左是右,看你自己如何去走。”

这话出了,姜瑶语气陡然冰冷,只道:“小哥可是糊弄与我,这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

石灵明顿时蹦起来,站在那牛背上,俯视着姜瑶,那手中牧鞭晃动,只道:“我说了啊,无缘不见真阳,有缘就能见到了,你有没有缘,走一走不就知道了?”

话中有话,姜瑶秀眉微蹙,询问:“小哥何意?”

“诶呀,你这姐姐,怎么也是这么愚钝!”

石灵明顿时摇头大叹,开口道:

“你要是有缘,不论向左向右都能走到,你要是没有缘法,就是我带着你走,你也是去不了石明镇的。话说的明白了,我这几日,总是能遇到来问路的,本来看姐姐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想来应当不如那些夯货和呆子,一点就通的,却不曾想,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话说的有些无奈,而姜瑶这才恍然,当下对石灵明言语:“多谢小哥,若是有缘上山,定不忘小哥之恩。”

“诶呀,都不是一个人和我这么说了,忘记就忘记,不忘就不忘,我放我的牛羊,你穿你的天裳,咱们就是这样了!”

石灵明这般一笑,便坐在牛背上,笑着道:“小姐姐还不走,是要和我留下一起放这牛羊吗?”

姜瑶摇摇头,突然笑了一下,那一瞬间,当真花也羞惭,桃也闭瓣,只道:“罢了,你说的很对,你有你的牛羊要放,我有我的仙山要访,那来日若是有缘,穿了那天裳,我问你路,你指我法,咱们也是两不相欠。”

她这般一言,便转过身去,回了马车上,把这般话语对岐伯和萦秀说了,三人便收拾妥当,驾着四马离去。

石灵明坐在牛背上,看着她们远去,便是摇头道:“这么愚钝,能被哪个神仙看上?”

.............

那马车行去,此时姜瑶在此,那亲手驾着车马,只看忽的,那四周云烟突起,山河乱变,再看时,那突有一座仙山横贯苍天,在那遥遥之处,上通九霄,下镇九地,而四周山峦皆聚,都在远方之所,再看自己所在,乃是在一座山原之上。

那下方不远,便是一座山镇,这般想来,便是石明镇了!

果不其然,岐伯看了那镇子,便是笑起来:“那处便是石明镇,这般去,不消四个时辰,当能到得那镇子之前!”

姜瑶那双眸中终于出现一丝神采,那原本漆黑如墨,深邃如渊的瞳孔中绽放一点光华。

四匹异马撒开蹄子,奔腾起来,于是过了足有半日光景,终于行到镇前,而此时距离在原野之上寻访,已有三四日的光景了。

大日几要西斜,落入山外天巅。

车马至了镇口,那前方牌坊矗立,前方有两个高大汉子守卫,见到车马,便是拦下,直言道:“车马不可入石明镇。”

岐伯听了这话,顿时抱拳,下了车马,并且招呼二女下车,而姜瑶这般下来,那萦秀却是又嘟囔起来,此时言语:“为什么不能进石明镇......”

她一抬头,却猛地一愣,因为这两个汉子,浑身如铜浇铁铸一般,身材高大壮硕,但隐隐发出非同一般的气质。

萦秀张了张口,而这时,岐伯猛地低喝:“慎言,这二人乃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此乃仙家傀兵,为符篆所化,其中强者,其力足可搬山!

萦秀顿时被吓了一跳,而这两位黄巾力士此时见到三人下车,便就让开道来,而姜瑶对两尊力士做了个礼,而见她这般,岐伯和萦秀也同时行了礼。

“当真是仙山之下第一镇,便是守门的也是黄巾力士.....”

岐伯这般慨叹,这可是仙家的傀兵,凡人寻常如何能见得到?

“到了这处,便是到了仙山脚下,萦秀,你可别再胡乱言语,这镇子里,怕是聚集了不知多少能人,那都是得了点化,来此参与入门之试的男女,这般若是胡乱说甚么话来,当心被黄巾力士直接捉住丢出去!”

岐伯此时语气变化,对萦秀认真提点,而萦秀听得却有些委屈,她这般嘟囔两声,却也不再说话,只是看了看自家小姐,发现根本不看自己,便又哼哼了起来。

那天色已晚了,姜瑶抬头看了看前方,此时那街道上,一处酒家映入眼帘,却让她微微一愣。

“想不到这等仙山之下,也有酒家楼阁。”

这与她心中所想不甚一样,但有酒家,便有住房,于是向着那处走了过去,而岐伯和萦秀也跟上,三人行不多远,便到那酒楼之前,看那上面牌匾,写着“接引”。

“接引?接引谁,接引入山之人么?”

姜瑶心中思量了一下,踏了进去,而一入其中,当面见得的,却并非寻常酒楼景色。

那桌椅板凳剧都是石雕,客并不是很多,三人一群,二人一处,连同那掌柜处,也不过仅仅六人罢了。

而她们进来,也没有人招呼,那掌柜后似乎坐了个女子,此时侧对着她们,不言语,手里捧着经文古卷,在那处细细研读。

萦秀看的古怪,张了张口,而后猛地想起岐伯的话,便闭口不敢言语,而至此时,姜瑶向着前方走了几步,那女子才抬起头,看见三人,这般才算露出笑容来。

这是个很美的女子,头上梳簪,穿着很寻常的衣衫,就像是苦修的人,灰扑扑的,与那容貌极其不相称。

“姐姐,可有住宿的地吗?”

姜瑶行了一礼,因不知对方是仙是人,故此礼仪都要做全了。

“有的,三人二间,你们来的不晚。”

女子笑起来,而姜瑶问了价钱,从衣衫中取了些碎银,而女子从那柜子里取了木牌,交付给姜瑶。

“上厢房十二,十三。”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圣石言 道之所在,千万人 吾亦往矣

.......

二日后,姜瑶几人出了这间酒家。

这一日,是前往仙山的日子,而顺着黄巾力士的指引,这些从云原天下汇聚而来的“有缘人”都会前往那三千石阶处。

姜瑶临走之前,看见那楼上的各个厢房中都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多是少年人,青年人,看那模样,也该是一些被点化的“有缘人”。

那老板娘笑着把诸人送走,而姜瑶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一个听上去很美的名字,相映红。

她说她是三年多前到这里的,是为了洗清罪孽,其他的便不愿意多言,姜瑶也便没有再问,因为这不礼貌。

王侯家人,最重视的便是礼仪了,别人不得无礼,而他们同样不能对别人无礼。

所谓礼尚往来,就是如此了。

那前方,两位黄巾力士接引着众人,而此时,不单单是接引酒楼中有被点化的有缘人,那四周处,也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喜欢露宿野外的人,此时渐渐都汇聚过来,很快,原本一小股人流就变成一大股人潮,那几乎也算是一小波军队了,这么一看,上上下下,还不得有两千人。

这两千人中,能过了那三千石阶的,不知道又有几个。

仅仅只有三千阶,但在许多人的口中,似乎比天堑还要难以渡过,仿佛过去了那就是云开雾散,可见大日,而过不去那就葬身万丈悬崖,永沉海底。

姜瑶在人群中,并不言语,而四周也没有人上来搭讪,因为这没有意义,过不了那三千石阶,来这里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空谈,现在所有人几乎都想着那石阶上会有什么考验,哪里还有闲心情去搭讪女孩。

诚然姜瑶长得沉鱼落雁,然而这里的人,既然来了,那就都不是精虫上脑的货色,至少也有一些真本事,不能说全都是厉害人物,但基本上都能很好的把持自己的欲望。

这就是点化的首要条件了,能把持住自己,怒笑由心不由身,这才能让外观之主入眼。

之所以仙山会设立外观,为的就是寻找有缘人。有的外观并不开观授业,而有的外观则如学堂一般,会开设一些课程,在诸多弟子中选择有缘法的,有悟性的,指点去外观所属的仙山,当然指点是指点,并不一定能够过关。

这只是给一个机会,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一路行去,很快便出了石明镇,而这时候,那不远处,有头老牛驮着个少年前来,姜瑶目光动了动,看那少年,便一下认出,此人正是那石灵明。

“我放我的牛羊,你穿你的天裳.....”

那少年言语犹在耳边回荡,姜瑶看了看他,而他也看见了姜瑶,此时摆摆手,哈哈一笑:“姐姐别来无恙?”

“原来小哥也是今次上山求道之人。”

姜瑶点点头,与石灵明打过招呼,后者开口:“我本就是石明镇出生的人,在那外处放牛羊,却不料正好看见你们,个个都向我问路,还都是这么愚钝!”

石灵明哼哼两声,此时这些人中,有人转过头来望向他,这些人中有的不曾见过石灵明,而有的则是被他指点而来,此时看见他也出现在队伍之中,顿时警惕了起来,只是几人上前言语,笑了笑:“多谢小哥了。”

石灵明看了看他们,诶呀诶呀的叹着:“不谢我不谢我,谢我干什么,有缘就来了,没有缘就来不了,不是我让你们来的,是仙让你们来的!”

他性子跳脱,此时坐着那老牛,这牛通体纯白,是个大白牛,此时没有青草和泽塘的映照,却是比那次一见更加的白了,那头上一对牛角,硕大无比,而对于石灵明的跳动,有些不满,便晃了晃身子。

“你晃甚么,你晃甚么吗!”

石灵明被晃的一屁股坐在白牛背上,而这般动静也让不少人看了看他,这些人俱都不认得石灵明,见到是个放牛的娃儿,也就不再关注,心思不放在他的身上。

姜瑶看石灵明发着牢骚,不由得开口:“小哥,你怎么得和个猴子似的,这般不老实,连白牛都有些生气。”

“猴子怎么了,那传说天上有尊白猿神,不就是猴子!”

石灵明指了指天,而姜瑶愣了愣,不由得失笑:“猿是猿,猴是猴,再说了,谁说的天上有白猿神?”

她这话出口,石灵明顿时大笑:“那第七天上啊,有尊白猿真神,伴在一位白袍真人的身侧,窥着那天下人间,那神威能擒诸多妖魔,这是我们这里流传的神话,你是外来的,当然不晓得!”

姜瑶摇摇头,失笑一下,而萦秀听了石灵明的话,顿时不服气,直接道:“你不过是个放牛的孩子,怎么知道我们家小姐的尊贵?区区一个神话罢了,我齐地也有许多古之传说,你又怎么晓得呢?”

石灵明听这话,连连摇头,笑着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那神管的是你那一片天,我这片天,有这里的神看着呢!”

萦秀顿时微恼,听他不愿争辩,就要开口,而此时姜瑶言语:“萦秀,我再与你言,不得无礼了。”

“仙山当前,哪里来的贵贱高低,便是帝王之尊,与那街头乞丐又有甚么不同。”

姜瑶缓缓开口,而这话引得四周不少人侧目,那之中,便有一位看上去寻常的教书先生,此时点点头,笑着过来,对姜瑶道:“你这女子,说的不错,帝王是人,乞丐也是人,大家同生于天地之间,虽然你为贵,我为卑,但舍弃这身皮囊,你我不过都是同样。”

“我们之所以不同,不过是因为出生的不同罢了,这取决于力量的强弱,而这是可以通过后天来改变的.......即使是圣人,也不过只是因为比平常人多行了半步罢了,这不能成为傲气的理由。”

这人如此开口,而姜瑶听得心中略有惊讶,还不曾言语,那石灵明便笑:“对的对的,你这个教书匠,居然有这种言论,当真古怪,古怪!”

“难怪你要来仙山,看你这想法,莫不是要造反吧!”

石灵明哈哈笑着,而这人也突然大笑起来:“造反也不无什么,只要合乎我的理念,便是反了又怎么样?!”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位教书匠这般开口,而这种豪气霎时间镇住了许多的人,石灵明停笑,此时看了看这人,连连道:“这话说的好,好豪气啊!”

“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日后,若是也有这种豪气,那便太好了。”

石灵明这般想着,又叹又笑,而姜瑶也默默念叨了两句,只是觉得心有震撼,而那萦秀则是回过神来,张了张口,又嘟囔着说话:“你说的这般好了,只是也就耍耍嘴皮子。”

“教书的匠人,你又是谁,敢这般说话呢?”

萦秀这般开口,而教书匠哈哈一笑:“人之姓名,生来本无,乃后天他人所赐,我这一身,坦坦荡荡,仰头不愧于天,俯首不怍于人,这名号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笑着言语:“我姓孟,单名一个荀。”

“孟荀!”

这两字被吐出,如石破天惊,那姜瑶愣住,石灵明也震了一下,而那四周,诸多人眸子陡然汇聚过来,其中有惊诧,有怀疑,有奇怪,有迷惑,有不可置信。

“不可能,孟荀乃大魏皇子,如何能是....是你这般打扮?!”

有人这般直接开口,而孟荀回过头去,哈哈一笑:“我如何不能这般打扮?”

“敢问我这般,是侮辱了谁的脸面?”

孟荀开口:“我在人间,教书育人,那无数童子听我言语,向我求真,可是侮辱了谁去?”

话语出,四周人皆无言,而孟荀目光扫视一圈,一声大叹。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我不自侮,问谁可侮我?!”

第二百九十四章 苍天乱 三千阶显,故人见 世事无常

一言如雷,回荡苍天!

堂堂正正,无愧德行;人不自侮,谁敢侮人?

四周诸多人早已停下脚步,而那两位领头的黄巾力士也没有再作动作。

诸人面色变幻,此时有人开言,语气慨叹:“我信了,便是你非孟荀皇子,冲着你这句话,我也当你是他。”

“好个豪气的先生,真是要捅破了天去。”

有人赞叹,然而也有人不屑,只是站出来开口:“若是按你所言,人人皆是平等,那又要帝王何用,那又为何会有乞丐,那为何黄白不均,那为何还要有战乱频起?”

孟荀转头看他,直接言语:“因为有欲!”

“富,色,贵....人之所欲无穷无尽,有欲必生战乱!有欲必生贵贱!我说天下人人平等,是说贵者不能以傲的眼神去看卑者,而卑者不能自卑!世有阶级,有贵贱,而人心没有!”

“人之生初,性本良善,故此天下无有不可教化之灵!”

孟荀这般言语落下,那人张口,却是再也无言,只是双拳一抱,对孟荀拜服:“此番言语,我无话可说......我信你是孟荀。”

“据传孟先生曾让一尊妖魔叩首,却不知是真是假?那叩首的,是妖还是魔?”

妖有清浊,魔有王恶,然世间之妖多为浊,世间之魔多为恶,像是太华山上那只老虎般的妖灵,实在是寻不得多少,那都是自有缘法的灵精。

“是妖如何,是魔又如何?我们常常自诩人灵,能成仙,能化神,能作圣,然世有九窍者,谁不得修行?我们和兽的差距在何处,就是心和意,那仁,那义,那礼,那善.....若是妖魔也有这些,那他也是人了,又何必再问他出身?”

孟荀哈哈一笑,而那发问之人也笑着告退,此时一番言语下来,那诸人早已信了他便是孟荀,而他也确确实实,就是孟荀。

姜瑶叹服,此时言:“果然当得起圣之一言,孟先生,我曾经听过你的事情,在反复听闻后,觉得你只是当那贤人,绝不得称圣人,如今再看曾经自己所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如此不称圣人,谁是圣人?”

这话出了,孟荀摇头:“我不是圣人,有人这么说我,其实就像是我曾经说的,所谓圣人,不过是比寻常人先走了半步罢了。”

“我六载前,与白龙观中,问白龙真人,知仁义礼智信五言,于是起了传道授业的想法,那善恶之说,惩恶扬善,仁义之言,让我心有所感。”

“六载云烟,如今此番上山,乃是还了那当初的因果,问那真正的缘法在于何处。”

孟荀目光看向那远方,此时此刻,突然前方两位黄巾力士化作清光散去,正这处,那山河乾坤皆颠倒,只是刹那之间,便见四周云烟袅袅,那峰破天霄,那有桃花如雨,那有大河滔滔。

那前方处,一位身着阴阳道袍的弟子坐在石阶,而他身后,那石阶通着天去,上面被云遮雾罩,根本看不见真容貌。

只是瞬息之间,便已跨越千万里山河大道,只作那人间陡转,苍茫乍乱!

诸多有缘者还在愣神,而其中有人已经醒悟,见那前方年轻道人,看那道袍,见那容貌,再看石阶通天,哪里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当即就是呼喊出来:“三千石阶!”

原来之前他们早就已经到了,所以那两位黄巾力士才会停下脚步,此时是作光华散去,不知去了何方,但是不在这道人手中。

这道人抬起头,他那背上负着三尊狭长铜匣,那两鬓有束发垂下,上面扎着金圈,而那眉心处有一滴鲜红血水印记,容貌俊秀不似男身,像是个女孩。

这道人笑意盈盈,只是这么笑着,却比任何女子的容颜都要倾城,而这些有缘者中,也有女子,此时见这道人笑起来,那脸上居然瞬间腾起绯红,那心中被他看了一眼,便是小鹿乱撞,有些不知所措。

那目光扫过去,见了左侧,见了右侧,此时咦了一声,嘀咕道:“怎么还有人没来?”

他似乎是在等人,而此时,这些有缘人已经议论开来,诸人上前去,对这道人抱拳,只同时言语:“见过仙人!”

“你们就是今年的弟子啊,嗯,要好好努力,不要枉费了这走了万水千山的艰辛。”

道人笑了笑,而那目光又转一圈,此时见到孟荀,顿时放了光华。

“故人当前,皇子也不言语两句么?”

这道人开口,而孟荀看他面生,只是奇怪,此时摇摇头,直接言道:“我不曾见过仙长,仙长怕是认错了人啊。”

“我如何能认错你,你不认得我啦!”

道人哈哈一笑,那身子起来,在台阶上走了走,向着下方踱了几步,这一下,那身子陡然变得小了起来,那容貌渐渐变幻,成了个童子模样。

而这童子一出,孟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大惊:“原来是你!”

“是我,当年你来观中,还是我给你开的门户,怎么就忘了呢?”

童子语气有些怀念,复又笑起来:“六年前我是小童,你是皇子;六年之后,我在此地接你,而你却成了上山求道的学子。”

“世事无常,又有谁能算尽乾坤呢?”

童子又走三步,化作原本模样,此时对孟荀道:“皇子怕是不知我的名字,六年前不曾自言,实乃大罪,敢教皇子知晓,贫道......吕重绫。”

孟荀看着他,不由得语气变幻,末了洒然一笑:“当年我来寻你师长,如今我成学子,你成前辈,当真世事无常!”

他这般话语落下,吕重绫张了张口,刚要言语什么,却又是一声轻咦,如此这般过了几息,便笑起来:“终于来了,可是好等。”

那话落下,此时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人走来,那女的是个少女,那男的是个童子。

这女孩,黑发如瀑,身上穿着灰衫,略有古旧。

这童子,满头华发,眉目如雪,裹着白袍金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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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道虽迩 不行不至,事虽小 不为不成

这二人来至,引得诸多人侧目看去。

少女穿着的衣衫虽然朴素,但那容颜秀美,而那童子更是有绝世之姿,只让人看了一眼,便不会再忘记,只是心中想着,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俊俏的人儿.。

那外人看得是二人气质,而姜瑶目光转了转,却发现二人顶上俱都有一丝丝明光萦绕,这明显有法力修行在身的征兆。

“那位仙人等得就是这二人么,确实是自有一股气度,像那有道行的仙童。”

姜瑶这般想着,而那身边,石灵明开了口,却是对二人评头论足起来:“那女孩子,生的好看的紧,可惜穿了这种古旧的衣裳;这男童子,穿的华贵,这容颜不似凡人,怕不是个灵精。”

这话出了,姜瑶秀眉微蹙,对石灵明道:“灵明小哥,你如何能这般说,胡乱言语?这二人俱都是人的模样,如何能是个灵精?”

“你不懂,你不懂!我啊,能看万物变化,这人在我面前一站,我就知道他是人是妖还是灵,就算是仙人,魔人,神人当前,我也能看得出来的。”

石灵明笑嘻嘻的,而姜瑶则是目光中带着怀疑:“我不信,你若真的有这种神通,那还需要上山去求道问仙?怕不是仙人抢着来收你为徒。”

“我是被抢着收徒啊!”

姜瑶这么说了,而石灵明则是直接言语,笑道:“那六年前,我的缘分已经种下了,三年前有个道士来此,算是个有道行的仙人,他看我聪慧,想要收我为徒,那时我便答应了他,然而他正欢喜呢,却不料天穹中咔嚓一下打过雷霆,把他直接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胡言了,既然说是有道的仙人,又怎么可能被一道雷霆吓得坐在地上呢?”

萦秀听得连连摇头,直说石灵明骗人,而石灵明摇头晃脑,又言道:“你个女孩家家,懂个什么,那当初把那道人吓得坐在地上的雷霆,是那太华山上打下来的。”

“这般我才想起来,六年之前,我看见过一位仙家从太华下山,当初我还和他约定了什么来着,后来许久不见,只是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如此这般说了,那道人顿时面色大变,连连摆手,说收不得我了,原来是早有师父。”

话语落下,这般姜瑶挑了挑眉毛,忽的一笑,如花绽莲开,只道:“是这般?这也有些太过玄奇了些,不过你之前也不曾说过什么大话,也姑且信你一回。”

石灵明听的大叹:“姜瑶姐姐,我可不曾说过什么胡言的话,你这般便是不信我了,咱们这也一路走来,也算半个同门师姐弟,你这话讲的,让我心里好痛啊。”

他这话说出,那面上挤眉弄眼,显然是在搞怪,便是看的姜瑶噗哧一笑,那手捂住朱唇,只摇头道:“不过三千石阶,钟灵铁谷,如何能算入了仙家门户?”

石灵明听她这样说,又笑起来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心中无所挂碍,自然可过这三千石阶,钟灵铁谷!姜瑶姐姐,你来此,不是为了进入仙门,难道说是来游山玩水的吗?既然已经铁了那心,又说什么不过这种话呢?”

“这可不是人间的王朝会试,这里是那仙山,这里是那福地!”

姜瑶听他这般言语,也是笑起来,而此时去,那最前方,孟荀与吕重绫交谈,言语之中尽是往事,连叹唏嘘。

“那当年,你引了我入白龙观去,那童子身,也并非你的真正容貌吧?”

“是,那童子是我仿照曾经一位仙童所变化,而崇阳子前辈也并非我的师父。”

吕重绫开口,道尽当年之事:“那位仙童才是崇阳子前辈的真正弟子,只是我在观中修行,崇阳子前辈见你来了,便让我化作那童子模样,于是引你入观去,而那第二次的童子,却是白龙所变。”

崇阳子便是吕瀑的道号了。仙门修行,道号可自取,可不取,可师取,可以山为号,故此有人只言姓名,有人以山为道号,有人自己以本身之法来取。

孟荀听到这里,哈哈一笑:“这事情当年我便已经知道了,那一切一切,包括王尚书,都是崇阳子前辈所变化的幻术,连同那香客,老者,都是如此,可是把我坑得惨了。”

吕重绫笑了起来:“若当初崇阳子前辈不点化于你,如今这世上,便没有圣人孟荀了。”

“如今世上多了个教书的孟先生,却少了个指点山河的三皇子。”

吕重绫轻轻斜了斜脑袋,向着孟荀处移动半分,只是问道:“孟先生,如今的你,可曾后悔吗?”

“我不曾后悔,这是我找到的真正归宿。”

孟荀直言,看着吕重绫:“比起指点山河,或许我更加适合在人间教书育人,你们称我为圣人,却不知道,人人其实都是圣人。”

“先走半步就是圣人,但这半步,其实人人都可以迈出去,只是能不能迈,敢不敢迈的问题。”

“非不能也,实是.....不为啊”

吕重绫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又问道:“那既然已得归宿,又为何要前来仙山呢?”

“因为我觉得,道在这里。”

孟荀开口回答:“此一时彼一时,我在人间的道没有走完,但是已经看到了尽头,以我一人,不足以让天下安康,故此我要来这里,所谓福地,所谓仙山,这里是道所在的地方,至少我认为,我能学习到我想要明白的...道。”

吕重绫又点头,但是又问:“那您认为,能够学习道你所想要的道吗?便是我们这些....仙人,也都不明白自己所想要的道在何方,您又凭什么认为,一定能修到想问的道呢?”

他的称呼微妙的改变,而孟荀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听他这么又问,于是大笑起来。

“一日学不得,便一年来学,一年学不得,便花十年之功,十年不成便去再修百年,这般下去,只要我能长生,终有一日可见我道。”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就算是近道也必须要迈步去走,何况是这种大道呢?不去修道,如何知道我修不成道?”

他这般说了,而吕重绫点点头,也是笑起来:“好个‘道虽迩,不行不至’,如此这般,我便在山上等你,希望能得见你拜入仙门的一刻。”

他话语落下,又转过头,对那一童一女言语:“紫云,南华,你二人此番上山,可切莫不要大意,如此,我便先去牌坊下等你们了。”

姬紫云,庄南华上前,对吕重绫言语:“弟子知晓,多谢师叔提点。”

如此这般一言落,吕重绫化作神光直入云霄,转瞬之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满地的有缘者们,面面相觑。

那诸人无言,而孟荀哈哈一笑,那脚步一迈,便上了石阶。

那声音回荡起来,在这仙山之下萦绕,久久不散。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守关人 缘法登山,扯牛娃 灵明叹话

??B?f?&4????xbc??7Sj??ZP????FP?+??]_??Е??^F?Tp-?Q=h/=f????走,而孟荀也已经踏步上山,此时诸多人也跟随上去,但仍旧有人听清了之前吕重绫和那后来二人的对话。

“师叔?”

姜瑶看那二人离去,此时目光之中显化诧异,石灵明哈哈笑起来:“如何,姐姐,我说的吧,他们并非寻常人物,那女孩是个‘俊秀’的,那童子是个‘灵精’子。”

“他们称那仙人为师叔,怕不是早已拜在某位仙人门下,此时正是一并上山试炼呢!”

姜瑶听完石灵明言语,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已成仙门弟子,原来仍要再走一遭这三千石阶吗?

...........

三千石阶,这是上山的第一关,说玄也玄,说不玄也不玄,那很多人,对于这一关的关窍,是说不出来的。

有的人,莫名其妙就过关了;有的人,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其实,这其中的玄妙,就在一个心字上。

只要你心无挂碍,不论是善还是恶,都能顺利走完三千石阶,而只要心中有挂碍,走在这三千石阶上,那么那种挂碍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直至让攀登者心神动摇,气出胆怯,最终转过身去下山,而一旦转身,则一步踏出,就会回到三千阶下。

这般说了,是不论善恶皆可过,只要心无挂碍,哪怕你家中老娘病重,儿女将死,你就是要上山,那便可以过这第一关。

然而过了第一关,过不得第二关。

钟灵铁谷同样是炼心之关,但其中的关窍,并不是过了铁索桥就算过关的。

恶者自私,自然过不得这一关,哪怕踏破铁索桥,也会被丢下山去。

而那第三关,就是守关的仙人了。

当初剑囚诸人入谷,那还有人间诸多凡尘俗子,那六载前的一次考核与其余诸次都不同,来了太多的凡尘人,其中很多并非有缘人,于是在过第二关后,由于过铁索桥时自私自利,故此被当初的守关人全部捉了丢下了山去。

那当年,守关的人,叫做伍疯子。

他说了一句话,让所有来此的凡人都愤愤不平。

“【过不过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这里是仙家福地,不是你们人间王宫大院,少来给我搞那些小动作!】”

而如今,守关的人不是他了,而是换了一位真传弟子,一位人仙。

这并非是因为过关的条件变得苛刻了,其实再苛刻,面对一群凡人,根本没有必要派遣一位人仙,吕重绫来此,一是为了见见孟荀,二是为了紫云和南华,三来.....则是因为那太华山上的讲道还没有结束。

距离讲道结束的日子近了,但现在还没有,故此吕重绫便从山上下来,负责对今年的新入弟子进行试炼。

而如今,在太华山诸处行动的仙家,也基本上都是人仙或者神仙,不列仙班的弟子,已经都上太华峰去听讲了。

那手指一动,吕重绫身前便是化出一片水镜,而那其中,俱都是这些凡人弟子攀登石阶的模样,那当中,有面容坚毅者,有嬉笑玩闹者,有沉默寡言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当真是众生群相皆入眼中。

吕重绫的目光看了看,那水镜便随着转动,此时看见一人,他面上带有些许忧愁,那走两步,便要向着上方看看,只是这般踏着,却没发现,自己身边的其他人,早已都不见了。

“诶,过不得关了,不知心中有何挂碍,但既红尘未了,又何必来这仙山?”

吕重绫摇摇头,这人是放不下人间诸事,便是连登个石阶,心中都是惴惴,如此这般,不要说入了门后再去断缘,这根本就是红尘绕身不曾断的模样,如此,还是早早下山去了才好。

一连这般,看了二十七人,各有不同,吕重绫也做了些点评。

此时水镜再转,又看见一人,他面色冰寒,眼中有怨,那目光转动,似有千般心思,如此一瞧,便知道他并非良善之徒。

吕重绫看了看他,便也摇头:“虽无挂碍,但并非良善,如此可过第一关,过不得第二关。”

伴随着叹息,水镜之术又变,此时照出一个孩子的面容,却见这小子拉扯着一头大白牛,在慢慢登这三千石阶。

“这小子.....简直胡闹!”

吕重绫看的哭笑不得,而此时,这水镜术中传来声音,是这孩子在言语,仔细一听,居然是在埋怨大白牛。

“我说你,天天吃得那么多啊,现在好啦,我要带你上山成仙,你倒是上不了这台阶啊!”

“把你丢下去也不行啊,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了,你说我去逍遥了,你不逍遥,也不好啊,诶,谁让我最讲义气呢,咱们就是兄弟,有咱一口饭,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这孩子这般絮叨的说,而这白牛则是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那蹄子踏了两下,差点从台阶上滑下去,幸亏后蹄稳当,硬生生的踏住了台阶。

这老牛也非寻常,此时孩子哼哼两声,拽着牵牛绳,连拖带拉向着三千阶上去,这一看,不是石灵明又是谁。

吕重绫看了看这孩子,倒只是觉得他有些灵性,然而这般拉牛上山踏石阶的动作简直就是荒谬了,这头白牛身子起码是寻常水牛的两三倍大小,就像是个小山包,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又不是什么灵兽异种,来走这山路石阶,当然困难无比。

“这孩子,诶.....”

吕重绫不认得石灵明,当然也不晓得他和李辟尘又一断因果,此时只当是孩子心性,也就不再看,那水镜再变,此时映照出的,是姜瑶的影子。

这女孩身边还带了那个丫鬟,而岐伯则是留在了山脚,若是几日不归,那便是过关,岐伯便自己离去,此时姜瑶和萦秀两人在石阶上攀登,那一步一步,走的都极为稳健,没有其他枝节生出,如此吕重绫看了又看,点点头:“中规中矩吧。”

六载的光景,也让这位曾经的羞涩少年成长为一方有数的人仙,那性子也稳健了不少,再不似六年前天门接仙时那种欢脱。

水镜不在姜瑶身上多过停留,那转过去,看了一下孟荀,发现这位圣人在最前,一路行去,那云雾见之便避,那森木见之便俯,这般人,让吕重绫不由得一声大赞。

“人不认圣贤,然天认圣贤。”

这般看来,这位圣人必然可入仙门,吕重绫微微一笑,便把水镜转到峨眉二徒的面容上。

而这时,那水镜忽得一花,那波光连连,却化雨幕散开,吕重绫略有诧异,于是抬起头来,此时正见山下那台阶处,尽头云雾中,正走来两道身影,正是姬紫云和庄周。

明心见性,三千石阶如无物,姬紫云和庄周早已明悟心法,当年李辟尘让他们二人在峨眉山中炼心,带他们去太华峰上听讲,如今其心早已如铁如钢,幻境不能惑,外道不能乱。

当年修法,如今见之成效,便是三关齐出,也不得挡住二人。

吕重绫点点头,心道果然是师兄亲授的徒儿,这般来了,三载下来,三关如何,他们早就明晓,根本挡不得二人。

此时正刚刚笑起,却突然听见那云雾之中传来一道呼喊声。

“诶呀,你这老牛,快些踏上来啦!”

第二百九十七章 通变化 赤子顽石,三载过 雷尊唤尘

=??s:???3??`???>?0Nx?bj??h???A2???xXF??>??v???JhQ??中,传来老牛的哼哼声,而这般动静也让姬紫云和庄周回过头去。

“是那个孩子的牛?”

庄周的睫毛颤了颤,此时沾染了一点水汽,把他衬托的如梦似幻,不过他这般说了,把石灵明称呼为孩子,却是让人感到有些好笑,因为他自己的模样,也不过是个童子罢了。

而且还是少年白头,青丝成华。

姬紫云目光盯了盯云雾,微微一笑:“上了山,还带了牛上来,但这孩子有福缘,这直接上了三千石阶,走了怕是仅仅只有一百多阶。”

似姬紫云,庄周,他们二人只是走了五十几阶便登上了顶,这就是三千石阶的玄妙了,凡明心见性者、心似赤子者、唯求道来者,似这种人,都是走几十步,或是一百多步便能来至三千阶顶,而那些踌躇彷徨者,红尘不断者,则怎么走,都走不到头的,反而是这时候,一旦转身踏出一步,就可回到山下,只是再也上不去山了。

吕重绫的目光越过紫云二人,此时看着那云雾,只看那老牛缓缓冒出个头,而那孩子也从里面走出来,只是两只手拽着牵牛绳,这时候吃力的向上踏着台阶。

就这时候,那雾气中又有身影显化出来,穿着寻常的衣衫,那神色洒然,不是孟荀又是谁。

“这孩子厉害了,比‘圣人’还要早半步走出大雾。”

庄周叹服,此时和紫云已经踏在顶上,再抬头,便见到那接引牌坊。

二人对吕重绫打过稽首,而吕重绫还礼,这般便看向孟荀,笑道:“你果然上来了,这般来去,还不到打个盹的时间。”

孟荀哈哈一笑,而此时,那石灵明也把大白牛拽上了顶,此时呼哧呼哧的,而白牛哼哼唧唧,半个身子在地上磨磨蹭蹭,那蹄子才抬起来,把自己半个屁股扭了上来。

“你这家伙,吃得太好了,长得又壮又重,可又不长力气!”

石灵明斥了两声,而大白牛目光闪了闪,那蹄子踏了两下,表示自己很有力气。

“大力,大力,你有个屁的力气,连这台阶都上不来,幸亏没多少步就到头.......诶,这也没走三千啊。”

石灵明嘟囔,而这时候,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清常空灵:“你有福缘,身负气数,心无挂碍,似如赤子,故此走了不过百步,便上来了。”

这话落了,石灵明便去看说话的人,正见是之前那个童子,便笑起来:“原来是你啊!”

他站了起来,几步小跑到了庄周身前,那上下打量一番,看的后者笑起来:“我有什么不对么?”

“有啊,当然有啊!”

石灵明笑着开口:“你果然是个灵精啊,只是你是什么变化的呢?”

“咦?”

他这话出了,在场诸人中,姬紫云和庄周同时诧异起来,而这其中,吕重绫倒是有些不明,因为当初上峨眉时,李辟尘不曾和他讲,庄周其实是一只蝴蝶化成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是灵精?”

庄周笑着询问,那头微微歪了歪,表示有些好奇。

“这是天生的,我自小能看万物变化,这几年越发的厉害,你在我身前这么一站,也不用说话,我就知道你是什么化的,是仙还是妖,是灵还是人,是魔还是神。”

石灵明笑嘻嘻的:“千变万化,我都能看呢!”

“原来如此,是天生的神通.....”

庄周明悟,看了看石灵明,摇摇头,笑道:“我是什么变化的,可不能告诉你,这是大忌讳。”

这时候,吕重绫对石灵明开了口,而听得他发问,庄周便退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吕重绫这般问了,而石灵明笑嘻嘻的,直言道:“见过仙长,小子姓石,唤作灵明。”

“石灵明?你这名字倒也有意思,一块顽石如何可称灵明二字?这两字,在我仙门中,那是心境第五重,也称魂魄第五境,是通晓万物,灵思无垢,明心无念,是一种大境界。”

吕重绫失笑,而石灵明则是开了口:“顽石当然可称灵明!石本无思,既然无思那就无垢,石本无心,既然无心自然无念!”

“无思无念,且生于乾坤,造化于天地之中,如何不能称灵明?”

石灵明的话落下了,吕重绫听得微微一愣,而后哈哈一笑:“是么,石本无思无念,又生于天地之中,本就通灵,如此可称灵明么.....你这孩子,不是顽石,是块璞玉啊。”

这方在说着话,而那云雾之中,又有人走出,这般看去,正是姜瑶。

那她身后,也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吕重绫目光扫过这些人去,点点头,微微笑了起来。

如此在这里等候了有六个时辰,那云雾之中再也无人走出,吕重绫手指轻轻在半空一画,便做个水镜,那照在三千石阶上,剩下的人都在其中兜转,如何也不得见到顶了。

“下山去吧,尔等缘法已尽!”

吕重绫大叹一声,而那云雾之中,剩余的人则是茫然的抬起头,那身边云雾陡然被抽了个干净,再看四方,却发现自己踏在三千石阶的最下几阶,那上方依旧云雾袅袅,看不见真貌。

过不去,那便下山了。

水镜散去,吕重绫转过身去,引群子入谷,那心不多远便见到那刻有钟灵二字的大山石,而那后方,便是第二关,钟灵铁谷了。

那诸多有缘人还在惊叹仙家法地,此时却突然听闻天阙之上有轰鸣突响,那刹那之瞬,整片钟灵铁谷都开始摇晃起来,如同地裂山崩!

诸人惊惶抬头,而那前方吕重绫却是目光遥遥,此时望了望,长笑一声,言道:“讲道结束!群仙方该归位了!”

这话刚刚落下,却突然在青冥之上回荡起一片浩大言语来。

音如天雷,音如波涛,音如大道轰鸣!

这般浩大高渺的声音响彻天上天下,那是数以万计的仙人在同时言语!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

太华峰上三年讲道完毕,此时太华诸仙对上首真人打过稽首,连道告罪,便退了下去,直入仙山之中,回归原本所在之仙峰。

那下洲一千六百位仙人尚在殿中修持自法,正陷入那种玄妙意境之中不得自拔。

李辟尘坐在宫门之前,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玄妙的光彩,那股纯阳之意化入浑身,引混元一气,而那心桃木下,那道花之中,圆丹大放光华。

那其中气息不断回转升腾,而那丹影也是如玉如钢,这般,原来三载听讲,李辟尘已从结丹之境化入真丹。

连听数十位地仙讲法,又各自修持,若如此这般,还不得化入真丹,那便当真浪费了这一身大好修行,大好气数了。

此时一道雷霆突然落入宫门之前,砸在李辟尘身侧,那雷光绕绕,化作一尊小人,身披神甲,脚踏雷龙,是一尊雷神,这是太华山中本部之神,此时见李辟尘,做个大礼,直言道:“敢问可是李白袍?”

李辟尘听得这话,明白自己虽化人仙,但不曾成就真传之位,虽然诸仙早把自己已视为真传,但规矩不可乱了,故此只可称内门,唤作白袍。

于是当下点点头,直道:“尊神何来?”

“奉,九霄周天上雷尊之命,请李白袍随小神前去‘东雷境’,雷尊言明,同行者还有何百花,张翠灯,方英武三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东雷境 金绯遮天,见四仙 大尊传法

?1?rt5_5?8??4?F?5????mjgE-??S??'6??fA?):&r???H??6?+??话,李辟尘明晓,原来是和三年前天门接仙有关。

天门接仙,九位接引仙人上太华听讲,事后可得各脉大尊赐予灵丹,若是大尊垂青,也会赐下一二神通术法,这是接引之果。

这般三载修行,早已把这事情忘在脑后,却不料大尊仍旧记得清楚,此番讲道刚刚结束,便让一尊雷神行者前来接引自己等人。

东雷境,这是悬在青霄峰之上的仙土,自开小乾坤,而同样,有东就有西,那西雨境、南风境、北云境,加上东雷境,正是风雨雷云四大尊所居住之处。

当初五灵仙剑派的老剑仙说的,雨尊居住之处,便是西雨境。

那雷神行者对李辟尘行过礼,便又化雷光前去接引其他三人,而李辟尘起了身子,那身侧龙马也起来,此时三载,这家伙的身躯变得越发庞大,几乎已要化作真正墨甲麒麟。

盏茶后,一道红云黑光化出镇岳天宫,在半空兜转三息,直向着东方天穹去了。

踏红尘足染红霞,身如乌云倒卷,此时出行,那身侧带起道道雷光,如古之凶兽登天裂地,它如今法力变得极为雄浑,那灵智也已大开,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至青霄峰顶,那四足一崩,便向着天外而去,于原地消失。

那同时,后方有三道仙光同来,在继李辟尘消失之后半柱香,便也同上了东方天外。

轰隆!

乾坤突转,此时那四方八处,突得雷光弥漫,云雾如山,且聚而不散。其中雷霆打震,电光炸闪,乌云如潮似波涛,而那当中,只看一片云天浮现,清光遥遥,不染半点雷霆电光。

那当中,见有一座大宫落在云巅,此前方后方,左方右方共计有三十六座仙峰高悬,而那大宫之前,左侧一株金色的公孙木,右侧一株绯红的大桃木,那金绯交相辉映,把这片清天从中一分为二,那左侧金霞漫天,那右侧绯云倒卷!

这般震撼景色,直让李辟尘惊诧,那坐了龙马,此时在天上兜转三圈,便落了下去,那大宫之前,看那上方石柱,两侧各刻三尊大字,上有青雷萦绕。

“东雷境!”

李辟尘下了坐骑,而那后方,此时只看三道仙光赶来,正是张翠灯三人,此时来至,各施神通,却看那张翠灯坐在一盏莲灯上,摇摇而至,而何百花则是乘着一片阴阳雷云,浩浩而来,至于方英武,那座下却是一只通天巨鹰,那两翅一展,直把云也割开,扶摇而上。

四人来了此处,过了石柱,此时天外一道雷光化入宫中,正是那接引雷神,此时踏下云头,那身躯陡然变化,直作有四丈高大!

他先行一步,再看前方,雷宫天殿,上方端坐一尊道人,那面如冠玉,头顶道簪,两道绫罗垂下,这身披鱼鳞甲,如袍覆在身侧,似古之大帅,坐镇边疆,统领万千兵将。

此位正是雷脉大尊商无尘!

雷神入殿,只对大尊一拜,便道:“禀,九霄周天上雷尊!小神已将那四人带到,此后,分别为张翠灯,何百花,方英武,李辟尘。”

“小神告退。”

雷神说完,见雷尊颔首,便退到一旁,如护法天将。

四位人仙上前,对商无尘行大礼,此时雷尊双眸抬起,看向四人,那浩荡仙威震动乾坤,连带整片高天云地都晃动了一下!

这便是天桥之威!

东雷境中,当代雷尊为首,但并非修行最高者,那三十六座天峰中,指不定那一座中就睡着上代,甚至上上代的雷尊,那修行定然已至第七第八步,临天仙早已不远。

而当代雷尊商无尘,是如今四位大尊中任职最久的一位,也是第一位上任的新大尊,如今修持列在天桥,只看这一道气息让天地都颤,怕不是有四五步之上了!

李辟尘心中这般猜想着,随后又觉得有些荒谬,那天桥地仙何等威势,自己距离那境太过遥远,如何能窥知其中奥妙,就如当初在剑囚谷中,还曾觉得戚晋元修行不高,后来才晓得,他是压制修行,若是真的破境,早已列在玉液!

如今剑囚谷中,五人去一,戚晋元化人仙而去,这足以说明他的修行,高出其他人太多了。

把脑海中这些杂念抛出,此时雷尊唤话,那音震荡:“三年前天门接引,你等四人领受当代雷脉首座之命,与其余诸位人仙同去,将此任务完成的很好,如今三载听道完毕,也来我处领受丹药神通。”

“但我想来,若是赐丹,效用不上,怕是还要被你等背后诟病,言我小气,如此想了想,我决定传你等四人各一副神通仙法,日后如何去修行,便看你们自己。”

商无尘这般说了,而下方四位人仙听得一愣一愣,俱都面面相觑,是连连苦笑,道弟子不敢妄言雷尊话语。

这般也是开玩笑般的说法,他们当然也都知道,此时雷尊哈哈一笑,那声几乎要震破了天去,李辟尘站在下方,却心中有些概叹,茅沧海掌教身为当代太华之主,却不曾坐在天上,与四位大尊比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寻常,全然不似一位天桥地仙该有模样。而如今见了雷尊,方才发觉天桥是喝的呢过威势,地仙是何等之气魄。

商无尘开口:“如此便不耽搁,以你等四人入门为序,各自上来,我传你们神通仙法。”

“张翠灯上前。”

话语落下,张翠灯踏出九步,来至高台之下,对商无尘行礼:“弟子在。”

商无尘手掌伸出,那其中显化一枚古篆神文,上有雷霆萦绕,只看五道光华在当中起舞,此时开口:“张翠灯,同代真传之中,列真你为长,故此,传你五仙雷之法。”

“此法非是五行神雷,那神通只有解天戈可施,这五仙雷,是唤‘天雷’、‘地雷’、‘水雷’、‘神雷’、‘社雷’。”

“此五仙雷出,则天地乾坤之中,任何自处,皆可借来雷霆,是在天可召八方天雷相助,在地可唤九荒地雷相起,在水可驭四方水雷施展,在神土可借神道之威施展神雷之法,在人间处处,可施展社雷震人心魄,降妖除魔。”

“如此五仙雷俱都学习周全,则天下无有不可借之雷霆,无有不可去之处。”

商无尘这般说了,那文篆落下,打在张翠灯眉心,此时后者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一闪而逝,于是再行大礼,言称多谢大尊。

“何百花上前。”

音落人动,此时何百花踏出步伐,行大礼,商无尘手掌再开,显化一枚文篆。

“何百花,同代真传之中,列真你为次之,又因你已修得阴阳二雷,故此不传雷法,只传一道神通。”

“这神通唤作八臂雷神身,此一施展,则身取八荒雷光,化八尊雷臂,连本身双臂共计十尊,化天顶雷神,镇世雷仙。此法施出,有翻山倒海之威,扯天拽地之能,人仙施展,一臂可施雷有十倍之威,八臂齐出,连同原本二臂,有百倍之能,若是人仙之中,玄光施展,可徒手镇杀出窍。”

第二百九十九章 掌天令 十二天公,渡仙气 马化麒麟

话语落下,那文篆落入何百花眉心之中,后者言称谢过大尊,便退回原本位置。

“方英武上前。”

音落人动,方英武走出去,来至商无尘身前,行大礼。

“弟子在。”

他这般言罢,商无尘开口言语。

“方英武,同代真传之中,列真你为末位,虽高于李元心此代,但入人仙方才列在真传,故此称末位,为师弟。”

“此番,传你一法,唤作‘天鼓霆音’。”

“雷为阳,重而缓而刚;霆为阴,轻而迅而猛。”

“此法有一十三种变化,正对人身七情六欲,凡不曾斩断者,听闻此法,皆要入了迷障,这霆音震神摄魂,催魄断灵,乃是攻伐无上之道。”

“施此法时,手中显化大鼓雷锤,可用之对敌,可抛之如山砸人,可施霆音配合其余妙法同击敌手,前七法霆音由幻化真,后六法霆音由真化幻,前七法杀身灭灵,后六法摄魂夺魄。”

“凡善者,听霆音而动,气冲霄汉;凡恶者,听霆音而灭,心神崩毁。”

商无尘说完,那文篆落入方英武眉心之中,后者行大礼,言称多谢大尊。

于是方英武退去。

“李辟尘上前。”

话语落了,李辟尘上前九步,站在雷台之下,对商无尘行大礼:“弟子在。”

“李辟尘,同代之中,不列真传,虽着阴阳两仪袍,但此乃人仙所授,非真传所得,故如今,许你入真传之列,如此与李元心同代,居末位。”

“你雷法纯熟,且风雨云俱都明晓,通四脉,行八火,魂魄立在四境同归,神与天地合,可行青霄之法,施天罡之威,故此不传你法,只传你一道神通。”

商无尘手中再度显化一枚文篆,那清光莹莹,若仔细瞧看,只发现那篆文似自成一方天地,其中似有无数人影晃动。

“此神通唤作‘应元三十六雷令’,其中分为天地人三道令,此番传你,只传前一十二令,因你合四大天时,故此驱使此一十二令当是分外厉害。”

“此天雷一十二令,可化一十二尊天公神灵助战,分为:神霄、五方、行风、行雨、行云、布泽、行冰、行霄、飞砂、食粜、伏魔、吞鬼。”

“一十二天公,可为你之助臂,施此神通,摄万千雷霆而化,这些神祇乃凭空诞生,柔和四方天时而出,辅以三清之气,若是你想,也可施展自身纯阳精血,为其造化一副真正身躯,可作一尊金身神灵。”

李辟尘听商无尘说完此法,心中顿时大喜,这般行天神通,正和自己八卦之法相辅相成,那其中一十二位天公职责,许多都与八卦中相同,那想想,日后与敌交手,那手一摇摆,便是一十二尊法身落下,何等厉害?

“神霄为乾,食粜是坤,行风驱巽,行雨使坎,布泽用兑,行霄驭雷,飞砂唤艮,五方为离。”

“那余下四位,可作护法之用,云冰相辅,作一面大幻之境,伏魔吞鬼,可杀一切邪祟魍魉。”

李辟尘这般想着,而此时那文篆已落下,于是映入心海,直在真灵之中讲述其中法道,这般下来,却是把这些学了个通透明白。

文篆授法,是只有修行之人才可使用,因一篆之中映照诸多法门,若是直接给凡人弟子使用,那当即就会让他们真灵不堪承受,直接魂魄崩毁而死,故此必须修持心经才可在文篆之中授法,否则,就只能如李元心一般,只在文篆之中讲述诸多寻常道理,传授经验,而不能把仙法神通刻印在内。

李辟尘当初便是如此,文篆入心,只明晓道理,增长诸多见闻,知道如何去修行,但没有讲述修行之法,所以李元心当初才会给了一本《太华青霄两仪灵虚真解》,以文字习练,而不用文篆。

那诸法明晓,李辟尘对商无尘再行一礼:“谢过大尊。”

商无尘微微颔首,而后看着四人,只道:“此番你四人前来此方,得法得道,各有其获,如今距九玄论道时日逾近,算一算,也只剩下六载光景,这般岁月,不过转瞬便逝,你等要好好修持神通术法,为来日九玄之论做好准备。”

“弟子知晓。”

四位人仙同时低头,同时言语,而商无尘眸子微动,忽然抬手,打出四道气息,此时四气萦绕,忽然化出,其一落入张翠灯手中莲台,其二落入何百花双足之上,其三化入殿外那只巨鹰身内,其四落在殿外龙马躯中。

只是刹那,张翠灯和何百花还不曾有异,但那殿外,巨鹰与龙马俱都开始变化,只是瞬息,看那云霄兜转,李辟尘回头望去,只看殿外,踏红尘身上马样尽去,那身躯再度涨大,那头颅上化出四对龙角,却不似寻常龙种,而是闪烁金铁之光。

那身躯外成就墨甲,只看双目赤红,其中各蕴含一点黑光白影,那足下踏着红云,身上纹着红霞,这样子,却是真正化作了一尊麒麟!

真正成就“墨麒麟”之身!

麒麟真身成就,踏红尘仰头一声怒啸,而那身侧,巨鹰也在变化,却是褪去灰褐的羽毛,开始长出金色的羽翼,而那双目亦是变化,成就金色,那身上开始化出白色的羽鬃,且越为繁盛。

“金冠鸟?《天荒蚀文》有记,鹰活千年化金冠,目可施电,翅可遮天,浴日唤雷,专吃魑魅魍魉!”

李辟尘看的清晰,此时那巨鹰也有了造化,此时化出身形,顿时振翅而起,要直上九霄,那双目之中打出金电,直破云霄。

“你等四人施了四种法门前来,然既也来了,总归不能白来,我各赐你们一道仙气,如今助这二兽化出真容,翠灯、百花,你二人所施法术或者法器,也各入了一道仙气,如此回去,是该也有变化生出。”

商无尘笑了起来,而李辟尘看了看,却突然有些疑惑,只是转身,对商无尘告罪一声,问道:“敢问大尊,巨鹰化金冠尚可说是仙气使然,增千年道行,然我之龙马,跟随我日久,本是龙气不够,不得化作真正麒麟,而如今为何......”

听得李辟尘这般问,商无尘哈哈大笑,那声回荡宫阙,直贯云霄。

“辟尘,你可记得,我雷脉祖师,唤作什么名字么?”

李辟尘微微一愣,便细细一想,而后猛地恍然,只道:“原来如此,弟子愚钝。”

雷脉祖师,唤作“龙蛇大圣”!那当初法相初临,便见祖师驾龙驭蛇,如此自然是手握龙气了,只是不曾想,雷脉居然本就有龙气在手,不过又仔细思量,那雷脉弟子修持时,会化出四圣之相,那当中,可不就有青龙么。

第三百章 思过处 故敌相见,言真名 过去光阴

.......

雷宫天殿之中,化出四道光华,此时四仙各自别过,径下东雷境去,各回仙山。

墨麒麟踏步,此时带起一片红云,李辟尘坐在麒麟身上,目光晃动,只看四周乌云滔滔,这是东雷境中独有景色,而来时墨麒麟尚有难受,此时却是丝毫不惧,直是呼喊起来,那一声长啸,破开云海,直入下方。

“当年我许诺你,助你化作龙种,脱生老病死之苦,如今我已做到了一半。”

李辟尘抚了抚墨麒麟的鬃毛,后者长啸一声,复又变得低小,似在认同,似在感激。

龙马血脉又如何,终究还是凡尘之兽,不入仙天,终会化作尘土散去。

踏红尘很感激李辟尘,同样也有些感谢起相映红来,若不是她抢了那商队,此时的自己,怕是早被卖到某个大户人家之中,当中观赏的玩物了。

如今成就这般,当真是运气,它思至如今,却又想起当初那两个兄弟来,那绕黄河跟了个神灵,想来如今也作了一方龙兽,而越山青却留在了马圈中,如今....不知如何了。

踏红尘当然不晓得,越山青早就离去,从那马圈后方溜走,临行之前还看见了吞天大魔传人的丑态。

四足崩踏,那瞬息之间便回归仙天,只是一跃便已出去千百里,而李辟尘看了看四周,发现早离青霄,不由得摇头失笑,刚想让踏红尘回转仙峰,忽然看见下方一处极其熟悉的山头。

悬命崖,弟子思过之处。

李辟尘的目光扫了一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先是讶异,而后便是沉默,只唤了一声踏红尘的名讳,于是这墨甲麒麟便踏了下去,直落在悬命崖中。

过了法阵,因李辟尘不是思过弟子,故此可来去自如,此时走去,看那前方一处破败枯洞中,坐着一名青年,那两手捏着道印,正在修行。

他听到了动静,睁开了眼睛,而当见到李辟尘的同时,那眸子顿时一缩,紧接着便放松下来,似乎堪破了一切,居然不怒,反而笑起来:“恭喜恭喜,不曾想短短六载,你如今便已位列人仙........怕是......入真传了吧。”

李辟尘看着他,笑笑:“我不曾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当年因果已经了,恩怨已消,你当回风脉修行才是,徐丘貉,你为何会在悬命崖?”

这青年....正是徐丘貉。

“你想知道......啊,讲讲也好,反正因果早已了却。”

徐丘貉呵呵的笑,那一只手捏着道印,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四周:“地方破败,没有什么能坐的,便取个石头,将就将就吧。”

李辟尘微笑:“无妨,天地为房,山岳为椅,风如蒲扇。”

这般说着,于是向前走了几步,席地坐了下来。

徐丘貉看他坐下,那目光变化,他的神态,气质,与曾经都有了极其巨大的变化,就像看破了许多,大彻大悟一般。

他开始叙说自己经历的过往,为何会来悬命崖,那一言一言,其中的语气都有了莫大的变化,李辟尘就这么听着,仔细的,一字也不落下。

“......我当初被你所败,那一刻认了输......我本觉得自己失了意气,后来....下山驱浊,我那一处三浊暴涌,致使民不聊生。”

“我原本以为我不可能对那些贱民产生什么怜悯之情,毕竟我已是仙,他们不过是凡人,就算在以前,我也看不上他们,更不要说现在.....但是啊.....那有一个小丫头,她颤颤巍巍的走,在看到我时,以为我是逃难的散人,于是把她仅有的一碗清水端给了我。”

“我愣住了。”

徐丘貉这般讲述着。

“这丫头自己都没有水了,最后一碗,为什么要给我?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在这种困难中,她作这事情,是不想活了?”

“我在思考,当然脑袋里也想不明白,但我看了看她,发现也许,这丫头也什么都没想。”

“她仅仅是这么做了,不必有什么理由,只是想而已。”

“我有些懵,你不晓得,那当年我,也是洛梁城有名的纨绔,家境显赫非常!就那谁,我和你说,那穆寻雁老爹在我父亲面前算什么?根本说不得话语!我家乃是柱国,柱国你懂吗,只可惜......”

他话说至此,似乎发现跑题了,于是便不再提及家境,转而言道:“那碗清水之中映照出我的脸,那时候我刚刚在另一处行过驱浊之法,被那清水一照,这方发现,我居然如此褴褛,也难怪那女孩会把我当做逃难的散人,但实际上我并不是......”

“我很褴褛,很脏,很恶心,当时我自己看着都不舒服,但是这个丫头居然肯把自己的清水给我.......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第一次心中没有了火气,消了怒意。”

徐丘貉忽然笑起来:“我在反思,或许我根本不适合仙门,我当初应该去魔门,既然如此,过铁谷时还不如让伍疯子把我扔下山去,但如今既已入仙,如何还能投效魔道?这不是脑子有坑么。”

李辟尘点点头:“若真是这样,怕不是失了智啊。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帮助那些百姓,驱了那处的三浊,顺便打死了一个浊灵,那些百姓看我的目光变了,开始叩首了,说我是天神,是仙家,那要把一些东西都奉献给我,然而我知道,他们是敬畏我的力量罢了,那开始时,除了那个女孩,不曾有人看我一眼。”

“所以我只喝了那碗清水,而后又为那丫头盛了一碗来,我帮她洗了尘气,开了资质,这样我的修行却下去了三分,因那时境界不够,修为不高,但我第一次,觉得这样也挺好。”

徐丘貉叹出气来:“李辟尘,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李辟尘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摇摇头:“何意?”

“我原本不是这个名字,徐丘貉,丘貉.....一丘之貉,谁的父母会给自己孩子起这个名字呢?”

徐丘貉突然笑起来:“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一丘之貉么,我是纨绔,我是最大的,老子父亲是六柱国,如何不能放肆?!”

他手中的道印崩开,此时袖袍一甩,做足了那姿态:“我玩弄女子,我打过老者,我收过金银,我闹过青楼,我踹过边关将军的屁股!我弄死过敢和我作对的许多人!李辟尘,你知道吗,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这么说着,几乎是吼出来,而李辟尘只是坐着,听他说完,缓缓点了点头。

“权大于民,本是如此,但现在恶果也自己食。”

徐丘貉点点头,语气变幻:“是的,你说的不错,如果我家还是六柱国,又怎么可能被丢入剑囚谷呢。”

“你知道吗,我之前,是叫徐秋鹤的。”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我是徐秋鹤。”

听得他这么说,李辟尘便是惊讶了,不由得道:“好名字....不曾想........呵,丘貉,秋鹤,一者蝇营狗苟,一者直上云霄。这其中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三百零一章 白玉兰 风伯赠女,四脉宝 万物聆听

“鹤从云霄上坠落,摔断了腿,于是变化成了貉。”

徐丘貉的声音变得平缓,那神情也恢复过来:“我终究不是鹤,还是貉更加适合我,从以前至如今,都是这样的。”

“但貉偶尔也会想要和鹤一样,翱翔在天外之上......”

“我从那个村子离开,临走时,我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呼唤了风的灵精,于是从天边取来了一株玉兰花,送给了那个丫头。”

李辟尘笑了起来:“白玉兰,龙女花,这是报恩,你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留住这段过往的光阴岁月,希望她永远心如赤子,不染尘埃。”

“是的.....这也是我对于那碗清水的回礼,我为她洗了尘气,开了资质,我希冀她有一日也能踏入仙门,去寻那长生之位。”

徐丘貉也哈哈的笑了两声,神情轻松了很多:“我后来,又去了很多地方,那时候,我的心境似乎在莫名之中发生了变化,一路上这么行走,后来在一处大河边缘,我悟道了。”

“我破了凝神,踏入了曾经你的境界之中。”

徐丘貉这般讲述着,李辟尘则是侧耳倾听。

“一入凝神方知此前自己所思所想都是何等可笑,区区意气之争,嫉妒之比,都算的上什么?太过令人厌烦,如孩童打闹......”

“至此,我才明白,为什么仙门之中,都要求弟子修行《一元静始心经》,因为修至一重极致,再得悟法,窥破凝神之后,便能看见不一样的天地。”

“心静方能修行,心不正者,行亦不行。这是那个丫头,让我悟出的道理。”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悟出来了,徐丘貉同样悟到了。

“......之后,这驱浊之事行了有半载光景,我功行圆满,得了三火之境,回到宗门之中,开始修行,突破.....那时候你被捉去了天寒,还不曾回来.......”

“承蒙首座看重,连我在内,当代的风脉弟子,达到了三火境的,都被赐下了三盏阳火,如此开始第二次引三火,用来筑基......”

“可惜我失败了。”

徐丘貉淡淡一叹:“三火铸炼道基的时候,出现了差错,导致我道台有缺,故此不列筑基之境......你知道么,在那时候,我的心中顿时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一股从没有感觉过的惧怕情绪从心底升起,陷入了魔障之中。”

“李辟尘,你知道风脉至宝吗?”

徐丘貉这般问了,李辟尘想了想:“据说四脉四殿之中都有四尊至宝,但不知具体模样..........”

“是的,其实四脉至宝,就是四块先天之精。”

“凡修行太华四法者,持四脉至宝修行,体悟其中真道,修为一日可上千里.......而那太华峰中,亦有一尊至宝......这一宝便且不提了。”

徐丘貉把四宝奥妙讲述出来:“我曾经想去偷取过风脉至宝,后来被苏忘归首座拿住,去了悬命崖.....那也是你在这次之前最后一次见我.......后来有意无意,也把四脉至宝的本相听了个明白。”

“风脉至宝是一块有天生九窍的风声白石.......雨脉至宝是一枚天化的清幽雨金............云脉至宝是一团八色云霞凝聚的八元云母。”

“还有你雷脉至宝...........是一朵天地雷海所成就的雷霆紫莲。”

李辟尘听得徐丘貉讲完,眉头微皱,只道:“莫不成你....又去偷了这块风声白石?”

徐丘貉摇摇头,却不回答,突然道:“你知道这石头有何神异吗?”

“我与你讲,这白石能听天地万物之音,因为一切之言皆不出风之左右,那话开了口去,必然出风,如此便可被这块白石听见,那脚步抬了起来,便有风出,如此必然可被这白石听见。是可谓善聆听,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李辟尘失笑:“先天之精,说的如此玄乎,莫非还能有自身灵智不成?”

“当然没有,只是这块白石所听之事,皆可被风脉首座知晓.......不然,你觉得当初,我是怎么被苏首座拿住的?其实他早已知道我要去偷了。”

徐丘貉笑着,而李辟尘心中划过灵光,这般开口:“你真的又去偷了,而且还是故意被拿下的?”

“非也,我就知道你会如此想,但这一次,是我自囚于此的。”

徐丘貉摇摇头:“聪明人,不会犯同一个错误,苏忘归知道我已明悟自身,故此才会赐我三盏阳火,若是我再去偷盗那至宝,不仅仅是打了首座的脸面,还有我自己的脸面也一并撕了。”

“我在斩道基,把道基斩去,重新再塑,因斩道之法太过苛刻,更有不可预料之危,故此我向首座言明,自囚于此。”

徐丘貉这般开口:“首座原本不同意,但我和他言明魔障,且以风脉至宝为要挟,需知道似这种先天之精,无灵无意,若是被恶者拿去,必化一方魔孽......我听闻你当初驱浊时,遇到一个天生的石孩,被三浊污染化了孽障,若是风宝被我取了,日后便也是如此了。”

李辟尘听得一笑:“你既说风声白石能听万物之言,你风脉一举一动都不出首座之耳,你又如何能去偷得?只把这想法放在心中,但你只要有半点异常,皆能知晓,你又怎么去偷盗呢?”

徐丘貉哈哈一笑:“当然是用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了!”

这话出了,李辟尘顿时一惊,而后心思百转,又缓缓恢复平静。

原来如此,自己来至这方,取了徐丘貉的机缘,虽然致他气数紊乱,不得真法,但如今也却是慢慢开始回归正规,走上另外一条不一样的路子。

取了根本源气至宝,是有大气数者。

“首座面色顿时一黑,争执一番,大怒之后便把我打入悬命崖中.......我得偿所愿,自在此修行,斩我道基......重塑道基......”

徐丘貉把自身的气息透露出来,此时李辟尘眼中阴阳二瞳显化,却见到惊骇的一幕。

那眉心中,紫府处,那道台在崩毁,寸寸溃裂,然紧接着又强行揉合起来,再崩毁,再溃裂.......

不断的反复,斩了道基,又再次筑基,那三火不曾熄灭,只是摇曳着,把那道台包裹,就像是在泥瓦窑中烧制瓷器,碎了再碾成泥,再烧。

破境跌境,如此不断反复,至如今,怕是已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斩一次道基,就是斩一次过往,直至全部斩灭,再重新塑造,也许徐丘貉也就不在了,但我觉得,这样,应该也不错吧.......”

第三百零二章 说龙盂 赠君言去,收徒来 知天明地

“你道心可是破了,可会化作凡人么?”

李辟尘这般询问,而徐丘貉摇摇头:“我在斩道,但同样在重塑我道,道心若是破了,我便早就不在悬命崖了。”

“你说化作凡人,那不是我的性格,一入此道,永不回首,这才是我徐丘貉。”

话语一落,徐丘貉又笑起来:“你说,哪里有纨绔给人道歉的理呢?不得回头啊,这回头了,我脸面不就没了么?”

“道基灭了,但五精还在,四海还在,三火还在,八脉仙骨更不曾消,如何能化凡人?”

李辟尘闭上双目,又睁开,此时那阴阳二光已经消失不见,再看徐丘貉,观他面容,不由得是长笑一声,复,又是一声大叹!

“好!你果然已经不一样了......来日,排云而上,直入九霄青冥,我如今先行一步,就在那云霄之上等你吧......来日徐丘貉不在,再入天冥者,应当是徐秋鹤。”

李辟尘起了身子,徐丘貉看了看他,摇头,笑了起来:“云霄高渺,不敢妄自言语,只怕飞过了头,进了虚陵天宫去。”

“那不是更好吗,直入洞天之内,不必再于人间兜转。”

李辟尘洒然一笑,那身子一转,坐在踏红尘背上,于是这匹墨麒麟长啸一声,转身而动,那四足下崩起红云,只看刹那红云黑影,带起清雷白光。

徐丘貉眼看着李辟尘将要离去,缓缓起了身子,对李辟尘开口:“临别之前,我还要说上一句,这是一桩秘谈,我也是偶然得之明晓........”

“那无垠海处,将有一次龙盂盛会,当初我听了一些风声,算算日子,在九玄论道之前,怕当是近日便该来了。”

徐丘貉这般说,李辟尘不解:“什么是龙盂盛会?”

“无垠海诸族每逢一甲子便会举行一次龙盂盛会,届时可说是诸多灵兽异种皆会去往.......这盛会之中,可论道,可寻宝,可换兵,可得法......不仅仅是异种灵兽,便是仙魔神也可前去,只要不闹出乱子,无垠海也不会去管。”

他这么说,李辟尘便明白了,这等若是无垠海所举行的一次交流大会,这般想来,怕是盛况空前,虽不如九玄论道,但其中,低境的修道之人怕会是多如过江之鲫。

“如此这般,听来当有大机缘,说不得能一二神通法门,好,我知晓了。”

李辟尘对他点点头,而徐丘貉这般,那双手轻动,此时袖袍一抖,对李辟尘打个稽首。

刹那无言,李辟尘也打个稽首,还了他的礼,如此这般,那座下墨甲麒麟踏着漫天红云而去,而这时,徐丘貉便是笑起来,朗声开口,送了最后一言。

此时听得他呼唤,诵起经词:

“乾坤浩浩,风无影,叹得过往如烟云。大日西去,道无垠,是看君披红霞。天峰高渺,云霄如潮,只听仙人诵谣。六载光阴,这人仙化了!”

“当年谷中言话,乘云上太华,过那冬春秋夏。阴阳天袍,长笑语,看剑开天如画。故敌相见,一笑泯恩仇,双眸突眨。千秋如梦,驾麟去,清光照天华!”

徐丘貉哈哈一笑,那双袖大挥:“道友走好。”

李辟尘驾着墨麒麟,听这临别一语,也是再向枯洞口的那人拱手,只道:“道友再见。”

这一言一话,只看踏红尘踩着云霞而去,那前方大日光照,云海如潮,只这一下,便是百千里转过,直过云霄。

..........

那麒麟踏着,李辟尘看那下方,这般行去,只觉得冥冥之中有缘法忽显,于是手指捏起,轻轻算去,便睁开眸子,笑道:“原来如此,那个孩子来了。”

当年自己驾云过石明镇,曾与一孩子言语,说明了来日若是有缘,便渡他入仙,而这孩子也是自己破境入灵明的关键。

此时轻轻算出,这孩子正在接引之处,刚过了静心道去,这般正等着各脉前去接引。

弟子分封,挑选各脉,同时看诸子与四天时中哪一道契合。

此时吕重绫正在此处,那后方前来几位弟子,但俱都并非人仙,而仅仅只是筑基的境界,似当初,各脉真传前来接引,是因死剑坟开的缘故,如今不是真传晋升,更不是死剑坟开,故此只让筑基前来接引。

四尊弟子来此,俱都向吕重绫行礼,随后再看那过关诸人,于是各自前去挑选人物,其中云脉与雨脉弟子早被首座知会,故此姬紫云与庄周二人已各入脉中,被两位筑基挑选而出。

石灵明看了看四周,那此时,云法一脉的筑基弟子看了看他,那手于他眉心一拂,便看其中有各种明光闪耀,便看有云海浪潮,心中一动,笑道:“你可愿随我而去,前往云脉修行?”

“云脉?就是只学驾云的法术?”

石灵明问了问,那弟子笑着摇头:“云亦可是攻伐之法,怎么可能只有驾云之术呢?身为我太华山四大脉之一,云法变幻莫测,神通无铸,其中玄妙不可言喻,我云脉祖师更是四脉之中,第一位成就天仙之位的,可是厉害无比。”

石灵明呀了一声:“这般厉害,那我要去云脉!”

这筑基弟子听了,便点点头,然而那边上,雨脉筑基便是开口:“你此言有谬,云脉白帝祖师虽为四脉祖师中第一位成就天仙,但也不能说明便位居四脉之首,你云法虽中正平和,但锐气不足,比我雨法多有不如,我看这孩子不如和我走便是了。”

他这般走上来,而那云脉弟子哈哈一笑:“算我失言,但这孩子已说了要随我而去,那明光之中也显化的是云海,要不,你来照他一下?”

雨脉弟子这般摇头,便走了过来,那手在石灵明眉心一拂,就见那灵光乱动,其中突然化出暴雨之形,这般变故,顿时让两位筑基傻了眼睛!

“这.....这.....云雨皆合?”

两名弟子面色惊疑,这般又引另外风雷二脉弟子前来,一番交谈,便知道其中因缘,于是也有诧异,那风脉弟子也在他眉心一拂,又见那明光乱动,只看狂风突起。

“胡扯!”

风脉弟子直接大惊,而这时,雷脉筑基也上去,又是一拂,果不其然,又见雷光乱绕。

“四法皆合,可问天罡?!这孩子.....是知晓天时之人!”

雷法弟子倒吸口气,此时四名弟子皆互相一看,各起了心思,这般要去争夺石灵明,只一时之间,听得这处四人俱都开口。

那云法弟子道:“我云脉为最古之脉,掌天合道,御气施法,逍遥有问!”

那雨法弟子道:“我雨脉为清灵之脉,驱水驭洪,召神压龙,长生可问!”

那风法弟子道:“我风脉为天眷之脉,乘风唤法,移山倒海,无上可问!”

那雷法弟子道:“我雷脉为先天之脉,掌雷踏霆,生死一念,大道可问!”

四人这般开口,又互相对视,而石灵明则是有些懵了,这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向着上面一指,惊呼道:“啊,有仙人来了!”

“哈哈哈,小子,你别说这些胡闹的话了,如今我四人俱都来此,不会再有仙人到这里。”

那风脉弟子这般说了话,倒是像个恶徒要拐卖孩童,而那其余几人也苦笑不得,但同时点头:“不错,这种调虎离山的话,也不得说了,快些选了一脉吧!”

石灵明古怪的看着他们:“真的有仙人来了,你们怎么不信呢?”

“不可能,不可能!”

云脉弟子摆摆手,笑着道:“不是说了,我们四人已经到了,除了重绫师兄之外,不会再有仙人来此......”

那雷脉弟子也笑:“便是来了仙人也无甚关系,吕师兄在此,我们四人只是来接引......”

正这时,忽然四人皆听得吕重绫一声惊笑:“师兄如何来了?”

第三百零三章 三徒儿 灵明之身,召孟荀 掌教亲请

李辟尘驾墨麒麟而来,此时吕重绫迎来,便笑道:“我来接一个孩子。”

“接一个孩子?”

吕重绫不解,而此时,那四位弟子转过身来,见李辟尘真容,俱都大惊,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言语,只道:“见过师兄!”

李辟尘身披阴阳之袍,如今已列在真传之位,虽然这天诰还不曾传下,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待真传殿中,再添一枚玉牌,便是真入真传诸列了。

那雷法弟子迎上去,对李辟尘行礼,道:“闻师兄得雷尊唤去,与张师兄几人同入东雷境,不想师兄已经回来了。”

“回来的早了些,搅了你和那三子争夺师弟?”

李辟尘哈哈一笑,调侃于他,这雷法弟子顿时连道不敢,那三脉弟子也过来,直言道:“没有争,没有争,只是让这孩子自己选呢!”

这般话说完,而那四位弟子中,雨脉弟子忽然一愣,紧接着道:“敢问师兄,之前师兄说,来此为接一个孩子,莫非是......”

李辟尘点点头,指着石灵明:“就是这孩子。”

这言出了,四位弟子俱都大惊失色,那风脉筑基直接道:“这孩子何德何能,居然与师兄有这等缘法?!”

雨脉弟子笑道:“怕不是师兄诓我等呢,哪里有这种巧妙之事……”

这话还不曾落下,李辟尘摇摇头,便下了麒麟,对石灵明道:“你可还认得我么?”

石灵明看了看李辟尘,那容貌渐渐在脑中显化出来,猛地一拍边上白牛的背,大叫:“认得认得,你不就是当初的仙长啊!”

他这话出了口,那边上白牛突然嚎叫一声,而石灵明似乎开悟了什么,直接拜下去,叩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弟子石灵明叩见!”

这一下去,不但是那四脉弟子皆愣住,连那吕重绫,姬紫云,庄周也一并愣住,连同那诸多凡家子弟,也都是无言而惊!

只过瞬息,那感到冥冥之中一道因缘连起,于是李辟尘笑着颔首,道:“起来吧。”

“是!”

石灵明一听,直接蹦了起来,而那面上欢喜,只对那老牛也拍:“快拜,快拜!”

此时那白牛整个牛脸都绷紧,那蹄子要跪下去,就这么,那头被石灵明压着,就要俯首。

“拜不得。”

李辟尘摇摇头,对石灵明笑道:“你这孩子,当年见我的是你,不是这牛;如今为我徒的也是你,不是这牛。”

石灵明这般听了,便道:“可师父,大力和我自小为伴,我之前都说了,若是我得了逍遥,它也要得逍遥,我成仙了,它也要成仙,我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非是出尔反尔,是它的缘法不在我处,最多只能听讲,毕竟只是兽类,尚不得道,难化灵精。”

“太上妙法谁可闻,非天非地非鬼神;唯自缘来心无问,见得灵明道前尘。”

李辟尘这样说了,此时姬紫云和庄周过来,行了礼仪,李辟尘看了二人,笑道:“三年修持,太华听道两载,如今去那云雨二脉学习道法神通,可不得丢了我的脸面。”

姬紫云行了礼,语气平缓而坚毅,只道:“尊师父令。”

庄周过来,那白袍拖行,金裘颤动,此时也笑着行礼:“不敢失了师父脸面。”

李辟尘点点头,又指着石灵明道:“石灵明,你便是我三徒儿,如今不上四脉,只跟我一人修持,我传你风雨雷云四法。”

这话出了,那下首处,四脉弟子皆惊,而那其中,雷法弟子先是愣了下,随后便是大笑两声,直言道:“既然师兄收徒,师弟便退去了!”

他心中欢喜,李辟尘乃是雷脉人仙,而此时,另外三脉则是大呼倒霉,连连苦笑,但也没甚法子,因为二人本就有缘法未了,如今来此,也正是了却之事,他们插不得手去。

“恭贺雷法,又添一名仙苗,来日人仙可望。”

那雨法弟子这般打个稽首,而那风脉弟子也同样言语,至于云脉,则是颇有悲怆之感,只是大叹一声:“早知道便不去再和你三人言语,就说你,雨脉筑基,你胡乱插个甚么话去!”

他颇有些捶胸跺足,而雨脉筑基直言:“若你不说那几句话来,我也不去怼你,这般你懊悔也没用,再说了,便是上了云脉,来日还得随辟尘师兄修行,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白了终究是你自己造作,却来怪我!”

云脉弟子只是大叹一声,如此便再挑选其他诸人为本脉修持,那此时,诸多凡人之中,姜瑶看石灵明入了李辟尘门墙,不由得心中讶异,而那萦秀则是瞪着小眼,直道:“他还真的和仙人有缘法!”

其中语气颇是不可置信,而姜瑶听萦秀如此言语,只道:“缘法早种,这是天定了的。”

她这般说了,便上前去,听得四弟子唤人,那一只手掌在她眉心抹过,便看一片云浪倒卷,至如此,云脉弟子才好受了些,直问姜瑶:“你可愿入云脉修行?”

“弟子愿。”

姜瑶这般叩首,而萦秀刚要拜,便见那手掌又拂过她,却不合云道,于是唤其他人来,其中风法弟子于她眉心一抹,此时看狂风滔滔,便道:“你该入我风脉修行,可愿意了?”

“这.....”

萦秀嘟了下,而风脉弟子眉头微微一皱,此时刚要说话,便看姜瑶道:“萦秀,仙山福地,岂能任由性子胡来?”

“是.....”

萦秀听得姜瑶开口,便神情一震,言道:“弟子愿去风脉修持。”

这般过去,此时孟荀身前,有雷脉弟子与雨脉弟子同来,然那手不曾覆上,却听得天上一道笑声呼喊:“且慢且慢!”

此时听得这喊,却见天上一尊巨碑落下,正是太华巨灵碑的虚影,那上方站着一名少年,此时李辟尘一看,颇有讶异:“姜壶,你如何来了?”

姜壶落地,收了巨灵碑,此时那四脉弟子赶忙上前而来,皆称见过太华真传。

太华峰真传,一代只有一位,地位堪比四脉首座,此代真传年纪尚小,故此还不能独当一面,只让上代真传代行诸事。

而此时姜壶却下太华而来,此时对那四个弟子还礼,又转身对李辟尘、吕重绫道过话,接而对那孟荀道打个稽首,恭敬道:“孟先生,掌教有请,还请随我上太华一叙。”

此话出了,顿时让诸多人与仙大惊,太华掌教茅沧海,地仙之尊,天桥之位,此时居然要见一位凡人,虽是人中称圣,但这般也太过让人惊骇,无论如何也不得让一位福地之主亲召才对。

但事实摆在面前,太华峰真传亲下请人,如此这般四脉弟子不敢再言其他,此时只看孟荀对姜壶抱了拳,便随他一并驾巨灵碑离去。

第三百零四章 真圣见 庄周断缘,得灵精 先天青气

“真人见圣人,想来当是很有趣的。”

李辟尘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于是便转过头去,看向那诸徒,在好生嘱咐之后,只让石灵明与自己同走,当然,还有那只大白牛。

临去之时,李辟尘忽的心又有感,觉有缘法缠来,但却不寻自己,只是去找了三徒中的一个,便顺着目光望去,只看是在庄周之身。

这缘法淡淡,并非磨难,但缠绕在身,日子久了,怕会出现变故,李辟尘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却突然见庄周也同时蹙起眉头,忽的转身,与李辟尘四目相对。

师徒想到一处,李辟尘便笑,唤了那雨脉筑基,道:“我这徒儿要去了却一段缘法,如此才可好好修行,你且与雨脉首座稍稍只会一声,便说是我所拜托的。”

如今雨脉首座乃是楚端阳,而他与青箬笠差了一代,当年正是青箬笠的接引对子,自然也与李辟尘有些关系,毕竟当初青箬笠曾传李辟尘神通,如今只是这么一言,也没甚么关系。

雨脉筑基听了,便点点头,言:“晓得了。”

于是李辟尘称了多谢,又对庄周说了:“你且随我先去,与你这师弟同回峨眉,再之后,我让踏红尘送你下凡。”

“弟子尊令。”

李辟尘点点头,这般唤了踏红尘,于是这匹墨麒麟便踏过来,晃了晃脖子,哼了两下。

此时白牛初见墨麒麟,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那几乎瘫软下去,此时只看墨麒麟突然不吭声,盯了那白牛一眼,便转过身去,驮起李辟尘,那脚下踏起红云光霞,直把白牛和石灵明以及庄周一道裹着,化光华遁去。

只不消几盏茶水的时间,南天门便已映入眼帘,此时墨麒麟落下,那石灵明初踏此等仙山,看那南天门之雄姿,又见那上刻印大字,顿时眸光之中异彩连连,直是惊呼:“好威武的大门牌坊!”

他如猴头一般四下张望,那目光向里面看了看,又见那峨眉观后,一株桃树直入天阙,冠如云霞盖压天下,那四周处皆是梅花傲绽,与那白雪交相辉映,当真是神仙家处,上天圣境!

李辟尘带了诸人落下,此时吩咐下去,对踏红尘道:“你且带南华下山,去寻当年张木槿所在之处。”

墨麒麟眨了眨眼睛,哼哼两声,似在询问:可是当年那童子缘法?

“不是,你且带南华去吧,去了便晓得明白,了却之后把南华直送入雨脉洪浮峰去。”

李辟尘这般说了,随后带石灵明与那白牛入了南天门,而这时候,这白牛看了墨麒麟一眼,又被吓得一个踉跄,倒是让墨麒麟有些恼火,心道我又不吃了你,你怕个甚么。

它不晓得,所谓麒麟,为应龙之后,自有龙法在身,而白牛不过凡兽,只是开了一点灵光,当然受不得这种威压,更莫说麒麟还为四灵之一,为祥瑞之身。

这般想着,墨麒麟便哼了一声,而转身驮起庄周,那脚下崩出红云,踏着光霞而去。

李辟尘眼角余光见天边一道红云倒卷,知墨麒麟已经离去,此时便把石灵明引入观中,去了那无名主殿。

“啊,师父,那有个灵精!”

石灵明在入观之前,忽然这么一喊,而李辟尘听他言语,那前脚还不曾迈入无名殿,便又回过头去,看向石灵明,只道:“甚么灵精?”

这般顺着这孩子的手指看去,李辟尘只见那大桃木下,群梅之中,有一团青灵之气在萦绕,这般混混沌沌,在那处游荡,原来是因仙山之中木气澎湃,又有上次李辟尘铸峨眉观时,那诸多木灵之光化入桃木之躯,如此青气木法澎湃,故此催生了一尊天生的灵精。

李辟尘走过去,而石灵明也这般看着,突然开口:“师父,这里面有个人呢!”

“有人?”

李辟尘听得古怪,只是这般看去那青气,只甚么也看不出来,因先天仙山所催生先天青灵,故此看不得真切,哪怕人仙也不成,于是心念一动,眼中造化阴阳之瞳,如此便可窥见了。

“师父,这人古怪,那鬓处全是羽毛.....咦,又变成鸟了。”

石灵明揉了揉眼,而边上,李辟尘则是惊讶的转头看他,只道:“你如何知道这其中灵精容貌的?”

“这是天生的啦!师父,我自小便可看万物变化,这甚么东西在我身前一站,我就知道它是甚么变化的!当然像是二师兄那般,我只知道他是灵精所化,但看不出是甚么东西。”

石灵明这般笑嘻嘻的开口,而李辟尘则是目光若有所思,心中默道:看来这孩子,通变化,知天时,明地利......莫不是灵明石猴?

这名字本就让人想入非非,再有列寅与庄周的前事,李辟尘此时越发肯定,这孩子,怕不是真的就是.....那灵明子了。

亦或说,灵明石猴本就是这孩子所化,不是甚么混世四猴。

“通变化,晓天时.......你这孩子,当真天赋异禀。”

李辟尘这么想着,但不能说出来,只是夸赞一声,而后再看这青灵之气,见那当中,有先天之灵在孕育,此时还是混沌之姿,时而化鸟,时而化人,时而化木,无有定形。

只是这青灵木气所过之处,看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倒是和自己那“一念花开”的神通有数分相似,倒是个值日的春神。

李辟尘摇摇头,只给这青木灵气之中点入一道仙光,而后道:“天地成就,为先天之灵,说不得还可化一方春神,如此我便给你一点造化,既在我峨眉山上所出,那便是我峨眉之神。”

...............

踏红尘踩着云头,这匹墨麒麟驮着庄周,直过云霄千百里,不过几个茶水起落的时间,便已过了一千六百里山河,这般看去,下方那清水流镇已又映入眼中,而此时远方,似有仙光突降。

墨麒麟停在天阙,而庄周下了去,踩着云头,他修持三载,也通术法,上太华去只是为了习练其中雨法真解,此时站在云霄上,向下遥遥望去。

这白袍金裘,满头华发的童子,此时立在此处,真个像是天上下来的仙童,而那下方,他目光所看之处,有一名穿着红裳的女孩站在村口泥塘,正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天上。

如此这般,庄周便明白了,那道缘法是从何而来,于是摇摇头,长叹一声。

“终究也曾共听天音........看来你也被人点化,如今化了身形。”

庄周这般叹了一下,又笑起来,而那红衣的少女却是呆滞在了原地,好半响,才这般喃喃开口:“你是当初那只.......白蝶.....”

“你这赤蝶,也还记得我啊。”

庄周这般说了,而那红衫的少女则是抿了抿唇,终究一叹:“当时若我能坚持,那现在站在云霄上的,就是我了。”

庄周摇头:“你的缘法不在师父处,而在那郭小虎的身上,他是你的缘,你是他的缘。”

“只不过,路要坎坷些了,张木槿就要来了,你当和小虎一起随她归去,上太微山中听道。”

红衣少女这般一惊,直道:“张仙子要来了?!”

“是,当初说过的,三载之后,她来接小虎上山,如今时日已到,我已见仙光,你还不回去?不然,这缘法,就断了去。”

庄周这般笑了起来,这红衫的女孩忙不迭的从泥塘中走出,快步,却连鞋也穿不得,直接奔向那村子里去。

第三百零五章 降心猿 灵明观书,拿地气 山摇仙出(加更)

冥冥之中因缘了去,庄周这般顿时心有所感,他注视着红衫的少女离开,奔向那村子之中。

当年也曾共听天音,而他自身与这赤蝶的缘,本就是那时结下的。

三声放下,白蝶留了下来,而赤蝶没有,正因为如此,原本李辟尘随口一说,要重新送郭小虎的一只蝴蝶,从白蝶化作了赤蝶。

而赤蝶也是自愿去选择了郭小虎,只因为她听见了,李辟尘口中所说,这孩子是她的缘。

李辟尘当年点化了郭小虎,只是出于“有缘”,但是张木槿则是看中了这一点缘法,故此说下了三年之后带郭小虎上金庭的话语。

庄周笑叹一声,转身上了墨麒麟的身,于是后者会意,那四爪一崩,顿时看这方天阙中,卷起漫天红霞。

..............

六十日后,峨眉山上。

大桃树下,群梅林内,那团先天青气仍旧混混沌沌,但此时已不在方寸之中转动,而是开始向着四方游走,显然是当日一点仙光渡入,故此生出了一些灵智。

无名殿内,石灵明苦着脸,看着手里一卷经文,这般不断念诵,而那前方,李辟尘坐在蒲团上,照地青放置在身侧,三片金叶摇曳,上面有一只金蝉不断发出轻微的颤音。

“错了,又错了。”

李辟尘叹口气,而石灵明挠挠脑袋,转过头去,看着门口处的那只牛脑袋,而就是这时,李辟尘两只指头已经打在了石灵明的脑门上,这一下疼的他哇哇叫唤起来,只好转过头去,但抱怨道:“师父,我入观两月了,为什么只让我看这些经文,我要学法术......”

石灵明有些懊恼,天天看这些经文,其中有些凡间都有,自己也翻看过部分,但现在师父要求却是全部读完,并且一字不落背下,记在心里,这对于石灵明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李辟尘听了后,摇摇头:“我让你去入定,你不到十日便从山巅之上跑下来,扯着黄巾力士说自己肚子饿,那吃完了又跑去和先天青气玩闹,若不是白牛和我哼哼两下,你倒是要直接玩下山去。”

石灵明嘟囔,瞥了一眼门口的那个牛头:“一点不义气,就知道告状.....”

那两个月来,白牛也开了大部分的灵智,比原本来说,更上了一层楼,算是真正灵兽,而石灵明的表情语句它都能听得明白,此时两只牛耳一动,只是抬起牛头,打个哈欠,然后望天发呆。

“你还言这牛头告状,我让你去入定你不入,我让你在南天门下坐定你也不坐,又是十日,被那来来去去的鸿鹄峰大雁迷了眼睛,若不是你不会驾云,是不是还要上天去,和那些灵禽一并起舞?”

李辟尘摇摇头,轻斥石灵明:“这般我让你认真读经,定心修神,你又不干了。”

这孩子玩心太重,上蹿下跳,有一次还爬到了大桃树身上,而李辟尘也越发肯定,这娃娃定然就是那灵明石猴。

想到此,李辟尘不由得心中大叹:“破四境同归入五境灵明,要先降石灵明......降心猿,伏意马........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这倒霉孩子!”

“当年姬紫云在山巅入定四十九日,庄周停在桃木上二十一天,受风霜雨雪洗练纹丝不动,哪里有这熊孩子这么闹腾!”

“诶,终究还是出身不同,紫云本为剑囚,庄周乃是灵精,石灵明自小出生在石明镇,虽然是平民百姓,但衣食无忧.......我便要说了,是哪个混账东西说这熊孩子是赤子之心的,我少不得要抽他两鞭。”

李辟尘这般头大,随意说了一句,却不知道此时在雨脉洪浮峰中,正在跟随楚端阳习练法术的庄南华,突然打了个喷嚏,而后莫名一阵哆嗦,让楚端阳看的一阵古怪。

.......

“南华,你哆嗦什么?”

“禀首座师伯,不知道.....阿嚏!”

.......

石灵明面苦着,而李辟尘此时起了身子,走到那后侧木台下,翻翻找找,取出一本古籍来,啪的扔给石灵明。

“师父,这是什么?”

石灵明看了看那本古籍,只看上面模模糊糊有四个大字,但看不清楚,第三个字已经被几乎摸的失去了形态,于是又嘟囔起来:“师父,你好歹也是个人仙,列在了真传,这太华山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怎么取个书还是破的,就像是在人间小摊上两文钱买来的一样!”

李辟尘此时听了这句话,没什么表示,然而心里恨不得抡起照地青直接把这猴头一剑砸死了算。

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

“这是《天荒蚀文》,你没有见过,想来应该听过。”

李辟尘按下性子,在这孩子面前,自己原本修持的清静经似乎没了用处,很轻易就会被勾勒起原本的一些情感。

心猿之说,为难降之怪,降者可得灵明之境,通晓万物而心灵澄明,不染尘埃。

“石灵明,石灵明啊......寻常猴头就已经难降,这石猴想降,何等之难。”

李辟尘心中默默思量,而石灵明则是抱着那本书籍,惊呼连连:“这就是《天荒蚀文》?师父,这是第几卷?”

“第九卷,记录天地之中诸多异种灵兽,包括往古之神。”

《天荒蚀文》是古籍,此书分为一十二卷,说难找也难找,说不难找也不难找,太华山中的经殿里就有,这本就是李辟尘从经殿里取回来充门面的,毕竟一个仙家法观,连些书都没有,若是传出去,图惹人笑耳。

李辟尘摇摇头:“你不想看那些文字经要,那便把这《天荒蚀文·卷九》之中异兽灵种都记下来,若是背不下来,那过几日,我便拿铁尺打你屁股。”

石灵明原本开心的面色陡然拉下来,又嘟囔:“啊......徒儿知道了......”

正此时,那脚步之下,仙山之土忽然一阵晃动,李辟尘顿时驻足,心念一动,发觉一道地脉之气忽的被抽走,顿时心有诧异,那身子一转,直接出了观去,至南天门外,手掌一挥,一只混元大手突然从天而落,撕破云霄!

“从我这里偷地脉精粹,想的倒美!”

下方一处山河被直接捉起,那其中握着一缕玄黄地脉之精,李辟尘眉头一皱,把这地精收起,目光向着远方一望,又回过头去看看,不由得心有惊疑。

峨眉山乃在太华边界,位于仙天之下,人间之上,而这股牵引之力很玄妙,只从人间之中群山里取地脉精粹,却不沾染仙天半点气数,若非峨眉恰好在此,太华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异变。

“正南之方.....这是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第三百零六章 金蝉定 难听雷音,大河颠 拿日擒仙

人间有异像,那地脉之气其中蕴含玄黄之精,显然是要造化什么灵物,然而正南方位又有什么灵物会出?

太安六载前刚刚多出一位地神,眼下不可能再于太安造化神灵,那如此说来,是从太安之外地域而来,此番变故却是有些蹊跷。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乱子,那当然是不行的,这得去看上一看......李辟尘摇摇头,心中思量一声,那手指在虚空中写写画画,紧接着变化出一张柔纸,用灵光造化一只传言灵鹤。

“去,把此事禀告太华.......送上青霄峰去。”

..........

李辟尘出了无名殿,而石灵明坐在殿中蒲团上,那眼睛一眨一眨,转过头,看了看白牛,又看了看手中的书籍,此时殿内没有其他人,只有那金蝉的颤声在轻轻回荡。

“师父的剑和蝉....”

石灵明看着照地青,早就想摸一摸这剑了,而这蝉,自从进了无名殿里,便被师父放出来,一直趴在照地青上不曾动弹,而那轻轻的颤音听着却不恼人,反而让人感到有些舒服。

石灵明起了身子,把那本《天荒蚀文》放在蒲团上,那两只手伸出去捉住照地青的剑柄,这兵器比石灵明整个人还要高,厚重且沉,满是木干虬结,那此时用力一拔,这巨剑却纹丝不动,把石灵明半个脸颊都涨的通红。

“嘿呀,这么沉!”

石灵明咋舌,想到自己师父一直以来都随意背着这柄剑,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敬畏,那目光转动,又看见那金蝉,于是起了玩心,伸出手去要捉那金蝉。

嗡~

石灵明的手抓住空气,眼前却不见了那金蝉,也不见了照地青,这孩子茫然的抬头,却看见这剑出现在另外一个角落处,那金蝉依旧趴在剑上,似乎不曾动过。

“咦?”

石灵明惊讶了,小跑两步过去,那手又伸出去,然就在将要触碰到的一瞬间,这巨剑再度消失,又出现在相反的方位。

一连几次,石灵明在无名殿中连续小跑兜转,而那巨剑被金蝉带着,不断在无名殿中来回移动,瞬息之间便回转消失,耍弄石灵明。

“嘿呀,这什么蝉啊!是妖精啊!”

石灵明气的嘟囔起来,而那手在此时撑着身子,直道:“你跑什么吗,我又不吃了你!”

金蝉没有反应,依旧趴伏在照地青上,此时那三片金色的叶子在摇曳,明晃晃的光照在石灵明的脸上,顿时让他眼睛一痛,忙不迭的转过头去,心中却是哼哼起来,心道一定要捉住这金蝉。

只是一下便计上心来,石灵明转过头去,对大白牛道:“大力,一会你站在那墙角,我在你对面,你帮我捉这金蝉!”

大白牛盯了他一样,摇摇头,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敢做这事,末了又看看外面,意思是现在闹腾,待李辟尘回来,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

“师父出去了,你怕甚么吗!”

石灵明挠挠头,哼了一声:“一点义气也不讲,我自己抓好了!”

于是这娃娃又开始自己和金蝉较劲,在又一番折腾后,石灵明气喘吁吁,而这一次,他终于摸到了照地青的剑柄!

“抓住了!”

石灵明这般高兴,而那金蝉又要施法,就在此刻,无名殿外突然一道雷音响彻,只是这一下,金蝉顿时没了动静,偃旗息鼓,而石灵明则是咦了一声,转过头去,正见李辟尘从无名殿外走进来。

“我只是出去两步,你便开始抓我金蝉,这般玩心不消,怎生是好?”

李辟尘皱着眉头看向石灵明,后者顿时知道不好,连忙放开剑柄,低着头,小声道:“徒儿知错。”

这话说了,石灵明又开口:“可我也没有抓到师父的金蝉......倒是师父一进来,金蝉就不动了。”

李辟尘失笑:“这是自然,这金蝉听不得雷音,如此自然被我拿住,当初这金蝉也非我之宝物,是从一魔人手中夺来,乃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为天成的灵虫。”

石灵明讶异:“原来是这样的,是金蝉不听雷音,只有雷音才能摄住它。”

李辟尘点点头,复又把脸一板:“你这孩子,玩心太重,难以静下修持,虽也赤子,但实非寻常灵童,此番我有些事情,怕是要先出去一次,我于无名殿中留四位黄巾力士,看你修行,不得怠慢了!”

“啊!”

石灵明一听这话,顿时小脸一绷,而就这时,只看李辟尘手掌一招,那外部,有四朵桃花飞来,那袖袍之中又化出四张黄符,只一下,花与符合,那迎光而长,化作四尊黄巾力士降下。

而这四尊力士容貌与寻常力士不同,那眉心出各有一朵桃花之印,身披绯甲,身缠赤绫,如天神临世。

此时四大力士对李辟尘恭敬抱拳,李辟尘一指石灵明:“我出行一些时日,你等四尊力士为我取桃花辅以符篆造化,此番在无名大殿,看管石灵明修持心经,不得让他怠慢了去。”

“诺!”

四大力士同时应声,此为人仙施展出的力士仙傀,又辅以上天所赐大桃木花瓣为灵,此有寻常黄巾力士十倍之威,且身高如意,此时不过一丈,但只要遇敌,立作十丈高大!

见四大力士面容严肃,石灵明顿时泄了气去,看着手中那本《天荒蚀文·卷九》,不由得叹口气:“我看,我看!”

“如此甚好。”

李辟尘摇摇头,那转过身去,只是呼喊一声,看踏红尘便已来至身前,李辟尘翻身上了墨麒麟,此时那观中红云崩起,看一道虹光从峨眉山上摇摇而出,直向着南方天阙飞去。

李辟尘坐在墨麒麟身上,那手中地脉精粹不断颤动,此时为李辟尘指引方向,那座下墨麒麟不断奔跑,踏着云霞而去,这般行了有一日光景,其速追云赶月,已至太安边界。

墨麒麟不停,转瞬便踏了出去,此时只看云波倒卷,那下方远去,此番行了又有一日光景,已有数十万里崩过,此时正将至万墟州之边,但还差了些许。

然至此处,却见另外一副大乱光景,只看那下方洪水滔天,吞山踏岳,那其中有道大河奔流不息,此时那大浪突然卷上天阙,当中猛地伸出一只长毛大手,撕开天幕,向着李辟尘捉来!

第三百零七章 青毛猿 山河一棍,人仙斥 天公降孽

大浪拍空,长臂拿日!

这般凶悍之物突然杀出,倒是让李辟尘陡然一震,座下墨麒麟踏起红云,此时避开这一拿,紧接着看向下方,猛地一声怒啸,这一吼崩开大浪,露出其中袭击之物真身,此时一看,却是一尊青毛猿猴!

“好个仙孽,搅我水府,拔我八江六河行宫者可是你么!”

这猴子金目雪牙,铜头铁臂,身高足有三丈,此时站在波涛之中,那之前通天之臂是他所施展神通,此时双目之中崩出金火,气贯云霞,显然陷入暴怒之中。

这尊青毛猴子有人仙的修持,为天生的神圣,有翻山倒海之力,这般踏步而出,踩着浪头登入天阙,对李辟尘一通呵斥。

李辟尘眉头一皱,道:“我不过路过此地,你这猴头,不问是非青红,便向我出手,我还不曾向你问罪,你却来呵斥与我,倒是个甚么道理?!”

这青毛猿猴喝出声来:“这地脉之气颠倒紊乱,让八江六河俱都胡乱摇颤,我那些行宫都坍塌了数处,这三十日前有你方仙人来此言要定江划陆,有那人仙修持,如此被我一顿好打,这般仅仅三十日,便有地脉之气崩流,这不是你等仙孽施法报复于我,又会是甚么?!”

李辟尘听了清楚,言道:“我乃太华山峨眉道人,镇守仙天人间之界,此番下来,正是因为地脉之气奇怪离去,这才出山查看,你说有仙人来你处被你一通好打,和我又有甚么关系?”

“你说无关就无关?!当时那仙人也是从西方来,如今你也从西方来,莫不是来看我遭罪的凄惨模样的,你如何能让我信服你是无关之人?!”

这猴头暴怒起来,而李辟尘却听得有些惊异,当初有仙人自西方至此要划江成陆?不当是才对,此一路上,仙宗寥寥,多是凡间百姓人家,城池烟火,若说人仙,那也只有太华山中人才可与这猴头一战,然峨眉山正在此方,若是有太华仙人下山离去,自己定然能知晓才对。

且此行一直正南,是对着万墟州而去,须得知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出发之时差了半点方位,所去之处便是不同了。

李辟尘思量些许,对这猴头道:“我不知此事,不知猴神可否告知那仙人容貌?”

“我告知你个奶奶,先拿了你再说!”

这猴头勃然大怒,此时那手突然招摇,臂化通天,向着大河之中一拔,只看一道山河铁棍被他直接抽起,那上面泥土崩开,金铁俱裂,只露出其中真正容貌,那漆黑如渊,两头各有一团青色云纹,那下刻印山河之景,然俱都无色,只作漆黑。

“仙孽,吃我一棍!”

这山河黑棍砸下,陡然化作乾坤之大,这般压盖下方山川,只这一下便有几十里长,而李辟尘见这黑棍砸下,面色平静,只是开口:“你这泼猴,我与你好声言语,你却视我如无物,是当我好欺辱么?”

那头顶中,化出一道光华,李辟尘手掌一合一开,那一道阳火萦绕,从中伸出一柄神铁天棍,此时迎火而动,那在半空挥舞两圈,便被直接插入天阙。

定海神针铁施出,李辟尘从墨麒麟身上离去,那手中铁棍挥舞,把那山河一棍打的直接倾斜出去,就这样砸在江中,顿时掀起滔天大浪!

“好个仙孽!”

青毛大猿发怒,那手中山河棍舞动,此时踏着浪头杀过来,与李辟尘战在一处,那两根铁棍互相交战,一者带起山河,一者舞动水火,此时打在一处,让那下方大岳也崩,河浪也掀。

二人交战数十回合不分上下,青毛大猿久战不下,此时更是被李辟尘一棍打的手掌俱麻,便是心中惊怒,暗道自己本乃天生的神圣,此时居然打不过这个后天的仙人,简直岂有此理!

对方越战越勇,他却越战越弱!

他怒意渐冲云霄,此时已被火蒙了心智,那两手一震,山河棍猛地砸在下方大河之中,那棍头一挑,只看一座行宫猛地被掀出,从那河底不知多少深处被打了起来!

李辟尘持着定海神针铁,此时看那大宫砸来,手掌中卦相一变,那就看一只大鼎陡然落下,只这刹那,把这大宫砸了个粉碎!

“八方水神何在!”

青毛大猿一声怒喝,此时那四处江河之中,俱都有河神龙灵升起,而当他们行至近前,看见李辟尘身上仙光,俱都一惊,却不敢踏入战场之中,而青毛猿猴见此情况,顿时再次怒喝:“你们要造反不成,给我拿了这仙孽!”

这些水神面色顿时一变,而此时,李辟尘目光猛地一转,那当中阴阳二瞳照破天光,直接开口,如大道天音:“尔等水神,不听洞天福地调遣,不听乾坤诸神言语,此时被这孽障驱使,可还敢自称神灵?!”

一位人仙当面,这些神灵不敢妄自言语,再看李辟尘眉心中玄光照耀,更是惧怕,而此时青毛大猿见此情况,怒啸一声:“若是不上,待这方事了,我便斩了你等神位,废了你等的神光!”

这话出了,这些水神顿时不敢再有二心,便是前方洞天福地下界的人仙,也得硬着头皮上了,他们本就被这青毛猿猴克制,这家伙乃天生的神圣,自降以来便统御这方水域,这些个神灵俱都是他的下属,领了神位,交了他神光,此时若是不上,回头立时便已没了性命。

仙魔死后尚可再入封神榜去,化一尊不死不灭的神灵,而这些水道神灵都是江河自诞,不曾在封神榜中留名,算是野神,只听天调,故此被青猿压制不得翻身。

这八方水神,大大小小有三十八尊,此时俱都围拢上来,手中祭起神宝,而青毛猿猴怒笑,那山河棍一镇虚天,大喝一声:“拿下!”

群神不敢怠慢,只是各自起法,一时之间,那天上居然化出阵法,要拿了李辟尘入河。

李辟尘这般看了,转回墨麒麟背上,那手中坤鼎化去,头顶八卦盘,一手抽出照地青,那在天阙一挥,斥出一言:“十二天公何在,速速下来,助我降孽!”

这一剑斩开虚天,此时只看那乾坤之上打下雷霆,一连一十二道,此时那照地青上带起青霄天罡之气,给这一十二道雷霆化出灵光,只这瞬间,便成一十二位天公,此时各披神甲天袍,手中各持兵刃,站在李辟尘身侧,齐齐喝出声来。

“尊天师谕令!”

此乃应元一十二天公令!

第三百零八章 君不见 雾神锁仙,起卦阵 水火炼丹

十二天公临尘,此时各执兵器法宝,俱乃天地三清所化,合天罡而出,此时降下,顿时施展神威,刹那之间,只看十二天公起法,呼风唤雨,召雷行冰!

大河山岳被鼓荡的移位,那大浪倒卷上天,一时之间把这些水神俱都震的七荤八素。

这些个神灵去了神光,只有神位,而且还是江河所诞的野神,既不归洞天统辖,也不在封神榜中留名,那诞生之处还有青毛大猿这等天生神圣压制,可以说法力当真不高。

但一神不敌,可群起而攻之。此时群神被十二天公震摄,那领头一尊神灵硬着头皮踏出,双目之中闪过精光,看他容貌,龙首人身,披着步云袍,是一尊龙灵。

龙灵属水,也算小神之一,并非无垠海中真正龙族,其性质更接近于川河本身,类似土地山神之流。

“诸位稳住,各祭法器,起‘天伏神光云江阵’,一并拿了这十二天公!”

他这般一吼,那身后群神面面相觑,俱都点头,而后就见这三十八尊水神手中神光招摇,各化法宝兵刃,此时那后,有十二尊水神倒退,向左后而去。

那右后又站定一十二尊水神,而那前方还剩余一十四尊水神,如此成三才之势,各自祭法,只看这三方神祇中央,突然化出一尊真神化身,高有百丈,踏云拿霞!

真神踏出,而三十八尊水神齐齐喝出声来:

“君不见!天河倒转卷神仙!”

“君不见!滚滚洪流开大衍!”

“君不见!一匹白练贯青天!”

三声怒喝,此时这尊虚幻雾神轰隆一下炸开,此这一瞬间,方圆百里大地尽数被云雾笼罩,正是这大阵已成!

嗡嗡嗡!

只是刹那之间,看这大阵之中,忽然化出无数璀璨白光,那无数水流化作飞白匹练,如长绫倒卷,如白光道剑,这般从四面八方俱都打下!

李辟尘骑着墨麒麟,此时一十二天公在阵,正是被这无数通天光柱封锁,寸步难行!

此时若说这阵,当是:

....

雾遮八荒人不显,白光如剑水如炎;

万壑飞瀑出白练,神影千尺如意变;

洪流倒转三山巅,银河一泄万千剑;

云锁霞链光如钳,囚龙擒圣捉神仙!

....

这大阵凶悍,此时三十八尊水神合力施展,当真是人仙难逃,人神也灭,便是出窍也不得轻易脱阵。

青毛大猿见此情景,哈哈大笑,那手中山河黑棍一镇虚天,让那下方大江也震,此时大手一挥,直吼道:“好!给我擒了押入水府之中!”

那下方水神也俱都送了口气,但手上不敢怠慢,此时这大阵笼罩方圆百里,那当中光柱如铁,白练如剑,正如无数天神施兵,擒着那人仙,要押上斩仙台去。

这大雾开始收缩,三十八尊水神开始变阵,那三才之形走动,化如天星,又做一片圆圈,那八方大雾如被风驱,渐渐汇聚而来。

此时那下方大河中破开大浪,只作一个河眼,四周卷起漩涡,要把这一片大雾直接收入河底。

...........

大雾遮天,神光如链,此时无数白练化剑,从四面八方虚幻山河之影中打来,却在触及到李辟尘的一瞬间,便尽数被收了进去。

此时只看李辟尘手中持着那尊云梦混元斗,施了兑卦化大泽之法,于是这阵法中各种白剑光烈俱都被大斗收走,被摄入其中造化三团混元云气。

只是阵法不除,这大斗虽也无尽,但一直如此收下去却不是良策。李辟尘心中计较,此时听不得阵外诸事,便双目之中显化阴阳光华,看破迷障。

只见那阵外,青毛大猿挥舞手臂,那三十八尊水神倒转神法,再看下方大河之中化出一处漩涡大眼,正是要把自己拿了入内而去。

“擒我入水府么,倒是麻烦,我这一出来,还不曾找到那地气离去之迷,却被这泼猴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阻挠,真当我是泥捏的仙家。”

李辟尘摇摇头,此时开口:“十二天公听令。”

“我等在!”

十二天公过来,李辟尘那头顶中,显化八卦大盘,那心念一动,此时张口,一道混元一气便吐出,此时转入那八卦大盘中,只是刹那,便看那当中又造化七道气息。

李辟尘自己坐下,此时以自己八卦混元身为引,造化八卦神兵,如此只看云梦混元斗也飞出,落入一尊天公手中。

“施法之时我不得动作,此时驱使八卦混元之躯,造化气息......伏魔,吞鬼二公听令,护在我之左右。”

“诺!”

话音落了,伏魔、吞鬼二公过来,护在左右不动,而李辟尘此时开口:“行冰、行云二公听令,施云冰之法,起大幻天镜。”

“诺!”

二公施法,把十二天公连同李辟尘、墨麒麟一并护住,化作幻法。

李辟尘这般看了,又开口,此时对那八公道:“八方天公听令。”

“神霄天公持乾天钟,食粜天公持坤地鼎,行霄天公持震仰盂,行风天公持青霄白羽扇,五方天公持离火煌炎镜,行雨天公持定海神针铁,飞砂天公持艮覆碗,布泽天公持云梦混元斗。”

“此时按八卦八方,四阴四阳之位布阵,记坎离当颠,水火大炼。”

八卦本就可以施展阵法,此时按天法布阵,聚八方八火六十四相为一体,化混元一气,造化一柄开天神兵,在这混沌之中打出路来。

..........

水府之中,那团雾气已被凝成一团神霄灰云,如大丹一般,此时有一人之大,而三十八尊神灵不敢怠慢,毕竟其中封得乃是一尊法力高绝的人仙,只是手中法器宝兵不曾停止施法,一路制着这尊大丹而走。

青毛大猿把山河黑棍猛地砸在宫阙地上,把那四方白石塑雕都震的粉碎,这般气意不消,让那前来的鲤鱼侍女俱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这些鲤鱼侍女都是妖灵,被这青毛大猿点化,出了人形,在这水府之中充当侍婢,若是不知明的神仙来了,怕是还以为这是哪一位龙伯的治水行宫。

那一十五州之中,所谓龙灵龙伯,大部分都有神位,并非真正龙族,而是龙形的神祇,而那无垠海中所谓龙伯龙神,则是真正的龙族,不听天调,外人看来无甚分别,但他们自己自有一套称呼,这便不消再言。

青毛大猿看那灰色大丹,哈哈一笑,狞道:“任凭你法力滔天,武力盖世,如今还不是成了阶下囚!”

他这般大手一挥,对那三十八神道:“把这家伙放在水火山中,炼化了成丹!我要尝尝这人仙炼得大补药,是个甚么滋味!”

第三百零九章 水火山 婴儿幽哭,化混斧 开天辟地

青毛大猿这般吩咐,那三十八尊水神不敢怠慢,忙不迭的把这大丹押着,出了宫阙,那向着一处河底阴山而去。

这大河宽阔,然此时在水下,方明白又有另外一方天地。

这河底之广,已超寻常河流,此番看去,莫不是八河六江之下俱都被打通,那最下之底,深邃却有明光,再看去,无数鱼虾妖灵兢兢业业,那在最下凿山开岳,是在建一方地中大海!

大地之下有大海,大海之中有神宫!

如皇帝一般,驱使诸多妖灵卖命,这些就像是凡间的奴隶,不得反抗,只是这般,那或用手抓,或用利爪,亦或各取兵刃工具,在这方“海底”开凿乾坤,这般只是一看,怕不是有几万妖灵之多。

三十八尊神灵看也不看下方,只是在大河深处,押送着灰云大丹而走,那三十八道神光从河底深处行过,然而被那些最深处的妖灵们看见,便知道是河神出行,不由得叩拜下来。

身为妖灵,法力低微,又被青猿所摄,这些水神也可对他们任意生杀,这般活着,当真是卑微到了极点,也可怜到了极点。

一辈子暗无天日的生活,即使成妖也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他们所认为的天地,仅仅只有这一部分的深河之底。

那向着上面去,是不敢的,因为只有水神才能行在那处,而对于他们来讲,青猿所在的行宫就是九霄上的天宫,连想也是不能去想的。

水神不看这些奴隶妖灵,不是因为他们铁石心肠,而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有苦难言,本为江河所诞生,水涡所出,却被青猿取了神光,握了神位,如今听他调遣,也无自由之身。

自身本已难保,又何谈去看这些妖灵?

“水火山就要到了,诸位不可懈怠了,让这人仙走脱,我等都要受死。”

一尊水神面色愁苦,这般开了口去:“金睛王的脾气近日越发暴躁,希望炼了这尊人仙,能让他稍稍安定下来吧,不然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的。”

那边上,一尊水神开口,双目大如铜铃,叹口气:“那上次的人仙搅乱了水府,打砸了行宫,要划江成陆,被金睛王几棍子打走,这三十日不到便有地气紊乱,精粹被夺这种大事发生,真不知道那些仙家在想什么。”

“怕是要....夺了我等神灵权柄?”

一尊水神胆战心惊的开口,而其余诸多水神也是沉默不语,只是眼中俱都流露出悲哀之色,只听一尊人仙开口,又是大叹,哀怨不已:“神光被取,致使我等受制于他,受得此辱,哪里还有神灵半点威风可言?”

“成神也就只是这样了,我等权柄微末,说不得大言语,诶......”

这些水神先天本性神光被夺,这般等若把性命交给了青猿,神光蕴着神灵本身意志,相当于寻常众生的真灵,便是性命之根,更不要说神位也在那青猿手中,当真是让他们有苦难言。

此番行了不远,那前方突然凹陷,只看下处深邃漆黑,而那正中,有一道煌煌火光在闪耀。

诸神下去,那火光变得越发清晰,这般渐渐照亮四方,才看得,这是一座天成的大山,山口八分,那中央大口吞吐火焰,在这深河之底熊熊燃烧。

这便是水火山了,这山四方处,有四大泉眼,在这水底喷出暗流涌柱,化出无数白泡,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愈发明显,而那中央山口中,有火龙熔岩在共同起舞。

这水火山并非海底火山,那当中不仅仅有熔岩,所谓之火,都是真正的不灭火焰,如那不烬木的叶子,一旦燃烧,风雨不得灭,海水不得消。

此乃水中火,为天成之灵物,与熔岩相伴,因地阳而出,借阴水而起。

三十八尊水神不敢靠近,那暗流凶悍,便是他们这等水神也要捏着法诀小心过去,然如今他们还压制着这大丹中的人仙,自然不能靠近那处暗流大圈,于是各自计较一下,把这大丹抛出,同时起法,把那暗流打开个缺口,这般让大丹化了进去。

这处水火山正是当初那些妖灵奴隶开凿水宫时所无意挖出,只刚刚造化而显,便让四方地动山摇,这般在水中,那暗流烈火不知弄死了多少妖灵,还有两尊水神也命丧于此。

此时大丹化入水火山中,而那当内,突见一点虹光在显化,此时群神俱都是一惊,其中一神左顾右盼,只道:“这水火山刚出时,其中便有小儿啼哭之声响彻,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水起暗流,暗流划过空洞,自发此音,不是甚么奇异之事。”

“你莫不是以为这里头有甚么怪物不成?”

一尊水神如此开口,对那惧怕水神道:“这都不明晓,还当个甚么的水神。”

这话出了,一群水神俱都摇头,把那开口询问的水神弄得满脸尴尬,只是大叹一声,便不再言语,而此时群神见那大丹落入水火山中,便各自看看,转身欲走。

.............

“可惜可惜,忘了带金蝉出来,否则哪里这般麻烦。”

灰云大阵之中,李辟尘盘坐中央,那十二天公各施卦兵,此时抽那四方云雾,汇聚在中央卦盘之上,那此时,水火大炼,一柄神兵渐渐显化,而李辟尘自己心中思量,那神兵被揉捏,渐渐化作一柄大斧之形。

曾经之说,神话之内,开天辟地者有三。

其一为盘古大君,头顶天,脚踏地,开混沌。

其二为元始天尊,见玄黄,起先天,开混沌。

其三为太上老君,在道前,炼祖气,开混沌。

那曾经之说中,究竟是谁开辟天地,已不可考究,就如三皇之说有九人,姑且这么俱都算上,于是在道门之中,便出一言,即元始天尊便为盘古大君,而二者皆是太上之化,与老君同列,故此不论是谁开天辟地,都是道的意思。

而既盘古用斧,则元始与老君皆持斧。

一斧三用,不论谁掌,皆可开天辟地。

那混沌之中,云雾之笼罩,此时八方天公取气施法,而这一刻,听得阵外传来婴儿啼哭之声,此时越发巨大,但李辟尘充耳不闻,忽的睁开双眸,阴阳二光照显,那手掌一捉,此时一十二天公俱都化入身中。

那身立起,持着手中大斧,对着前方混沌就这么一划而下。

似古有真人,如立鸿蒙之先,隐太上之名,犹记持斧.......开天辟地。

第三百一十章 九婴灭 水中火降,镇群神 翻海闹江(加更)

......

水火山外,原本将要离去的群神停住脚步,那当首一尊龙首水神回头,此时那水火山中烈焰摇曳,巨大的啼哭声传出,在这方深河水域中回荡起来!

“是....我就说,有婴儿的哭喊之声!”

那之前被呵斥的水神大呼起来,而此时,其余三十七位水神也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此时便有水神大吼出来:“我们先离开,这水火山不对劲......”

然他话语未曾落下,此时只看那水火山中,猛地伸出一尊似龙非龙,似蛟非蛟的头颅,这头颅张开大口,从火焰熔岩之中诞生出来,如同长蛇,而同一时刻,这头颅两侧,居然又有同样的头颅在向外钻出!

“这是什么异兽!”

那强大的气息让深河底部的山域都摇晃,而这些水神更是面色煞白,而就在这一刻,那些头颅似乎看见了在暗流圈之外的群神,于是顺着水火之流,把那脖颈向着三十八神所在之处伸来。

“逃!”

三十八神见这狰狞蛟首,哪里还敢再呆上半分,然这一瞬,那蛟首张嘴,其中居然吞吐蛇信,那鲜红的舌头一卷,刹那之间便捉住了一尊神灵。

这神灵刚要施法遁去,然只这一刻,那污秽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一道蛇液淋下,顺着水流缠上他身,只这一下,顿时破了这神灵法术!

“三浊....是三浊之怪!”

“这不是妖灵.....这是个妖魔!”

这神吓得魂不附体,然那血盆大口张着,只这一下就要把这尊水神吞掉,这刹那,其余三十七尊神灵连忙施法,一时之间神光震荡,这蛟首不堪其扰,便放了口中神灵,如此才让他逃得一条性命。

“诸位起阵,降了这妖魔!”

有水神开口,而此时,那蛟首抬起,其后猛地窜出同样八尊首脑,这一来同时发出震彻江河的嘶吼,却尖锐如小儿夜啼,不似兽声!

九脑同发婴儿啼哭之音,其声如刀!

三十八神顿时被这九啸摄住,那龙灵神面色煞白,此时只是喃喃:“这哪里来的怪物妖魔,发婴儿啼哭之声如阴神怒啸.......”

他们之中不少神灵手中法兵跌落,此时当是大惊失色,然就是这瞬间,这怪物身躯之中,忽然有一道光华闪耀,只是刹那,看这怪物的腹部被破开,那当中显化一柄大斧,这般给它来了个开膛破肚!

......

一斧“开天辟地”,李辟尘这般乘上墨麒麟踏出大阵,却发现四周乾坤寰宇皆是赤红,有水火在流,此时看远方有光华在闪,便要驾墨麒麟过去,然此时,墨麒麟转头,似是见得了什么,突然调转方位,向着下方踏去。

墨麒麟入水仍踏红霞,此时李辟尘看那下方,有一团赤青二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此时一看,却是大惊:“这是天成的精粹?”

“水中火?”

这座水火山之所以喷水吐火,便是因为有这个东西在此,而此时,李辟尘伸出手去,那混元一气化作大手,把这“水中火”擒起,只是刹那,便看四方赤天摇晃,如要坍塌一般。

墨麒麟转身,只是几个步伐便踏出这片赤霄,如此来至河流之中,李辟尘再看,前方一片深邃,然有三十八道神光摇晃,再看后方,那正是一尊九头大蛟,此时被自己开膛破肚,正发出震天的痛苦嘶吼。

“九婴?”

李辟尘见这妖魔,心中明悟,原来自己之前被这些神灵丢入水火山中,是落入了这只九婴的腹中,而这怪物吞了自己,化出混元之气,造化它撕开水火山,冲了出来。

“把我当了大丹吞掉,可笑可笑,这水中火原来是它的心房。”

李辟尘连连摇头,此时这九婴失了水中火,去了本命灵心,顿时九头垂落,那身子坠回水火山中,拖着九头缓缓坠落熔岩。

开天辟地不料斩出一只九婴,但如此却不想还得了一团先天水中火,李辟尘目光一动,看想那三十八神,哈哈一笑,而后面色变得极其冰冷,手中卦相一变,此时化出云梦混元斗来,只向前这么一抛!

只是刹那,这三十八神顿时大呼不好,然那大斗已落,此时当中化出三团混元云气,把这三十八神一并拿了,直接丢入斗中!

“大泽难出,我已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等便在这自己布下大阵之中好生修养,待我降了那泼猴,便消了你等顶上神光!”

这话如天雷落下,那混元斗中,群神顿时哀嚎起来,有神连连告饶,只呼喊惨叫道:“上仙饶命,我等也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听命于那青猿啊!”

“若是我等不听他语,这回去便没了性命,上仙留情啊!”

这些野路水神哀嚎,而李辟尘摇摇头,笑声道:“我如何不留情了?若是我无情,你等还想留下命来?助纣为虐,不知我乃何方的仙家,也是你等野神能拿了的?!”

“我只消了你等顶上神光,也不是灭了,留一道真性还给你等,等若消了你等一身法力神通,从头再来。”

这般话语落下,那群神顿时惨嚎更烈,他们天地而铸,江河所诞,虽是野神,但也称一个神字,如今李辟尘说要消去神光,只留一道真性,等于把他们打入凡尘,化如凡人一般,这如此,怎么能活的下去!

李辟尘手掌一动,那混元斗蓦然一转,刹那之间,那鼎中,三团混元云气转动起来,这一下打出无数神光剑影,又有白练如瀑似飞刀,把这三十八神撵的是鸡飞狗跳,苦不堪言。

..............

水府之中,青毛大猿正在呵斥一群鱼虾妖灵,此时那手中铁棍砸的震天而响,那边上的鲤鱼侍女俱都不敢言语,只是气也不敢多喘三分,战战兢兢。

“八江六河俱都乱颠,这几日救急,甚么成效也无,现在你等又告诉我长连江也崩乱,是要决堤而下是么!”

青猿大怒,那手中棍子指着一名水蛇将军,后者顿时战栗:“禀告金睛王.....长连江崩,实是八江六河之乱所引起.......我等辅佐水神,数日兢兢业业治灾,不敢怠慢.......”

“治灾?治个鸟的灾!”

青猿大怒:“老子行宫里的宝贝都挪出来没有!这长连江崩了,老子行宫里的宝贝都被冲了去!”

这水蛇将军头埋下去,跪在殿里,浑身颤抖:“禀....禀告金睛王.....那....那宝物太多.....且水宫坍塌之处....地脉之气导致暗流成涡,水神也难以长时间寻找.....现在还....还有部分.....”

“那就是说老子的东西还在底下了!”

青猿狞笑一声,那铁棍猛地打下,只是这一下,那水蛇的脑袋顿时炸了开来,被打了个粉碎,而青猿一把捉过那身子,大口一张,直接变化开合,竟然直接把这水蛇将军的尸身吞了下去!

“一群废物,要来作甚!”

青猿这般怒喝,而那其余妖灵俱都不敢乱动,然此时,那宫殿外头突然一阵山摇地动,青猿猛地向大门处望去,只看一尊水神狼狈不堪的跑进来,那神冠也歪斜到一处,面色煞白!

青猿见他,脑袋一晃,铁棍一震,顿时勃然大怒:“你慌张个什么!”

这水神踉踉跄跄,砰的跪在地上,听得这声问,只是大声惨叫:“禀金睛王....那....那.....那外头有个持棍子的仙人打进来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开水元 神针定心,落金丹 二斗青猿

“放你娘的屁!”

青猿开口就是一声臭骂,然那水神哭号:“真的,真的!大王,那仙人持着根铁棍,骑着尊墨色的麒麟,一路行来,打的我水府兵马俱都化了原形,他...他...他已经杀来了!”

这话出了,青猿顿时大惊,直道:“不可能,老子已经命三十八尊水神把他丢入水火山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出来!”

他这般想了,又忽然一惊,直接扭起这荒唐水神:“你他娘的告诉老子,这仙孽来时,身边可曾有那些神灵?”

水神不解,此时颤抖:“是....是什么....神灵?”

“当然是老子派去的三十八尊水神了!”

青猿怒吼:“神呢!”

水神哭丧:“没见着啊!”

这话落了,青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一把扯着这水神,直接丢在殿中,此时听那水神哇呀摔在一众妖灵身前,那惨嚎直接把这些妖灵将军吓得俱都后退一步。

青猿持着铁棍,怒气冲霄:“好好好,老子去会会他!”

山河棍刚刚动,那此时,前方宫阙大门突的炸开!

此时见那一身阴阳道袍在水中飞舞,有尊墨麒麟踏着红霞而入!

李辟尘手里拿着铁棍,头顶混元斗,此时看那青猿,长笑一声:“泼猴,我来拿你了!”

“仙孽,没想到你能从水火山出来!”

青猿大怒,猛地喝问:“我问你,那三十八尊水神何处去了?”

李辟尘哈哈一笑,指了指头顶的混元斗:“你那三十八尊神俱都在这里面,这般我降了你,再打了这帮家伙的顶上神光去。”

“好大的口气!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在半天我打不过你,在这水底,你怕不是找死来了!”

青猿狞笑起来,那手中铁棍舞动,带起山河众影,这般踏步而出,崩开水中山石,向着李辟尘脑袋就是一棍砸下!

“我是不是大口气,便看看吧!”

那李辟尘也大笑一声,座下麒麟踏步,此时手中定海神针猛落,这一下打出,霎时地动山摇!

轰隆!

青猿被墨麒麟撞得飞出去,那手中铁棍被李辟尘一击打的嗡嗡震响,在水里倒着翻了七八个跟斗,这才稳住脚步,然此时,他却满脸惊骇,直吼道:“不可能!这在江河之中,你如何能胜过我!”

他不晓得,李辟尘化出八卦,此时炼成八卦混元之身,不论是天地何处皆可作战,此时入江河之中,那手中化出定海神针,施坎卦,那头顶云梦混元斗,施兑卦,此二卦出,天地之间水汽皆不出其左右,这在水中,李辟尘反而比在半空更是强横。

寻常斗法,俱在半空之内,此时不上天,不靠地,不沾火,不染水,不触山,不近风,不遇雷,不见泽,故此八卦之法不得加持,而如今入河流之中,那坎泽二卦大施神威,故此把这天生的神圣也打得和狗一般了!

“来啊!”

李辟尘大笑一声,那手中定海神阵铁砸落,这青猿心中大骇,举棍便挡,只这一下,那神铁自上而落,他自下而挡,如何能抗的住一棍,这只刹那便倒退数步,撞碎一块水中岩山。

青猿此时心中暴怒,当真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在水中,天生的主场里,还敌不过这尊后天的仙人,便是那山河黑棍一动,直接掀起一大片泥沙,把这半条长河俱都搅得浑浊了起来!

那泥雾之中,露出两道神光,乃是青猿的火眼金睛,此时看破李辟尘方位,心中阴毒,暗道:我这般施展迷障,料你有何等武力也不得见到我,如此一棍打了,直接把你这仙孽头颅砸个稀巴烂再说。

他这般动了,那脚步踩着水流就杀过去,手中山河棍舞,这一下照着所见黑影打落,只见一阵火光炸开,无数山石皆碎灭。

青猿心中一喜,暗道这仙孽被自己一棍爆了头去,然就这刹那,他脑袋上方突然化出一根神铁,就这么砰的砸了下来!

“你娘的!”

青猿被这一棍打的七荤八素,直接从河中央坠下去,沉了底,一脑子敲在泥巴里,而那神铁随着落下,这当真把青猿吓得一个激灵,只是身子猛地一滚,连忙躲了开去。

“这仙孽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我在岸边半空,与他相战,虽落下风,但也数十回合打他不分胜负,如今怎么在河里,我的主场,这连一棍也撑不住了!”

青猿憋屈至极,此时下了决心,这般身子仗着迷雾泥沙就要离去,然那前方泥沙中,又见神铁落下,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这仙孽也和我一样有火眼金睛?!”

青猿大惊失色,这般还不曾细想,便突然看见两道光华,一阴一阳,在这深河之中如大日大月,再晃晃脑袋,回过神来,这时天灵上又挨了一棍子!

他顿时大呼痛苦,这般转过身去又连续踩水而走,然行不一半,那脖颈上又被打了一棍!

青猿被一棍撂翻,摔了个狗啃泥,气的他三神暴跳,那手中山河棍发了疯一般的胡乱挥舞,打的四方江河俱都要掀翻过来,那泥沙大起,然就这一刻,那棍子又落下来,砰的敲在青猿眉心之处。

李辟尘一通闷棍打的青猿眼中金星直冒,气的半死然全无办法,顿时哈哈大笑,而这声音传入青猿耳中,几乎要把他活活气死!

“你他娘的有种出来单挑,仗着泥巴迷雾算是什么本事!”

李辟尘听他骂娘,顿时回怼:“这泥巴迷雾还是你搞起来的,如今技不如人,被揍的鼻青脸肿,又要求别人单挑,你看我理不理你。”

这话落了,李辟尘手中铁棍一动,对准青猿那脑门又是一敲。

这一下直接把他打的哇哇一声大喊,当中落下个金光,滴溜溜的滚在泥巴里,不见了踪影。

青猿被敲得双目赤红,气迷了脑子,也没在意自己落下什么东西去了。

如此这般,被打了闷棍足有六下,六下中五下敲的结结实实,气的他暴跳如雷,此时真正被打的没了办法,这左顾右盼,那手中山河铁棍猛地向着地下一砸,刹那直接打出个窟窿,这般顺着水流钻了进去。

青猿心中发狠,暗道:今日我战他不过,再打下去定要被这仙孽所擒,这般还是先走,离了这里,来日再报此仇!

那宝物虽然没了,但身还在何愁来日不得宝?今日先作一番低头姿态,让他三分气意,逃遁了去,也不亏什么,待到来日修成神功,定然要这仙孽好看!

他这般离去,化了水光逃走。

砰!

只是这瞬间,定海神针铁砸了下来,却不见了青猿。墨麒麟撕开泥沙,李辟尘双目显化阴阳,看见那地上大洞,心中便是明晓:这厮战我不过,却是逃走了去,这样一来没有降了泼猴,倒是又有了因果麻烦。

“罢了,来日再说此事,先整治整治这八江六河的水神群孽再说。”

这样心念一想,李辟尘便让墨麒麟转身,然此时,那泥巴中,忽有一道金光闪烁,便引李辟尘注意,这么走过去,把那金光捡起,却讶异无比。

“这是神光凝聚的丹丸?原来如此,这家伙收了那些水神神光,是要凝聚一尊统御山河的水主大神之位?”

“聚神而化神,这泼猴倒是好个想法。”

第三百一十三章 脱囚海 大鲲终起,群妖出 看化天鹏

....

水宫大殿中,那众多妖灵战战兢兢,只听得宫外打斗震天,其力更是让这整片江河都晃动。

这些妖灵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俱都是手足无措。

然这般吓人的打斗持续了没有多久,紧接着外头便传来呼啸之声,众妖灵心中又惊又怕,忙不迭的向着殿外看去,这般就见到那前方有一片红霞弥漫,破流开江,正是那头墨麒麟。

那仙人头顶大斗,手持铁棍,这般骑着墨麒麟杀过来,而那青猿金睛王则是没了踪影,这般一看,群妖诸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待李辟尘进来,这般俱是纳头便拜。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这些野神与妖灵跪下来,浑身颤抖,而那前方,墨麒麟两爪崩在地上,那头猛地看向最前方的一尊神灵,那凶悍的面目直把这尊神灵吓得魂不附体,只是哀嚎起来,连连叩头,生怕没了性命去。

李辟尘扫他们一眼,那手中铁棍猛地指向一尊神灵,此时这尊神灵顿时是惊慌不已,刚要叩拜,只听李辟尘开口:“我问你,那只青猿占这八江六河有多少时日了?”

这尊神灵不敢隐瞒:“回禀上仙,金睛王.....那头青猿自二十载前出世,当初始一出来,便让这八江六河俱都崩乱,那异像盖天,为天生的神圣。”

“原本统御我等八江六河以及长连江者为一尊有六百年修行的蛟龙,也领了神位,得了神光,算是龙伯。”

“这青猿来至之后,把龙伯打杀,抽了龙筋,扒了龙皮,吞了龙肉,挖了龙目,这般坐了这八江六河之主的位置,又点化无数妖灵,以作牛马驱使,为他开凿行宫,矗立雕塑,甚至还凿出了水火山这等地方.....”

水神不敢有半点隐瞒,凡所知道之事尽数言明。

李辟尘听得了,又对那水神开口:“他杀了蛟龙神,便坐了这水域共主之位,你等身为神灵,虽是江河灵光自诞,是称野神,但也有一个神字,领了神位,得了神光,这般却为他卖命六载,致使江河中生灵涂炭?”

“上仙明鉴,小神绝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

这尊水神吓得顿时叩首,连道:“这青猿坐了水主之位,也不曾上岸杀生,只是乖戾嚣张了些许,平素里我等水神虽然听他调遣,但也不敢助他为祸江河,只是这猿猴倒也有些性子,除去点化些许妖灵为其作奴,也不曾做其他祸事.......”

“仅仅是点化‘些许’?”

李辟尘摇头失笑:“我被三十八神押往水火山时,亲眼所见河底乾坤,那下方处,几万妖灵不见天日,卑微苟且的活着,不敢看那上方天域,尊你等神灵为主,希冀得你等庇佑,然他们视你等为救主,你等视他们为奴仆,实在大讽刺。”

这水神听了,苦笑不已:“上仙知晓,我等自己在这青猿手下,尚且不敢多说二话,哪里还有余力去照拂那些微末妖灵,虽然为神,但也不过就是高级点的奴仆罢了。”

“做神做到我等这份上,也当真为天地诸神蒙羞,然我等不在封神榜中留名,天地之中也无我等名号,更非是先天大神,没有真身,这般若是被他打杀了神光,当即便是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我等也是惜命,这天底下,谁不惜命呢?”

李辟尘这般听了,大叹一声:“你这说的倒也不错,这般天下又有谁不惜命,然而你等因惜命而助纣为虐二十载,似这次三十八神前来布阵降我,你等觉得我不会报复回来?”

“平素里,我只言以直报怨,你尊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然你若辱我太甚,我便抱之以老拳,让你好好清醒一下。”

李辟尘一番话下来,前方那尊神灵便默然不语,而那后方几位野神,诸多妖灵将军更是话也不敢说,李辟尘扫视他们一圈,哈哈大笑,这般拍了拍墨麒麟的脑袋,这异兽直接转身,便是踏出水宫,直向着那远处深河之底而去。

这般动作,看的殿内诸多神妖皆是呆愣,好半响才有一名蟹将开口,这般敬畏言语:“这...这位上仙要做什么去?”

“不.....不晓得.....”

群神面色难看,群妖面色煞白,更是交头接耳,然如今青猿已灭,他们在这水宫之中,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该去该留了,便是李辟尘也不去理会他们,径自出了水宫,这般让诸神群妖更加茫然起来。

........

幽邃地海之中,无数妖灵仍旧在凿山开岳,那手中的金铁锈蚀便丢下,那利爪磨平便用牙咬,这些妖灵寿命并不长久,为青猿强行点化,寻常一灵,能活了三四载已是了不得了。

说来可笑,说来可悲,说来可怜。

若是保持原身,水中生命如何不能活过甲子百年?便是最少也得二十年寿命,然一旦被强行点化,不得其中真法,只是化出人身,这般透支了生命,原本半百之寿便只剩下三四年好活了。

化妖而不得长寿,这般的妖,化来作甚?

这些妖灵辈数早已过了三四代,只是皆在此处开凿山岳,随着后代繁衍,他们的寿命也在缓慢恢复,然同样因为不见天日,不见天光,那身体也在不断恶化。

不是任何种族都可以在深河之底长久存活的,就如海蟹不得入河,河鱼不能入海一样。

他们卑微的活着,执行着那只青猿的命令,在这河底为他开凿一片“海域”,建造一座“龙宫”。

这里是深邃的“大井”,那后方的山崖上,有一尊青猿的巨大雕塑,靠着阴山而雕,手里持着山河铁棍,凶神恶煞。

然而这般巨大数量的妖灵之中,当然会出现一些异数,他们会向往天空,会向往有着光的地方。

不甘于沉沦在黑暗之中,不甘于靠着河流之底的微弱光华苟且。

一条玄鱼便是如此,它以口衔着泥沙,不断在水中游荡,以自己的本来面目,面对那些化作了妖灵的同胞,它在不断的劝说,用它那独有的言语。

“【青猿是在奴役我们,不能再继续凿山了,我们要上去,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上去!】”

玄鱼吐着泡泡,而它的同伴充耳不闻,只是继续挥舞着利爪与兵镐,那边上,有一头年老的铁龟妖灵开了口,他已经垂垂老矣,原本能活百多年,如今只活了二十年,就已经快要死去。

“鱼啊,我们不能上去的,那里是猿神住的地方,我们生下来,就是要为他做事情的。”

铁龟如今寿有十九,是青猿杀了蛟龙神之后一年出生,故此直接被点了化形,在这里为青猿卖命,于他的心中,自己生下来,就是奴隶的。

“【铁龟,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不应该活在这里,我们应该上去,那上面才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

玄鱼在极力的劝说,而铁龟则是摇摇头:“我们的世界只有这么大,你要去上面,那水的上面是天,是神们居住的地方,我们只是蝼蚁,不能去触碰的,这是坏了规矩,要死的。”

“神本就是统治我们的,我们本就该在这里做这些活计,因为我们没有力量,是下等的族类。”

玄鱼摆动尾巴,不断吐出泡泡:“【没有谁是下等的!如果我们是下等的族类,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上!】”

铁龟的面色变了,呵斥道:“鱼,你不该这样,是谁教导你的这种混账思想!这是对神的大不敬!”

“是了,一定是那只被扒了壳的老红虾,是它告诉了你这种思想!”

铁龟愤怒了:“滚,你不要再和我谈话了,你这个背叛者。”

玄鱼同样愤怒了:“【你是个冥顽不灵的傻子!】”

“【我们本就是自由的,那只猴子奴役我们,这是错误的!】”

玄鱼疯狂的晃动身子,然而那些妖灵没有一个再愿意看它,因为玄鱼说的话太过不切实际,他们不敢去想。

一尊蟹灵开了口,舞动那钳子:“鱼,我们办不到的,神高高在上,即使我们上去了,也会被那些水神撕碎的,更不要说那只猴子了。”

“【我们可以,不去做,怎么知道不可以?!】”

玄鱼依旧在劝说,而蟹灵也不再回应它的话了,直至四周,再没有回应玄鱼的妖灵,大家默契的不说话,把玄鱼孤立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在玄鱼依旧奋力劝说其他妖灵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天上”缓缓传下,伴随着的,是一种他们从没有听过的古老兽吼。

这声音在每一尊妖灵和鱼虾的心中响彻,同样也在铁龟和玄鱼的心中响起。

“你们本就是该是自由的。”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那“天上”,有一根神铁落下,化作万丈高大,只看这一下,仿佛整片江河都倾覆了,那山崩地裂,而那青猿的伟岸雕塑,被这一根神铁........砸的粉碎。

“今日鲲鱼脱囚海,来日登霄化天鹏!”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神铁掀 光耀幽海,望天日 终见苍穹

这根神铁打碎了那塑像,让一方山岳崩塌,这般变故,让那无数深河中的妖灵俱是骇的肝胆皆裂!

那尊塑像是青猿神的模样,那是金睛王的雕塑啊!

神的塑像被砸了,那百丈的巨猴缺了脑袋,那山河棍也断成了粉末,紧接着,那根神铁又舞动起来,这般一去,直接将那四方的阴山俱都打的崩塌!

开山崩岳,翻江搅海!

光照了下来,透过那些漫天的泥雾,第一次落在了这深不见底的幽暗河流中。

这光并不是“天上”落下,而是那神铁主人所发出的光明。

“尔等生来本自由,如何在此为这恶徒作奴?!”

这天音震彻,在每一尊妖灵的心中响起,他们抬起头来,看向天外,仍旧见不得面容,只能看见那根神铁,此时矗立下来,比他们以往所见过的任何一尊山岳都要高大巍峨。

玄鱼转动眼睛,把整个身子压在水流中,看向那上方的“神”,那光华照耀下来,神铁打碎了山岳,如同解开了枷锁,那种压抑的感觉一扫而空,再也没了曾经那种痛苦的气息。

浩浩乾坤,渺渺天阙,此时......就在眼前。

玄鱼摆动了尾巴,向着那尊“神”所在的“天域”游去,它的这个动作让许多的妖灵都惊骇,那尊蟹灵直接就呼喊起来:“鱼,不要去!那里是神的领域,不是我们可以过去的!”

“这个影子肯定是另一尊神,他和青猿有恩怨,我们过去,会死的!”

蟹灵开口,而玄鱼转过了身子,绕着他游动,开了口:“就算是死,我也要看一看那外面的世界,我不愿意在这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你如果愿意,就一起上来,如果不愿意,那便罢了。”

玄鱼这般说完了,摆动着尾巴,直接游了上去,而蟹灵看着玄鱼向着那尊“神”所在的高天游去,脑海中响彻着鱼的话,让他浑身都开始战栗。

纵然是死,也要看一看那片属于“神”的天空,也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愿意苟延残喘的活着。

山崩了,岳塌了,金睛王的塑像也化作了灰尘,那头颅飞了,棍子碎了,只有一根神铁矗立天地之中,将这片无垠水域定住,砸开了封尘着他们的这方黑暗世界。

那光照在蟹灵的眼中,第一次让他心中生出了不一样的感受,在那光明中,有一条鱼在游动,摆动那尾巴,向着他们平日中不敢靠近,甚至不敢去看一眼的“天域”游去。

在心中,那古老的天音再度响彻,它在言语。

“尔等生来自由身!”

“尔等生来自由身!”

“尔等生来自由身!”

浩大的天音响彻在每一尊妖灵的心中,他们看着那光,不知不觉间,所有的妖灵都从深邃的河底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都盯向那光照耀的地方,而每一尊妖灵,都看见了那条追逐自由的玄鱼。

有妖抬起了脚,有灵持起了斧。

“我等生来都是自由的。”

蟹灵看着玄鱼越游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隐没在光芒之内,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强烈的渴望,这是过往岁月中从没有过的一种渴望与冲动。

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却残生,还是追逐光芒,去看一看那天外的圣境?

是在这幽深恐惧的地方苟延残喘,还是追逐光芒,去看一看那浩荡的河山?

是在这恐怖疯狂的地方卑微谨慎,还是追逐光芒,去看一看那真正的乾坤?

当然是后者了!

蟹灵挥舞起那对大钳,猛地吼出来:“我等生来自由身!”

他振臂而起,猛地浮动,顺着水而上升,追逐那光芒而去!

同一时刻,那下方数万妖灵,仿佛被这一道呼喊震彻了心神,终于第二尊妖灵也呼喊着漂浮起来,紧接着是第三尊,第四尊,第五尊.....越来越多,直至成千上万的妖灵俱都高呼起来,他们挥舞着利爪,持着兵刃,从这暗无天日的幽暗之山中升起,追逐光明而去!

成千上万,成千上万!

无数的妖灵从幽暗的河底腾起,顺着水去寻找光芒,追逐玄鱼的脚步而去,在那河流之底,只剩下那只铁龟,此时他坐着,神情狰狞,面容疯狂,不断的阻止那些离去的妖灵,他在嘶吼:“你们要造反吗!你们敢反对神!”

“我们不能这么做,这是对神的大不敬!你们!你们.....你们回来!”

铁龟气的发抖,此时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猛地抓住身边一尊要浮起的妖灵,呵斥道:“你现在停住,不能去那里,那是神所在的位置,我们是卑微的奴仆,不能上去!”

“这是大不敬,是要杀头的,等金睛王回来了,我们都要死的!”

这尊妖灵听完了铁龟的话,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这尊螺妖怒喝一声,对那铁龟开口:“我就是不要命了,我不做妖了!”

“我要自由,我要看看那片光!”

螺妖说完就浮了起来,顺着妖潮而去。

铁龟从泥沙中爬起来,悲怆的嘶吼:“你们都疯了,这是要掉脑袋的,这是要去了性命的啊,这是坏了规矩的啊!!!”

“你们怎么敢反抗神啊,金睛王的怒火会烧尽一切,大家都要没命的啊!”

铁龟疯狂了:“你们都疯了,都傻了,为那遥不可及的光而发疯!虾、鱼,你们满意了,你们开心了!这数万同胞都要和你们一起陪葬了!”

“神啊!”

铁龟呆滞了,疯癫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身边的妖灵不断的减少,而相对的,那“天上”的妖灵则是越来越多,渐渐遮天蔽日,把那光也挡住。

铁龟疯了,他最终撞死在了青猿的无头雕塑上,妖血顺着水流飘散,很快就沉寂下去。

那根神铁成为了引导的柱子,成为了通天的阶梯,无数的妖灵顺着神铁游上,而当光芒越来越盛时,蟹灵第一个跃出了那深邃的河渊。

此时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从没有见过的世界,是真正的水域!

那宽阔的河床,那雄伟的河岸,那柔软的泥沙,那摇曳的水草,还有那些数之不尽的,在欢快游动的鱼儿!

那抬头,看见了真正的光,在那高渺的天阙上,而玄鱼的影子出现在视线中,那根神铁通天连地,穿过了真正的水域,于是蟹灵向着更上方游去,而紧接着,无数的妖也同样从深渊中浮出,同样被这真正的水域所震撼,同样追逐着蟹灵与玄鱼向着天外游去!

哗啦!

水面被破开,玄鱼转动双目,它侧着漂浮在河流中,那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天上。

有一轮大日在照耀,煌煌不可言语,发出震撼乾坤的光华!

那云是何等高渺,那河是何等宽阔,那山是何等巍峨!

只有一根神铁通霄!

“这就是.....天外的圣境?”

在玄鱼之后,无数妖灵同样从大河之中探出头来,当他们看见那天上的大日时,俱都被那种撼动苍黄的力量所摄住,那河流中探出头的妖灵越来越多,直至把整片江河都覆盖。

二十年,对于寻常妖来说还没有化形,然而对于这些妖灵来说,二十年,太过漫长了。

正在这时,那根神铁忽然颤动起来,只看那苍穹上,有一尊“神”,骑着一只从没有见过的古兽,此时这位神握着神铁,狠狠的砸向那河流之底的深渊!

............

水宫之中,群神群妖还在讨论日后去留,然而只是刹那,忽然整片江河都摇晃起来,刹那之间地动山摇,如天也崩毁!

那水神跑出大殿,举目眺望,却看见远方河底,那些阴山俱都崩塌,被一根神铁打的粉碎,这一下,他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了个干净,砰的一声坐下来,面色煞白无比。

而其余的神与妖跑出了殿,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同时骇的魂飞魄散。而那尊水神则是哭丧着脸,看见这神铁把过往一切都砸了个稀巴烂,当即心中恐惧难言,只是哭喊:

“群妖皆逃,幽邃地海崩塌!!!从今日之后......水府之中,或许再没有神和妖了.......我等,怕是保不住这顶上神光了......这上仙,要清算我们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打神光 水神落水,拜神铁 太上定真

有些历史应当被埋葬。

李辟尘施展仙法,动用定海神针铁,讲那些地海尽数毁去,此时骑着墨麒麟而走,那下方,群妖踏出水面,当看见这尊“神”的时候,尽数叩拜下来。

那玄鱼看见了李辟尘,口里吐出泡泡,说了妖言:“你是新的神?”

“我不是神,我是仙。”

李辟尘摇摇头,对这玄鱼言话:“仙是仙,神是神,我不是神,那猴子也不是神。”

“是么,你是仙.....可仙又是什么呢?”

玄鱼发问,李辟尘想了想:“或许和神差不多吧,但是更加‘逍遥’一些。”

他用这种方式来告诉玄鱼仙的定义,没有说出一人一山的话语,因为这鱼儿明显听不明白。

“逍遥?”

玄鱼若有所思。

李辟尘手掌一晃,那头顶上云梦混元斗落下,其中造化三团云气,这般倾斜,掉出三十八尊神灵来。

这三十八位水神落在江河之上,此时见李辟尘真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俱都拜在地上,磕头大呼:“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还请上仙放我等小神一马,便是做牛做马也罢了,万万不要消了我等顶上神光啊!”

这三十八神吓得面色煞白,而那其中,尤其是龙灵神更是肝胆俱裂,当初正是他出声施阵,要擒拿李辟尘,如今双方战局颠倒,他当真是半点脾气也不得有,只心中哀嚎,那当时若是不出风头,便是好了!

可惜他却不记得了,那当初,若是不出风头,怕是当场就要被那青猿打杀了去,如今青猿逃遁,他却把这事抛在脑后,又来后悔当时所作所为,希冀李辟尘能放他一马。

这般还在想着,忽然只听一道雷音响彻,这般便看那定海神针铁挥动,就在这么半空一震,那刹那时间,一道金光显化,其中露出个圆溜溜的丹丸,乃是神光所聚,此时被神铁一震,那其中万千神光俱都乱了顺序,与这些神灵断了瓜葛!

无数神光中飞出一点真性,钻入三十八神眉心,然此一下,那其余神光尽数被金丹融化,这三十八神当时便是惨嚎一声,那身上气息不断跌落,直至最后,竟是法力全无!

噗通!

那龙灵神首当其中,直接掉入水里,在那扑腾挣扎,此时他长着一张龙头,却没了法力,如同凡人一般,只能用极其不雅观的动作在河水里扑腾。

紧接着,那些个其余神灵也不断坠入水中,这般接二连三,还有不会游动的,若不是边上妖灵拉扯,早就沉了水中,作了那冤死的神魂。

这般也是天大的讽刺,身为水神,去了一身法力打成凡胎,却不通水性,不会游动,还差点被淹死了去!

李辟尘看着这三十八尊水神,如此开口:“尔等生而为神,虽不入正籍,但也为江河所诞,既坐了那神位,却又助纣为虐,甘愿受那青猿驱使,铸下无数大错。”

“神本寄托于心,上问天心,下体灵心,当造福一方水土,为守护之言。本秉承天地而生,却不去庇护天地子民,此等已是犯下了大错。”

天音浩浩,而这三十八神面如死灰,此时李辟尘这般又是呵斥:“大错不改,其心充毒!如今打了你等顶上神光,落了你等一身神法,砸回凡胎,留一道真性,待来日若是诚心悔改,自当重回神道,若是不改,则百年之后,化尘土散去!”

一言落下,成千上万的妖灵看向这三十八尊水神,而后者们则早已心死魂消,此时哭丧,却已经没了回头的路。

有水神在水中扑腾,悲怆的怒吼,此时他似乎疯了一样:“你算什么!哪里来的仙人,就敢打了我等顶上的神光!我等被那青猿驱使,也是因为性命相挟,若非如此,谁有甘为他人奴仆?!”

“所以你活下来了,我打了你顶上神光,你不必再去作神了!”

李辟尘直接开口呵斥:“神为什么?神为心之寄托,为守护众身之位,你既坐了神位,却又甘听那青猿之言,你倒是还有理了!你与我说说,他算是什么东西,是神还是仙?不过是个天生的神圣罢了!”

“造化之灵,反客为主,杀了蛟龙神,抽龙筋扒龙皮,坐了你等的主子,这般居然还为他卖命二十载,你等也配称神?”

“若是不能坐这神位,便打了去!”

李辟尘一通怒喝,这神灵顿时面色羞愧难当,然而犹自不服,直接言道:“便是如此,你也无权在此打了我等神光,我等虽是野神,但也称一个神字,只听天调,你......”

李辟尘目光直看这尊水神:“我乃九玄太华山,镇岳宫真传,列在人仙,你说说,我有没有权打了你的神光?!”

九玄太华山!

这话出了,那神灵面色大变,只是刹那便如同死灰,那双目之中失了色彩,直接惨嚎,那手在水中扑腾,直言:“你...你...你定然是胡言!太华山人怎么会来此处,你......啊!”

他疯狂了,那肉身不堪负荷,此时竟要沉入水中,幸而边上有两尊鱼妖把他捉起,这才让这尊神灵没有被活活淹死。

此三十八神听见这般言语,俱都再也不敢起甚么二心,只是心中悔恨难言,而此时,李辟尘手中神铁持起,对这漫江的妖灵开口:“从此时起,你等不再受制于谁!从此时起,你等头上再无神灵!从此时起,你等可在这浩荡天地之中自由行去,得此逍遥!”

这话落,那群妖叩首,俱称呼仙人大恩,李辟尘摇摇头,又开口言语:

“我只以手中定海神铁,砸了那幽邃地海,打跑了那泼猴,你等且记得这根神铁之恩,不消拜我,从此之后,这八江六河也再没有什么金睛王了!”

这言落下,那群妖看着眼前的仙人,一尊接着一尊,就这么密密麻麻的.........再次跪拜了下来!

那领头几尊妖灵当面,此时有妖呼喊:“仙人大恩,我等永生永世不敢忘记!终我魁鱼一族,但凡日后见持定海神铁者,必当万死为报,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此言出了,感染了其余所有的妖灵,那蟹灵开口:“仙人大恩,我等永生铭记!若我等日后能繁衍存活,但凡见持定海神铁者,纵然刀山火海也必前来叩见!”

那边侧,又有数千妖灵叩拜,此时俱都直言:“仙人大恩,我等万死不敢忘记!若我等日后得以存活延续,但凡再见持定海神铁者,纵山河倾覆也必来相助!”

那后侧,又有妖灵呼喝:“仙人大恩,我等永生铭记!终我等一生数世,子子孙孙,若是日后江河有难,大地有损,只见持定海神铁者一出,必抛头断肉,万死以报!”

玄鱼也点了头,这般对李辟尘开口:“仙人大恩,鱼儿永世不敢忘记。”

“你便只唤鱼儿,无有其他名?”

李辟尘看着这只玄鱼,这孩子是妖中的先哲,是先行者,是圣,此时这般询问,那鱼儿开了口,这般说了:“鱼....大家都只唤我为鱼。”

“你引导了许多的妖灵,让他们获得了新生,因为你渴望着自由,不被人束缚住,希冀看见真正浩大的乾坤。”

李辟尘想了想,看了看这只鱼儿,笑了起来,心中有了念想。

“鱼在世上可有千千万万,哪一个又是你呢?你要和他们不一样......那今日起,你便唤作‘鲲’吧,好不好?”

第三百一十六章 说北冥 打神消光,魔火出 陆中柳桩

李辟尘抬起头来,开口言语,其音浩浩,传遍四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迁徙于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

群妖听着眼前的仙人在高声出言,那天音高渺,带起滚滚浩荡雷潮,直击心田。

玄鱼听着眼前仙人的言语,那双眸中露出不一样的光彩,只是吐着泡泡,喃喃自语:“鲲.....我也能成为鲲.......我就是鲲.......”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我是鲲!”

玄鱼开心的游动起来:“我是鲲!我是鲲!”

李辟尘持定海神铁,看眼前鱼儿畅游,便是哈哈大笑起来,而此时,那水面忽的分开,水宫中那些残留水神与妖将浮出,此时战战兢兢来至河面之上,见得李辟尘,便是猛地叩拜下去。

不等李辟尘开口,这些神妖已经悲怆的嘶嚎,那声音凄厉,头低在水上,不敢抬起半分,身子止不住的颤动,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他们之中有神看见此时被群妖拿住的三十八神,再看其顶上神光俱都被打的散去,顿时骇的魂飞魄散,只几乎昏厥。

李辟尘目光扫过他们,而感受到这道目光的神与妖,俱都把头颅埋的更低,那背上甚至渗出冷汗,只是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喘了。

然此时,那定海神铁忽然舞起,那一棍打去,只这一下,那叩拜着的众神顶上,俱都被打去半数神光,只这一下便去了百年的法力与道行!

这些神灵感受到自己气息大降,法力大跌,却是不惊反喜,此时倒是还长出了一口气去,只是继续叩首,痛哭流涕:“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这一棍打了百年的法力,但不曾彻底散了神光,那神位还在,神身也不曾化去凡胎,这样一棍,说明对方已经没有打落他们的心思了。

打百年法力以儆效尤,这般当真是让这些神灵感恩戴德。

李辟尘看着眼前几尊神灵,道:“八江六河终究不能没有神明,这一棍打了你等百年法力,你等要好自为之!这方水域暴动,还需你等治理,不可怠慢了去!”

这些水神听得这般言语,俱都连呼一定,那为首水神整理神冠衣衫,只道:“尊上仙谕令,我等小神,日后定然兢兢业业治理这方水域,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万千生灵谋福祉!”

打一棒子再来个枣子,这种法子,屡试不爽。

李辟尘打了那出手的三十八神顶上神光,而这些水神看见三十八神神光俱都被消,自然心中惊惧难言,对于此,只打他们百年法力,这些水神定然感激涕零,不敢再有二心,不仅不怒,反而对李辟尘感恩戴德。

这便是杀鸡给猴看了。

那青猿留下余威犹在,一时半会难以从这些水神心中消去,但如此一番,此地妖灵尽数解放,那猴子便是回来,这大半的手下也都没了用处,指不定要气成甚么样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辟尘叹口气,那猴子遁术了得,顺着水流挖坑而走,瞬息之间就跑的无影无踪,只可惜当时没有一棍子打死了他,是自己大意了去。

这般又想起当时青猿口中所言的人仙之事,便招来一尊水神,这尊神灵恭敬起身,他长着一张布满长须的脸,像是个鲶鱼化身,此时到了李辟尘身前,作个礼:“上仙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当初来搅闹水府的那尊人仙,真是从西方而来?”

李辟尘目光微闪,那当中化出阴阳瞳光,此时这水神被这二光盯住,顿是浑身发炸,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道:“启禀上仙,当初那人仙,确确实实是从西方而来。只不过,从此而去西方,中途稍稍差了一点,那就谬以千里,只知是西方,不知是西方何处。”

“那人仙来此,先行划江成陆,把八江六河诸多地方开凿,化作大地,这般让金睛王.....让青猿暴怒,这才出手,找到他处,把他一顿好打。”

青猿杀了蛟龙神,这八江六河加上下游的长连江都成了他的地盘,这有个毛仙来自己地盘上撒野,肯定是要教训一下的。

鲶鱼神指着远方,点来点去,凡他手指所落之处,皆为大地,此时听他道:“上仙请看,那些多出的岛屿,隆起的山陆便都是当初那人仙所作所为,这般挤压了河道,其实八江六河会崩溃也有这人仙的‘功劳’。”

李辟尘看了看那处,双目之中阴阳瞳照破天光,此时望去,看那些土地山峦之上,皆有丝丝清气萦绕,但却又有一点不同,那清光似乎晦暗了些许,若是寻常仙人来此,定然是察觉不到的。

便是李辟尘先行来了,在不开阴阳瞳的情况之下,也不能看出这点奇异,于是当下李辟尘便唤来墨麒麟,此时拽着这鲶鱼神,只道:“你随我来。”

这水神不敢有半分推脱,便连忙跟上,此时三者来到较近的一尊山丘,这土丘颇大,立在这大河当中,把水道开为两半,若非八江六河巨大,是寻常河流早已被堵塞住,上游该是化作一方湖泊了。

划江成陆是分水之法,乃是神通之一,在前世道门中,也称三十六大神通之一,但眼前看来,这划江成陆的本事,明显够不上大神通之说。

李辟尘踏在这土丘之上,此时看土丘之上甚么也无,不长一株草,不生一片苔,土石坚固异常,并非泥沙堆砌。

鲶鱼神跟随李辟尘在这土丘上兜转,鲶鱼神蹲了身子,脚步一抬,忽然被甚么东西绊倒,哇呀一声跌在地上,而他刚要站起,却发现自己浑身法力被抽了个干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道:“上仙,上仙救我!”

一言落下,李辟尘那手中神铁已经砸出,此时向那地上一捣,顿时炸开一个口子,而鲶鱼神被墨麒麟拖拽而出,再看时,下面却是一根硕大树根。

木本主生,属震巽之卦,而水可生木。李辟尘看这根须粗大,于是神铁再砸,这般下去,把土丘打了个稀巴烂,露出里面之物,却是一尊异常茁壮的......柳树桩。

这柳树桩不向上探,而向下长,只出根须而不出枝干,此时李辟尘感觉古怪,再看时,那上头清气萦绕,甚至有仙云腾起,于是身子一动,走向那柳树。

李辟尘指尖升起一丝仙火,此时勾连清气,引动三清,向着那木桩上烧去,然就在这一刻,指尖仙火突然暴动,而那原本莹莹的清气则是突然变化,此时只看那树桩中央腾起一道黑光,却是升起一道黑火来!

此火浩浩,三浊为尊,甲木而化,清中藏形!

李辟尘当时便是喝出来,只道一声:“魔火!”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五鬼木 人魔杀出,青天落 剑斩金莲

魔火藏于清气,从柳桩上诞出。

这般变故让李辟尘与鲶鱼神都是惊诧,而李辟尘心中似是开窍,此时见这魔火,其气精纯,乃是真正三浊所化。

阴阳二瞳看向火焰本身,其中被察觉有一道幽冥之气,不过非是真气,只是海水冥气罢了,但这般看去,再见那柳桩本身,不向上长,而是根须作枝,向着下方探,原来是一尊死木。

此土丘临在大河当中,把前方隔断,将此大河一分为二,只是因八江六河巨大,不曾彻底隔绝罢了,但大潭已经成了雏形。

大潭属兑,为阴卦之一,而死木为甲,甲木主死,又甲生于亥,亥是湖潭池沼之水,为死。

“死水生死木,死木化死气,死气生死火。”

“水生木,木生火。”

李辟尘面色微变,对那鲶鱼神问:“我且问你,当初那人仙,为何要来划江成陆?不可能光是跑来便是毫无道理的一通摆弄,定然有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是!”

鲶鱼神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于是思量些许,只道:“似是要开筑陵坛......要坐这一方化个仙山......听那口气,似乎是那人仙或是其师长要来此地.....”

李辟尘摇头:“化个甚么仙山,这埋了个柳木桩子,里面藏个火粹,以死水养死木,死木化死火,死火烧死气,遭天地日阳所照,化了这魔火出来。”

魔火非寻常可化出的火焰,非像阴火阳火,仙火凡火能在寻常天地之中寻到,这魔火乃是只有魔门可炼,被三清克制,寻常来讲,魔神多会施展这种魔火,然每尊魔火也不相同,其中效用天差地别,但有一点,俱都难以消除,如跗骨之蛆,沾之不灭。

如魔门之中有魔火引,其用途险恶,乃是魔道高人用来抽取人体三火的恶法,中魔火引者,本身三火失位,七天之后火焰熄灭,根源三火离体而去,被魔火吞噬,于是四海五精尽数衰竭,其中蕴含法力皆被三火带走,与持魔火引者融合,

而除去魔火,其余天地之中,凡自然所诞之火皆克魔门。

柳树本为五鬼木之一,可通幽冥大海,那艄公也曾说过杨柳树下白骨生的话语,如今这柳树已彻底化成冥木,生不生而化死,又以死气养了一团魔火出来。

李辟尘这般开了口,对那鲶鱼神叹气:“那当初来的,哪里是什么人仙,只怕是一尊人魔啊!”

“三浊藏于三清,这是枉死城才有的能力。”

李辟尘心中这般想了,又思量,当初苦界老祖已经上过洞天面见道圣,既然已被许诺前往五神道魔天王处,那就不该再助纣为虐,如今却又出现这等变故,不知为何。

而苦界老祖吞过羲和真精,这般用三死之地孕育魔火,稍稍推测,却怎么也不能和他脱了干系去的。

李辟尘这般想着,于是踏步而出,扯着鲶鱼神,连去那当初“人仙”划江成陆的地方,于是见了山便砸开,见了土便挖出,这般一来二去,又有四尊木桩被掘出。

其一为槐,其二为桑,其三为杨,其四为楝。

果不其然,是那五鬼木俱全。

李辟尘在四木之上皆走一遭,那其中都冒出一点魔火出来,这般唤了一声墨麒麟,于是一仙一神乘着麒麟登天,此时看那下方,正把五处勾连,其中还有一些被砸开的无用之地,看上去当是障眼法之类。

这五处可连,正如一个硕大祭坛,将八江六河分流之地截断,如扼住人之咽喉,卡住兵马要道,让军不能行,让气不能出,让水不得流动。

“五鬼祭祀,五鬼祭死!”

李辟尘看出名头,只对这鲶鱼神道:“五方魔火聚,这是个硕大的祭坛,哪里是什么仙山,这是人魔在布阵,只是不知有甚么用处。”

墨麒麟下了云头,散去红霞,此时李辟尘出手,那手中神铁变化,坎卦化作离卦,露出那离火煌炎镜来,这般向下一照,引太阳光芒打在柳木桩上,只这一下,露出三昧真火,把那桩子直接烧了个灰飞烟灭。

那团魔火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下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嘭的一声化作灰烟散去。

柳木魔火一灭,其余四处魔火便猛地弱小下去,如此这般,李辟尘施离火煌炎镜,连续照破三尊木桩魔火,将三座土丘打的崩毁,破了此阵,让那大河继续开流。

而就在第三盏魔火熄灭的同时,那当中有一道黑光跃起,转眼之间消去,而同一时刻,那远方之处,有山岳崩塌之音响彻,只看一道魔光滔天,同时伴随着一道怒喝:“哪里来的孽障,毁我法坛!”

这气息浩浩,乃是不曾见识过的,并非枉死城的魔气,而李辟尘向着那处看去,哪里是什么山岳崩塌,而是虚天被划开一线,有魔人从中杀出。

这魔踏天登空,那手里持着一根铁棍,那棍子顶上用铁链挂着一盏莲华明灯,其中喷吐金色光火,把这人魔照的却是有些威风凛凛起来。

人魔杀来,李辟尘便迎上去,此时那手中神镜照出三昧真火,此时看这人魔手中铁棍一舞,那莲华明灯一晃,却是把三昧真火尽数打的散了去!

那莲华明灯上无三清亦无三浊,此时只是施展,带起阵阵浩荡云气,却被魔法沾染,成就黑云压世,其中金火萦绕,清火滚当,把日月皆藏!

这法虽邪,却让李辟尘有一种熟悉之感,如念清静真经之感!此时心中微惊,便是目光一凝,把那神镜收起,那背上照地青猛地抽出,这么照天一抡,对着那莲华灯就直接砸了过去!

这一剑带起天罡青气,合风雨雷云齐出,那对方人魔见此四气,当时便是大惊,那手中明灯舞动,此时遮天镇气,一道明光化出,把那混沌也开,这天时忽然变幻,大日西斜,光自西方而来,照耀乾坤。

这法出了,要打落李辟尘顶上仙花,而斩人三火,灭人四海,断人五精,打精气神不出,如此之恶,便让李辟尘明晓了对方的身份!

那手中照地青猛地挥出,这一藏神兵狠狠打在那莲华灯上,这一下如乾坤皆倒,只让那人魔倒退而飞!

风吼雷啸,雨喝云滔!

...

青天一剑斩金莲!

第三百一十八章 莲华灯 日月藏神,太上战 二圣同身

人魔倒退,那手中莲华灯不断闪烁,被这一剑砸的连连颤动,那当中一盏金色火苗摇曳不停,如被烈风吹动,将要熄灭一般。

他露出面目,此时李辟尘定睛一看,只见这人魔是:

……

鬓生云霞发墨青,眉似宝剑目如星;

天裳似雾金纹印,足踏银履秀光倾;

三浊聚云护身影,铁棍生莲照灯芯;

金火炎炎道看清,宝莲天灯问无心。

……

“好个人仙!”

这人魔站定在空,目光猛的一凝,此时双方交手,他落了下风,那对面的人仙拿着一柄木剑,那剑大如门板,厚重如山,自己手中这兵刃和对方一比较,确实是落了下乘。

李辟尘此时持剑而出,对这人魔开口:“你是黄昏地的魔人!”

“大日西斜,灭人生机,这是黄昏地的法与道!”

人魔听得李辟尘开口,也回应:“你手中一剑带起天罡青气,行的是青霄之法,用的是风雨雷云,这般看来,你是太华山的仙人!”

二人互相道破身份,此时也不得再说其他言语,李辟尘持剑砸去,那人魔拿着莲灯铁棍便挡,二人如此打斗数十回合,把这下方土丘彻底毁去,且战且走。

然打得正是酣然,此时忽然一道黄光罩下,李辟尘心中有感,那双眸抬起,打出阴阳之光,这般出去,把那黄光打的消散,那头顶化出混元斗来,这般对那上方一声呵斥:“来!”

混元斗中打出三团混元云气,而那黄光破去,又露出一尊人魔之影,此时见混元斗罩来,这后来者当时便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逃遁开去。

莲华灯闪耀,这般砸在照地青上,令李辟尘分神,此时见那后来人魔逃出生天,不曾被大斗拿住,李辟尘便叹口气去,这般把这大斗向着这尊人魔头顶一罩,且道:“既然他走,那你便留下来吧。”

这人魔当时就是一惊,这般举着那莲华灯便挡,此时爆出先天根本源气,那混元斗打在一半,却被稍稍阻住,这倒是让李辟尘心中微惊,此时再看这人魔,却听得他口中念诵起一段经文。

这经文口出,这人魔气息顿时暴涨,这般出了,那魔化天光,只看人身三处皆是大方光华!

“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后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

这人魔开口,诵之经文,而李辟尘听得则是大吃一惊,直接言道:“《黄庭》?!”

此乃太上言法,此时这人魔施威,喝出声来:“拿日藏月须弥内,一气造化乾坤中!”

“太上日月法!”

这人魔转瞬之间施展魔威,那左手化出一轮夕日,那右手化出一尊黑月,日月相合入莲灯,造化混沌返先天,他魔身大放光华,这般下去,让乾坤也乱!

李辟尘大喝一声,直召十二天公临尘,此时当中八尊天公飞出,李辟尘头顶造化一尊八卦盘,当中化出一道混元气息,造化八尊神兵,与八尊天公持着,这般向下打落!

这人魔看见李辟尘施法,当时大惊,此时说出一言,被李辟尘听得分明。

“这是太上混元法!”

他这般惊骇,当下连运明光,这般日月齐动,夕日黑月照莲华,他肉身在一瞬间覆灭,只见那皮囊化作灰尘而散,这般真灵与魂魄却不翼而飞,那莲华灯化了虚影消散!

八大天公压阵,让这魔人跑了去,然李辟尘却是心中念诵,听之前那人魔言语,这般想着,便是开口:“太上日月法?太上混元法?”

脑海中灵光一闪,李辟尘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这般自语思量道:“这人魔莫非也是太上一化不成?!”

若是如此,那和自己一般,也都是得了太上一法的人,那当初自己化人仙时,那八十道影子之中也该有他一位!

太上八十一人,其所得之法皆是同根同源,此时李辟尘却是见到了第二尊太上化身,这般如此,那之前一战,岂非是太上战太上?

“太上为道,道无仙魔,这般倒也是说得通,为何魔人也可得太上一法......此人也有大机缘、大气数,看如此,他当是魔门之中的某位天骄了。”

李辟尘双眸之中阴阳二瞳显化,看其中轨迹,这般唤了墨麒麟来,只道一声:“且随我去看看,这人魔搞得什么诡计。”

“九玄论道在即,这帮家伙却不安分了,黄昏地动,必有奇招,且不可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了乱子才好。”

这向大了说便是如此,而那向小了说去,便是李辟尘心中有奇,这太上日月法又是太上何法,这般去了,说不得能窥得一二奥秘。

太上化身之说,是谁得太上之法便是太上一化,然这般只算是传承之人,如今又见一尊传承者,且还是个魔门,若是说了私心,李辟尘也是想把他一剑砸死,取了那所谓太上日月法好好观摩。

“太上化身见太上化身,这般有趣,我要弄个明白。”

李辟尘驾墨麒麟而走,踏着漫天红霞,而那鲶鱼神则早被墨麒麟放下,此时看着李辟尘离去,却是心中又是叹喜惧交织难说,叹的是这尊大仙终于离去,喜的是魔火破去,那惧的是若无这尊仙人,等人还被魔人蒙在鼓里而不知。

鲶鱼神这般思量了,暗道:且回去告知诸同僚,赶快彻查这片地域,那地气紊乱被抽,怕不也是这帮子魔人搞得鬼了,这般五丘出五火,若是不查,说不得哪里又冒出来个什么魔物!”

他这般想了个痛彻,连忙赶回去,架起浪头便向着下游而去,那此时大河之中,诸多妖灵早已逃了个干净,剩下几位水神领着妖将,正准备治水事宜,而那三十八神则是被送到岸边,失魂落魄。

那龙灵神双手砸地,只是心中悲愤难言,这般痛恨,记那青猿,更恨这李辟尘,此时摇摇晃晃起了身子,那惨哭起来:“没了神光,成了凡胎,这般还有什么面目苟活在世,我恨啊!”

他突然发力,这般直接坠落河水之中,而那后面三十七神则是看也不看他,当初便是这尊龙灵神要施阵拿人,如今自己疯癫,将他们也是连累。

这些神灵如此想着,却丝毫不记自己当时也对青猿命令怕的要死,此时翻脸,不管龙灵神,却是暗暗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在鲶鱼神回来三盏茶的时间前,这龙灵神便坠入河中,那身躯被淹没,活活溺死,这般顺着暗流涌动,却是好巧不巧的飘入被李辟尘打的粉碎的幽髓地海之中。

龙灵神坠入地海,掉入水火山内,正被那熔岩吞没,而其中意一丝真性不灭,却是好死不死的转入那九婴尸身之中。

.......

九婴死而有神性入,失心之尸若活,九头为恶,血为腐液,沾之则地崩,失火而虐水,如此.....是甚么怪物呢?

.......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万墟地 神魔群舞,大小法 身化无心

墨麒麟踏着红霞一路行走,李辟尘双眸中阴阳二瞳照破天光,此时顺着对方逃离轨迹而去,对方施的并非如“借尸还魂”般的大神通,此时李辟尘发现,对方的轨迹与那地气精粹的指引方位是相同的。

“原来是黄昏地的动作,原来如此,我记得了,他们似乎参考了枉死城的法门,能够以清遮浊,但并不能直接触碰清气,所以才会以乙木化甲木,以甲木化死来诞魔火。”

李辟尘这般说了,那当初第一次见黄昏地的人魔,还是在大魏祭天的时候,那当初,玄光之境高不可攀,而李辟尘不过仅仅是个四海的小修士,但如今,若是遇到玄光人魔,那对方定然要被自己拿住。

“六载真丹光华芳,身与道法比玄光;天宫紫府昆仑望,人仙无量披玄裳。”

回忆过往,李辟尘颇是慨叹,这般坐下麒麟踏着红霞而去,踩着云头踏着雾潮,行了极远,这般追到万墟边缘。

万墟州,古之战场,无数仙魔神陨落之地,上古洞府层出不穷,破败小界处处皆有,玄法混乱,元气萦绕,三清三浊纠缠而难分,而此地魔道、神道、巫神三足鼎立,可以说是混乱至极。

至了此处,那轨迹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因与其他魔道法力混杂在一处,显得有些难以分辨,然而李辟尘仍旧用阴阳瞳看见了那道熟悉的丝线。

地气精粹指向也是这方,不过至了万墟之后便是没了方向,如无头的苍蝇。李辟尘这般落下,来至这里,让墨麒麟收了红霞,以免被魔门发觉。

俗话有言,蚁多咬死象,这里魔门虽然不强,但胜在繁多,而且杀之不绝,因万墟本就是外道之地,这里常年气数混乱,而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仙门不得在此发展,只有魔道可行。

仙道玄门之人来此修持,会被此地气数搅乱自身修行,便是地仙也不得在此大动干戈,只是万墟州中,仙法小心使用,不乱此州气数,便不会被万墟州本州之气搅乱。

这地又因是古之战场,故此三浊萦聚,又有兵煞之气,可以说仙人俱都不愿来此。

如此这又与北海有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北海是打不下,而万墟是打不得。

神与巫神皆非凡人能化,那神道不消说了,凡者成神条件苛刻,而巫神乃是另外一种道路,以肉身化神灵,身躯之中有上古之血,若是说起根源,与那前去太华山听道的“巫龙宗”诸仙有许多相通之处。

而这上古之血解释起来.....相当的麻烦。传说为古神所遗留,至于这个古神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因何而消失,每个巫神大部都有自己的解释,是谓之祖先。

总而言之,万墟一州,人乱,魔乱,神乱....传说更乱。

黄昏地的宗门在古羽州,不在万墟,但阴阳瞳中轨迹确确实实是出现在万墟州处。李辟尘心中猜想:这或许是黄昏魔人在万墟州中开辟了一个小宗门,反正这里魔门这么多,今天有人开宗立派,明天或许就举宗覆灭,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般想了,李辟尘收了神通,看看墨麒麟,心道坐骑太大,这般便是幻化成马儿也有些麻烦,于是在脑海文篆之中思量了法术,知晓有一种把物缩小的法门,然而自己并不会用,这便不由得叹口气。

“且慢,我不会用,但十二天公中是否有人会施展这种法门?”

十二天公乃是法术造化,各自有道有灵,也有独特之法。此时李辟尘施了令牌,把十二天公召出,询问一番,这时就见伏魔天公走出,道:“禀天师,若说大小变化之法,我这里却是有的。”

李辟尘这般便是笑起:“太好,还请天公传我此法。”

伏魔天公点头,这般念诵了口诀,施了法道,李辟尘窥了其中的道理,明白了去,便点点头,如此十二天公散去,而李辟尘转过身,对那墨麒麟一点,只看一道仙光萦绕,此时李辟尘双手摊开,这般渐渐合拢,口中念诵起来。

“小,小,小!”

墨麒麟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躯,此时不断变化,从巨兽化作马儿,从马儿化作羊驼,从羊驼化作毛驴,从毛驴化作苍狼,从苍狼化作土狗,从土狗变化成兔子。

这里只说的是大小,而不是真正变化成了兔子。

墨麒麟变作了兔子大小,这般蹦跳两下,抬起一片红云,却是小的可以,而李辟尘看了这样,便哈哈一笑,把它直接踹入怀中。

这般想了想,李辟尘面目一抹,此时造化一团混元之气,化了个魔修面目,此时穿着黑袍,那模样熟悉极了,若是仔细看了,正是发现,这就是当年叶缘的容貌!

那当初叶缘还是枉死魔影时,曾与李辟尘打过不止一次,在道规大阵之中第一次交手,李辟尘看清了容貌,后来也被叶缘搞得瞎了一年,不过倒是也因祸得福,炼成了阴阳神瞳。

此时李辟尘心中好笑,只思道:道友,这般也借你容貌行事一次,反正你已脱魔门,化作神祇,想来应该是不介意的。

若是以仙法行走万墟,怕不得要被群起而攻之,此时以魔修面目行事,倒也不会惹他人注意,便是起法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心一些,魔门之中多疯子,怕不是行了一半,被人阻住,二话不说便是一场打斗,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手掌摆弄一番,李辟尘又暗自思量,自己没有魔道法诀,这般施展了术法,怕是要露陷,而正此时,无心道人的面容渐渐在脑海中显化出来。

李辟尘想起了无心,又回忆起那当初最后一道拳意,于是原地坐下来,这般施展混元一气,前去模仿那道拳意,此三绝天功大成之三拳,一为无心,二为灭心,三为归心。

如此过去三日,李辟尘睁开眸子,那浑身气质大变,只有森森冰寒之意散发,如无我无道之境,那两拳上萦绕混沌光华,却又散去,此时无论是谁来看看,也只会认得这是个真正的魔修。

只不过,走的是无我无法无道的路子,是个绝世的疯人。

第三百二十章 勾炎出 拳掏火心,老人怒 火雀传讯

疯人行疯事,那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李辟尘抖了一下胳膊,那双目之中再无清静之意,而满是冰冷无情,此时墨麒麟从李辟尘怀里探出个脑袋,正好对上那森寒的目光,顿时打个了哆嗦。

“莫怕,我还是我,不过是模仿无心的‘道我’罢了。”

李辟尘笑了下,看见这笑容。墨麒麟方才放下心来。

真我,本我,道我。其中道我是最无情的,心中眼中只有大道,没有其他任何情感的存在,但平素里,道我并不会主宰人的性格。

除非是像无心那般,自己原本的道破碎,于是引道我化无心,这才有了后来的无心道人。

而苦界老祖也惧怕自己的道破碎后,道我会把他的本我吞噬。

三我本是一体,都是心之所化,代表心灵的三个阶段,此时李辟尘回忆无心,极力去模仿无心的那种气质,尽量把自己化作一个痴狂的魔修。

两脚生雷霆,此时李辟尘驭气而走,这万墟大地之上处处皆有危险,古墟接连,朽木从生。

这般顺着地气走了不远,那忽的土丘隆起,山石崩天,只看一头猛兽从地底而起,那双目赤红,显然是被三浊蒙蔽了心智,此时冲着天上就是一声怒啸,紧接着向李辟尘咬去。

这巨兽浑身狰狞,满是倒刺,那臂膀健壮,头颅如龟,身有山大,高足二十余丈,皮生鳞甲,尾带赤炎,有堪比人仙气息。

《天荒蚀文·卷九》有记,此兽当唤作‘勾炎’,身有千针,如龟似象,其力能翻山,为地火聚集之处所出,其七窍可升烟云,灼人肉身,凡触之者,皮如碎叶凋零,寸寸崩毁而不绝,直至肉烂骨消。其尾拖火,为一阴之炎,能烧阳身,其口可喷火。

这尊勾炎出世,此时大口一张,就要喷出烈火,李辟尘两脚一踏,这般两手一开,此时这猛兽已经一口烈焰喷了下来。

烈焰烧山,七窍皆喷白烟,火中带水,水中升云,这般将前方灼烧殆尽,这巨兽闭口,然就这一瞬间,那白雾之中杀出个人影,却见李辟尘踏雷踩风,这般一拳直接打了出来!

李辟尘身上带着红光,这是避火珠之威,此时震开这些火焰,踏步而出,拳中满是杀心。

以混元一气模仿三绝三拳,这时砸出,那无法无我无道的意境倒也得了三分,此时轰出一拳,寻常人仙不可挡,这巨兽混乱,此时被一拳打在眉心,那半个头颅当场就去了,鲜血浸染大地,只看三浊暴动,这巨兽轰的一下便倒了下去。

万墟州处,九玄论道不开,天意不明,故此出手真正百无禁忌。况且本就是这巨兽先攻,李辟尘还手,这般把他打死,不会有半分因果缘法的纠缠。

待三千年大劫起时,那才是真正仙魔大战,根本谁也不用顾忌,届时地仙出世撼动乾坤,是真正天也不管的!

在这大劫起前,所有两百年小劫都是为了斩断多余因果而算,只为得在大劫中能得一线生机,否则因果太重,怕是大劫刚起就稀里糊涂的死了去。

李辟尘踏过巨兽身躯,此时看了看,那手一抓,便把这巨兽心脏直接掏出,此时那当中有光华闪烁,心生七窍,在向外喷吐火云。

“七巧玲珑心么。”

李辟尘失笑摇头,那手中捏了个法诀,于是口一张,那一道人身三火便吐出来,这般灼烧这心脏,把其中火精炼化,最后凝成一枚血丹。

至于其他的肌肉,则早就化作飞灰了。

这巨兽以火攻伐李辟尘,实属于不智,那身上的避火珠还带着,当初就连八卦炉中地仙留下的仙火也伤不得李辟尘,如今区区兽火地烟,如何能起半点作用?

这枚血丹收起,李辟尘最后望了一眼这巨兽的尸身,便起身离去,这般有三个时辰之后,突然天边一道遁光落下,成一个老头模样,此时他来到这巨兽尸前,却是气的浑身发抖,那手中拿着根骨棒,此时被他气的直接砸在地上。

“谁!谁杀了老夫的眷兽!”

老者气的浑身颤抖,这勾炎乃是他精心喂养,以三尊神灵血祭,又辅以六尊魔头的精血,最后好不容易杀了一位巫神,如此才把这只巨兽豢养至这种境界。

这是他的炼丹之兽,同时也是大药**,可以说是类似于长生蛊一样的东西,喝一滴心头血就可延命十年。

这“勾炎”因被老者以秘法喂养,故此只听他的言语,而常年被血气以及三浊浸染,早就化作妖魔之兽,见生者便吃,也是李辟尘来的巧合,过了这巨兽蛰伏之处,被它盯上。

这妖魔哪里知道什么力量差距,只是一通烟火喷出去,岂能想到那李辟尘身上有个避火珠,这般一来二去,直接被打了个身死道消,心还都被挖了去。

此时这老头也注意到巨兽无心,这般气的几乎昏厥,只那摇摇晃晃,几乎把牙都咬碎,一字一顿道:“该!死!该!死!”

“三浊火心被取,老夫一个甲子的心血毁于一旦,岂能干休!岂能干休!”

“不管你是谁,这梁子结大了去!”

这老人伸手,在怀里摸索,不一会就取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此时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下血去,在这黄纸上写写画画,又停住,看了看那巨兽身上留下的法。

“无法无我无道.....这是个疯魔留下的拳?!”

老人明显见多识广,此时心脏也慢了半拍的跳动,但一看这尸体,便又怒上心头,暗道便是个疯子般的魔头我也要把他杀了,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那黄纸上摩刻下李辟尘的法与道,这般老人把这黄纸撕碎,化作无数粉屑,而后大口一张,只喷出一团三浊魔火,这般一出了,这些碎屑顿时俱化火雀,如数千火之灵精,震动烈焰云气,向着万墟各处飞去。

这老头的修行不高,但也有结丹的道行。这是一定的,毕竟他已经垂垂老矣,而能在万墟州中豢养勾炎异兽,那境界必然列在人魔。

他是一尊丹师,精通驭火之术,但也正是如此,蹉跎如此多的岁月,也不过仅仅是人魔的境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寻疯魔 万墟齐动,入深谷 炎青梦法

火雀飞舞,行至万墟各处,此时许多魔门皆得到这些火雀通知,再看当中所写之事,却俱都是微微一惊。

“那赤矶老儿要出十枚玄炎丹抓捕一个魔修?”

有人魔看了这火雀传讯,那当中写的清楚分明,而这宗派上下俱都大吃一惊。

这老鬼曾吞了一块红石,得了当中真道,经过数百年苦修,堪堪破入人魔境界,也算功行有果,不是白费功夫,故此他自号赤矶。

这老魔炼丹成疯,而其所炼之丹多有奇效,故此万墟州中许多魔门皆与他有三分情面,此时见这老鬼传讯,竟然是为了自己眷兽被杀之事而大动干戈,不由得都是有些讶异。

万墟各处,诸多魔宗对此反应不一,但还要维持与这老儿关系,故此也必须做出表示,这般知晓了那火雀中所记魔修的法与道,这才发现赤矶老儿让他们帮忙擒拿的是个疯魔。

“疯魔啊,谁敢去抓!这种家伙最不好对付!”

有宗门中人魔皱眉,而下属也皆都烦躁,疯魔不好对付,这种魔修最是可怕,为道痴狂,千百年来也极其少见,若说仙门这种人还稍多一些,但魔门当中有疯魔,那真是极为少见。

但只要见了,那这尊疯魔定然不好招惹。

“罢了,出几个玉液的魔头,与那老儿搭把手吧,这日后还有仰仗他的地步,可不能在这时候翻了脸面。”

这魔宗的宗主下了决断,此时且唤了两声,于是去了四个玉液的魔头,领了这火雀,出宗而去寻找。

同一时刻,那诸多魔门当中都俱有魔光翻涌,气息有高有低,但都是为了擒杀这疯魔而出。

李辟尘倒是不知道,顺手杀的一个异兽居然让半个万墟州都对他展开搜捕,此时他化出一身麻布黑袍,顺着地气指引一路行去,这般翻过一二土丘,三四长河,突到一处荒山之中,眼前猛地出现一座大谷,那当中煞气冲霄,让李辟尘停住步伐。

这大谷幽暗且深邃,两侧山崖高耸入云,外侧被云雾笼罩,似是幻法之流,故此之前没有察觉,这般却是直接闯了进来。

那谷口有个披甲的将军,此时坐在一块巨石上,那面部被铁甲覆盖,看不见容貌,那身上战甲血迹斑斑,肩上斜靠着一杆青铜大枪。

李辟尘走过去,那将军动也不动,这让李辟尘心中好奇,而由于在万墟不得外露仙法,故此不显阴阳瞳,只是这般,李辟尘手掌碰上这尊将军,却闪电般的收回。

“原来是个空壳。”

这铠甲之中早就没了肉身,甲已融为一体,不可分开,似经历了无尽岁月,也不知是仙人还是魔人,亦或是神将凡圣,肉身不存,真灵魂魄自然也早就消去。

李辟尘一掌打在这尊铠甲的头颅,用混元一气造化一圈,这般才确认,此铠甲之中确实没有半点阴灵残留,也没有甚么后手,此时李辟尘收回手去,那目光向着谷中摇摇看望,其中似有一些废弃楼阁,这般便恍然了:“原来是一处大宗废墟。”

万墟万墟,此地处处皆是仙魔废墟,此时这大谷被幻境遮掩,也是当年的某个宗门露出山峦,这般开了个通道,这才让后来人闯了进来。

“当年也曾威震一方,如今却只留断壁残垣,让后人凭吊。”

李辟尘叹口气,这般走了进去,那手中地气仍在指引,此时在谷内行走,那四周静悄悄,什么也没有,便是石头也都凝聚,不落下半点沙尘,只有幽蒙蒙的雾气在弥漫,那天上也见不得大日月光,更不见星辰之说,灰暗.....晦暗。

“压抑的气氛。”

李辟尘走向其中,怀中墨麒麟探出个脑袋来,眨巴着大眼,左顾右盼,此时它倒是化身成了一个萌物,那叫声也变得奶声奶气,全然没有半点威风。

“嘘.....”

李辟尘微微低头,把手指竖在嘴前,而墨麒麟看见这个动作,也不交换了,缓缓把头沉入李辟尘怀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把眼睛撂在外头,左眨眨,右眨眨。

这山谷里静谧的可怕。

就算是荒山野岭,乱葬孤坟,也好歹有一二虫灵在爬,三四鸟雀在飞,然这里却是什么也没有的,那虫鸟皆不见,尸骨也不存,是.....空空荡荡。

那四周的宫阙楼阁依谷壁而建,雕梁画栋,悬空而筑,然现在俱都破败,那些恢弘殿宇皆不存,当中处处无道影。

从这些废墟之上依稀可窥见曾经此地的繁华,然不论当初如何,今日已经作古,甚么也没有留下来了。

顺着深谷一路行去,此时前方出现两条路,左侧一副石门,高大巍峨,可那门也是敞开半数的,并没有闭上。右侧则是通向一处光芒之处,看上去当是出口。

李辟尘稍稍思量,便去了左侧的大门中,那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已经许久无人问津的道观。

瓦也破落,墙也坍塌,只是观中有着五个大殿,那当中一殿还是完好,李辟尘走进去,就看七八个蒲团随意的摆放着,那上面留着一本破烂经文。

大殿之中没有灰尘,干净的很,只是这七八个蒲团,实在是有些惹眼睛,就像故意这么放置的一样。而看遍了四周,也只有这一本经文而已。

这经文破破烂烂,李辟尘抱着这可能是一本绝世孤本的念想翻开,却发现,这不过是一本注释解文而已。

只是对于前人某本经文所做的注解本罢了。

这五殿之中没甚么宝贝,只有这一本注释解文留了下来,而这本里写的,是对于一些法术的运用心得。

李辟尘翻看到后续,此时两个字映入眼中,便读了出来:“嫁梦?”

这是一种入梦托言的神通,同样也可去窥视别人内心,此时注释解文上写的很清楚,连这法术的修行之法也记的明明白白。

李辟尘把这般诸文记下,再看后面,却见还有一页,此时上面写下东西,那是:

“嫁梦之法凶险异常,施此法时,本尊须得入梦而睡,此时身不设防,而真灵入他人之梦,若不修心法,则在托梦之时若不如被托者心神坚毅,则会被对方梦魇摄住,不得脱离,如此七日不归,则身死道消。”

“入梦之后,可改人灵识,影响他人念头,乃至窥视当中诸法,过往经历,只是同样有被梦魇摄住之危,且若是他人在外施同法,则入梦之人危矣。”

“切记切记,心中清静,方可驾驭此法!然嫁梦之法行驭,却不料此实为太上之法!”

“本宗修行多术,却仅以此法为谨慎,然世上不听言者甚多........时至最后,仅以贫道一人修成此法,至此便明悟一切,悔不当初。”

“终本宗灭,实为嫁梦之法所致.....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此文,唯太上可见,非太上者,不见此文。”

“贫道武炎青,此时正在梦中对身前太上言,请太上谨记。”

境界篇(详)——【炼精化气】

【炼精化气】

——

八脉:人身八脉,指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

文中引用:打开人体宝藏的第一步。(脱胎)

见:《奇经八脉考》:“八脉者先天之根,一气之祖。凡人有此八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惟神仙以阳气冲开,故能得道。“

——

九骨:颧骨,驿马骨,将军骨,日角骨,月角骨,龙宫骨,伏犀骨,臣鳌骨,龙角骨。

古人认为这九种骨相是贵人之相,文中九骨乃九相隐形,并不是真的长出这九钟骨相,只是借用这个理念而已,作为九次蜕骨的境界,蜕去凡骨,化作仙骨。(换骨)

八脉九骨合称:【脱胎换骨】

见:《通志·艺文略》第一卷《月波洞中记》

——

五精:五脏所藏之精气,《素问·宣明五气篇》:“五精所并:精气并于心则喜,并于肺则悲,并于肝则忧,并于脾则畏,并于肾则恐。”

见《素问·上古天真论》、《素问·宣明五气篇》、《灵枢·本神》、《素问·灵兰秘典论》

——

四海:中医名词,为人体内部四海,即髓海(脑)、气海(腹)、血海(十二经)、水谷之海(胃)。

文中引用意思延伸:髓海为神,气海为气,血海为精,水谷之海为闩。

见《灵枢·海论》。

——

三火:中医名词(运气术语),一为君火(心之火),二为相火(肝肾之火),三为真火(命门之火)

中医理论中,君相二火相对而出,而真火则并没有这个名词,是叫真阳,或者元阳,也称命门之火。

文中引用意思延伸:把三火并列,称为一个境界,唤作君相真,可引天阳地阳起火,用来筑烧道基。

见《中医大辞典》、《素问·天元纪大论》、《四圣心源·卷一·天人解·脏腑生成》

——

筑基:道家名词,原为“百日筑基”,这就是和打地基类似的意思,也就是炼身,准备结圣胎。

文中引用意思延伸:筑造道基,道基的坚固程度影响日后修为,也为化玉液作准备。

见:道家。

——

玉液:道家名词(中医名词),原指修炼时口中化生的津液,道教称口为玉池太和宫,故口中津液叫玉液。见《指玄篇》、《医心方》。

——

大致境界已经发布在作品单章之中,请仔细观看(其实也没几个字)

....

【本篇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嫁梦法 梦化幻真,魔云荡 追寻辟尘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贫道武炎青,此时正在梦中......对身前太上言....”

李辟尘喃喃自语,盯着这些文字,那好看的眉头隐隐皱了起来!

什么叫做在梦中对太上言?太上是指自己吗?

有古怪!

心念一动,李辟尘连忙运转清静经,随着大道纶音的响起,在李辟尘眼中,这一处所有殿堂俱都开始飘幻,而那身前蒲团也开始变幻起来。

那手中的经文忽的化作一团白烟散去,而那身前诸多蒲团在刹那间便落满了灰尘,原本整洁的蒲草如在转瞬之内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一般,变得干瘪而杂乱。

恢弘的大殿转眼间化作斑驳的废墟,那外部四殿则已彻底化成断壁残垣。

真作幻法,幻作真法。

李辟尘眼中猛地显化阴阳二瞳,此地没有魔修,故此施展此法,而当二瞳光芒显化的同时,在李辟尘身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浮现出来。

这影子很淡,看不清面容,亦幻亦真,此时在李辟尘看向他时,居然伸手,对李辟尘打个稽,而后在瞬间,便真正消散无踪。

“【贫道武炎青,此时正在梦中对身前太上言,请太上谨记。】”

“【太上清静真经,太上混元八卦,太上嫁梦心法.....真是.....好一位太上!】”

“【知清静,悟混元,破大梦......贫道去也。】”

同样的话语回荡起来,余音虽然绕梁,然很快就消散,只留下几乎听不清的风声。

“这....就是太上嫁梦心法?”

眼前的一切从虚幻化作真实,而李辟尘这才明悟过来,原来自己之前,一直都在梦中。

只不过,这个梦,是实质的。

武炎青已经消散,留下的只是他的法与道,其中还有一丝不灭的真性,从真灵寂灭时诞生,类似于神,如此把这道观五殿笼罩,是以假作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知道,现在是做梦,还是没做梦呢?

李辟尘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太上嫁梦心法”的可怕之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这与寻常的托梦之法已经大不一样了,这就是彻底将此法习练完成之后才有的威势吗?

李辟尘心头仍有一丝震骇:“以幻化真,让活人入梦,这心法.....简直太过可怕!”

当人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的时候,这就会引出劫难。

而与大梦有关的劫难,有四种。

其分别是:

第四难道心之第五劫,梦道;

第三难刀兵之第六劫,失魂;

第八难真假之第八劫,真假魔;

第九难光阴之第六劫,枯骨明。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太上之法只有一人可习,而心境不达者强行习练这嫁梦之法,下场就是引出劫难,被梦魇杀死,亦或惨死于人劫之中。”

“这气数太大了,没有几个人能够担得起来的。一宗举宗习练,最终彻底毁去,而也只有武炎青习练成功,才彻底明白这法门的由来,理智恢复,但已悔之晚矣!”

“万墟之地多废墟,这大宗寂灭至今,怕是不知道已经多少时日了,只是自己毁灭了自己,也难怪没有人知道,而又因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至今天我来此,才突然化出,挡在我身前,让我观法。”

看着身前那些杂乱的蒲团,李辟尘叹口气去,那手中的经文注释也是虚幻的,应当是武炎青自己的记忆,是他真性中留下不愿意忘记的东西。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和事,是不能也不敢忘记的。

李辟尘叹口气,收了阴阳二瞳,对着那前方已经破破烂烂的几个蒲团打了个稽首。

“贫道李辟尘,师从太华,缘起镇岳,山号峨眉,也称道人。此番行来万墟州,不能以真面目相见,实在惭愧,还望道友莫怪。”

“多谢道友梦中传法,若是有缘,此法还能再流传下去,待日后此方事情了却,贫道当把道友所赠那本经文注释再重新写出,只让世间知晓,曾经.....有个道人名叫武炎青。”

“贫道李辟尘,此时在真实之世对梦中太上言,还请太上勿念。”

三番话说了出来,然而道观之中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武炎青那最后一丝真性也早已逝去,但李辟尘觉得,他应该是听见了。

怀中墨麒麟叫唤了两声,李辟尘并没有回应它,转身走出了这方大殿,那外部四殿已只剩断壁残垣,而出了五殿之外,眼前却是蓦然一晃,那阴沉沉的天空再度显化出来,而大日依旧当空。

这是万墟州的天,阴云与太阳并存的地方。

阴云遮天,却唯独遮不住那轮太阳,李辟尘此时看了天,再看看四周,却依旧满是荒山,树木稀稀拉拉,奇石到处都能见到。

而那大谷,则已经消失了。

道已传,法已授,这无名的仙宗,彻底沉寂下去,永远也不会再复苏了,因为有缘人已经没有了。

李辟尘心中莫名的有些慨叹,但眼下要紧的事还是追查地气,这般虽然又见了一位太上,却是已经逝去多年的人。

“太上清静真经、太上混元八卦、太上嫁梦心法........如此说,我现在是三位太上合一了?.”

李辟尘微笑起来,很快又把这种心绪抛在脑后,此时天空之中,极高之处荡起乌云,李辟尘看了看,那乌云当中有魔人在游荡,似乎在搜寻什么。

气息澎湃,当中玉液境的魔头不下五尊,这股力量在万墟州中算不得厉害,但也不容小觑。

魔门在万墟之中还是有地魔的,虽然不列真流,不能与七大魔门中的地魔比较,但要捉区区一个人仙,还是手到擒来的。

这些玉液的魔头明显只是巡逻的,此时驾驭乌云从天而过,眼看就要临近,李辟尘手中捏了个法诀,只道:“小,小,小!”

伏魔天公传授的这法门,其实就是壶天之术,若能再进一步就是“大小如意”,如此可变化至微尘之态,当真是仙魔难察。

李辟尘化了身子,此时变作个甲虫大小,而那墨麒麟仍旧是个小兔子般的身形,此时李辟尘翻身上了墨麒麟,这“萌兽”撒开爪子就开始刨土,把半个身子埋入土里,只露出个眼睛和屁股。

那天上极高之处,几个魔人目光巡视大地,在游荡几圈后,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只听得当首一人开口:“那疯魔指不定早就走了,这种魔头行事没有规律,鬼知道他去了哪里!”

“便是不知道,也要找,那疯魔杀了赤矶老儿的眷兽,这般让那老魔大怒,诶,也是那勾炎倒霉,活该去死。”

“就是如此,这般还连累我们,只是找不着便在外面晃荡吧,总归做个姿态。”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入阵法 紫袍人魔,看虚妄 颠倒大山

“罢了,我们这分了两路,你二人去南,我二人去北。”

这些魔人抱怨着,定了行程,于是分化两边,驾驭黑云远去。

李辟尘不做声,但是把这些魔人的话语听了个明白,一些玉液境的魔头说话,当然不可能瞒过一尊人仙的耳目。

“勾炎被杀.....那疯魔说的应该是我吧。”

李辟尘想了想,对上了号,不由得摇摇头,敢情那只勾炎居然是有主的,而且叫做什么赤矶.....这名字倒也古怪,但能驱使这些魔头出来寻找,这般想来,至少也应该是一尊人魔。

“不曾想居然摊上了事情,看起来这黑袍魔头的身份也不能用长久了,得赶快找到那尊太上人魔才是。”

李辟尘袖袍中地气滚动,这般继续指引,此时李辟尘见四周没了魔头,这般才化出真身,只看那身子在地上一滚,开口道:“大,大,大!”

三言落下,那整个人身直接化作原本大小,而墨麒麟并不曾被李辟尘变化,当下李辟尘伸手把它一抓,直接又塞回怀里,左顾右盼一番,隐了气息这才向前方快速行去。

那脚步不停,这般行了一昼夜,那手中地气渐渐沉寂下来,只是指引的越发明确。

李辟尘看地气变成这个模样,便明白了几分,暗道:“看来已经不远了,黄昏地多诡谲之法,毕竟是魔门第一.....不过这地方远离古羽州,应该不会有地魔在此。”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高丘,四周荒凉,不生草木,李辟尘走至此处,手中地气忽然停住,便是再不能指引,如无头的苍蝇。

“是阵法?”

阵法遮掩了地气,寻不到入口自然如无头苍蝇。

地处荒凉,然山却不动,这乍看乍听没有什么问题,然而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李辟尘在这四周兜兜转转,那捏起法诀,施展混元一气,在这方探查,这般突然有一道毒雷响彻,从虚无之中劈出。

李辟尘脚步一转,那拳头砸下,模仿三绝魔气,这般打出,把那毒雷震碎。

幻阵难言,这般看不见进入之口,仙法又不得施展,阴阳二瞳不敢施为,李辟尘心中思量,如何才能寻到这门户入口。

“若是有个魔头出来查探便好了.....”

然这时,那天外突然化来两道光华。

看见这两道魔光,李辟尘微微诧异,看那当中二人面目,不正是之前那去往北方的两尊魔头么。

这二魔来此,李辟尘怕被发觉,便捏起法诀,另一只手抹在墨麒麟脑门,口中低喝:“小,小,小!”

这一下,那身子猛地缩小,连带墨麒麟一并变化,化作两只蚁虫大小,埋在土里躲藏。

那两道光华来至,驾驭魔云,这般也不曾察觉幻阵,这么一来,却是直接闯入当中,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怒喝,那看幻法之中魔云澎湃,有黑光化剑,夕日昏火喷吐,把这两尊玉液魔头打的狼狈不堪。

“混账!”

万墟魔人戾气深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情比比皆是,此时这两尊魔头被阻挡,搞出动静,当场就是勃然大怒,手里那法宝法兵化出来,对着这大阵就是一通怒打。

然此时,只看四周景色蓦然一变,一轮夕阳缓缓降临,那荒山之处皆作大漠之景!

“何方魔人,闯我宗大阵!”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彻,如天雷鼓动,这般两尊玉液魔头抬眼看去,只见一尊紫袍魔人走出,那手里持着一个口袋,目光如刀,直接盯向那两尊玉液魔人。

这尊魔头展露气息,而那两尊玉液魔人一感这魔头气息,顿时面色一变:“人魔!”

紫袍人魔踏步出来,那手中口袋一丢,刹那之间迎风而长,此时两尊玉液魔人顿时大惊失色,连道:“你住手!我二人乃是焚鬼山红梅洞弟子,你......”

“焚你个鬼!”

这紫袍人魔冷斥一声,那手中口袋一张,化作天盖拿下,这般那两尊玉液却是骇的魂飞魄散,那手中法兵连忙打出,刹那之间带起滔天魔云!

“赤血焚·炎火烧身!”

“红梅万·指唤东风!”

那两尊玉液魔人,一者手中持着法剑,一者手中持着个大红葫芦,这般施法,那法剑带起漫天血光,血中有火,这么一施,那漫天血火化作群鸦向着那口袋撞去。

另一尊玉液魔人手中葫芦举起,葫口中喷吐无数红色梅花,这看上去美不胜收,然而沾上了就如入烈火,不杀肉而杀魂魄。

这两人借助法宝之威施展魔道大法,然而那紫袍人魔冷哼一声,那口袋之中打落尘烟,这般向着下方一罩,把那血火群鸦打的俱都散去,而那些红梅也都纷纷凋零。

这两尊玉液魔头面色大变,这般法术被破,那巨大力量把他二人直接砸落尘埃,而那紫袍人魔跟来,手中口袋这么一罩,刹那之间化小乾坤起,把这两尊玉液魔头直接捉了捆住,扛在背上。

“两只虫子罢了,也敢和我争锋,不自量力!”

他森冷开口,这般两脚踏着土地就要离去,而此时却没注意,有一只“虫子”踩着混元气息趴上了那袋子,这般顺着袋子移动,小得几乎看不见,钻入他衣衫袖袍之中。

这小虫,正是李辟尘。

李辟尘身子虽然变小,但仍旧用的魔修之气,用此法隐匿,故此这人魔丝毫没有察觉,这般扛起那袋子,驾起滔天魔云便向着大阵之中飞去。

李辟尘藏在他袖袍之中,脚下踩着微云,不与这魔修触碰,这般依附着他进了大阵,过了大约十个呼吸,出了阵法。这般向着前方一望,李辟尘目光极尽所能的远眺,却是看见了不一样的风景。

此时这大阵之内,前方整片大地都凹陷下去,那当中有座山峰,倒悬在坑谷之中,而那上面明显可以见到各种宫阙楼台。

李辟尘微微眯起眸子,见那远方,有魔云腾起落下,当中似有魔头在动,气息澎湃,只是太远,感知不真切。

此时这紫袍魔修踩着魔云,向那颠倒山进发,半路兜转一圈,入了“山巅”的一处大殿之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 观云池 杀与不杀,听黄昏 二魔商议

大殿宽阔,紫袍人魔进入殿宇之中,那身上扛着的麻袋不曾放下,一路行去,那前方,有一口大池,当中如镜如光,升腾袅袅云霞。

此时,那大池对面,有一尊人魔站立,穿灰色的天裳,上有金色的云纹,那两脚踏着银履,面具俊秀,手里持着一根铁棍,那棍首处挂着一盏莲灯。

李辟尘看见这人魔,心中顿时一震,再不做动作,只是静静聆听。

此时这持莲人魔看见紫袍人魔进来,见对方身上扛着大口袋,便开口问:“我在观云池旁等候许久,这是哪方的魔人闯阵?”

“两个魔门弟子,焚鬼山红梅洞的,闯阵激发毒雷,在外头一通闹腾,给我拿了进来。”

紫袍人魔开口解释,而那持莲人魔俊俏的眉头微微一皱,道:“焚鬼山的......焚鬼山的人怎么来这里?”

“且先放出来吧,这两人不能杀了,毕竟焚鬼山在万墟州还是有点势力的,据说里面有尊地魔老祖。”

“哼,区区不入真流的地魔,也敢自称老祖!我本意是把这两人抓进来祭了的!”

紫袍人魔显然对这座山不是很感冒,但见那持莲的人魔摇摇头,便也不再说什么,那口袋一丢,这般从中化出大团云烟。

云烟起下,当中落出两人,此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云烟中打着滚落下,紧接着砰一声的摔在地上。

那两名玉液魔人昏头转向,此时刚刚被放出来,看见那紫袍人魔,顿时大惊失色,而再看边上,却见又有一尊人魔矗立!

那持葫芦的玉液弟子顿时紧张起来,此时对那紫袍人魔开口:“你......你是哪个宗门的魔头,把我二人抓来此地,莫非是真的要和焚鬼山为敌吗!”

紫袍人魔听得一笑:“区区两个玉液弟子,焚鬼山会为了你们和我等开战?真当自己是九玄七魔了?”

他顿时嗤笑起来,让那两玉液弟子面色一变,那持法剑的弟子开口:“我二人也是无意之中闯入你宗阵内,你放了我二人,也算是做个人情,那来日,若有需要之处,我二人欠你等因果,必然来还。”

“我们奉洞主之命出来寻找一尊疯魔,那疯魔杀了赤矶老儿的勾炎兽,还挖了那血心,这老儿发出火雀传讯万墟各宗,请我等前来帮手寻找那疯魔,而诸宗以火雀联络,你宗若是在这里把我师兄弟二人扣住,那回头得罪的便不仅仅是焚鬼山了!”

“而且身为焚鬼山人,我二人身上当然有焚鬼印,若是死了,这印自然破去,届时.....呵。”

这玉液魔人也会说话,先示软来个好口气,紧接着又把自己出来的因果说明白,意思是先软后硬,现在放人大家你好我好都好,如果不放,回头便是半个万墟的魔门都要找上门来。

“你威胁我?”

紫袍人魔眸子陡然眯起来,那手中化出法力,气息有些浮动,而那持法剑的玉液魔头面色冰寒,但十分冷静,打个稽首,道:“不敢!只是这利弊已经皆说明白了,如何抉择还是前辈的事情。”

“便是前辈不放,那我二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话出了,那紫袍人魔顿时勃然大怒:“好好好,你觉得我不敢杀你们?区区一个焚鬼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这般就要动手,然下一刻,那持莲的人魔猛地把铁棍向他身前一横,那气息一放,这紫袍人魔顿时浑身僵硬,那瞳孔瞪得老大,已经抬起的手又缓缓收了回去。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他心中怒火陡降。

“师弟知错,师兄勿怪。”

紫袍人魔头颅低垂下去,此时见那持莲的人魔目光已经变得十分可怕,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那气息也涨起,在这种力量下,紫袍人魔的气势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耐。

师兄终究是师兄,师弟终究是师弟。

虽同为人魔,但道行与修行差的太远了。

持莲人魔哼了一声:“焚鬼山中终究有尊地魔,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可抵挡的威胁,你一时冲动,杀了这两人,回头那地魔老祖察觉,必然让我们的苦心功亏一篑。”

紫袍人魔低头:“是,师兄说的对。”

这两尊玉液魔头不晓得什么苦心,但此时听这持莲的人魔言明不杀他们,这才松口气,这两人中,那持葫芦的玉液弟子开口:“两位前辈放心,这次两位放我二人一马,来日这因果我们必然偿还。”

持莲的人魔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大日黑天宗也不想开罪了焚鬼老祖,但这几日,我宗中大阵遮山,不好出去,还请两位在此等候些时日。”

持着葫芦的玉液弟子面色一变:“前辈莫非是信不过我二人,这是要把我师兄弟软禁下来?”

“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待三十六日后,两位自然可以离开。”

持莲的人魔这般说话,而那两名弟子面色霎时一变,那持葫芦的玉液弟子就要出声,然此时那边上持法剑的弟子则是开口:“罢了,不过三十六日,我二人便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

“甚好。”

持莲的人魔微微一笑,随后手中化出两道黑光,一道罩在那两尊弟子身上,第二道黑光落下,化成一个高大的魔兵傀儡,披着森寒铁甲,对这人魔抱拳作礼。

“带这两位去大塬峰的偏殿歇息。”

这山巅有峰,那山腰也有峰,大塬峰就是在山腰的一处偏殿。

这魔兵抱拳,随后对那两尊魔头做个引的手势,这两人运转了一下气息,陡然发现自己身上不得施法,顿时大怒,然而那魔兵这般一挡,这两尊弟子停下脚步,只是看着那持莲的人魔。

持法剑的玉液弟子语气愤怒:“前辈.....当真是小心谨慎,这般还封了我二人的法力!”

持莲的人魔叹口气:“还望勿怪,也是情非得已。”

“好好好,希望前辈遵守诺言,三十六日之后,还放了我等!”

这持法剑的魔头面色冰冷,与那身边持葫芦的弟子对视一眼,便跟着魔兵出了这方大殿。

这般离去,紫袍人魔才显化怒意:“若非怕这两个老鼠坏了我等苦工,当是直接打杀了去!”

持莲的人魔开口:“焚鬼山中弟子有焚鬼印,若是杀了,那焚鬼老祖必然知晓,届时红梅洞传讯,很快就能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方才也听见了,他所说是出来寻找一尊疯魔,而且说了半个万墟州的魔门都行动....说那赤矶老儿的眷兽被杀.....我方才查了一下,他二人身上确实有两道火气,想来就是那火雀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得不小心,杀了是万万不能的。我宗地魔不得擅动,否则一出必被其余仙魔神算出行程,且万墟之地气数紊乱,地仙不入,其他大州的地魔,也是不想入内的。”

持莲人魔走到那观云池边,透过清澈池水向下看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等到这尊旱魃出世,聚云原一十五州共请了十万大山之气而出,届时把万墟之州炼入我黄昏地中,如此掌此一州之气数,那六载之后九玄论道,我黄昏地便多了一分底牌。”

“须知这万墟州中,多少仙魔神墟?当中又有多少道天门残存?掌此一州,便握无数瓶中小界,如此,在云原之上大开魔道之日,指日可待。”

持莲的人魔这般说了,而后又是一声大叹,面色阴沉下来:“若非前些日子那人仙坏事,乱了八江六河的祭坛,待五鬼木彻底扎根八江六河,届时旱魃一出,则血祭整片八江六河的妖灵,以水化火.......那种天成的好地哪里去找,也是那青猿脑子有坑,强行点化那么多妖灵,正好当个血祭的好地方,只可惜......嘿,那该死的人仙!”

他这么说着,目光似在闪烁,心中隐约在思量些什么。

紫袍人魔面色恨恨,怒道:“也暂且忍这最后三十六日,待这尊旱魃出世,以神魔之火炼化万墟大州,我等也便功成身退,届时定把这两人杀了泄愤!”

持莲人魔也开口颔首:“只此一州出,若是功成,聚一州之威,立实可化抱元之境,窥那地仙之门,可省却千年苦修,这尊旱魃以夫狐之身为引,杀九尊‘人神’,灭九尊‘人魔’,这般要引神魔聚体,出这魔神之身。”

“愿我黄昏一宗,踏破乾坤拿日月,引渡云原再开魔天。”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神魃语 炼乾化坤,任天舒 宝莲天灯

两尊人魔这般交谈,却丝毫不晓得,这大殿之内还有第三个人。

三人六耳,听风捉影。

李辟尘化在紫袍人魔衣衫中,此时把这两人的对话都听了个干净,这般在心中思量:原来这山中压着一尊旱魃,而且还不是寻常的旱魃,是杀了九尊人神,灭了九尊人魔,以神魔血祭,再辅以夫狐之身所铸的。

《天荒蚀文·卷九》有记,其夫狐者,乃是天狐之对,其生而为神,不列妖属,不从异兽,无狐形而有九尾,降世即为人身,其法可通天彻地,唤雨入幽。

狐属极多,其中最高者便是九尾,这当中还有天狐、金毛狐、玉面玄狐、龙狐、独狼、紫炎......这些俱都乃九尾之狐,修行极高,当中有仙有神,有魔有妖有异种,虽为同根,但并非同族。

以夫狐神之身为元,导阳化阴,又由阴化死,引入外阳,即九神九魔之血,辅以当中神魔真性,化一尊天生神圣的旱魃。

此魃与寻常旱魃不同,这魃乃是神魃,而天生的魃则是尸魃,算是妖魔。

神魃有法,通天彻地,拥有改天换地之能,若说寻常旱魃一出赤地千里,那神魃一出则有焚天煮海的威能!

当然,这首先要神魃能够彻底化出,似这种天生的神圣,若是出世前受到干扰,则功亏一篑,届时出世,则境界法力皆是大跌,原本天定的道行也要被活活斩下去七分。

“踏破乾坤拿日月,黄昏地好大的野心!九玄论道上走一遭,拿万墟一州气数来逼迫九玄与其余六大魔门让出气数,想在云原之上再开一片魔道圣天.......这是要遮天蔽日!”

云原洲乃天成之地,其中任何一州都有莫大气数,其万墟之州更是仙魔神陨落之地,那处处仙墟魔墟,当中又有多少残破天门,那天门之后又有多少瓶中小界?

瓶中界虽然不算百洲,但也乃一方真正乾坤,自有天道运转,当然也有气数。

“把第七天的光华遮住,让第三轮太上天的大日不能照耀云原,且不说能不能功成,光是这种气魄确实让人震骇,这般地魔不出,让人魔行事,也算是费尽了苦心。”

“雷化州、太安州.....我等仙山所存之地出现三浊不过是障眼法,只是虽然猜到了,却没想到黄昏地居然把目光定在万墟州.....”

“这持莲灯的人魔施展‘太上日月大法’,也是天定的人物,只是清浊对立,天地不容,这般看来,我必然要把他头颅斩下不可,不然日后,待他起来,这太上日月法可不得变成滔天的魔功。”

李辟尘心中念头如光似电,太上一化方才可见太上一化,其中因果缘法冥冥牵连,这太上日月大法,必然不得落入魔门手中,然与其交予旁人还不如放在自己身上好了。

李辟尘这般想着,不做任何动作,此时只听那两尊人魔继续交谈。

“那焚鬼山的两个玉液被我斩了法力,然而三十六天,他们定然是不甘心在这里束手待死的,我们都是魔门,放与不放都是我们说了算,这次让魔兵带他们去大塬峰偏殿歇息,名为招待,实乃软禁。”

“这三十六日必然不得松懈,这些魔人指不定要用什么诡谲之法传讯,总而言之,在我黄昏外阵之内,虚天大遁是施展不得的,那剩下的,就要防备秘法与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了。”

“出了任何差错,我任天舒只是回去请罪,但师弟你可是要人头落地。”

持莲的人魔把那铁棍晃了晃,那上头的莲华明灯发出光华与金炎,紫袍人魔看了,不由得摇头:“师兄多虑,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无缘不可得,便是强取,过不了多久也会因承受不得缘法而被莫名害死,这两个魔头不过是玉液境界,人魔都不到,不可能会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似师兄这般人杰,也不过只有一盏这‘宝莲灯’而已,能挡开、避过万法,烧七情六欲,便是仙家者,不得清静也必被斩,若是说我等魔头....呵呵,这对上了却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他这般说了,看着那宝莲灯,目光之中闪烁一丝欲望,但是不敢长久视之,也知道这宝贝不能被他所得,只是叹气两声,便摇摇头:“师弟我终究是没这个福气得这种宝贝。”

紫袍人魔在这里哀叹,却不知他那袖袍中,李辟尘却是被惊了一跳,差点从云头跌落下去。

“宝莲灯?!难怪我之前看这兵器眼熟,那铁棍是个奇怪的东西,这头上却挂着个莲灯,我倒是没有向这方面去想......可,宝莲灯不该是女娲的......”

李辟尘微微惊诧,然又转念一想,这方天地岁月之中根本就没有女娲,这宝莲灯出了,也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并非魔兵,之前虽有魔气,但也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的属性使然。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者,与该宝对应的有缘者方能得之。入三清则为仙兵,入三浊则为魔兵,入神光则为神兵,三者俱去,落入凡人手中,则无法无道,如寻常物件。

“难怪我之前施三昧真火烧不得,用混元斗收不得,是这宝莲灯的神异,本就为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再加上一个可散万法的神通,倒是棘手的很。”

李辟尘这般思量了,此时紫袍人魔却是起了身子,和那任天舒道别,这般出了大殿。

“任天舒,天舒天舒,命中犯天,老天也要你输啊!”

李辟尘这般念叨了两句,又暗笑一声:“什么鸟名字。”

这般随着紫袍人魔出殿,这人魔一路下山,驾着魔云在山中兜转,这般去了山腰,看了一眼那大塬殿,见门前魔兵肃正,把那两个玉液魔头看押在当中,不由得冷哼一声:“待此方事了,定然把你二人活活剐了。”

“焚鬼老祖算是个什么鸟东西,也敢在我黄昏地门前撒泼。”

这紫袍人魔骂完,驾着云法走了,而那目光仍旧满是怒意,此时只是心中一叹,这般正被李辟尘听得分明。

心绪波动,镜湖乱颤,自可听心之言。

这可是李辟尘的看家本事,此时听得清楚,这人魔心中如此言语:

“任天舒得那宝莲灯,又有大机缘得古之仙法,我这般刻苦修行,如此也只能得个副职,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虽是师兄,却是甚么好处都给他占了去,我只能得些残羹剩饭!”

“若是有大机缘,我也要争一争,凭什么他能得,我就不成?”

这紫袍人魔心中怨愤,但也不能说出,然他却不知道,李辟尘此时听得明白了,心中一动,暗道:“看来我这太上嫁梦心经,该是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既然心有不甘,那便别藏着掖着了。”

李辟尘如此定下计策,暗道入夜便拉他入梦,这般想了一些计谋,又不由得自嘲一笑:“这般去了,倒像是个梦魔,哪里像是个仙家?”

“不过么,梦仙梦魔,一体两面,既当仙来也可作魔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入梦观法见石人

紫袍人魔驾着魔云回峰,那在颠倒山靠近“山顶”的悬崖上,有一座道观坐落。

出乎意料的,这尊人魔的行观居然如此朴素,并不像是某些魔门,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晓得这处是魔窟绝地。

这道观没什么装饰,只是建在悬崖绝壁上,那前方用木头架起来一片高台,显得有些破败和杂乱。这乍一看,倒是让李辟尘有些慨叹,觉得是黄昏地的魔头过得真是艰辛,连个像样的道观都建不起来。

这般念头起来,李辟尘又是转念一想,不由得失笑摇头,那自己建个峨眉观,立下南天门,不也要找个人间的匠人,自己那手艺,实在是不堪入目。

得,五十步笑百步,管他仙魔,这里是谁也别说谁,都一个德行。

这人魔落在木台上,这般顺着那破烂回廊进了朴素道观,那观当中摆放一尊蒲团,后面挂着三尊画像,下方供着一尊铁香炉,里面插着三柱长香。

李辟尘藏在袖袍里,看着那三尊画像,此时不敢动用法力,只看那左侧一尊画像,当中所点画之人面目俊秀,那一头黑发扎着,只在鬓教处垂落两道,如长绫一般。

那身上衣衫乃是金白之色,以黑云为点缀,那脑后挂着一轮金火,但火中又透着一丝赤红的血色,那身边萦着丹霞,背上挂着一面黑蒲扇。

这尊画像的右下角写着名号,那上面只有四字:祖师夕云。

“是....夕云大圣?!”

李辟尘心跳几乎都慢了半拍,那曾经在洞天中,听道圣与苦界老祖言话,当是苦界老祖与道圣在猜测于云原落子的大圣是谁,是哪一位大圣要取他性命,于是结果有二,其一为金乌,其二便是夕云。

这是一尊魔道大帝,这是一尊魔门大圣!

“黄昏地祖师是夕云大圣?那剩下两幅是......”

供奉观中之画像基本上都是始祖一流,而让李辟尘没想到的是,魔门居然也有供奉画像的传统。

明明行的是多杀多争的路子,仙一堕便化魔头,这般还要那天地人伦作甚?

出乎意料,这个念头占据了李辟尘的思维,此时细细想来,李辟尘心中有了些许猜想。

或许,就像当初苦界老祖与白猿神所说的那样,魔道也是道,虽不为正道,虽为仙道所制,但亦能修持至大圣之行,如此便也是道之一。

这么想来,魔门供奉的其实不是祖师,而是道,是他们自己的道。

祖师开道,供奉祖师之相其实就是供奉这一道,对魔人来说,天地君亲师无不可杀者,只是这道,是一定要心怀尊敬的。

魔道也是道。

李辟尘这般想了通透,此时紫袍魔人来到那铁香炉前,把那三柱长香换了,接着对那三幅画像打个稽首,口里却不说什么祖师云云的话,只是沉默,随后便在那蒲团上坐了下来。

李辟尘从袖袍中向外望去,再去看那当中一尊画像,只看这画中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负着双手,穿着长袍,黑白相间,如阴阳两仪,但那当中,黑色要压过白色。

这少年头上挽着簪子,额前两缕细发垂落,双眼微阖,似梦似醒。那下方同样有四个字,这上面写着:祖师黄尘。

黄尘?

李辟尘仔细咀嚼这两个字,黄尘的意思与红尘相同,都是说的凡间,红尘浊障,黄尘迷惘,这都是凡尘之中的七情六欲,难以割舍。

“这人看上去不像魔门之人,有些仙者气息......这般看来,与夕云并列,怕不也是一尊天外大圣?”

这般想了想,目光移动,李辟尘向着那第三幅画像看去。

这第三幅画像有些古怪,当中画着一尊无面人,乍一看去,很是惊悚,那空白之处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要勾引出人心深处最可怕的念头。

只是一眼,见此无面之道人,便有可能破去清静之心。

这尊无面道人身上穿着麻布的衣衫,头上同样挽着簪子,那衣衫穿着和寻常凡尘中的行客没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像是修行中人。

而让李辟尘特别注意的,则是这尊无面人身后,在那腰间带着七把长刀。

这像是个江湖的侠客,不像是修道的仙魔。

“七把刀.....七把刀.....刀都一模一样,是有什么寓意吗?”

李辟尘这般想着,七刀难道是象征七情?然而有七情必有六欲,那么有七刀,为何不见六欲?

应该不是七情,可如果不是,那这七把刀有什么特殊的呢?

“或许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自己喜欢使的兵刃而已?”

李辟尘觉得自己想多了,然而这尊画像实在是太让人恐惧,一个没有面目的人带着七把刀,怎么样都会让观看的人想入非非。

目光顺着这尊画像移动,看那下方,写着:祖师游子。

游子?

这尊大圣的名字还真是奇怪,他是游子,那何处又是他的归乡呢?

李辟尘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三尊画像是三位祖师,而这三人,就是黄昏地的后台。

三位大圣,三片天外天。

“幸亏诸大圣不能入人间,便是化身也不得降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对于我们来说,这都是好事情。”

李辟尘默默念叨两句,而这时候,紫袍人魔坐在蒲团上,那头颅微微低垂,是已经进入入定的状态之中了。

魔人不像仙人一般修心,但是同样会修自身之神。

而似紫袍人魔这般,已经化入人魔之境,那么不论如何,必然要开始尝试沟通阴神,直至真丹,一阳,玄光三境皆过,阴神一出,可化出窍之境。

而要把出窍之境圆满,则要达到三神齐显的地步。

三神者,一为阴神,二为阳神,三为自身真灵唯一之神。

人魔入定,陷入自我修行之中,李辟尘心中思量一下,捏了法诀,轻轻按落微云,这般和这人魔接触,那身子悄悄坐下,在他袖袍之中入定。

梦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太上嫁梦心经施展起来,李辟尘手捏道印,让真灵化梦。轻悄悄的,就这么化入了这尊人魔的念头之中。

仿若虚无,仿若化作了清风,仿若化作了尘埃。

这种感觉玄妙无比,不能用言语诉说,只是飘飘忽忽,就像梦蝶梦道一般。

很快,李辟尘睁开了眸子,苏醒了过来。

眼前被大片的云雾笼罩,李辟尘的真灵踏入这尊人魔念头之内,此时行事,看了看自己的身影,却是虚幻无比,几乎不可见。

而那前方,大雾在滚动,李辟尘顺着雾气行去,看那当中一片镜湖显化出来。

这是心中之界,不过魔人不修心,故此这片镜湖污浊不堪,而且当中还有许多支离破碎的小岛,上面荒芜无比。

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在那里,李辟尘看到了自己所希望看见的目标。

那是一尊面目狰狞的石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蒙神蔽意化心魔

李辟尘走了过去,此时行过镜湖,出乎意料的,湖水之中没有映照出李辟尘的影子,就像什么也不存在一般。

李辟尘走过去,飘飘忽忽,没有荡起一丝波澜,没有带起半点轻风。

就像是许多神话异志之中描述的游魂一样。

这是心中的世界,与仙人不同,魔人的心中虽然也有云雾,但那湖水却不堪入目,脏污极浊,这是因为心中的负面情绪积攒过多,故此变成这般模样。

李辟尘看着这尊石人,这石人面目狰狞无比,就像是幽冥海中被艄公镇压的恶鬼,那容貌穿着都是紫袍人魔的样子。

“这尊石人是紫袍人的本我?”

李辟尘这般开口,声音如在虚幻中响彻,而这尊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如此绕着这尊石人转了几圈,李辟尘敲了敲石人的脑袋,这时候,才看见那眉心中有三个字。

这应该是这尊紫袍人魔的名字。

“陈汰浊。”

李辟尘看了他的名字,不由得失笑一声:“我唤辟尘,你唤汰浊,生来便被我克啊。”

这人魔真名便是如此,此时李辟尘在这石人面前吹口气去,却不见风起,而这石人面目仍旧狰狞无比。

李辟尘那手掌在这尊石人眉心一抹,此时只看那当中化出一团五光十色的云彩,在一阵盘旋之后,化作一面梦镜。

“梦镜”可照“梦境”。

那镜子当中,是这尊人魔的真灵,此时正在一处观想出的山巅上修行,那四周混混沌沌,也只有他坐下是块不灭顽石,而四方之中,似隐有什么鬼魅在行动。

其实那是不曾被真正照见的阴神,此时隐在心中混沌,不显于外。

所谓修至人仙人魔之境,那结气丹而化真丹,真丹返阳,二十七阳归一是谓之一阳之境,而一阳归丹,丹放玄光,这般光华照破混沌,可见阴神。

而此时,陈汰浊正在试图聚化一阳。

这尊石人是躯壳,而太上嫁梦之法是入心外之处,以对方无法察觉到的形式加以干预,而如果能修至武炎青的那种境界,是让活人入梦而不自知,可谓恐怖到了极点。

此时这尊魔头端坐顽石,只是那身中有六欲之火不消,此时李辟尘看的清楚,那手一挥,此时只看那六欲之火膨胀,而在这尊人魔身前的混沌中,显化出一盏宝莲灯来。

开天辟地此一灯,金火耀世清浊镇;

日月聚光却无法,九寸真莲转乾坤。

陈汰浊看见那当中有宝莲灯化出,当时就是一惊,此时他目光闪烁,却是不知道,为何自己正在聚化一阳,那四周阴气已避,不该有幻相出现。

“是我心中六欲未消所以化出这种景来?”

陈汰浊失笑,这般看了看那宝莲灯,便是面色又变,恨恨一叹:“只可惜,这宝贝不是我的东西,是我那好师兄的宝贝!”

这宝莲灯被任天舒得去,陈汰浊心中一直愤愤不平,只是因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择主,他抢来不得,况且他也打不过任天舒。

那宝莲灯中金火摇曳,如同一个半蒙面纱的女子,而陈汰浊不知不觉之间盯着这盏灯火,竟然是缓缓入了迷。

金火之后便是那盏镜子,而李辟尘此时就在那当中看着他。

这是要扯他入梦,此时一点一点,用宝莲灯勾动他心中的回忆,如此如梦魔一般,乱他心绪,影响陈汰浊的意志。

李辟尘这般调动着陈汰浊的心绪,转而又想,幸亏这太上嫁梦心经没有落到其他人手中,而是被自己所得,而自己又有太上清静真经和阴阳双瞳,只要念诵真经,双瞳照破,便可脱离嫁梦之法。

心乃重地,不能为外道所惑,否则必有大乱。

此时李辟尘小心翼翼,用这虚幻的宝莲灯一点一点的勾动六欲之火,而随着六欲之火的升腾,陈汰浊竟是忘记了镇压六欲之火,这般任由欲望灼烧自己,此时口中喃喃自语起来。

“自入门之时,任天舒便一直被师尊看重,这么来去十几个春秋,我和他都化了人魔,那师尊说,我们这化的人魔,是稳扎稳打来的,不像是其他那些魔门,找个魔头功力一灌,开了八脉九骨就可劲的破境,那太虚浮。”

“然而我破境了,师尊却只是淡淡点头,师兄破境了,师尊就给下赏赐......”

陈汰浊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不断叙说着过往的事情,而那盏宝莲灯不曾有任何动作,只是那金炎燃烧的似乎更加旺盛了些许。

“我不甘心啊.....我真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陈汰浊的面色开始变得狰狞起来,而与此同时,在心湖之畔,那尊石人身躯开始晃动起来,似乎要苏醒恢复,李辟尘见到这种情况,并不惊慌,只是把手指伸入那梦镜之中。

十指入梦,这般如同操纵提线木偶,把那六欲之火渐渐压下,拨起一盏火,便压下一盏火,以此让陈汰浊的心绪平衡。

这般动作一番,陈汰浊的目光呆滞下来,而那狰狞的神色渐渐褪去,化作迷茫。

“我的路真的还能走下去吗?”

他似乎开始自问,有了些许悲意,这是哀伤的火,长久以来被师兄所压,此时哀火爆发,瞬间占据了陈汰浊的心灵。

李辟尘看着这团火在蔓延,十指在梦境之中来回空点,此时开口,唤出声音,这般直接传入陈汰浊的心中之心内。

心中之心,谓之心底,换而言之,便是人心最深处的根本之欲。

“既不甘,便抬手而起,夺神魃之气,成抱元之位,叩地魔之门。”

陈汰浊听见这个声音,然而目光之中更加迷茫,只看着那宝莲灯,此时喃喃自语,只觉得这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

“是我不甘,可如此夺神魃之气,万一坏了宗门大计如何是好?”

李辟尘摇摇头,这般开言:“若是不去,那便永远被任天舒压在一头,是不能翻身,若是甘心就此这样,便不去做了吧。”

“不疯魔,不成活。”

欲扬先抑,此时陈汰浊以为这个念头是自己生出的,那面色瞬间变得煞白,而浑身都在颤抖,经过盏茶之后,那面色之中带上疯狂之色。

“是,不疯魔......不成活!”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绿叶红花终不同

陈汰浊的念头被影响,在悄然之中发生改变。

这不是强制的,而是用六欲之火一点一点的勾引,让这一切发生的水到渠成。

李辟尘十指再动,这一刻,陈汰浊的心底暴露出来,不设半点防备,而那哀伤的火灼烧起来,这一刻,他身下的顽石开始变幻,渐渐化作一尊蒲团的模样。

嫁梦之法,勾过去之景入梦,拉两人之梦入一梦,施自身之言入其梦,这当中所谓一个嫁字是其精髓,是谓之移花接木。乃以我言操纵他人之梦。

梦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陈汰浊抬起头,那双目从呆滞变得灵动,而他四周的景色开始发生改变,这是陈汰浊内心之底中记忆的过去之景,并非是李辟尘所施法变化的。

陈汰浊的容貌开始变化,渐渐化作一尊十一二岁的小童,而那四周,渐渐升起殿宇,那雕栏玉砌,那青石黑砖,都在缓缓变得清晰起来。

两道云雾升起,一尊化了同样的小童,另外一尊化作一尊老道人。

“汰浊,你又走神了。”

一声严厉的呵斥声响起,陈汰浊恍如梦醒,这时候看见前方,此时是一尊道人正眯着眼睛,冰冷的看着自己。

至于宝莲灯,他早已忘了。

“师...师尊!”

陈汰浊看见这尊老道,顿时吓得面色煞白,连忙叩首,大气也不敢喘。

这尊老道人冷哼一声,此时目光冰冷,语气淡漠的开口:“居然在修持法术的时候还能走神,你看看你师兄,再看看你自己,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陈汰浊身子颤抖,那眼角余光看向身旁的童子,那人面目,正是任天舒。

此时任天舒手中捏着印,那身周有赤霞弥漫,又有黑光阵阵,在他脑后,一轮黑日虚影显化出来,这是夕云大圣传下的法。

陈汰浊收回了目光,知晓是自己修持《大日黑天上神经》时走了神,破了黑日轮光,赶忙连连叩头:“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老道人只是看他一眼,那目光之中透露出浓浓的悲哀和嘲讽,却不说话,只是转过了身,而在他身前不远处,那恢弘的高墙上同样挂着那三幅画像。

夕云、黄尘、游子。

陈汰浊见师尊不说话,心中惴惴不安,此时直起腰,忙不迭的运转经文,然这时候,在他身边,任天舒身上那轮黑日虚影忽然大方光华,那金与黑的光辉交织错落,如斑驳之影,此时照落在地。

他的气势发生改变,而那身躯中三盏神火显化出来,这般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头顶上升起一团云霞。

“好,天舒,你果然是天生修行魔功的苗子,《大日黑天上神经》二十一重你已经修至第三重圆满,即将踏入筑基之境。”

老道人没有回头,但那语气很是满意,而任天舒恭敬的对他打了个稽首,语气淡淡:“其实弟子本来可以一鼓作气筑基的,但是弟子认为,我们黄昏地的修持之法与寻常魔门不同,更贴近仙家,讲究稳扎稳打,故此弟子想要下山,寻阳物再引三火筑基。”

话语出了,陈汰浊那手中刚要捏起的道印崩溃,他的心神摇晃,只觉得胸膛堵塞,不能呼吸。

任天舒即将化作筑基了,然而他自己三盏神火还没有全部引出。

这时候,老道人的声音响起:“好,天舒,那便依你自己所想,下山去吧。”

“汰浊。”

陈汰浊听见老道人呼唤他,顿时浑身一颤,连忙道:“弟子在!”

“同时修持神经,你师兄已经三火圆满,然而你却至今不曾把三火全部引出,这一次你师兄下山去,你就待在山上,好好修行吧。”

话语说的在理,陈汰浊不敢反驳,只是低声开口:“是....尊师尊命。”

这句话落下了,那景色又渐渐开始变幻,待到陈汰浊抬起头时,那目光之中又有一瞬迷茫,然而很快就恢复过来。

这一次,是山巅处,而陈汰浊经历刻苦修行,甚至与仙门之人血战多次,终于在修行的速度上压过了任天舒一次。

他先行破入了玉液。

那老道人又一次出现,而陈汰浊见到他,顿时挺起胸膛,那目光之中带上喜色,刚要开口,却听这老道直接一言落下。

“不过是破入玉液罢了,欢喜什么!”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陈汰浊顿时闭上了嘴巴,而这时,他身后走来一个人,正是任天舒。

老道看见任天舒,那目光中闪过精芒,点点头:“不错,已经破入玉液了。”

什么,不错?

陈汰浊感到有些迷惘和不解,而此时,那老道从袖袍之中丢出一柄法器,赏赐给了任天舒。

“谢师尊。”

任天舒不卑不亢,而陈汰浊则是目光瞪得老大,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陈汰浊低下了头,而这一次,场景再度变幻,他的目光也又化作迷茫的状态。

通天的石柱竖立起来,一尊仙人被杀死,任天舒再次出现,这一次,陈汰浊是和任天舒一起行动的。

这是一个废墟,是被魔门摧毁的一个仙门,此时两人来到洞口,陈汰浊看了看任天舒,暗自思量,开口:“师兄,此地是仙门之墟,你为长,不该擅自进入,还是我去探探路吧。”

任天舒没有反对,而陈汰浊笑了笑,这般踏入了仙墟之中。

兜转一圈,这宗门已经被彻底毁灭,陈汰浊把洞内一切搜刮干净,得了些许仙法,这般出了仙墟,然而在洞口处,却见到任天舒手中突然多了一盏由铁棍拴着的宝莲灯。

陈汰浊愣了愣:“师兄,你这灯是.....”

任天舒看了他一眼:“刚刚你进仙墟后,从仙墟里飞出来的,给我捡到了,是个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陈汰浊呆愣在当场,面色变化,然而任天舒已经转过身去,并没有看见他的面色。

陈汰浊的目光再度迷茫起来,而任天舒的影子已经消失无踪。

场景再度变幻,这一次,是杀了两尊神灵,回去魔门请功的事情。

老道人再一次出现,任天舒杀了一尊神灵,而陈汰浊杀了两尊。

三尊神灵都是同境界,这一次,老道人给任天舒赐下了功法,而对于陈汰浊,则是打法了事。

陈汰浊面色变得狰狞,而这一瞬间,那老道士的身上腾起魔云,那眸子如刀一般盯向陈汰浊,面色狰狞且森寒。

“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你觉得我对任天舒太好,对你太差所以不公平?哈,可笑,你可知任天舒得了古之仙法,那是天上法,他可以凭借这个走出自己的道!”

“天舒是得了大气数大机缘的人。汰浊,你想要得到赏赐,那也要拿出可以让我重视的价值来,不然,对于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杀死的弟子,我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陈汰浊听完这话,身子僵硬,蓦然呆愣在原地。

红花再黯淡也终究是红花,绿叶再绿,也仅仅只是片叶子罢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梦劫梦醒皆由心

....

场景再度变幻,这一次,是在一片大河之上。

那河流被许多土丘阻住,然现在,这些土丘都被打的支离破碎。

那河上,波涛汹涌,半空中,一尊持青木巨剑的人仙和任天舒打的难解难分。

青剑之上带起风雨雷云,化出一道天罡仙气打落,而那莲华灯上烧起金火,把那天罡之气阻挡在外。

仙魔交手,如此数十个回合,且战且走,把那下方土丘彻底打的粉碎,而陈汰浊回过神来,此时目光向下方望去,自己是隐在云中。

那人仙凶悍,然此时如果出手,有没有机会把他直接杀死?

如果杀死了,那么这功劳算不算自己的?

陈汰浊心中在挣扎,而听见了下面两人的话语,任天舒说出了口,这人仙是太华山镇岳宫的仙人。

镇岳宫的仙家,太华山的仙家......那他身上一定有机缘吧?

陈汰浊这般想着,那手中擎起一尊法宝,那是个黄澄澄的铁罩,此时见下方两人打的难分难解,这般把罩子直接丢下,化作一团黄光,向那人仙压去。

成了!

那人仙没有防备,而就在陈汰浊欣喜的时候,突然那人仙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照破阴阳二光,直接把黄光打的崩溃消散!

陈汰浊顿时大惊,而这瞬间,耳中只听那人仙大喝一声“来”!

人仙头颅上化出一个混元大斗,这般向着自己直接镇来。

身形露了一半,陈汰浊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逃遁而走。

“失败了。”

陈汰浊一路遁回颠倒山中,面色忽青忽白,紧接着狠狠的把手中的铁罩砸在地上。

......

李辟尘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摇摇头,叹口气来。

“一次被压,一生被压,不疯魔,不成活。”

口中再度吐出声音,在陈汰浊的心中之心内回响,如此仿若给他打上了烙印,深深的刻在他真灵深处,不可磨灭,且让他认为是自己心中真实的念头。

李辟尘的手抽出梦镜,此时这片镜子开始碎裂,砰的一下化作五色云霞,就这么钻回石人的眉心,而那石人狰狞的面目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有些缓和下来了。

“缘来缘去,遵从你心中之欲,且去且去,切记切记。”

李辟尘对这石人开口,那声音缥缈而不可捉摸,虚幻至极。

“不甘,不甘,不甘.....绿叶非红花,红花非绿叶,花有凋零时,叶却不会,记得,不疯魔,不成活啊。”

李辟尘这般说了,这又是一句惑心的言语,此时李辟尘转过身去,那镜湖之中,污水平静而不动,有土丘浮动,李辟尘身躯飘起,渐渐远离这尊石人,那四周的大雾聚集过来,把心再度给蒙蔽。

........

真灵归位,本我醒来。

李辟尘睁开眸子,神色有些疲惫。

“这太上嫁梦心法当真是厉害,扰人心神,影响人的念头,窥当中诸法,过往经历。然而这对我的意志力同样也是一种莫大的考验啊。”

李辟尘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心中默默运转清静真经,这般过了有三盏茶水的时间,恢复了过来。

第一次入梦施法,难免生疏,而且武炎青的注释之中也已经写了,施法时本尊也需入梦而睡,此时身不设防,真灵入他人之梦,如果不修心法,真灵意志不如被入梦者坚定,则会被对方心中所化的梦魇摄住,不得脱离,七日真灵不归,则身死道消。

而且如果有人在外同样施展这种法诀,则入梦之人就会有大危险。

“这嫁梦之法是凶险与威力并存,但入他人梦中篡改念头,如魔道行径,我以仙人之身施展此法行心魔之事,或许日后对此会引来一次劫难。”

李辟尘心中隐隐有感,这次行事如心魔一般,等若以魔攻魔,这样因果缘法纠缠,来日说不定要化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注释中已经说的很清楚,此法非心中清静者不得施展,更有遭遇梦魇的危险,而武炎青举宗习练这种法术,最后却尽数死的干干净净,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擅自习练嫁梦之法的人遭遇了什么劫难,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我有清静真经在心,若是等闲心劫也奈何不得我,且这边走边看吧,道无常理,法无常性,但却皆有一定之规,我不脱方圆,试问方圆之外的事物如何扰我?”

李辟尘洒然一笑,这般相同,不再纠结此感,而那道冥冥之感也在瞬间破去,就像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此时,陈汰浊从入定之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眸光闪动,当中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韵味。

“不疯魔,不成活。”

陈汰浊喃喃念叨着这六个字,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李辟尘在他心中之底留下的话,只是当做自己自然衍生出的念头,此时越是念叨,那身子里越是有些躁动,只感到气血都有些澎湃起来。

“不争一争,我怎么能翻身!师兄啊师兄,这一次,你莫怪我.....”

陈汰浊面色变得冰冷至极,隐隐有了些许疯狂,而李辟尘在他袖袍之内没有动作,只是侧耳倾听他的自言自语,此时听得清楚,于是点点头,暗自一笑。

.......

大塬峰偏殿内。

两名焚鬼宗的玉液弟子面色阴沉,那殿外有魔兵把守,而他们两人浑身法力都被封住,难以行动。

“师兄,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三十六日?这什么大日黑天宗,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那持葫芦的魔头对那持法剑的魔头开口,后者沉吟,而后言语:“万墟一州多少魔门,哪里能尽数知道,今天一宗灭明天一宗起,占个山头,抓点人种就敢自称老祖,这种魔头多得是。”

“不过想来也不用担心,他们虽然不敢放了我们,但是也不敢杀了我们,因为焚鬼老祖毕竟是一尊得道的地魔,杀了我们,老祖必然知道,到时候....呵呵。”

持法剑的魔头目光冰冷:“什么大日黑天宗,不过只有两个人魔就在这里作威作福,等三十六日之后,我二人逃出生天,来日焚鬼山必然来此将这劳什子的大日黑天宗灭门!”

那持葫芦的魔头这般听了,想一想,也是出口气:“也是,焚鬼山在万墟州中可是魔道大派,虽然比不得七大魔门,但一尊地魔出手,区区两个人魔,算得上是什么。”

“眼下也没有法子,他们不敢动我们,我们也就在这里呆着便是了,毕竟法力也被封住,和束手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持法剑的魔头嘿笑一声:“只不过,咱们这头羔羊,身上可披着刺猬的针呢。”

第三百三十章 弥天大幻假作真

.....

距离万墟州边界,那阴天黑日之处,忽得有数道虹光从天外行来。

那为首一道虹光落下,化作一尊背负铁扇的道人。

这道人正是李元心。

那当日李辟尘驱了一尊灵鹤飞上青霄,告知自己前去追查地气之事,然至那当初离去,如今已有数十日,李元心觉得蹊跷,这般前去追查个地气,却是如此长久没有讯息,这让李元心有些担忧,于是把此事禀上太华,且让掌教真人知晓。

掌教真人知晓之后,略微思量,便让李元心带人前去寻找,这般去了,凑齐风雨雷云,却是把四脉首座俱都带上了。

虽然当代四位首座境界与修行比不得上代四位,但依旧在同代之中为佼佼者,法力高绝。且一脉之中又再遣两尊真传出山,如此共计一十二尊人仙。

李辟尘法力高绝,在同代之中几乎不弱于首座,这般几十个日头没有讯息,也不见归山势头,且又有地气消失这种古怪之事,太华山当然很是重视。

诸仙一路行来,按当初灵鹤之中所说正南方位寻找,这般果然至了八江六河,而正遇到那些神灵在治理水灾,如此一问,便知晓了李辟尘去往何方。

而那处被毁掉的法坛废墟上同样有李辟尘的气息,这般群仙明晓了李辟尘去往的方位,知道那红霞漫天是向着万墟州而去,如此诸仙又拜别群神,这般驾云行有一日,落在万墟边界。

“那前方便是万墟,魔门颇多,不好前往,若是贸然进入,我等法力皆要被打落三分,万一遇到强大魔头,定然要施展阵法,然大阵一起,那便暴露了行踪。”

李元心看着前方,不由得面色凝重,而其余三脉首座当中,楚端阳微微思量,开口言话:“不若这样,我等各施展一道法气,以悬丝之术操纵,进入万墟州中寻找李师弟。”

悬丝之术,是以指尖施展本身之气,用气化灵,这般成本身之眼,可以行许多潜入之事。

但这法子的距离有限,凭借人仙,施展悬丝,仅仅只能入内三千里罢了,而万墟一州何等广袤,区区三千里,实在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虞湘云听得楚端阳出言,这般摇头:“这法子也太过看运气,不好不好,大海捞针,水中捞月,到头来吃力不讨好,徒做无用功。”

“这般不行,那般不行,那如何才行?”

楚端阳瞥了一眼虞湘云,后者哈哈一笑,只道:“你等且都在此处等候便是了,我独自一人进去即可。”

“什么?”

这话出了,几位首座以及诸位人仙皆是一惊,那云脉两位人仙更是开口:“首座怎可如此这般以身犯险?!”

“哈哈,你们不晓得我的厉害,这般在此胡乱言语!”

虞湘云哈哈一笑,那身上铁索哗啦啦的直响,震得那大碑都在晃动,此时他手中捏个法印,那身子刹那之间化作云烟散去。

而那不远处,一株朽木突然变化,此时化了虞湘云的模样,他哈哈一笑,这群仙才回过神来,这般向他看去,却是皆有惊讶。

“这是什么法诀?”

邱言见虞湘云这般变化,顿时讶异,而虞湘云笑呵呵一言:“云本有相无形之法,我这法子便唤作‘弥天大幻假形真法’,移形换影,无所不能,避死延生。这是替身化形之法。”

“若是杀难临头,我便捏个法诀,这般招个云朵,与我相换,如此我自是直接远遁而去,且不露气息。而那云朵化我模样,被魔头杀去,还能让那魔头沾沾自喜,其实犹不知我早就走了。”

“若是被人追上,我便变个小虫,若是被人围攻,我便化个顽石,若是被人看破,我便向地一躺,化片尘土,如此这般,任谁也是抓不到我的。”

虞湘云哈哈一笑,而其余诸仙皆是愕然,如此一番商议,也便同意虞湘云的提议,让他自己一人化入万墟州中,其余诸仙各自在虞湘云身上留下法印,若是他被群魔围困不得走脱,便杀进去把他就出来。

那诸仙之中,何百花直接就道:“若是虞首座被困,大不了我等施四象天时大阵打进去,把这处魔门好好杀一杀,还能减少我等清浊因果,平顶此方三浊。”

虞湘云倒是笑嘻嘻的不答话,如此他拜别群仙,捏了法诀,这般也不消起什么神光云霞,只是身子轻轻一动,立刻变化了个土拨鼠离去。

飞天说不定飞一半就被打下来了,还是遁地靠谱一点。

........

李辟尘藏在陈汰浊袖袍之中,这般掐算着神魃出世的日子。

此时距离当初所说三十六日还有十日光景,而最后九日当要作那一场法事,也就是最后“蕴”一次旱魃。

以夫狐之身引九神九魔的真性入内,化神魔之身,成神魃之尊位,如此再调云原之中借来的十万大山之气,把万墟一州彻底炼化归一,坐稳万墟之主的位置,如此其余魔门气数大降,黄昏地成就万墟之主,掌控一片魔道大州,得此一州之大气数。

踏破乾坤拿日月,引渡云原再开魔天。

陈汰浊这数十日内表现的十分正常,那心中的一丝欲望被压制在底,保持的十分克制,这数十日间也曾经前去观云池畔,从那池水之中透露下看,可见最深处被池水镇压的那尊旱魃。

其实现在还不能称为旱魃,因为并没有彻底融合人神真性和人魔真性,此时仍旧只是一尊夫狐的尸身罢了,只不过这尊尸身已经开始有灵。

或者称为“僵”更加合适一些。

因为陈汰浊来了几次,故此李辟尘倒也沾了些光,从那池水上向其中看去,可见那尊夫狐面容秀美,可说倾国倾城,那身上穿着文人士子的衣衫,两臂有绫罗飘动,那其身后有九条尾巴,粗大且纯白,在这池水之底飘动,而那下方似乎自成一片乾坤,这池水更像是一面镜子。

绝世的狐仙,这是李辟尘看见这尊尸身的第一印象。

而当这一次陈汰浊再次来至观云池畔之时,李辟尘也同样再一次见到了这尊夫狐。

每一次见,这尊容颜都让李辟尘感到悲伤。

“好个祸水的红颜,可惜,灵已灭去,魂已消散,这身子却要被制成一尊炼天化地的神魃了。”

李辟尘微微一叹,只是心中大觉可惜。

陈汰浊不知道李辟尘在叹息,他此时看了看观云池,这时候,那大殿之内任天舒出现,对陈汰浊开口:“今日是最后一日,明日开始,就要对这尊旱魃进行最后的一蕴,起那法事,如此九日过去,神魃出世,施神火炼天化地,我等便可全身而退,回禀宗门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阴阳幽海俱芦界

“师兄说的是。”

陈汰浊微微低头,那眸子之中露出一丝狰狞,连带面容也变得阴沉起来,这并不是装的,而是他自己本身的天性使然。

“我等藏在万墟如此多的时日,还有九日就要得到报偿,届时,那大塬峰里的两个焚鬼宗弟子也可剐了,就当祭给旱魃的血食了。”

他这般说,而后面色又是一变,恨恨道:“只可惜那当初的人仙坏了我等的计策,否则那八江六河几万妖灵全被血祭,定能让旱魃的道行再涨大数倍!”

“也莫说了,那事确实是我等运气不好,再提也是无益处。不过也无须担心什么,那当时我以‘黄昏魔身’的法门离去,他不可能追的到我。”

“借助幽冥海,贴着生死夹缝而走,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去了哪里?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找到了万墟州,那也仍旧是进不来的。”

“区区一个人仙,来万墟州中,与送死无异。不用怕他仙门坏会我等大计。”

任天舒摇摇头,接着陈汰浊的话讲下去,而李辟尘藏在陈汰浊袖袍之中,这时听着,却是暗暗摇头,失笑道:你说退一万步来讲,看起来似乎还是退的不够,这起码要退两万步啊。

“可惜可惜,我不仅追到了你,还找到了你,更又化了个魔身进了万墟,甚至还混到了你面前来,可你却全然不知道我就在这里。”

李辟尘微微一笑,此时倒很是含蓄。

“你人都被我策反了还不晓得。”

这般嘀咕两声,李辟尘便不再言语,而此时任天舒又对陈汰浊开口:“这一日你且不要回观了,就在这里修持,待明日子时一到,你我二人便从这观云池中下去,直入颠倒界内。

“阳山在上,阴山在下,旱魃于阴山蕴养,破阴壁而入阳世,以阴中施火炼化阳间,这颠倒山也是绝妙的地,下面通着一片小界,那小界和颠倒山熔炼为一身,化此阴阳之地,为乾坤造化之源眼。”

陈汰浊笑了起来:“如此我便遵师兄令,就在此地修持静养一日,待今日入夜,一至子时,我便随师兄下观云之池。”

他如此说着,眼帘微微低垂,打个稽首,然就在这一刻,那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欲望。

心中默默念叨,陈汰浊心底冷笑:此次旱魃出世,那气数滔天,师兄,切莫怪我夺你运数,须知,不疯魔,不成活啊。

你一世压我,如今这大机缘放在面前,我又怎么能不抓住。

宗门大计为上,但失了你,我一样可以被宗门重视,若是你死,那古之大法还不是我的?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呵呵,若是这道这法无人可传,你若是死了,那这道不传我....还能传谁呢?

陈汰浊心中定下了决意,而李辟尘同样在他袖袍里点头,轻轻一笑。

任天舒当然没有注意到陈汰浊的变化,他只是点点头,而后就在原地坐下来,那两手一动,捏了个道印,就如此跌坐沉寂下去。

陈汰浊见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身子又转,再度探头看向那池水之底的夫狐之尸。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狐仙子,可惜可惜。”

陈汰浊开了口,这般也和李辟尘一般叹息几声。

李辟尘目光盯向那池水之底的夫狐,此时忽的感觉,这具尸身的秀眉似乎隐隐有些变化,那如果说原本是安详的神态,那现在就稍稍有一些紧蹙。

“看来果真是日子近了,这尊尸神已经生出一部分的本能,既然知道蹙眉,那么这肉身过不多久也能开始由意驱使.......”

李辟尘心中思量,此时陈汰浊已经坐下,面对任天舒而坐,而任天舒的那盏宝莲灯中亮着光与火,那金色的辉芒照耀在陈汰浊的面孔上,把他衬托得如同神圣。

李辟尘见二魔跌坐于地,如此等待时日,便也不做其他事,这般轻悄悄的落下云头,坐在陈汰浊袖袍之中。

如此大半日过去,入夜直至子时,李辟尘感到陈汰浊有所动作,这才睁开眸子。

子时已到。

任天舒起了身子,那手中宝莲灯晃动,发出阵阵金光。

神火摇曳,此时他把那铁棍持着,宝莲灯挂在前方,发出耀眼的光华。

陈汰浊站在一侧,双手垂下,不做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任天舒施法。

“相魔生火,空闻法我;天魔无话,空见非我。”

“夕阳陨海,水沸云腾;光坠幽黎,鬼神来迎。”

“如此,法光不伤,水火不挡。”

他这般念出话来,那手中法诀成形,此时两道光华升起,这般化了夕云赤霞把任天舒,陈汰浊包裹,而那宝莲灯此时微微一震,金火漫天,这般把池水打开一个缺口。

二人入池,刹那之间便化云烟消散,于是大殿之内静悄悄,再无一人。

乾坤颠倒,上下错乱,此时只看那夕云漫天,这般下去,只是瞬间,如破开一个镜子一般,说长却感觉只是一瞬,说短感觉却如过三秋,这种感觉玄妙,说不得,讲不清,道不明。

李辟尘回过神,此时看这方世界,那二魔降下,落在一处山巅,而此山是正着的山峰,但那模样和形态,却与阳世的颠倒山一模一样。

“小界.....小界之中有山与颠倒山融炼为一身,故此这方界....化了阴阳源眼?”

李辟尘略微明悟,原来那旱魃是镇压在这处小界,如此说了,便是颠倒山被毁,观云池灭,这旱魃也不会受得影响,届时黄昏地来人在此地重开天门,便可把这尊神魃唤回云原大地。

“原来观云池是残破的天门!”

这池水如镜,原来是连接两界的天门,只不过已经不是门形,如今成了口池水,怕不也是黄昏地的手笔。

这处界昏暗而幽深,且静谧无比,那四周有水泡浮起,如同在海中一般,却又不是水,好像只是寻常的空炁。

天上没有大日,没有太阴,没有诸多星辰,只是一片深蓝幽暗的天穹,漫天都是云团。

李辟尘默默观察这处乾坤,而此时,任天舒走到山巅一处顽石,俯视下方那片荒芜的乾坤,当中似隐隐有光华在闪,点缀在大地群山之中。

此时,他缓缓叹口气来:

“这俱芦界,还是如此这般不堪入目。”

第三百三十二章 青狮布法传魔道

任天舒踏出步伐,手中宝莲灯发出辉煌且璀璨的光。

金色的火焰吞吐,如怒龙,如顽蛇。

他立身在那块山巅顽石之上,双目冰冷,并不带有半分怜悯,他在俯瞰这片人间。

幽暗,昏沉,空炁如水,难以呼吸。

山峦起伏,然俱是荒山。

大地绵延,然俱是朽地。

阴阳幽海俱芦界,月不临尘日已灭。

那山峦中,大地中,在这片昏暗的天下,有点点光华亮起,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光华,都是一个一个部族,是无数人举起的火。

在幽暗的乾坤中,只有火才能带给他们一点点温暖。而人们由此聚集在一起,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个的部落。

群体的力量是强大的,然而在天地之前,却仍旧无比渺小。

“俱芦界人如此壮硕,比我云原一洲的凡人要高大五倍有余,这里倒不是七尺男儿,而是一丈四尺。”

陈汰浊负着手,目光扫过这片山峦,那些火光点缀在荒芜的天地中,显得并不刺目,因为比起这片幽暗如海的天来说,那些光华,实在是太过微弱了。

“天生的种族优势罢了,你且不说,此地人生来寿便有千年,可比我等人仙人魔,这倒是可笑极了,合着我等仙魔苦修百年岁月,得享一千五百年寿元,而此方小界,甚至连洲都不是的俱芦界中人,居然生来便有千年可活,这是何等讽刺。”

任天舒冷笑起来,他手中宝莲灯因为他的话语而微微晃动,那金色的火光照耀在他的面颊侧方,将他的面目凸显的有些狰狞。

“若说天眷,倒也不是,这些人虽生来可活千年,然而此地多杀好争,俱为活命而活,千年寿元,与那寻常诸多大洲生灵几十年寿命也差的不多。”

“荒芜贫瘠,若是不杀,如何活下去,更不要说这里还有许多天生异兽,这地方气息实在是让我难以忍受,当真不堪入目,不过对于魔道来说,倒是个绝妙的地方。”

任天舒摇摇头,此时立身顽石,那远方的幽暗天空中,忽然行来一团乌云,那当中有赤色的云霞在浮动,如雾,如水,如波澜。

乌云在阴山之前停止,那当中露出一个脑袋,却是个狮子的脑袋。

任天舒见到这尊狮妖,上前开口:“我托道兄在此大开妖魔之道,如今不知有了几分火候?”

俱芦界中人性情拙劣,肉身强横,天生便有千年之寿,多杀好争,故此却是个魔道传法的绝妙之地。

妖道之中分化妖灵妖魔,更有神妖之说,而妖魔基本与魔人同类,故此以妖魔之法称呼魔道,倒也并没有什么错误。

而妖灵者,便是如列寅一般,若是修持有成,列在仙班,不入红尘。

何况任天舒还是托了这尊狮妖在此行法,语气上,自然说了妖魔,那妖在前,魔在后,也是一种尊敬的话语。

这狮子晃动了一下鬃毛,他面目青黑,那毛发青黄,是个青狮子。

“任道兄所托之事,还不曾尽数完成,不过已经有了六成火候,这般天下,诸多人已经接受魔道之说,因此方无道无法,无神无仙,故我妖魔之道可在此大兴。”

青狮笑了起来,这一下,那血盆大口露出,显得狰狞无比。

“若是日后魔道在此大开,那这一片小界的气数归入我黄昏之地,这一动,自此界可调群魔舞天,便是九玄,也要头疼吧。”

任天舒同样一笑,而此时,这头青狮按落云头,看向陈汰浊。

陈汰浊同样在打量这尊青狮,而袖袍里,李辟尘同样在看着这尊妖魔。

这青狮身上穿着古旧的衣衫,外袍内裳,灰褐相间,像是个风尘的侠客,那背上带着一个大斗笠,破破烂烂,肩两侧挂着蓑衣,而那手臂上,却有铁甲的寒光闪烁。

青狮的尾巴缠在腰上,这上面还挂着个黑漆漆的大葫芦,这葫芦上半有一根银枝,上生五片银叶,这葫芦下半有九片银莲,如此上五下九,银光闪闪,就这么托着这个黑葫芦,当真是神异无比。

“这位道兄,我不曾见过,可同是黄昏地的魔兄么?”

青狮对陈汰浊笑起,然而他那模样当真是令人惊恐,但妖魔之间行事,也不用顾忌什么容貌,当下陈汰浊也是回个礼,道:“贫道陈汰浊,是任天舒为我师兄,我为师弟。”

“那前些次下来,也不曾见过道兄在此,确实是有些茫然与疑惑。青狮道兄唤我汰浊便可,且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青狮听了,哈哈一笑:“你如何称我都无事,我不拘此等小节,不过我的名号,也告诉你,你唤我搬山道人便可。”

“搬山道人么,原来如此。”

陈汰浊点点头,这般对他见了个礼,而这青毛狮子也还了个礼。

这倒是让李辟尘在袖袍之中看的好笑,暗道:一群妖魔之修,也学仙神做派,平素里自诩妖魔无忌讳,却还搞这一套作风,却是假惺惺到了极点。

任天舒看着二人,此时对陈汰浊道:“搬山道兄是我请来帮手的人,你我二人在阳,他在阴,此事宗门已经知晓,并且许诺道兄好处,故此你不必担心什么。”

陈汰浊听了,点点头:“师弟晓得了。”

那青狮行完礼,此时见二魔止言,便是开口,那手指一扫,指着下方远处数片荒芜大地,笑道:“凡我所指之处,向远方行去,过有三四万座大山,那当中诸多土著已被我施法震慑,开始修持魔道之术,而我先行去往之地,现在已经有堪比筑基的魔头出现。”

“如此之快?!”

陈汰浊讶异,筑基不是容易达成的境界,虽然俱芦界中光阴流逝缓慢,但如此这般,也实在是有些快了。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云原一天,俱芦界就是一年,这般距离当初我下此方世界,早已过去四十载岁月,这四十年过来,虽然这些土著从没有修行过魔道法门,但一群人中总归会有几个天资出众的人物显化,这是定律。”

青狮笑了笑:“我在此界,可说是如鱼得水,看起来,这方天地更加适合我等妖魔修持,而任道兄,陈道友这般魔道上宗出来的人物,看起来似乎倒是对这俱芦界有些难以忍受。”

“不错,兴许是这里三浊不全的缘故,我在此处行走,总是感觉如入泥沼,况且我黄昏之地可不像这里一样幽暗,我等也是有道的门户,在云原之上,也称七魔,与九玄同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宗派。”

任天舒这般开口,而对于他的话,李辟尘听了,是十分认同的。

之前陈汰浊那道观,那观中摆设,祭祀画像,那铁香炉,那三柱长香,这些哪里有半分魔门的样子,其实,与仙家来言,也差不太多。

这也难怪任天舒不喜这俱芦界,因为此地实在是太过昏沉幽暗,让人心中有股莫名的压力。

第三百三十三章 地狱空去鬼人间

青狮对任天舒开口:“口说无凭,莫不得回去,二位还以为我在吹牛,蒙骗两尊,且不如随我去那四方山岳看看,这一看,定不让二位失望。”

任天舒微微沉吟,那手中宝莲灯晃了晃,觉得旱魃将要出世,此时不去先行一蕴,反而去这里游荡,颇是不好,于是就要回绝。

然这时候,陈汰浊却笑着开口:“如此也好,正看看这方魔道传播如何,有几人功成,来日也可化入我宗门之中,成为一方教主。”

话语微顿,陈汰浊又转头,对任天舒道:“师兄,你意下如何?”

他目光微微闪烁,而任天舒没有注意,这般听了陈汰浊的话,感到有些道理,于是便改口,道:“这样也好,既然道兄有意敞开了让我们看,那不看也是扫了道兄面子,还让道兄觉得我们是小人之心。”

“这样,我在此地蕴此旱魃,汰浊你便与道兄同去,看看这方世界魔道传播如何,兴盛几何。”

陈汰浊听了,心中微喜,但面上却不如此,也是严肃,只道:“师兄放心,师弟晓得。”

青狮听了两人对话,也笑:“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过道兄这么明白的说了,也是信任我,小弟受道兄所托,在传道布法一事上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样就还请汰浊道友随我同来,驾我黑云,领略一下这俱芦界的风光。”

陈汰浊笑笑:“那还有劳搬山道兄了。”

青狮大笑,而后捏起法诀,那身下黑云再起,托着陈汰浊一并登临天外,此番从这阴山之上而起,向着远方行去。

任天舒见二魔离去,便持着宝莲灯转身,在不远处一条小道尽头,便是那镇压着旱魃的道观,而他双目扫了一圈下方乾坤,看了眼这片人间,最后忽的笑了一下。

“搬山道人于这方天地传播魔道,这六分火候之中,怕不是有两分归入他妖魔一列。也罢,我不与他计较这些,便是最后十分火候俱全,大家三七分账,刮分此界气数也无不可,他要他的妖魔,我要我的魔人,两不相干。”

“青狮子装的憨厚老实,然而既为妖魔,又有谁是白痴?”

......

陈汰浊跟随青狮乘黑云巡天,这般行了有多时,看那天下诸处,许多大部之中都有魔云升腾,当中更是出现自相残杀的现象,而有些异兽被杀之后,若是分赃不均,那又是一顿大战,非得见血,否则绝不收手。

“好啊,这好杀的性子太过契合我等魔门,来日若是有成,这界当成我黄昏一宗重要之地!”

陈汰浊见下方那些惨烈景色,哈哈大笑,而那青狮也同样微笑,此时开口:“这界众生本就是在死中求活,我等大开魔门,行这方便之事,立这弱肉强食之道,可谓是顺应此方天意,乃是合乎道之意思。”

“只有自己变强才能活下去,而弱者只配给强者当棋子。”

青狮口中吐出这些话来,面有大慰,看那下方群魔乱舞,就像看见自己曾经播下的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于是前来收获,而后见到了沉甸甸的果实。

这些魔种已经种下,那么收获之时,想必那果子会非常令他满意。

陈汰浊哈哈一笑:“道兄此番行事,当真大好!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们本就在此地挣扎求活,凝聚部落,抱团而生,与那些异兽对抗,而我等来此大开魔道,正是给他们指出一条生路,乃是真正光明大道!”

二魔互相吹捧,而袖袍之中,李辟尘听得眉头皱起,暗道:这俱芦界如同原始社会,人们聚集成为部落,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当是会按照大部落小部落的形式散播,渐渐部落之间开始争战,最后完成民族的融合,就像华夏一般。

然而魔人强行干预,大传魔道,已经把原本轨迹打乱,这般下去,这个“社会”会成为一种病态的模样,强者建立世族,因有千年寿命,故此只会越活越久,而寻常人物如果想要推翻世族,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一直被压迫。

“地狱空荡荡,恶鬼满人间。”

没有什么比这两句话更能表达日后俱芦界的走向了,恍惚间,李辟尘似乎看见了那恐怖且黑暗的来世,这一界如果不作出改变,待日后魔门真正传法天下完成,这里也就真正成为了.....人间地狱。

李辟尘知道,这片岁月之中,没有地狱,更没有地府,魂魄所去,皆在幽冥大海,而幽冥海并非地狱那种混乱之地,而是秩序井然,有鬼神坐镇之处。

天尊亲立幽冥海,无数艄公撑船,把红尘换了,去渡尽人间苦难的孩儿,这......与地狱差的太远了。

然而今天,李辟尘在自问,或许....不做些什么,自己真的要见到地狱的出现了。

陈汰浊看着下方,此时与青狮行过远方,此时见青狮忽然把尾巴上挂着的那个黑葫芦取下来,向着下方这么一抛,于是这葫芦直接把一座大山震的粉碎,那云烟荡起,遮天蔽日。

大山之中响起哭喊之声,而青狮哈哈大笑,此时收了那银叶的黑葫芦,又向着天上一打,这么一下,很快,那幽暗的天阙上就下起了大雨。

青狮的蓑衣铺展开来,那斗笠也带上,而陈汰浊则是施了个法术,避开雨水的浇灌。

“道兄这是做什么?”

陈汰浊看的奇怪,而青狮笑笑:“无他,这大山之中有一些部族负隅顽抗,不愿修行魔道,如此我这一下丢了这宝贝,把他们都砸死了而已。”

“血漫荒山,总归难看,下个大雨,清静清静,洗刷下血渍。”

青狮这么说了,而陈汰浊则是哑然:“不曾想,道兄还是个喜欢清静的主。”

“那是自然,血这东西,脏的很,沾在身上,乱了衣衫,平时我若是吃人,都是一口吞了,不见血,直接化入肚子里去的。”

青狮笑笑,而陈汰浊此时目光看向那葫芦,道:“敢问这葫芦是什么宝贝?能碎山泼雨,看起来当有点来头。”

“来头当然,这葫芦可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青狮哈哈大笑,指着这银叶银莲的黑葫芦道:“这宝贝唤作‘清明’,是我早年间偶然得之,这葫芦落下,能把一座大山直接镇成齑粉,那葫口一开,可唤泼天大雨化山洪流去,可谓神通广大。”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夕云帝像矗魔山

陈汰浊听得此言,心中蓦然一震,而后就是无尽的冰冷。

这狮子也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他也是大气数的人?

那凭什么自己没有?

一连三问,陈汰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怒,一丝怨恨,一丝疯狂,然而他把这一切藏得很好,此时仍旧是面上笑起,对青狮道:“如此说来,这宝贝倒确实是厉害,只是......仅仅能用来碎山泼雨,似乎又有点太过简单了。”

“是不是有些.......担不起先天根本源气至宝的名头呢?因这下雨之法,若只是降那些寻常雨水,我等捏了个法诀,也可以轻易做到。”

陈汰浊这么说着,叹了口气,而青狮挠了挠头,那鬃毛晃晃,扯到了破烂的斗笠,此时对陈汰浊开口:“你说的不错,这葫芦倒也是古怪,我能驱动这宝贝,然而用了这么多年,仍旧只有这两个功用,那据说其他的先天根本源气至宝都有个神通,然我这宝贝,似乎.....只能用来下雨。”

“这雨.....也确实只是寻常之雨而已,并非什么神异的雨法.....”

“当然,这葫芦坚固的很,这一丢下去,也不知有几藏之重,能把山都打的粉碎,我估摸着,这就是这宝贝的真正用途了,下雨说不定就只是附带的而已。”

青狮这么说着,他面色也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并不再想这个事情,而陈汰浊则是心中一动,暗道:这葫芦应该还有其他的用处,只是这狮子为葫芦之主,用了这么多年居然仍旧只能施这两种法门?

不,那碎山的技巧根本不是法门,仅仅是把葫芦丢下去而已。

陈汰浊心中有了想法:难道是这清明葫芦.......不肯真正认青狮为主?

他这般暗自想着,心底不可遏制的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清明葫芦不肯真正认青狮为主,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把他杀了,将葫芦夺过来呢?

陈汰浊的心念在动,而这个念头敏锐的被李辟尘捕捉到了。

“想法很好,杀人夺宝么.....只是这葫芦不愿意认青狮为真正之主,但也认同了青狮对它的操纵之权,说的明白,他有造化你没有,你又怎么能让这葫芦认自己为主呢。”

李辟尘在袖袍之中摇头,不过陈汰浊此时若是真的杀了这青狮,倒也是无关紧要,浑水再浑一点,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

陈汰浊不露声色,此时心中嫉妒的火苗在摇曳,而明面上,仍旧与青狮道友相称。

这般二魔行去,那大雨滂沱,蔓延也不止有多远,荒芜山峦之中,鲜血早已经消弭无踪,被大雨化作的洪流冲刷了个干净。

渐渐,他们行出大雨覆盖的范围了。

乌云降下,青狮带着陈汰浊落在一片山头,这上面有个巨大的塑像,那模样正是黄昏地祖师夕云大圣。

“魔道大帝之像已经立起,道友且看,这方山峦,便是我最开始传道之地,而这塑像,也是我和任道兄商量之后,矗立起来的,让这些愚昧魔子供奉你黄昏地祖师.......夕云大圣。”

青狮指着这尊塑像开口,而后又摆手,向那下方点去,此时陈汰浊顺着他的手掌望向下方,只看见那些山崖处,无数部落聚集,从山腰一直蔓延至山脚,点点火光亮着,而有浓厚的血腥味顺着微风.....传了出来。

人们在互相杀戮,强大者杀死弱小者,并且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如此这样,渐渐壮大自己,汲取对方身体中的精血修炼。

而俱芦界由于其特殊性,部族之中,几乎是没有老人的。

一千年的寿命,这里的人如果要老,那至少是活了八百年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好杀多争的缘故,往往人们在三四十岁时就已经被杀,这千年的寿命,其实有和没有是没什么区别的。

能活到两百年的族人,已经是部族之中的大元老了,而往往这种人,修炼起魔功来,也是越快。

因为两百岁,对于俱芦界的来说,正是刚刚进入壮年。

魔门的修行和仙门不同,根骨体质,天赋天资都是次要的,并不在意是否从小修行,哪怕半路入魔,后来成就大魔之尊位者也比比皆是。

山巅的塑像前,有一条宽阔的山道,此时,在山道下方,有数道高大的影子走上来。

他们的面目狰狞,身上的肌肉虬结在一起,充满了爆炸式的力量感。

这些都是修行魔功的佼佼者,此时他们上来祭祀魔帝,当见到那尊大帝塑像之前站立的两人时,为首的一尊魔人顿时瞪起了眼睛。

“魔师!”

他们见到了那头青狮,也就是搬山道人,此时这些魔人跪下去,行最庄重的礼仪,那膝盖叩在地上,触碰着这片荒山的沙土,那脑袋微微垂下,两手举起,向上方摊开,如同在祈求什么。

“叩见魔师!”

青狮看见这些魔人,哈哈一笑,对陈汰浊道:“道友,你看看我的成果如何,怎么样,这些魔人的气息丝毫不弱于云原的修行者吧。”

“况且俱芦界的人还有天生的力量优势,这要是真的打起来,必然是我所造化的这些魔人胜出。”

陈汰浊看着这些魔人,也是悚然动容,这些魔头高大的身躯中散发出纯正的三浊之气,大部分是死气与煞气的混合,同时身上还有一丝丝火气,那是修行了夕云大圣法门所独有的气息。

至于境界,陈汰浊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好几个三火境界的魔头,然而也就止步于此了。

“没有筑基之境,这和之前道兄所说的不太一样。”

陈汰浊开口询问,之前他听得青狮夸下海口,说自己已经转化出筑基之境的魔头,然而这一次扫视过去,却并没有见到筑基之境的人。

“哈哈,道友有所不知,这,其实非我之过。”

青狮摇摇头,笑了笑:“俱芦界处幽暗昏沉,虽然适合魔道修持,但有一点,那就是没有阳火。”

“不论仙魔,踏入三火之境都要引人身三火,这倒还罢了,只让自身气血充足便是,但那筑基.....没有阳火,没有阳气,却是无法筑基的。”

青狮叹气:“若是强行筑基,只怕三火化阴,那人身之中二十四阴同出,到时候筑基确实是筑好了,但只怕刚刚破入这个境界,就浑身被阴火灼烧而死,魂飞魄散。”

“故此,凡筑基之人,我已经引他们前去另外一处,这俱芦界,我寻遍四十年岁月,也仅仅找到这一处拥有阳气之地。不过那处太过遥远,就不带道友去看了。”

陈汰浊听着青狮说话,目光微微闪了一下:“哦,是太远,那便不去了。”

他这般嘴上说着,心中却是暗自思量:看来,这狮子所说的阳气之地,怕是.......有什么猫腻在其中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买卖不成仁义无

魔人们叩拜青狮,而青狮这般和陈汰浊说完话语,便转过脸去,对他们道:“尔等修持魔门大道有所成就,不曾懈怠,这非常好。”

“眼见尔等修持有成,如今便再赐尔等一丝魔气,得此魔气者将之炼化,可窥无上大道,化至强之人,这其中好处,我便.....不需要在说了吧?”

青狮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华,而这些魔人听得此言,顿时疯狂的嘶吼起来。

青狮的手中化出一团魔气,这是妖魔的法气,此时落出,分化无数道,各自钻入这些人的眉心之中,于是接下来这些人就开始发生异变,那原本已经狰狞的面孔变得愈发可怕,而喉咙之中竟然发出野兽嘶吼的声音。

每尊魔人的眉心都显化出一盏火苗来,同时伴随着丹霞和黑云,萦绕在身周,这是黄昏地的法与道,是夕云大圣的法。

陈汰浊看见这些魔人发生的异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青狮道:“道兄,这妖魔之气,还是不赐的好,这般下去,都不成人形了。”

青狮听得这话,颇有讶异:“道友都是魔门之身,人不人形又有什么关系?”

陈汰浊听得他话,不由得心中升起厌恶之感,心道野兽就是野兽,哪怕成就妖魔,化了个人身,还是这种没有脑子的东西。

“这狮子之前装模作样,说怕血污了衣袍,结果现在又做这种可笑行为,说妖魔与人身也没什么区别,当真是傻子一般,真不知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兽类与人类,终究是不同,陈汰浊出自人身,自然对把人身化妖魔这种事情很是反感。

他黄昏地中,三位祖师都是俊秀的人形,除去游子祖师无面之外,另外两位祖师的气质更近似于仙人,而云原之中诸多魔修,也仅仅把妖魔看做是自己的附庸,若是让他们化作妖魔之形,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因为在魔道看来,妖魔,不过是一群修行了魔道之法的兽类,茹毛饮血,不通教化,哪里比得上人身高贵?区区妖魔,也想取魔道修行之人而代之?

虽然魔人同样会吞吃凡人,但对于妖魔,他们一样看不起。

陈汰浊的这种心里被李辟尘捕捉到,李辟尘想了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为魔道也是道,妖魔.....不通“道”。

既不通道,那再强,也不过是一只空有力量的下等野兽罢了。

李辟尘继续倾听陈汰浊的心声,而在这时候,陈汰浊却是突然开了口,对那青狮道:“道兄,不知道你对我宗,是如何看的呢?”

“贵宗?”

青狮皱了皱眉,略微思量,斟酌着开口:“贵宗位列云原七大魔门第一,比之九玄也不遑多让,除却枉死城外,唯一可与九玄争锋之魔宗,然枉死城没有天上大圣的祖师,而贵宗之中,祖师足有三位,且我听闻,黄昏一法其实在其余大洲也有传下,那其余黄昏宗门也各祭祖师......”

“我等妖魔,法力不足,倒是希冀修得黄昏之法,听闻这法能斩人道法,封人修为,灭人生机,当真玄妙无比,我如今之境,也不过就仅仅是结丹罢了,虽有强悍肉身,但这四十年修持,也只是堪堪摸到了真丹的门槛罢了。”

“据传贵宗天上祖师.....其实有六位,云原之地,黄昏魔宗只是继承了三尊大圣的法,这.....不知是真是假?”

青狮目光玩味,而陈汰浊笑了笑:“我可以告诉道兄,这是真的。”

他二人在此说着,殊不知李辟尘却是心中一震:“黄昏地有六位祖师?!好家伙,原来云原之地只有三尊大圣传下道与法,那其余诸洲,还有三位黄昏祖师不曾露面!”

这般力量,甚至比有些福地都要厉害了!

李辟尘继续听着,这时候,就闻陈汰浊道:“三位祖师之中,夕云祖师擅长斩人道法,灭人生机;黄尘祖师擅长杀人魂魄,逆乱因果;游子祖师.....则是擅长让人自杀。”

他如此说着,而青狮则是有些神往,只道:“大圣终究是大圣,我等也不知如何才能修持到那种境界。”

陈汰浊笑笑:“道兄,我黄昏地中,也有妖魔修持之法,那是当年夕云祖师座下一头龙狮所留......”

这话出了,青狮目光微微一闪:“哦?有我等修持之法?道友,是......何意?”

“道兄,我这里,有个买卖,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陈汰浊开了口,那声音缓缓,有蛊惑人心的威力。

青狮的眸子眯了眯,颇有些感兴趣,凑过去道:“是.....什么买卖,道友不妨说来听听?”

龙狮的传承,这可是一块大肉啊!

青狮心里有了些想法,那目光闪闪,暗道如果陈汰浊此时提出了条件,在可接受范围内的话,倒也不妨帮他一帮。

妖魔修持之法难以得到,更何况是这种上古大圣的修行法门,这当然让青狮动心无比。此时却是和陈汰浊靠的有些近了。

陈汰浊微微一笑,对青狮道:“道兄且听我讲来.....”

他话语刚落,只是这一瞬间,一道黄光突然从天而落,直把青狮罩住!那光华化刀,这么在青狮身上一转,刹那之间就把他尾巴砍了下来!

那清明葫芦跌落在地,陈汰浊手掌一握,那光华裹着青狮,在后者震惊的目光中,直接化作一个铁罩,如此缩小,回归掌心之中。

陈汰浊看着青狮,笑了笑:“这买卖就是......我饶你一命,换你这葫芦。”

“知道我黄昏地有斩道行封修为的法术,还敢如此大意,妖魔终究只是妖魔,不通教化,灵智低下。”

.....

阴山之处,任天舒盘坐在道观之中,他坐在蒲团上,而他身前,有一片池水,那当中,就是那尊被镇压的旱魃。

这池与观云池是连着的,唤作望雾池。

只不过,从观云池中下至阴山,不会出现在望雾池畔,而从望雾池中上至颠倒山,也不会出现在观云池畔。

这是因为天门残破,虽然修复为两口大池,但终究还是有些错位。

此时,观外一道乌云起落,是陈汰浊归来。

任天舒手中捏着道印,一丝丝气息从他身躯之中释放出来,缓缓进入望雾池中。

这些气息灌入那尊夫狐的尸身,这是在用自身的气进行蕴养,如果不这么做,那最后出世时,这尊神魃则是敌我不分,不会听从任天舒的命令。

云原一天,俱芦一年,要蕴养这神魃九天,也就是要蕴养九年。

而这尊神魃,已经在这里镇压了一千年,换在云原,那正好是三年前。

陈汰浊回来,此时行至观中,而任天舒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如何,青狮给你看这俱芦之界,有没有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当然有。”

陈汰浊呵呵一笑,对任天舒把之前自己所见所闻俱都讲出,不过却是隐去了青狮所说的阳地之事。

任天舒听完,眉头微微皱起:“把俱芦界人化作妖魔模样?哼,这青毛狮子终究只是个不通教化的野兽罢了。”

“不过你说他一葫芦把那一座大山的俱芦人都砸成肉泥,这事情,倒是做的不错。”

任天舒开口:“拒绝修持我等魔门之道者,不必留下性命,杀了便是,这俱芦一界,只有我魔道可行,其余诸道,皆是外道!”

“杀一儆百,让那些拒绝修持魔道之人看看,不修我道,下场会是怎么样。”

他话语冰冷,全无半点怜悯,而陈汰浊也是笑起:“不错,抵抗者死,只有修持我魔门光明大道者方可求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图穷匕见人杀天

陈汰浊的目光看向望雾池底的那尊夫狐之尸,此时这尸身在俱芦界中蕴养千年,就差这最后九年便能成功苏醒,化作神魃炼化万墟大州。

一朝梦醒,一朝天变。

任天舒盘坐在蒲团上,不曾动作,那铁棍横放在他的双膝上,宝莲灯中吞吐金色的光华。

“真是好宝贝啊.....”

陈汰浊看着那盏宝莲灯,目光之中有些许的迷离,而后很快就恢复过来,此时把手伸到望雾池中,拨起水花。

“神魔之身已成,现在九年蕴养的是她的灵识,你且莫要乱动,不然出了岔子,那就难办了。”

任天舒见到陈汰浊的动作,不由得出声提醒。

“是,师弟晓得了。”

陈汰浊收回手,那水波荡漾开来,下方悬起无数气泡,从那九条尾巴的下方升腾而起。

任天舒身上散发出阵阵气息,气作丝线灌入望雾池中,化入那夫狐身躯。

“九年之间,我不得动作,气息一旦收回会有反噬之危。不过对于云原来说,不过仅仅是九天罢了,时间并不长,师弟,这九年之内,你便在此为我护法,那青狮若是再来,且不得让他入观。”

任天舒目光闪烁:“玄门重诺,魔门无信。除去枉死城外,一概魔道中人都不得交心,大家做做表面功夫便好了。”

“这青狮虽然是我请来帮手,也报给了宗门这件事情,许诺了他好处,但.....人心不足尚且是蛇要吞象,何况妖魔乎?”

“这头狮子很贪,你日后若是与他交流,也要注意这一点。”

任天舒开口,而陈汰浊边听边点头:“师兄之言,师弟谨记在心。”

他目光中闪起冰冷的光华,此时开口:“师兄,你说的,我都记着呢,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过。”

“这天下,确实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陈汰浊语气渐渐变了。

“嗯?”

任天舒眉头微微一皱,此时抬眼,而下一刻,一个漆黑的大葫芦突然出现,对准任天舒的脑袋就打了下来!

“镇!”

陈汰浊施法,把这黑葫芦砸下,而就在这一刻,任天舒双膝上,那根铁棍猛地竖起,宝莲灯发出耀眼的光华,只是这一下,就把那黑葫芦打了回去。

然而宝莲灯同样并不是没有事情,此时那根铁棍剧烈震颤,那宝莲灯中的金光在闪烁,那火苗都被震的散去了。

“陈汰浊,你终究是动手了。”

任天舒开了口,而陈汰浊目光一凝,笑道:“怎么,师兄早就知道我要动手?”

“十年前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对我动手。”

任天舒缓缓开口,语气没有半点起伏,而陈汰浊手中持着那黑葫芦,银莲发出道道光华。

“当初我得古之仙法,师尊把你我二人区别对待,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心中有妒忌之火,只是被掩饰的很好,压制了下来。”

任天舒缓缓开口:“陈汰浊,师尊早已经和我说过,你不可信任,刚刚我那一番话是提点于你,不曾想你执迷不悟,还是动了手。”

他目光看向那黑葫芦:“这葫芦是搬山道人的宝贝,你取了这葫芦,是把搬山道人杀了?罢了,杀了便是杀了,区区一个妖魔,不算什么。”

陈汰浊呵呵一笑:“师兄既早已料到我会出手,但恐怕不曾料到我拿了这葫芦吧?宝莲灯虽然可散万法,但......如果是大岳临头,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任天舒面色微微一变,而此时,那黑葫芦又被陈汰浊砸出,这一次那葫芦上光华大放,这般落下,直要把任天舒活活砸死!

这葫芦一落能把大山直接崩成齑粉,连石渣都不会留下,这种力量比宝莲灯不知高了多少,此时宝莲灯不能再抵挡第二次,因为这不是法术,而是以无上之力破宝莲之法!

任天舒当机立断,切断与旱魃的联系,那些气息释放出去,此时回馈到他身躯之内,刹那之间让任天舒遭到重创,这是气机反噬,然任天舒只是眉头皱了皱,而后就把那根铁棍持起,此时宝莲灯入主人之手,霎时大放光明!

他化光华离去,这葫芦一下打空,便又回转入陈汰浊的手中。

“你不是这葫芦之主,没有因缘气数,此时妄自动用,不怕天机反噬,来日化劫把你斩了吗!”

任天舒对陈汰浊开口,而后者笑了笑:“师兄,你也是魔门之人,怎么说的话.....和仙门那些怂包一样!”

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搬山道人也不算这葫芦的真正主人,那他不也照样安稳几十年没有事情?如今我拿着这清明葫芦,你又凭什么说我不是这葫芦的真正之主?!”

“如今我看你那宝莲灯还怎么和我打!师兄,把你的大法拿出来吧,我知道的,那是古之法门,是天上的法!”

任天舒持宝莲灯,此时化入云头,与陈汰浊二人打出观去,在这片昏暗幽天之下交手。

他听陈汰浊嘶喊,不由得冷笑一声:“好,陈汰浊,既然你找死,我也就不再留手了。”

“放任你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动手了,那今日,我也不会再留你性命,这般把你打杀了,直接镇成齑粉,送与这旱魃当做血食算了。”

“强行动用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冥冥之中自有劫难缠身,这是你察觉不到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拿着这清明葫芦,我也不能说你就不是这葫芦之主,只是,如果你真的能动用这尊葫芦,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法宝的神通是什么吧!”

任天舒的双目之中显化丹霞,此时露出两眸黑光:“也....让你死个明白!”

陈汰浊哈哈一笑:“师兄,强行切断与神魃的气息联系,现在你身受重创,这法力比平时要弱了三四分去,可不能把话说的太圆满了!”

“你有天上法,我也有我的底牌!”

“今日,我便要杀‘天’!”

陈汰浊目光冰冷,而在这时,他大袖一挥,把那葫芦托起,而此时,陈汰浊和任天舒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极其细小的风,从袖袍之中飞出,缓缓窜入那道观之中。

望雾池的水面没有动静,然而一只“小虫”已经落入了水中。

这小虫.......正是李辟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善恶本在一念间

望雾池之底,夫狐的尸身静静的躺着。

九条纯白的尾巴随着水的流动而飘荡,那肩上两缕绫罗也是如此。

李辟尘落在水中,此时二魔在天上大战,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来了这里。

黑色的光华照耀着李辟尘,那是坎兑二卦,此时施展法术,因无魔在侧,倒也不用惧怕什么了。

李辟尘坐了下来,在这尊倾国倾城的人儿眉心之处盘膝,手中道印捏起,准备施展嫁梦之法。

“陈汰浊敌不过任天舒,那太上日月大法应当是攻伐之法,既为太上攻伐之道,那陈汰浊从一开始,就没有赢面。”

李辟尘心中暗自思量:任天舒有太上之法在身,乃太上一化,又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宝莲灯在手,又得尽夕云大圣传承,可谓占尽先机。而陈汰浊,只是囚了搬山道人,夺了他那黑葫芦,可却并不能完全动用那葫芦的威能。

此时自己要做的,是在任天舒杀死陈汰浊之前,施嫁梦之法化入这尊神魃的心中,以仙法影响她的意志,消去那还不曾诞生的意志中,属于魔念的部分。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恶。

是善还是恶,都在一念之间罢了。此时,如果功成,那么这尊神魃苏醒之后,便不会再是魔头。

神魔一十八性为基,再辅以黄昏地的气息,为这尊神魃蕴养一丝恶念,然现在,自己来此,移花接木,偷天换日,把恶化作无,待任天舒把这尊神魃弄醒,怕是这神魃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不过如果顺利,怕是任天舒杀了陈汰浊后,自己正好苏醒,届时他没了帮手,又身受重伤,正好在此.......把他斩了。

李辟尘目光中闪过一丝明光,心中确定了念头。

这众生初生,是性如白纸,俱都不曾被染。

然此时,只要有一点黑墨落在这张白纸之上,瞬息之间就会染黑一大片空白的地域。

若是白纸不曾彻底被染黑,那还尚有回头之路,然若是尽数化作墨色,那.....恶神已成,是再无回天之力,只有彻底把这尊恶神杀死才行。

李辟尘手中道印捏起,双眸闭上,缓缓陷入....“梦中”。

如第一次一样,仿若化作了清风,化作了虚无,化作了一个小小的气泡。

李辟尘睁开了眸子。

真灵此时已经进入这尊旱魃的内心之中,而对于一个混沌且苍白的意志来说,所谓的梦,就是不曾醒来的现在。

它一直都在做梦。

这尊神魃的心中,那片镜湖并不是清澈,更不是污浊,而是干涸,没有一滴水。

因为这尊夫狐已经死了,死人无心,故此心中镜湖当然是干枯的。

这狐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也许是很久之前,也许是遥远的年代,但有一点,那就是他已经在这俱芦界中呆了一千年了。

一千年,在云原之中,不过是短短三年岁月而已。

想到这里,李辟尘忽然有了个想法,那俱芦界中人族,生来就有千年之寿,但如果把他们带去云原,那寿命,是否会直接化作短短三年呢?

这并非不可能,俱芦界本就是小界,连洲都不算,而当初天门飞升时,那些下洲来的仙人尚且不适应云原的道,更何况俱芦界这种小地方呢。

李辟尘游荡着,那些雾气渐渐散开,心湖干涸,露出其中龟裂的“大地”。

在湖泊对岸,此时有一团混沌之气在弥漫,那当中,有神的气息,有魔的气息,九道神性与九道魔性纠缠在一起,在这团混沌之气中不断厮杀,融合。

是的,混沌之气,姑且....称之为气吧。

这是神魃的意志,或者说是人格,本我。

李辟尘飘到了这团混沌之气的前方,这里没有化作石人的本我,因为这团混沌之气就是神魃的本我,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塑造出来,处于蒙昧的状态。

一十八道神魔真性之间,有丝丝屡屡的魔念在萦绕,那是属于任天舒的道,是他灌注在这尊神魃身躯中的气与法,由此塑造神魃的心,借此更进一步操纵这尊神魃,以达到炼化万墟大州的目的。

李辟尘伸出手去,那十指微动,化出无数丝线,把那些魔念捆缚,而后剥离出来。

移出魔念,化入无之念。

所谓无之念,就是没有任何主观意识的念,可以看作是白纸,回归本初。

如果直接用仙念替换魔念,那会产生冲突,故此不行。毕竟仙魔对立,而这尊夫狐,并不是仙躯,她是神体。

一个方形的东西,不可能放入一个相同体积的圆形容器中。

李辟尘十指在缓缓操纵这一切,此谓之移花接木。

李辟尘双手动作,那些魔念被替换,化作李辟尘塑造出的无之念,同时,李辟尘张开口,对这团混沌之气念诵清静真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大道纶音,太上之言说出,此时洗涤这团混沌之气,渐渐的,那些魔念被李辟尘彻底抽出,替换成了无念,至于这些魔念,自然是被李辟尘用法包裹,于心中化了个干净。

清静经念诵之下,魔念不存。

混沌之气在弥漫,随着李辟尘的念诵,这团气息渐渐稳定下来,而那当中纠缠厮杀的一十八道神魔真性,同时渐渐平缓,不再有其他动作。

于是这时,李辟尘抬起了左手。

九道神性升起,在混沌之中,化作“天”。

于是这时,李辟尘放下了右手。

九道魔性落下,在混沌之中,化作“地”。

九神九魔,九天九地,神魔一体。

这些魔性是不能剔除的,因为早已经和神魃融合为了一体,这些魔性和那些神性俱都是相同,早已经化作了这尊神魃本身之力,皆是她的根。

根是不能斩的,但是可以.....修一下。

十指化作两掌,李辟尘手掌放持,那团混沌之气开始悠悠旋转。

神阳魔阴,化两仪太极之身。

李辟尘张开了口,开始对着这团混沌之气,说出一些话来。

那是道德、人伦、至理,这是在给这团混沌之气灌注正确的思想。

逐渐的,一尊石人从混沌之气当中变化出来,这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那双手,捏着道印。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清静真经塑真灵

....

“..........”

混混沌沌,蒙昧无法。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没有上下。

没有乾坤。

没有光暗。

没有道。

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之中,有一道先天真性渐渐诞生出来。

没有名字,不知道怎么具体称呼,姑且叫做“它”吧。

它的状态如同一张白纸,此时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需要有人在上面写下字。

字写下了,道才会出现。

它本身没有动静,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是动,什么是静。

它在随着这片混沌,随波逐流,是混沌在带着它动。

漫无目的,漫无目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从何处来的。

“......”

它“听”见了。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一大段经文在这片混沌之中响彻。

“......”

它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这句话已经被它“牢牢记下”。

混沌在动,它也跟着混沌在动。

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混沌不动了。

它也不动了。

而那段经文依旧在响。

又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混沌有了动静。

原本分不清的混沌开始撕裂,在它的“注视”下,一部分升上去,一部分降下去,而这时候,这一片混沌有了最初的光与暗。

上方是光,光是上。

下方是暗,暗是下。

光是天,暗是地。

天地?

这个古怪的词汇出现在它的念头当中,而这一刻起,它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念头。

念头?

这同样是个古怪的词汇,而词汇,这对于它来说仍旧古怪。

一切都很古怪,但似乎又很顺其自然。

自然?

这又是什么意思?

它感到疑惑不解,而在这一刻,它没有发现,它学会了思考。

而思考,是生灵发生转变的第一步。

经文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一次,它听清楚了这经文中在讲述什么。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大道呢?

这些声音中在说,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大道无名.....所以大道是什么?

为什么大道什么都没有?

无形?无情?无名?

大道真的好可怜啊,什么都没有。

它莫名的有了一种“悲伤”的情绪,而与之相对的,许多的词汇涌入它的念头中,它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使用这些词汇。

经文继续在响彻,而它也在继续聆听着。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不知道名字,所以强行命名为道吗?

原来大道真的什么都没有,那既然什么都没有,大道又是什么呢?

它感到很疑惑,紧接着,第二段文字开始了。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哦,动静,这个是可以听明白的。

它感到很高兴,这一次不再懵懂了,而第一次,生出了名为喜和乐的情绪。

但是清浊又是什么呢?

它又开始思索,于是发现了“天”和“地”。

有光的地方,看起来干净,那就是清?

有暗的地方,看起来污浊,那就是浊?

天是动的,地是静的,所以清是动的,浊是静的?

它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理解这段经文,于是它认为听明白了,又开始高兴起来。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男女是什么?

它听不明白,然而这句话似乎刻印在它的念头中,有些挥之不去。至于后面的降本流末,可生万物,它自然也听不明白。

于是它开始很费力的进行思考,然而无论怎么思考,也无济于事。

它感到有些忧愁。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咦?清怎么又成为了浊的源?源是源头的意思吗?

它听得这个声音,开始迷茫,天是清,地是浊,但是浊原本是出自清的吗?

人.....什么是人啊?

它隐隐触摸到了什么,这最后两句,似乎特别重要。

人....天地.....人....天地。清静,皆归.....静....归....

它感到有些愤怒,因为理解不了了,什么是人,人是什么东西?

它这么想着念头,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动了。

这个动不是以前的动,混沌不在了,它举起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个东西似乎是....连在它身上的。

于是它动了动,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形态。

这两边的....是叫做臂和手?

下面的....是腿和足?

它摸了摸自己,发现还是圆滚滚的,但是却长在了一个高大的物体上。

恍惚间,它的念头里似乎有什么薄膜被戳破了,它明悟了。

原来这就是“人”啊。

它开始喜欢起自己的新形象,或者说,这是“爱”。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又出现了新的词。

它再一次开始揣摩这个意思。

什么是神?什么是心?

它摸了摸自己,开始思考。

自己现在是人,那么神和心....是什么?

隐隐的,它觉得这两个字似乎很重要。

它的身躯中,有无数细小的光华开始聚集,第一次,出现在了它的胸口处。

它发现了自己的异常,那些细小的光华继续出现着,它感到很好奇,于是尝试聚集这些光华。

它成功了。

一团巨大的光辉出现在左侧的胸口,同时伴随着一道从没有听过的声音。

“咚!”

那团光华在跳动,已经聚集起来,不会再分散。

这些光之中有着炽烈的气息,让它感觉很舒服。

它开始思考了,同时明白了,这应该就是是心了?

它这么想着,忽然发现,经文没有再念诵了。

而在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它停止了思考,转而开始寻找这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它并没有找到,反而又有声音响起来了。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

它感到迷茫了,这是什么意思,名字....就是称呼的意思吗?

它感到有些痛苦,然而这道声音仍旧在追问。

“你为什么不从这里出去?”

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它蹲了下来,身子开始颤动,它害怕了,这道声音让它恐惧了。

不要再问了,它这么默默想着。

然而这道声音仍旧在响彻,并且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你是谁,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它终于呼喊了出来,此时各种情绪情感,突然爆发了出来。

那道声音停止了呼喊。

它抬起头,看向天空,那上面,似乎有一轮光华在燃烧。

同时,一道带着无限温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道声音。

“七情已经俱全,来吧,我带你出来。”

这道声音传了下来,它缓缓站起了身子,而那轮光华,燃烧的越发温暖了起来。

想要出去,可出去,去哪里呢?

它不明白,但是却下意识的跟着这道光走,跟着那声音,渐渐浮上天空。

下方的暗处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一片清光。

..........

干涸的镜湖畔,李辟尘的手掌松开,此时身前,那团混沌云气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倾国倾城的石人。

这尊石人的眼皮动了动,那身上的灰色石皮,也开始渐渐消弭。

神魃的本我正在苏醒,而魔念已经尽去,神性占据了主导,同时还有李辟尘为其中灌注的无之念。

而这些无之念,已经成为了人性。

第三百三十九章 授道无名唤风雨

李辟尘漂浮着,身影虚幻。

这尊石人正在醒来。

心中之心已经塑造完毕,而这心中石人也已经成了形。

此时,李辟尘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石人。

那眼皮动了动,而后轻轻的睁开。

九条纯白且柔软的尾巴伸了出来。

朱唇,皓齿。

明眸,素眉。

黑发如瀑,垂落在肩,那额前有两缕黑丝轻落,点缀那绝美的容颜。

眉心处一点丹朱显化,比牡丹娇艳。

肌肤如雪,那两臂处,绫罗轻舞如仙。

如一朵幽兰绽放,又似冰湖龙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李辟尘看着这尊夫狐苏醒,此等容颜,却是不是人间当有之姿色,直至此时,便也是一声赞叹:“当真是好一副天生的绝貌。”

“一副画皮,一副赤骨,一具倾国倾城的皮囊。”

这样说,倒也没错,毕竟这尊夫狐虽去魔念,但仍是神魃之身。

她是神魔,而非人。

神魃醒来了,她抬起头,这个动作做的十分吃力,而双眸之中,满是迷茫之色。

她看见了李辟尘,张了张口,却是有些疑惑。

她又看了看四周,那大雾蒙蒙,前方有一处极大的坑洼,而自己却坐在这坑洼的边缘。

“我是谁?你是那个说话的人?”

她终于开口了,而此时似乎并不能搞清楚状况。

李辟尘的身影虚幻,此时对神魃点点头:“是我,你之前所听见的声音,是我所发出来的。”

“你不知道你是谁,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从牢笼中出去。”

李辟尘看着神魃,一连说了三个问题,而神魃则是面有迷惘,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对李辟尘开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开口询问了,李辟尘笑了笑:“李辟尘。”

“李....辟尘?”

她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而后又开始变得苦恼。

“你有名字,我没有名字,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的面色变得忧愁,而李辟尘则是在注意着这尊神魃的举动。

看起来,那尊夫狐的真灵真的已经彻底消散,连一丝一毫不灭的真性都没有留下来。

否则,应该可以和武炎青一样,借助某种法门,流传下一丝真性。

至于这丝真性能不能作为复活之用,那还要看这具身体有没有机缘。

冥海之中走一遭,来生若是没有同门来渡,则还是会一生浑浑噩噩,最终再去一次冥海,而如果这次去了,是以凡人之身进入海中,那下一辈子,则真灵洗净,返本还源,再没有归来可能。

李辟尘暗自思量:看来,这尊夫狐确实是回不来了。

毕竟在俱芦界中,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了,而在这方心中,包括心中之心内,都没有见到还有什么真性留存。

“我没有名字,你能不能帮我取一个?”

“好不好?”

神魃突然抬头,看着李辟尘,那目光之中散发着祈求的意味,同时自然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力量散发出来。

然而这对修习太上清静真经的李辟尘并不管用。

这是她天生的神通,因为是夫狐的身体,所以衍生出来的,不过是狐族独有的力量,并非是旱魃之身所拥有的特异。

“你要学会控制你的神通。”

李辟尘叹口气,缓缓开口,而神魃则是有些迷茫,这一刻,她眼中那股魅惑的光华散去,只是被李辟尘一叹,便破了。

“控制....我的神通?”

神魃不理解,而李辟尘点点头:“跟着我,我来教导你如何操纵神通。”

话语说完,李辟尘漂浮起来,而神魃则是看的惊讶,于是也想学习李辟尘飞起来,然而很可惜,失败了。

说来很奇怪,她明明是神,却不会飞。

“你不会操纵你的神通,所以你飞不起来。”

李辟尘这么飘飘忽忽的,指引着神魃,而神魃没有办法,只能在地上跟随着李辟尘行走。

他们两人绕了镜湖一圈,李辟尘停下身影,而神魃也停住。

“让这片湖里重新充满水。”

李辟尘指着镜湖开口,而神魃看了那干涸彻底的镜湖,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会。”

她如此说道。

“不,你会。”

李辟尘对着她开口,面色严肃。

“你是夫狐,夫狐生来就有弄水驱雨的能力,你要学会掌控你的神通!”

“你看看你的脚下!”

李辟尘呵斥,而神魃有些惊慌,她看看自身足下,那一双玉足赤裸,但是走过的地方,俱都燃起来大火。

这是旱魃的力量,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镇压住你的火,这里是你的心中!”

李辟尘开口,音色空灵至极,虚无缥缈:“你要用心水灌注心湖,用心湖镇住心火!”

“只要你达到了,我就给你取名字。”

李辟尘如此说着,神魃则是有些慌乱。

“怎么做?我不会啊!”

李辟尘叹口气:“你会,你当然会!你既然能施出魅惑的目光,又怎么不会降火降水呢?”

这湖泊是镜湖,反映的是人的内心。仙人的镜湖清澈透明,而魔人的镜湖污浊多土。

神魃心中虽然去了魔念,但是旱魃生来的本能还在,如果贸然让她这么出世,那必定又要让这一界生灵涂炭。

虽然俱芦界周围都已经化了魔土,但李辟尘这是为了神魃着想。

既然要把她度成真正的神,那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再入魔道,那就真的是拿砖头砸自己的脚了。

因为旱魃有了心,有心的妖魔,那就很可怕了,这远远比一尊傀儡要来的麻烦。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李辟尘摇摇头,而神魃则是迷惘,她看着那片干涸的镜湖,想了想,抬起了手。

咔嚓!

那蒙昧被雾气遮掩的天空突然打起了闪电!

神魃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去看李辟尘,却发现李辟尘正在对自己点头。

于是那原本紧张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她开始试着施展法术,那是她自己的神通。

双手抬起,神魃的心中清静至极,不知不觉,她开始念诵李辟尘一直在念诵的清静真经。

这些经文已经烙印在她的心中,但是其中并没有真正的法。

可这之中,道都是相同的。

仅仅传道而不传法。

李辟尘知道,神魃在醒来以后,不会记得清静经的任何一个字。

因为道传下,其中只有清静二字,以此二字为根基,定在她的心中,而这其中真正的法,她听不得。

这道,也并非太上之道,而仅仅是清静的道罢了。

道法,道法,二者缺一不可。

道是根本,法是真意。

就像一棵树,道是根,法是叶。即使根都相同,但是叶仍旧是不同的。

一树一花,虽然株株相似,但终究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于是,第二道闪电打了起来,紧接着,雷光闪耀,大雾开始升山高天,汇聚成云,而狂风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聚集过来。

风雨雷云齐至了。

一道清亮的光华落了下来。

这是一滴心雨。

神魃抬起头,她那倾城的面容惊喜的笑了起来。

因为大雨已经滂沱而至!

第三百四十章 恶火难消天河坠

雷霆划过云巅,震断阴阳,磅礴的力量释放,在那刹那之间绽放出的辉煌光辉,照亮了这片心中的天地。

连绵不尽的雨丝,织成了一副遮天盖地的珠帘。

大雾之中,暴雨倾盆而落,干涸枯朽的地上,那些愤怒的火苗渐渐被雨水消去,化成一缕又一缕的青烟。

这是心中的大雨,同时也是神魃自己的神通。

夫狐生来就会弄水驱雨。

“......”

神魃欢喜的看着天阙,那乌云滚滚,大雨滂沱,她兴奋的说不出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那身子在大雨之中,不断的转着。

那步伐错落有致,那柔软的身子就像化成了风,随着这大雨而动,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美感与韵味,如天上的仙子下凡,在人间起绫罗之舞。

又或是如同神话内魔天中的梦魔女,在跳着蛊惑人心的欲望之舞。

神魃很开心,她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于是她想向李辟尘开口,诉说她已经成功了,然而当她那双能魅惑天地众生的眸子向李辟尘望去时,看见的,只有对方那满脸的漠然。

李辟尘并没有笑。

大雾之中,暴雨之中,李辟尘飘飘忽忽,那些雨水穿过虚幻的身形,此时,李辟尘看着开心的神魃,不由得又是一声大叹。

“你开心什么?镜湖尚不曾有水积攒,你这场雨,下得毫无意义。”

一句话,神魃愣住了,她转过头,看向那干涸的镜湖。

湖泊之中半点积水也没有,那底部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火焰,把所有靠近的雨水俱都蒸发成了云与雾。

云与雾上升至天,让暴雨更加猛烈,然而那镜湖之中的无形之火,似乎也同时燃烧的更加凶猛。

神魃愣住了,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引得额前两缕青丝轻轻飘荡。

这水压不住心火,如果镜湖不能充满,那么就说明,这尊神魃还是随时有堕入魔道的可能。

她是神魔一体,既是天生的神,也是天生的魔。

这让李辟尘不得不紧张,同时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

“如果真的不能度成神,那与其让她堕入魔道,不如在心中就把她杀了。”

李辟尘心中默默思量,这尊神魃与人不同,她是天生的灵精,本来出世就是背负着要毁灭万墟州的目的,现在不过是李辟尘强行干预,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任天舒灌输给她的魔念消去,再用清静经重塑真灵,所以她现在才天真的如同一个孩子。

但她的真性之中,仍旧有不灭的魔性,要让神性彻底降服魔性,如此才能让她苏醒。

如果不彻底降服,那么来日,便是春风吹又生,终会成为大患。

神魃有了灵智,有了七情,知晓了道德和人伦,但是有一点,她现在从白纸变成了“一张有字的纸。”

这张纸上只是写下了一些字而已,而外部的墨水仍旧在蠢蠢欲动,一旦被泼上一点点,那么这些辛苦写下的字就会被覆盖,彻底看不见,留下的只有一片漆黑。

越白的纸越容易染黑,越软的纸越容易被黑色浸透。

李辟尘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现在让神魃把镜湖充满,这等于是给这张纸盖上一个琉璃罩。

有了这个琉璃罩,那么这张纸就不会再惧怕被外来的墨水染黑了。

心中镜湖就是这个琉璃罩。

李辟尘叹息着开口:“这场雨不行,你要真正学会掌控你的神通,这个掌控,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施法降雨,而是收发由心,是你在驭法,而不要变成法在驭你。”

“......?”

神魃很迷惑,虽然不太明白李辟尘的具体意思,但她还是听懂了李辟尘话中最表面的意思。

这场雨不行,所以要重新再来。

神魃显得有些沮丧,但是仍旧乖乖的,尝试着停止这场暴雨。

按照她的意思,暴雨停住了,戛然而止。

“呼呼!”

大雨刚刚停歇,地上的火苗就再一次的蹿了起来,神魃看着脚下这些烈火,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终于明白了李辟尘为什么说要重来一次,因为这些火根本没有灭去。

“怎么....又烧起来了?”

神魃看着身下的那些火苗,这些火苗此时渐渐升腾,随着神魃的惊惶无措,变得越来越旺盛。

“你惧怕什么?这些火本就是你的心火,是你的神通!它们惧怕你才对,你不该惧怕它们!”

“这些火就是你心中的恐惧,是六欲之火,你要把这些火压制下去,彻底破去!现在我们就在心中,你要平静下来,只有心中常清静,才能六欲不生,使得三毒消弭。”

六欲,自然就是六欲之火,也就是六根,为五尘之前身。

三毒,是谓之虚荣、贪食、**。

这些都是人心中的恶念,也是入魔之契机,仙人修心,为的就是镇压这些恶念。

而悟道,讲道,明道,则是把这些恶念彻底化去,否则一昧的镇压,反而会适得其反,导致境界不破,难堪壁障,最终成为劫难。

李辟尘开口了,那声音缥缈而又宏大,如天神在开口,如从太古年代传来的声音。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谨记谨记,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空分大小二空,如果结实的详细,用后世的言语,大致就是宏观与微观的意思,而无惧此二空,自然不染正性,不被外道所惑,如此可成真道,明悟真正的自身。

神魃吸了口气,那俏脸上显露出无比认真的神色,她走到干涸的湖畔,念叨着李辟尘的话语,于是把自己的念头安抚,而随着她这个举动,那些原本已经如同妖魔般张牙舞爪的火焰又萎靡了下去。

神魃站立在干涸的湖畔,手中捏起了道印。

天阙上,乌云又开始汇聚过来,而同时,狂风再一次呼啸而至。

唰!

神魃身后,那九条纯白的狐尾突然张开,随着风而飘动。

她的神情渐渐平缓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仙门有语,赤子之心者最近乎于道,而此时,神魃初醒,她的这种状态,也与赤子颇为相同。

咔嚓!

雷光打过天阙,霆音震动天霄,这一下,大雨再次倾盆而落,并且.....比之前的规模,更加庞大!

哗啦啦!!!

无尽的水从天倾泄下来,如同天河崩溃,此时落入心间,而那镜湖之中,这一次,开始有水积蓄起来。

她成功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神问仙名金雨绵

镜湖的水越来越多,而且清澈无比。

所有的戾气都被镇压在湖底,心雨不断的落入湖中,逐渐将这片大湖填满。

那四周龟裂的土地开始焕发生机,从坚硬的土石变作柔软的泥土。

石头沉入了泥土中,不再凸显于外。

火焰终于彻底熄灭,不再燃烧起来。

六欲之火被镇压,而三毒也逐渐消弭。

李辟尘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发出最真心的赞叹:“到底是千年的神圣,化了九神九魔的真性而出,我仅仅提点于她,这不消片刻,便已经把其中的道理悟透了。”

“不需要用言语解释出来,道本无言,悟了就是悟了,没有那么多说法,或许这尊神魃,比我还要更加明白清静经的真意呢。”

李辟尘想了想,不由得摇头失笑,却是有些自嘲,自己为何来到这片岁月,就是因为太上清静真经的缘故,而如今,这尊神魃似乎比自己更加了解这篇经文。

她不会记得清静经的文字,她并非太上,但却能够明悟太上之语,语中虽然无真法,但是道皆相通。

“果然还是赤子之心,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近于道。”

李辟尘这般笑叹一声,却是有些恍惚起来,这一番入梦,连着三四道大叹,似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尽了。

虚幻的身影缓缓飘落在地,李辟尘手掌触碰那些泥土,大雨透过了身躯,但那手指却能真正的触碰到这些“泥巴”。

大雨穿透了李辟尘的身躯,那是因为李辟尘不愿意让大雨淋在自己身上。

泥土能够被手掌牢牢握住,那是因为李辟尘想要触碰到这些泥土,仅此而已。

只是愿意与不愿意的区别罢了。

嫁梦之法引自己真灵入她人之梦,窥人本心,这其中要不要触碰她人梦中之物,心中之物,全看施法者一念而已。

没有了那种干硬的感觉,这些泥土真正柔软了下来,这样代表着魔性被神性超越,神性彻底凌驾于魔性之上,不可更改。

从现在起,这一刻,这尊神魃,她已经是一尊真正的【神】了。

神之本意,观照自己,明晓万物,通天彻地,寄法于心。

李辟尘笑起来,而这时候,双目微动,李辟尘看见了那尊神魃身后的泥土上,居然有一株绿色的树芽破土而出。

这株树芽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被风雨折断,然而就是在这钟环境中,这株树芽开始艰难的向着天阙探去。

它生长的速度极快,在双目可见之中,从一株幼芽成长为一株小树,那叶子渐渐绽开,碧绿、新绿、墨绿交织在一起,这代表了新老的交替,代表了生死的轮转。

李辟尘惊讶了,心中生木,这是得了道果的体现。

人仙者,心中有木,扎根于镜湖之畔,本我为石人,盘坐于木之下。

李辟尘曾经心中就有那株大桃树,乃是观想峨眉山后那株大桃树所显化,而此时,这尊神魃心中,同样有一株神木在化生。

这是什么木呢?

李辟尘看着那株神木渐渐长大,借助镜湖的水,天上的雨,就这么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起来,那枝桠上绿叶遮天蔽云,渐渐延伸至大雾之中,那根须虬结如龙,彻底扎入镜湖之内。

神魃睁开了那魅惑众生的眸子,此时,那当中,充斥着喜悦与兴奋,同时,还有一抹之前从不曾见过的温柔之色。

李辟尘升上高天,此时这株神木已经大冠参天,郁郁葱葱。

眼中的世界变得有些虚幻,李辟尘眨了眨眼,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冥冥之中有一道灵光划过,李辟尘突然明白了,这是嫁梦之法不能再施展了。

这一次入梦的光阴太长了,如果再停滞下去,会回不去的。

李辟尘叹了口气,这般身影飘飘忽忽,从那神木之上落下,而此时,那神魃也看向李辟尘,那声音响彻,空灵而又温柔,其中还夹杂着欢喜至极的意味。

“李辟尘,我已经做到了,我用大雨灌满了镜湖,彻底熄灭了火!你看,这株树长出来了,这是不是说我已经成功的驭法了?”

神魃颇有些兴奋,而李辟尘点点头:“不错,你已经彻底成功了,如今的你,是一尊神。”

“神?!”

神魃听见这个词汇,愣住了。

因为最初在牢笼中,就是这个词汇困扰了她很久。

“不错,你就是神!”

李辟尘抬起了手,指向她的眉心。

此时,那指尖触碰到她眉心中的那滴朱砂之印,只是瞬间,有一道光华绽放出来。

“神者,观照自己,明晓万物,通天彻地,寄法于心!”

李辟尘哈哈大笑,那手收回去,而这一刻,那身影变得越发虚幻。

神魃呆住了,在她的注视中,李辟尘的容貌渐渐消失,而在这一刻,她猛地回过神,心中却升起一丝悲伤。

这种悲伤的情绪曾经也有过,但是与这一次的,似乎又不相同。

是....挚友将要离去的悲伤,而不是为他人感到的悲伤。

这一次的悲伤,是给自己的。

李辟尘笑起:“我要走了,很高兴,你终于成为了一尊神。”

身子微微躬下,李辟尘对神魃打了个稽首。

“贫道去了,道友.....勿念。”

神魃看着李辟尘,开口:“你说我是神,那你也是神吗?”

“不是,我是仙。”

李辟尘笑了笑:“我是太上一化,但我并不是太上,我是李辟尘。”

“仙是什么?太上是什么?”

神魃不明白,而李辟尘则是抬起头,看了看那株已经彻底长成的神木。

此时,那些叶子,居然在隐隐散发出金色的光辉。

“仙者,人居山中,问道求真;无为心静,逍遥坤乾。”

李辟尘哈哈笑起,而此时,对这尊神魃开口:“我答应于你,若是你用水填满了镜湖,我便给你取一个名字,如今你真灵已塑,本我已成,如在白纸之上涂画为神。”

“塑真灵,去塑取苏,身有九尾,取一九字,我也不太会取名字,且就唤作苏九儿吧。”

这话落了,霎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般,李辟尘抬起头,此时,那身前,神魃呆呆的愣在原地,而她身后远处,那株神木的叶子已经尽数化作金黄。

金叶落下,金光如雨。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丹朱赤骨藏二神

......

李辟尘睁开了眸子。

此时神魃尚未醒来。

巨大的疲惫感涌入四肢百骸,李辟尘的神色萎靡,想要动作,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身躯在抗议,需要暂时性的休息。

这一次的入梦时间有些长了。

李辟尘长出口气,身子不动,就这么静静调息。

望雾池的底部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幽空而寂廖。

然而很快,李辟尘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这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是任天舒?”

李辟尘动了一下脖颈,发现可以轻微的扭动,于是便向着池水上空抬头,仅仅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做的吃力无比。

目光望穿池水,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人面。

任天舒并没有回来,这倒是让李辟尘微有讶异。

没有回来,意味着陈汰浊还没有败,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衬托红花的绿叶,居然能和身为太上一化的任天舒打到现在。

他看起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甚至瞒过了自己的探查。

李辟尘想了想,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

毕竟当时是第一次施展太上嫁梦心法,有所疏漏,或者难以窥视的死角也是正常。

光游荡大地,尚且不能把每个角落都洒下光华,何况用法去窥视他人内心呢。

但这对于李辟尘来说,既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任天舒似乎陷入了苦战,而坏消息是,如果这道目光不是任天舒发出的,那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李辟尘眸子闪烁着微光,此时,那道注视的目光仍旧存在,并且从不曾移动过。

然而李辟尘发现了,这道目光之中,似乎并没有情感。

没有好奇,没有怨恨,没有欢喜,没有恐惧,没有恶毒,任何的情绪都不存在,非常的漠然,甚至,李辟尘感觉,这道目光都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夫狐。

或者说连夫狐也穿透了,这道目光本就是没想过盯着任何的事物,只不过这些事物现在恰好存在于它注视的路径上。

就这样,李辟尘坐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

双眸之中,阴阳二光渐渐显化出来,此时身子渐渐可以活动,那种疲惫感消弭了部分,不再如同之前那样,连抬头都吃力异常。

李辟尘转动了头,在这望雾池底搜寻起来。

很快,李辟尘就发现了了目标,发现了那目光的源头,然而这东西的出现,让李辟尘倒吸一口冷气。

那道目光来自于夫狐的身下,埋藏在池底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一副赤红的骨架出现在李辟尘的目光中,这尊骨架的身躯周围,有无数玄黄之气在弥漫,那是十万大山的地脉之气,也是当中的一丝精粹。

这些玄黄之气在这副赤骨的身上萦绕,而之前那道目光,正是从这副赤骨的两个眼窝中散发出来的。

黑漆漆,空洞洞,这副赤骨有些许的灵性,但它的状态也就和之前的夫狐是一样的,所以李辟尘感觉不到它目光中任何的情感,因为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死物。

死物无性,自然无心,死物无心,自然无情。

李辟尘看见那些地脉之气,彻底惊诧了。

“任天舒不是说,这些地脉之气是为了让神魃炼化万墟之州而聚集的吗,为什么在此处,居然又在造化一尊......赤骨?”

“这副骨架并非是仙魔的.....这是什么骨?”

李辟尘从这副赤骨身上感受到绝强的力量,那是属于神的力量,这尊赤骨,同样也是一尊神灵。

而且还是一尊曾经无比强大的神灵。

这尊神灵埋藏在望雾池的底部,在它的上方,正是夫狐所化的神魃。

用神魃来掩盖,难道这尊赤骨才是真正的神魃?

李辟尘皱眉,此时站起身,疲惫之感已经消弭的差不多了,于是当下顺着气泡沉下去,手里捏个法诀,这么化出坤卦兵来,向着地下一震。

无数土石坍塌,砖岩崩毁,在赤骨脑袋的位置打开一个大洞,李辟尘看见这尊赤骨的模样,此时那骷髅脑袋正对着自己,眼窝之中空空荡荡,而在脑骨当中,眉心之位,有一个小洞,那其中,一抹红光在不断闪耀。

那是一团红色的云气,不断的在凝聚崩毁,而在云气当中,有一枚红色的圆石,从这块石头上,发出不属于神也不属于魔的气息。

先天根本源气!

李辟尘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伸出手去触碰到这块红石,这一瞬间,李辟尘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此物名叫【丹朱】,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塑神性。

这东西能孕育出先天的神灵。

那么,以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丹朱】来衍化这尊赤骨,并且辅以十万大山玄黄之气塑肉,是要做什么?

神骨孕先天,先天化神身......李辟尘心中涌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曾经,好像也有人这么干过。

李辟尘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这个影子渐渐化作一副熟悉的面孔,那正是自己现在伪装的模样。

叶缘!

曾经叶缘也用玄黄之气塑过肉身,逃出枉死城,而眼下,这尊赤骨在被红石造化,又被玄黄之气塑体,显然也是在进行一尊神身的衍化。

神灵之赤骨,先天之丹朱。

“任天舒想逃离黄昏地?”

李辟尘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而眼下的情况,确实是很像。但李辟尘又转念一想,或许也不是这样,因为任天舒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奇怪举动。

在陈汰浊的过去之梦中,自己看见了任天舒的被重视程度,这种天赐的种子,就算是在魔门之中也是大力培养,决不能让他被杀了,而任天舒的过去明显是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对于在这种环境之中长大的任天舒,他真的会背叛宗门吗?

即使那个宗门是魔门,但仙魔本就是道路不同,魔从仙中而出,引三浊而起,一入魔门再难回头,这个回头并非说是回头是岸,而是指的根本不会再愿意去修行仙家的法与道。

因为入魔之人,多数是怀着恨、仇、欲、狂、傲、贪、怨、痴、毒......似这九种情者容入魔门,一入此道,便认定此道,不会再回头去修行其他之道,因为他们的心中已经充满了这些情绪,就像仙人也几乎没有人会去修行魔道,因为在仙人心中,魔道是外道。

这是对于人生的选择不同罢了,无外乎对错,只是在乎于想和不想,都是遵从自己的意愿罢了。

故此,由魔入仙者很少,由仙化魔者也很少。

因为修道就是修自我,就像曾经无心道人所说,自己的道不能破,一旦破了,那么道行便是大跌,这就是所谓破道心。

仙人修心,魔人虽然不修心,但修神,同样有念,同样有执,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更改。

李辟尘看着这尊赤骨,脑海里转过千般念头,忽的心念一动。

“莫非是.....身外化身?”

第三百四十三章 白光斩日化灰灰

身外化身是一种很实用的法门,同时也是一种很可怕的法门。

李辟尘开始思索起来,曾记得,孙猴子曾经就用过这种法诀,那身上毫毛一拔,吹口气,便化八万四千个猴头分身,个个持棍,俱能腾云驾雾,变化由心。

当然,这种身外化身之法,应当是比较弱的,毕竟皆是量产,那终究是八万四千根毫毛变化,没有真身,能强到何处去了?

除非能修持到如老子一般,一气化三清,那才是真正身外化身的至高境界。

李辟尘思量,又想起无心道人的《三绝天功》,这是一门斩三尸的法,也是这片岁月中第一种能斩自身之尸的道,把三神作三尸而斩,如此善恶执俱都化出,又得了三神之神性,成为身外之身,且能随时回归本尊之内,可谓之厉害无比。

这也是一种身外化身。

李辟尘暗想,直至如今,自己所见到的能够施展身外化身的人,也只有一个无心道人。

而且他的身外化身似乎并没有独立的意志。

但《三绝天功》终究是这片岁月之内第一种斩三尸的绝技,有所疏漏也是正常,毕竟创出一种法,开辟一方道,远远比走前人的法,行自己的道要坎坷的多。

以前人之法推演己道,这是天才,天骄。

从虚无之中开辟道法,这是盖世的人杰。

眼下,似乎自己见到了第三种身外化身的法,是直接造化一尊神灵,孕育神性,而后自己的念头入主其中?

李辟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把自己的念头一分为二,一半作神一半作魔,这样无论哪个身躯被斩,都没有大碍。

而且这尊赤骨之中没有魔性,如此如果任天舒的肉身被杀,那么他的真灵与魂魄会转入这尊赤骨之内,而且由于没有魔性,可以在神道之中行走自如,在仙门之内如鱼得水。

李辟尘心念及此处,不由得浑身一震,而后就是一声笑叹。

“.....太古的岁月内,属于仙魔的时代......也玩无间道吗?”

这颇有些哭笑不得感觉,然而却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如果猜测没错,那么让任天舒成功了,这就会给仙神两道带来极其巨大的隐患。

李辟尘这么想着,于是心中有了计较。

眼中阴阳二瞳显化出来,照破这尊赤骨,在这赤骨浑身之处游荡,不消片刻,就见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那是在这尊赤骨“心”的位置,此时有一断篆文,印于骨中。

那上面有一丝魔念,但并不与任天舒本尊联系,因为这尊赤骨神还没有彻底化出,这段魔念只是用来孕育的。

李辟尘眯了眯眼,那手掌捏起,施了个壶天之法,念道:“小,小,小。”

“嗖.....”

这尊赤骨在转眼之间被变得极小,这么被李辟尘从洞口里取出,此时抓在手中,看着那根骨上刻印的篆文,手掌在上轻轻一抹,小心翼翼的探知当中留下的念头。

这么一转,李辟尘心中顿时一惊,复一声长叹:“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不过有些出入,原来任天舒想要把这尊赤骨造化为神,这般化作一身,也是身外化身,然而要把本尊也化作身外化身,如此,赤骨修行太上日月大法之中的【日】,而任天舒本尊化作【月】。”

“原本是想借助神魃的气息来蕴养这尊赤骨神,同时等神魃出世,这尊赤骨之神也该差不多,届时阴山崩,他可带这尊赤骨神一并回去,再引当中魔念和自己魔念融合,如此把念头二分,真灵折半,入主其中。”

“好想法,好想法!以无心而化有心,一念双身,神魔却又二心,如此日月齐动,是谓之太上无闻!”

李辟尘哈哈一笑,这般看了看,那手掌在上面一抹,无声无息,直接把这念头化了个干净!

“多谢道友赠宝,这赤骨丹朱,便归我手中了。”

这般动作施完,李辟尘把这赤骨神收起,那身子一晃,却又想起了什么,这般思量一下,又回过去,在那原本埋赤骨的位置里,放了一片乙木神雷。

最后施展坤卦之法,把这片土石恢复原本模样,十万大山之气重新汇聚。如此李辟尘看了看,这才点点头,含笑离去,顺着气泡浮出望雾池。

而在此时,神魃的眉毛,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

.......

阴阳幽天之中,任天舒和陈汰浊鏖战,那宝莲灯划破黑天,绽放出金色的光辉,此时舞动,把他衬托的如同天神下凡,这模样,端得是威风凛凛。

他口角满是鲜血,此时气息不复初时凶悍,然而那目光冰冷,此时占了上风,至于他身前不远处的陈汰浊,则已经是浑身上下皆是鲜血,那仙骨都被打断数根。

二人之间没有对话,因为早已没有必要,此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汰浊越战越弱,那手中清明葫芦也越发沉重,而任天舒则是越战越勇,此时那左手拿出,一轮黑天大日显化出来,当中燃烧一丝金火,这般抬起,就如同在这片黑暗之界内化出大日,那煌煌之光照破千古,要讲八荒千万里大地尽数化作火海烧干!

太上日月大法为无上攻伐之道,任天舒之前遭到反噬,实力去了十之三四,然即使如此,陈汰浊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同时拿着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也是无用。

“之前你信誓旦旦,说是有底牌,要看我的法与道,如今你也见识了我的法与道,可惜,你却让我失望了!”

任天舒冷冷开口:“我还以为是甚么厉害的法门,原来不过是燃烧自身精血的下乘之法!蝼蚁才会施展这种法门,陈汰浊,你终究还是拿不上台面来!”

他踏步踩云,身躯之外丹霞萦绕,如火似嗔,此时那手中大日坠下,如砸天盖,这么一落,便是方圆数十里大地都要被镇的粉碎!

陈汰浊浑身上下冒着血气,此时看那大日坠落,顿时目眦尽裂,那手中清明葫芦被他祭出,大吼着:“降雨,降雨!”

明知道那水是无用之水,但仍旧要搏上一搏,陈汰浊怒吼着,那双目之中满是怨毒,此时对这葫芦开口:“拿我半条性命,换你一次出手的机会,如果你真的还有其他的法门不曾施展!”

他如此疯狂,以至于把自身的精血都祭出,此时落在那葫芦上,只是这一下,发生了异变。

那葫芦的九瓣银莲突然绽放,那五片银叶合拢,而那银枝盛开,那葫口突然打开,一道白光猛地飞了出去。

光华兜转,镇入太阳,只这一下,看那刹那之间,却是把那大日.......化了个灰飞烟灭!

第三百四十四章 龙与蝼蚁当不同

这样的变故,让两人都是愣住。

任天舒的瞳孔骤然一缩,那身子猛地晃动,只是这一刹那,就踏着云霞而入,那手中铁棍挥舞,那宝莲灯对准这清明葫芦就直接砸了下去!

相对于任天舒的愤怒,陈汰浊则是大喜过望,那手猛地一扯,无形之中似乎有某道气息牵引,就这一下,那清明葫芦滴溜溜的回转入陈汰浊手中,如此落下,此时那九莲五叶都又恢复原样,看不出方才半点威风。

“原来是要自身精血为引才能催动.....哈哈....哈哈......我果然是这葫芦的真正之主!它认可了我!”

陈汰浊哈哈大笑,面色疯狂,而任天舒眉头一皱,冷然开口:“别天真了,陈汰浊。从没有听过什么先天根本源气至宝需要精血催动的,你根本不是这葫芦的主人!”

“需要自身精血才能催动一次,如此施展,和自杀有什么不一样!”

任天舒冰冷的呵斥,而陈汰浊则是阴狠的笑起来:“任天舒,你也在自欺欺人,是看我有了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所以在此心中妒忌了吧!”

他被喜悦冲昏了脑子,而任天舒目光越发冰冷,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此时把铁棍持着,在空中猛地一扫,如此又是一轮大日显化出来!

那当中,有一尊神灵显化,此时睁开眸子,如从过去走来,神威煌煌。

这尊神灵不过是个虚像,是法所造化,此时任天舒把宝莲灯一指陈汰浊,这轮大日陡然再坠,当中化出无数大日火龙,身绕金光,足踏黑云而下!

群龙舞空,烈日当头,如天外之中,大日光王下界!

陈汰浊见群龙啸来,那手中不再施法抵挡,而是哈哈一笑,收了气血,如此在眉心一抹,化出一滴精血,如此在这清明葫芦上又是一划。

只刹那,葫芦飞出,被陈汰浊祭而起,此时葫口打出一道白光,凡所过之处,群龙化灰,大日熄灭,这一道白光绕那光王脖颈一圈,这尊神灵虚像顿时寂灭,此时白光顺着大日游荡,向着任天舒的脑袋打去!

极度危险的感觉萦上任天舒的心头,他连忙退出,此时连点丹霞,只看那白光打来,当头一刀,让任天舒瞳孔骤然一缩!

宝莲灯猛地抬起,那金火吞吐,散去万法,然这一道白光打下,却如刀芒不散,直至宝莲灯中金火猛颤,那白色刀光才渐渐散去。

“你....”

任天舒是真的惊讶了,这道刀芒居然如此厉害,连宝莲灯也是堪堪才能抵挡住,那灯中明光差点就要熄灭!

“好!好!好宝贝啊!”

陈汰浊看见任天舒被自己连压,顿时大喜过望,甚至眼珠子都充血赤红,哈哈大笑:“师兄,你也有今日这般狼狈时!老天虽然眷你,又是赐法又是赠兵,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今日终究是后来居上,能摘你头颅了!”

“何等可笑,何等可笑!我日日夜夜,勤奋修持,自三火境起,那一日被师尊斥责,我便发疯般的修行,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但无论如何,天都在眷顾于你,我追赶不上,总是得不到半点看重!”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天选的人,是大气数者,有上天的法,能走出自己的道,而在师尊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能被仙人杀掉的弟子,并不值得他们用大力去培养!”

“你是天骄,是红花,我再怎么修持,也不过是一片绿叶罢了!绿叶终究比不过红花啊!”

陈汰浊疯狂的嘶吼,又哭又笑,那悲喜交加,似过去十几年的苦处都在此时爆发出来,而任天舒盯着陈汰浊,冰冷的开口:“陈汰浊,你觉得是你没有大气数,我有大气数在身,所以处处不如我?”

“好,如今我不用太上日月大法,不动宝莲灯,我倒要看看,同是《大日黑天上神经》的修行者,你倒是能比我厉害几分去了!”

任天舒哈哈大笑,那目光之中满是嘲讽:“蝼蚁终究是蝼蚁,魔门还讲什么不如不如,后来居上?你以为你是谁,太虚山的杨安石吗!”

“你不过就是只蚂蚁罢了,而我不同!”

任天舒目光满是不屑:“我一生来,便是天龙!你说你在追赶我,然而我从来都没有看得起你过!”

“龙如何能与蝼蚁同列!可笑至极!”

他大步而出,此时那手中化出一轮黑天大镜,当中落出无数刀光,闪烁炽烈的天火!

大日黑天神刀!

这是一种极其凶悍的攻伐法门,聚天火化刀,取魔气化光,如此从手中镜内吐出,如下暴雨,凡被此刀斩中者,浑身上下被阴火灼烧,直至魂飞魄散,是真正的刀光血雨!

“好!你不用宝莲灯,我也不用这葫芦,咱们一决胜负!”

陈汰浊看万刀斩来,那手中捏起法诀,双目赤红,那腮帮鼓起,口中聚集气息,此时猛地吞下,在刹那吐出一片火海!

紫火萦烧,此时漫天而去,如大海波涛,那当中满是血色,而他本身则是化身成一轮黑天大日,此时散发出熊熊烈焰,又开始燃烧起自身气血!

这是一门凶悍的法门,是要以血为引才能施展,唤作大日紫炎血海,海中俱火,化魔气而出,一旦被沾染半点火星,就再也逃脱不得,这紫火烧人,可煅真灵,皮炼大药,骨化大丹,可谓凶横无比。

火海漫天,紫光镇世,这当中俱是死气,而那大日黑天神刀斩杀过来,只是瞬间便被火海吞噬,再也不能见到一柄。

紫炎血海向任天舒蔓延过去,陈汰浊目光中爆出疯狂之色,同时大喜入心,此时只向着烧烧烧,把任天舒活活烧死!

任天舒目光之中显露一丝惊慌,而陈汰浊见到这一点,顿时心中更加癫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任天舒眼中那惊慌化作轻蔑,而后变作浓浓的嘲讽。

哗!

无数黑天神刀撕开血海,此时向着陈汰浊砍去!

陈汰浊回神,此时看那万刀斩来,顿时冷笑一声:“师兄,我早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被破招.....”

他这般闭口,那手中化出两大黑碗,那碗倒扣,当中化出两道黑日,这般镇出,当中各有一点烛火摇曳,与于刹那之间化作黑光云镜,把这万刀俱都阻住!

“师兄,你可接好了!”

陈汰浊把这万刀收走,而后手中黑光云镜猛震,疯狂大笑,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刀光突然撕开云镜,猛地砍入陈汰浊眉心当中!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这柄黑天神刀上腾起金火,同时伴随着辉煌的光,燃烧了起来

任天舒手中打着劈掌的动作,眸光森寒的看着陈汰浊,冷笑一声:“师弟,入魔道时,引路师兄应该就和你说过一句话。”

他眼睛眯起,意味深长:“玄门重诺........魔门无信。”

“只是两言两语,你就真的不用那清明葫芦了.....傻不傻?”

任天舒大叹一声,那当中极尽嘲笑之意:“太上大日光王刀.......你那区区黑天云镜,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太上之法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神魃出世俱芦崩

“我不用太上之法?笑话,我为什么不用?”

任天舒眸光中浓浓的皆是嘲讽:“我本就是要杀了你,你似乎是忘记了这一点,可笑可笑,你以为我是谁?”

他这话出了,而后语气变化,那当中满是讽刺的意思:“我乃任天舒,我是太上一化!我乃天定之人,是黄昏地真传,你又是什么东西,和我公平对决,你配么?”

“蝼蚁也想和天龙正面言语,啧啧.....”

他这般说出了话,而此时,陈汰浊目光之中满是灰暗,那眉心处,太上大日光王刀渐渐散去,化作火焰灼烧他的身躯。

陈汰浊倒了下去,从天空中坠落,狠狠砸在一处山峦之巅,撞碎无数岩石,躺倒在地。

眉心中鲜血流淌出来,但他终究还是人魔,法力雄浑,肉身生机充裕,这一刀虽然致命,砍碎了道基,但他的性命还没有断绝。

而这其中,也有任天舒留手的一部分原因在内。

此时,任天舒落了下去,那手中持着宝莲灯,看着陈汰浊,森寒着开口:“天真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长大!”

“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的,陈汰浊,现在你的代价已经付出了,就是这条性命,不过我饶你一下,让你苟延残喘几日,也看看那神魃出世的威风。”

任天舒目光盯着陈汰浊,如此四目相对,而陈汰浊嘴唇蠕动,一开口,那眉心当中就喷出血来,顿时让他痛苦万分。

“九天,你还能活九天,陈汰浊,你看看,这座山的东方,就是阴山,到时候你就靠着这山上的巨石,望着东方,看见我黄昏之宗内那尊神魃出世,撕开俱芦界去往云原,也不枉你这在魔道之中走一圈了。”

任天舒哼了一声:“这九日你可别说话,否则说一次,就要承受一次剧烈的痛苦!我要让你死而死不得,就在这种绝望之中,瞑不得目的离去!”

他这般大笑着,而后踏着天空,踩着云霞离去。

陈汰浊靠着一块巨石,满脸都是鲜血,而那些血流淌下去,当从面容上滴落的时候,都会化作一缕魔火,燃烧殆尽。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也开始产生迷惘,同时涌上来的,还有恐惧和不甘。

“不疯魔,不成活.....”

他喃喃开口,同时眉心中喷出血来,而他身躯猛地颤抖,在承受极其巨大的痛苦。

他不甘心,然而现在已经彻底失败了。

任天舒说的没错,从头到尾,自己都是最天真的那个人,所以死的结果,也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终究不是天上人,龙不与蝼蚁多言。

陈汰浊的目光死死盯着东方,在这里,确确实实可以看见阴山的一点光华。

葫芦……清明葫芦……可惜了。

陈汰浊这么想着,而他的手动了动,这么在身上一颤,那腰间咕噜噜滚下一个铁罩来。

铁罩落地,黄光碎裂,一头青毛狮子猛地从中窜出,此时复归原身,嘶吼一声,而后看见陈汰浊的模样,顿时狰狞的狂笑起来。

“你他娘的敢囚禁我,又抢了老子的葫芦!你做的很好啊!”

搬山道人看见陈汰浊的惨状,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活该,活该!”

他牙齿露出来,那爪子也变得闪烁寒光,此时伸向陈汰浊,语气冰冷且狰狞,面上带起狠毒的笑容:“不要九天了,我现在就让你解脱!你看,我还帮了你一把!”

“你师兄实在是蛇蝎心肠的人,我这次也看清楚了,呵!到头来得利的还是我!”

他这么说着,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猛地在陈汰浊身上翻找,怒吼道:“老子的葫芦呢!你师兄怕因果气数沾染,所以不敢碰,但这葫芦本来就是老子的!你藏哪去了!”

他扯着陈汰浊,而陈汰浊看着青狮,那目光中露出浓浓的嘲笑。

“一头妖魔.....而已......畜生.....”

陈汰浊突然大笑起来,而随着他的笑声,那身子抖动的更加剧烈,强大的痛苦感加持在他身上,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好好好,你敢骂老子是畜生,老子这就送你下去,到了冥海里,去和艄公忏悔吧!”

搬山道人怒上心头,此时面色变得狰狞恐惧,他在陈汰浊衣衫里翻找,而后猛地一怒,施了法术,把陈汰浊的袖袍硬生生的撕毁,破了当中小界,此时这里滴溜溜掉出个黑葫芦,正是那清明葫芦。

搬山道人拿了葫芦,顿时大喜,而后扯着这葫芦的银枝,狞笑一声,就要对准陈汰浊的脑袋砸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只大手忽然盖上青毛狮子的后脑,只是这瞬间,这狮子就被庞然的力量直接按倒在地!

搬山道人猛地惨叫一声,这一下把他骨头都打断了,此时浑身上下如被枷锁绑住,不能施展半分法力,顿时骇的魂飞魄散,那整个脑袋都被按在山石里去!

此时一丝杀意突然升起,这青毛狮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嘶吼:“饶命!饶命!我有话讲,我有话.....”

清明葫芦滴溜溜的滚落在地,被后来的人持起,此时那人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这是李辟尘,并没有用叶缘的面孔。

陈汰浊看着这个人,目光涣散,此时不明就里,而李辟尘走到陈汰浊身前,靠在他耳边,叹口气去:“不疯魔,不成活......”

“你....你!”

陈汰浊的目光猛地清明起来,这一瞬间,他却是心中打翻了数万瓶罐,那双眸子死死盯着李辟尘,口里含混不清,只是怒道:“你.....是谁?”

陈汰浊目光动了动,感受李辟尘的气息,猛地喷出血来,怒笑道:“看你的气息....也是.....也是魔修......”

“你....怎么来的.....怎么来的....俱芦界?”

李辟尘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指向东方。

陈汰浊下意识顺着李辟尘的手指望去,此时目光回归,看向东方的阴山。

阴阳天下,一片寂静。

四周无声,俱芦无语。

然下一刻,那阴山之巅,有九道火光冲霄而起,同时又有九道水光破开阴阳。

刹那后,天地皆寂,随后.......天摇地动!

神魃出世了!.

举世望去,凡俱芦界内,靠阴山万里,群山皆崩!

第三百四十六章 褪尽魔身斩前尘

那云也塌,那地也摇,闻一声长啸,只听得这俱芦天下......鬼哭神嚎!

万丈山崖参天如刀,千尺沟壑裂地成牢!

风啸云牢阴海涛涛,水火通天化了冥潮!

陈汰浊看着远处的阴山,此时那座魔山已被水火萦绕。

他愣愣的盯着远方,却是一时之间彻底惊住,因那神魃当是在九日之后出世才对,为何会现在破天而起?

阴山崩塌,那任天舒又是死是活?

陈汰浊的心中,此时居然升起一丝欢喜,然而很快又有强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如果任天舒死了,那真是太好了,可惜,不是被自己杀掉的。

他如此想着,而后心神被牵引,猛地一口血咳出来。

目光转向李辟尘,陈汰浊缓缓开口:“是.....是....你?”

“你是.....哪里的.....魔修?”

李辟尘不回答他,只是看了看他,叹口气去,而陈汰浊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突然牵引嘴角,笑了一下。

“算了......你是谁.....都无关紧要.......”

陈汰浊眉心中鲜血又开始继续流淌,滴落下面容,而后化作魔火。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开口:“多谢..........杀了任天舒....”

“作为回礼.....我告诉你.......”

“望雾池.....是天门.......回去......路在,望雾池上方.....”

“如果....见不到.....口诀是......”

陈汰浊喘息着:“相魔....生火....空闻....法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辟尘缓缓开口:“相魔生火,空闻法我;天魔无话,空非见我。”

“夕阳陨海,水沸云腾;光坠幽黎,鬼神来迎。”

“如此,法光不伤........水火不挡。”

话语落下,陈汰浊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猛地吸了一口气,而这个动作让他眉心中猛地喷出一大片鲜血,他的神色顿时萎靡下来,那生机正在加速流逝,但那目光之中,透露出浓浓的震惊。

这个魔修是如何知道这里的口诀的?!

这不可能!

“你.....!”

陈汰浊的目光死死盯在李辟尘面上,而李辟尘哈哈一笑,抹去那人魔之身,身上霎时仙光大放,化出真形来。

那脚步一踏,只看这片荒山之上,有无数绿芽破土而出,只是短短瞬息,已经绽放天光,化了万紫千红!

一念花开!

人仙的气息释放出来,李辟尘一只手抓着青狮的头颅,后者浑身颤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目光之中透露出浓浓的惊恐之色,原本青色的面颊变得煞白无比,恐惧至极。

陈汰浊猛地咳了一声,呆呆的看着李辟尘,而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声音之中满是嘶哑,同时伴随着痛苦的哀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汰浊的目光没有移动,那口中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心中恍如有明镜忽然去尽前尘,此时明白了一切,对李辟尘大笑开口:“人仙....人仙!你...你....好个人仙!”

“瞒天...过海,移花....接木!”

李辟尘摇摇头,而此时,陈汰浊突然怒吼一声,那头颅仰起,忽然用尽全身的力量,颤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来。

这只手伸出,当中两根指头上,聚起点点明光。

如夜幕之中的灯火,又似黑夜之中的一缕光烛,此时陈汰浊最后的目光投向李辟尘,开了口,浑身剧烈的颤抖,忍受着无边的痛苦。

“神不知...鬼不觉!好个人仙!”

他面色癫狂,此时那两根手指伸出,猛地回转,却是向着自己眉心插去!

只是瞬间,那两点火光散去,明光落入眉心,两根手指贯穿头颅,陈汰浊面色变得平静下来,如同在瞬间大彻大悟,此时开口,语气缥缈,似没了痛苦。

“此去幽冥海中,洗尽前尘,愿来世再不踏修行之路。”

“大道之争,仙魔之斗,宗门互比,一世不甘,兄弟之仇........太累了....”

陈汰浊最后叹出一口气去,而后整个人的生机在瞬间流逝殆尽,那只是几句话而已,就抽干了陈汰浊的所有力量与生机。

“太累了......我累了......人仙.....我要睡一会了.......”

陈汰浊的双眸中,瞳光开始涣散,最后彻底黯淡下来,没了半丝灵气。

李辟尘看着陈汰浊的尸身,也是叹口气:“是啊,太累了,那就睡吧,做个好梦,来世再也别入修行之道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用太上嫁梦心法了,你安心吧。”

李辟尘手掌一晃,一道混元气息打出,陈汰浊的尸体被混元一气托起,这么在半空中晃荡,与刹那之间把他肉身碎了个干净。

那血,那骨,那肉,那气,尽数被化的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留下来。

恍惚之中,一道真灵破开虚天,携着魂魄,落入幽冥大海之中。那冥冥之内,似乎响起了艄公的笛声,如此的悠扬,如此的凄凉,如此的.....悲伤。

李辟尘手掌一摆,化了一道气数入那真灵之中。

这是最后送了他一程,李辟尘心中如此想着,喃喃开口:“借你之身,扰你之心,乱你之念,惑你之神,今日你死,以魔身陨落,与我没有半点因果缘法。”

“仙魔本就对立,三清斩三浊于此,但终究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我送你一程,再赠你一段造化,愿你来世不入修行,平平安安,行善有为,富贵一生。”

陈汰浊的这具肉身灭去,寂入虚无,如此彻底断了来日归来的道途。

只有褪去魔身,方能斩尽前尘!

那道气数会庇护他,让他下一世,平安无忧。

也算结了个善缘。

仙杀魔,本就是没有道理的,就如同魔杀仙,同是一样的。

若是真的说有什么道理,那也就是为了脱劫吧。

三清为天,三浊为地,相辅相成却又相互对立。

清者,浊之源头;仙者,魔之原身。

李辟尘的目光收回,而后拖着那头青狮,此时后者口中亡命的嘶吼,几乎都要哭号出来了。

“上仙,上仙饶小妖一命!小妖不敢造次,真不敢造次!”

“上仙,上仙!上仙您大发慈悲,大人有大量!”

青狮的脑袋被抓着,疼得他疯狂嘶吼,那巨大的力量让他心胆俱颤,而那五指之中传出的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纯阳气息,简直就如同高悬在脑门的利剑,而且一次还是五把!

李辟尘转过头,那目光之中显化阴阳之光,只这一瞬,青狮顿时被摄住,浑身颤动,口不能言,只觉得有无边的危险临头,再多吐出一个字就要身首异处。而此时,李辟尘看了看他,笑着开口:

“搬山道人,这个名字不好,是个盗墓的,施力是为搬,驱法号称移,你日后,改名叫做移山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移山吞云夺莲灯

青狮心惊胆战,此时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要李辟尘不杀他,便是改作“拱山道人”也无妨,于是他连连呼喊:“好好好!仙师这名字取得好,这称呼取得妙!移山就移山,我......”

“莫再言语了,不然一拳把你脑浆打出来。”

李辟尘呵斥一声,那浩荡气息顿时威临青狮身上,震他心灵。这狮子法力并不高绝,之前也和陈汰浊说过,自己苦于没有妖魔修行之法,所以即使在俱芦界中四十年,也还是停留在结丹,只是堪堪触碰到真丹门槛。

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唤作是任何一人来,也早该破开结丹壁障,便是南山之中那些小宗门修士,一百年光阴也化了玄光,这四十年,早就是真丹圆润无暇了。

青狮面色煞白,再不敢言语,此时那远方处,一声魔啸通天彻地,其中满是愤怒的意味。

这是任天舒的声音。

青狮听着这个声音,面色愈加惶恐,那双眼睛胡乱瞄动,却突然被一股庞大力量拖拽而起,紧接着就摔在地上,被贯了个七荤八素。

他浑身颤抖着抬头,此时李辟尘的声音响起:“我不杀你,留你还有用处,现在,先看一场大戏。”

李辟尘捏了个法诀,这般召来一道雷云,托着青狮一并登天而去,那目标,正是阴山。

.......

阴山之处,任天舒浑身上下冒着青烟,那衣衫有些干瘪褶皱,他面色难看,眉头皱着,手中宝莲灯吞吐明火,闪耀金光,然而这一次,那些光华照耀在他的面颊上,把他衬托的狼狈不堪。

阴山之上突然喷出的九道火柱贯穿了他,幸亏有宝莲灯护持这才没有大恙,然而他仍旧被这九道火柱中喷出的高温整的灰头土脸。

火与水合,化作蒸云,那当中剧烈的高温能活活把人灼烧致死,即使是人魔也要吃个小亏。

九道火柱和九道水柱都被他打的散去,此时阴山之处云烟袅袅,然而让任天舒愤怒的是,为什么神魃突然出世了?

他不明白,此时有些警惕,因为他不确定这尊神魃还受不受自己的操纵。

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任天舒面色阴笃,此时捏了个法诀,那口一张,如吞日月,竟是从嘴角处喷出烈火,这么一吞,把四周汇聚的云烟俱都吸入口中。

只这一下,吞而不咽,那些烟云在口中凝聚成一枚云丹,此时被任天舒吐出,落在手中。

“你是谁?”

一道空灵至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任天舒目光猛地一凝,左顾右盼,而后就见到了一尊绝世的神女。

神魃走出道观,此时那道观的半个屋檐都已经被掀掉,她抬起头,看着任天舒,那好看的秀眉蹙起来,又开口:“你是谁?”

语气之中有询问,然而更多的则是敌意。

任天舒身上的气息让苏九儿感到厌恶。

任天舒见到苏九儿,目光一凝,上下打量着她,而后心中念起法诀,试图用曾经灌注的魔念来操纵她。

当然很不幸,那些魔念已经被抹去,所以任天舒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他身上爆出魔气,那脑后一轮黑天大日闪耀,此时手掌放下,双眸化作金黑之色,明灭不定。

“她脱离了掌控.....怎么做到的?”

任天舒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脑海飞快的转动,一道灵光划过心头,他猛地瞪圆了眼睛,而后那目光之中满是杀意。

还有第三个人来了俱芦界!

可那人是怎么来的?!

任天舒面色阴晴,而苏九儿见到他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开口询问:“你不说就算了,但你认识一个叫做李辟尘的人吗?”

李辟尘?

任天舒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在这个名字被苏九儿说出口的一瞬间,任天舒的脑海中就猛地闪烁出当初那个和他打斗的人仙来。

太上之战,二圣同身!

“是他!”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没有道理的,任天舒觉得,这个名字,就是那个人仙的名字。

是那个人仙坏了自己的大事!

“你认得他?他在哪里?”

苏九儿看着任天舒,语气有些欢喜,而后者则是面色冰寒,此时那目光如同冰刀一般,直接盯向苏九儿。

任天舒在短暂的看清了苏九儿的境界与实力之后,那手中宝莲灯突然持起,这么向前一踏,那高天之下,猛地坠落一尊燃烧的太阳!

从天而召,毫无征兆!

煌煌大日临尘,任天舒一击打向苏九儿的头颅!

斩!

这尊神魃到底是提前出世了,境界不完全,此时居然只有出窍的境界,如此以宝莲灯战之,辅以太上日月大法,可在此一举将之斩杀!

出世动静挺大,境界却是不高!

既然神魃的蕴养失败了,那便打杀了去,挖了这尊神魃的骨与心,再寻他处另造一尊神魃好了!

否则这无法回去交代,出了岔子,便是他任天舒也要收罚。

同时任天舒眸光也在闪烁,那当中有不明的意味,暗道:届时交托这尊神魃尸骨入宗,我先把眉心骨挖去,放置于我那身外化身之上,如此又可让那化身多一分天赐的神法。

眉心乃祖窍之地,为紫府天宫居处,其中藏法孕道,不得有失!

任天舒驱动大日坠落,这般把整个阴山都笼罩,刹那之间天崩地裂,无数荒土被黑天大日活活灼烧成为齑粉,发出剧烈的爆炸,而神魃整个身躯都被覆盖,此时硬生生的的接了这一击。

她没了影子,仿佛被这一下打了个形神俱灭。

“哼!”

任天舒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出窍,他曾经也杀过不知道多少个了,境界与修行相对分离,越境杀人,这并非新鲜之事。

那大日仍在肆虐,烈火喷出,而就在这一瞬间,那火海之中,有一道倩影走了出来。

她踏着步伐,如此走了九步,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到了任天舒身前。

手中一轻,任天舒还未看清怎么回事,那脑门上猛地就被打了一击重指,他直接被震的飞出去,而踉踉跄跄稳住身形之后,却发现两手已经空了!

“我的宝莲灯!”

任天舒大惊,连忙抬头,而此时,苏九儿手中拿着那根铁棍,棍头上挂着那盏宝莲灯,她看着这盏灯,眼中满是欢喜之色,开口笑盈盈道:“这灯不错,琉璃金火,千古长明,不如借我耍耍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钟鼎降魔雷光耀

苏九儿提着那根铁棍,另一只素手轻轻伸出一根玉指,挑起那盏吞吐着金火的明灯。

火光映照她的面容,在这阴阳天下,光暗齐显,她如谪世的玄女,那笑容是让花也羞惭,蝶也藏起,只朱唇微微一勾,便是美艳不可方物。

然而这副倾国倾城面容落在任天舒眼中,却是如同见到一尊绝世的鬼神!

宝莲灯被夺了!

任天舒心中默念宝莲灯之名,然而那盏明灯却被苏九儿牢牢抓着,虽然颤动,却无法飞走。

苏九儿摸着这盏明灯,语气忽然变得缥缈:“灯儿,灯儿,当真是好个灯儿,真漂亮.....”

“孽障!”

任天舒见苏九儿持灯而立,施法捆住宝莲灯,顿时勃然大怒,那两手一化,忽然一道天光从中绽放,那左手之上显化煌煌大日,右手之上显化明光大月,这般日月相合,忽然造化出一柄神兵来!

日为刃来月作杆!

此时只看这兵刃,形如金叉,中有利刃开虚天,乃长枪之尖,那两侧皆分二道月牙,却正是一柄神镋!

日月光王鎏金镋!

这是太上日月大法的一种变化,化日月为兵,日中神火炼兵体,月中寒气淬兵躯,化光华为实质,锻打成兵,只消一瞬便可成!

任天舒舞动此兵,这神兵带起煌煌魔火,黑中藏金,神魔一体,此时打出,日月齐现,那神兵舞成大圈,把他那身周乾坤俱都带起天炎!

苏九儿见到这柄神兵显化,顿时又是惊诧,而后目光之中透露出好奇之色,此时任天舒崩开云头,那手中日月光王鎏金镋猛然砸出,只这一下,那滔天神光从四面八方砸落下来,俱化小日,此时一看,怕不是有千万之众!

神镋划破虚天,骤然直接出现在苏九儿头顶,任天舒持此兵打下,只这一镋,让这方天地如化白昼,其光照破方圆百里大地!

“开!”

一声怒喝传天巅,而此时,苏九儿忽然舞起手中铁棍,那宝莲灯猛地一下,先是黯淡,而后骤然大放光明!

她足下轻点,踏光如化金莲,那两只素手舞动莲灯,身后绫罗轻舞,九尾展天,此时把那宝莲灯对着日月光王鎏金镋轻轻一点。

如是我闻,只这一下,那虚天之中,顿时一道金火盖世,把那千万小日俱都打的散作光雨而去!

神镋落下,砸在莲灯之上,却再也难以下落半分,此时这宝莲灯中,光华辉煌无比,而这种强度的光明,是任天舒从不曾见到过的!

真正一灯摇曳,可散万法!

便是太上之法亲至,也一时难以建功!

苏九儿把莲灯向上轻轻一举,只是这一个动作,顿时如同千万大山横推,那庞大的力量直接把鎏金镋震开,连带任天舒本身也是连退数丈,在空中翻了三四个跟斗,这才稳住身形。

任天舒看着宝莲灯大放光明,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情绪。

对方居然在使用自己的宝莲灯,而且宝莲灯还在回应对方!

自己还没有死,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就认可了对方?!

从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任天舒心中再次召唤宝莲灯,发现仍旧可以收到回应。

然而有回应是一件事,但宝莲灯在这尊神魃手中发挥了比在自己手中更加强大的威力,这同样也是不可置疑的事实。

任天舒如此想着,看着前方的苏九儿,那面容变得阴狠无比,暗道不得恋战,先去把那赤骨取出,再关闭望雾池,如此可从长计较。

这神魃已经得了真性,自己纵然是有日月大法也难以战而胜之,说到底还是自己等人一开始为这尊神魃塑身时用的力气太大,这下倒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他手中捏了一个法诀,那刹那间,身子直接化作无尽日光散去,消失在原地。

“咦?”

苏九儿看见任天舒突然消失,不由得在空中踏了两步,来到他消失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不由得炸了眨眼,心中满是疑惑。

想了会,苏九儿发现没有半分得出答案,也就不再想念此事,只是看着手中那盏宝莲灯,心中欢喜,喃喃开口:“灯儿灯儿,日后,你便跟着我好了。”

“我带你去找人,好不好?”

她笑起来,而那宝莲灯中也突然闪耀起光明,就像有灵智一般,此时再没了反抗的动静。

似乎是认可了这个主人,或许在宝莲灯心中,心中空灵单纯的神魃,比起满脑子魔念的任天舒,更让它有一丝认同感。

突然,天地之中响起了一道钟声。

悠扬而粗犷,就像从过去而响彻,回荡至来世之中。

阴山上,无数日光汇聚过来,化作人的形态。

任天舒睁开眸子,猛地抬头,此时就突然见到一口大钟从天而落,而那地上同时有巨大声音震响,再一看,却是一尊大鼎突然拔地而起!

乾钟坤鼎!

钟声一响透青冥,鼎身一转卷玄黄!

任天舒心中大呼不妙,那身子连忙暴退,然而一钟一鼎如将他锁定般,无论怎么逃遁,皆停留在他上下正方。

“混账!”

他勃然大怒,此时停住身子,那手中日月光王鎏金镋猛地矗起,上下二首大放光华,只是瞬间,蓦然化作撑天之柱,同时抵挡住乾钟坤鼎!

此时前方道观正在不远处,而任天舒的目光转过去,看向后面,正见到一片雷云悠悠落下,他见到了李辟尘,那眉毛根根倒立,怒喝开口:“果然是你!”

“不错,正是我。”

李辟尘笑了笑:“八江六河一别,我对道友甚是想念啊。”

任天舒目光之中闪烁金黑之光,此时对李辟尘开口:“你这人仙,好计策,瞒天过海来了这里,居然还跟到了俱芦界!”

“不愧是太上一化,果真有几分本事!这神魃变化成如此模样,也是你的功劳吧!”

他语气愤怒,手中日月光王鎏金镋光芒大放,此时长啸一声:“好好好,今日我算是栽在了这里,我且告诉你,这事,没完了!”

任天舒撂下话语,如此忽然身子一转,在刹那化作光华散去,只作一道天光砸落,那手中日月光王鎏金镋也在瞬间消弭,于是乾钟坤鼎砸了个空,而李辟尘目光望向前方的道观。

下一刻,滔天的雷光在阴山之上亮起,同时伴随着的是任天舒的怒喝,大片大片的乙木神雷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那巨大的雷霆之力让他被打的狼狈不堪。

第三百四十九章 焚鬼老祖显阳间

任天舒退出道观,那心中愤怒的无以复加,原本埋藏赤骨的地方却藏着一大片乙木神雷,此时他不晓得,匆匆忙忙去拿,自然被雷光伤了身子,那步伐凌乱,而就在此时,那身后,突然有一柄巨剑划开天阙,狠狠砸落下来!

这一剑落下,让那山崖也崩,任天舒手中再度显化出日月光王鎏金镋来,此时前方,李辟尘捏起法诀,这般向天一抛,那与瞬息之间造化出十二道神形,此时落下,正是十二天公降世。

十二天公各持兵器,此时把任天舒围在当中,那目光俱都虎视眈眈,而任天舒则是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这是愤怒所致,此时望向李辟尘,那目光之中几乎喷出火来,要活活把他吃了一般。

李辟尘看着任天舒,不在意他那目光,只是微微笑道:“道友,是单打还是独斗?”

“甚么单打,甚么独斗!你一群单打我一个,我独斗你们一群么!”

任天舒冷笑,此时心中转动千般念头,只是暗道这下当真糟糕,自己大法还未真正完成,此时被这人围困,同是太上一化,谁也不比谁弱了,却是难以脱身去。

他曾经得太上日月大法,是被一尊天上神人传授,那当中提及了几种太上之法,这当中就有混元之道。

混元之道为天地之先,属太初之造化,故虽为太上,经文之中却写太初之字,而天顶十日圣境之中,太初天为最先造化之天,代表一切之元始,而太无天是第二造化之天,为一切之终结。

阴阳已立,开辟生死,如此才开第三太上天,代表清静之道,无为之世,故此三天皆出自最古那位“太上”之手,而最古之太上,便是无名之“道”。

道者化君,清静至极之道,太古无名之君。

后七日仿前三日造化而出,开立者皆不相同,如此过去无尽岁月,才化了如今十日的格局。

无名之君散去,化三位大日天尊而出,秉道之意,镇于前三日之中,而其道与法落在寰宇,衍化无数之道。

那最初的八十一化,八十一法,八十一道,皆传与乾坤之中,三十六天,万千之洲内,而这其中,太初之法,太无之法,太上之法,原本皆是无名之君所留,故此太初为造化之道,太无为终结之道,太上为清静之道。

是谓之生,死,静。

这便是任天舒最初所明晓的真像,也是如此,他才认定自己乃是天选之人,毕竟八十一化,八十一法,八十一道,这浩荡寰宇,一天之下有百洲,三十六天之下三千六百洲,这当中无尽生灵,无数修道之人,唯自己被传授太上一法,这机缘是何等之大?

便是黄昏地中诸多师长,也只是知道任天舒被传了天上之法,可以走出自己的道,却并不知道,那实际上是太上之法,而且还是最古老的的八十一法。

以法窥见己道,人人道皆不同。

李辟尘此时目光之中转动阴阳之光,而任天舒眸子中同样燃起金黑之芒,而下一刻,李辟尘心念微微一动,那十二天公顿时心有所感,领命而出,齐齐踏出一步,手中各项雷道兵器悍然向任天舒镇去!

神霄天公施展雷法,此时带起炽烈白雷,为浩大苍乾之道,此时落五雷之祖雷,灭天地之阴阳,这么镇在任天舒身上,而任天舒手中鎏金镋猛地化成一轮大日,那外部火光熊熊,金光摇曳,内部阴光沉沉,明光阵阵,如天地乾坤之蛋,把自己护在当中。

光华一体,化日月之壁。

日皇月母乾坤壁障!

攻防一体,这便是太上日月大法的可怕之处,日主动,月主静,动静结合,日月一体,如此攻守俱全,可谓之强横。

同一时刻,那五方天公手中亮出一柄火刑雷旗,这么狠狠一摇,顿时五道雷火打下,化龙缠住这尊大日,而行风天公手中化出一柄狂风铁扇,这般又是一震,那大风助火,火中带雷,如此风火雷狠击日月之光,把那壁障摇得不断颤动。

其余诸处,伏魔吞鬼二天公施法,那一人手中祭起金剑,一人手中持起黄钺,这般同时施展,念诵法诀,而后就看两道阴光镇下,要蚀掉那日月之壁。

那剩余天公皆起法力,助五大天公施法,这般十二天公齐动,把这阴山之上打的是光华耀天,那四周风火齐起,雷光肆虐,当真是可怕至极!

“区区十二神灵,也想降我!”

任天舒手捏道印,缓缓调息自己法力,此时欲再施展太上日月光王大遁离去,只是心中同时想到,这人仙厉害,又有无尽妙法,自己丢了宝莲灯,已经是弱了一筹,此时应战,断然讨不到好处,更别说那神魃还在远处虎视眈眈。

这般大的动静,她必然已经看见,此时若是来了,和这人仙联手,自己必然要遭到重创,若是身子受了大损,元气一伤,那便施不得日月光王大遁,此时也只有暂且按下这口恶气,待来日再报此仇。

他正如此想着,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后方道观中,突然红光冲霄,紧接着滔天魔气贯穿阴阳幽海,划破乾坤而起!

望雾池中发生了大变故,似有群魔在当中穿行,怕不是在阳世观云池畔发生了什么祸事!

不仅仅是任天舒吃惊,李辟尘也同时一愣,没有料到这是怎么回事,而此时,神魃提着宝莲灯,顺着雷光风火寻来,这般清眸一扫,顿时见到李辟尘的身影,欢喜的呼喊了起来。

然而这欢喜的似乎不是时候。

李辟尘自然也看见了神魃,此时见苏九儿要落下,顿时与她传音,让她快去那道观中,把那望雾池捣毁。

“捣毁?”

苏九儿听完李辟尘的传音,便把目光向着那望雾池看去,此时还不曾动作,却听得一声怒啸,从阳世传入俱芦界,那声音苍老而又恐怖,当中满是怒意。

“我乃焚鬼老祖,此山大日黑天宗的人魔何在!速来觐见!”

第三百五十章 混元一气镇日月

其声滔天,其怒彻地!

焚鬼山红梅洞焚鬼老祖,这是一尊地魔!

显然,在阳世之中,云原之上,焚鬼老祖似乎是不知如何寻到了颠倒山。

李辟尘与任天舒脑海里同时冒出念头,心中同时是暗呼起来,这般变故,定然是起与那两个被捉进颠倒山的焚鬼弟子,只是,这两人明明法力被封,如何还能通知到焚鬼老祖?

且那看守的魔兵呢?

李辟尘心中有讶,但并不慌乱,此时只是口中一吹,把照地青按地上一插,那两手捏起道印,当中化出一道混元气息。

此时,混元一气化了擎天之印,盖压一片天域,直接向着任天舒的日月之壁缓缓镇去。

大印当天,下镇八道混元云气,锁死日月壁垒,让任天舒勃然色变!

“这什么招数?!”

他连忙施展打法力抵挡,然而效果似乎并不显著!

同一时刻,李辟尘心中化入空灵之境,同归心境施展,神与天地合,要动清静之经,窥视任天舒的内心。

焚鬼老祖来了,虽不知观云望雾二池口诀,但他身为地魔,手段难测,万一有什么法术来到俱芦界,那便当真完蛋了。

八道混元云气镇在那日月之壁上,此时居然让日月之壁荡起无数波纹,就像在大湖之中投入一枚石子般,然而恐怖的是,这波纹并没有散去,而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混元一气为先天之炁,造化开天之前,为人身之祖气,同是天地之根源,此时照破,便是日月也难以抵挡,此时已有崩溃之势,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此气笼罩而下,任天舒的日月之法也被镇住,再难动作。

混元一气镇日月!

见此情景,李辟尘再命诸天公大施法力,主以风火雷为要素,是模拟风火雷劫,此时砸落,要用这三灾之法杀去日月之光。

风火雷劫,是谓之三十六天劫最后三种,也称三灾。

其一为削身天风,其二为焚心天火,其三为碎真天雷。

杀其身,灭其心,泯其真灵,是谓之斩灭精气神。

渡劫之人要渡四劫,但不论第四劫是什么,这三灾都是避不过的。

任天舒此时同时也是惊诧,但先怒之后,便是冷静下来,思量一瞬,心道这老鬼来的也是时候,此时正是僵持不下,而且自己处于劣势,不若正好把望雾池打开,让群魔入俱芦,这般能把这人仙反制,至于自己,在这人仙退去之后,稍稍调息,起半身之法,全力施展日月光王大遁离去便可。

“届时焚鬼老祖入俱芦,杀人仙于此,我逃遁而走,再领人反杀回来,摘了这地魔的脑袋。”

现在自己气息不聚,无法立即施大遁离开,被对方制住,且日月光王大遁已用过数次,法力耗费严重,不能再随心随意的施展。

这种遁法是把肉身化光,如同尸解羽化,如此,其中消耗可想而知了。

任天舒如此之想,那捏动法诀,身后化出一道日月之光,此时变作个小人,这般撕开壁障离去,逃遁出行,直接坠入道观之中。

同一时刻,他见李辟尘目光之中有光辉微显,顿时紧守心神,默念太上日月大法的经文要意,封住心之镜湖。

然而这对于李辟尘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原本任天舒波动的心绪确实是渐渐安静下来,但李辟尘已经从中看见了想要看见的东西。

这光不可阻挡,而李辟尘见此光行去,便催促苏九儿行动,同时命十二天公中行云、行冰二位天公前去捉拿那物。

苏九儿此时去了道观,这般两步一踏,那手中宝莲灯轻轻一点,还不等两大天公行来,那尊光王小人顿时被金火擒拿,此时如被光牢锁住,两拳死叩,却不得动作半分。

“拿住了,拿住了!”

她高兴的就像个孩子,此时举着那灯,其中锁着小人,而两大天公连忙行去,要把望雾池捣毁。

见此情景,任天舒脸色蓦然一变,顿时难看无比,而李辟尘则是面无表情,此时尚不到高兴之时,观云望雾二池还不曾毁去,群魔万一落入此界,那自己便要遭了大殃。

尤其是焚鬼老祖。

然而就在此时,任天舒猛地目光中显化疯狂之色,同一刻,那尊光王小人被锁在宝莲灯中,却突然捏起一个法诀,口中开始念诵不知明的言语。

仅仅瞬间,忽然望雾池上云雾蒸腾而起,其中魔气突然贯穿两界!

“哈哈哈!群魔入俱芦,你这人仙......”

任天舒如此大笑,而同一时刻,李辟尘摇摇头:“你想引焚鬼老祖入俱芦,自己施展日月光王大遁逃离,让我被群魔围攻致死,待来日可作计较,总之这一界全部后手都已经没了,拿不拿,无关紧要。”

“待日后再回来,摘了地魔脑袋,杀焚鬼老祖?”

李辟尘见此情景,并不慌乱,呵呵一笑,便此时开口:“九儿,把宝莲灯放在望雾池中,待那些魔人进来,便把莲灯向上镇去,在瞬间破去他们的法,让他们被锁在观云望雾之中,封在天门之内。”

这计策可怕,如果功成,被封在天门当中,那便刹那之内就要死灭无数魔头,天门炸开,那滔天之力便是地仙也要避其锋芒!

任天舒听得这番前言后语,顿时目光圆瞪,又惊又怒道:“你....你能窥我心中念头!”

李辟尘这番动作明显就是有恃无恐,早已定了计策,而任天舒结合之前李辟尘双眸中的异样,这般脑袋里划过灵光,顿时猜测出了李辟尘的法!

“混元法没有这种技巧,你到底......”

任天舒心中有了些恐怖的猜测,他在思量,莫非李辟尘又得了太上一法?

二法在身......任天舒忽然想起之前陈汰浊的异常,原本隐忍,真的就是在俱芦界中见恶起意,突然要杀了自己?

他应该知道自己是没有胜算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出手?

现在,似乎找到答案了.....

任天舒看着李辟尘的目光越发惊惧,此时已经没了战意,却也不敢想那些逃遁之事,因为他怕再被李辟尘窥见,但如此,却是心中越发烦躁,连那日月心经也不念了,有些无措。

他这般左右怀疑,拿捏不定,李辟尘却是再想那焚鬼老祖的事情。

焚鬼老祖怕是带了不少人来,此时那魔气之中还有无数火气,李辟尘心中一动,这便察觉有些熟悉气息,正是当初那两个焚鬼弟子带的火雀之气。

“怕不是颠倒山中,魔兵都被焚鬼老祖杀了?也倒是古怪,他如何寻到的,那两个焚鬼弟子明明被封了法力,没有传讯之计谋,是如何传递出讯息,让他们老祖来救的?”

对于这一点,李辟尘是并不能明白的,也确实是有些诡异。

第三百五十一章 石砖镇魔换身影

莲灯摇曳,苏九儿来到那池中,此时美眸轻望,便向上看去。

一片雾气摇曳,当中传出浩荡的怒吼。

她并不在意什么魔头,只是李辟尘让她这么做,她就这么做了。

于是铁棍被矗起,摇摇点在雾气之中。

一点金火很快蔓延开来,把整片雾气都遮住,缠绕上去。

而那雾气之中,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在进来了。

苏九儿这般看着上面,忽然耳朵一动,那眉目流转,望向远处的李辟尘。

后者的嘴动了动,是在传音。

什么意思?这法子只能镇住部分,不一定能够灭杀全部?

是.....让自己做好逃离的准备?

地魔?很强大么?有自己厉害么?

算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

李辟尘说的,总是正确的。

苏九儿炸了眨眼,对李辟尘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于是李辟尘便呼出口气,专心镇压起任天舒来。

........

颠倒山巅,一尊赤袍的老人站立在大殿之中,那观云池畔,站立了无数魔头,此时各个宗门都有,面色不一。

那焚鬼山两个弟子恭恭敬敬叩在老人身前,而这老人并不看他们,此时冷冷开口,对这大殿呼喊:“这大日黑天宗,到底有没有魔崽子?!”

“有没有!”

焚鬼老祖高声怒喝,其音传遍群山,此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而那身后,两个弟子则是屁颠屁颠的走来,对老祖进言。

“老祖,那当初,这里两个人魔语气凶残的不得了,说老祖您是不入真流的地魔,也敢自称老祖,简直和茅厕里的粪一样,让人恶心呢。”

那持葫芦的弟子如此开口,添油加醋,而焚鬼老祖冷哼一声:“老夫确实是不入真流,但再不入真流,老夫也是地魔,区区俩个人魔小辈,也敢在此狂言!”

他从外部打来,此时这颠倒山中,除去顶峰一殿外,其余建筑早已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被毁的彻底,一点也没有留下。

这说来也是巧了,那当初四个焚鬼弟子离开,两人没了音讯,被陈汰浊所擒,于是另外二人就开始寻找,同时联合其他魔人,处处询问,终是找到了这处法阵,而由于没了陈汰浊和任天舒坐镇,这两个焚鬼弟子这么一商议,便谎称这里有宝,于是引来群魔齐攻,然而这大阵终究是厉害,如此一番,也没有什么用处。

而恰好此时,焚鬼老祖来言,正是那赤矶老儿去了他处,询问可是寻到了疯魔,于是他便应付一下,连通诸多弟子询问,而其中有两道气息消弭,于是他心生疑惑,便来询问。

不问不知,一问便翻了天,而大塬峰内两名弟子听见老祖传讯,连是大哭大喊,这般让焚鬼老祖大怒,直言是哪个宗门宗派,敢在他头上撒野,于是这般行来,直接出手,破了这大阵。

地魔出行,万魔叩首,这般踏步,不消几个呼吸便已经杀至颠倒山中,而直至观云池畔,那当初被骗的群魔也跟了进来,毕竟力都出了,这般也凑个热闹,正好也看看能不能搞到些剩下的好处。

然而一路行来,打杀的魔兵不少,杀了的魔修也不少,但人魔....没见到。

这当真是古怪了,包括那两个被救出的弟子也是如此,一路便是连续开口,说那两个人魔如何残暴,且如何侮辱老祖,这让焚鬼老祖耳根子有火,正要捉两个人魔来发泄,却发现有个鸟的人魔,当真是屁都没有一个。

焚鬼老祖感到很烦躁,目光冰冷的扫了一圈这里,冷哼一声:“是怕老祖我报复,全都逃跑了吧!”

无外乎他如此想,毕竟这里,确实是一个人魔也没有。

那些魔兵和零散的魔修都被杀的干干净净,被烧了个灰飞烟灭,连尸体也没有留下来。

那群魔也开始笑嘻嘻,有人拍起马屁,直接道:“老祖功力滔天,这些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宗门人魔,或许一开始不知道老祖威名,但稍稍一打听,哪里还不明晓?估计是早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逃遁了去。”

“我万墟一州,老祖风头无两,仅有的几个地魔,皆不如老祖凶狠,这名气,自然也是不如老祖大的。”

这人马屁拍的呱呱响,让焚鬼老祖面有笑意,而其他魔人中,有的宗门之内便有地魔大能,此时听得这人如此开口,便要反驳,然而又转念一想,焚鬼老祖当面,若是直接驳斥,那怕是自己脑袋要先行落地。

魔门又不重视弟子,死了那就死了,没有什么是利益不能解决的。

这一点连七大魔门之首的黄昏地都是如此,像是这些万墟小魔门,那当中混乱就更不要提了。

这群魔皆有私语,而那当中,也有部分妖魔,此时有个妖魔拍了拍身边一尊魔头的肩,对他就直接道:“焚鬼老祖当真威风啊,我初来万墟不久,这般还不曾见过其他地魔大能,只是一见这老祖风采,便是这般厉害。”

他找的那个魔头听了,呵呵一笑:“兄弟,这不过都是拍马屁罢了,焚鬼老祖在万墟凶狠,但也不是最厉害的......不过这话现在不能说,否则被听到了,你我的脑袋都要飞了。”

这妖魔摸了摸那鹰钩鼻,也是叹气:“说的也确实是这样......话说这大日黑天宗又是什么来历?居然让焚鬼老祖亲自动手?”

“不晓得是什么来历,不过看这里,似乎人魔都已经逃离,怕也就是什么野猫野狗一样的魔宗,这万墟之中啊,随便占个山头就敢自称宗主,随便拉扯几个小妖小魔就敢说自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嘿,都是吹牛的。”

“这大日黑天宗,有两个人魔,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在焚鬼山红梅洞面前,这也太不够看了,这次这大日黑天宗惹到焚鬼老祖,也是倒霉至极。”

这魔头冷笑一声,而后和妖魔攀谈起来:“兄弟你是哪个魔门的?你说你初来万墟,可已经有了宗派?”

“哦,这倒是不曾,我是从第八浮世州逃出来的,枉死城余威太盛,而且最近动静有些大了,我怕哪一日妖头落地,所以就逃出来了。”

妖魔叹气,而这魔头便是讶异:“枉死城?是了,最近听说枉死城确实是有了些动作,看来那地方也不好混啊,兄弟,不如来我宗派吧,大家同是魔头,你妖魔类的修行之法我这里也有一些。”

他如此说着,目光却是在闪烁,其中酝酿不明意味,而妖魔似乎没有看出这人的心思,顿时喜了起来,说道:“那太好了,敢叫兄弟知道,我就唤一个虞字,曾经是条铁头鲢鱼。”

“好说好说,我那宗门虽然不如焚鬼山,但也是可圈可点的大宗,唤作涝山宗,虞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好好好。”

这两魔如此攀谈,于是稍稍离开群魔,而转至殿外,这魔头还不曾说话,突然这妖魔手中化出个板砖,砰的一下把他直接打死了。

“这位魔修兄弟,对不住了,借你身子用用。”

这妖魔笑了笑,手里捏个法诀,轻念一声:“变!”

如此这般,这妖魔顿时化了这魔人的样貌,如此再看,那魔头的尸体在地,此时被他一指,蓦然化作这原本妖魔模样。这人又吹口气,于是这妖魔尸体又化作一块顽石。

移形换影,弥天大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守株待兔开云雾

这妖魔化了魔人样貌,老神在在的回了大殿,而殿内群魔也不曾发现有人消失,因为这里熙熙攘攘,有人走了有人来了,这都无关紧要。

而对于原本的那妖魔,本就没有魔人认得他,怕是哪个穷山恶水的精怪,谁又会关心这种炮灰呢。

这魔人正是变化了容貌的虞湘云。

此时回来,他目光眨眨,看这大殿之内群魔仍在议论,而焚鬼老祖则是在观云池畔,眉头微皱,向池水当中看去。

“群魔聚此,正说不得能够探探风声,似万墟州这么大的动静,要抓一个疯魔,却到现在还没有寻到踪迹,这其中,怕是有些古怪。”

虞湘云这般想着,而正在此时,那观云池畔,焚鬼老祖忽然抬起手,那五指张开,这么向着下方缓缓按压而去。

地魔的气息透露出来,这一刹那,在场群魔,凡境界不达人魔者,俱都浑身颤抖不能言语,只觉得心中有无数雷霆冰霜打过,又似烈火将要灼烧身心,让人又惊又恐,又痛又疼。

仅仅气息罢了,便有如此威能,此便是地魔之威!

池水被地魔气息所摄,然而却并不摇晃,那水面上荡起波澜,乍一看似乎抵挡不住,然而却并非如此,那些水波荡起深度仅仅不到三寸,这便让焚鬼老祖眉头大皱。

以他地魔法力,虽然是随手一按,但这大池居然能够不为所动,便是连水也不得下至三寸之地,这当真古怪极了。

焚鬼老祖目光闪动,冷哼一声,此时绕着这观云池走了两圈,只见这口大池外部雕龙画云,看上去威风凛凛,四面俱有四个卷尾龙头,却不吐水来。

这般停住脚步,焚鬼老祖蓦然捏个法诀,这般手中化出一团红风,直溜溜坠入观云池中。

轰!

如同惊雷一般,刹那之间,观云池猛地震荡了一下,而这一刻,那池水当中居然荡起明亮波纹,同时无数密密麻麻的古篆文显化出来,伴随着无尽云烟与璀璨光华,这让焚鬼老祖顿时大惊。

“下界天门!”

焚鬼老祖面色陡然一变,却是又怒又喜,怒的是这东西当真能欺瞒自己,而喜的是这口大池竟然是下界的天门,那如此说来,后面连通着一个瓶中界?

界不为洲,故称下,是天地如鸡子,混沌如圆蛋。

这一言说出了,群魔皆是大惊,这其中有喜有叹,有怒有思,而就在这一刻,忽然一道魔气贯穿霄汉,从那池水之中猛然打了出来!

这道魔气滔天,带起煌煌三浊,而此时,那两个被囚禁的焚鬼弟子猛地出声,对焚鬼老祖道:“老祖,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气息,这就是当初那封了弟子的人魔气息!”

这话出了,焚鬼老祖目光微微一凝,那手突然拍出,这么一下,原本已经被魔气贯穿的观云池刹那之间破开一道圆口,那大漩涡中,云雾缭绕,光华湛湛,似通向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天门之后有瓶中之界!”

群魔呼喊起来,而于此同时,焚鬼老祖目光一扫群魔,开口道:“下界天门已开,尔等谁去一试?”

这话出了,群魔面面相觑,有人心动,有人则很冷静,也有人看的清楚,直接道:“老祖开此天门,自然是老祖先进........我等都是微末后辈,不敢逾越,那失了礼数规矩。”

“老祖魔威盖世,想来若是有什么先天异宝,必然是垂青老祖,似我等,争与不争都一个样子,故此还是老祖先进。”

他说的话很圆滑,焚鬼老祖开始先听得眉头微皱,目光已显杀机,但接下来的半句,直至最后,却听得焚鬼老祖容颜大悦,此时点点头,颔首:“不错,你说的很好。”

“诶,但我好歹为一尊地魔,也在万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若是贸贸然下去,且不让旁人说我心急如狗?这是骂名,不好,还是......让人先去探探。”

他目光微闪:“是我的东西,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来啊,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出了,不知道多少魔头心中骂娘,甚么是他的终究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不来,他当然不强求了,直接豪夺,求.....求对魔头来说有个鸟用,要不来就抢啊!

焚鬼老祖这般说了,那目光扫过群魔,再突然盯在自己身前两个弟子面上,这目光让两个弟子猛地一个激灵,刚要后退,却被焚鬼老祖一把抓了过来!

那持葫芦的弟子吓得面如土色,而另外一个持法剑的弟子则是被焚鬼老祖放过,如此这般,他心中连呼大幸,此时又看焚鬼老祖一手伸出,那群魔之中,靠着前面的数个魔头都被抓来,连本宗弟子共计八人,此时俱都是面色惊骇。

有人直接呼喊:“焚鬼老祖,你要作甚!”

“我不做甚,只是请大家下这池水,看看底下到底是怎么样一番风光罢了,你们看,我自己宗门,也要丢下去一个弟子,这可公平呢。”

焚鬼老祖呵呵一笑,而群魔骇的面色煞白,但在地魔面前,由不得他们反抗,此时只看焚鬼老祖大手一挥,那八个魔头俱都被丢入观云池中,伴随着咒骂与惨叫,而后渐渐便没了声音。

乾坤颠倒,上下错乱,夕云漫天,魔气冲乾,如长如短,光阴似箭。

这般浑浑噩噩,如过三秋,又好似只是一瞬,那八魔出现在望雾池上,此时看见下方阴山,还不曾彻底回神,眼中突然绽放一盏莲灯,而后有个九尾的女子,那素手玉臂向上轻轻一摇,接下来,八个魔头的意识就在瞬间消散了。

肉身毁去,真灵带着魂魄划开虚天,直入幽冥海中。

这八魔却是倒霉,刚刚下界,这般便遇到苏九儿,那早已守候多时,此时宝莲灯轻轻一点,天门陡关,这一刹那,当中气息顿时炸开,把这八魔俱都镇了个灰飞烟灭。

然这八人境界太低,不足以让天门爆,于是苏九儿抬起头,那目光似乎穿过浓雾,看见观云池畔的诸多魔修。

那观云池畔,诸多魔人听见池内动静,有些沉闷,此时顿时有人面色突喜,开口道:“这声音,定是那八人落地了,这般看来,这小天门却是完好无损的!”

这话出了,其余魔头也不细想,只是目光之中顿时皆起炽烈光华,而焚鬼老祖哈哈一笑,此时面目狰狞,一挥袖袍,道:“好,这门没有甚么大问题,诸位,我等且下界去,看看那另外一副风光如何吧!”

他这般说了,转身踏入池水中,而群魔同样争先恐后的跟上,此时,虞湘云看群魔疯狂向内涌入,脚步微微一顿,却是没有跟随上去。

“师弟总不会在这种小界之内吧,没有必要跟上去,万一被困,我也回不去了。”

他这般想着,而就在此时,那观云池中,变故陡升。

第三百五十三章 良药苦口利于病

.....

阴山之巅,原本幽暗的天阙下,突然亮起辉煌的光华。

巨大的轰鸣与震荡撼动乾坤,让阴山摇晃,方圆数万里的俱芦大地几乎都被无形的神力搬动,山峦如波浪般此起彼伏,缓缓移动。

真正是天摇地动!

无数惨叫声在这方乾坤回荡,魔气汹涌澎湃,同时虚天不断波动,也不知被划开了多少到口子。

宝莲灯举起了,那观云望雾的天门被毁去,澎湃的跨界之力绽放,在一瞬间吞没了焚鬼老祖以及诸多魔修。

这一下,直接被炸死的魔人怕是有七八百位,那无数真灵与魂魄去往幽冥,而焚鬼老祖终究是地魔高手,此时虽然遭到极大的重创,但却还是活了下来。

只不过,那肉身几乎被炸毁了一半,化作一道红光直直坠向远方,不知落在了何处。

这小天门爆开,其中的力量即使是地仙也不可不避,没有法诀来此强闯,被宝莲灯关了来路,这般天门气息紊乱,其中炸开之威足以撕裂一尊出窍境的神仙。

下凡,这凡间,也不是那么好下去的。

下界天门若炸,则下凡者必遭重创。

凡过天门的魔头,几乎都被杀了个干净,只有零零散散两三尊,仗着秘法之威,侥幸逃过一劫,但距离咽气,也仅仅只剩下一步罢了。

任天舒心中冰冷至极,此时他的日月光王壁障也快要消弭,被八道混元气息镇住,不断斩灭。

“仙人若是狠辣起来,倒是比我等更加像是魔!”

任天舒对李辟尘开口,语气低沉,其中意义不明,似要在李辟尘心中种下惑道的种子,而李辟尘听得任天舒这般开口,洒然一笑:“道友,仙魔对垒,你死我活,若是你不杀我,我当然不愿杀你,但尔等不明天数,不知天时,不懂天意,妄图借俱芦之力在云原作乱,我当然要下重手。”

“重症要下重药,良药苦口,这才有利于治病.....不是么。”

李辟尘这般回答,而任天舒胸膛起伏,这般沉默,从牙缝里憋出话来,狠狠道:“好!好一个良药苦口利于病!”

“天数,天意,我不懂,说的你像是懂了多少一样?”

“你把自己比作良药,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副药,到底能不能治了我等这些病!”

任天舒开口:“你就算拿住了我,此时天门已炸,你也回不去了,而且焚鬼老祖还在此方世界,他虽然遭到天门炸开的重创,肉身都去了一半,但他终究是地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一个人仙,再厉害,也就和出窍过过手,能杀一二个神仙,但遇到地仙,你如何胜之?这是痴心妄想!”

“除非焚鬼老祖转修鬼仙,怕是你还有一丝胜机,但....这怎么可能呢,既然坐了元神之位,又怎么会有地仙去修鬼道?这种天怒人怨,仙魔共诛的道路,他是万万不会去修持的。”

任天舒话语铿锵,而李辟尘听得这话,却在脑海中闪过一个鬼影,那正是曾为地仙,后来不知为何修了鬼道的陈清阴。

天地神人鬼,鬼仙为最末最下之道,不是万不得已,无人会修持此道。

李辟尘想到此处,哈哈一笑,而任天舒则是眉头大皱:“你笑什么,我的话很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道友说的很在理。”

李辟尘摇摇头,语气颇为慨叹,然下一刻,那音色一变,面色肃正,就第任天舒大叹一声:“不过日后如何,该如何对付那焚鬼老祖,就不劳道友费心了,道友还是先入我掌中,你.....降了吧。”

“若是现在降了我,我还放道友一条生路,待回归云原,让你离去,你也知道,玄门重诺,魔门无信,我身为仙道人仙,这话说了,就不得食言。”

李辟尘循循善诱,而任天舒则是冷笑起来:“甚么让我离去,你怕是想要得我这太上日月大法吧!”

“同为太上一化,你自然想得这道大法,然我若是传你,怕是你一转头就把我永镇,却是不杀我性命,离去,又离到哪里去呢?!”

他语气冰冷,李辟尘笑笑:“我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你便是不给,我若是没有缘法,也是得不到这大法的。”

“太上见太上,但并非各法都适合各人,重要的还是看缘法,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我若是不得这大法待见,你便是把那经文本身拿给我,我也是学不到半点的。”

任天舒目光闪动,摇摇头,此时日月光王壁障只剩下最后一层,他大叹一声,便散了法力。眼睁睁看着那八道混元气息破开日月之壁,化作八道混元铁索把他捆住,镇了他紫府丹田,这般却是彻底被抓了。

他已经没有后手,只有认栽。

“李辟尘,这次我栽了,但你今日不杀我,待我来日脱困,你必死于我手,这梁子结下,你乱我计划,毁我山门,镇我紫府,压我丹田,如此算计与我,这因果气数已经纠缠不休。”

任天舒话语平静,此时哈哈一叹,却没有了法子。

李辟尘摇摇头,笑笑,那手对着他眉心一点,此时开口:“小,小,小!”

任天舒的身子在刹那被缩小,中了壶天之法,听这三音落,他见自己变成介子微尘,心中大震,这才开口:“原来如此,你就是这么跟着我进来的!”

他话说完,又道:“不对,你不是跟着我,你是跟着陈汰浊进来的!”

“然也!”

李辟尘笑起:“黄昏地的动作,道友,你们实在是不老实,妄图在九玄论道之上借一州之气数开一片魔天,这样论道一定,天下气数消长,那魔天成就便已是事实,若是仙神贸然攻打,则会引天道追查,届时仙神不承认你们,也得承认了。”

“踏破乾坤拿日月,引渡云原再开魔天!这志向确实是不小,只可惜,这天,也不是那么好开的。”

任天舒面色变了变,而后恢复正常,便道:“气数不在我处,是我黄昏地动手急了,只是这般隐忍,已经等了几千年了。”

“若是能再开魔天,我黄昏一宗,可谓之这个千年的魔道魁首,那三十六天,三千六百洲魔门,皆要以我黄昏为首,因太古十八魔天早已败落,若是我等开辟这片魔天被云原天道承认,那下洲群魔若是飞升,必然先行入这片魔天,到时候,那气数汇聚,可谓之能与洞天争雄!”

李辟尘听他如此说,笑道:“道友,如何把你宗计策俱都说出来了?”

任天舒面无表情:“便是我不说,你把此间事情回报上去,不消几日,那些地仙就能推导出结果,所谓人老成精,何况活了几千年的诸多地仙呢。”

“但,如果你出不去,也只能在这里与我一起化作尘埃,届时,这秘密也就带到坟墓里去,幽冥海内,也让你做个明白鬼。”

第三百五十四章 青狮留命叩三清

李辟尘听完,也仅记在心中,却不全信,即使对方所说与自己所听几乎相同,但李辟尘觉得,任天舒必然是留了点话的。

直接把秘密说出了口,这若是一直不说,那不就带到尘埃里去了么,届时只要自己不出俱芦,谁还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任天舒的理由,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况且,任天舒此人,李辟尘早已把他秉性看透,从之前与陈汰浊的对战,那当中诸多话语,以及对青狮的态度,李辟尘便能知道,任天舒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人。

狡诈如狐,凶狠如狼,心坚逾铁,手毒如针。

一旦出手,绝不留情,且话中有话,骗人骗灵,可谓难缠的很。

这是他本身的性格,若是说计策什么,却并不高绝。

此时他被八道混元气息所化铁索捆缚,丹田紫府被镇,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李辟尘这般想着,而见任天舒住口,便笑了一声:“如此还多谢道友提点于我,那道友可睡上一会去了。”

那五指张开,这么缓缓一压,当中化出一道擎天混元印,这般映照在任天舒眉心之中,此时任天舒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却是感到浑身无力。

精气神皆被镇住,眉心为祖窍之地,此时被擎天混元印一压,顿时停了动静,如此自然让他浑身无力,再不能作乱半分。

法、力、神皆已经封住,李辟尘把任天舒用法光裹了,这么向着怀里一丢,却是正被小麒麟接住,成了个不动的玩物。

而任天舒则是面色大变,看那墨麒麟扬起蹄爪,在自己身上又拍又踩,却是心中气的想要杀人,他纵横魔道十几年,何曾受到过这种羞辱,居然沦为一只走兽的玩物,这让他几乎要破口大骂出来,然那混元印镇在眉心,却是让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瞪着眼睛,怒视那只麒麟。

这般看了没两下,又是一个蹄爪拍过来,打在任天舒面门之上,这几乎让他羞愤欲死,只是心中狂吼,咒骂李辟尘。

“我把你当做对手,你却让一只走兽羞辱与我,李辟尘,若是我能逃出生天,此仇不共戴天!”

任天舒如此想着,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接受自己成为一只麒麟玩物的事实。

且不管任天舒心中如何咒骂,李辟尘却是不再管他,此时把那青狮唤来,这头狮子一直老老实实,那身边十二尊天公收法,俱都持着兵刃看他,这般阵仗几乎把他心肝都吓出来,见李辟尘走来,顿时连连叩首,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移山,你修行有了多少年头?”

李辟尘没说饶他,却也没说杀他,此时只问这个问题,而青狮则是惶恐抬头,恭敬回答:“启禀上仙,小妖移山,曾经只是头青毛小狮,因自幼古怪,在狮群之中不受待见,被一道天赐的光华开了灵智,这般心中生恨,杀了生母,咬死群狮,在一处山洞中苦修多年,得一尊路过道人指点,化了人形,踏了修行之路。”

“小妖不知那道人是仙是魔还是神,只是他当年路过,之后再也不曾见过他,自那时起,至如今,小妖徒活一百八十年,堪堪破入结丹之境,又在此界俱芦中修行四十年,如今....二百二十年已过。”

他不敢隐瞒,而李辟尘听得这话,开口言语:“二百二十年,你从何时开始修行妖魔之道?”

青狮忙答:“自那道人离去之后十年,小妖因为曾经咬死过群狮,心有怨恨,故此不能踏妖灵之道,只能修持大妖之路,然采日月之精粹,如此修炼,却觉进度太慢,于是心中便萌生了杀人夺法的念头.......不久后,小妖为一位人魔引路,助他报了曾经大仇,如此他赐小妖一点修持之法,这才踏入妖魔之路。”

“至如今,修持妖魔之道,也有...也有二百年多些的岁月.....大约是二百多九载。”

他本不是先天的妖魔,而是后天成就,这与那九婴不同,而因为杀过群狮,心中有怨有恨,不能踏妖灵之道,故此绝了正统仙路,只能修那大妖之道。

然此道若是修持有成,来日也可化作散数仙人,为妖仙之类,也是正道一条,而他却心有劣根,起了杀人夺法之念,此时开始,便已有堕魔之危。

那人魔说是报仇,但报得是什么仇,若是他先挑衅,别人防卫,这般他被打走,心生怨恨,修炼有成回来,也是报仇。

并非一切报仇都是善屠恶,恶屠善也是存在的。

这不能算是功德,更不能算是正法,这是恶念。

李辟尘再点头:“二百再多九载,这般漫长岁月,你手中杀了多少生灵?且不说曾经,单单那一次,在俱芦界中,你丢下清明葫芦,砸死一片大山,那血水流淌,把大地都染成鲜红,这一下,死了怕不是有千人万人?”

此言一出,青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叩首:“上仙饶命!小妖知错,愿意赎罪,便是做牛做马,当那苦劳力,也请上仙饶小妖一命!”

他极度怕死,此时听李辟尘这么说话,还以为是要杀了他,这般连忙跪下求饶,真的是痛哭流涕,表示自身乃有大错。

毕竟只要身子活着,来日如何都可以挽救,若是这条命去了,落入冥海之中,按照他这般杀人的因果,怕是连艄公船都上不得,直接被无数铁手拉入海中,真灵被冲刷不知多少岁月才能轮回,且轮回之后,前尘尽去,他便不再是他了。

一个妖魔,没有宗门,又染了如此多的因果,还想转世,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在说严重一些,如果入海时,遇到那些铁面艄公,头顶彼岸花出,这些艄公可是没有情面讲的,怕是见到自己身上业力,便抄起船桨打来,直接把真灵打个灰飞烟灭。

李辟尘摇摇头,对青狮道:“你当真愿意赎罪?”

“愿意,愿意!”

青狮疯狂叩首,那身子颤动,惊恐至极。

“好,那今日起,你便重新行走俱芦,散去魔气,传我仙玄大道,且那些已经被你化作魔人的俱芦中人,若是愿意修持仙玄之道,则可散去魔体重来,若是不愿,你自己.....好自为之。”

李辟尘这般说着,那手中亮起一道黑色光华,如此落下一尊混元大斗,当中三团混沌云气萦绕。

“你持此斗,去行那举三清,散三浊之举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擎斗除魔要修仙

青狮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颤,那抬起头来,看那尊大斗,当中散发混元之气,似纳一方乾坤在内,浩荡又厚重。

他不由得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拿不起来这兵器。

听着李辟尘的话,青狮苦笑起来:“上仙,我本妖魔,这....这...这就算持了您的法兵,也不能施三清之气,如何举三清,降三浊呢?”

李辟尘看他这般,开口道:“你无须多想,只拿着我这混元斗去便是了。”

话语不容置疑,李辟尘盯着青狮,那眸子当中显化莫名的光华,似要看透他的内心,而青狮被这目光一看,顿时心中狂震,只觉得气血汹涌,浑身冷汗直冒,忙不迭的连叩三下,直道:“晓得了,晓得了!”

他这般去拿那混元斗,此时两手一碰,顿时面色大变,只道施展浑身力气,也不能把这混元斗搬动半分。

青狮骇然,而此时李辟尘见他如此,直接道:“混元之气为人身之祖气,是先天之一炁,纳万物之法于其中,乃自八卦之道出,聚天地山泽,水火风雷而出,这大斗持兑泽而显,你修三浊,与地阴相合,自是难以搬动。”

兑卦兵为阴卦四兵之一,为坤、离、巽、兑,那阳四卦自然是乾、坎、震、艮。

三浊为地所起,属阴斥阳,故此兑卦兵与三浊之妖来说,重如担山,难以拿起。而若是阳卦兵,他是碰都碰不得的,直接就要被打成灰灰。

这八卦之法中,不论阴阳,终究还是仙家所施展的法门,自然不待见妖魔。

道无善恶,法无正邪,只看行道施法之人是仙是魔罢了。

青狮这般听了,那面色涨的通红,此时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把这大斗拿起,却如同担山挑海一般,只是两腿都在打晃。

李辟尘这般看了,手中一点,化一道混元之气而出,霎时间,青狮只感胸前重量陡去,那混元斗变得轻灵起来,不再沉重。

此时感念那道混元之气,青狮颇有惧怕,而李辟尘此时又是开口:“你持我斗,去灭了那些浊气,凡你曾经布魔之处,皆重新去度,若是不能度了,我也不再和你多说什么,是镇是杀,全凭你自己心中那杆铁秤在量。”

“这道混元气息能帮你一时,需要用时,便唤个口诀,说道一声‘祖气请动’,它便会听你口诀而出,帮你平难,便是施展云梦混元斗时,也是如此。”

“只是我要告诉你,从此时开始,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我照看之下,若是心有不轨,还眷魔道,这混元之气立化索命钢刀,把你头颅扭断,尸身收入斗中,化个干干净净。”

李辟尘如此开口,又笑了一声:“再与你说个秘密,我在幽冥海中,也有认得的艄公,只让你死后,我与他招呼一声,让他把你打入海底,真灵洗净,来世再投狮子身,如此让你也被咬死,如此第二次重归冥海,就算是天仙下来,也救不了你了。”

这话说的出了,青狮顿时骇的魂飞魄散,此时也不敢思想李辟尘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自己本身惜命,只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仙人言话,多半是真的没有假言,故此青狮连连又是叩了三下,这般忙不迭的取了混元斗,驾起魔云,匆匆忙忙离去。

李辟尘看他离去,微微一笑,那转过身去,对十二天公道:“劳烦诸位天公,此番行去,助我探查那些未死魔头所在何处,顺带同时传下仙玄之法。”

十二天公听了,便是同时抱拳,只道:“尊天师法旨。”

十二天公俱是神灵之身,为法所凝聚,故此便是死了也是无碍,直接再造化一副身躯出来便可,于是诸位天公此时俱都施展法力离去,唯独此时,李辟尘唤下吞鬼天公,于是吞鬼天公落下。

李辟尘对他道:“劳烦天公,化个虚像,跟在那青狮之后,看他去往何处,之前我听藏陈汰浊身,听他言语,说是有一处阳气秘地,凡俱芦天下,只有这一处俱有真阳,我怕这厮会去那处,用阳气试试能不能抵消我法,他之前所言虚虚实实,怕不是那处有什么大秘密。”

吞鬼天公听了,点点头,对李辟尘行过礼,这般化了一缕青烟,飘飘忽忽,却又迅捷无比,这般远遁而去,却是不消片刻已经追上青狮,直接绕在他身,钻入他耳中,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另一侧,苏九儿持莲灯回来,此时见了李辟尘,便是张开臂膀,给了他一个拥抱,而这个动作却是有些旖旎,若是寻常人,必然想入非非。

李辟尘却没有动作,心中不起波澜,清静真经在心,不起诸多欲念,那苏九儿抱得够了,松开手,李辟尘这才开口,目光移向宝莲灯,道:“九儿,这莲灯现在你手,且试试,能不能让它彻底认你为主。”

之前任天舒所说之话,李辟尘都听在耳中,知道这宝莲灯虽然能被苏九儿驱使,但还是在回应任天舒的召唤,这似乎就是不曾真正认主的表现。

苏九儿哦了一声,这般摆弄起那莲灯来,而李辟尘同样从袖中取出那黑葫芦,在手中掂量掂量,目光之中显化阴阳之光,想要把这葫芦看个通透。

之前陈汰浊用自身精血强行催动此葫芦,让其口喷出一道白光,威力无穷,确实是极其厉害的宝贝,只是,不论是移山道人还是陈汰浊,似乎都没有半分真正动用这个宝物。

......

青狮驾云赶路,丝毫不知吞鬼天公入他耳中。

此时他心中煌煌,却也没有想着那阳气之地的事,匆匆忙忙赶到一处魔人部落,那刚刚落下,便开口怒啸,而此时,那部落之中,男女族人俱都汇聚过来,当中已经化作魔头的俱芦人,见到青狮,慌忙叩拜,口称魔师。

“不消拜我!从今天起,我不是魔师,你们该称我仙使!”

移山道人如此开口,语气严肃,而那群魔皆愣,不明白仙是什么意思。

此时部落首领起身,对青狮开口询问,青狮还没有回答,突然看了看四周,很快见到一片小型的魔观,连忙出手,那三下两下把这魔观拆了个精光,当中一个斗大魔字被撕了个粉碎。

他面色严肃,此时开口,语气悲怆。

“修什么魔,都修仙去!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混元斩凡白象出

这些魔人见到移山道人毁观撕卷,还以为他疯了,那当中,有几个修炼疯狂的,此时目中露出凶光,魔性入骨已失人性,见移山道人毁了这片道观,顿时起了身子,一把将那首领推开,冲着移山道人就杀过去。

移山道人此时正心中有味难言,见这两个自己转化的妖魔人杀来,也是大叹一声,那手猛地挥出,刹那之间把这两个妖魔拍了个粉碎,那血水淌了一地,落在土中,腥臭而粘稠。

这一巴掌打死两个反抗者,移山道人心中也不是滋味,要知道这些妖魔可是他废了不少力气转化而来的,此时却要自己下手把他们打死,就像自己建房自己拆,白费了那么多力气。

可谁也不知道境遇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还管那什么仙魔作甚。

部落首领看到两个妖魔被杀,顿时跪拜下来,这些人只是修持魔道,还没有被转变为妖魔,此时移山道人这般说了,开口咳嗽两声:“你等日后修持仙法,褪去魔身,降三浊去......”

他话没说一半,此时只看那混元斗中突然打出无数云气,这般坠在那尊首领身上,刹那之间,那首领猛地浑身抽搐着倒下去,双眼泛白,却是和痉挛一般。

“这....这咋回事?”

移山道人瞪圆了狮瞳,然而一直以来装神弄鬼的身份让他良好的克制住了表情,此时咳嗽两声,看那些族人神色慌张,便开口好生言语:“你们不要惧怕,这只是降三浊的正常过程,大约过些时辰就会好了,这根据每个人体质不同,时间也是不同的。”

他这番话完全是胡诌瞎扯,不过他原本在这些俱芦人之中威信就极其之高,这话出了,那些俱芦人面面相觑,却是没有再动弹那首领,都退下去了。

看这些俱芦人面有信任,但移山道人心中其实慌得很,毕竟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出了变故,这都是混元斗的法力,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表面上,倒是稳如泰山,颇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好在,混元斗也够给他面子,这般不过二三十个呼吸,那首领原本颤抖的身子就已经安定下来,这般踉踉跄跄的站起,却发现浑身上下,原本那滔天的力量都散了个干净,这般他便惊恐起来,忙对移山叩首,战战兢兢的询问为何如此。

移山道人看了看他,却是诧异起来,便开口:“魔气俱都消了?!”

此时首领身中魔气俱都散去,整个人回归原初,已经被打回凡人。

他修行出的道行法力皆都被斩了,此时可以重头再来,再入仙道。

这些俱芦人是被逼着修持魔道,本就没有什么坚定不坚定,再说了,原本青狮布法之时,只说了魔道,不曾提起仙神二道,如今李辟尘命他传下仙法,举三清降三浊,他哪里敢怠慢,就在这刻,只看混元斗中又落下一道光华,照在这首领眉心之中。

一枚文篆打落,里面记得乃是基础的修仙之法,于是这首领顿时愣了,有些不明所以,而移山道人看见那枚文篆,便知道了,赶忙开口:“这是上仙赐予你们的修持之法,日后便按照这法门修炼,来日可得大道正果!只不过,这法子前期修持较慢,你等得寻一些灵山宝地才可,但比起魔道来说,没有甚么隐患。”

他现在性命捏在李辟尘手里,自然大说仙道好话,一番言语,把魔道数落的一文不值,贬低如粪坑里的老鼠屎,臭水塘里的绿浮萍。

于是移山道人又催动混元斗,这般连连打出云气,把那些修持了魔功的人尽数打回凡身,每个人眉心之中都留下文篆,如此折腾数个时辰,才算是彻底功成。

这部落诸人得了移山的法旨,尝试着修行那些法来,如此移山道人长出口气,面色又端重起来,对这些部落族人开口:“本仙使还要去其余诸部传下仙法,尔等需要好好修行这门法诀,日夜修炼,不可懈怠!”

他话说完,便驾驭云头匆匆离去,而吞鬼天公把移山道人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暗道这狮子精还算认得清自身立场,没有阳奉阴违,如此也就在心中记上一笔,算他做了个正确之事。

......

那俱芦天下,诸多山峦之中,十一位天公散开行事,此时神霄天公与五方天公来至一处部族,此族人居于山中,不修魔道,为抵抗之处,此时见天阙上有人行来,顿时惊的逃入山中,而与此同时,有骨钟在此响彻,只这一下,顿时回荡千百里,而二大天公听闻此音,却是顿时浑身一震!

“这非凡音,是仙法还是神术?”

神霄天公眉头大皱,目中有惊,而五方天公拿住那火刑雷旗,便按落云头,正在同时,那山峦当中跑出无数俱芦人来,个个身材高大,勇猛魁梧。

那人人手中拿着石矛铁刀,身上穿着骨甲毛皮,部分之处盖着铁盔鳞片,此时一窝蜂涌出来,乍一看,怕不是有万人之多。

如此规模,已经算是大部落了。

“有魔头擅闯我善见部!”

此时一声怒喝传遍天地,看那大山之中走出一骑,座下一头六牙白象,那大象高有十丈,如山似岳,而上那人是个青年男子模样,披头散发,带着铁面,但那双眸清澈如水,当中如藏星辰,那身上裹着兽皮长袍,上面带着骨甲,此时手中持着一柄天顶骨杵,威风凛凛而出!

神霄天公与五方天公上前,此时神霄天公开口:“我二人为天上神灵,乃正统的真神,非是外道魔头,此番来至此处,实是为传仙神之道而来,并无......!”

“滚!”

二神言语尚不曾落下,这青年却面色难看至极,口出呵音,是猛地一挥手,只见后方转出六尊大汉,那手上都拎着骨棒,腰间配着铁刀,此时青年开口,怒斥道:“尔等魔头,杀我等亲族同胞,灭我等兄弟姐妹,如今打上门来,实是欺人太甚!”

“善见部诸人听令,敲骨钟,我等在此杀了这两尊魔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骨杵召雷天公斥

这尊青年振臂一呼,那万人齐齐喝出声来,此时那骨钟之音响彻,这些俱芦战士目光顿时变得赤红无比,那身躯中气血澎湃,筋肉涨大,气喘如牛,仿若回忆起曾经逃亡的生涯,顿时一个个皆怒吼而出,挥舞着兵器就对二大天公杀去。

神霄天公听了这骨钟之音,顿时开口:“不好,这钟声有激战之力,能让生灵气血爆发,涨人怒意,为战之神器!”

“这些俱芦生人被这钟声影响,此时武力超群,我等不是来此杀生,且先驾云起来,免得被这些人团团围住,难以脱身。”

他如此说,而五方天公却是道:“此界俱芦之人,多杀好争,为活命而活,这阴阳幽海之中,俱以武力为尊,我之意思,如今出手,只伤他们而不杀,如此让他们信服,我等并非是魔道之徒。”

五方天公属离,执火,故此希冀以力为尊,而神霄天公属乾,执天,有广袤胸怀,性子平和,此时听了五方天公的话,不由得皱眉言语:“这....怕是不好。”

“我等不过是一道仙法真性,虽比人仙也不遑多让,但若是这些俱芦人手中有什么宝物,一旦栽了跟斗,这身子被打灭,化了回去见到天师,确实是不好交代的。”

神霄天公如此开口,其意告诫,也就是说自己等神攻击虽高,但防御力实在是弱鸡,一旦中了什么大法,或是遇到什么异宝,怕是直接就被打灭,到时候回转李辟尘身边,那可就尴尬极了。

虽然之前已经明说,即使死了也无大碍,只需把情报带回便可,但死在一群魔头手里,和死在一群凡人手里,哪个更丢面子?

堂堂两尊神灵,万一翻了跟斗,被一群凡人拿住活活打死,这日后,还混不混了?

五方天公想了想,便也无奈点头,这么一看,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了。

如果是焚鬼老祖来了,杀了他们,这死的不丢神,但被一群凡人拿骨头棒子活活敲死,这面子真的彻底丢到诸神中去了。

眼见诸多俱芦人冲杀,此时神霄天公一挥袖袍,那一阵浩荡乾坤之力陡然发出,这般把那诸人阻挡住,而他与五方天公驾起神云,如此上了天去。

“他们...他们又施了魔道恶法,上了天去!”

“拿弓,把他们射下来!”

这些俱芦战士们开始呼喊,有许多人从背上取下大弓,那也是异兽之骨所打造,此时扭下骨箭,齐刷刷,一瞬间便有千根箭羽划破长空,向两尊天公射去。

“烧!”

五方天公手中那火刑雷旗一摇,顿时漫天化了红霞,那当中无数火龙游出,把那些骨箭俱都烧成齑粉,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而去。

“果然是魔道的恶人,能驱使火焰!”

看见五方天公施了离火之法,那青年首领更是怒气横生,此时手里拿着那根双头骨杵,这么向天一定,突然之间,那阴阳幽天之内咔嚓一声打下一道粗大雷霆!

“承受天之怒火吧!”

那青年大喝一声,手中骨杵撼动,此时居然让尘石皆是浮起!

召雷遣电!

这一下倒是把两大天公吓了一跳,而神霄天公及时出手,那又是一片浩大高天之力打出,那把天雷震散,然而万电却不消弭,以那下方骨杵为中心,形成一副滔天电网,这般把两大天公困在当中。

“咦,这俱芦界中人哪里来的修行之法?”

五方天公大是奇怪,这一界三浊弥漫,只有妖魔可待,便是寻常魔道之人来了也有些难以忍受,感到身心沉闷,而这一界更是没有甚么修持之法的,只有拼杀肉身的血腥之道,也不算武道,但此时,这个骑着六牙白象的青年,手中那骨杵居然能打出雷电?

这明显就是召雷遣电的神法,这寻常凡人如何能用?

他二神迷惑,而下方那青年见到雷电困住这两个“魔头”顿时哈哈大笑,而那些俱芦战士也是同时欢呼起来,更有人声嘶力竭,直接就吼道:“果然是族长,一出手招来雷霆,这魔头再厉害,也打不过天雷的!”

“释提桓是俱芦天赐的子,是上天的孩子!”

“是圣!高呼吧,是圣!”

“那摩天骨杵,只有族长才能驱使,这已经说明一切!”

这些俱芦战士兴奋异常,那手中兵刃不断摇动,引起山呼海啸之威势。

五方天公不解,而神霄天公则是目光闪动,再看那万电,却是轻咦一声,手掌一抓,把一束闪电擒到手里,那轻轻一握,便是散去了。

“这.....好弱的雷啊!”

神霄天公诧异,那手掌一拍,只是刹那,这四面八方,万千雷电俱都被他一掌打的散去!

刹那之间阴阳天显,化作“湛湛”,而那下方,山呼海啸的声音骤然停止,就像是突然被打了个闷棍,找不到了东南西北!

那青年看见雷电被破去,顿时大呼起来:“这不可能!尔等魔人,如何能破掉天罚!”

“我早已说过,我们并非是魔,而是神。”

神霄天公摇头大叹,此时开口:“原来如此,不是你能驱使雷霆,而是那手中骨杵有异常之处,不是什么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也不算仙魔神兵,这应当是某种异兽的骸骨,被制成这般模样,那上面还留着引雷的法文,故此能召来天雷闪电。”

“然而也仅仅是如此罢了,这雷霆当中无法无道,漫无目的的胡乱劈下,当中气息不固,如何能伤我等仙神?也就是镇压一下不入真流的小魔罢了,若是遇到真魔,那也是没有用处的。”

神霄天公如此说着,那手向天一摇,只看阴云汇聚,阳云散天,只是刹那,一道炽烈的纯白雷霆打落凡尘,这般镇下,神威煌煌,其音直盖压四野,惊起无数异兽仓惶!

这一下就像是无数大山崩塌,那滔天之神音撼动俱芦之天,而连那青年也被震了一下,坐下六牙白象有些慌乱的后退几步,却也被雷音摄住!

神霄天公手握祖雷,此时开口,神威煌煌,庄严肃穆:“你可看见了,这才是...雷法!”

第三百五十八章 九山八海渡神魔

真雷浩浩,震彻云霄;

白华道道,似起绫涛;

昼日昭昭,光如明牢;

神音渺渺,大道天瑶。

神霄天公施展祖雷真法,此时道道白练从天坠下,化银河天瀑,其中电鱼游荡,雷蛇群舞,那滔天之威让这阴阳幽海之内,俱芦诸子皆惊诧,却是浑身颤抖,心已有惧意。

骨钟之音已被遮盖,这些俱芦之子身上气息陡落,那浩荡战意在瞬间破去,不复存在。

释提桓的双眸之中满是惊骇,在他眼中,这两尊“魔头”已经具备了掌控天威的力量,并且远远比自己要强大,几乎不可抵抗。

但让他感到一丝疑惑的是,这些雷中并没有凶戾的气息,反而有一种厚重以及高渺的感觉,与曾经自己所见过的那些魔头不同。

可仅仅如此,并不足以证明这两个身上发出光华的生灵并不是魔头,仅仅是天罚,不算是证据。

四十年了,从那些魔出现在此方俱芦天下,已经有四十年了。

那头青狮从天外之地而来,传说是渡过了八片大海中的八座大山而来,那距离这里太遥远了,甚至在那头青狮没有到来之前,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那八座大山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被八片大海所阻拦,那八座大山之后,是一座通着天的圣山,立于俱芦之外,天地之中央,有八万四千由旬,云绕其中,光起其中,为极真圣土。

九山八海不过是荒谬的古老故事,俱芦人虽然都明白这个故事,但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情当做是真的,直到那头青狮子来到了这里。

他掌握着无以伦比的力量,能呼风唤火,这在俱芦之中是不可想象的,火最初是天所赐予,是“因”所降,只有雷光才能带来火,当俱芦的子民取走了火苗,这才点亮了幽暗的俱芦群山。

一个黑暗的时代刚刚落幕,而一个星火的时代,刚刚开始。

但这个星星之火,并没有燃烧多久,那从古老世界而来的魔头,把这一切都摧毁了。

无数的同胞与子民被杀死,无数的俱芦之子投入魔道,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

俱芦之子们虽然经常征战,经常杀伐,但是这都是为了活下去,但这些魔,所谓的杀,仅仅是为杀而杀。

这是错误的,毫无意义的!

为了活而杀,为了杀而杀,前者是俱芦活下去的动力,后者则是彻彻底底的疯狂!

善见部的战士们开始后退了,他们心中升起了胆怯,包括他释提桓坐下的那头六牙白象也是如此,这只大荒山中的异种也有了惧怕的念头,毕竟在天之怒火面前,谁都会心生恐惧。

“善见部诸人听令,不准退,随我死战!”

释提桓大声呼喊,同时手中的骨杵举起,那上方又开始萦绕起雷光。

青紫的雷霆萦绕在骨杵之上,释体桓的举动让原本心中锐气已经尽失的俱芦诸子又站定了脚步,那熟悉的雷光再次闪耀起来,昭示着俱芦之子的不屈。

到了如今的情况,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俱芦天下,已经成为了魔窟,无数曾经的俱芦之子成为妖魔,变成嗜血的怪物,而那古老的传说中,那九座高山,八片大海也成为了迎魔之地。

一退再退,直至如今,已经退无可退。

如果不拿起手中的兵刃反抗,那么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释提桓也曾经反抗过,他在俱芦天下,原本坐镇八个部族,每大部一万余人,共计八万四千子民,而他因为能驾驭天之怒火,能动用摩天骨杵,被称呼为释天帝。

这一界中没有神的概念,更从没有听过仙魔二字,他们的传说中,没有神话的存在,只是认为居住在阴阳天上的那位是大天帝,能够操纵雷雨,烈火,山崩,这一切都是那位天帝所赐予的,是善也是恶。

部族之中称呼释提桓为释天帝,也是因为他能够操纵雷霆,并且降服了一头一直在大荒山之中作乱的六牙白象,故此被人称为此身。

然而就是如此,被称呼为释天帝的释提桓,遭遇到了魔。

八部大众俱都分散,而他释提桓也只能带领善见部族诸人且战且退,这般一路逃去,却是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

当然,对于这么大的一个部族来说,虽然没有老人,但跋山涉水,他们又没有神通仙法,用双脚赶路,更不会什么武学,自然进境极慢,他们如此辛苦到达这里,但在会施展法术的人看来,不过是一昼夜就能到达。

像是神霄天公,五方天公这类神灵,堪比人仙修持,其驾云之速更就不用在细说了。

释提桓举起骨杵,此时正对二大天公,那天云上,五方天公执旗而舞,开口喝问:“我二人已经明说,非魔为神,你为何仍要与我等死战,执迷不退?!”

“甚么神魔,无非都是你们之间的派别罢了,就如同我等部族,怕不是先来者为魔,后来者为神,其实做的都是同一个勾当,示我等以善,由此博我等信任,待到我善见部失去警戒之心,再施以魔道大法,将我等一网打尽吧!”

释提桓开口:“这四十年来,大大小小也遇到许多曾经的同胞,征战诸次,那其中也有诡诈之辈,想要蒙骗我等,然俱都被我砸死了喂象!如今你二人怕也是和那青狮大魔从同一处来,过了九山八海,我等虽然打不过你们,但也不愿堕入魔道!”

他声音铿锵,二大天公看他如此,俱是大叹一声。

“此人心智坚毅,只是个性执拗,不愿相信我等意图,不过也是如此,任谁在此与魔道抗争四十年,这般再有人出现自称为仙神要拯救于他们,怕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五方天公摇头,又言语:“看来此处无法传下仙道神法,我等走吧,再留下去,也毫无意义。”

神霄天公颔首,而接着,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与那释提桓道:“既你不愿我等传下仙神之道,那我二神便就此离去,但我且与你告知,那前些日子,有群魔跨天而来,被我主天师重伤,此时四散于此界,俱都不知去往了何处,那当中有一魔头修行极高,若是遇到了,还且点起灵火,我等便来搭救你等。”

他这般说着,那手指一动,化出一团神道真火来,落在地上,那火光呈现辉煌金色,外部白焰熊熊,看起来神圣无比。

神霄天公说完,也不再等释提桓答复,只是径自施了法力,起了云头,与五方天公离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焚鬼不灭收魔罗

“释天帝,这团火是.....怎么处理?”

二大天公离去,善见部中无数俱芦子围拢上来,而释提桓看着身前这团金白色的火焰,感受着其中的气息,并没有任何的凶戾与暴躁。

但这也许只是表象而已。

他不敢确认,据说那些魔头有隐匿自身法气的法门,这就导致用自己的感觉去判断魔头并不能正确的明白谁是恶,谁是善。

这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危险的火焰,或许只是那些魔头施展的隐匿法而已,平和的表象下藏着的也许就是吞噬一切的烈焰。

但把这团火放在这里,更加的危险。

释提桓的面具被这团火焰照耀的亮起来,而那双眸子依旧清澈,这让边上看着他的俱芦子们俱都心生敬畏,同时暗自默想,释天帝仍旧是那个释天帝,如此的威严。

“所有人,退下。”

释提桓让周围的俱芦子们退后,于是一阵响动过后,所有部族的人都退开,而释提桓将手中的骨杵指向前方,一道雷霆从天上打落下来,轰的一下镇在这团火焰上。

雷光萦绕,然而并不能熄灭这团烈火,释提桓看见那团火焰仍旧在雷霆之中静静燃烧,天帝的怒火对它完全没有效果。

没有办法消灭。

释提桓目光闪烁了一下,呼唤了一个人来。

“去取一个骨盒来,把这团火封存,我用雷霆打起山石泥土,把这火焰镇压在山的下方,以此来守护我善见部。”

他决定用这团火来当做壁障,同时心中也有了一点期待。

如果这团火真的不是魔火,那么当魔头攻来的时候,应该可以用来当做阻挡的屏障?

释提桓能够感受到那团火中巨大的能量,此时他翻了身子,下了六牙白象,走到那团火焰之前。

如果这团火真的不是魔火的话,那么自己可以把这团火收为己用。

“释天帝!您要做什么,那太危险了!”

有人看见释提桓似乎要触碰那团火焰,顿时开口阻止。

而释提桓目光扫了他一眼,开口言语:“如果我被这团魔火侵蚀,那么我会用摩天骨杵召来天雷,把我的身躯劈成齑粉,这样就算是魔火,没了寄托的肉身,也必定将会消亡。”

“我是族长,我有义务担起这个镇魔的责任!如果我死去了,那么你就是下一任的族长了!”

释提桓开口,而那个出声的人则是大惊失色,连连道:“这不可以,我如何能与释天帝相比较?!”

他惊恐的跪拜在地,而释提桓却并不理睬他,只是把手深入到那团金白的火焰当中,而在这一刻,那团火焰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然而释提桓明白,自己已经触碰到这团火了。

这是一种何等玄妙的感觉?无法言说,明明应该是炽热的火焰,此时被自己托起,却温暖了自己的手掌,那热流传遍了全身,就像是女子的手在抚过自身的魂魄,一切的冲动都要被冲刷干净。

这是一种极其宁静的感觉,这团火并不是暴烈的化身,而是平和的具象化。

释提桓捧着这团火,而此时,已经有人把乘火的骨盒取了过来,当他看见释提桓手中捧着这团“魔火”的时候,顿时吓得面色青白无比。

“不需惧怕,我还是我。”

释提桓开口,他看见那捧着骨盒的人面色有变,于是出言解释,那步伐踏出,将这团火放置于骨盒当中。

“如果你是魔火,那么你现在已经成功影响了我的意志,如果你不是,那么希望你能够庇护我善见部族。”

释提桓开口,而语气与曾经相比变得柔软了许多,那当中已经有了认可的意味,但那股威严仍旧还在,当听见这种语气的时候,俱芦子们才面色恢复,确认释提桓还是他们那个释天帝。

“紧那罗,从今日开始,你要监视我,如果我有什么异常举动,乃至于要吞吃我族人同胞的血肉,那么你要果断出手,把我杀死,取过我的骨杵,从此你就是下一任族长。”

释提桓对之前那人说话,而那人更是叩首,连称不敢。

“无需不敢,此时,绝不能有不敢之说!”

释提桓下了命令,而紧那罗抬起头来,对释提桓言语:“释圣所说,我必不敢违背。”

他语气低沉,当中却有一种悲伤之情,而释提桓哈哈大笑:“无需如此,我还不曾死,为何悲伤?!”

此时火焰已经盛放入骨盒之中,那捧着骨盒的人被释提桓指引,行走去了山前,释提桓呼唤了雷光,在地上砸起山石泥土,于是那人把这团火焰丢入了其中,并且以那些落出的土覆盖埋藏。

........

相比神霄、五方二位天公遇到的挫折,其余诸多天公传法却是比较轻松,有些小部族,心无主见,在被魔头侵扰至如今,也只有一点良知在阻止他们投靠入魔,于是当得知魔道之法有法可克制的时候,便是心中已有所动。

他们不像是善见部,有释提桓这种能够驱使雷法的强者存在,而善见部曾经也是八大部族之一,释提桓更是号称释天帝,他们这些小部落当然不能与其相比较。

于是当天公们施展出神法仙法的时候,这些就成了压垮他们心中良知的最后一根稻草,既然不入魔,那么就学了这些神法仙法,与那些魔法相抗衡吧。

不管这些是不是改头换面的魔道大法,他们现在已经没了选择,是屈辱的死去还是疯狂的活着,二者只能选择其一。

于是仙法与神法在俱芦界中开始流传出去,只不过,由于俱芦界中三浊汹涌,三清难见,故此此界中人只能修持生灵气与浩然气,而清灵之气因为缺少,却是不能修持了。

然而顺虽顺,但在背地之中,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天公传下诸法,同时,也已经有些魔头修持完毕,窥视到这俱芦天或许有变。

在距离阴山极遥远的地方,有一具穿着红袍的残破肉身盘坐在石洞中,他身前跪着一个人,此时这人模样可怕,面生三目,臂有四只,背上带着大鼓,手里持着三头钢叉。

他的两足上萦绕着熊熊赤火,面色悲悯而又狰狞,他的境界展露出来,正是筑基的境界。

第三百六十章 大圣谋身真魔心

这残破的肉身老魔正是焚鬼老祖,此时他面容凄苦,气息紊乱,这距离当初天门爆炸已过去四十八天的时间,他终究是地魔,逃过一劫,没有被那巨大的力量直接炸死。

云原一天,俱芦一年。

当初下俱芦,没有做好准备,贸贸然来了,这也是他遭到重创的一个重要因素。

其实焚鬼老祖心中也是在疯狂怨恨,若是当初那拍马屁的魔人没有说那些好话,自己也不会自大到不做准备就跳下观云池。

但身为魔道老祖,当然是不会悔改的,这错肯定是旁人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叩拜的妖魔,这是俱芦界中本土的人,当初看见自己从天落下,高呼什么魔祖降临,而后看见了那矗立的帝像,这才知道那所谓大日黑天宗是什么门派。

夕云大圣的帝身塑像,这大日黑天宗是黄昏地的下属宗门!

焚鬼老祖认为寻到了真像,但仍旧没有把大日黑天宗和黄昏地联系在一起,只是还认为这两个是上宗与属宗的关系,但对于他来说,不论大日黑天宗的上宗是不是黄昏地,这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他同样不知道,当初引爆宝莲灯的人,不是任天舒和陈汰浊,而是苏九儿。

身为一尊地魔,自负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属性,魔道之人多执拗和自大,于是焚鬼老祖看了看夕云帝像,也没有否认,就说自己是夕云的化身。

而由于他坠落时带着天火,故此这些妖魔直接尊他为主上。

甚至....还收了个徒弟。

“摩罗,你说,近些日子,有些部族不太安分,似乎有从魔道之中脱离的迹象?”

焚鬼老祖同样通过这些妖魔知道了如今俱芦界的情形,对于大开魔道这种事情,他当然是一万个赞成。

不说这事情之后所能得到的利益,就单单是魔道崽子能够提供的血食,也是他所心生向往的。

焚鬼老祖的魔火很霸道,因为这是燃烧精血所炼化出来的,要喂养这种魔火,自然就需要魔徒的精血,而一个人的精血总共不过千百来滴,炼光了,那就需要新的补上。

此时他听说似乎有人要脱离魔道,这自然引起了他的关注。

“是的,炎尊,我部族之中有些魔头是最近流亡来的,他们说,在遥远的阴山,魔土的圣地处,似乎发生了变故,而青魔师他们也见过了一次,却是行迹匆匆,甚至还亲手杀掉了数个妖魔。”

这个三目的怪人抬起头,那面色狰狞,似忿怒之相,他正是当初那青狮和任天舒、陈汰浊二人吹嘘的那个高手,是此界第一位达到魔道筑基的俱芦之子,叫做摩罗。

他早已彻底投身魔道,认为这是达到极乐彼岸的唯一真道,对于魔的信仰几乎疯狂,或许比任天舒都要高。

毕竟任天舒还有自立之心,虽然没有脱离魔道的想法,但是他也不愿意被人一直束缚,毕竟魔门无信,底牌在手,才是真正什么也不怕。

只可惜任天舒遇到了李辟尘,那诸多后手都徒做了嫁衣裳。

“嗯....那头青毛狮子精么....是他传下的魔道,也是大日黑天宗的人?好啊,现在他想要做什么?传魔道不是很好么,他怎么又要人脱离魔道?”

焚鬼老祖这般想着,而摩罗叩拜在地,此时忽然开口:“炎尊,我有一事,突然回忆起,需要禀报。”

“你讲。”

焚鬼老祖示意他徐徐讲来,而摩罗则是点头,这般恭敬的开口:“我记得,当初魔师所说,要带我等去一处充斥阳气之地,随后把我等一部都迁移过来,但后来,魔师似乎有了什么事情,急匆匆的赶回去,便再也没了音讯。”

“充斥阳气之地?”

焚鬼老祖眉毛一挑:“俱芦界这种诡谲之地,居然还有阳土留存吗?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稍有听闻,魔师曾说,没有阳火,无法筑基,阳气乃是生之根本......魔道,就是驭阴而收阳,把阳再化作三盏神火,由此再激发我们的潜力。”

他话语说出来,倒也大差不离,而焚鬼老祖听了之后,又起了疑问:“且慢,摩罗,既然你没见过阳火,那你是怎么筑基的?”

“这.....我也不知道,只是某一日,我修持魔道日久,忽的心中有感,只是觉得身子晕晕乎乎,飘飘游游,那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之感,一切都是那么空旷而浩大.....随后我看见了一片镜湖,那湖畔似乎隐隐有个影子,而同时天上有三盏火落下,紧接着我就醒来,踏入筑基之境。”

“而不久之后,魔师见我得了筑基真法,便是大欢喜,说要引我去往一处阳气汇聚之地进行修持,而我部族之中也接连有人踏入三火的境界,如此魔师便施展法力,把我部族迁移到此地来。”

“紧接着,他一去不回,再之后数十日,炎尊您便自天而落,降在我身前。”

他这般说着,而焚鬼老祖听了之后,却是面色微变,心中暗道:魔道真心,这是天外有大圣在梦中隔界临梦传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古往今来,就算是在云原之上也没有发生过几次!

“魔道真心者难以窥见,这摩罗居然是拥有这种心智的人?好好好,看来是真的捡到宝贝了,一心一意投身魔道,为最古老之魔身,这种人能把魔道之法修持到最高之境....也不知是哪一位天外大圣走了运气,正好在摩罗的梦中和他连接上了,临传魔法。”

天外大圣不能干涉人间,只能在洞天之中往来,下界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传法也是极其困难,一般来说,如果要传法,只能在洞天之中才能下传,而天外圣境,一般办不到。

所谓召天之法能召来圣境之天,能显化圣境之主的法相,也能窥视其中各法,但是传法不传道,没有修行之秘诀,如何去修持?

而“临梦传法”,却是说那种有一心一意向某道修行之人,与天外大圣产生心中的感应,同时在心境之中出现在一片镜湖之下,如此大圣可传此人自身大法,无论仙魔,皆有这种人诞生,只不过,极其稀少。

一般来说,如果有大圣正好遇见了这种人,基本上都是必定要收来当做衣钵传人的,因为这种人实在是太过稀少了,可谓是数万年也不出一个。

这并非是说修行资质有多高,而是因为能够与大圣产生“临梦同心”的状态,这样大圣几乎是能把所有的法与道一概不留的传给对方,而对于魔道大圣来说,这种人更是可以当做自己的第二化身。

焚鬼老祖心中有了计较,怕是有大圣想要借助这摩罗的身子降临人间了,只不过现在处于俱芦,而且他的境界太低,受不得大圣临身,故此是要让他拜在自己身下,等到境界高了,再降临下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火雀念法思金鹏

“不曾想被炸了一次,还被大圣算计了。”

焚鬼老祖面色难看,心中咒骂,然而并不担心什么,毕竟大圣不能下界,那就算他在天外算计的再是多,谋划的再是深,也影响不了自己太多。

大圣的谋划,多数是顺其自然,等于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弄法,所以也会出现许多意外,故此大圣们一般都会有后手,而到了那个境界,所谓争夺,其实已经和人间没有什么关系了,多是要的一些先天圣物,亦或是最后的气数,是能让他们踏入下一个境界的至宝至事。

至于所处人间如何,落子之大洲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不在乎,只要结果不变,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哼!”

想到此处,焚鬼老祖面色阴笃,冷哼一声:“大圣们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群洲万界,随意一动便牵扯亿万生灵入局,生或死不过都在他们一念之间,今日之因,来日之果,这果是善果还是恶果,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们要的.....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便是我等地仙地魔,也不过是大一些的棋子罢了,出局也好,入局也罢,他们都不在乎,执棋的人在乎是最终的结果,而不是棋子的出与入。”

“出去了就出去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一个棋子出去了,还会有新的棋子被放下.....好气魄啊,诸位.......大圣们!”

他念头转了又转,心思想了又想,就像是铁弦轻颤,又化金风疾雨,最后渐渐归于平静,这天地之间,也化作长宁。

“摩罗,你去把那青狮请来,就说我想见他....说焚鬼老祖要见他。”

焚鬼老祖对摩罗开口,而摩罗这般说了,便疑惑:“炎尊,魔师去了何处,我也只知道一点半点,那还是部族之中那些逃难的魔头带来的消息,现在,又去哪里能找到魔师呢。”

焚鬼老祖不语,微微沉吟,突然开口:“摩罗,你说之前,那青毛狮子要带你去一处阳气汇聚之地,后来因为有事耽搁,再出现时,便开始劝人离开魔道,甚至出手打杀魔头,这是为何?”

“这....摩罗不知。”

摩罗迷惑,摇头,连叩三下,苦笑言明不晓。

“我怕是,他当去了那阳气汇聚之地,或许是借助你等之身献祭,以褪去魔体。”

焚鬼老祖开口,说了个原因,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究竟如何,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当初坠落下来,他根本没有见到李辟尘和苏九儿,自然不知道,这俱芦界中,有一个仙一个神存在。

对于魔来说,褪去魔体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有些魔道法诀会让魔体多出污浊,如果能换上一个神躯,那修持就会快速许多,而且也有些身体隐患同时会一并消弭。

当然,选择褪去魔体的,多是体内有某种咒法,或者道与法残缺不全的魔体,这种一直修持,如果不能想办法消除隐患,那么日后必成大祸。

焚鬼老祖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如此念想,青狮把摩罗一诸人带来这处,那说明此地距离阳气汇聚之地已然不远,那紧接着,或许是那阳气汇聚之地有什么异宝,能帮助他褪去魔体,化作更加强大的神道法身。

对于那处阳土,焚鬼老祖自然也有想法,他施魔火,本就是从阳中所化,聚的阴法,如果能得阳气灌身,那么接下来他的肉身恢复速度也会快上许多,整个人的法力也会渐渐回归,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在云原中,焚鬼老祖虽然是地魔,但是却被许多魔道真人看不起,认为他不得真法,不入真流,如此穷尽一生,只搞些外门乱道,至此还在元神徘徊,为诸地魔所嘲笑。

如果在俱芦之中,吞噬一大天成阳土,如此说不得能破开元神壁障,化作六神之第一观神境,照见元神本性,如此才算是得了真流。

谁也不甘心做个散数地魔,须得知道,地魔等同于地仙,也不过就是万年寿命,像是吕道公那种,活过了人皇时代的绝世地仙,这整片云原,也就只有他一个。

吕道公是在为地仙开辟前路,但是焚鬼老祖只需要活下去就够了。

焚鬼老祖和摩罗说的清楚,而摩罗顿时恍然,只是又言:“便是炎尊如此说了,可我仍旧不知道那阳地在何处。这俱芦天下广袤无比,我便是驾云乘风,这漫无目的,又向着何处去寻呢?”

“你来,我教你一法。”

焚鬼老祖对摩罗开口,摩罗上前,此时焚鬼老祖手中化出无数火雀,那各个灵动,宛如真正活物,从那掌心之中不断蹦跳而出,在地上轻叩,带起一片冲霄火光。

“这....这是!”

摩罗看见此法,顿时惊讶连连,而焚鬼老祖则是开口:“这是我曾经与一老友处学来的法门,且被我改进,这些火雀俱都可以看作是探子,你施这个法术,放火雀出去,它们火目所见之景,俱都能被你所观,如此一目当做千目,这般不消几日,你便能找到那阳地了。”

“我累了,要休息一会,这法力不能胡乱动用,你且学了,便拿出去用吧。”

焚鬼老祖开了口,而后摩罗激动的叩拜下来,如此他开始从焚鬼老祖处修习此法,不消数个时辰,便已经掌握其中精髓要义,可以变化出生灵火雀来了。

“这火雀若是被人击落,顿时会化滔天火海将人烧死,那讯息会传到你处,届时你用念头指引这些火雀,可作逃遁和攻伐之用。”

焚鬼老祖最后交代了这些事情,于是便闭目睡去,而摩罗则是叩拜了他三下,这般回去潜心修持七日,把此法彻底炼成,于是放出了无数火雀。

.........

焚鬼老祖的猜测其实是正确的,这四十几日,李辟尘没有传讯过来,确实是让青狮起了一些心思。

当然反叛是不敢的,毕竟混元斗还在身上,于是他想到借助阳气之力断去自己与李辟尘的联系,如此一念落下,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曾经自己所寻的秘密阳土之处。

只不过青狮去那里,也是有些风险的,因为那阳土处有一株参天神木,上面有只凶狠的金翅大鹏,那鸟,比自己还要厉害。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阳春白雪映红尘

阴山之巅,李辟尘盘坐在山顶,此时正想办法修复残破的望雾池。

焚鬼老祖没有死,所以这一界现在很危险,在没有找到他的前提下,自己必须要留下后路才可以。

一尊地魔,哪怕在毫无防备之下承受了天门的瞬间爆炸,也仍旧不能将他杀死。

俱芦界中三浊弥漫,清气寥寥,不可见。

这也是因为这界看不见大日的缘故,那阴阳天如幽海一般深沉,只是看一看,就仿佛有一种恐怖的力量,那乾坤开辟的一线,当中似有什么生灵要钻出来,扒开这片苍茫,吞噬俱芦界中一切有情众生。

即使是仙人,神灵,在看见天上的那道云痕时,也会感到莫名的悸动,这是源自最古老的的恐惧,是众生对黑夜的震怖。

当失去了光芒,那么黑暗便会笼罩乾坤。

李辟尘的身边,苏九儿提着宝莲灯,那莲华之中吞吐明光金炎,把这片阴山天巅照亮,那光辉煌煌,能破万千虚妄。

这盏明灯似乎是认栽了般,一开始仿佛有些不甘心,但很快,甚至李辟尘也不知道,苏九儿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成功的让宝莲灯认主了。

而被锁住的任天舒同样察觉到了自己与宝莲灯之间联系的断去,这让他几乎疯狂,同时又有巨大的悲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比起宝莲灯来,清明葫芦就显得有些顽固,这尊黑躯银花的神物似乎并不认为李辟尘是它的真主,不过也并没有做什么反抗。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李辟尘驱使这个葫芦,可以吞吐白光,但是不能降雨。

这就让李辟尘感到好奇了,原来这个葫芦,还可以有选择性的施展法力?

降雨......这明明只是个寻常的唤雨之法,便是三火境的修道弟子都能施展,那太华山上,雨脉弟子常常出去作法事,便是用的行雨令旗,那向天轻轻一摇,是不消片刻,立时便有大雨瓢泼而下。

但这次,这葫芦并不配合李辟尘施展降雨之法,这倒是让李辟尘有了个想法。

是不是,之前这葫芦所施展的降雨之术,都是它的伪装呢?其实降雨之法也有神异,只不过青狮与陈汰浊都没有办法得到它承认,所以喷出的雨水,都是寻常的雨。

阴阳瞳光也不能看破这葫芦,那当中就像是一团混沌,如先天初开的乾坤,蒙昧无法,难以细细明言,那看久了,甚至还有些让人仙都恍惚,故此李辟尘不敢再深入查探,只是失笑叹言,这葫芦,看来和自己有缘无分。

但能唤出白光,也是另一个方面的证明,起码这葫芦,并不排斥自己。

“到底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居然还有自己的小脾气。”

李辟尘每每想到此处,不由得都是失笑一下,而那前方望雾池已残破的不成模样,此时要修缮也并非容易之事,只不过,每当李辟尘施展法力的时候,苏九儿都会向着自己的脸上看去,这倒是让李辟尘有些奇怪。

那这次,苏九儿提着莲灯,那身后九条白色的狐尾轻轻摇摆,配上她那难以实言的美艳面容,那金色的火光吞吐着,莲华初绽,若是被人间的才子看见,必然要提笔将这一幕描画下来,作那芳华之图,流传千古。

莲华灯中照金炎,美人如玉,那俏若三春桃花,清若九秋之菊,吐气如兰,娇艳胜过牡丹,冰肌玉骨,是让荷花青柳也羞朱颜。

她静静的看着李辟尘,李辟尘不由得又是一声大叹:“你看我作甚,是脸上有什么没擦干净的灰尘,还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残污?”

“没什么,就是想看你而已,这需要理由吗?”

苏九儿笑起来,这一下,那李辟尘脑海中,也就只蹦出四个字来。

阳春白雪。

或许有些奇怪,但确实,也只有这四个字能真正说出此时身前人儿的娇艳。

李辟尘摇摇头:“你提着莲灯为我照光,但却又盯着我看,我这面上也没有花儿,你总是这样,确实让我分神。”

“你有清静真经,还会分神吗?”

苏九儿很了解李辟尘,而李辟尘听了她的话,摇摇头:“清静真经是清静我的本心,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三毒不生,六欲消灭,你已经忘记了这些文字,但现在我和你说,只是讲其中的意思,你也不必细记。”

“六欲指的是眼、鼻、口、心、意、欲,这当中,眼见耳闻,意知心觉,这需要断情,去欲,澄心,忘虑,安神,如此才能消六欲,清静自我。”

“你现在一直盯着我看,难以让我安神,自然六欲也起,我又不是没有六欲,只是我的六欲,并不算自身之恶而已,清静经早已与我心神合一,我之六欲,仅仅只是名词上的六欲罢了。”

李辟尘如此说着,苏九儿笑起来:“那这么说,我看着你,你便不能安神,那你还是不能摆脱我,这样也挺好的。”

听得苏九儿这般说,李辟尘顿时头大,自己之前一番言语,却是对牛弹琴了。

这姑娘提着莲灯,提早出了世,却是好像留下了隐患,虽然重塑了真灵,可李辟尘怎么觉得,这是带了个粘人的女儿。

李辟尘摇摇头,这般弯下腰来,查看望雾池的底。

苏九儿一只手托着腮,看李辟尘弯腰,她却是直接蹲了下来,那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继续看着李辟尘,让后者哭笑不得。

“你再看我,我便化个虫儿,施个壶天的法诀,遁走去,让你再不能见我。”

李辟尘这般摇头,无奈威胁,而苏九儿笑嘻嘻,又是道:“你不会的,任天舒还在你手中,你要是化个虫儿,他怎么办呢?”

她这般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已经恢复原身的踏红尘:“麒麟还在这里,你遁去哪里,我就骑着麒麟去找你,你肯定不能摆脱踏红尘的。”

这姑娘也是冰雪聪明,李辟尘这般听了,不由得微微一滞,而后再一抖袖袍,拍了一下,却震得里面任天舒七荤八素,破口大骂起来。

而这时候,苏九儿又笑了一声:“你还舍不得我的。”

这话出了,李辟尘却是有些失笑,刚要说一声如何舍不得,却不知怎么的,这话到了口边上,却是说不出来了。

因为这姑娘,似乎有些悲伤。

李辟尘不明白苏九儿这股悲伤的心境来自何处,只是稍稍想了,心念或许是因为神魃的特殊身份,让她感觉自己有些孤单?

虽然为神,却没有任何一个同伴,唯一的同伴就是自己了。

那....还是不要说这种伤人心的话了。

李辟尘想了想,也笑起来,点点头:“是啊,我舍不得你的。”

二人这般动作,李辟尘也只好向苏九儿妥协,这般一个看望雾,一个看少年道人,莲华灯下,金光耀顶,把这副金童玉女的容颜映照出来,却是好一副芳华仙卷。

就在李辟尘细细观察望雾池底的时候,突然,那虚天当中,有水波起荡,一丝气泡突然凭空出现,紧接着,那对面,就传来一道灵云之气。

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声音响起来,缥缈而又高远,似有似无,仿佛幻听一般。

“师弟......师弟.......师弟可在?”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心中有情不曾放

就像是幽黎天中传来的呓语,李辟尘嗯了一声,此时再看九儿,发现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那耳朵轻轻颤动,目光流转,在寻找声音的源头。

李辟尘看着池底那丝丝灵云之气,此时伸出手去,接住那云气,突然心中微震,因为这正是太华山中仙人的气息。

是谁?

万墟州中多魔门,望雾池外为何会有太华山的仙人?

李辟尘这般想了,突然一拍脑袋,暗道:遭了,自己从峨眉山上出去,至如今也有数个月的时间,这般还送了灵鹤入青霄峰中,怕不是李元心见自己久久未归,算了算天数,发现难以明晓,这才带人前来寻自己了。

李辟尘双目之中显化阴阳之光,此时向着那气泡飘起的地方看去,这么一点,顿时看见一道细细缺口,那还是天门残存一点威能,不过也仅仅只有这么一道罢了。

化个遁光,怕是进不来,这天门可要用肉身行走,当初那些飞升仙人正是因为这样才是坠落在地,之前群魔下天门时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被炸死。

李辟尘口中念了法诀,这般传过讯息,开口道:“是哪位师兄?”

这气息做不得假,而为了让对方不怀疑自己,便也送了一道雷气过去。

这般化了,那缥缈的声音似乎突然激动起来,连道:“辟.....尘师弟........是.....你吗?”

气泡断断续续,故此这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听起来,倒是有些古怪的。

“我....是......虞.....湘云.......”

这话出来,李辟尘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便是一股欢喜之意涌上来,直接便捏着雷气回去,开口道:“虞首座,是我,是我的!”

“此时我在这片小界,你那外头,可有破碎的观云池?”

李辟尘这般开了口,引得苏九儿侧头过来,二人看着那些气泡,过了大约两个呼吸,此时那外头有声音传入。

“有....有.......池已.....破.......我来......找你.......细谈.......”

找自己细谈?

李辟尘听得这话,微微一愣,颇有些懵逼,而接下来,那气泡之中,突然跑出无数道云气,这般慢慢汇聚,竟然渐渐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这人穿着阴阳道袍,面容较好,此时化个云身,摇摇晃晃,站立了起来。

这看的李辟尘是大吃一惊,直接脱口而言:“果真是虞湘云首座,可....这云脉的法术还能这样玩的?”

这真的是开了眼界,果然首座与自己等人会的就是不同,这法子李辟尘从不曾见过,但却是正统的驾驭云的法诀,那当中纯正的气息不会有错,正是太华山的云脉之法道。

这与江陵云的法如出一辙。

虞湘云是江陵云的接引对子之一,在诸多对子中心性最上,留到最后,被江陵云点为此代首座,这与青箬笠点楚端阳是相同的。

至于风脉,似乎不是,苏亡归传位邱言,却是并非从对子之中选择的。

虞湘云操纵这具云身,此时睁开云眼,看清了李辟尘的样子,先是大喜,而后便注意到在李辟尘身边的苏九儿,不由得顿时一愣,开口道:“这姑娘是.......”

“她便是.......”

李辟尘刚要说神魃,但突然一想,那外头的人哪里知道神魃的事情,便是说了虞湘云也不明白,这事情还是要细细讲起,于是李辟尘不曾直接开口,而是问道:“首座这云身可持续至多少时辰?”

“时间早了,我这云身,在这里呆上一天都是没有关系,也不是什么化身之流,只算是一道念头聚法所化,怎么,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细说么?”

虞湘云只是稍稍一猜便明白了李辟尘话中意思,李辟尘这般点头,于是把黄昏地的计划,任天舒,陈汰浊,移山道人的事情俱都告知虞湘云,而后者听完之后,面色大变,只是在云身之上显示不出来,只见那眉头大皱,直接道:“这太过可怕,不曾想六年时间,黄昏地居然弄出这种动静来!”

他目光又转向苏九儿,此时打量着她,而苏九儿也打量着虞湘云,过了大约几个呼吸,虞湘云才是开口:“果然是师弟手段,消了魔念,化了真正神躯,这神魃如今有滔天神威,却与师弟你如此亲昵........”

他一开始话还正常,突然似乎有些改变,却是目光眨了眨,忽然笑起来:“师弟,你那眉心当中,我看有一点桃花明光在闪,是近来有春风拂面,十里桃花将开啊!”

“哈哈哈哈哈!”

虞湘云这般调侃了一句,而李辟尘则是哑然无言,又摇头,面上无情,道:“首座取笑于我了,我心中清静,没有甚么男女之情,对于九儿,我只当她为挚友罢了。”

“哦,真的没有么?”

虞湘云忽然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而李辟尘听得他话中有话,却是开口:“师兄何意?”

“穆寻雁.....我从她哪里,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虞湘云摇摇头:“师弟,甚么心中常清静啊,你不过是把自己的情感藏起来了而已,这不好,堵不如疏啊。”

李辟尘这般一愣,而后失笑,直道:“师兄是以为我与寻雁有些情感么?不是,我与她也同是挚友关系罢了,那遥远的彼方,还有人等我回去,这情情爱爱,那处我还没有放下,这方实在是不敢捡起来的。”

“师兄,这话,便不要再说了吧。”

李辟尘心中有了一丝波动,紧接着就像是什么突然停止了般,那种感觉很宁静,而虞湘云的云身同样察觉到了,于是也不再说这个事情,反倒是苏九儿,此时听了李辟尘的话,那眼中有光华闪过,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她有些好奇,什么是遥远的彼方,是谁在等李辟尘回去?

什么叫做没有放下,什么叫做这里不敢捡起?

她迷惑了,同时发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想要窥视这几句话中的真意。

但李辟尘并不打算告诉她,同样,此时,李辟尘与虞湘云说了这俱芦界的情况,而就在这时候,一道心中灵讯传来,那是吞鬼天公在回报。

“禀天师,那移山道人,这只青毛狮子有异动了,他似乎在去您所说的那处阳土。”

第三百六十四章 担山赶月踏云尘

移山道人有了异动?

李辟尘的眼帘低垂下来,那目光微微闪动,其中泛起一丝光华。

这头狮子果然没有放弃逃跑的想法。

李辟尘笑了笑,这确实是也是人之常情,即使是妖也不能避免,毕竟谁也不想受制于人。

二百多年的岁月,磨平了这头狮子的棱角,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一直受制于人。

尤其是自身还掌握着一个大秘密的时候。

他把希望寄托在那处阳土,这表示他认为当中有什么能解救他的宝物?

李辟尘觉得很有趣,此时回吞鬼天公话语,以心神勾连,冥冥之中响起一道声音。

“天公且将他这般所去之路,所行之道,所见之事,所求之宝皆告知与我,我这里,可做出响应,赶往那处去。”

话语回荡,不过两三个呼吸,吞鬼天公便回了话,把那狮子所行之方位皆告知于李辟尘,李辟尘这般一计较,却发现现在移山道人距离自己还是比较远的。

便是以人仙脚程,怕也要三个昼夜才能行至,而移山道人此时还在动作当中,不曾到达那处阳土。

虞湘云见李辟尘突然不言,只是眼中有莫名光辉微闪,便是奇怪极了,开口询问,而李辟尘也如实回答。

虞湘云听完之后,稍稍思量:“你在此界之中举三清降三浊,切要万万小心那焚鬼老祖,剩余之事,我此时与其余首座商议,这般我等人仙化遁光进来,把这处颠倒山移回太华,花些时间,重构天门,让你回来。”

“只是.....这云原一天,俱芦一年,我们这般动作,光是重铸天门便也要不少时日,这还得请地仙出手,你在此处,怕是要等上几十年了。”

虞湘云开口:“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也是,那还得劳烦首座了,我便在此处等上几十年吧。”

李辟尘笑笑:“云原一天,俱芦一年,我就算是在此界呆上百年,那云原之上也不过仅仅过去百天罢了。”

“只是这一界对我等仙人不甚友好,三浊弥漫,而且就算是魔道中人也难以忍受这种恶劣环境,三清之气几乎不可见,当真难受。”

李辟尘这般说了:“眼下那移山道人前去阳土,我却是必须要寻到的,那据他所说,这四十年来,他寻遍俱芦,也只看见这一处浩大阳土,这可谓是唯一可修行之地了。”

“他想借助阳土破去和我的联系,却不知,我也要靠他才能寻到那阳土啊,这一来一去,省却多少寻找功夫。”

虞湘云点点头,此时又看了一眼苏九儿,轻轻一笑,那云身顿时破去,只留下一道话音回响。

“那我便先行离去,你在此地,万万小心.......”

云身化去,消散无踪,而李辟尘看着那些破裂气泡,不由得轻轻一叹。

看来,自己在俱芦之界,还有很长一段岁月,接下来的光阴中,自己还要和那好邻居斗智斗勇,不过焚鬼老祖貌似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当真是太好了,他越晚知道,自己就越多一分胜机。

“俱芦一界,看来我要弄个阳土计划了?”

李辟尘轻轻一笑,而后站起身来,而苏九儿看李辟尘起来,便开口问了:“不修了吗?”

“不修了,把这里收走,咱们搬家了。”

李辟尘对她言语,此时唤了一声踏红尘,那墨甲麒麟顿时跑来,而李辟尘把苏九儿送上麒麟之背,那自己捏个法诀,这般踏步上天,手中显化坤卦,口中喝道:“坤”

此时只听一声浩荡浑厚的响声,那坤鼎轰然落下。

“艮!”

李辟尘口中又轻轻一喝,那另一只手中化出艮卦,此时落下一口大碗,这大碗滴溜溜落在阴山之巅,此时突然大放光华。

只是刹那,这座阴山突然摇晃起来,无数土石顺着山崖滚落,陡然之间,如天崩地裂一般,那就像有个铜柱在下方顶起,又似一尊太古巨人抬起了胳膊。

仿佛有什么被镇压了千年的怪物要脱困而出,此时那山崩地裂,就像是从太古岁月中传来的咆哮声,那是山的怒吼。

阴山半身,拔地而起!

大碗把阴山吸起来,而坤鼎落下,此时鼎上有碗,碗下镇山,那阴山这般被艮覆碗拿起,轰隆隆的被收入坤鼎之中。

只是刹那,那大碗镇在坤鼎之上,此时这大鼎之上倒扣大碗,倒是像极了一个丹炉。

“来。”

李辟尘手腕一起,两手如从水中持起宝兵,这般施混元一气,两掌大放光华,由下向上,缓缓把这尊大鼎托起。

且施一法担山走,用那艮坤二卦。

上艮下坤,是“山地大剥之卦”。

剥之一字,便是拔而斩,去外而拿其内。

八卦有六十四种变化,其卦互合,可驾驭天地自然万道之法。

一山入鼎,此时这大鼎奇重无比,权因这阴山为天门之所在,并非寻常山岳,又有十万大山之气加持,故此坚比金刚之石,远胜钢银之属。

此时李辟尘只是心中有一丝庆幸,幸亏只是十万大山之气罢了,若是真把十万大山都取来一块,那这时怕不是要造化一片小州,如果是这样,自己除非化作地仙,否则千万别想把这座山搬动半点。

而且此时,这阴山只是被拔起大半,那最下的山根并没有被起来,那乃是代表俱芦大地,区区一个人仙,休想撼动山根。

就是这样,那大鼎也沉重无比,李辟尘几乎用上全部法力才能扛动,施这个担山之法,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俱芦界中阴山只是颠倒山之倒影,且若非没有天门在此,十万大山之气加持,那就是寻常一山峰,而阳界的颠倒山,那就远远不同,因在云原之上,为黄昏魔人之坐落之山,乃是魔山恶土,仅仅一尊人仙施法,是绝难以摇动半分的。

李辟尘扛着这大鼎,此时脚下踏起雷云,这般行了,那身边踏红尘载着苏九儿,一路崩开红霞。

这里拔起阴山,那阳世云原,也要拔起颠倒山了,此时只等虞湘云把事情准备妥当,自己这边,还有极为漫长的岁月要等待呢。

李辟尘轻轻一笑,对踏红尘道:

“你且跟着我,我按吞鬼天公指引,前去寻移山道人,看那阳土究竟在何处何方。”

第三百六十五章 金翅大鹏守阳天

....

昼夜不停,风尘急赶。

移山道人鼻孔中喷出热气,此时他已经连续赶了数个昼夜的路程,估摸算算,也差不多有十日的光景了。

这十日来,他不曾听过一瞬,这般急切行去,向那阳土所存之处而遁。

俱芦界中白夜难分,移山道人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探知时间,幸而他本是兽而化妖,由妖而入魔,那自然生灵,本身就对天时地辰有着本能的感应,所以这时间他也算的是大差不离。

跋山涉水,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移山道人只是为了早一日逃离李辟尘的掌控。

这一路行去,那混元斗中的气息也没有动作,这让移山道人心中略微放下心来,如此看来,那厉害的仙人还没有想在这里把自己杀了。

或者说,自己只是行动,并没有去往魔道的动向,故此这混元一气才没有反应。

这倒是给他指了条明路出来。

“我去的是光明浩大的阳土,不行魔事,不起三浊,一路传播仙玄天清之法,如此这般,才让这混元一气没有动作......这表示我有很大的希望摆脱这道气息。”

移山道人现在是被吓得疯了,当然也不断的指天指地的开口,连连言语:“天地可证,我搬山.....哦不我移山,我移山道人,此次若能成功吞阳果而断混元,此番回去,我必然大叩妖道诸祖,日后再不与魔道有半点瓜葛,如果有何处虚假言语,必让天雷把我劈的粉碎!”

他这般信誓旦旦,却又胆战心惊的发下誓言,然过不两下,又觉得那誓言有些太过恐怖,便又再次开口:“当然,若是魔人要挟与我,这也没有半分,还望天地到时网开一面,网开一面,我给你们上香了......”

他这般说了说,行不多远又觉得不对,于是口又开了去,连连加上条件,好好一个毒誓被他愣是发了十几个条件下去,此时如果天地真的有灵,怕是当场一道雷霆就打下去直接把他劈死了算。

哪里有人发誓还带讨价还价的!这狮子当真也是一朵奇葩。

移山道人惧怕李辟尘,因为他之前听见了任天舒的呼喊,说是这仙人能够窥视人的内心,看破人的念头,而之前李辟尘的目光,他更是亲身体会过,简直是恐怖至极。

对于他来说,李辟尘哪里是个有道仙人,简直就是一尊化出肉身的心魔!

这脚下不停,风云呼啸,砂石轮转,移山道人踩着遁光连化,手里捏着法诀,这般行了许久,突然,前方远处,有一道光芒划破了黑暗。

那就像是从云原之中落下的光华,把这俱芦天下照破一道明辉。

那天上一线云痕,那如同乾坤初开的一道裂口,此时也被那光明照亮,这仿佛是错觉一般,但那浩荡的光华确确实实,已经在这里弥漫开来了。

“终于到了!”

移山道人心中狂喜,很快就强自镇定下来,那般驾了云去,此时消了风与砂石,只觉得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此时随着移山道人驾云向前行去,那照破乾坤的光华也越来越亮,此时那地面上,山峦中,许许多多的土石都呈现出奇异的色泽,比云原之中的山石要更加的明亮,与俱芦界中阴沉幽暗的土石全然不同。

那其中,甚至有许多土石泛着金辉,此时嵌在满地的俱芦阴土之中,却是显得珠光璀璨,就像白玉碧石,又似精金琉璃。

终于,那前方,断断续续的小阳土终于连接起来,那一片浩大的净土出现在移山道人身前,光华照破了阴阳之天,回荡在这处小乾坤当中,而移山道人也按落了云头,收了魔气,这才踏入阳土之内。

风轻轻吹过,那地面上,映入眼帘的,俱都是万紫千红的花朵。

这是生灵避难之处,也是俱芦之人的圣地。

然而大部分俱芦人,终其一生也只认为,这处净土只是古老传说罢了。

就如同那九山八海一般,都是虚无缥缈的古老故事。

移山道人抬起了头,在踏入阳土的一瞬间,那目光就能够看见远方的一片高大之影。

这很神奇,如果没有踏入完整的阳土,是看不见那片高影的。

那是一株参天的神木。

这株神木散发着金色的光华,高有千丈,如山似岳,那树干就像是无数神木的聚合体,万千的枝桠伸展开来,如天网,如波纹;

那枝桠之上,万叶参天,每一片叶子都如同碧绿的琉璃,那当中还有金色的木子悬挂,就像是只有天界才存在的至宝。

这是一株让人只看一眼,便极为敬畏的树。

这是一株让人只看一眼,便内心宁静的树。

这是一株让人只看一眼,便洗尽戾气的树。

移山道人此时心中突然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是这株神木的作用。

不论是仙是魔,来了这里,一下子,所有的惧怕,愤怒,震恐,怨恨...这些情绪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脑子转的飞快,心中无比的清醒。

然而即使这株神木如此的厉害,但仍旧有一只鸟是不受影响的。

那是一只金翅大鹏。

树上挂满了金色的果实,移山道人看着那些果子,目光在转动,很快,他就看见了这一次行动的目标。

在这株神木的前端,有一株枝桠上挂着一枚与众不同的金果。

那金果上,绕着一团金云,如同拂晓的水雾,而透过那团水雾,可以看见当中孕育金果的真实面目,那是一枚散发着雄浑金华的玉珠。

玉珠的外部包裹着残破的金壳,显然这是金果成熟的表现。

移山道人走了两步,目光不断的扫视,但心神一直放在那颗金果上,然就在这时候,那天外,那树冠之顶,突然有一声撼动苍黄的鸣啼声响彻起来。

当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移山道人心中猛地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他这般想了,仅仅过去两个呼吸,那树冠之中,陡然化出一道金光。

那只金翅大鹏,落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狮鹏互言说修罗

金光化羽目电逍,翼如垂云笑天翱。

碧玉梭飞光阴皎,法盖千山撼云涛。

....

金翅大鹏落下,那两翼一开遮光蔽云,一声长啸撼动苍茫,却是让移山道人站立原地,不敢再向前行去半步。

遥遥看着,那远方神木冠下,金鹏张开羽翼,绕木盘旋,如此愈来愈低,很快收敛,落回伸出的一根枝桠之上。

那两爪落于枝干,如钢刀似金剑,扣在木上,此时那双神眸睁开,刹那之间就看见了在阳土之内的移山道人。

“又是你这狮子精,上次来去,如今又至此作甚。”

金翅大鹏开口,居然吐出人言,此时声音如雷,只是这般说了话,居然就似有电闪雷鸣轰然打落,划过天阙一般!

人心皆震惶惶,妖鬼更是难逃!

移山道人看见这只金翅大鹏,开了口去:“上次我与你分说,我只在阳土边缘移动,不入你那神木之处,眼下我也没有破了规矩,只不过这一次,我有一事相求。”

“若是你助我,那我便欠你一道天大的情份......”

移山道人话没说完,此时金翅大鹏就开口,声音淡漠却如惊雷:“我不需你的情份,你是死是活,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金翅大鹏这般冷淡,而移山道人摇头,不管他的话,直接开口:“我要一枚成熟的神木果实!就这一个请求!”

话语落下,天地之间似有风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金翅大鹏那淡漠的声音。

“休言。”

两个字,直接拒绝了移山道人的请求,后者此时面色一滞,微微喘息,也不恼火,因为这个结局早已预料到了。

原本如果这只金翅大鹏不在是最好的结果,但是眼下他仍旧存在与此,那就只能和他交涉而不能动武了。

这只金翅大鹏的法力在自己之上,若是换成云原之中仙魔的境界,大约在人仙之中,列在一阳。

人仙四境,结丹、真丹、一阳、玄光。

他移山道人不过是结丹的妖魔,而这金翅大鹏是一阳的先天神圣,且不说境界之差,法力之别,那先天神圣伴随这株神木所出,为浩大阳气所聚而化,诞出真灵,天生便克制三浊,只是此时在俱芦界中,他不能出神木范围,不能前去阳土之外,否则会法力大跌。

移山道人心中琢磨,同时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李辟尘的混元斗。

之前李辟尘说过,如果遇到危难,便开口言一声“祖气请动”,如此可驾驭混元一气,施展混元斗对敌,而这宝物是那仙人的法宝,对这金翅大鹏,当能战个平局。

那任天舒的法力他还是知道的,境界列在一阳,修行法力远胜玄光,也曾杀过出窍,可谓之是厉害无比,但就是如此强大的一人,在面对那仙人之时,居然被其镇压,只是稍稍出手,便已败下阵来。

虽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失去宝莲灯的关系,但没了宝莲灯,任天舒仍旧是一尊堪比玄光的人仙,然如此之强大,居然也被那仙人镇压,由此可见那仙家之强,移山道人心中估摸,那仙人必然是远胜这只金翅大鹏的。

如此,这混元斗若是突然祭出,或许也有三分胜算。

但这实乃下下之策,毕竟不是自己的法宝,如果中途失效,那怕是当场就要被这大鹏啄死。

移山道人心中打着小九九,而金翅大鹏此时有些不耐烦:“你这狮子,要走快些走了,再待在此处,不言不语,我便下去,一爪把你天灵盖掀起,杀了你的性命去!”

他这话凶狠,此时一双金眸不断转动:“神树清宁,阳土安寂,我给你留在此地,是因念你为一化出真形之妖,感你修行不易,特让你在此地汲阳气修持,但上一次你不理机缘,这次再来,又来求我,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移山道人大叹:“我上次离去,实在也是有要事不能割舍,且被人拿性命相威胁,若是不去,我便是死了,又如何能静心修持?”

金翅大鹏摇头:“你这话说的真是假了,若是在我阳土之处修持,得到高深之境,再回转去,又何惧你口中威胁之人?”

“便是他杀来,我在此地,谁能敌我?”

金翅大鹏如此说,对自己法力极为自负,而移山道人听了,顿时心中连笑,这金翅大鹏原来是个自傲的主,说什么无人能敌他,这种话是何等可笑?

当下移山道人直接就言:“你不曾出过阳土,不知道外界乾坤之大,这俱芦天下,异兽诸多,还有九山八海之外的邪魔存来,你修行虽高,但和一些极其强大之人相比,却是弱了太多。”

“哈哈哈哈!”

移山道人这般言语落下,金翅大鹏却是怒极反笑:“休要欺骗我了,这天外如何,我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说什么九山八海,那处在哪里,你怕是都不知道的!”

“这天下之人,哪里有什么法力,那四十八年前有个人跨过我探知,来了这里,自称阿修罗,为什么光明部之族长,号释天帝之下第一,骁勇好战,有万夫不当之力,然接不下我一道金羽,只是那一羽落下,便让他如担山挑海,直接把他压了个粉身碎骨。”

“就这般懦弱之人,也可称什么第一猛将,那他口中释天帝,据说能驾驭天雷之罚,这倒是让我颇为感兴趣,只可惜,那阿修罗死去时,他的孩子怕是接替了他的位置,那我出不得阳土,却也无缘再见那所谓释天帝了。”

“似俱芦之人,部族之说,子承父业,不过这阿修罗确实是太不经打,肉身羸弱极了。”

金翅大鹏如此说着,而后大笑起来,这般让移山道人眉头大皱,那身上狮毛抖动,连连摇头叹气:“你如此坐井观天,如何能知天之浩淼,这什么阿修罗,不过是俱芦界中之人,此界之人无法无道,比不得你先天神圣,自然打不过你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菩提树下汝与我

金翅大鹏为先天神圣,似这种先天之灵,生来没有善恶之说,做事全凭喜好,直到出世久了,才会渐渐化作善亦或是恶的阵营。

金翅大鹏杀了上代的阿修罗,用一根金羽镇死了他,由此便开始自傲自大,目空一切,这让移山道人心中满是嘲笑,直言他是坐井观天。

“这天底下厉害的人多了去,俱芦界外还有乾坤,如今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吞一枚金果,化去我身躯之中法气,这样我便告诉你如今此界形式。金翅大鹏,你早已落后于光阴,这天下,现在多了太多你惹不起的人。”

金翅大鹏目光盯向移山道人,开口嗤笑:“可笑可笑,你这青毛狮子,如此推崇他人而贬低自己,你那境界低微,法力不够,道行渺渺,如此也来警告与我,你算是什么?”

“且不劳你费心告诉我俱芦天下的形式了,我比你,看的更加清楚。”

“莫要用什么编排出的怪物来糊弄我,我这心中,如明镜一般,看的清清楚楚,何须你这青毛狮子来教导与我?”

他这般说了话,那语气突然又恢复淡漠,此时那两翅一展,突然伸开,那大片大片的金色羽毛如山如光如暴雨般落下,照破无数金色光华。

轰!

移山道人的脚下被崩开,无数金色的火光喷出,阻挡在他的身前。

“你既然不欲在此修持,那便速速离去,从此之后,这处阳土再也不欢迎你的到来!”

金翅大鹏开口,而移山道人沉默,复又道:“我无意与你争斗,只是向你求一枚金果,这事你若答应,滴水之恩我必然涌泉相报,你何必与我这般为难?”

“这神木之上金果何其之多,我以法术典籍相换,若是不成,便是丹药宝兵也是可以,为何你就不愿意给我一枚果子?”

移山道人开口,尽力想要说服,因为他确实是没有把握强抢,但金翅大鹏并不给移山道人半点脸面:“你便是拿来金山银山,我也不要,这果子你一枚也带不走。”

“这些菩提子乃是这处婆娑净土化生,从菩提树中结出,待季度轮转,十年之后,重落于婆娑净土之中,如此循环往复,号曰轮回。”

“此对幽冥海中轮回之道,你若是取了果子,那婆娑净土便不完全,如此一果不入轮回,必生业障,其后果我也不知会如何,但可以肯定,必然要有大罪发生。”

金翅大鹏如此开言:“你说这样,我能让你取走果子吗?莫说你是个外来的老妖,与我无亲无故,便是你与我一同化生,为先天之兄弟,我也不会把这菩提子给你吃下半个。”

“菩提树下汝与我,你为外道,还是早早离去的好!莫要贪恋这菩提子!”

“我生来于此,食菩提子之壳,不吞其肉,你要吃菩提子,必是吃其肉取其壳,这与轮回之意不同,壳不过是外相,可以舍弃,是臭皮囊,但肉才是真正的本身,如果有失,必然酿成大患。”

金翅大鹏如此说了,移山道人顿时恼火,此时他稍稍踏了几步,正好那金火消弭,移山道人便开口:“壳是性命,肉是真灵,你取壳也是取了这些菩提子的性命,徒留它们真灵轮回,待十年一度,你又开此往复一次,这与养虾养鱼的凡尘人有何不同,何其残忍!”

移山道人如此怒视金翅大鹏,然而这些话都是违心之说。

直至此时,那藏在移山道人耳中的吞鬼天公也不由得一声难叹,直道:“这狮子精当真是修炼有成的妖魔,屁话说的一连贯,装的大义凛然,胡话连篇,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金翅大鹏听了移山道人之说,摇头直言:“错!我之前已说,壳为外相,终究将会寂去,唯肉当永生,真灵不灭便是永存不灭,你若是生死关头,是要壳还是要肉?!”

他这般说了,此时目光微闪,而移山道人看见金翅大鹏目光恍惚一瞬,却是心中大呼起来。

“正是此刻,祖气请动!”

他心中大念一声,而就是此时,那手掌当中,一道混元气息打出,刹那之间跨越无数婆娑净土,直接镇向菩提树上的金翅大鹏!

混元一气化作云梦混元斗,此时打落,那当中镇出三团云气,能斩人道行,削人法身,落人境界,可谓厉害无比!

混元斗打出一瞬,金翅大鹏猛地反应过来,那两翅一震,忙不迭飞上天去,却是连法也来不及施展,然还是慢了一瞬,此时混元斗砸落,直接打在金翅大鹏左翼之上,这一下如被山泽轰中,金翅大鹏怒啸一声,那身子斜着从天坠下!

“成了!你这孽鸟,狂妄至极,也有今天!”

移山道人见金翅大鹏被击落,顿时大喜,当下直接驾起魔云,那滔天魔气施展,此时黑云滚滚,带起沙尘,直接向着菩提树冲去。

他要摘那枚菩提子!

移山道人也是学的乖了,此时骂了一声便不再开口,怕是再生什么变故,且知道了时间拖得越久越是有危险,那上一次自己在陈汰浊面前作威作福,而后差点被李辟尘弄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次翻船!

金翅大鹏坠在婆娑净土之中,落在菩提树根之上,此时摇摇晃晃站起来,半身都是泥尘,他抬起头,看见那团黑云压天而去,顿时暴怒,再也没了淡漠的心境!

“孽障,孽障!你这青毛狮子果然是个孽障!”

他怒啸起来,那两翅一震就要上天,然而左翼被镇,此时剧痛无比,那混元斗为李辟尘法兵,乃是兑卦之兵,属坤四卦,厚重无比,这一下砸了是何等之威?!

金翅大鹏眼见那黑云行来,此时左翼剧痛,却是又鸣一声,正此一鸣,那树冠之中,却突然回荡起无数鸟鸣!

就像突然之间打破了什么枷锁,此时金翅大鹏口中的鸣啼愈发浩大,而青毛狮子这一刻,就在将要触摸到那枚菩提子的一瞬间,他挺清楚了金翅大鹏口中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那是在呼唤!

哗啦啦!

刹那之间,无数金色神鸟从菩提树冠之上落下,铺天盖地,俱都向着青毛狮子杀去,而后者的面色在这一瞬间顿时狂变!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金光龙卷吞菩提

这些金色的神鸟身上带着金色的火焰,是金翅大鹏化生出的金翅鸟!

它们是守护菩提树的神鸟!

此时听从金翅大鹏的呼唤,无数的金翅鸟身上燃起金色的婆娑净火,从树冠之上落下,乍一看,就如同无数个太阳从天降临,带起熊熊的光辉,照破这方黑暗的天地!

移山道人在一瞬间被金翅鸟们团团围住,他面色狂变,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白,心中转过万千的念头,那手中混元斗祭起,开口念诵一声。

“祖气请动!”

此言落,混元斗顿时大放神威,那当中化出三团云气,斩顶上仙花,落眉心神光,那三团云气对着金翅鸟群轻轻一扫。

只是刹那,这些金翅鸟儿失去了法力,那金色的婆娑净火化去,只在空中熊熊不灭,但却已与鸟身分开。

移山道人心中大定,见到这个场面,不再惧怕,只是手中持起混元斗来,那左侧有金翅鸟飞来,便拿那大斗一扫,那右侧有金翅鸟飞来,便再拿那大斗一扫。

如此过去数个回合,已有两千余只金翅鸟被打落婆娑净土之中,这般顿时让金翅大鹏怒火冲天,只看移山道人扫开群鸟,云头晃动,向那树冠之上的菩提子悠悠行去。

这对于金翅大鹏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于婆娑净土之中积蓄法力,借助净土之中的阳气与生机恢复伤势。

他要活活撕了这头青毛狮子。

他要用这头青毛狮子的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金翅鸟,那些都是他的子孙。

一根金羽,可化一只金翅鸟,他在婆娑净土之中,守着菩提树,那每过十年,他便要褪下一次羽来。

如今过去的岁月已不知多久,那些褪下的金羽都化作了金翅鸟,与他一道守护着这株菩提树。

但如今,这些熟悉的同伴、子孙,都被那头青毛狮子打成凡鸟,婆娑净火被化去,这意味着金翅鸟们已经化作了寻常的生灵。

更有些金翅鸟,从天坠落的时候,就已经摔死在了婆娑净土之中。

那菩提树的根部,居然染上了金色的血液,那是金翅鸟的血!

这是大罪,这是大恶,这是大凶!

不杀青狮不足以泄他之愤!

移山道人不断打落那些金翅鸟儿,又是半柱香时间过去,此时那些从天上飞下的金翅鸟,渐渐变得越来越少,而剩余的,也不敢再靠近移山道人了。

手中混元斗一扫,便是百鸟齐落,那左右各扫三下,便是六百金翅鸟被打落凡尘,只要那混元一气不消,混元斗就能一直动用,这半柱香过去,落在净土之中的金翅鸟,怕不是已经有接近十万只了。

金色的云雾在萦绕,此时被一双金色的瞳孔映照出来,移山道人心中欢喜无比,那菩提子已经近在眼前。

手掌伸出去,移山道人身躯中运起法力,要把那颗菩提子从菩提树上取下。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金翅大鹏陡然振起了羽翼!

巨大的风暴卷起,移山道人在一瞬间施展法力,把那枚菩提子摘下,握在了手中!

逃!

这是移山道人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同时也离刻就实施了起来!

黑云带起风沙,土石卷起,那些金刚琉璃打在天上,把他衬托的如同神圣,然而那只金翅大鹏已经冲杀了过来!

那两翅猛地一震,刹那之间就追上了移山道人!

驾云乘风遁千里,不及他人一振翅!

“把菩提子交出来!”

金翅大鹏愤怒的咆哮声震彻婆娑净土,这一音落下,带起嘶鸣之声,如同最古老的呓语,直击人心,直击人身,几乎要把移山道人活活震死!

“吼!”

一道怒吼突然被移山道人喝出,一声狮啸震彻云端,对着那金翅大鹏就镇压而去!

这是音波的力量,而他身为一头狮子妖,同样会用这种法术!

狮子吼!

他的声音极其恐怖,这一音落下,几乎把方圆数十里的婆娑净土都啸的震动起来,那金刚琉璃崩起半空,但下一刻,那声怒吼就变成了悲啸!

金翅大鹏的铁爪撕开了移山道人的法术,此时移山道人挪动大法,凭空变出的一座大山被金翅大鹏直接砸的粉碎!

一击铁爪砸在移山道人身上,这一下把他直接从天打落,那魔云刹那破去,无数土石伴随着沙尘自天而落,此时砸落婆娑净土之中!

而移山道人见到下方婆娑净土,顿时面色大变。

自己施展魔云遁走,这一来一去,法力全开,少说也有千里路程,但就是这样,居然还看不见婆娑净土的边缘?

这和自己来时候完全不同啊!

没有时间给他细想了,因为天上,金翅大鹏又杀了过来!

“交出菩提子!”

那一翅落下,移山道人连忙施混元斗打去,而金翅大鹏见这大斗压来,不敢硬拼,便扇动翅膀,卷起千里狂风!

只这一下,只看狂风化作龙卷盘旋,盖压天巅净土。那当中金光道道,却是有三道打中移山道人,只这一下,把他浑身法力砸了三分下去!

这一击把移山道人吓得魂飞魄散,此时见又有金光打来,便是嘶吼一声,举着混元斗镇去,这一下,就看那数道金光直接被收入混元斗中!

移山道人见金光也难逃混元斗,顿时大喜,然就在此刻,那金翅大鹏突然从天而降,两翅之中金光大闪,无数金羽毛自天而落,化作两道金风,带上雷霆直接砸落下去!

金风摧骨,那卷起婆娑琉璃之光,打入移山道人双目,只这一下,这头青毛狮子顿时大吼一声,惨叫着跌落下去!

手中混元大斗失了气息,顿时化了虚无,而移山道人重重砸落婆娑净土当中,把那无数金刚琉璃都镇的粉碎!

他双目此时被金光灼中,如被火烧,疼痛无比,却是瞎了一般,睁不开眼睛了!

移山道人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耳中一动,顿时听见风声,那心猛地一横,把手中那枚破了四面的菩提子直接丢入了口中!

“孽障!!!”

怒吼声从天而落,移山道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消片刻,那金翅大鹏从天而落,铁爪一伸,直接嵌入移山道人两处琵琶骨内,这一下捅得鲜血直流淌!

移山道人此时却是心中大骇,不曾想自己结丹境的魔躯,居然连这金翅大鹏一爪都抵挡不住!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太上举鼎入婆娑

那两只铁爪穿了移山道人的琵琶骨,这一下就像是凡尘中的武者,失了半身的功夫,却是连法诀也捏不得了。

那眼不能见,手不能抬,身子被那金翅大鹏一下叼起来,直接拽着就向婆娑净土之中飞去。

移山道人心中惶恐无比,而金翅大鹏施展极速,那很快就回转菩提树下,此时婆娑净土之内无数金翅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更有许多早已摔成肉泥,金血染了菩提树根,让金翅大鹏心中愤怒无比。

铁爪松开,铁喙放下,移山道人被摔在菩提树下,此时却见金翅大鹏突然一声鸣啸,只刹那,无数金翅鸟儿飞来,化作三道铁索,其中两道穿过移山道人破损的琵琶骨,剩下一道捆他胸前,这般直接把他锁在了菩提树上。

“你这青毛狮子精,吃了菩提子,那我便杀了你,用你的血再化一颗菩提!”

金翅大鹏怒啸:“你破了轮回,吞了壳肉,杀了一枚金灵,既然如此,那你便化这枚金灵,补全这处轮回吧!”

他口中金灵便是说的菩提子,言菩提子有灵,因放金光,故称金灵。

移山道人被锁在菩提树上,那锁骨处衣衫破烂,血流如注,双目被金火灼伤,却是瞎了一般睁不开眼。

此时他心中惶惶,而就在突然,他听大鹏要杀他,顿时心中起计,猛地开口,佯装怒道:

“你这孽鸟,不知好歹,抓我锁了在此,且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这般行事,把我锁在这里,那不过几日之后,必有我主前来救我!”

“我主厉害,把镇日压月,开天定地,炼火化风,你若是遇到了他,必然要被狠狠教训一顿,且让你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移山道人这时候想起李辟尘来,便是开口,对金翅大鹏呵斥,狐假虎威,然金翅大鹏全然不理他,只是听得烦了,冷笑一声:“你那甚么主来救你?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狠狠教训于我的!”

“你既然说了,那便看看他来不来救你,若是来了,我便也把他的琵琶骨穿过,锁在菩提树上,正好你二人一人一面,一人补全轮回,另外一人不生不死,供我日后千年取乐好了!”

金翅大鹏正在气头之上,此时开口毫不留情,而移山道人心中却是忐忑起来,暗道自己来了阳土,若是被李辟尘知道,必然是意图已破,那心绪可瞒不过对方......

他这里痛苦不堪,正此时,移山道人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莫名的声音。

“呵,之前意图逃离,怎么不见你如此借势?现在成了金翅大鹏阶下囚来,倒是又想到天师的厉害了?”

这声音缥缈而高远,如从虚无之中而来,此时移山道人听了,顿时大惊,却是连连呼喊:“谁,你是谁?”

这乃是吞鬼天公在他耳中呓语,用神念来说,自然缥缈如从心中发出一般,让人捉摸不到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移山道人这里动作,胡乱呼喊,都被那金翅大鹏看在眼中,此时他两目一闪,大笑:“怎么得,这便是疯了吗?!你这青毛狮子,现在装疯卖傻也没用,且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金翅大鹏当然不知吞鬼天公存在,他两翅一震,直接飞入菩提树冠当中,如此神隐,这一定,便是七日过去。

七日之内,每一日移山道人都要受到百鸟啄肉之苦,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吞了菩提子的缘故,此时那肉身之上,居然已经有些泛起琉璃金光,不再似原本魔身那种样子。

那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要焚灭一切,移山道人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块铁石,承受着那团火焰的灼烧,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股清醒却又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几乎把他逼疯了。

他的双目彻底瞎了,金火毁掉了他的瞳孔,移山道人此时不免后悔起来,若是当初不擅自动手,或许就不会落到这么个下场了。

而金翅大鹏此时落下,铁爪握在菩提枝头,对移山道人疯狂嘲笑:“你所说之主现在何方?如何不见他来?哈哈哈哈......”

“青毛狮子,口说大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甚么你主,我看怕是那团混元一气之主吧!你那大斗怕不就是他的,你也不过是个奴仆罢了!”

金翅大鹏此时消了怒火,自然相通了许多事情,同时他心中也对青狮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些警惕起来,那就是坐井观天。

那混元斗的厉害确实是自己不能比拟的,砸了一下就如同被山泽击中,要断骨折筋,便是自己为先天神圣也难以抵挡。

或许那外头,真的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跨越了九山八海来到此间。

“不过那人再厉害,怕也就是仗着混元斗之厉,我只需要小心应对,便是无碍。”

金翅大鹏心中如此想着,而那目光兜转,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团火光在动,那当中,居然有着和青狮一样的气息。

目光如电,顿时把那光华照破,只看是一只奇怪的火雀。

“这是什么.....是法术!”

金翅大鹏先是一愣,而后就是一惊,那翅膀随意一震,隔空一道金光打出,直接把那火雀打了个粉碎。

火气消弭,而金翅大鹏却是警惕起来,此时猛地转头,对移山道人开口:“看来你那主公已经找来了,一只火雀探路,与你气息相近,是在试探?倒是有些谨慎。”

“火雀?火雀!那不是.....”

移山道人听了顿时大惊,猛地开口:“你这孽鸟,速速放了我去,不然你我都要遭殃!”

他猛地想起当初在阴山之巅看到与听到的事情,包括在陈汰浊身中听见的诸事,那云原之上,赤矶老儿放出火雀寻找一尊疯魔,而焚鬼老祖去了颠倒山,下了天门,被炸成了重伤。

当初下天门时,那些个魔头身上都带着火雀呢。

而现在出的那只火雀,怕不是焚鬼老祖的咯!

这不是李辟尘在寻找,而是那地魔的探子!

他这里正是惊恐至极,而就在此刻,那婆娑净土之外,突然一阵天摇地动!

宛如有一位太古巨人在踏步,金翅大鹏举目望去,却猛地一震,看见了一个人类正在向婆娑净土行来。

阴山中,云天下,有道人诵遥,其音渺渺。

幽海外,群岭上,有女子提莲,光华皎皎。

道人足下雷云滚滚,身边又有红霞漫天,看那一臂扛着一尊大鼎,穿着阴阳道袍,此时威风凛凛,从天上踏入净土之前!

第三百七十章 莲华三步见菩提

道人站立婆娑净土之前,那臂上扛着大鼎,一步落下,如让乾坤也震!

阴阳道袍随风而动,李辟尘扛鼎而来,背负阴山,入婆娑净土。

这少年道人不发言语,却只是一昧的笑,像是春风拂过绿水,转过红花。

云霄缠身红绫燃,莲华半盏媚元丹。

黄尘舞鼎情瑶旦,菩提树下婆娑缠。

金翅大鹏扇动翅膀,那双金瞳死死盯着李辟尘,此时话也不言,只是猛地一声鸣啼,这刹那,就看万千金羽化了光华,如云开雾散,束光成电!

如万箭齐发,没一片金羽都为金炎所化,那婆娑净火燃灭一切,带着雷霆光电打落,肆虐开金刚琉璃般的沙土,直对着李辟尘打去!

道人踏出一步,那脚落在婆娑净土之中,带起天尘,卷起金沙,那此时,只看那莲华灯舞,一根铁棍伸出,在半空打个兜转,这刹那就把那些金光疾电俱都打了个烟消云散!

苏九儿骑着麒麟而走,此时那一只手提着宝莲灯来,那另外一只手伸出一根玉指,轻轻向天一点。

云聚而至,遮蔽了光。

风吼而来,盖压了树。

雷霆打过天巅,吓得群鸟扑棱棱飞出天穹。

一滴碧雨落下,刹那间,震起纤尘。

哗啦啦!

无垠的暴雨瓢泼而落,如万千的刀与剑芒,自天落下,带着雷霆的力量,带着狂风的速度,带着云的厚重,就这么砸了下去!

就像是一位天君发怒,引了手中法器,把天河砸开,让那大水冲刷人间。

金翅大鹏的羽翼被暴雨击中,刹那之间哀鸣起来!

无数的雨点洞穿了他的翅膀,撕开了菩提树的叶子,将他镇压在婆娑净土之中!

庞大的身躯从天上坠落,没有了半点的威风!

轰!

身躯落与婆娑净土之中!

轰!

阴阳天下那是暴雨如注!

一指压先天!

苏九儿的身子落下,莲步轻点,驾云乘风,离开墨麒麟。

三步两步,按落云头,降在李辟尘身后。

她提着莲灯,把那灯高高举起,宝莲灯回应她的意志,此时在大雨之中,放出那滔天辉煌的光。

光化了伞盖,她跟着李辟尘,在后方打着莲灯,如举着一把黄澄澄的油纸伞。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没有沾到李辟尘半点。

金翅大鹏被大雨轰击,原本不可一世的傲气彻底被打的散去,他连翅膀都没有办法抬起,那些雨点每一滴都重如山岳,几乎不可抵挡。

他疯狂的嘶鸣起来,然而金翅鸟们刚刚出现,就被大雨打的散开,那被雨点击中的,直接就坠落下来,落得和金翅大鹏一个下场。

太上举鼎入婆娑。

婆娑不能挡。

苏九儿本就是神魃,取了一位夫狐的肉身,加上九神九魔的真性,聚了十万大山之气蕴养,辅以清静真经,造化出的全新神灵。

她是在俱芦界中诞生,出世时九水九火大柱连贯阴阳幽天。

她是俱芦界中的神灵。

水和火会回应她的意志,成为她手中的矛,亦或是最坚固的盾。

“你们....你们竟敢擅闯婆娑净土!”

金翅大鹏发出滔天愤怒的呼喊,然而他开口,却让暴雨仿佛变得更加剧烈了。

李辟尘扛着大鼎,看着远方的菩提树,同时看见了惨兮兮的移山道人,于是心念一动,那背上,照地青猛然飞出。

巨大的木剑砸出,劈开大雨,砸向那菩提树。

这一剑从天而来!

这一剑自仙而起!

这一剑断去金莲!

随着一道颤音,照地青狠狠砸在菩提树中,劈开了金链。

移山道人身上的金翅鸟都被这一剑砸的散去,那锁链破开,这头青毛狮子砰的就落在地上,那两只胳膊抬不起来,身子战战兢兢,连连发抖。

耳中一道气息收回,落在地上,化作吞鬼天公的模样。

移山道人抬起头,这才看见了吞鬼天公,这刹那,那嘴唇哆嗦,却是连话也不能说出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处于李辟尘的监视之下。

李辟尘踏出步伐,那一步一步,明明是很平常的行走,却好似一瞬间跨过了数千里,只是身边,金刚琉璃都散去,黄尘暴雨都消弭,而金翅大鹏抬起头来,却是心神狂震。

李辟尘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一步便跨过了“界域”!

踏入婆娑净土当中,如果再要出去,没有菩提树的意志,谁也不能从净土当中离开。金翅大鹏把这种力量称之为界域。

这是婆娑净土独有的力量,也是菩提树的力量,这是造化乾坤之法,如掌中山河的神通,看那乾坤多大多远,实际上只是一片土地的无限延长罢了。

移山道人吞了菩提子,想要逃离,却不知道界域的存在,唤醒了菩提树,故此引动了婆娑净土的愤怒,让他不能出去。

但现在,这个人类却一脚跨越了界域,一脚越过了自己。

那自己身后,就是菩提树啊!

一步见菩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金翅大鹏震撼了,包括自己,为菩提树所伴生,但也不曾见过这种神异的景色。

他百思不得其解,菩提树为何会认可这个人类?他刚刚,还用木剑砸开了菩提啊!

金翅大鹏想要起身,但却做不到,而李辟尘越过了他,第三步踏出。

第一步落时,天尘起,卷金沙。

第二步落时,跨金鹏,越婆娑。

第三步落时,是那太上见菩提。

移山道人跪在菩提树下,如在受戒,此时浑身颤抖,那吞鬼天公站立一侧,此时李辟尘把身上大鼎放下,轰的一声,这大鼎落在了婆娑净土当中。

“菩提树,好一颗菩提树。”

李辟尘看着眼前的菩提树,目光打量了一会,接着便望向青狮。

“移山,你走时,我如何和你说的?你又是如何做的?”

移山道人浑身颤抖,此时哭喊起来:“小妖知错,万望上仙给小妖一次改过从新的机会,日后再不敢起半点外道念头,若有再犯,天打雷劈,天打雷劈!”

李辟尘不言,这让移山道人更加惶恐,而就在这时候,那前方菩提树上,之前金翅鸟们洒落的血开始汇聚起来,渐渐站立而起,形成一个浑身燃烧着净火的血人。

它站立起来,没有面孔,此时对着李辟尘,缓缓躬身。

第三百七十一章 血身灵法叩世尊

“你是谁,为何拜我?”

李辟尘看着那尊血人,笑着开口,而那血人不能言语,此时只是站在前方,听了李辟尘一话,又是缓缓躬身。

这些是金翅鸟的血,被菩提树的光华所汇聚,拥有了灵性,是菩提树的意志显现。

只可惜它不能说话,这具血身如果不是被金火所包围,由金血汇聚,那此时看起来,那模样恐怕会是异常的可怕。

李辟尘叹口气,那手指当中点化一道灵光,此时落入这尊血人眉心当中。

仙光入身,法通六神,这尊血人浑身大震,正此时,那两臂忽然张开,血人昂首,似要拥抱天地,而刹那,只看见那菩提树突然摇晃起来,无数菩提子居然从天上落了下来!

四十九枚,一共四十九枚菩提子,此时带着金光烈芒,黄云乘绫,落在这尊血人身躯之中。

大雨停住,苏九儿的法术被破去,而她抬起头,却是目光之中闪烁起了感兴趣的光彩。

“呼呼!”

大雨消弭,金翅大鹏能够动作了,他猛地起来转身,那双眸猛地望向天阙,却是浑身猛地一震!

菩提子都落了下去!

他刚想动作,但又见到那前方,在菩提树下站立着一个血人。

那些是金翅鸟的血,此时菩提子俱都落入这尊血人身躯当中,似乎在造化骨与肉。

那气息十分的平和宁静,而血人眉心当中,有一道光华悠悠旋转。

金翅大鹏停下了动作,本能的,他居然觉得现在不该去打扰他们。

尤其是那个人类,他居然得到了菩提树的认可。

三步见菩提,金翅大鹏感到心中有些惧怕,同时更是畏惧那个提着莲灯的女子。

她一指就把自己镇压了。

这就是移山道人所说的,那来自九山八海之外的人吗?

太过可怕了。

金翅大鹏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坐井观天了。

他不敢动作,生怕再被苏九儿一指镇压,而此时,在李辟尘身前,血人渐渐凝聚出形态来,血肉长出,性命诞起,连那五脏六腑一并造化而出。

咚!

第一道心跳声响彻,而此时金色的光华包裹了这个人,他脚下踏着金光,此时对李辟尘缓缓躬下第三次身。

他抬起头来,肉身已经彻底凝聚,那外部居然也化出一副衣袍来。

金色的火焰凝聚成衣衫,而让李辟尘感到讶异的是,他依旧没有面目。

只有一张嘴。

这种模样不由得让人感到诡异万分,没有目,没有鼻,没有耳,只有眉心一点灵光,加上一张嘴。

此时,那张嘴一开一合,却是在笑。

“须菩提,见过世尊。”

这血人开口了,声音空灵,分不出男女,就像是太古最初之音。

李辟尘看着他,反问:“你是这颗菩提树?”

“是。”

血人回答,又笑起:“我是菩提之树,今日多谢世尊点化,赠一道灵光,我才得以凝聚。”

“当初这青狮吞我菩提子,引金翅大鹏唤群鸟围杀,那金翅鸟的血落在我根须之上,我借这些鸟儿之血化形,这才能摇摇晃晃站起。”

“你为何没有面目?”

李辟尘失笑:“你称我世尊,又是何意?”

血人微笑:“至尊三步跨过婆娑净土,见我本身,至尊并非恶者,反而心中有着大自在,大清静。”

“唯心中无欲无念无恶,得自在清静之人才能跨越婆娑净土,这当中要意只在一个净字上,我活了六千年,长了六千年,也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如今我见到了,一世之辈,只见到了一位,那自然是见到了‘世尊’。”

血人这么开口:“至于面目,因为缺了些东西,所以弄不出来。”

他这么笑着,指了指移山道人:“世尊坐下这头青狮,吞了我的菩提子,那轮回断了一处,那颗菩提子象征着‘有’,是最先成熟的菩提子,但现在被青狮吞了,这有,自然就变成了‘空’。”

“那颗菩提子有四颗空洞,分别是我的目双与鼻耳,但现在都被他吃了,我自己就只剩下一张嘴了。”

他半开玩笑半调侃的说着,而李辟尘听了,便是摇头失笑:“原来如此!你的身子是四十九颗菩提子所造化,此时缺了一颗,不圆满,成了空去。”

血人点点头,复又道:“不过这样倒也好了,不见外物,自然不被外道所惑,不听外音,自然不被外道所迷,不闻外味,自然不被外道所蔽,剩下一张嘴,可以说话讲道理,这便行了。”

“你这血人,也是骗子,你说没了耳朵不听外音,但现在为何能够听见我们的话语?”

苏九儿突然开口,那双眸轻眨,盯着无面血人。

“非也,我虽然没了耳朵,但并不是说就不能听万物之音了,有了心,自然能听万物之语,没了心,那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是用来听尘音的,我没了耳朵,听得都是净音,即听我想听之音,不听我想不听之音,就是这个道理,可不是我骗人的。”

血人这般笑了又解释,苏九儿撇撇嘴,嘟囔两声,也算是认可了他的话,只是又低声言语:“说的话还是有些奇怪,既然都能化出形来,真的就缺那一颗菩提子吗,不能自己变出脸来?”

她这里说着,而血人又笑:“此言又谬,缺一便是缺一,用法术变出脸面,那不过是幻法而已,最终的真面目还是我现在这样罢了,在乎表象,欺人欺自己,有甚么意思呢。”

李辟尘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你说的话倒是有些假大空了,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外表,那就不该化出形体,这也是欺人欺自己。”

“自己已欺自己,如何又去说人欺人?”

话语落下,须菩提顿时呆住,那嘴微微张开,却是不知道如何言语,只是瞬间便沉默下去,而后对着李辟尘又是一拜。

“世尊说的是,既我如果真的不在乎表象,那便应该以树之姿长存,不该化了四十九颗菩提子弄出人形,是须菩提大错。”

他这般说了,对李辟尘开口,语气诚恳:“六千年只见世尊,如今听世尊一言,如醍醐灌顶!”

“须菩提有一请求,万望世尊明晓。”

“恳请世尊,于我真身菩提树下修持,聚阳而起,传我真法。”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仙人起卦升灵山

须菩提叩首,而他这番话说出,却是正中了李辟尘的心意。

“原本我就想在此地修持,现在倒是好了,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呵,我是要化作如来吗?”

李辟尘如此想着,不由得失笑一声,那目光移向那参天的菩提树,只是暗道:佛的出世是必然的,不可阻挡,只是,或许不该是现在。

“本有此意,既你开口,那便正好,我在你菩提树下修持,聚此地琉璃金刚之华,用以传你真法。”

李辟尘如此开口,而须菩提则是诚心大喜,见他如此,李辟尘又言:“既要传法,怎能没有山头?”

手掌一招,李辟尘把那大鼎放开,那上艮覆碗消弭,只刹那,一道阴光崩出,迎风而化,落入婆娑净土当中。

李辟尘对须菩提笑:“我等修持,仙者居于山中,你既要拜我,我既要传你真法,那当然要有个山门才是。”

手指一指远方,须菩提不解,李辟尘开口:“我从极远之地而来,落在俱芦界中,此番世界有魔存续,我在此传你法诀,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那魔太强,我现在不能与他正面相战,故此借你处婆娑净土修持,传你法诀,举三清,降三浊,待俱芦界中群圣皆化仙身,可灭去那大魔威风。”

须菩提:“愿闻世尊妙法。”

李辟尘:“我取这山,当中有十万大山之气加持,乃是自云原之洲而聚,与你俱芦界中群山不同,此时十万大山之气加于婆娑净土,化这阴山恶土,作那灵山净土!”

李辟尘手指一点,指那菩提树下,对须菩提道:“此地,钟灵汇聚,乃天地之造化,先天之阳处,当有仙山立!”

那一言落下,只看此时,那大鼎突然散去,紧接着,李辟尘头顶悬起一口大钟来!

大钟之下倒扣大碗,此是山天大蓄之卦!

“大莫若天,止莫若山,阴山居东,婆娑在西,仙居西方,唤作西天灵山!”

这是赶山移岳之法!

李辟尘施展混元八卦,此时掌钟持碗,聚阳于此,那漫天云霞皆来,看菩提树下光芒大放!只刹那,天阙打过雷霆,化出雷音震荡俱芦人间!

“起!”

李辟尘手掌由地向天缓缓一托,就此刻,有浩荡之声震彻净土!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巨大的震动声响彻云霄,那是雷在轰鸣,那是山在拔起!

此时菩提树下,半片婆娑净土突然拔地而起,那四周万法,不断有金刚琉璃汇聚过来,大地化作高山,巨石化作岩崖,金刚作沙,琉璃化尘,只是短短一炷香,此时一片灵山净土已经化出!

阴山在落出的一瞬间便已被婆娑净土同化,成了灵山本身,那十万大山之气化灵山坚土,成神圣之处!

菩提树居灵山中央,立于山巅之上,这山成就,上如天盖,菩提树起于此地,为最高天处,而那下方,连带共有九处,上四处为倒扣之山,下四处为正座之山,那当中一处连天接地,把这山照的,正如一柄神杵!

拔山起岳,移天动海,掌托婆娑!

须菩提见此壮举,顿时惊骇,他虽无目,但可用心观所想见之物,正如李辟尘曾经的神通一般,观空亦空,这灵山成就,只是脚步一踏,便知道了是何等雄壮,顿时感李辟尘法力,当即叩拜下来。

“多谢世尊!”

他口中如此念诵,而那金翅大鹏也早已伴随婆娑净土升起,此时他震动翅膀,飞上天阙,看那下方,已见不得俱芦之地,只是一片琉璃光世,顿时骇然无比!

他原本所感,再看那李辟尘,只心中惊骇:此人法力也不过与自己相仿,为何会有这种移山倒海的手段?!

金翅大鹏不晓得,这拔起灵山,化作西天,却是李辟尘借了原本的阴山之力,所谓物极必反,那至阴之天门化作至阳之净土,本就是颠倒之事,而那当中还有十万大山之气,这才是造化灵山的根本。

这十万山气之中,有仙山,有凡山,有祭祀神山,这十万大山各汇一道气息来此,借阴山与婆娑净土之力,又辅以上乾下艮的山天大蓄之卦,这才造化如此景色。

李辟尘之前言语,说那山中有十万大山之气加持,他们却不知道阴山在何处,又听这十万大山之气乃从云原而来,他们更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道是上界清静之地,便是心升敬畏。

九重灵山压天巅,此山一出,冥冥之中俱芦天地有感,顿时汇聚无边气数来此。

这婆娑净土本就是天地初开时留下的唯一先天阳土,不能被外物所乱,那有开天辟地第一神木菩提树镇压于此,又有先天神圣金翅大鹏守护,为天所眷顾之处。

看那天上阴云汇聚过来,在入婆娑净土一瞬间,便化作金红云霞,那秽气洗净,三浊灭去,复归本来面目,成灵山阳云丹霞。

然同在此时,那灵山之上,化出数道气息,此番遁出,化了八方,俱都不知去往何处。

三清起,三浊落,这在俱芦界中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尊大事!

那先天之位从灵山之中起,乃是护佑山峦的最初神祇,不过如今神位还尚在造化之中。

用混元之法起灵山,自造化八方八位,如今灵山出法,要请八位护法真神前来。

李辟尘观八气遁走,对须菩提道:“灵山初立,如今有八尊护法真神当立于婆娑净土,举三清,降三浊。”

须菩提听完,此时看那天边忽的一道光华遁来,只入云霄,化入金翅大鹏身中。

护菩提树千年岁月,如今立下灵山,开天辟地造化阳峰,降三浊举三清,终得正果。

金翅大鹏鸣啼一声,此时化作光华遁下菩提树枝,须菩提看金翅大鹏,言语:

“六千年前,俱芦天现,菩提初生世;”

“五千年前,俱芦地显,菩提有须根;”

“四千年前,俱芦山化,菩提碧叶起;”

“三千年前,俱芦人出,菩提明花绽;”

“两千年前,俱芦成部,菩提降灵子;”

“一千年前,俱芦世变,菩提化金鹏。”

须菩提的嘴一开一合,对金翅大鹏言语:“六千年岁月,沧海茫茫,千古渺渺。你守我一千年,护我一千年,一千年过去,我尚不知你的真名。”

“如今已得见世尊,如今已落在灵山,我愿请你伴我修持,共听圣音,不知可否告知我名?”

须菩提笑着开口,而金翅大鹏鸣啼一声:“尊者须菩提,我伴你千年,守你千年,婆娑是我,我是婆娑,今日尊者问我,不敢不答。”

金翅大鹏:“我名迦楼罗,愿为灵山护法。”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世尊世神点二圣

金翅大鹏从菩提树枝上落下,此时踏在灵山之巅,那两翅收拢,此时心中一切喜怒哀惧都消散无踪。

须菩提走上前去,金翅大鹏低下头颅。

李辟尘见得此景,忽得一笑,对苏九儿道:“迦楼罗千年不曾有人身,如今你我二人合力助他一把,算是化去之前镇他之因,再结下一道善缘。”

苏九儿不语,她盯着迦楼罗,半响,轻轻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便也点点头。

李辟尘含笑,此时手掌中化出一道灵光,而苏九儿手掌之中同样化出一道神光。

二人眉心之中各显神异,李辟尘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悠悠旋转,化出无边伟力,而苏九儿眉心之中,则化出神道煌威明光。

手掌各在眉心一抹,灵光化清光,神光合明光,两道光辉落出,直入迦楼罗眉心当中。

这是以自己本性真光点化他人,因金翅大鹏乃先天神圣,并非庄周列寅这种后天生灵,故此不能用寻常之法来点化,那之前就连须菩提也不曾享受这种待遇,因他聚身之血不过是普通金翅鸟的罢了。

玄门妙法清光乃是仙人修持心经到一定程度之后可化出的本性真光,需心境达至凝神方能施展,而神道煌威明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乃是神灵的本性真光。

此光不灭,本性不昧,此光若消,则本性蒙昧,仙神之说,真灵如何如何,蒙昧还是不蒙昧,皆要问此光。

此光能破虚妄,通达念头,使心灵福至,施此光时,聚万法于一点,化凿天之锥,破一切假形,显化各世之物真容。

清光与明光落入迦楼罗眉心,只此一下,他身躯顿时变化,只看婆娑净火突然燃起,那须菩提见此情景,又开口去,对李辟尘躬身:“多谢世尊!”

他又转身,对苏九儿言语,躬下一身:“多谢世神。”

世尊,一世之尊。

世神,一世之神。

苏九儿眨了眨眼,对李辟尘笑:“他称我为世神呢!”

李辟尘解释:“世神者,一世之神也,你为俱芦天中唯一先天大神,生而出窍,位列神尊,自为此世之神。”

苏九儿掩嘴轻笑:“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呵呵呵...”

二人目光转向迦楼罗,此时金翅大鹏身上婆娑净火燃尽,那当中站起一尊高大男子,面容英俊,两耳浑长,鼻似庭梁,眉如弯刀,目似金石,当中雷霆打起,天电萦绕。

那身上披着鳞甲羽袍,背上生着两翅,金光煌煌,明光耀耀。

他一膝跪于地,一手撑于土,此时抬头,开口,对李辟尘与苏九儿言语:“迦楼罗,谢过世尊、世神点化之恩。”

他站起了身子,对须菩提打个稽首。

“尊者须菩提。”

须菩提笑起:“尊神迦楼罗。”

二人互相见过礼,同时转过身去,面对李辟尘,诚心拜下。

而就是在这一刻,那冥冥之中,有一尊神位凝聚出来,立于灵山之中,刻印在俱芦天内。

苏九儿之后,第二位俱芦真神显化,其名....迦楼罗。

迦楼罗者,灵山之护法,天地之忠将。

俱芦天外打下一道明光,这开辟之如今,又赐一道功德落下,这灵山成就,乃是有益于俱芦天地的大事,迦楼罗二见世尊,二证菩提,二得正果。

李辟尘见此光落,加持在迦楼罗身躯,入他冥冥之中气数,顿时颔首,此时开口言语:

“须菩提、迦楼罗,你二人如今护在灵山,成这婆娑之中唯二的超脱者,且记得我之前所说,有大魔降于俱芦,便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所败他之希望,唯在举三清,降三浊之上。”

“此方灵山,既已立下,便不得有失,此地为云原天门之所在,决不能让那魔头来此。”

李辟尘如此开口,须菩提此时言语:“敢叫世尊明晓,从今日起,灵山在,则须菩提在,灵山倒,则须菩提倒。”

他身旁,迦楼罗同时开口,语气坚毅:“敢叫世尊明晓,从今日起,灵山在,须菩提在,则迦楼罗在,灵山倒,须菩提倒,则迦楼罗倒。”

他二人发下大宏愿,顿时天地有感,那灵山之上突然显化无数明光金灵鹫,那菩提碧叶与婆娑净火同化,这些灵鹫是俱芦天意的显化,代表二人三证正果,其中又各得一道天赐气数。

这对于迦楼罗来说,是如虎添翼,对于须菩提来言,是锦上添花。

“八尊真神归位之日尚久,我命十二天公就此出去,寻其余七神来此,这些日子,你二人便在此处听我传法,以证自身三清道果。”

李辟尘话语落,又转身,对吞鬼天公道:“还劳烦天公告知其余诸位天公,言此方八神之事,寻那灵山气数,引其余七神来此归位。”

吞鬼天公点头,又看了一眼移山道人,言:“那天师,这青毛狮子如何处置?”

李辟尘目光扫了移山道人一眼,这一下看的他浑身战栗,李辟尘想了想,目光转向一旁,对苏九儿道:“九儿,你来处置于他。”

“我?”

苏九儿愣了愣,而李辟尘点头:“你为真神,当知善恶之说,惩戒之度,如今这移山道人犯下过错,你且看,他该如何去罚?”

李辟尘问了出来,而苏九儿则是眨了眨眼,轻轻歪了歪头。

“之前他所言语,虽有逃遁之心,但念在他发下诸多誓言,说不再履足魔道,可却又不愿意再去赎罪,那结合曾经杀人之多,害人之恶的因果,如此,惩戒的话......”

苏九儿这么说着,于是伸出一根玉指,那指尖落下一道火气,直接点在移山道人天灵之上。

那火气贯身,移山道人霎时目光大炽,而后猛地摔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口中直呼饶命。

“呵,你这狮子,心有外念,屡教不改,如今我灌你身中一道神火,复你修持,归你裂骨,但这火种你心中,若是再有恶念,则欲火焚身,霎时化作灰灰白骨。”

苏九儿笑着说了话语,但那空灵清澈的音听在移山道人耳中,却不亚于催命魔语。

“我这么做,对不对?”

苏九儿转过头,望向李辟尘,李辟尘点头开口:“恶人自要恶法磨,有时候,下重药是对的,这青狮如今悔过,所谓事不过三,再饶他一命,让他将功折罪。”

“嘻嘻....”

苏九儿听了李辟尘认可,便是笑起来,眸波流转,媚眼如丝。

吞鬼天公看了这青狮处置,便对李辟尘拱拱手,这么一把抓起移山道人,扯着他便飞起,只看两道青光转出灵山,直向那远方而去。

李辟尘缓缓坐于菩提树下,苏九儿亦是坐在身旁,那手不离宝莲灯,此时灯火摇曳,照破天光,让人心中自在清明。

须菩提,迦楼罗二人由拜化坐,此时立身于李辟尘、苏九儿身前,静心听法。

第三百七十四章 龙众封海呼罗迦

.....

俱芦之边,也不知是何处之地。

婆娑净土,灵山之极北,此时乾坤有变,只看那云雾茫茫,听闻波浪镇魂之声,再看时,是.....一片滔天幽海,正显化出来。

大浪拍岸,山石如刀,立于海中,参天落地,矗立深渊,那海中如有异神藏匿。

两道青光落下,化作吞鬼天公与移山道人。

灵山两道气息落于此处,他二人循着气息而来,这般赶路,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昼夜,才至此方,是要请两位神灵归位。

“恶山恶海,哪里可能有什么神灵隐没,怕不是藏着尊往古异兽,要吞噬天地呢!”

移山道人看了这片地域,第一感觉就是极其厌恶,即使以他魔头之身,也感到此地让人有股发自心中的畏惧。

昏沉且黑暗,幽海不断震起波涛,打在那些如刀般的参天石上,发出浑厚的古老之音。

“就是这里,灵山之气消弭之所在,便是此方。”

吞鬼天公不听移山道人言语,此时转过头去,对他呵斥:“青狮,你若是还有二心,那休怪我手中黄钺无情。”

他手里神兵乃是一柄雷光造化的黄钺,最克邪魔鬼物,移山道人听吞鬼天公呵斥,连连苦笑,只心道自己哪里还敢再有二心,怕不是一生出来,那心中神火便把自己烧个灰飞烟灭,这半点念头也是不敢起的。

吞鬼天公持起黄钺,向那恶海踏出半步,此时开口,正见那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海眼。

“灵山之气已入,坠此方海眼,请得灵山圣气者来此相见一下!”

那话语传开,浩浩荡荡,盖过浪涛恶潮。

咕嘟嘟!

大海之中,有气泡浮起,那海眼漩涡之中,忽然升起两道龙角来。

浪涛分开,此时那当中,有一尊异人走出,那身上缠着一尊异兽,长有八头,青鳞赤脑,俱为蛇形,他身上披着古怪的半衫袍,那眉心当中有光华流转,却是一粒金砂。

那两道龙角,正是他自身光华所化。

“有法力!”

移山道人见此异人,第一眼看去,便是惊呼起来,那气势雄浑,虽然不至人仙,但也堪比玉液顶峰。

不曾想,这一界中,除去金翅大鹏迦楼罗,居然还有这等先天的异人。

吞鬼天公见他,此时看他身上有气息萦绕,并无敌意,便开口询问:“你便是此方应运而生之真神?”

灵山之气显化俱芦之界,若是得灵山之气,自然明晓自己身份。

天地开世,西天灵山初立,造化八尊天地神位,若是得此八神护持,则灵山可兴,这乃是大功德,比藏在某些地方不生不死的活着要好得多了。

“我唤娑竭罗,为此大咸海八位那迦龙王之一,敢问尊下可是自灵山而来?”

这位异人自称娑竭罗,而吞鬼天公听他言语,便是点头:“不错,我正是从灵山而来,至此方来接引你等归位。”

娑竭罗听吞鬼天公言语,却是大叹口气,开口言明:“我已知晓灵山立下之事,不曾想此方俱芦之世还有如此至尊临尘,我当自去朝拜,面见世尊。”

“只是....如今灵山之气入我咸海,却并非只我一人,另外一尊,难以归位。”

他如此开口,引移山道人与吞鬼天公皆是奇怪,于是移山道人开口询问,那脑袋一晃,青毛滚滚:“那伽龙王,你所说另外一人难以归位,究竟是何原因?你且与我二人说道说道,若是可以,我等可助你一助。”

“难,难,难!”

娑竭罗摇头叹气,此时见二人盯着自身,便一挥手,那身上八头水蛇猛地蹿下,此时向咸海之中一扎,刹那直接分开波涛,只见下方居七重宫阙,乃是八大龙王居所,此时娑竭罗挥手,对二人道:“还请随我入海一观,如此二位便明白了。”

吞鬼天公眉头一挑,此时也不言语,与移山道人同踏水波,顺着那八头大蛇所开辟之水路落入七重宫阙之内。

“我可怕水,这在水中施展法力,却只有八成!”

移山道人此时对吞鬼天公低声开口,而吞鬼天公言语:“不消惧怕,若是我死了,便回天师灵山之处,你到时候,莫要逃遁,尽量装的游刃有余便是。”

“哦,有什么说法?”

移山道人有些奇异,而吞鬼天公面色认真:“无他说法,只是能让你死的有些尊严罢了。”

这话落了,吞鬼天公直接行去,而移山道人则是呆愣原地,好半响,气的面色青红不定,只能又是苦笑起来。

七重宫阙过去,娑竭罗来至下方,那当中有无数水蛇舞姬行过,更有一些奇怪异人持兵刃而行,俱都有蛇容龙貌,看着倒是有些威风的。

最下一处,那大海之底,此时吞鬼,移山行至下去,正见那处又有七位那伽龙王,此时看见这娑竭罗归来,顿时迎上去,皆是纷纷见礼。

“娑竭罗龙王,您归来了。”

其余七位龙王似乎地位并不如娑竭罗,而娑竭罗看那开口之人,神色一黯,开口:“难陀罗,你气息已弱,可以退回七重龙阙之内了,再如此下去,必有身陨之危。”

“娑竭罗,我不能退,若是此时退去,则这头大恶之神无人可镇,我等八大龙王若是少了一位,则此恶神便会出来,掀我七重龙阙,危我龙部众生。”

难陀罗龙王躬身,那气血衰败,此时身子摇摇欲坠,但双眸却是无比清澈。

他身上缠着一尊六头的金目蟒,如披六团光轮,神圣无比。

“灵山接引使已来,诸位且先让开。”

娑竭罗叹气,而后让七大龙王先行退开,此时吞鬼天公与移山道人行去前方,却是见到一尊被八大石碑镇压的一头巨蟒!

这巨蟒长不知有几千丈,那高不知有几十丈,真个有吞天噬地之威,此时双目紧闭,身上被层层重大石锁所封,扯于八大石碑之下,不能动弹半分。

“这就是你所说....不能归位之神?”

吞鬼天公看见此异兽,也不免一阵惊叹,而移山道人只是看了一眼,便能感觉到这尊巨蟒身躯中深藏的恶意。

“是,这便是我与二位灵山使所言,那不能归位之神。”

娑竭龙王开口,语气无奈:“这巨蟒乃我咸海之中先天所化,为天生神圣,唤作摩呼罗迦。”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魂立下巨神笑

“此神圣凶暴,初生之时,八海俱震,万兽去迎,那本是大海之底一块先天之石炸裂,引一道天意灵光,如此孕育它出。”

“只是不知,为何先天而出,却不能真正言话,更是类似于兽行,少了我等俱芦人性。”

“那当初显时,口中只能言语四字,便是摩呼罗迦,故此我等也只以这四字为它之名。它出于咸海,肆虐于咸海,我等龙部皆被其吞食,故此不能坐视不理,把他以八尊石碑镇压,封于七重宫阙之下。”

娑竭罗如此解释:“这八大石碑,每过三十日,我等便要施一次法,因为它三十日便是一醒,如果醒来时没有石碑镇压,那这些石锁是难以封住这它的,届时一旦出来,必然生灵涂炭,毁我龙部。”

吞鬼天公听完,面色严肃不语,此时走上前去,以手抚摸那巨蟒头颅,身躯于刹那之间化作光华,之间遁入它眉心当中。

就如伏魔天公有壶天之法一般,吞鬼天公自然也有独特的法诀。

十二天公,既称一个天字,那便是有莫测法力,各有神异妙术。

那伏魔天公,捏个壶天的法,这吞鬼天公,使个转神的诀。

神性化灵,如此转入巨蟒眉心当中,用驭鬼神之法,如此看它三魂七魄,窥它灵光如何,寿元几许。

吞鬼天公手中黄钺,便是一柄能斩寿元的神兵,当然十二天公都是一道神性所化,是应元十二雷令所出,这神兵自然也不算正品,但法力还是有的。

那鬼物没有寿元,被这黄钺一斩,该归幽冥海的去幽冥大海,该魂非魄散的就魂飞魄散。

活人被这黄钺斩了,气数高的,去一二载寿元,气数低的,一钺就落他百年寿命,直叫他一命呜呼,魂归冥海。

仙神魔被这黄钺斩了,那顶上一花都要落下一瓣,但也仅此而已,只看那仙神魔是强是弱。

若是强的自然无用,只能斩他一片花瓣,若是弱的,这一下就砍他数十上百年寿元,那精气神都要落下半数去!

此时吞鬼天公弄个转神的法,入了这巨蟒的三魂之中,就如当初叶缘施的妙法,直问了唐浮武的三魂七魄,这也是一种类似的转神妙法。

吞鬼天公此时落下,身躯发出蒙蒙光华,那见前方,突然只看一片空白苍茫,什么也没有,只能分出天地二处灵境,那三魂何在,七魄何往,俱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吞鬼天公不解,此时走动两下,突然觉得脚下漂浮,再看时,忽然见远方天地波动,那空白高天忽然化出一张血盆大口,那空白大地忽然化作一片长身!

三魂为天化血口,七魄为地作灵躯!

这一下落来,却单单只是摩呼罗迦先天的本能罢了,此时发现有了入侵者,三魂七魄被灵山真光牵引,自然爆出神威,浩浩荡荡,接引天地砸落,直把吞鬼天公震的不轻!

“好怪物!”

吞鬼天公大喝一声,此时那手中黄钺举起,这么对着那天上血盆大口猛地一挥,这一下就如同劈开空白之天,那血盆大口被斩,顿时有浩荡哀嚎之声响彻云霄。

这黄钺威风,此时在魂灵之界,任摩呼罗迦如何厉害,也挡不住吞鬼一钺之威!

吞鬼天公斩了血口,此时大笑一声,再看那乾坤之内,居然有血光落地,清光升天,只这一下,造化出三头小蛇来,乃是三魂之精粹所聚,已不再混沌。

“原来如此,此兽三魂不分,故此以空白之天显化恐怖血口,如今血口被我所斩,三魂破开,化作三蛇,乃是善恶执初聚,已有灵智。”

他眼眸一闭,此时开口,在刹那吞开九荒云气,吃掉八万群山,然再之后,却转眼之间不见了吞鬼天公。

三头小蛇嘶鸣起来,那声音越发高渺,而在懵懂当中,却是逐渐继承了原本空白之天的嗜血之性,变得有些凶暴起来。

灵光兜转,此时从蟒蛇神眉心当中转出,化在真界当中,那八大龙王见他有如此神力,顿时惊诧,而移山道人此时开口,对他询问:“你化的什么法诀,看见了什么?”

“此兽三魂不分,合在一处,七魄成条,聚为灵躯,故此一直以来混沌懵懂,但之前我施转神之法开他灵智,劈他三魂,如此魂魄分开,天地已立,你等且都退开,这怪物要醒了。”

吞鬼天公开口,让诸人退去,于是移山道人、难陀罗龙王、娑竭罗龙王都让开,而就在此时,那八大石碑猛然晃动起来,扯得那些锁链震天而动,那大蟒在刹那睁开了眼睛,当中显化无边法光,只这一下,直穿七重龙宫,碎开咸海!

“吾乃摩呼罗迦,为大咸海之主!”

这头大蟒神苏醒,第一时间就发挥出滔天的力量,这股力量强大无比,虽然比迦楼罗要弱小,但已凌驾于移山道人之上。

“真丹境的法力加上无暇的神圣之躯吗,这大蟒神之威能,恐怕不比一阳境的人仙要弱啊!”

吞鬼天公如此开口,心中计较,此时看着这尊大蟒神,便是开口呼喝:“摩呼罗迦,如今你三魂已立,明晓过去诸事,灵山之气开你智慧,你当知道你如今要去何处!”

“我乃灵山而来,奉天师谕令前来接引于你!”

他如此呼喊,而大蟒神转动眸子,此时望向吞鬼天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汝开吾三魂,吾当谢汝!那灵山气光开吾智慧,吾当谢尔!但说什么要吾归顺灵山,作那开天辟地八大神灵,吾才不去!”

摩呼罗迦如此开口,却是让吞鬼天公与移山道人皆是吃惊,此时青狮上前,开口言语:“大蟒神,这开天辟地八大神位乃灵山造化,若是坐了,可有无边功德,修行一日可上百千里,为俱芦天眷,更有莫大气数,这般好处,你为何不要?”

“吾问汝等,若吾坐了神位,可还能自在否?!若不得自在,吾为何要去?!”

摩呼罗迦开口言语,那音如雷霆,震动八海七宫,让诸多龙部异人惶惶震恐。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说法明境激蟒神

若不得自在,何必成神?

摩呼罗迦如此回答,却是让吞鬼、移山没有想到的。

这开天辟地八大神灵的位置,换了他人便是打破了头都想坐上,然此时,这头大蟒蛇居然仅仅因为不得自在这种理由就拒绝如此大的诱惑,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明白究竟为何。

摩呼罗迦拒绝,此时八大龙王俱皆惊,而吞鬼,移山二人更是开口明言。

移山:“大蟒神,你虽为先天神圣,但也不是长生不死,你不坐这神位,以你法身,也不过就逍遥一千五百年罢了,这自身有寿,便是极致也不达两千年,这两千年后,你当化作灰灰散去,待到此时,还谈什么自在?”

摩呼罗迦:“吾生来先天,如今灵智已醒,便是自己修持,汝又如何知道这一千五百年吾不能修到更高之处?”

他如此开口,吞鬼天公便笑道:“此言有谬,修道一途多劫多难,你为先天神圣,生来便有极高法力,但同样为天眷也为天妒,那劫难深重,且你还为兽类,不成人形,须得知道,劫难最喜欢的,便是你这种兽身修者了。”

“若是成神,得俱芦天地庇佑,又有无数俱芦子民供奉,牺牲的不过是几千年的驻足,待你境界高了,修成地境,有万年寿元,大可把神位传于你子孙后代,届时你脱去神位,免去无数劫难,得了大自在,这岂不美哉?”

吞鬼天公如此开口,而摩呼罗迦微微一愣,开言询问:“何为地境?”

俱芦之中最高者也不过先天神圣,这摩呼罗迦法力不如迦楼罗,但比移山道人要强,可也同样不知道更高处是什么境界,更莫说那些称呼了。

移山此时听他询问,接连开口:“你身为先天神圣,若是在我等目光所看,当是人仙。”

“人仙寿一千五百年,那人仙之上,便是神仙,神仙之上,便是地仙。”

“这人仙、神仙,合称炼气化神,那地仙,称炼神返虚。”

“地仙之上,便是天仙,称炼虚合道。”

移山缓缓对摩呼罗迦道来,这引得这尊大蟒神起了兴趣,而那边上,娑竭罗龙王和阿难陀龙王等八位那伽龙王也是满面疑惑,纷纷开口,请移山道人明言。

阿难陀龙王打个礼节,对移山道人言:“不知灵山使可否把此中诸境讲明,我等从不曾听闻这些,甚是好奇。”

“当然,当然可以!”

移山道人笑起来,那狮牙龇出,青毛滚滚,此时一摇头,开口讲述:“摩呼罗迦为先天神圣,那你等不为先天神圣,差了他一步,而这等境界,在我们之中,称为玉液。”

“你等是否有感,自身法力粘稠,如水却又如流沙不动?那血如白玉金水,身如琉璃,骨似金刚,冰肌玉骨,这就是玉液之境。”

他如此说,而阿难陀龙王则是大惊,此时娑竭罗龙王点头:“不错,我等法力表现,正是如灵山使所说一样!”

“你们是玉液之境,虽也绝顶,但并非巅峰。”

移山道人此时又开口,语气叹了:“你等不曾凝聚出道花来,故此差那玉液之巅总有半步之遥,那如果能到了这步,距离先天神圣,也就是人仙,就是只剩后半步了。”

“修行五大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炼道归真。”

“那第一境中,分化脱胎换骨,五精四海,三火筑基,最后直达玉液。”

“那第二境中,分化八境,前人仙四境,称结丹,真丹,一阳,玄光;后神仙四境,称出窍,洞玄,守缺,抱元。”

“那第三境中,分化三境六神九步,称地仙,那坐元神,认六神,踏天桥,如此才可窥得天仙之貌。”

移山道人笑着说,而后住了口,只道一声:“这一境就像一山水,看清前一山,才能窥见后一山。”

“那天仙之上,我不敢再言,后续之说我也不晓得,须得去问更高之人。”

“而这每个境界,没处修行之中,各有侧重,各有不同,若是胡乱一练,不仅不能抵达下一重‘山水’,更有可能直接翻船,被淹死在前一重山水当中。”

“那诸境之中如何细练,如何最快抵达下一重境界,这道行如何修持,需要何种功法,走的是神还是仙还是魔,这都是要仔细的,一丝不苟去扪心自问的。”

移山道人说了,而吞鬼天公接口开话:“修行无止境,前路长漫漫,十年修成人仙,这并不代表你就能修成神仙,那天赋、机缘、气数、大毅力,一处都不可落下。”

吞鬼说完,移山又笑,对八大龙王与摩呼罗迦言语:

“若是想要明白,便随我同去灵山.........叩问世尊吧。”

他欲扬先抑,但话又说一半断一半,此时吊着八大龙王与摩呼罗迦的胃口。

那群雄听得正是两眼放光,身子俱颤,然此时移山突然住口,当真是让他们心中如有无数蚂蚁在挠,似烈火熊熊灼烧,只想知道后续如何,难受极了。

而摩呼罗迦第一次听闻修行还有这种境界,他以往记忆在灵智开后一股脑都涌现出来,自然明晓曾经如何懵懂,如今有了灵智,开了智慧,自然需要修持之法。

想要自在,那便要长生,只有长生,才能自在。

摩呼罗迦心中的欲望被勾引起来,而其余诸位龙王也是同样,他们靠着自身天赋异禀,跌跌撞撞,懵懵懂懂才修持至如今道行,此时乍一听闻居然有真正的大修行之路,如何能不让他们心动?!

“你这狮子,话却怎么说不全的!”

摩呼罗迦有些恼火,此时施展神威,那八大石碑轰隆隆的晃动,无数铁索被他扯得震荡,似乎下一刻他就要掀翻七重龙宫,从这大咸海中杀出去。

这种力量让八大龙王俱都大惊,而此时,移山道人直接开言,头顶露出魔花,对摩呼罗迦开口:“我不是正统仙人,后续之说,我当然不知道,你虽强,但要强行与我对战,却是失了智。”

他这般开口,又对吞鬼天公打眼色,直对摩呼罗迦道:“我这方不仅仅有八大龙王,加我自己与吞鬼天公,便是把你打个半死压住,也不是甚么难事!”

移山如此开口,难得霸气一次,而他这番机智,却让吞鬼天公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摩呼罗迦从愤怒之中恢复,此时看见前方诸雄,心中计较,也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处,于是便恶狠狠开口:

“你之前所说,去见灵山,问那世尊,便可知道后续之境,真也不真?”

第三百七十七章 摩呼罗迦寻灵山

移山道人此时大笑:“你若是不信,那便自己去修持,反正我已把后续诸境告诉于你,虽不知修行之法,但你可以自己摸索,只不过若是身陨,可莫在冥海怪罪我了!”

移山道人一挥袖袍,做出一副由不得你不信的姿态,而摩呼罗迦面色阴笃,那大蟒眉头仅皱,此时蹙在一起,那双目之中光华连连闪烁,好半响,他才开口,语气凶暴。

“好!既然如此,吾便与汝走一遭灵山,只是若不见世尊,吾不可能去坐那八大神灵之位。”

摩呼罗迦:“吾要问清修持境界,为日后所得自在打下基础,却不是去接汝等那神位枷锁的,还有一事,若是见不到世尊,听不得后续之境,知不道接下来各境修持之法,那吾便是施浑身法力,也要大闹汝灵山婆娑!”

此言出了,移山道人又摇头:“放心,你能听得后续之境,更能知道后续修持之法,不过你说要大闹灵山,却是不可能做到的。”

“凭你法力,敌不过迦楼罗神。”

移山道人又开口,而摩呼罗迦此时询问:“何人是迦楼罗?”

“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一,第一位归位之神,便是迦楼罗神。”

移山道人笑:“他乃先天金翅大鹏,你是先天翻海巨蟒,这鹰吞蛇,鹏吃蟒,你斗不过他,大闹灵山,痴心妄想罢了。”

“金翅大鹏?!好好好!”

摩呼罗迦此时大怒,那目光中闪烁凶狠光华,对移山道人开口:“鹏能吃蟒,却不知蟒也能咬死大鹏!那厮既是先天八大神之一,那吾便要会会那厮了,若是这位神灵敌不过吾,那可休怪吾把他吃了!”

摩呼罗迦如此说,而后眸光又动,对移山开口:“只是,吾与他交手,汝二人,移山吞鬼不得出手助那厮去!”

这大蟒显然忌惮二人,而移山道人听得大笑,吞鬼天公摇头言语:“若你真不得见世尊真法,大可去闹那灵山净土,与迦楼罗神角逐,我二人绝不插手。”

“好,汝等向俱芦高天发誓,如此吾便与汝等去那灵山!”

移山、吞鬼二人笑着发誓,此时向俱芦天之中立下誓言,于是此方混沌天道有感,冥冥之中有两道丝线缠于二人真灵当中。

摩呼罗迦见到二人发誓,顿时开口:“甚好,如此汝等必须遵守誓言了!.......八大龙王,还不撤去吾身上枷锁?!”

他翻动身子,把八大石碑扯得轰隆隆剧震,无数锁链如同巨蛇一般翻滚,把七重龙宫震的如同要崩溃了一般。

“摩呼罗迦,你必须保证,从此地离开之后,不会再吞我龙部诸子,否则.....”

一位那伽龙王开口,神色愤怒,他是德叉迦罗龙王,八大龙王之中,最常怒者。

“不吞,吾摩呼罗迦,向俱芦天立誓,但从此中脱困,绝不再吞半头龙部子孙,若有违背,则天地可查,雷霆可落,将吾劈成齑粉!”

他立下誓言,于是一言落,冥冥天道有感,这般又有一道因果丝线缠绕到他的真灵之中。

“既如此,汝等可放心了?”

摩呼罗迦如此开口,而八大龙王商议,互相点头。

优钵罗龙王开口,语气平缓:“既摩呼罗迦立下誓言,我等便在此撤去法力,解你困境。”

“快些,快些!”

摩呼罗迦舞动身子,而八大龙王此时站立八大石碑处,同时起法,只看刹那,八位龙王身上那八尊异蛇俱都舞动起来,发出煌煌明光,配合阵法同起。

那娑竭罗龙王身上,是只青鳞赤脑的八头大蛇。

那难陀罗龙王身上,是只六头的金目光轮大蟒。

那德叉伽罗龙王身上,是只四首的剧毒八角红云蟒。

那优钵罗龙王身上,是只一首的青莲青皮大神蛇。

那阿耨达罗龙王身上,是只五首的黄鳞冰神蛇。

那摩那罗龙王身上,是只一首的庞大龙角帝蛇。

那修吉罗龙王身上,是只九首的碧叶巨木森蚺。

那跋难陀罗龙王身上,是只一首的纵水金光白蛇。

龙王降蛇,八龙王降八大蛇。

那伽为次龙种,而八大龙王则是次龙种所生异人,并非寻常俱芦人,居于海中,统帅龙部子孙,与俱芦寻常之人早已不同。

也正是如此才有如此天赋,有如此法力,此时八大龙王施法,引八尊异兽大蛇同时动作,那刹那之中,只看那前方八大石碑轰然浮起,那当中无数锁链化归光雨散去,而摩呼罗迦同时动作,大笑一声,猛地冲破天宇大海,震开七重龙宫。

轰隆隆!

无数龙子龙孙四散奔逃,那七重龙宫崩毁,从中被撕开豁口,而八大龙王顿时勃然大怒,此时德叉伽罗龙王猛地怒吼:“摩呼罗迦,你找死不成!”

这大蟒神出尔反尔,此时居然撕开七重龙宫,这顿时让八大龙王怒火滔天,即使是难陀罗龙王如此好脾气的人也面显嗔怒之色,只看波浪滔天,八大龙王追着摩呼罗迦出了大咸海,手中已经持起兵刃。

移山、吞鬼二人同时出海,此时捏着法诀上了水面,就看那天宇之上,这摩呼罗迦施展真身,遮天蔽日,威风无比!

“哈哈哈!八大龙王,汝等等压吾数百年,镇于龙宫之下,如今吾答应汝等不吞龙子龙孙,只不过毁汝等等宫阙罢了,生气什么!”

摩呼罗迦笑声滔天,此时八大龙王已经持兵刃杀去,而同一时刻,摩呼罗迦舞动身子,只看那云团倒卷,只这一下,那山海之中无数大岳拔地而起,带上浑厚地威!

“不妙,他有了灵智,开了智慧,现在知道如何操纵法力了!”

跋难陀罗龙王面色微变,此时地气震动大海,让四方水域波动,而同时刻,他施展法术,那身上的大白蛇同时出去,只是张口一啸,就把大海镇下,使那波涛不起。

“走!”

“追!”

摩呼罗迦此时已经卷云而去,同时刻,娑竭罗龙王开口怒喝:“他是去灵山了!我等跟上,降了此僚面见世尊!”

他八大龙王俱都起法追去,而移山,吞鬼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化遁光离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大鹏持鞭降蟒神

灵山之巅,菩提树下。

李辟尘盘坐根须之处,那身前,坐着须菩提与迦楼罗。

法理之度,人世之说,道德之言,此时俱都被李辟尘讲出,而须菩提、迦楼罗则是静静聆听,不敢落下半句话,半个字来。

苏九儿摆弄着宝莲灯,那耳朵轻颤,也听着李辟尘的话,只不过,她听着,纯粹是听得声音,但以她的悟性,虽是无心之听,却在无意之中已经把李辟尘所讲述之话牢牢记住。

天音回荡,须菩提与迦楼罗静听,此时距灵山升起已过二十一日,可谓日久天长,这一番折腾,得法得道,让他们受益良多。

三清之法已经开始修持,而境界之说,修行之言,道行之语,皆已被他二人知晓明晰,而初次听闻如此之法,如此之境,顿时让须菩提、迦楼罗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他们俱芦界中,从不曾有这些说法,而迦楼罗从移山道人口中虽然得知了一些,却不完全,直至二十一日听李辟尘讲法,这才明晓所有的境界。

李辟尘传他们修行之要诀,各境之奥秘,似须菩提,那本体就是菩提树,这具血身不过是化身而已,但因四十九颗菩提子造化,却是成了先天之灵。

口一张一合,李辟尘缓缓讲述真法,而就在此时,冥冥之中划过一道感觉,让李辟尘闭口不言。

天音消散,须菩提与迦楼罗从修持之中回过神来,此时见李辟尘不再言语,便开口询问。

须菩提言语:“世尊为何不言?”

李辟尘不答他,手指捏起,轻算天机。

俱芦天中天道蒙昧,虽非混沌,但也并不严谨,原本在云原之中,人仙能算旦夕祸福,因果纠缠,但不能窥视大天机。

可如今在俱芦界中,仗着此界天道蒙昧,空隙颇大,而且又有灵山之力加持,故此仅以人仙修为,就能窥视一二大天数。

李辟尘稍稍一算,那借灵山之气勾连因果,此时冥冥之中见八道虚线,俱放金光,便顿时有感,开口道:

“开天辟地八大神,今日当全数归位。”

这话一出,须菩提先是一愣,而后大喜大惊,直道:“恭贺世尊,如今八神归位,灵山可得大气数,成这俱芦天地之中,唯一正统仙家福地!”

“天地乾坤俱站在灵山这处,待八大神归位,天降真数加持,届时任何邪魔外道俱不能撼灵山半分!”

他这里惊喜,而迦楼罗直接站起身来,对李辟尘道:“世尊,可要小神前去迎接?”

“嗯......等等。”

李辟尘此时开口,本想答应,但突然,那极北之方有一道滔天气息传来,便是隔得如此之远,也能感觉到完全。

凶暴愤怒,并且肆意张狂。

“有什么东西来了?”

李辟尘目光微闪,手指再一捏,稍稍一算,却感到一道神气前来,那浩浩荡荡,正是该归入灵山的八位大神之一。

“咦?”

李辟尘来了兴趣,而就在此时,心中响起一道声音,那是吞鬼天公。

吞鬼天公把大咸海一行诸事告知李辟尘,李辟尘听完,笑了笑,此时对迦楼罗道:“你去那北方,迎你一位同僚去。”

“敢问世尊,也是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一?”

迦楼罗恭敬询问,李辟尘点头:“不错,只不过,你这同僚,有些凶暴,此番来我这里,却是要质问真法,为得自在逍遥而来。”

“他打的好主意,既不愿坐这神位,又想得到好处,吞鬼天公告我,说他若是拿不到好处,便要掀翻婆娑净土,砸了灵山。”

李辟尘这话说出,此时灵山之巅,四人俱都笑起来,而一阵畅快的笑声过后,迦楼罗领命,对李辟尘告罪,那双翅一震,就要飞上天去。

“还且慢。”

迦楼罗正要走,却听李辟尘让他稍等,于是停止动作,不解:“世尊还有何吩咐?”

“你听我讲来,你这同僚,是尊地龙,他曾经魂魄蒙昧,是被吞鬼天公开了智慧,明晓天地万事,却劣根不改,闹了那伽龙王水府,此时八大龙王俱来,那当中也有一位大神,正要拿他。”

李辟尘开口:“你为金翅大鹏,他为地龙巨蟒,天生来讲,你是克制于他,但你不出真本事,也难以拿下他来,若是闹事,也不甚美好。”

话语落下,李辟尘袖袍一抖,那当中落下柄金鞭,正是当年打了游道行的那精金雷鞭。

这鞭子威力非凡,乃是古老之时太华山某位道人所铸,从那倚帝山中得来,上可镇神,下可压凡,一鞭落下,雷霆杀心。

此时李辟尘把这金鞭交给迦楼罗,言道:

“你持此鞭,前去降他,一鞭抽他肉身,一鞭碎他鳞甲,一鞭打他头颅,一鞭砸他七寸,一鞭定他眉心,若还有不服,便让移山道人助你,再加上八大龙王,把他捆了,前来灵山。”

这话出了,边上苏九儿顿时就笑:“辟尘,你之前所说,他是大神,你却让迦楼罗持你的兵器去降他,怎么好像他是魔头一样?”

苏九儿这般调侃,而李辟尘则是摇头,看了她,笑道:“他虽为大神,但却要闹我灵山。这等泼蛇,那吞鬼告我,这尊神祇性格凶暴难驯,一言不合就要吞人入腹,还有兽性,我稍稍一想,便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了。”

“似这种先天神圣,非得是打服气了才好,若是不让他服你,他便一日不得给你消停。”

“所谓人给我以德,我报人以德,人给我以恩,我报人以恩,人若是无缘无故打上门来,那我也只好还他老拳了。”

苏九儿笑起来:“你是以暴制暴啊!不过我喜欢,我去吧。”

她这么说着,提着莲灯就要站起,而迦楼罗看了,顿时大惊,直接道:“世神不可,那厮不过区区一头先天大蟒,如何能劳驾世神动手,我去便是了!”

迦楼罗当然知道苏九儿有多厉害,那俱芦天眷的神灵,一指头就把自己直接镇压了,此番若是去降那大蟒神,怕是一言不合提着宝莲灯就给他脑袋开瓢了!

李辟尘伸出手,把苏九儿拉下来,对她道:“你不得去,让迦楼罗去,正好让那蟒蛇看看,这开天辟地八大神,到底是个什么威能。”

“杀杀他的威风,他就老实了,说白了,还是兽性难驯。”

李辟尘如此说了:”其余诸位神灵,已被诸天公引到婆娑净土之外,不消我们再去思念。“

迦楼罗领了兵器,此时金翅一展,就飞上天去,在菩提树上打个兜转,直化一道流光遁向北方。

第三百七十九章 金鞭打子抽七寸!

云霄划破,那一道金光开天,此时迦楼罗双翅俱震,到了婆娑净土之外,而就在此时,那他前方,顿时有一头泼天大蟒划破云层,遥遥而来。

“就是这个家伙了?”

迦楼罗看见那大蟒神,于是持起金鞭,那身后两扇金翅扑动,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那大蟒蛇吞云咽雾,此时目光之中爆出凶芒,却也是看见了迦楼罗。

“咦?”

摩呼罗迦看见前方迦楼罗,正见到他身后有两队金羽,那生灵之中天生的感觉发挥了作用,只是瞬间,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个长着翅膀的鸟人,正是那青毛狮子口中的金翅大鹏神!

“汝就是迦楼罗?!”

摩呼罗迦开口,其音滔天,那身长千丈,卷云裂地,此时那双蛇瞳瞪着迦楼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迦楼罗见他大笑,不由得摇头:“你就是那扬言要大闹灵山的蟒神?你现在笑什么?”

“吾笑什么?哈哈哈哈,吾笑汝身,居然如此之渺小!”

摩呼罗迦狂笑,当中满是嘲讽意味:

“那青狮与吾言语,说灵山这处,有尊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一,乃金翅大鹏,唤作迦楼罗,吾还以为汝是何等滔天模样,却不曾想,居然如此之渺小,如蚂蚁一般!”

摩呼罗迦张狂无比,全然不把迦楼罗放在眼中,而就在此时,那后方远处,遥遥落起数道光华,迦楼罗张开鹏目向那后方看去,正看有八尊异人前来,身上俱都缠着大蟒。

“这想必就是世尊所说的八大龙王了。”

迦楼罗心中暗自嘀咕,此时看那八位龙王距离这方尚远,于是迦楼罗便开口,对摩呼罗迦道:“大蟒神,你唤作什么名字?”

李辟尘不曾告诉迦楼罗此僚名号,摩呼罗迦此时哈哈大笑,开口:“吾乃摩呼罗迦!渺小之神迦楼罗啊,让吾看看,汝身为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一,有何等能耐!”

他如此开口,那身子顿时卷动,这一下带起无边地气,那俱芦界中,凡他身躯所在之处,平地顿起丘陵,一道沙尘龙卷自地而起,肆虐乾坤,而他则是张开大口,向着迦楼罗一口咬下!

区区金翅鸟儿,不过是大蟒口中饱腹之物罢了!

迦楼罗看那龙卷起天,此时双翅顿时大放光明,只是刹那,便吹起天风,把那沙尘龙卷破去,而那滔天血口落下,迦楼罗举起精金雷鞭,对着摩呼罗迦就打过去。

只是刹那,一道天雷突降!

精金雷鞭当中打出金色雷霆,引俱芦天颤,落下无数银蛇光电,这一鞭子狠狠抽落,打的摩呼罗迦顿时惨叫起来!

这鞭子有两千斤重,原身乃是千年的大桃树被雷霆劈中,木不燃尽,老皮褪去,当中开裂得此异金,在千年前被某位太华山长老寻到,炼制成兵刃,后赠于倚帝山朔玄宗,在千年之后,又回到太华弟子手中。

迦楼罗第一鞭抽下,直接把摩呼罗迦的肉身打了个稀巴烂,那浑身上下崩出血来,就从蟒鳞之下喷出,把他浑身染得如从血海之中逃出一般,可怕至极!

摩呼罗迦惨嚎,而迦楼罗开口,语气冰寒:“小小蟒蛇,如今在天雷之下,到底谁才是渺小之辈?!”

这话出了,顿时让摩呼罗迦大怒,此时张口,那滔天血气澎湃,怒道:“区区金翅雏鸟,也敢在此放肆!吾乃摩呼罗迦,为大咸海之主,与汝灵山世尊同级,汝敢如此辱吾!”

“哈哈哈哈!”

迦楼罗听他言语,怒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天地初开的一个神圣罢了,与我也是同样的跟脚,自己称了一声大咸海之主,可得了天地认可吗?居然还想和世尊同级,也不照照镜子,看你是个什么龌龊模样!”

“一条大蟒,还想化龙不成!”

迦楼罗开口:“退一万步,就算你化了龙,那也是被我吃掉的下场!”

“金翅大鹏吞龙而咽腹,你既然张狂,再吃我一鞭吧!”

迦楼罗如此说着,此时又一鞭挥下,这一下打出雷光,第二鞭落他浑身鳞甲,摩呼罗迦此时身子甲皮都被掀翻,那血肉直面雷光,被打的浑身焦糊,痛苦不堪!

这俱芦天中天雷,混沌蒙昧,那一引就没有个准数,噼里啪啦一通乱劈,就是去他娘的气数因果,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先打死再说!

通俗点讲,打个比方,就是起床气太大了!

如果说云原的天道是个公正的成年人,那这俱芦天道就像是个睡不醒的孩子,谁弄醒了他,他就要搞死谁,而引雷之法说白了,就像是“嫁祸”的法诀。

精金雷鞭乃是千年大桃木木芯所铸,其中精华已被雷霆劈成了精金,是五行倒逆的产物,本就克制一切邪祟凶恶之物,摩呼罗迦此时嗜血之性不曾褪去,如果不是先天神圣的出生,早就被认定为妖魔了。

无数银色雷光飞舞,如雷龙似雷蛇,此时劈砍而下,打的摩呼罗迦浑身冒烟,这家伙愤怒到了极点,此时那身子猛地卷动,硬生生的扛着雷光,那一尾巴卷着滔天云海,直接砸向迦楼罗!

百丈蛇尾千丈身,崩云裂海压天神;

雷霆撕身凶徒横,血口吞腥恶念生!

摩呼罗迦一尾巴扫下去,就像是一柄开天巨斧,浩荡之威不可阻挡,而迦楼罗此时看了,顿时浑身神光大放,口中高声怒喝。

“我乃灵山迦楼罗神,天地之内,凡属妖邪,谁能伤我?!”

他这么呼喊出来,那手中金鞭又是一挥,此时正向天一砸,这一鞭狠狠打在摩呼罗迦的尾巴上,刹那之间,巨大且滔天的力量就和摩呼罗迦的力量撞击在一起,而迦楼罗伸出手去,那金鞭定在半空,他此时猛地用力,发出滔天的怒吼!

“起!”

迦楼罗抱着摩呼罗迦,此时那两臂用力,把这百丈蛇尾抓住,扯着他那千丈大身,狠狠向大地之上掷去!

轰隆!

只让乾坤剧颤,摩呼罗迦被摔在地上,而迦楼罗手中持起金鞭,那对着摩呼罗迦的头颅就抽了下去!

砰!

这一鞭子打的摩呼罗迦三魂皆颤,七魄皆逃,而就在此时,听得耳中一声长啸,摩呼罗迦看去,那金鞭已经又落了下来!

一鞭子抽的结实,正打在他”七寸“的位置之上!

第三百八十章 八方众神入灵山

所谓七寸,就是要害之地。

摩呼罗迦的心脏处被这一鞭子抽的结实,那雷霆贯心,顿时让他惊的魂飞魄散,此时浑身麻痹不能动弹,只看迦楼罗落下,那手中鞭子又要举起。

“饶命,饶命!”

求饶的话语从摩呼罗迦口中吐出,此时他没了威风,那一生凶性被打了个干净,浑身上下鳞甲俱灭,被雷霆劈了个精光,现在是血肉模糊。

迦楼罗此时振动翅膀,落在他头颅前不远处,平静开口:“你不是说自己为大咸海之主,要和世尊平起平坐吗?怎么如今又要求饶了呢?”

“堂堂大海主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难看不难看?”

迦楼罗语气没有波动,而摩呼罗迦颤动头颅,此时开言,语气没了傲气,只是道:“吾认错了,汝莫要再劈雷了。”

“汝是迦楼罗,是灵山护法神,吾不过大咸海一先天大蟒,如今.....”

他语气低沉,此时身子缓缓起来,头颅微低,似乎服软,迦楼罗见他这种样子,目光微闪,刚要动作,却心中猛地一跳。

似乎有什么危险将要发生,迦楼罗知道这是神灵所有的感应,此时危险就在眼前,于是迦楼罗抬头看去,却正发现,那摩呼罗迦虽然头颅低垂,但目光之中,仍有凶暴之色。

迦楼罗看见此状,顿时心中明白,暗道一声:果如世尊所说,这种先天凶圣,须得把他打的彻底服气才行,但凡有一丝不服气,必然不给你消停了。

他如此想着,有了计较,手中雷鞭已经酝酿法力,此时踏前了一步,而就在这刻,摩呼罗迦突然抬头,那大口一张,腥风臭气铺面而去,化浊云萦绕,那血盆大口一下就把迦楼罗吞了下去!

正此时,八大龙王刚刚赶到,原本他们看此方天雷萦绕,听得摩呼罗迦惨叫,便是不敢近身,现在雷霆消弭,他们匆匆而来,却看见迦楼罗被吞下去的一幕。

娑竭罗龙王面色大变:“混账!摩呼罗迦把那位神灵吞下去了!”

他为八大神之一,自然知道刚刚那也是一位神灵,此时却是面色焦急,就要祭出自己的一对龙环,然下一刻,摩呼罗迦还不曾笑,那口中顿时喷出无边雷霆!

轰隆隆隆!

摩呼罗迦的身子剧烈颤抖,那眼珠子几乎要崩出来,此时他大口被硬生生的撑开,那金色雷光中,八大龙王俱都倒吸一口冷气。

娑竭罗龙王看见,那摩呼罗迦口中,有尊神灵站起,一只手撑着上颚,一只手拿着金鞭,那鞭上打出雷光,正顺着摩呼罗迦的口内灌入身躯,打得他五脏六腑俱都焦糊!

“这这这....这位神灵莫非是.....”

他心中念想,此时脑海中回想起之前移山道人对摩呼罗迦的话语,说是灵山净土之中,已有一位神灵归位,为金翅大鹏,先天神圣,唤作迦楼罗。

此时看这神灵英武,背生金翅,面容英俊,身披羽甲,怕不就是迦楼罗神!

娑竭罗龙王心中如此猜测,而接下来一幕,便是让他惊的一道凉气从脚贯入头顶。

只见摩呼罗迦惨叫,而迦楼罗施力,刹那撕开他的大嘴,从中贯穿,那双翅一震,一鞭子就砸在他眉心之处!

轰隆!

又是一声大响,摩呼罗迦倒在地上,这一下鞭子抽了他浑身精气,顿时让他昏死过去。

“哼!顽劣不改!”

迦楼罗落在摩呼罗迦头颅之上,此时八大龙王俱都赶到前处,娑竭罗龙王匆匆而来,见到迦楼罗,连忙行礼,道:“可是灵山护法神迦楼罗尊上?!”

迦楼罗见他,便也回礼:“我正是灵山护法神迦楼罗,但不敢称尊上。”

他看了娑竭罗,对他道:“你也是八大神灵,无须如此拘谨。”

“不敢不敢!”

娑竭罗龙王连呼不敢,此时看了看下方昏迷的摩呼罗迦,对迦楼罗道:“尊神,如今可快到灵山,但这摩呼罗迦,是....如何处置才好?”

迦楼罗看了摩呼罗迦一眼,对八大龙王道:“且把他捆了,押到灵山之下,在婆娑净土之内,我去禀告世尊。”

话语落下,迦楼罗施展法力,而娑竭罗与其他七大龙王同时起法,相助迦楼罗,他们施展石碑,那道道铁索瞬间把摩呼罗迦捆缚,于是九人同时起法,把摩呼罗迦带去灵山。

远方天阙,两道光华遁来,正是移山吞鬼,此时二人来至,见到摩呼罗迦惨状,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区区蟒蛇,也要和天鹏相斗,不自量力。”

移山道人嘲讽,而此时看那下方摩呼罗迦身上血肉模糊,又是不自在的打了个哆嗦,心中有了戚戚之意,暗道幸亏自己不曾受这种苦难,若是当初不归顺,怕是今天已经被打成灰烬了。

吞鬼天公注意到了移山道人心境变幻,暗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此时与他道:“好了,摩呼罗迦已经被迦楼罗押走,我们去为其余天公引路,带那五位归位神灵回山。”

移山道人点头,于是二人不做停留,再度化遁光离去。

此时灵山之下,神霄天公、五方天公再显,这次身后,却浩浩荡荡,带着足足数千众的俱芦人,那领头一人,牵着六牙白象,手里拿着骨杵,却正是释提桓!

他身边跟着一人,面容俊秀,标准的凡尘美男子模样,那头顶却有一角,倒是有些破坏美感。

他正是当初释提桓所说的下代族长,唤作紧那罗。

此时善见部众人来至婆娑净土之外,那前方金光浩荡,阳土无垠,只看红花绿叶,万紫千红,那石头俱都是琉璃,那土俱都是真阳,只是被光华照到,便浑身上下暖洋洋,似要脱胎换骨。

“这...这里就是灵山婆娑?”

释提桓看见前方一望无际的阳土,以及远处那被无数云雾萦绕的仙山,顿时心中慨叹,只道:“没想到,人间之中真有如此之地。”

那边上,五方天公开口,对他道:“此地就是婆娑,灵山净土了。”

“释提桓,你如今应该彻底放下戒心,知道我们并非魔头了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摩尼犍陀阿修罗

释提桓沉默一会,缓缓点头。

“我见灵山,如此你们确实不是我所想那样,是什么魔头变化,来危害我善见部,且这一次,也是我去寻的你们,跟你们来这里,已经是放下了戒心。”

他话语落下,五方天公无奈:“你既然来了,如今也真正明白那灵光是何物,那是灵山造化时,开天辟地化出的八道神位之气,你得了其中一道,便是八位真神之一。”

五方天公话落,神霄天公开口:“你是真神之一,却没想到,你这身边战将,居然也是一位开天辟地的神灵。”

“神....无非就是强大的修行者,你们也和那些魔差不多,只不过走的道路不同罢了。”

释提桓对神之一字并不感冒,而身旁紧那罗一言不发。

“紧那罗是我指定的下代族长,他为之继承者,能成就神灵之位,也是应当!”

释提桓似乎并不对紧那罗拥有神位感到意外,而神霄天公失笑:“你这是什么逻辑,罢了罢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当真是自恋的可以。”

“你说你曾经统御八部大众,率八万四千子民,可如今,也只剩下你本部善见部一族,人数不过徒留万余,早已没了当年的威风。”

神霄天公似有意似无意的说着,而释提桓立刻回话:“人没了可以再聚,俱芦之子不会被恶意打倒,我若成神,必整合天下俱芦之子,成立战部,以抗邪魔。”

他如此说了,一步踏出,进入婆娑净土之内,那身后浩浩荡荡千人俱都随他脚步踏出,此时落在婆娑净土。

灵山渺渺,仙路茫茫。

一入婆娑净土方知大道天穹之高远,那眼中灵山在刹那之间放大,如参天去,高渺浩远,看不见尽头,只知灵山不认真面。

善见部诸人被二位天公指引,向灵山进发,而同时,在婆娑净土南方,行风,行霄二位天公操持风雷,那身后跟着两尊大人,又带了一百余众追随者。

那第一人青面白牙,身材壮硕,能有三丈高大,身上穿着兽皮软甲,带上鬃毛。手里持根钢叉,背上负着一面铁盾,上刻异兽之容貌,那头顶戴着铁角,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异兽头上扯下来的。

那第二人容貌清丽,又带着些许妩媚,手中拿着一面长琴,身上穿着长袍,那头发火红,披散两肩,眉心点缀一道红云。

“药叉部,山川部二位,且向前看,那便是灵山净土。”

诸人早已踏在婆娑之中,这二人面色虔诚,此时只是惊叹,再听行风天公指点,便看向远处,直见那尊高耸入云的神异天山。

上有雪落,下有金云;

菩提碧叶,灵山真天。

“果真是世尊居处,这等神异之地,我空活百年,从不曾见过!”

那青面汉子开口,此时浑身激动,只是踏步上前去。

“夜叉王,乾达婆,二位部主,莫须激动,且随我一步一步,走去灵山,此番今日,该是诸位八神会面之时。”

行风天公笑起来,而夜叉王此时安奈激动心情,连连点头,于是二人跟随行风行霄两位天公,于婆娑净土之内虔诚而走。

“八位神灵,你我二人不过寻常凡人,也有资格坐这开天辟地之位吗?”

此时,乾达婆开口,那火红头发飞扬起来,语气带有疑问,对夜叉王说着。

夜叉王笑起来:“犍陀罗,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不妨与我明言。”

他侧耳过去,二人自是发小,而乾达婆,也就是犍陀罗叹气,道:“摩尼罗啊,我的意思是,我们身为凡人,为什么上天选中了我们成为神灵?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夜叉王摩尼罗想了想,笑起来:“或许是我们平时老做好事的缘故?”

这话出了,犍陀罗先是一愣,而后就是一声大叹,无奈抚脸:“你.....诶,怎么可能是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这天如何高渺,岂会管你什么好事?”

“再说了,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做那些个事情,只是你与我自幼相识,总是要求我要为人和气,这长琴也是你赠送我的,但在俱芦界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才是正理。”

犍陀罗如此开口,但话语之中满是无奈,而摩尼罗则是大笑起来:“挚友啊,并不是弱肉强食才是真正法则的,弱者一样也可以联合起来,打倒强者。”

“强者不会一直强大,弱者不会一直弱小,总有一天,小树苗会成长为参天大树,雨滴会汇聚成无垠大海,泥土会化聚高岳山川。”

“善待每一个人,就是善待我们自己,今日你在他危难时助你,来日他便在你危难时伸出援手。”

摩尼罗如此说,而犍陀罗则是摇头:“不一定,落井下石,翻脸无情,也是有之。”

“哈哈哈,是吗,是吗。”

面对犍陀罗的质问,摩尼罗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那神色很是畅快。

二人就如此猜测着,跟随二大天公行去,俱芦人身体强悍,此时行了约莫十里地,那边上不远处,突然出现三个影子。

行风天公望去,却是哈哈一笑,道:“是食粜天公和飞砂天公!”

远处二大天公行来,那身后跟着一个人,此时那人看见了夜叉王与乾达婆,顿时开口:“是你们!”

他话语落下,夜叉王摩尼罗顿时向他看去,只是一眼,就是大惊:“你是.....稚苏罗?”

“我不是稚苏罗!”

这人开口,语气悲伤:“我如今,是阿修罗!”

他话语落下,让摩尼罗与犍陀罗都是愣住,而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是....你父亲逝去了?”

“早已逝去了!只是前些日子,方才明晓的!”

他话语悲伤,而双目之中燃起战意,那身上腾起神光,居然也是拿了神灵之位。

“你也得了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一的位置!”

犍陀罗看见这道神光,那是灵山之法,顿时惊讶无比,而阿修罗开口:“不错,我这次坐了灵山神位,是要上去,面见世尊.....”

他语气变得极其悲伤,同时牙齿嘎嘣作响,怒火入心。

“还要向那金翅大鹏迦楼罗.......讨个说法!!!”

第三百八十二章 九天之上问仙魔

....

婆娑之世祥云聚啸,得看灵山遥遥。

菩提净土光华道道,是见圣路迢迢。

西天之上红霞浩浩,可窥真法涛涛。

金刚琉璃人心昭昭,终知道途渺渺。

九重灵山,西天净土。

释提桓登山而走,身后千众相随。

九重山,也不知有多高,释提桓在这方界中,那一步一步的走着,在这灵山之中也无法分辨日夜,于是走了许久...许久。

九重灵山处,一处各唤一处天,一处又有一处景,处处不同,当真让他大开眼界。

那第一天上,是红花紫牡,金风雨露;

那第二天上,是泥化琉璃,土如金刚;

那第三天上,是青雷滚滚,栏杆玉堂;

那第四天上,是千木鎏金,白云绕祥;

那第五天上,是乾坤颠倒,大阶百丈;

那第六天上,是金云明霞,真光浩荡;

那第七天上,是苍松古柏,俱化碧钢;

那第八天上,是金顶净土,摩柯无量;

那第九天上,是菩提碧叶,大日无疆!

善见千众相随,同时登上灵山之巅,忽然间,眼前光华萦绕,无数婆娑净土刹那缩小,只看释提桓身躯之上腾起神光,那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他,命他归位。

他目光花了,再清醒时,就在菩提树前,看那前方不远,有一尊少年人盘坐。

仅仅是一道目光罢了,只是一眼,那少年道人身上散发出的意境,几乎就要让他叩拜下去。

就像是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自然而然的,只是看见那尊少年人,就觉得他似乎.....就是灵山本身。

这就是天地认可的力量吗?

释提桓此时几乎要叩拜下去,而那身后,诸多的俱芦之子,善见部千人几乎都已经躬下了身子。

他得灵山之气,自然明晓。这西天灵山从婆娑净土中所出,自东天阴山而化,又加云原十万大山之气,得俱芦天地承认,为此世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处三清修持之仙山。

六千年岁月,俱芦天变,三浊要落,三清将起。

天道也将从混沌的沉睡之中渐渐醒来,成长。而灵山,就是代行天意之处。

释提桓看见,少年人身边,坐着个提莲灯的女子,那又一侧,有一尊无面亦无发的古怪人坐着。

“世尊!”

释提桓明白这个少年人是谁,他走过去,此时却看那无面人转过身来,仅有一张嘴的脸上,对自己笑。

“须菩提,见过尊神。”

须菩提?

这人看上去可怖,若是在寻常之地见到,释提桓早就一杵打过去,召下天雷把他劈死,但现在处于婆娑之中,灵山净土之内,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居然并不觉得诧异。

心中认得这人古怪,但却没有想要杀他的念头了。

释提桓对他竖起一只手掌,侧对着他,轻轻半躬下身子。

这是一种礼节。

而那身侧,紧那罗同样对须菩提见礼,须菩提同样还礼。

“二神归位,如今来至灵山之巅,可有什么想要询问的?”

李辟尘盘坐树下,此时对前方二神笑着开口,声音直传入他们心神当中,如天音在问。

释提桓对李辟尘行礼,目光平静,开口言语。

“敢问世尊,如何看那些邪魔?”

他这么问,语气平缓的可怕,是心中有一股意气在酝酿。

魔道祸乱俱芦界四十年,无数俱芦之子化作妖魔,尤其当中还有他八部大众的许多人,他们俱芦之子不会法术,不能与魔道相抗,曾经有人想要借魔之力来降魔,但后来却发现,一入魔道,便再难回头。

意志都会被影响,越是愤恨,修持时得到的力量越是强大,但也越向妖魔转变。

释提桓不知道,移山道人传下的魔道之法是残缺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且他自己有意愿的在其中添加了一些妖魔化的法诀。

眼下面见世尊,知道他也是从天外而至,那灵山之气让他们明晓了一切,承认自身神位之后,便已是俱芦天下的神明。

李辟尘开口,语气同样平静:“邪魔者,魔道之恶也,有人自愿堕入,有人强迫堕入,但不论是自愿还是强迫,一入魔道,再难回头。”

“然魔道虽难以回首,但我此处自是有法子打落他浑身法力,把他斩回凡人。如此,若是愿修三清仙法者,得神灵之路者,放下屠刀,可再入修行。若还眷恋魔道,则打回部族,永世不需踏入修行之路。”

“我在此界,行举三清,降三浊之举,是为防俱芦界化作地狱之景,否则,魔道若昌,则危及云原上洲,同样对俱芦界,也是大灾难。”

李辟尘:“地狱空荡荡,恶鬼满人间。灵山立下,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景色出现,待群仙降魔,镇三浊举三清,俱芦之人便不再受厄难之苦。”

“待修行之法传下这方乾坤,则开此世教化,立人伦、知道德、明善恶、辨是非、得荣辱、晓阴阳、认天时、窥地辰。”

话语铿锵,如天音回荡,释提桓听完,摇头言语:“世尊本为云原上天之人,又如何能为俱芦之子尽心尽力?”

“哈哈哈!”

李辟尘笑起来,释提桓不解。

李辟尘解释:“俱芦本就是云原下界之一,一衣带水,我为俱芦,同为云原,我为云原,俱芦也是得利。”

“此界众生,活六千载,这俱芦界当是云原天上两次大劫之前诞生,混沌蒙昧,游离于诸世之外,故此不曾被人知晓,更无修持之法。”

“你等先天化生,自降世起便有千年寿元,可惜多杀多争,一般人能活百年不死,已是古老人物。”

“黄昏魔宗知晓此地,欲把俱芦一界炼化为掌中玩物,以此争夺云原洲中一处大州气数,为得便是在云原之上,再开一片魔道圣土。”

李辟尘言语:“我在俱芦界中诛杀魔头,云原之事自解。我为云原,也为俱芦,俱芦清静太平,则云原无忧。”

释提桓沉默不语,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他再度问询:“魔头杀人,虽然度化,但区区一句放下屠刀,就让他重归正果?”

“自然不行。”

李辟尘摇头,目光微闪:“为恶者,自要付出相应代价,他要去寻功德之果,若功不得抵过,则顶上仍要挨上一刀。”

“或斩寿元,或去气数,或度大恶,但释提桓.....你需要知道,一人为恶,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正确的路,但还有一条道路,则是把他感化,让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罪过。”

李辟尘眼帘微阖:“没有什么比让一个人活在永远的痛苦中更加折磨的惩罚了,他直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乃至下一世,下下一世,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第三百八十三章 善恶法理刀无形

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让他生生世世都活在愧疚疯狂之中。

杀了他,虽然杀人者痛快,但被杀者同样痛快。

释提桓似乎悟到了什么,浑身震动起来,而李辟尘看他这般模样,心中微微一笑,暗道:善不为善,恶不为恶,那天下就没了公正之处。

佛门的话终究还是不行的,那一句放下屠刀,就让恶人立地成佛,这怎么能够得到世人认可呢。

李辟尘心中摇头,遁入空门永远是避难的不二法诀,此时立下灵山,如来未显,自己也不曾化作释迦,自然要用道德之言为此世立下准则。

不是不报,也不是时候不到,而是看你怎么报。

李辟尘看着释提桓,缓缓开口:“释提桓,你要知道,有形的刀,剐在人的身上,斩下肉来是非常疼痛的,但也仅仅止于外相。”

“修行之人,莫说用刀剐了,就算你把他杀了,也没有什么作用,来世若有人度他,则又重回修行之路,你杀了他这一世,不过解了他这一世的气,那因果还了却了,你若是还想杀他,则天地都要为你降难。”

释提桓听得惊诧:“为何?那如此说来,如果仇敌是修行之人,我杀了他,其实不过是杀了一具肉身罢了,他还是未曾死去,但如果我再杀他,就是天要降劫给我?这算什么道理!”

他面色愤慨,而李辟尘解释:“因为因果已经断去了,你杀了肉身,以为报了仇恨,殊不知他在心中窃喜,因果一断,那你再提刀,就是你的过错了。”

“所以修行之人拼杀,那因果缘法,基本上都是连着真灵的,只有真灵才是真正的缘,不论是宿缘还是仇缘,肉身都不是真正的缘体。”

李辟尘对他解释:“肉身有一世之缘,魂魄有三世之缘,而真灵是世世之缘。”

“我们的记忆,过去,自身意志,本我、真我与道我,都和真灵有莫大联系,而真灵又和紫府,本心有不可斩断的连接。”

释提桓恍然,而李辟尘此时又言:“外部的刀砍他一下,不过是让他疼痛而已,这是一时之痛,是有形之刀,而杀人最锋利的,往往不是有形的刀,而是无形的刀。”

李辟尘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藏着的刀,才是真正的刀,真正让人难以抵抗的刀。”

话语回荡在山巅,而不知何时,那下方处,四大天公行来,其中,阿修罗、犍陀罗、摩尼罗也已经走过九重灵山,此时正至不远处,刚好听见李辟尘的言语。

这番话让他们俱都浑身一震,此时站立原地,不敢再向前走出半步,那心中升起一股敬畏,再看前方释提桓的背影,他们觉得眼熟,但又明白,现在不能上前去打搅。

“诶.....”

一声大叹忽然响彻灵山,回荡在每个人心里。

李辟尘此时真的有感,却是喃喃自语:“这天底下,最恶毒的就是人心,但最善良的也是人心。”

“人心难测,天意难明,人心就如天心,但在我辈看来,人心比天心更加难窥。”

李辟尘开言:“我能看众生之心,这来自于我的法,但看的越多,越是觉得人心难测,天心尚且能算,但这世上,如果没有窥心之法,谁又能算尽人心?”

“我想来,就算是那些天上的大圣........也,应该是做不到的。”

“至善也是至恶,无心便是无情,无情于是无欲,无欲便是无法无天。”

李辟尘又想到了无心道人,那双手开始比划起来,那是最后天下归心的一拳。

无心,无情,无欲,无法五天....

无心道人啊......

其实你到最后,也不算无心,你有痴,你又狂,你有执,你有傲.....你想回去,回到八百年前的山里,作那东灵宗的小修士.....

脑海里蹦出的这些话语,李辟尘喃喃的说了出来,而很快就恍然,看见身前不解的释提桓,笑了笑:“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无须在意。”

李辟尘这番变化,让释提桓感觉到了,原来身前的这个所谓“仙人”,所谓“世尊”,也是一个拥有复杂感情的人。

他其实和自己这些人没有什么不同,在某些方面来说,大家都是一样的。

释提桓感觉靠近了世尊,渐渐有一种认同感从心底涌现,而李辟尘说的那些话,更是击中了释提桓的内心。

这世上,有形的刀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形的刀。

有形的刀,你看得到,能避开。

无形的刀,你看不到,避不开。

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用善来作刀,比用恶来作刀更加厉害。

用善制恶,比用恶制恶更加恐怖。

这个善不是纯粹的善,不是滥好人的善,而是用大善来让人悔改,乃至于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在忏悔,赎罪,认为自己永远不能解脱。

这太可怕了。

“以善为刀,居然如此厉害......原来善不是善,恶不是恶,善可以为恶,恶也可以为善,但以善为恶能惩恶,也能毁了自己,而以恶为善虽无心,但仍旧是大恶。”

“一件事情,一件看法,对天地,对众生,都是不同的,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释提桓突然陷入一种顿悟的境界,他的目光变得空洞,而身上神光大放,只是刹那,天地之中冥冥有感,居然撕开婆娑净土,打下一道天光来。

“释天帝!”

后方摩尼罗看见了释提桓的脸,他顿时呼喊了出来,神色震骇。

他曾经与释提桓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他去觐见于他,那时释提桓还是八大部族的共尊之主,在俱芦界中,拥有无上的威望。

如今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是一位神灵。

犍陀罗,阿修罗同时惊骇起来,此时正看那道神光摇摇,此时得了天之光华,释提桓身上冲起一道神威,贯穿霄汉。

“承天之命,悟善恶之理,明法度之说。”

李辟尘看见这道天之光华,也是微惊,此时释提桓闭目,半盏茶后睁开,气势浩荡,神威凛凛,他见李辟尘,突然躬身拜下。

他开口:“我释提桓,号释天帝,真名因陀罗,灵山之巅叩问仙魔,如今明悟。愿得世尊真法,于此世传下善恶之言,让众生明法理之度。”

“世尊之前,不敢再称天帝二字,如今起,我自改号......是........帝释天。”

第三百八十四章 恩恩怨怨解银铃

他叩下三身,而李辟尘心中明晓,此时一声长叹:“帝释天三字.....何解?”

释提桓抬头,言语:“愿为世尊座下第一帝,阐释天地人心之理,让众生明善恶之分,法理之度,这天,也是人。”

“这一个帝字,是过去为八部之主时所言,这一个释字,乃阐释之说,这一个天字,就是俱芦的天。”

他言语落下,此时身上神光大放,那冥冥之中,打下一道灵光,此时只看释提桓眉心之处,显化一道丹霞红光,是真正坐上了神位!

轰隆隆!

灵山摇动起来,此时菩提树下,光华大放,是在迎接第二位正神归位。

“恭贺尊神归位!”

须菩提此时大笑起来,那一张嘴开合不断,而曾经的释提桓,如今的帝释天,对须菩提同行大礼,也是笑了起来。

坐了神位,便是知道了,原来这个无面人,就是菩提仙树。

是尊者须菩提。

神威浩浩,此时天外忽然传来长啸之音,只看一尊神人前来,后方跟随八尊异人,正是迦楼罗与八大龙王。

摩呼罗迦被捆缚,此时昏厥不醒,如死蛇一样被带来灵山。

迦楼罗听见帝释天语,同时心中震撼,那脑海中想起曾经之言,四十八年前,有一猛人自称光明部族长,号什么释天帝下第一,骁勇好战,但被自己一道金羽活活镇死。

那人名号阿修罗,而他口中释天帝,能驾驭俱芦天雷。

原来这释天帝.....也是一位正神。

开天辟地八大神,如今他已经归位,坐了这真正神灵之身。

“哈哈哈....释天帝....帝释天!”

迦楼罗不知为何,笑了起来,而后瞬间,他便昂起头颅,长啸出音。

“恭贺尊神帝释天....归位!”

迦楼罗长啸,那双翅猛震,此时落在灵山之巅,那后方八大龙王擒着摩呼罗迦一并落下,这巨大之蟒悬天,而此时只看李辟尘稍稍抬手,捏了个法诀。

“小,小,小!”

壶天之法点化而出,摩呼罗迦千丈蛇身刹那被缩至十丈之渺,轰隆一下坠在灵山净土,那八大石碑同时落下,被八龙王拿住,压在他身上。

诸人此时看见李辟尘这法,顿时震骇,是一指就让如此巨大的先天神圣变得渺小,当真是无量真法!

八大龙王更是心中震撼,此时落下,快步行至李辟尘身前,齐齐开口,躬身行礼:“见过世尊!”

他们心中激动无比,而此时,迦楼罗来至,这刹那,远处听道众人当中,那少年突然踏步而出,高声怒喝。

“迦楼罗!!!”

这少年正是抛弃了稚苏罗名字的.....阿修罗。

他继承了父亲的名号。

他身后背着一杆残破大刀,此时一股滔天的愤怒冲上了少年的心中,他的身子要迈出去,然而下一刻,夜叉王猛地出手,在瞬间将他制住。

“稚苏罗.....灵山重地,岂能放肆!”

夜叉王拿住他,此时少年语气疯狂:“我不是稚苏罗,我是阿修罗!”

“迦楼罗!你还记得阿修罗吗!”

阿修罗疯狂的嘶吼,而迦楼罗此时转过头去,听见这三个字。

阿修罗啊,阿修罗啊!

迦楼罗看着这个少年。

原来他就是那个猛士与懦弱者的孩子。

“因果循环,迦楼罗,当日你与我说的话,还记得否?”

一道声音传来,此时诸人向天看去,只见移山吞鬼二人落下,那青毛狮子前来,对金翅大鹏开了口,语气颇有玩味。

“你....”

帝释天转过头去,他看见移山道人,目光之中顿时雷光倒竖!

“魔道青狮!”

他站起身来,此时怒视与他,而青狮见他如此,顿时大惊,连忙开口:“尊神息怒,我早已改邪归正,如今为灵山下属,行祛魔降浊之事。”

移山道人苦笑连连,而此时,帝释天气势浩荡,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又缓缓坐了下去。

李辟尘见帝释天压下心中怒火,对他开口:“这移山道人确实是被我拿了,如今命他将功折罪,持我混元大斗,去那些被他魔染的地方,打了三浊,化出三清。”

“这狮子跑的远了,不杀他,因这天下,唯他知道魔染之处俱在何方,若要救人,则不能杀他于此,有他相助,那行三清化天地之事,可一日千里。”

帝释天不言,而此时,苏九儿开了口,对帝释天言语:“帝释天,你看了,吞鬼天公一直跟在他身边,若是他有半点不臣,则那黄钺一斩,直接消他百年寿命,若是再不听了,一钺再落,砍他半条性命。”

吞鬼天公点头,而移山道人只能苦笑,他之前已经叛过一次,这差点就丢了性命,如今灵山已立,顺天应时,他岂敢再叛?

而且在那灵山顶时,他已经知道,外部云原上,已经有太华仙家施法,移山拿岳,把那颠倒山运出万墟州,那山一出,别看焚鬼老祖此时还在俱芦,只要天门重立,那云原仙人下凡而来,灭杀焚鬼老祖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焚鬼老祖一个不入真流的地魔,如何能挡仙家福地内那些已踏天桥的大能?

帝释天对苏九儿行过礼,称一声世神,而后又转身,对李辟尘行大礼,言自己之前失态,最后转身,面对移山道人。

“原本我俱芦天内,一切诸灵生存,千年如此不变,但四十年前,三浊暴升,魔道大昌,杀我无数子民,灭我无数生灵,这一切罪责,俱都自你而起。”

“今日我得正神之位,若不是你已改邪归正投在世尊座下,且有世神开口为你言语,我必唤来雷光,当场把你打死!”

他如此说,语气隐怒,却不是吓唬他的话,须得知道,如今坐了开天辟地八大神的位置,帝释天从一介凡人直接化作先天神圣,得了人仙的道行,再加上骨杵,未必就拼杀不过移山道人。

这青毛狮子原本就不甚厉害,眼下清明葫芦归了李辟尘,那身上又被迦楼罗打伤,顶上魔花也被斩了三分,法力早就大跌。

移山道人连连摇头,只能不断拱手,而此时,迦楼罗从这方收回目光,转向被夜叉王制住的少年阿修罗处。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迦楼罗此时开言,语气平缓,但当中仍有一丝傲慢,而阿修罗则是双眉倒竖,怒斥道:“当年你杀我父亲,至如今,已经四十八年过去!”

“此仇藏了四十八年,你不出婆娑净土,我也不知此事,还是灵山气显,总算是老天有眼,让我得了神位,知道你这个混蛋,杀了我父亲!”

迦楼罗看阿修罗如此疯狂,开口言语:“是我杀了你父亲,他当年擅闯婆娑净土,自大狂妄,被我一根金羽活活镇死,压的骨断筋折!”

“那你今日来这里,是要在灵山之上,把我杀了为你父亲报仇的吗?”

第三百八十五章 灵山如父泽众生

他此话开了,阿修罗顿时身子猛震,几要暴起。

夜叉王摩尼罗面色也是微变,此时对阿修罗道:“你休要动了!灵山之巅,世尊之前,拔刀而起,成何体统!”

那边上,乾达婆犍陀罗也是开口:“阿修罗,你在此拔刀,莫要说迦楼罗能把你当场杀了,那边上,帝释天,移山青狮,八大龙王,诸位天公又岂能看你放肆?”

“收了刀,听我话,快收了刀!”

犍陀罗好言相劝,这灵山之上,李辟尘就是一部之长,而此时他们来此,就像是小部朝见大部,那小部之人在大部之中对大部战将拔刀怒视,这足以定下罪名了。

即使灵山不是大部,但该有的礼仪决不能乱了,这是要了性命的事情,不能肆意妄为。

阿修罗挣脱了一下,发现无法动作,夜叉王力量之大,是他无法比拟的,此时只能按下性子,但那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迦楼罗如此看着阿修罗,此时也不言话,那身上金羽抖动,神威凛凛。

一时之间,气氛僵住,那其余诸人也不好多说话语,只能这么看着。

恩恩怨怨,其中各种纠缠,实在是众生的一大苦难。

此时诸人无言,而李辟尘缓缓开口,声音唤入诸人心田。

“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

系铃?

迦楼罗似乎恍有明悟,而此时,那边上,帝释天突然开口,目光转动,看向迦楼罗。

“尊神迦楼罗,可还记得之前世尊与我所言之话?”

他明悟李辟尘话语当中含义,此时开口隐言,而迦楼罗眉头皱起,尤自思索。

李辟尘看迦楼罗面色,知他不明,此时也是笑笑,那又对摩尼罗开口:“夜叉王,你放开阿修罗吧。”

“这......”

摩尼罗面色有难,但李辟尘开口,他不好不放,只是缓缓送手,只这一下,阿修罗蹭的站起来,那身后的残破大刀已经丢在地上,又在瞬间被他一只手拿了起来。

“阿修罗!”

“不可!”

摩尼罗面色大变,而犍陀罗同时高喝出声。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声音回响起来,此时阿修罗刚要动手,却感觉浑身如陷泥沼,不能动弹,再看时,那身边朦胧,俱起水汽。

一盏莲灯摇曳,照破他的心田,此时一只玉手按在他眉心,让他神色由怒渐渐化作平缓。

眼中竟然显化出过去的景色,那是他父亲尚在之时,而他不过是个懵懂的孩子。

大部之中亲族俱在,虽有征伐,但却团结一心,与其余诸部不同。

他们是光明部,族长是阿修罗。

他们隶属于八部大众,与善见部同列。

四十八年前,父亲不知为何远行,去了传说中的遥远阳土。

这一去,就是四十八年不曾回来。

直到灵山起,光华开,一道神位落下,他才知道,父亲早已死去。

杀人者,灵山护法,金翅大鹏迦楼罗。

他是神,自己也是神,要上灵山面见世尊,讨要说法。

杀.....迦楼罗!

眼角处有晶莹落下,阿修罗怔怔出神,似魂游天外,此时那只按在他眉心的手掌滑落,为他抹去那些泪珠。

“不哭,不哭。”

苏九儿的目光垂下来,此时笑着,为他抚去那些泪痕。

“世神!”

阿修罗醒过来,此时看见苏九儿,顿时大惊叩拜,而那大刀砰的掉落在地。

“粉身碎骨,但他仍旧与你同在。”

苏九儿如此说着,她知人伦,明道德,此时同能感受到阿修罗心中的悲苦,不免也难以言说,是似哭似笑:“你父亲被迦楼罗杀了,肉身化作血泥埋在婆娑,但婆娑净土如今化作灵山,这九重灵山宫阙,其中,就有你父亲的骨肉在内。”

“你父亲就是灵山,灵山就是你父亲,我想,或许正是你父亲死在了这里,灵山造化了出来,所以你才能得到一尊神位。”

苏九儿的声音响彻,阿修罗迷茫的抬起头来。

她在笑,但似乎也在哭泣。

并不是为自己而悲,而是在为他人而悲。

是....慈悲。

“你父亲用生命为你夺来了一尊神位,不论是有意无意,他始终与你同在一起,他不曾逝去,灵山是他,他是灵山,灵山在......他就在。”

天音震神,夫狐本有魅惑之力,此时开口,却用在善途之中,是苏九儿无心之言,但却起了极其好的效果。

李辟尘看着苏九儿,此时也是惊诧。这是她在无意之中用情感施展出的魅惑之法,此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回报。

“道无善恶,法无正邪,只看行道施法之人,是仙是魔。”

“但仙也有办坏事的时候,魔亦有为天下众生开路之时。”

李辟尘此时心中无比宁静,这一刹那,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内心之中微微波动,那似乎触碰到了灵明境的边缘。

魂魄第四境同归,第五境灵明。

石灵明是破入五境的机缘,但此时,李辟尘从原本的混沌之中,找到了第五境的方向。

有了方向,剩下的,就是看那孩子,怎么给自己带来缘法了。

心猿降住,意马拴上缰绳,如此才能破境,踏入灵明之道。

苏九儿的声音回荡在灵山之巅,同时引起无数人的共鸣。

每个人的眼中似乎都显化出一些过去的景色,同时引动他们心中最深处的情感。

甚至连迦楼罗,都有了一丝动摇。

他的眼前出现自己一千年前化生的时候,那最初见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碧绿。

那是菩提树的叶子。

他还能记得,自己看见菩提树时的震惊,那无比的宁静,让自己感到的温暖。

心中常静,方见菩提。

阿修罗呆呆的看着苏九儿,此时跪在地上,突然叩下头去,久久抵在泥土之上,不敢离开。

“灵山在,父亲.....就在.....灵山倒.....父亲便倒......”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声音,那是曾经无比熟悉的话语。

迦楼罗看着阿修罗,此时单膝跪下,对他开了口。

“既然为神,怎可低头,上代阿修罗既然为你争来了神位,那如今你与我同列在八神之中,你若归位,我便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让你取我性命。”

他话语刚刚落下,此时阿修罗猛地抬起头来。

轰隆隆!

就在这一刻,天地之中浩荡的光华汇聚过来,冥冥之中一尊神位彻底落下,那阿修罗眉心当中,同时显化无边红霞。

“争!争!争!”

“战!战!战!”

阿修罗吼出来,神位加持,浩荡灵山起法,无边气数汇聚,把他生生推入人仙之境!

“叩世尊,叩世神!我阿修罗,如今归入神位,愿为灵山护法,持刀而起,斩尽天下恶身!”

“即使那恶是神....也要斩!”

他同时目光转动,看向迦楼罗:“还要与你.....公平一战!”

第三百八十六章 嫁梦窥心赌输赢

“迦楼罗、帝释天、阿修罗.......”

李辟尘见第三神归入正位,此时开口言语,那声音浩大,响彻灵山之巅。

开天辟地八大神,此时正是要全数归位。

李辟尘目光转向一旁,笑看八大龙王,缓缓言语:“八神如今已归位三尊,娑竭罗龙王,你可愿归位吗?”

娑竭罗听得李辟尘询问,顿时又惊又喜,当初来灵山时,便已定下决心,如今自然是愿意的。

“回世尊话,娑竭罗愿归灵山。”

他话语落下,对李辟尘行下大礼,直接盘坐在灵山净土之中,只是刹那,那冥冥之中落下神位,只是刹那,那无边光华汇聚而来。

“灵山立下,天意在此,娑竭罗早愿归位,如今成灵山护法,坐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位。”

他诚心真意,那光华遥遥,汇成云霞不散。

娑竭罗眉心当中,一道丹霞凝聚,此时神位加持,刹那之内,他的气息从玉液之顶,直直破入人仙。

李辟尘笑起来,此时目光之中显化阴阳,看那神位之上,娑竭罗龙王气数,浑厚高渺,如云似霞,正是有大功德之辈。

此时吞鬼天公在一侧开言,对诸人道:“八大龙王护佑大咸海多年,镇压摩呼罗迦,无形之中挽救诸多生灵性命,且又因为乃是次龙种之后代,天意在身,故此能得神位。”

他这是说明神位来源,开天辟地八大神,每一位坐的神位,都是有因果缘法的。

李辟尘目光转动,此时看向那后方:“紧那罗,你为帝释天麾下,善见部下代族长,此时帝释天归位,你可愿同归灵山?”

紧那罗听得李辟尘开口,顿时叩下:“回世尊话,紧那罗愿归灵山,只愿再于帝释天麾下,再作战将。”

话音落下,此时帝释天目光转向李辟尘,见李辟尘含笑不语,便对紧那罗笑道:“既世尊默许,你便再归我麾下。”

他为正神,此时开言,又见冥冥之中神位落下,于是紧那罗抬头,天上祥云萦绕,光华浩浩,他眉心当中,同化一抹丹霞。

“夜叉王摩尼罗,乾达婆犍陀罗,你二人因于俱芦行善,故得诸多善果,如今灵山开辟,天意在此,命你二人化两尊神祇,此时菩提树下,我与你二人相问........可愿归在灵山?”

李辟尘又是开言,此时正问二圣。

夜叉王连忙竖起手来,行大礼:“敢叫世尊明晓,我摩尼罗,率药叉部三千余众,此番愿意同归灵山。”

他神色虔诚,而乾达婆拨弄古琴,也是竖起手掌行了大礼:“敢叫世尊明晓,我犍陀罗,率山川部两千余众,此番愿意同归灵山。”

二圣话落,此时灵山震荡,那菩提树上大放光华,是无边明霞汇聚,此时他二圣落了口,愿意归在灵山,便正是七神归位,天差一线。

只看冥冥中两道神位落下,一尊持叉,一尊拿琴,正是他二人模样。

两道丹霞汇聚二圣眉心,此时归位,顿时盘坐灵山净土。

李辟尘再转过头去,看那昏厥的摩呼罗迦,口中念诵法诀,只看瞬间,有一道光华坠入摩呼罗迦眉心当中,而同时李辟尘缓缓闭眼,却是施起太上嫁梦心法来。

浩大高渺的气息渐渐散发出来,众神聚此,再看世尊,却有些恍惚,他们那心中突然变得寂静,四周一切声音都消散,只余下菩提树上,那碧叶莎莎的声音。

空灵而高远。

....

梦界乾坤,空天白地。

石化的大蟒匍匐于地,那身前是几乎干涸的镜湖,当中的水位降至极低,甚至不足半数。

一道影子渐渐显化出来,李辟尘虚幻的身影凝结,双眼微微颤动,缓缓睁开。

两脚轻点于地,李辟尘飘飘忽忽的飞了起来。

三步两步,犹如在云端起舞,眨眼间,已经越过了镜湖。

对岸处,石化的摩呼罗迦两眼空洞,似乎丢了魂魄一样。

虚幻的影子悬在石蟒身前,李辟尘伸出手去,五指轻叩,点在石蟒的眉心之处。

光华幽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空白的天地内,仿若开始被人点缀起颜色来。

金光丹霞,萦绕乾坤。

五指点灵,转动天轮。

石蟒的身躯上,有无数的尘土开始散落。没有风扬,就这么静静的落在地上。

这只大咸海中造化的先天神圣,恢复了神智。

石躯开始化作灵身,为这空白的天地增添了一抹色彩。

眼眸缓缓睁开,那当中,一对硕大的蛇瞳闪耀着兽性的凶狠光辉。

吼!

一声怒啸传遍天地,把大地与镜湖都吼的颤动起来。

摩呼罗迦昂起头颅,那身子在刹那直接贯入云霄,仅仅是盘踞在地上,就让人感到一种窒息的压力。

如一座大山....不,他比山还要大。

千丈的身躯,此时盘踞而起,其震撼难以言说。

轰隆隆!

身躯的每一次动作,都仿若雷霆在打响。

他的眸光移动,看见了虚幻的李辟尘。

“世尊。”

摩呼罗迦开口,语气有惊,有惧,有不甘,有凶暴。

他有些奇怪,此时目光也有闪烁。

自己明明被捆去了灵山,但这里.....似乎并不是灵山?

但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世尊无误。

李辟尘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震彻其心,撼动其神。

“摩呼罗迦,你为大咸海中造化先天神圣,生来蒙昧,多嗔少施,恶压善上,兽凌神性,贪肉嗜血....与咸海之中作乱,杀无数龙部子孙。”

“然,灵山开立,一道先天神气降与你身,如此让你坐了开天辟地八大神之一的位置,是上天感念你得道不易,故此降神位与你身中,因你前身不知道德人伦,乃是一头蒙昧野兽,故此不算你杀生业障。”

“但,你如今灵智已开,智慧已明,自然知晓善恶本分,若不再杀生,则成神之后,去度曾经死灭众生,如此将功折罪,若是不愿,则神位难坐。”

李辟尘缓缓开口,而摩呼罗迦皱着眉头,开口大声呵斥。

“我本为自在而来!世尊,你能告知于我,若生于世,不得自在,又何必修持?”

“不修持得小自在,修持则能看大自在,我为大自在而来,不是为得神位!”

摩呼罗迦如此言语:“我自移山道人口中知晓,世尊能告知我后续修持之境,各境修持之法,为得避开那些劫难,让我自在!”

李辟尘听他言语,笑起来:“你之前还是言,说若是不得我之真法,便要大闹灵山净土,是也不是?”

“是!”

摩呼罗迦沉声开口:“当然,我现在不再如此想了,不过若是世尊强行让我坐上神位,那我也没有办法,我知世尊法力高强,但若强行让我封神,我.....”

“你心中不服吧。”

李辟尘接口,同时笑着摇头:“强扭的瓜儿不甜,罢了,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如果我赢了,我告知你修行之法,但你要归在灵山,若你赢了,我告知你修持之法,放你离开灵山,让你得千年自在。”

摩呼罗迦听得心动,顿时询问:“世尊所言当真?”

他如此想着,这绝对是笔只赚不亏的买卖,不论输赢,都能知道修行之法,等自己境界高了,再离开灵山,这也是可以的。

他这么想着,看不出其中道道,于是神色有些急迫,而李辟尘心中微微一笑,却已经把他暗自所想之事听了个明明白白。

“可惜可惜,若是在灵山之外,我不敢与你大赌,可现在是在你心中镜湖之畔,我施太上嫁梦心法,再加太上清静真经,在此心中,我称天,天不敢抗我。”

李辟尘暗自失笑,而见巨蟒中计,便开口言:“当然当真!”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花一世叹乾坤

李辟尘手掌轻轻摊开,那看着眼前的摩呼罗迦,却是微微一笑。

“我和你打个赌,我用壶天之法化你真灵在此,入我掌中,若你能翻出去,那就是你赢了,若你逃不出去,那就是我赢了。”

李辟尘笑着开言,而摩呼罗迦则是转动眼珠,那目光再看,直勾勾盯着李辟尘手掌,只看那当中似藏有无尽乾坤一般。

“一只手掌让我去逃,若是出去,便算我赢?”

摩呼罗迦想了想,他此时醒来,并不知道自己真身在外被施了壶天的法术,此时便开口询问:“敢问世尊,壶天之法,是个什么法术?”

李辟尘:“这壶天的法诀,即是大小如意的神通,只不过比起真正的大小如意,要差了些许,算是不完全的.....大神通。”

“那大小如意,根据古籍记载,一念之间,上可化至天外众天,下可抵至介子微尘,我这壶天的法,达不到那么厉害,但来个删减版的掌中乾坤,还是可以做到的。”

话音回荡,摩呼罗迦目光轻闪动,微微权衡之后,点了点头。

“好!既世尊如此开口,一言既出,不可反悔!”

摩呼罗迦声如雷震,而李辟尘笑着言语:“一言既出,绝不反悔,只要你能脱我五指天掌,这赌局,就算你赢了。”

“好!轻而易举的事情!”

摩呼罗迦此时呼喝出来,而李辟尘微微一笑,那一只手轻轻一捏,起个法诀,口中便唤:“小,小,小!”

只是刹那,音落法随,摩呼罗迦的灵身刹那化作极其微小的状态,而就在同时,李辟尘轻轻一叹,那手掌于霎那化作无边乾坤,如那天地不开时的永续混沌一般。

“入梦观法,我比天高,你纵然有翻天之力,也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李辟尘失笑,暗道:摩呼罗迦终究还是兽类,虽开灵智,但算计人心还是太嫩。

“壶天.....根本不是壶天之法,这是心中,我既无所不能,那这壶天法,自然也是骗你的。”

五指伸开,李辟尘目光悠悠,此时跨越无垠“混沌”,直看见掌中乾坤内,那条吞天噬地的巨蟒。

昔年曾记,释迦牟尼一掌封住齐天大圣,让其翻不出天来。

如今自己,也借了释迦的法,同是施展同样的法。

此时的摩呼罗迦,在这混沌之中横冲直撞,施展先天极速,那千丈大身带起云涛虎啸,卷混沌雷霆,只向着一处而去,不断前行。

混沌之中不知乾坤上下,然摩呼罗迦却可以在这片虚幻乾坤内以笔直路线前行,这倒是让李辟微微惊讶。

然而也仅仅是惊讶的程度罢了。

摩呼罗迦内心当中,空天白地,甚么也无,那镜湖之中水位极低,但四周也无心火升腾,说的好听,是先天神圣初化,灵智不高;说的难听,就是说这摩呼罗迦几乎堪比白痴。

这种地方,生不出梦魇来。

嫁梦心法虽强,但需在被施法者不做抵抗时才能使用,那当初对陈汰浊用,是陈汰浊进入打坐之时,对苏九儿用,是因为苏九儿尚不曾醒来。

如今对摩呼罗迦用,是这大蛇早已昏厥。

若是清醒,则不能来至此间,而且人心比兽心难测,更容颜催生梦魇。

这法子,最怕的,就是梦魇了。

梦魇,夜惊,这恐怕是太上嫁梦心法施展后唯二的弱点了,而且就是这两个弱点,足以让施法者魂飞魄散。

嫁梦之法凶险异常,且施法时,本尊也不能动作,须得入梦而睡,身不设防,真灵入他人之梦,不修心法者,若心神不入被入梦者坚毅,则被梦魇摄住,真灵不脱,七日之后,身死道消。

李辟尘轻轻摇头:“比不得武炎青前辈,仅仅一道真性念头,就能让一尊人仙入梦而不知,若是他还活着,岂不是能施‘大梦千古’的神通么?”

大梦千古,这是记在于典籍之中的一种大神通,恐怖至极,乃是驱使人劫的法门,让人瞬间经历千年岁月,真灵刹那就被天地同化,彻底烟消云散。

在历史长河当中,只记载了寥寥数人拥有这种神通。

五指如混沌之天,此时李辟尘心中念想,回忆曾经深埋在心田中的神话。

盘古开天地。

那天地未开之时,是一片混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宇宙洪荒,难以描述,难以明言,只是一片混混沌沌的雾气,厚重而粘稠。

以有形之笔难以记录无形之物,所以很多法术只可言传不可书授,就是这个道理。

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是不悟。

那混沌天中,因为李辟尘的念头变化,此时平坦无垠的世界,开始变得圆润起来。

这一变化,导致乾坤错乱,让摩呼罗迦寻不到方向。

他漫无目的的向着某个方位飞驰,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兜圈。

这个圈子非常的大,大到只是手指上的一道圆纹。

是指纹中的一圈而已。

但在摩呼罗迦的世界中,这一圈,已经大到没有边际,他寻不到尽头。

时间过去了,心中世界,已逝去三日。

而摩呼罗迦,在这三日之内,于掌中乾坤里,不断飞驰,施展浑身解数,但就是看不到世界尽头。

更不要说逃出去了。

终于,他震恐了,再傻的家伙也发现,这个赌注并不简单了。

摩呼罗迦呼喊出来,声音回荡在混沌天内,但很快就消弭下去。

苍茫一片寂静。

“世尊!!!”

摩呼罗迦此时感觉上当了,他已经在这里飞驰了三日,这是他自身生物本能告诉他的时间,这三日时间,他向着同一个方位飞行,用光了自己的力量,却仍然看不见乾坤尽头。

这不可能的!

他开始向着天外呼喊,希冀得到回应,然而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啊!!!”

摩呼罗迦愤怒了,他要施展法诀,破去壶天的法,要化作千丈的真身,撑开这片天地。

他认为,这不过是一片掌中世界罢了。

“呼呼!”

身躯开始变大,壶天的法仿佛失效了,他兴奋的吼出来,刹那之间身子不断的膨胀,化作了千丈的真身。

然而在混沌天内,他突然发现,他自己.......仍旧渺小。

这片世界,仍旧是老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的千丈真身,和原来微尘真身,居然没有区别。

“......”

一花.....一世界,一掌.......一乾坤。

苍茫之中,一片寂静。

第三百八十八章 道化难言苍茫衡

混沌蒙昧,无天无法。

摩呼罗迦心中那股恐惧的情绪正在剧烈扩大,身子于虚幻混沌之中游荡,希冀能够看到一些光明,一点前路。

他的声音得不到回应,呼喊出来,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彻底消散于乾坤之中。

终于,在茫然无措多时后,那遥远的混沌之中,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片连绵的高山,沉重而又宏伟。

摩呼罗迦向着那处行去,却突然发现,这混沌之中,似乎有什么开始变化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莫名的出现在心头,摩呼罗迦的呼吸开始急促,一股阴云仿佛笼罩了他,这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遭遇了无边的,无法对抗的威胁。

即使是面对金翅大鹏也没有这种感觉。

不,和这种感觉比起来,迦楼罗不过是蝼蚁罢了。

冥冥之中仿若有胜过雷霆的声音在响彻,浑厚、古老、雄伟。

摩呼罗迦心中那丝惧怕越来越浓重,以至于他浑身都开始颤抖,终于,那前方,摩呼罗迦发现了,那隐在混沌之中的高山,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惊骇着,同时感到这个事情并不简单,但接下来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停止了思考!

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把他活活拉扯回混沌之中,那是不可抵挡的力量,摩呼罗迦惊恐的嘶吼起来,在贯穿了不知多厚重的混沌云层之后,他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是的,落在了“地上”!

摩呼罗迦呆滞了,这片乾坤应该是混沌的,是掌中所变化的世界,那现在,为什么会有大地的出现?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接下来,那巨大的力量就把他向着天上按去!

大地紧紧贴着他的身躯,那庞大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而在摩呼罗迦惊恐的时候,他发现,眼中的那片高山再一次的出现了。

不....那不是高山!

那是另外一片大地!

两片大地即将相互撞击了,而自己就在这中央,将要被压成肉饼!

蛇瞳之中满是震恐,摩呼罗迦想要嘶吼,然而那巨大的气压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张开嘴巴。

何等庞大且无边的力量啊!

而就在一瞬间,眼中仿佛出现了幻境,摩呼罗迦突然看清了一切,他勉强抬起头来,却见到一对日月突然悬挂在混沌高天之中!

那距离自己太过遥远,遥远到被大地按压,也能看得见。

但,为何大日与大月会离地面如此之近?

真的....很不对劲,不协调.....不自然。

摩呼罗迦感到惊恐且骇然,而就在此时,那大日与大月渐渐破开混沌云雾,那显化出来的,是一张充斥了整片乾坤之世的脸庞!

那是李辟尘的脸!

那是世尊的脸!

难以想象,左眼为日,照破混沌光明;右眼为月,悬耀混沌乾坤。

日月并行,呼气为风,轻轻一哼,就是浩大雷霆震世。

整个世界不过是掌中玩物,他摩呼罗迦,也是如此。

摩呼罗迦在看见这张面孔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协调感来自哪里了。

因为这张面孔是倒着的。

不对,不是面孔是倒着的,而是自己是倒着的。

腹部贴于大地,但这大地,并不是大地!

“这是.....这是手掌!”

摩呼罗迦骇得魂飞魄散,那如果此时压着自己的大地是手掌的话,那原本天上的高山....难道是另外一只手掌?!

大地其实才是高天,是上的手掌;高山其实才是大地,是下的手掌!

此时大地向着高山而去,其实是两只手掌即将合拢?!

不!!!

摩呼罗迦震恐了,他死死盯着那张脸庞,然而那日月为眸的巨大乾坤之面,并没有看着他。

高山越来越近,大地的力量越来越庞大。

摩呼罗迦感觉自己要被压扁了,四周流动的云气化作混沌雷光,打在自己身上,那滔天的巨大痛楚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身躯内所有的肉与血仿佛都要沸腾,活活蒸发干净。

“世.....尊.....”

摩呼罗迦硬生生的从口中憋出字来,然而这种巨大的恐惧感已经填满了他的内心!

终于,大地即将镇在高山之上!

而他摩呼罗迦,也要变成肉饼了!

五指开天,化作高山大岳,此时压着摩呼罗迦镇下,那浩荡不可阻挡的力量让摩呼罗迦几欲疯狂!

他想逃!

但逃不出去!

终于,大地与高山互相撞击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量产生了撼动混沌乾坤的巨音,宛如一口大钟在混沌之中突然敲响,浩浩荡荡的钟声回荡起来,高渺而又浩远。

摩呼罗迦最后的意识,就是这一道钟声!

“当——!”

......

“世尊!!!”

大蟒神猛地抬起头来,惊恐的长嘶一声。

大梦初醒,他这一声吼叫喊出,顿时呆愣住了。

微风吹过,荡起金花碧叶。

菩提沙沙,群鸟莺莺飞舞。

灵山巅上,菩提树下。

李辟尘正在前方,此时看着大蟒神,含笑而语。

“大梦千古,观天地初开,看混沌劈世,如今尊神醒来,尚无恙忽?”

李辟尘身边,苏九儿,须菩提站立。

大蟒神目光迷惘,看向四方。

许许多多的人和神并肩而立。

帝释天手中拿杵,神态宁静;

阿修罗背上负刀,神色坚毅;

夜叉王手提钢叉,面带微笑;

乾达婆手持天琴,抚弦不动;

紧那罗提铃而站,不言不语;

迦楼罗目生金电,持鞭而立;

八大龙王持石碑,俱都.....看向己身。

金光如雨,苍苍茫茫,那碧叶梭飞,有灵鸟翱翔。

大蟒神抬起头来,巨大的蛇身探向苍穹,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千丈的真身。

那是梦,还是非梦?

自己没有化作血泥,天地也不曾化归混沌,那自己和世尊打了个赌,也是自己的臆想?

是真是幻,假假真真,却是难言......

大蟒神突然感到一阵恍惚,那是不真实感,对于自我的怀疑。

那是梦吗,可又如此真实,如果那是真实,那现在是梦?其实自己,已经死了?

李辟尘看摩呼罗迦目光迷惘,心中暗笑,同时开口:“摩呼罗迦,我之前与你打的赌注,可还算数否?”

话语落下,大蟒神目光渐渐恢复清明,而再看李辟尘时,他仿佛看见了那张遮天蔽地的面孔。

混沌乾坤面身神,日月为眸气如风;

托天擎世钟声震,道化难言苍茫衡。

大蟒神昂起头来,看了看菩提树,那金光照耀,如大日煌煌。

他低下头来,匍匐于地。

“叩见世尊........摩呼罗迦,愿归灵山。”

第三百八十九章 群魔浩浩攻灵山

...

婆娑之外千里大地,魔云浩荡。

无数妖魔前行,只乍一看,是绵绵无尽,那黑气冲天,三浊暴动,遇山摧山,遇城毁城。

摩罗身边萦绕火雀,此时提着兵刃,行在最前方位,那后面跟随者无数强大妖魔,当中甚至还有许多异兽。

这些异兽被焚鬼老祖施法度化,成就妖魔之身,虽不比先天神圣,但亦是相距不远。

毕竟魔道,最注重肉身之力。

他手中拿着的那兵器,是一杆银月长戟。

此时这兵器上散发出雄浑之力,这滔天威力让四周妖魔俱都有些惧怕,是一柄极其厉害的人仙...重宝!

无垢境人仙之兵!

这是焚鬼老祖所赐予他的兵器,这一次阳土之行,务必要寻到当中灵物。

摩罗已知其中有一株菩提树,那火雀被金翅大鹏所杀,而那怪物是一尊先天神圣,有人仙的道行。

焚鬼老祖赐他丹药,为他提升境界,此时他已有人魔之境。

花费了一年的功夫,靠着药物之威,终于达到了这个境界。

这是靠着丹药硬生生堆上去的,法力战力不能与真正人仙人魔相比较,弱了半筹。

一般来说,只有化人仙人魔无望之人才会强行吞服这些丹药,但凡有一点点希望,都不会吞下这种东西。

靠自身之力成就人仙,寿一千五百年,法力雄浑,能算天,施窃天。

靠丹药之力堆成人仙,寿五百年,法力虚浮,且肉身留下诸多隐患。

在云原之中,这些丹药基本上都是废弃的玩意,即使是小魔门也不会去服用,而在俱芦下界,这些东西倒是成了炙手可热的宝物。

一些在临了关头辅助破境的丹药,服了无事,但似这种,能让人一步登天的玩意,必定是有什么隐患的。

就算是传说中的九转仙丹,能让凡人立地化作天仙,但同样,化了天仙,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过天仙寿元十万,可谓已经是长生久视,地仙拍马乘龙都难及半分。

焚鬼老祖看重摩罗,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种丹药给他吞服。

因为摩罗是上天大圣指定的一位化身,是他降临的资本,既然这样,那吞服什么丹药,留下什么隐患,都无所谓了。

反正大圣如果借身而来,那必然会帮助摩罗化去身体中所有的隐患。

对于焚鬼老祖来说,既然天外大圣不在乎凡间人的反算计,那他正好借用摩罗一次,以他为刀,杀入阳土,为自己夺来利益。

肉身被天门炸伤,这种伤势难以恢复,而且俱芦界中三浊比起云原来讲有些奇怪,仿佛是更加粘稠,难以快速炼化,适合妖魔但不适合魔道中人修行。

所以这处先天化生的阳土,就是他所必要得到的东西了。

大圣看重的是摩罗,而焚鬼所要的不过是阳土罢了。

摩罗身边诸多魔头,此时几乎都有玉液筑基的修持,而似他们这种,那筑基则是焚鬼老祖亲自赐予的法,是用魔火来铸烧道基,这种道基必然不如天火强大稳固,但在俱芦界中,已经可以给他们带来极其强大的力量了。

焚鬼老祖毕竟是一位地魔,再怎么不入真流,那各种诡异的手段,还是有的。

无尽魔兵汇聚,向婆娑净土进发,此时天上亦有诸多魔头,那些都是原本俱芦界中的飞禽,被群魔捉住,炼化成后天妖魔。

摩罗率军行进,此时有飞天魔来报,称前方有一处阳气冲天,光华萦绕,是让自己不能接近之地,只远远看,便是心神剧震,不敢言语。

摩罗一听,便是晓得,那怕不是就到了阳土,于是仔细询问,便是狞笑起来。

“还有百里大地我等便至阳土,诸位可稍作休息,待一会去了阳土处,各施阵法,先擒下那金翅大鹏再夺菩提玉树。”

摩罗对群魔开言,而群魔皆是交头接耳。

.........

灵山巅上,李辟尘正与诸神讲道,此时距当初八神归位已过去一年有多,那善见部、光明部、山川部、药叉部、龙部早已归入灵山,包括一些小部族,也纷纷来投,归入战部之中。

而随着俱芦人的增多,李辟尘命帝释天立下战部,为抵抗魔道,成仙门护法。

于是帝释天在灵山之上重立八部大众,为扬灵山之威严,号曰天龙,故称天龙八部。

帝释天领善见部,称天部,为灵山第一部,八大龙王领龙部,为灵山第二部。

善见部人多势众,又持掌数件骨兵,而八大龙王为第二部,是因为龙部皆是异人,而且他八人之中,一尊人神,剩余皆是玉液,可谓战力高绝。

天部龙部,代表俱芦人族与异人联合,归在灵山,以此共抗邪魔。

夜叉王仍领药叉部,乾达婆仍领山川部,阿修罗仍领光明部。

而紧那罗分离出去,领诸多小部,号天音部,受天部直领。

迦楼罗,摩呼罗迦各成一部,一者居于灵山之巅,一者盘于灵山之底。

至于十二天公自然不在八部之列,而移山道人则仍旧为李辟尘各处跑腿,不敢有半分怨言。

天龙八部,灵山九重。

诸神与众人静与灵山听法,而此时,大地颤动,只看灵山底下,摩呼罗迦抬起头来,遥望远方。

李辟尘停下讲道,此时捏决算起,稍稍一窥,便明白前因后果。

在俱芦界中,人仙就可算出大天数,而原本在云原,只能算一算旦夕祸福,气数几何而已。

这是天道的威力不同所导致的结果。

“焚鬼老祖命人来了阳土啊,我原本以为他应该还要等上些时间,在看了金翅大鹏的境界之后,他如果自己不出击的话,手下没有可用之魔,必然要等上许多时日,但现在不过一年光景,居然就率兵来到了这里。”

李辟尘微微一笑:“也好也好,既然来了,也莫要走了,全都留在灵山罢了。正好借助这个机会,立下降服三浊,定此世三清天数之事。”

“天门重铸尚需要许多光景,如今云原没有回应传来,毕竟刚刚过去一天,而俱芦之中,已是一年了。”

“万墟转到太华,少说也要八九日光景,就算是人仙也是如此,而且还有带着一座颠倒山,届时再重铸天门,怕又是要花去数日光景。”

“一来二去,少说也有二十天了,而俱芦界,那是二十年了.....”

第三百九十章 顺天应时仙魔争

李辟尘心中盘算,此时目光摇摇望向高天。

俱芦天在婆娑之外,是一片阴沉幽幽,而在婆娑净土之内,则是一片光华萦绕。

这处是先天化生之地,不受三浊影响,而这一年讲道,已经让婆娑净土向外扩大了许多。

开天辟地八大神坐上神位,灵山同立,这本就是天意,是俱芦天将要醒来了。

“替天行道么......”

李辟尘笑着开口,此时手掌之中显化混元八卦之相。

向天卜上一卦。

而就在这一卦显化的同时,那苍穹之上,忽然打起一道雷霆。

仅仅只有一道,之后便突然显化一道火光。

而就是这一道雷声响彻的同时,仿佛冥冥之中,已有天数落下。

李辟尘听到这道雷声,心中有感,再看手中卦象。

此时八卦感天意而动,渐渐凝聚出来,上震上乾,是雷天大壮之卦,紧接着,那卦象变化,震化离,是火天大有之卦。

雷行与天,强盛壮大。刚阳充沛,壮在正大。壮盛则止,刚极则伤至,凶危,无定处。

火凌与天,明烛四方,君子观卦,取法于火,洞察善恶,抑恶扬善,是天命所归。

李辟尘看了这卦,手掌一摆,点点头,面色平静言语:“嗯.....天意已落,这起三清,灭三浊之战,就在今日。”

话语落下,回荡灵山,而诸神众人醒来,俱都看向李辟尘。

“八部众神听令。”

李辟尘开口言语,目光扫过群神诸人,此时言:“指此南方,有群魔来至,妄图攻伐灵山,取菩提摘碧叶,如今天意已落,正该举我三清之法,降下三浊之恶,改天换地,重立五行,再化俱芦。”

手掌一挥,那菩提树上落下十二天公,此时俱都竖掌听令。

“诸神听我言,群魔来至,放入阳土之内,届时摩呼罗迦藏与婆娑土下,金翅大鹏从灵山之巅而下,其余诸神,夜叉王、乾达婆、紧那罗、阿修罗,各率四部诸人应战。”

诸神听命,言语:“遵世尊之命。”

李辟尘开言,同时目光转向外侧:“帝释天听令,你带天部诸人,拿起法兵,各自施威,召天雷降下,让龙部诸神带你等跨天而行,到那群魔后方,打雷落雨,灭他威风。”

帝释天竖掌领命,而八大龙王同时行礼。

“娑竭罗龙王,还劳烦跑这一趟。”

诸令立下,九儿此时转头,笑起来:“我呢?”

“不消动,我让摩呼罗迦藏于地下便是如此,你也是灵山奇兵,不能妄动。”

李辟尘笑起来:“打他一波,再引一波,焚鬼老祖当然不会放弃阳土,若是有了阳土,他就能借此恢复肉身,但若是没有,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法力缓缓恢复,那在恢复之前,我等齐出,他没有地仙之兵,难以拿下我们。”

手指一点上苍,李辟尘再言:“而且现在俱芦天意已下,三清当举,三浊当灭,他若是直接出手,引动天雷降世,必然让他大为头疼,故此他不敢自身出战。”

“而此番诸魔攻伐灵山,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作战。”

“只是一群区区丹药堆上来的人魔,连气丹都是破烂不堪,这种弱小之辈,若我灵山诸神还敌不过,那真的是贻笑大方。”

苏九儿听完,耳朵动了动,笑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灵山呢。”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这天意在灵山,婆娑净土是灵山之地,我等又是齐心,而他们不过是一群心各有异的妖魔,乌合之众罢了。”

“我掌天时,握地利,有人和。灵山之中人仙数十,兵马数万,对方虽起漫天群魔,但入灵山之后,天时削气,地利斩数,他们又能剩下几分法力?”

话语落下,而此时,诸神当中,迦楼罗开口,不解询问:“世尊,既我灵山兵强马壮,一个照面就能灭掉诸魔,又为何让世神与摩呼罗迦不去动作?”

李辟尘笑起来:“是天数,天数,打他一波,你等得一分灭三浊的功德,再引一波,又得一分,你知道,凡人之中也有养鱼一说,打杀的差不多了,便收敛起来,等到第二波成长,再收取一拨。”

“这一群送宝童子,多来几次,不是挺好的么?”

李辟尘如此开言,而迦楼罗顿时恍然,连道:“倒也是这个道理!”

“不错,焚鬼老祖虽然厉害,但他不能出战,来至婆娑净土,也不消惧怕,他逆天行事,本就是气数衰竭,再加上肉身损毁严重,战力发挥不出十之一分,这样一尊地魔,来我灵山,我等布阵,可困他于此。”

李辟尘缓缓开口:“而等到云原天门重立,我太华有地仙下凡,那便是焚鬼老祖的死期到了。”

总而言之,李辟尘用的就是打败敌人充实自己的战术,正是以战养战,让诸神不断得到天意,以此晋升,不断破境。而焚鬼老祖只能干看着,不能擅自出手,目前来说,他只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可以说,阳土乃必争之地,那在外部受了重伤,而俱芦界中三浊有异,便是魔道修持也极为费力,不太适合,故此这处先天阳土就是他必须得到的东西,否则他那肉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对于地魔来说,几十年岁月,不过眨眼就过去了,就好像凡人过去几天是一样的,而这一点点时间,对于地魔来说,是不足以让他从重创之中恢复的。

这是天门爆炸,不是什么仙人的法诀重创,其中蕴含的力量可谓极其强大,而且此界寻常环境不适合仙魔修持,身上又没有快速恢复的丹药,焚鬼老祖本人也不是吸血炼功的魔头,可谓这一下,不争阳土,他就无路可走了。

而如果他一直争不到,待到灵山之上天门重立,有地仙下凡而来,那他就是必死无疑。

这是一场焚鬼老祖胜算不到一半的战争。

而灵山胜与群魔,三清盖压三浊,那顺天应时,李辟尘身为开创灵山之仙人,那会得到莫大功德气数。

仙魔争阳土,焚鬼老祖胜,他成此界之主,灵山倒。李辟尘胜,则焚鬼老祖死无葬身之地,俱芦一界尽归太华。

第三百九十一章 四神施法斗摩罗

....

轰隆隆!

南方之山,烟尘四起。

飞禽走兽,群魔乱舞!

阳土之前,摩罗提银月大戟来至,此时目光遥遥,那扑面而来的阳气让他浑身躁动。

这是从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如火但没有火爆裂,让人感到浑身舒坦,几乎要迷醉过去。

这就是焚鬼老祖念念不忘的阳土,也是当初青毛狮子许诺他们来的地方。

果真是神圣之地,传说之地!

摩罗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一望无际的平原,那是如软绒一样舞动的碧草。

对于俱芦之人来说,草和木应该都是灰色且深邃的。他从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草原。

而那当中,更有无数金红紫花绽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他心中涌起了无边的欲望,似这种地方,就应该是他们这些强者居住的地方。

这里才是真正的归宿。

摩罗转过头去,看见群魔的面色,基本上也和自己相同,那双目之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那是渴望着征服这个地方。

“金翅大鹏.....呵....他迟早会被我们征服的火焰化作焦炭,成为我们口中的粮食!”

目光远眺,那在尽头,可以看见一座雄伟的高山。

缥缈庞大,隐在云霞之内,朦朦胧胧,但却又无比真实与清晰。

摩罗皱了皱眉:“那座山....之前倒是不曾见过的.....菩提树就在那座山上吗?”

火雀当初传回的讯息并没有说有一座高山,但现在看遍阳土,也没有见到菩提树,想来,应该就是在那座山上了。

他正盯着山看,同时脑袋里飞快的想,然而就在此时,那山顶处,突然有一只金翅大鹏遥遥显化。

“就是那个家伙!”

摩罗看见了金翅大鹏,然而此时金翅大鹏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们,而摩罗此时按压下激动的心情,对四周魔头呼喝了一声。

“杀!”

这道声音并不高,然而紧接着,那漫山遍野的魔头都显化出来,同时高声喝出!

“杀!!!”

这道声音传遍了乾坤,撼动了群山,而只是刹那,那看三浊化云,黑气冲霄,无数妖魔露出真身,如怪物一般,直接踏入婆娑净土当中。

他们要杀上那座山去!

他们要拿到菩提玉树!

他们要化作真正魔神!

群魔冲杀,那当中有飞禽大鸟,也有走兽虎象,同时也有高大石人,丑恶壮魔,他们俱都踏着魔火,身上绕着云烟,此时踩于婆娑之中,把碧草金花刹那焚了个干净!

怒伐灵山!

步伐震天撼地,似要踏破乾坤,无数金刚沙土,琉璃真石都被打成齑粉,凡是挡道之物,都要被他们毁灭殆尽!

远远的,一座大丘上,夜叉王与乾达婆露出身形,二人看着远处那滔天的魔云,即使早已坐上神位,通晓无数天生神法,此时看见这种阵仗,也不免有些震撼惊诧。

“群魔乱舞攻灵山啊,犍陀罗,今日看来我们要大开杀戒了。”

夜叉王手中提着钢叉,此时面色冰冷,他坐了神位,更是变得青面獠牙起来,那身上配着绫罗,倒是显得有些和魔头相似。

但他为大善,然此时,群魔乃是大恶,是要斩之的存在。

乾达婆抚了一下木琴,对他开口:“既如此,群魔有法,但这些人中,只有几尊人仙存在,我们直接杀过去,把他们打死,此战已经打完一半.....”

他话不曾说完,而就在此时,另外一座大丘之上,突然有一道刀芒斩开天地。

这一刀是全力劈出,刹那之间就把魔潮打开一个缺口,无数魔头被这一刀斩中,被彻底灭杀了个干净。

一尊少年提着一柄残破大刀突然出现在半空,他正是阿修罗!

“杀!”

阿修罗持刀而立,此时身上缠着两条神道红绫,威风凛凛,他把那大刀向着下方又是一斩,那滔天的力量刹那之间就把一尊玉液魔头斩得粉碎!

“厉害啊!”

夜叉王摇摇看着阿修罗,此时不免叹出声来:“当年的孩子已经褪去气意,如今化作人神,已成一方绝世勇将。”

他这里赞叹,而乾达婆则是摇头:“但终究还是有勇无谋!”

“贸贸然就冲出去了,试探也不是这么试探的!”

乾达婆有些生气,而夜叉王哈哈大笑,此时手中把那钢叉提起,猛地向着前方一掷!

轰!

神力贯穿山海,此时从天落下,直出百里大地,这一下镇在群魔当中,那巨大的力量当即就贯穿了无数魔头!

金刚琉璃都被这一叉砸的粉碎,而夜叉王同时高声喝道:“药叉部,随我冲阵!”

凡是投入灵山的凡人都已经修持了仙法,移山道人奔波在外,带来无数新的力量,这些俱芦人因为魔道肆虐而走到一起,最终聚集在灵山,化入八部大众之中。

八千修行人从山外而来,此时身上俱都起法,浩浩荡荡,虽然境界不高,毕竟一年修持,天才都是少数,但基本上都已经踏入五精的境界了。

能够脱胎换骨,就能踏入五精,开五脏之神,拥有数千斤神力。

夜叉王驾云而下,此时手掌一抓,那钢叉陡然破开魔障,回到他手中,此时从天而落,身高化作五丈,踏步列地,乘风驾云,当真是好个飞天夜叉!

乾达婆见夜叉王出击,手中古琴拨动,此时颤起无边神音,传开四方,那身后山川部中,同有无数人出现,而另外一座大丘之上,紧那罗摇动骨铃,以音迷惑魔心。

天音部诸人抬出一口大钟,那正是当年善见部中存在的骨钟,此时被人敲响,那声音传遍下方,听得此音的魔头顿时浑身一软,而八部众则在刹那有如神助一般,力汇与身!

“四个人神,厉害厉害!”

此时四神显化真身,摩罗看见四神出来,顿时面色一凝,那身子直接踏天而起,手中银月大戟猛地砸出,这一下带起滔天魔云!

轰隆!

阿修罗杀的性起,此时见到那银月大戟杀来,顿时举刀砍去,然而只是一个对撞,他那残破大刀当场崩毁!

阿修罗顿时大惊,同时看清摩罗气息,发现他身上法力虚浮,并不如自己,但一兵之威竟有如此之能,只是稍稍一想,顿时明白这必然是那杆神兵威能。

此时阿修罗手里没了兵器,而摩罗又举兵打来,正是此时,夜叉王伸出一只手掌,刹那之间化作五丈方圆,直接如天盖下,直取摩罗头颅!

“拿命来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他化自在天魔圣

大手遮天,夜叉王全力出手,求得便是一击必杀!

他立在人神之境,为天意赐下,若论法力,要高于摩罗。

只不过,摩罗手中有焚鬼老祖赐下的人仙之兵,威力无穷。此时夜叉王出手,威风凛凛,而摩罗见此威能,冷哼一声,手中舞动银月大戟,那滔天法力施展出来,直接阻挡住那五丈大手,让其不能再压下半分。

人仙至宝大放光华,硬生生把这掌抵住。

然,他虽没事,可那下方无数小魔俱被这一掌之威镇了个结结实实,当场炸开无数,那血液染在婆娑净土,彻底被化了个干净。

“杀!”

那另一侧,天音回荡,紧那罗摇铃敲钟,乾达婆双手抚琴,此时双声撼天,直击摩罗心神,而阿修罗此时舞动双拳,直接就杀了过来。

以手化刀,以手化锤,阿修罗施展光明部中的古老武技,此时对摩罗展开攻势,而夜叉王同时施法,避开摩罗的银月大戟,对他本尊镇去。

四神齐出,而摩罗此时呼喊一声,这一下,就看那魔潮之中腾起数道光华,俱都立在人魔之境,法力虽然虚浮,但手中都有宝兵相助。

此时八尊人魔对四大人神,一时之间双方宝兵齐颤,法光齐飞,那天音撼世,神钟鸣响,又有银月压天,魔云滔滔。

神魔之战凶悍,双方打的正酣,此时天边传来一声长啸,那群魔后方,突然有无数浩大雷霆降临下来。

暴雨如注,倾泄山河,滚滚泥流滔滔而至,卷起满山黄尘巨石!

雷霆浩浩,凿岳碎钢,道道天光如龙似蛇,肆虐俱芦断开乾坤!

八大龙王与帝释天行之后方,屠杀群魔,而后方位处同样有魔道光华升起,但很快就被雷光撕碎。

两尊人魔被杀,而这前方以摩罗为首的八尊人魔顿时大惊,再看天边,忽然有一道金光飞舞,那是迦楼罗显化,此时金翅大鹏鸟化出真身,翱翔天宇,盯着摩罗,那双爪如刀,猛地就捉拿而下。

诸神齐显,摩罗看见诸神气数,顿时大呼不妙,这些家伙几乎都有强过自己的法力,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俱芦界中,哪里来的这么多先天神圣?

即使是天成的阳土,也不该孕育出如此多的神灵,这和焚鬼老祖所言对不上!

当初火雀来此时,只见金翅大鹏,如今再看,却不知为何多了这么多神圣!

他看见那些部族子民,见其身上清光浩浩,天云渺渺,与自己这些魔头修持大不相同。

这是什么法?难道不是魔道之法吗?

为何让自己感到极其难受,明明是一片清光,却感觉如入泥沼?

摩罗心知不妙,此时手掌一挥,顿时化出无数火雀,那些火雀化作漫天红云,此时吞吐烈焰,向着金翅大鹏而去。

这些火雀如果被杀,顿时可化滔天火海,灼人身躯,摩罗此时已有退去之意,他看下方魔潮渐去,那后方又有无数身上缠蛇的异人施法,一口一下,就吞杀了无数魔道战兵。

还有那骑白象的神圣,方才的天雷就是他所召下,浩大刚猛,不可阻挡。

此时身边那些人魔与几位神灵交手,摩罗手中银月大戟向前猛地一砸,这一下对准了阿修罗的头颅。

阿修罗不敢硬接,连忙退去,然而就是此时,摩罗那大戟忽然收回,居然是虚晃一招,转过身去,顿时就要逃离。

他脚步猛踏,此时驾起一片红黑炎风,然突然,那大地开裂,隆隆作响,于此婆娑净土当中,化出一片无底深渊。

一声阴狠怒啸突然撼动乾坤,所有魔头心中同时一震,而摩罗也不例外,就是此刻,那虚无当中突然转出两位天公,一者持柄七尺金剑,一者手拿浩浩黄钺。

正是伏魔吞鬼二位天公。

摩罗还不曾回神,此时那金剑已打落,直接穿了他的琵琶骨,而吞鬼天公上前一步,那黄钺对着摩罗的脑袋就是斩下,这一钺直接砍了他百年的寿命,摩罗当即吐出一口大血,魂魄遭到重创,直接从天坠落。

伏魔天公面色冰冷,此时那七尺金剑对准摩罗头颅砸下,这一下若中,他便是彻底死了。

然就是在这一刻,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显化出来,伏魔天公为神灵之身,此时猛地感觉到了,那手中金剑硬生生的停下了半分!

不仅仅是伏魔天公,连带吞鬼天公,以及其余八部众神俱都升起这种不妙感觉。

嗡——!

冥冥之中,恍如有一道空灵之声响彻,而诸神寻此音而看,却见到本已遭到重创的摩罗,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站起了身子,没有坠落在地,而当他踏出一步的时候,这俱芦界中,顿时风起云涌。

山在颤抖,大地在震动,即使是婆娑净土,那些金刚琉璃也俱都在霎时炸裂。

浩大的气息影响了苍天,此时摩罗负手而立,那双目之中,显化无边光华。

帝释天皱眉,此时就要召下天雷,然手一抬,却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是....神位在颤抖!”

帝释天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不是他在惧怕,而是帝释天的神位在惧怕。

俱芦的天神不敢与他为敌。

帝释天的手缓缓放下,目光阴晴不定,而其余诸神想要动武,却发现也是遭到了同样的变化。

不受影响的,也只有伏魔与吞鬼,然他们二神此时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感受,似乎身前这尊人魔,化作了一位绝世的凶神,这气息何等雄浑,几乎比起天道,也不遑多让了!

神灵感天,而伏魔吞鬼二神又是云原之神,此时感知这道力量,顿时心中大震,而吞鬼天公急忙传讯,请灵山知晓此番变化。

无数魔头看见摩罗此时变化,先是愣住,而后就是举兵高呼,而八部神灵与二位天公则是心中大呼不好,这种变故陡生,真的是没有料到的。

群魔高呼摩罗之名,而摩罗负手立天,此时转过面去,微笑起来,缓缓张口。

然就是一下,摩罗突然吐出一个字来。

“死。”

这一个字落下,让诸神惊骇的场景到来了。

无数的魔头如被割韭菜般的灭杀,浩荡的魔潮被撕得粉碎,实力低微者直接化作尘土散去,实力稍高者肉身破灭,真灵化无,只剩下一副空空白骨,砰的跪在地上。

只是一言,只是一息,婆娑净土之内,白骨累累。

这些白骨俱都跪下,面朝灵山,昂首抬头,似有无尽苦难想要诉说。

“他....在做什么!”

迦楼罗拍打双翅,此时心中无比震惊,而其余诸神更是如此,他们不敢相信,如此浩荡魔潮,居然被摩罗自己尽数杀了。

而就在魔潮灭杀的一瞬间,天意之中落下无数功德金光,此时转入诸多神灵眉心,为他们加持真法。

诸神得了功德,但却不喜反惊。他们盯着这尊摩罗,此时心中充斥巨大的疑惑。

不....不对,这个摩罗....不是摩罗!

有神灵心中发出疑问,而就在此时,摩罗转过头来,那双目之中,光华不退,见诸神震惊,不由得微微一笑。

“我非摩罗,此时借摩罗之躯,想见一见灵山之主。”

“摩罗”笑着开口,而诸位神灵顿时如临大敌,俱都持起法兵,而这尊“摩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是这一个动作,顿时八部神灵感觉天道降罪,要斩了刚刚得到的功德,让他们浑身如大山压顶,不能动作。

“我想见一见灵山之主,不知众神可否引荐?”

“摩罗”再一次笑着言语,而伏魔吞鬼二位天公不受俱芦天道影响,此时上前,持剑拿钺,警惕万分。

“诶,看来诸位不想替我引荐,那我便自己前去灵山好了。”

“摩罗”摇摇头,此时一步踏出,只看刹那,他就没了身影。

这同时,他消失去,八部众神才从那种束缚感中脱离出来,此时俱都额头冒汗,而伏魔吞鬼二位天公则是面色大变,直接喊道:“灵山有难!快快回去,面见世尊!”

......

灵山之巅,李辟尘睁开眸子,此时抬起头来,摇摇望向南方天域。

方才有一道天外气数落下,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来了俱芦。

“有些不妙啊。”

李辟尘眉头微皱,那道气数有些不明,手指稍稍算起,居然无法推测。

这不是云原来的气数。

“你怎么了?”

苏九儿转头看向李辟尘,而李辟尘摇摇头:“不妙不妙,似乎有什么变故....算不出来。”

李辟尘叹口气,而就在此时,灵山之外,突然显化出一道身形来。

“嗯?”

须菩提顿时站起来,而十大天公同时持起兵器,此时看向这个来者。

李辟尘抬起头来,看向此人,而这时候,这人已经破开灵山阳土,踏在山巅菩提树前。

这个人是谁?人魔的境界,但气势却如此浩大?

在感受道这个人气势的一瞬间,李辟尘心中微惊,而眼中,同时显化阴阳之瞳。

日月齐显,这人看见李辟尘双目变化,顿时一愣,而后笑起来:“你就是灵山之主?”

李辟尘缓缓点头:“我是灵山之主,不知阁下,借了魔身,真灵是谁呢?”

阴阳二瞳此时观看这人,映照在眼中的,却是肉身与真灵的不合。

真灵之中有人操纵,并非本来之人,此时道台之上,此人魔本身真灵已被挤兑至下方,而那盘坐道台上的虚幻真灵,并非这尊人魔的样貌。

这人自然就是“摩罗”,此时他听李辟尘询问,微微一笑:“你这仙人,能在此世俱芦开三清,灭三浊,不过人仙之境,居然能立下灵山,掌握天时,端得是有几分厉害手段。”

他手掌微微捏起,打个稽首:“这尊人魔唤作摩罗,我并非摩罗,你可以称我为......”

“他化自在大圣。”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圣下凡拘天道

大圣!

在听见这尊人魔自我介绍完毕后,尤其是那最后两个字说完,李辟尘的双瞳骤然一缩。

大圣?不可能。

这是李辟尘心中的第一个反应。

大圣何等身份,乃是修行第五重,炼道归真的人物,跳出诸天不在五行,与日月同寿,自开圣境,自立青天,乃是无上的人物。

而且,大圣不能下凡,只能在洞天之内往来,便是借身而下也是不行,这尊人魔真灵自称大圣,简直是荒谬无稽。

李辟尘抬了抬眼皮,而看见李辟尘这个动作,“摩罗”顿时笑起来:“灵山之主,看来你并非俱芦之人,你这动作,是不相信我是大圣吧。”

李辟尘也是笑笑:“你说你是大圣,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附在这尊人魔的身,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大圣不能下凡,便是化身念头也下不来,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天运,赐下某些福报善恶,但终究对天道影响有限,你若是说为大圣降世,请恕贫道实难相信。”

李辟尘目光轻闪,而一旁苏九儿则是动了动耳朵,倾听二人言语,同时把目光转向“摩罗”。

苏九儿:这就是大圣?

她心中有着好奇,而此时看了,用法力去感觉,她的念头轻轻笼罩“摩罗”,而就在这一刻,一股浩大到没有边际的力量就把她笼罩了。

一瞬间,苏九儿仿佛看见了无数的高山大岳,起来又坍塌,那无数的乾坤开天辟地,最后又归于虚无。

刹那之间,无数光阴生灭,她瞳孔猛地一缩,而后那股念头就轰然崩溃。

“疼!”

苏九儿捂着自己的脑袋,而“摩罗”转过头去,笑着看了她一眼,咦道:“小神,你是一尊神魃啊,可惜可惜,神魔对半,却没有入我魔道,若是早些遇到我倒是好了,如今转成先天神躯,却是不能再修持魔法了。”

他如此说出话来,而李辟尘摇摇头:“魔道哪里有神道走的长久,成神好还是成魔好,这自然是一看便知道的。”

“摩罗”听了李辟尘的话,失笑:“魔道也是道,道无高低,道无善恶,如何走魔道就不如神道了呢?仙人,你这话说的,却是不对了。”

他语气很和善,并不像魔道之人,而此时他又看到李辟尘的阴阳瞳,事实上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现在才开口。

“你这双目,倒也有趣,左眼当中煌煌光明,有无边清光,右眼当中银光皎皎,却又幽暗昏沉,如日月齐光,是如羲和望舒二精元,不知如何练成的?”

他这般询问,而李辟尘则是笑了笑:“阁下这么问,当真是无礼,贫道与阁下,似乎不熟吧?况且如果阁下真的是一尊大圣降世,那魔道大圣来至灵山,是要杀贫道祭天吗?”

李辟尘话语之中满是试探,而那身后,菩提树下,有一团云雾飘飘荡荡,没有凝聚。

这是之前破碎的天门。

“摩罗”听得李辟尘话语,顿时一叹:“你身后那是天门吧,是通向外界之道。啧啧,可惜那是残破的,无法打开。这样看来,你还是不信我,好吧,我把此方天道拘来,让你一观,你是否就信我了呢?”

这话出了,李辟尘顿时一愣。

什么东西?拘下天道?

开什么玩笑!

李辟尘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但面色并没有波动,修行了清静真经,喜怒不行于色,无人可窥见自身内心。

“摩罗”看李辟尘一会,没有说话,但很快,他就叹了口气。

“不知道你这仙人修持了什么法,居然看不见心绪波动,不过我料想你也不相信我,那如此,便看好了。”

他微微一言,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庄严肃穆,那五指张开,轻轻向天一探。

只是刹那,灵山突然震动起来,同一时刻,八部众神俱都感觉到神位不稳,当即就是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

诸神试图稳固自身神位,但却发现是徒劳无功,而即使是十二天公,也同时感到自身神位受到轻微影响,因为他们虽然不是俱芦之神,但毕竟也身在俱芦当中。

诸神传讯灵山,而李辟尘受到这信息的时候,顿时双瞳一缩。

咔嚓!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响彻,只是这时候,摩罗那只手掌缓缓放下,而那当中,居然隐隐显化出一个古篆字来。

这是一个“天”字!

轰隆隆!

当这个字出现的一瞬间,四周婆娑净土都开始剧烈颤动,只是这一下,就看一座大山突然在净土之内拔地而起,而某处又突然陷落下去,形成一个深谷。

原本的灵山面貌开始改变,在九重灵山之外,又开始造化无数大山深谷,而净土不断震动,似乎要崩毁一般。

不仅仅是婆娑净土,当这个古老的“天”字出现的一瞬间,俱芦界中,无数大地海洋都开始颤动,仿佛要灭世一般,无数的生灵感到恐惧,乃至于匍匐在地,而他们抬起头来,却看见那天上的云层居然隐隐错位了。

就像是方块在叠加崩开,这是真真正正的....天塌了。

“拘天......拿道.....”

李辟尘感觉到俱芦界中的变化,这一次,是真正的惊诧了。

摩罗拘天,此时让一界大震,他那手中天字闪烁了五盏茶水的时间,而后他挥挥手,那天字散去。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俱芦界......几乎是天翻地覆。

“大圣......”

李辟尘缓缓吐出字来,同时心中涌现出一股极其震撼的感觉。

这就是大圣的力量吗?这....连天道也能拿下?!

心中念头百转,而在此时,“摩罗”缓缓开口,笑道:“灵山之主,如此你总该相信了吧。”

他话语落下,顿了顿,又言:“我来此处,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这交易,对你有益而无害。”

“摩罗”开口,李辟尘目光轻闪:“什么交易?我一介人仙,大圣与我,身份差的太多了吧。”

“既大圣能拘天拿道,又何必与我作什么劳什子的交易呢?”

李辟尘失笑,此时目光仍旧定在摩罗面上,而摩罗此时摇头:“杀生有业力,断命有因果,虽然下界诸生皆是蝼蚁,但蝼蚁多了,也是头疼。”

“时间有限,不能久留,不得擅自出手。这个身体是特殊的,与你所想不同。”

“我想请你帮得忙很简单,那就是....不要杀摩罗。”

他笑着言语:“我知你言,大圣不能下凡,但这摩罗却是不同,也正是因为他,所以我才能让一丝念头下来,与你相见。”

“我的时间有限,这摩罗是我临梦传法之人,有无与伦比的魔道真心。他是我第二化身,也是我衣钵传人,你不杀他,便是和我结下善缘,作为报答......”

他弹了弹手指:“我可以帮你.....灭了焚鬼老祖。”

李辟尘听完之后,失笑:“大圣是有什么谋划?”

“摩罗”摇头:“谋划是有,不过更多是顺其自然。”

他负着手,此时缓缓开言,语气突然变得高渺无比。

“我等谋划,是为的先天圣物,亦或是无边气数,我等只为下一境界而去,那长生不灭算的了什么?我们要的是超脱。”

“我等大圣,立身在天,俯瞰你人间凡世三千六百大洲,今日之因,来日之果,但不论善果恶果,都与我等无关。”

“我等要的,是最后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他笑了笑:“有些人认为自己是我们的棋子,然而他却不知道,谁都不是棋子,但谁又都是棋子。”

“这天地就是棋盘,这寰宇就是棋盘......出局也好,入局也罢,出去了就出去了,进来了就进来了,一个子出去,还会有一个子进来,天地长宁,我等观风看雨,听雷闻云,十万年不过弹指一瞬,就算是天仙,也不在我们眼中。”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罗封天往古事

“摩罗”言语,那声音空灵高远,似从亘古传来一般。

李辟尘心神震动,对方的话语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天仙也不在大圣眼中,观风看雨,听雷闻云,十万年弹指一瞬,不过眨眼的功夫。

这就是大圣吗?

比天要高,比地要厚,念头一转,亿万生灵如沙盘,千千道者如蝼蚁。

隐隐之中,心神几有不稳的状况,而就在这一瞬间,《清静经》的声音在心中突然响彻了起来。

李辟尘晃动的心神重新稳固,而念头也恢复冷静,此时恍然回神,再看向他化自在大圣,却是变得无比的宁静。

“咦?”

他化自在大圣此时看向李辟尘,微微诧异,因为他感到李辟尘身上居然散发出一股让他也感到平和的气息。

大道无为,清静自然。

“有趣,有趣,你这人仙,难怪能升起灵山,确实是道行不浅。”

他化自在大圣笑起来,他看不出李辟尘的法,便是心中惊讶的很,但念头稍稍一转,暗道莫不是某位更高人物的遗留之道,若是这样,此人当有莫大气数。

这就与自己之前的推断有了吻合。

他化自在大圣想通前因后果,便又开口言语:“你若帮我,便是结下善缘,你若不帮我,那便是结下恶缘。”

“你虽有莫大气数,该是某位无上人物的遗道之人,但我若是一意孤行,想要扶持一些魔道子嗣杀你,也是易如反掌的。”

他化自在大圣笑起:“我不是威胁你,而是阐述一个事实,当然,和平交易,那是最好。你知道的,我们大圣,一般是不做交易的。”

“不能下凡确实是遗憾之事,若不是大罗封天,人间怕是早就成了我们的道场,哪里还能给你们后辈如此折腾?”

他化自在大圣自我调侃起来:“封天虽然有害,不过也是一种好事,不然我等不能潜心追求更高境界,每日忙着替小孩子们擦屁股,那打了小的,小的一柱长香告到天上,我们也不能不管,这就要分心了。”

“大罗封天,让诸多大圣都不得下界,而一处洞天管理百洲大世,九重天门之外,金门后有道圣镇守,不得不说,你们仙家,还是比较信守诺言的,这一点,魔门当真是一片糊涂。”

他化自在大圣如此言语,而李辟尘听得一个奇怪词汇,顿时开口:“敢问大圣,何是大罗封天?”

李辟尘如此询问,此时二人在灵山之巅处言语,倒也不生事端,而他化自在大圣听得李辟尘询问,倒也乐得解释。

“你这人仙不懂,想来如此诸洲大世当中,能晓得大罗封天之事的地仙,也没有多少尊了。”

他如此说了,又笑言:“所谓大罗者,乃始元玄三气也,这三气,正是你等三清之气的前身。”

“始之气化生灵,元之气化浩然,玄之气化清灵.....正对三浊之气杀死煞。”

“始之气开太初,元之气开太无,玄之气开太上,所谓大罗封天,正是三位天尊出手,施三日凌空,将天外诸天通向下界之路截断,施的【天罗地网】的滔天神通。”

李辟尘心念微动:“大罗生三气?”

他化自在大圣:“不错,大罗生三气,这大罗之说,其实就是在三气之前,有位太古无名之君,是清静至极之道,无名无号,而这大罗,其实就是天下的意思,所谓大罗封天,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大罗封天之后,上界之圣若想回去,只有通过洞天九重天门才行,但也有限制,即大圣不得下界,凡踏第五重天境者,再也难以回到人间。”

“天仙下界,若强行偷渡,则自被人间打落至地仙顶峰,那顶上三花直接被斩去一花,不留半点痕迹。”

“当初还不是十日,如今天上天下,天尊共计一十二位,那十日之中各有一位,幽黎冥海中坐着一位,云笈古峰中睡着一位。”

李辟尘疑惑:“没有魔道之祖?”

他化自在大圣反问:“魔道何来祖说?”

这话落了,李辟尘当时就是一愣,而他化自在大圣笑言:“魔道无祖,魔道之祖就是仙道,自从曾经三十六洞天灭十八魔天于九霄之上,这寰宇的气数,则早已定下了。”

“这不对!”

李辟尘不解:“仙魔既然对立,仙道有祖,魔道为何无祖?阳极阴无,这不符合阴阳平衡之道!”

他化自在大圣摇头:“你不懂,你不懂。仙道也是无祖,魔道本是仙出,仙魔俱都无祖,阴阳本就平衡。”

“你所认为的天尊,他们是仙祖吗?他们不是,他们是道祖,不是仙祖。”

他们是道祖,不是仙祖!

李辟尘浑身微微一颤,目光轻闪,心中隐隐有些明悟,而他化自在大圣笑言:“不懂也没有关系,等到你踏破天仙,就知道仙魔之说,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谓魔祖,凡踏魔道者,能成至真之境,便是魔祖。人人都是魔祖,而你仙道,能踏至真之境,则人人都是仙祖。”

至真?

李辟尘不解,此时听大圣言语:“大圣之上,就是至真,而诸位天尊,高于至真,乃是太一之境。”

“太一者,道也。”

他化自在大圣说完,忽然摇头叹气:“你终究不懂,便是得了某位无上人物的遗留之道,也是不能太明白的。”

“不达天上,如何知道天之高渺?不入冥海,如何知道冥海浩瀚?”

他话语如此落下,此时开言:“我言尽于此,你是答应于我,还是不答应与我,都给个话来。”

李辟尘微微沉默,而后又言:“还有一问,既然大圣不能擅自出手,那如何助我灭杀焚鬼?”

他化自在大圣听完李辟尘话语,便是开口:“我自有办法,你且放心就是。”

他嘴角微微勾起:“我为他化自在,一念可出万千法身,如今借摩罗下凡,自有妙法。”

他说着,复又玩味起来:“当然,你也是一样,只不过我不想动手,天龙不会和蚂蚁生气,我在天外也不是无敌人物,麻烦还是挺多的。”

“你在此界,终究是顺天应时,我虽有拘天之力,但说到底,能不生事非,那自是最好。”

李辟尘听他言语,失笑摇头:“既然大圣如此说了,我也没了疑问。只是大圣也知道我身后有无上人物,真的强行杀我,也会有些麻烦吧。”

他化自在大圣笑言:“不,没成长起来的天才,不叫天才。我若真的想把你千刀万剐,便是顶着天外大日判罚,降下劫数,也要把你杀了,这叫逆天行事,而我魔道中人,最喜欢逆天而行。”

李辟尘面色恢复平静,此时开言:“....我应下了,只是大圣,我不杀摩罗,但摩罗若是作恶,被俱芦天道追查,又当如何?”

他化自在大圣笑起:“这不消你言,待此次你放摩罗回去,我便借他之身,杀了焚鬼,再散去他一身魔功,为他重铸道基。这一别,日后,你们灵山众神,是再也见不到摩罗了。”

李辟尘如此听完,缓缓点头,而他化自在大圣又是轻轻一笑,脚步轻踏,转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清风吹过,拂过灵山之巅,让菩提之树,沙沙作响。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光**箭射人间

李辟尘眼帘垂下,两手放于膝上,身,盘坐树下。

他化自在大圣啊......

“一念造化万千之身.....倒是与太上的一炁化三清有些相似......这法,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

“大圣之能非我能够想象,即使化作天仙,也不在诸位大圣眼中.....”

李辟尘心中默默思量。

“一道念头附下,就有拘天之力,这俱芦界并非大洲,天道弱小,然也不是瓶中小界,是有自己的真正天意的......大罗封天...若不是大罗封天,恐怕大圣真身下界,真的能够拿下三千六百洲的大天道了。”

目光盯着金刚沙尘,琉璃之土,那当中,有绿芽破开泥土,缓缓向上探来。

李辟尘伸出手去,捏住这绿芽的叶子,只是一下,那气息浩浩,让这先天之草渐渐长开。

“大圣要灭焚鬼老祖....这不用我去想了,他如何灭,都是他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去管,更不能质疑,既然他要助我一战定灵山,那也就卖他一个好处。”

“不过有一点让我心中稍安,那就是大圣,貌似也看不出太上之法的来历。”

李辟尘轻轻抚摸那片绿叶,此时看那株绿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长大。

心中静静思量,所谓太上八十一化,是真正法不传六耳的,即使强如大圣,也窥不见自己的法,而是把自己当做某位无上存在的遗道之人。

这种无上存在,恐怕也是大圣吧。

轰隆隆......

天外,突然有无数神光飞来,那是八部众神与两位天公,此时匆匆忙忙,好不容易赶回来,却发现灵山之上,并没有任何异样。

“世尊!”

帝释天骑白象而落,此时下了坐骑,他刚要开口,李辟尘摇摇头:“不消言了,这之后,你们再也看不见摩罗了。”

“灵山无恙,有一位大圣下凡了。”

李辟尘话说到此处便止住,而帝释天猛地怔住,而后心中几乎被人狠狠砸了一下般。

他没有再问,而李辟尘也没有再说,同时其余的众神也是神色变幻,但俱都无言。

“从今日起,诸神将在凡间传下修行之法,将婆娑之力扩到群山诸海,顺天应时,这个过程,或许需要几十年,数百年。”

李辟尘摇头一言,此时一道灵光点入草木,笑叹:“好了,都.....散去吧。”

......

灵山千万里外,百丈石洞之内。

焚鬼老祖盘坐在道台上,浑身上下残破不堪,那血流淌出来,刹那间就被魔火蒸发,而他此时是在修行自己的法,想要尝试不用阳土来修复自身的躯体。

“不行,魔火终究还是不行,必须要天成的阳土.....天门的威力超乎我的想象,该死的!”

焚鬼老祖双手捏在身前,而就在此时,他心中猛地一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怎么回事?”

焚鬼老祖眉头皱起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劫难降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施展法力,要窃取俱芦的天意看一看。

魔道不会算天,只有窃天之法,而这法子只能窃取一时,不能时时去窃,按照各人修为高低不同,窃天之法的施展间隔也不同。

这就比不上仙玄的算天之法,一次算不出,可以多算几次。

焚鬼老祖此时气数本就衰弱,那手掌向天一抓,此时隐隐擒下一团灰色雾气,也不知从和而来,而焚鬼老祖只是一下,就把那团雾气吞了。

这就是窃取天意,吞下腹中,自然明晓一切。

他刚刚把这团雾气吞下,而紧接着,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

好似山岳崩塌,天震地翻!

轰隆隆!

“天劫!”

焚鬼老祖刹那之间明白了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当天劫二字出现在他心中的时候,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天意之中说明了,自己是逆天行事,该遭到惩罚。

可自己在俱芦界中做了什么?怎么就逆天行事了?

焚鬼老祖面色青红不定,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其实是因为他不知道灵山的存在,只认为自己去找的是先天的阳土和那菩提树。

他并不知道婆娑净土之中,灵山早已顺天而生,要灭三浊,举三清。

那些派遣出去的魔头都被他化自在大圣一字杀了个干干净净,什么讯息也没有传递出来,此时焚鬼老祖在短暂的惊恐过后,那心绪渐渐平复。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不是在云原,没有什么可怕的。

“区区俱芦界,连大洲都不是,这里的天道混沌蒙昧,不过是个没有睡醒的婴孩儿,没有什么可怕的!这里的天劫屁都不是!”

焚鬼老祖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冷笑起来,他调整自己的气息,尽量把道行压制到极低之处。

他要蒙天蔽道。

道行越底,本境之中天劫威力越小,这是铁律。

焚鬼老祖此时收敛气息,而在九天之上,那混沌阴阳天中,他化自在大圣的身影显化出来。

那双目之中光华湛湛,而在眉心当中,道台之内,他化自在大圣的一丝念头已经彻底占据了摩罗的真灵,而摩罗本身的真灵则坐在道台之下,此时神色虔诚,宛如最忠实的信徒。

他化自在大圣的目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穿过百丈的岩石,看见了盘坐在洞窟内道台上的焚鬼老祖。

他看见焚鬼老祖,那面孔上,微微笑了起来。

“既知摩罗为天外大圣临梦传法之人,还敢毫无顾忌的派遣他前去攻打灵山....哦,这家伙貌似还不知道灵山的存在.....”

他化自在大圣轻轻摇头:“是你太小看我们大圣了,区区地魔,蝼蚁一样,给摩罗吞下虚境丹,助他破入人魔之境,然这种破境,后患无穷。”

“我下界一次,居然就看到这种情景,若我不替摩罗洗髓伐骨,重铸道基,他这一生,也就灭了。这家伙是我指定的第二化身,你动了他,就是动了我。”

“觉得大圣不能下界,区区人魔不能承受大圣之威?可笑可笑,终究是井底之蛙。”

“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心,不过不论是哪一种,你成功的惹火了我。”

他化自在大圣轻轻一笑,此时看了看四周蠢蠢欲动的天云,那念头一转,刹那之间,便有风火雷汇聚过来。

“我不杀你,我不灭你,只是借天行事,代天行罚,我走的是顺天之路,无业无障,只不过,这天劫的威力,可能要大上那么一点点。”

他手掌轻轻摊开,此时有无边光明汇聚过来。

在乌云之中,阴阳天内,突然出现一柄滔天大弓,十根光明煌箭。

“天劫一次四下,除去风火雷外,我再送你第五下。”

他化自在大圣笑着弯弓搭箭,口中喃喃自语。

“天劫位第二十一,光**箭,中一箭便消千年寿元。”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十箭崩灵落凡身

光阴仙箭射人间!

此时他化自在大圣手握天劫,化弓成箭,汇聚无边光明,掌万载岁月,这一箭落下,去千年寿命,十箭俱中,斩道花灭寿元消道行,化作凡人,苟活一天,地仙也死。

地仙寿元有万,然最多也不过活一万载出头罢了,似吕道公那种绝世地仙,放眼寰宇人间,三千六百大洲,也没有几个。

若是天道掌弓持箭,尚有避开可能,但眼下,一位大圣降下念头,亲自弯弓搭箭,要杀一尊被斩了气数的地魔,这.....已能知道结果了。

“抗得过风火雷劫,挡得下第四天难,不知能避开我这光阴仙箭吗?”

他化自在大圣轻轻言语,那声音虽渺,却如天雷划过云巅,然人间,却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轰隆隆!

雷霆震动,此时狂风大作!

削身天风至!

百丈大山被吹得晃动,那无数狂风倒灌入洞窟当中,化无形之刀,狠狠斩向焚鬼老祖!

一渡天劫便是四劫齐出,这任谁是都一样的!

焚鬼老祖施展法力,此时身边出现一团红云,那当中黑烟滚滚,赤焰滔滔,红霞漫漫,正把自己包裹的如同鸡蛋,让狂风被阻于外,不得寸进。

见天风被阻,焚鬼老祖眼眸微开,此时体悟了一下,暗道这俱芦天劫果然是弱的可以,仅仅这样就挡住了第三十六劫。

不过天风本就是三灾之中最弱一道,那天火天雷才是重要的。

凡肉身修持强横者,几乎都能挡住天风,而三灾天火焚心,三灾天雷杀真灵,这两劫却是不好挡的。

焚鬼老祖暗暗起法,开始护持心境,而天风在肆虐无果之后,那当中开始燃烧起火光。

天火焚心,最克魔头。

九霄云外,阴阳天中,他化自在大圣静静等待。

三天光阴过去,天风散,天火灭,天雷消。

而焚鬼老祖虽然做了准备,但仍旧受了不小的伤势。

他终究是身躯残破,法力有损,那道行也不如圆满之时,且气数低迷,而俱芦天劫再是弱小,终究也是真正一界之天道降下之法,况且此时有大圣在暗中作梗,能伤到焚鬼老祖,也是正常。

焚鬼老祖自己倒是长出口气,不知道有异常,只是觉得这次倒是真没算错,虽然他受伤不轻,但并不严重,没到半死的程度。

他心中暗道:这俱芦天劫确实是不足为惧,若是在云原之上抗下三劫,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第四劫了,扛过去就没有事了....该死的俱芦天!”

焚鬼老祖如此咒骂,而此时,第四道根本天劫已经缓缓降下。

那原本已经阴沉无比的俱芦界,此时似乎彻底堕入黑暗,有什么东西在遮天蔽日,而焚鬼老祖藏身的魔窟内,那百丈的大山早已被打的破烂不堪,直接贯通了山顶,让洞穴能看见天穹。

此时焚鬼老祖抬头仰望,却张开口,那神情猛地一震!

一只滔天大手正在汇聚,从云层之中缓缓降临,那手臂宛如千古的巨石雕刻而成,厚重而又庞然,似有开天辟地,捉拿乾坤之威!

“原来如此,天惩世戒......是位列第三十的大天劫。”

这道天劫常常被认为的天意的具象化,是天道降下罚判,要把逆天之人直接镇死。

而这道天劫的气势,却远远胜过之前的三灾,这让焚鬼老祖心中猛地一跳,居然涌出一股恐惧的感觉。

这第四劫的威力,似乎有些不对劲。

焚鬼老祖提起气息,此时天劫落下,而他猛地把自己之前收敛的道行释放出来。

这一下,他的双目中喷出魔火,那口一张,一团红梅烈焰就喷出,直接对上那只滔天巨手。

他在此处硬抗天劫,而就在天上,他化自在大圣缓缓松开弓弦。

嗡.....

整个人间都听到了这一声轻弦。

河流悄悄改道,大海涌起波涛。

山岳升起尘烟,百兽惊慌而逃。

一道光华坠入人间,如流星般闪耀,璀璨且辉煌。

阴阳光顶,天外飞仙。

焚鬼老祖正力抗天劫,此时突然窥见那手掌当中,有一道光华显化出来。

是什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而接下来,一道明光突然贯穿了他的眉心,这一瞬间,焚鬼老祖浑身上下千年的寿元顿时消去,他整个人在刹那之间苍老了千岁。

道行如水一般的散去,他的修行大降,而境界居然也有不稳固的感觉。

“这是什么!”

焚鬼老祖浑身上下一软,顿时骇得魂飞魄散,而就在同时,第二道光箭已经贯穿了他的眉心。

又是一千年过去了!

焚鬼老祖本人是五千年成就地魔之位,浑浑噩噩逃过了一次大劫。这个年岁可以说非常的不乐观,此时天外两道光箭打落,他直接化作了七千岁的老朽!

轰隆隆隆!

天惩的大手落下,此时横扫人间,这一下笼罩万里方圆,锁住地魔法力,让他不能逃遁!

嗡——

第三道光箭落下,此时焚鬼老祖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眉心当中又中了一箭。

再去一千年!

“不!到底是......这是....这是....第五道天劫!”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大手当中化出第五道天劫来,这是光阴仙箭!

一箭可落千年寿命!

嗡——!

第四箭穿过焚鬼老祖的身躯,他的法力如潮水般退去,而肉身则化作了九千岁的老人!

顶上二花此时摇摇欲坠,那两朵魔花已经凋零无比,几乎要化作灰灰散去。

天惩世戒的大手落下,此时把焚鬼老祖镇压在下,他疯狂的呼喊,然而招来的,却是两道光阴之箭!

一万一千岁了!

焚鬼老祖的肉身在凋零,顶上两花已经化作虚幻,只再来一下,就要崩毁。

地仙只能活过一万年,此时焚鬼老祖中了六箭,而他化自在大圣手中,还有四箭。

嗡——!

第七箭落,从天而坠,带起漫天光华。

如雨一般,洒落人间,点缀在那只五指大手之上。

残音回荡,天地空灵。

道花摇曳,刹那化作浊光散去。

第七箭....斩地仙果。

焚鬼老祖跌下地境,化作神仙。

寿元极剧崩散,虽作神仙,但地仙原本的寿命还存在,这一箭打落地花,没有斩千年寿命,而第八箭,已经落下。

嗡——!

一箭出,人身魔天破去,气息陡落,从抱元落守缺,守缺落洞玄,洞玄落出窍,出窍落玄光。

焚鬼老祖跌下神仙境,落在人仙。

第九箭出。

这一箭落下,又是天地之中一道轻响。

一朵道花破灭,焚鬼老祖化作玉液。

魔身破去。

天外,最后一道光华亮起,如太阳初显,黎明将起。

天惩世戒的大手散去,封锁天地的力量也消弭,被光阴十箭破开。

焚鬼老祖摇摇晃晃站起来,这一刹那,一道光箭穿过他的眉心。

一身法力尽数消去,寿元归天,他身上鲜血喷涌,化作凡人。

五千年修行,一朝化为乌有。

第三百九十七章 心斗三分风火雷

.....

灵山巅上。

李辟尘睁开眸子。

远方某处,似乎降下了天劫。

自己不曾见过天劫,但这种冥冥之感,那无边的恐惧,与俱芦天中隐隐的天意,都在明确的告诉自己,远方此时发生的某些事情,就是天劫。

菩提树叶缓缓颤动,而那株随意拔起的草,此时已经有了形态。

它仿若是人一样,可以挥动自己的叶子,只是不能拔起根须,站起来罢了。

光阴刹那,在李辟尘身前,此时,一道火光突然显化而出,那火光左侧,一团云风汇聚,那火光右侧,一道雷霆隐闪。

风火雷化,于是三个小人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李辟尘身前。

他们俱都无面无脸。

但李辟尘知道他们是谁。

一念可化万千法身,这是他化自在大圣。

“大圣如何再回灵山?”

李辟尘对三个小人发问,而这三个小人身上,散发出恢弘的气息。

那仿佛是.....天的力量。

“我一道念头化作此三法三人,此时对你传讯,便是告诉你,焚鬼老祖只剩下一天寿元了。”

风人出声,此时也不知他是如何说话的,对李辟尘道:“焚鬼老祖跌下地仙果,跌下神仙境,跌落人仙位,此时五千年法力化作乌有,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

李辟尘目光轻闪,微微笑起:“大圣何意?”

风人不语,而火人开口:“只是把这事情告诉你罢了,如何去作,你自己想想。还有,摩罗不会再出现于你的视线当中,你们灵山众神,大可在俱芦之界替天行道,传下三清修行之法,也不必再担心有魔头阻路。”

火人的声音仿若在笑,而且极其的难听,李辟尘看了一眼三个小人,再联想到之前的冥冥恐惧之感,便开口言语:“不曾想大圣居然连天劫都能操纵。”

“你的感觉很敏锐。”

火人开口言语:“不错,这三法三人,正是风火雷劫当中各一道念头所聚,乃是三灾精粹,你说大圣能操纵天劫,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说过,能不生是非,就最好不生是非。焚鬼老祖逆天而行,群魔攻伐灵山,早已乱了纲常天条,我代天而行,不过是顺天行事,何来操纵之说?”

火人语气玩味,而李辟尘摇头:“天意几何,是善是恶,不过大圣转念之间就能扭转,我该庆幸,大圣不能亲自下界,若非俱芦界中诞出摩罗,大圣是难以干涉这里的。”

火人哈哈一笑:“这你就错了,有的时候,力量也不是绝对,天意吗,还是高渺一些,神秘一些的好,有些事情,说的太过,反而离着真相越远。”

他负着手,此时语气又变得奇怪起来:“焚鬼老祖化作凡人,此时可是杀了他的大好机会。”

李辟尘目光闪动,看着这尊火人,那无面无嘴,比须菩提还要恐怖的面容上,仿若放置着无垠的深渊,要把人拉入进去,是六欲之火的显化。

“不是焚心的天火,而是六欲的火。”

李辟尘突然开口,对着火人言语:“大圣,你果然是魔道高人,之前说怎么做都由我,现在就要用欲火引导我了?”

“风人雷人都是天劫,但这火人,是六欲的火吧,不过是借助了天火显化而已。”

李辟尘缓缓开口,而火人轻轻一笑,那声音玩味:“不,你怎么想,都是你的事,火人就是天火,不是六欲,还是说,你自己,现在有了些许想法呢?”

“直面自身内心,不然可是会化作魔障的。要问一问你的....本心。”

他以退为进,此时慢慢勾引李辟尘,而李辟尘摇头失笑,此时言语:“大圣不必再作无用功了,区区一个六欲火人,如何能拨我心弦?”

“大圣是想从心中瓦解于我,让我化作魔身。”

火人不言,而雷人突然开口,语气却是十分诡谲尖锐:“好好好,你的心境修为倒是上乘,三言两语,看来不能撼动,倒也是个妙人。”

“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可惜可惜,你终究不是我魔道之人,而且我怕你身后已死的那位高人留下什么暗子,不然我今日,那定要在灵山把你魔染。”

他仍旧看不穿李辟尘的心神,更无法知道那空白气数之后,是太上的道,此时言话,语气之中透出无尽遗憾,但又有一丝玩味在内。

李辟尘听到这雷人开口,那声音仿若刺入心神,直击内心,便又明白,这雷人原来也不是原本的天雷了。

“天风削身,天火焚心,天雷碎真灵......大圣是把三灾聚人,辅以魔念,化作三个魔头,风动我身,火引我欲,雷乱我灵.....可惜,仍旧是无用的。”

李辟尘摇摇头,此时心中一片清宁,那些阴毒心雷如绵绵长丝,缠绕过来,还不曾靠近镜湖,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李辟尘摇头,轻轻一笑。

清静真经加上嫁梦心法,若是还能被区区三个心魔破开壁障,那自己也当真无用了。

“不错不错啊。”

雷人诧异,而火人又言语:“罢了,我时间要到,也不在这里试探于你,这三个小人,送你了,让你好好揣摩揣摩心灵之道。”

“人最善也是最恶,人心难测更甚天心,你须得知道,无情才能道化万千,似我一念万千法身,正是因为无情才能施展,若是想要修得,那你....好自为之。”

火人言语,又笑言:“心化三分,也作三我,三我是我,若不敢听,便闭上耳朵,散去这三个小人吧。”

李辟尘看着火人,此时笑叹:“大圣言语,为他化自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我不惧,便当大圣说的是真话好了。”

话语落下,李辟尘分出三道念头,此时转入风火雷三尊法人当中。

三道念头落下,化作三个李辟尘,而在三法人当中,也有三尊无面人。

六人同坐,此时三无面开始施展魔道心法,而三尊李辟尘静坐于心,手中俱化一柄拂尘,轻轻抖动,扫去魔道浊障。

三个小人坐在婆娑,此时没了动静,而李辟尘心念微动,身子站起,轻轻呼唤,那怀中,麒麟踏着红云显化。

灵山起落,踏红尘都保持着小萌兽的状态,此时恢复真身,威风凛凛,踏红云丹霞而走,这一去,待三柱长香燃尽,落在千万里外。

李辟尘踏下泥土,那身前,有个颤颤巍巍,行将就木的老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半生恶罪洗尘寰

李辟尘身着阴阳道袍,背负木剑,见到了焚鬼老祖。

这个叱咤万墟的老魔,如今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而在见到如今的焚鬼老祖时,饶是李辟尘有所准备,但还是惊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法力大跌了,而是完完全全,就像是逝去了数千年的光阴,他如今的模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鲜血染红了衣衫,却又被俱芦的浊土污染,成了粘稠的黑色。

魔身都消去,法力半点也无,紫府丹田俱都闭塞,连四百零九窍也化归混沌。此时他身躯之外,是恶臭无比。

这就是一个流浪的老人,而且年纪,极其的大了。

行将就木。

李辟尘难以想象,这就是当初从天门之中坠落的那位地魔,凡自己所见过的地仙,哪一个不是神威凛然,天地皆颤?这种狼狈,这种褴褛的地仙,从没有见过。

焚鬼老祖已经不是地境了,他是凡人。

“你要如何做呢?”

火人的声音居然在心中响起,那当中充满嘲笑与引诱,然李辟尘并不理睬他。

他化自在大圣,终究还是魔。

身前的焚鬼老祖,曾经也是魔。

但现在,他是个人了。

焚鬼老祖颤颤巍巍,此时跪在地上,他想要站起来,却做不到了。

他快要死了,浑身的精气神都已经泄了出去。

他看见了李辟尘,同时也看见了墨麒麟。

焚鬼老祖已经感觉不到仙魔的气息了,双目浑浊,看不清东西,连耳朵也变得迟钝无比,更不要说五感其他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老人,快要死了。

但即使如此,在李辟尘站到他身前的时候,他仍旧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对方的身影。

那衣衫也看不清,面容更是一团云,于是他发出了询问。

“你....是谁?”

三个字,颤颤巍巍,断断续续,这尊滔天的大魔,如今却落得如此凄凉。

李辟尘看见他这个模样,微微一叹。

“你是谁呢?”

李辟尘开了口,此时负着手,微微躬身,向焚鬼老祖询问。

“我.....?”

焚鬼老祖眉头微微皱起,他张开口,就要诉说,然接下来,他的面孔变得一片呆滞。

“我是谁啊?”

他突然伸出手来,抓着泥土,摇晃着脑袋,目光之中满是迷惘。

“我是谁?我是谁呢?记不起来了,我的名字叫什么啊?”

焚鬼老祖的手不断抖动,而那满是皱纹的面孔上呈现出一个极其纠结的表情。

他失去了过往?

李辟尘感到诧异,他化自在大圣降下了天劫,但到底是什么天劫,才会把焚鬼老祖变成这样?

李辟尘轻轻歪了歪头,而焚鬼老祖此时突然抓住了李辟尘,那双手颤抖,不断言语,状若疯魔: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浑浊的双眼中满是迷惘,而李辟尘在看了一会之后,就明白了。

不是失去了过往,而是他老了,老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也就是所谓的痴傻。

偶尔还能有正常的时候,但言语多了,就会痴,就会呆,就会傻了。

他已经太老太老了,曾经的地魔,如今不过是个患有痴傻的老人罢了。

这是人年老之后都会出现的现象,焚鬼老祖受到的创伤,减少的寿元,让一个普通人活上一百辈子都够了,这种巨大的寿元消耗,让他的神智几近于崩溃。

而李辟尘觉得,这当中,也许还有修行一朝丧尽的缘故。

焚鬼老祖的两只手摇晃李辟尘,然而人仙岂能被一个老人晃动,他在用力,但如泥入牛海,然而对于痴狂的老祖来说,他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我是谁呢?”

焚鬼老祖抱着头,此时胸膛一起一伏,那气息已经开始衰弱下去。

他只有一天寿元。

李辟尘叹口气:“我们不曾见过吧,我知道你的存在,但你不知道我的存在,如今化了凡人,却才见到了我。”

“坐下来吧,我帮你找回过去。”

李辟尘此时拍了拍焚鬼老祖,而后者此时抬起头来,他的双目浑浊,看不清东西,被李辟尘按下,而他的身子颤抖,在这一刻,李辟尘的手掌按在了他的眉心当中。

一道明光度化,而在同时,火人的声音响起来,那当中满是玩味。

“你居然还帮他恢复神智?他可是你的敌人啊。”

他化自在大圣此时言语,满是好奇,而李辟尘笑了笑:“人之将死,去了幽冥海中,总不能不晓得是谁杀了他,大圣,您说对吗?”

李辟尘的话语说出,而他化自在大圣轻轻一笑。

他借火人之声言语:“你是来反算计与我?我明白了,焚鬼老祖入海,面见艄公,说有大圣下界,干涉人间,如此会引天尊清算于我.....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得心思这么多呢?”

李辟尘微笑言语:“大圣,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火人的声音笑起:“好好好,刚刚我和你说的话,现在你就回敬与我了,你这孩子,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了。”

“如果能把你魔染,那当真是我这次下凡,做的最完美的事了。”

他如此言语,而李辟尘失笑,于心中开口:“那恐怕大圣将要失望了。”

他化自在大圣并不介意李辟尘的想法,而李辟尘此时在焚鬼老祖眉心当中注入灵光,这一下,让他原本混沌的神智渐渐恢复,而那双眸之中,也开始化出光彩。

但神智恢复,双眸仍旧浑浊。

“诶,既然你要算计我,那我不如助你一臂之力?”

此时,他化自在大圣的笑声再响,而就是这一瞬间,冥冥之中,有一道天意落下,让焚鬼老祖明晓一切。

这番动作倒是让李辟尘有些诧异,而紧接着,李辟尘就失笑,在心中言语:“大圣有什么意图?”

他化自在大圣笑言:“天意在身,三言两语,这到头来,是焚鬼老祖逆天行事,我可没有杀他,更无下界之言。”

大圣的声音很高渺,而李辟尘听他言语,便是明白了。

弯弯绕绕,只是一下,就破去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终究还是太嫩了。

李辟尘想通此事,焚鬼老祖死,是因逆天而行,攻打灵山,而这气数,到头来还是灵山和他的纠缠,况且他不属俱芦之魔,不得天道认可,自然为外来之人。

而摩罗是本界之子,这次是摩罗借天意杀的焚鬼,不关他化自在大圣的事,因为大圣不曾夺舍,摩罗真灵尚在。

这是焚鬼老祖自寻死路罢了。

“原来如此.....”

喃喃的声音从焚鬼老祖口中说出来,他的语气变得平缓,而就是这一下,他的年纪,仿佛在刹那又苍老了许多。

“大圣....大圣.......我明白了,摩罗杀我,大圣降灵.....借俱芦天意,杀我寿身。”

焚鬼老祖恢复神智,而这一瞬间的清明,让他明悟了天意,刹那洞悉了真相。

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度化自己的仙人,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他最后的笑容。

“仙人,原来一直以来,和我作战的都是你......”

他昂起头来,这一瞬间,他用力的挺起了脊梁骨。

“我输了,我输了!”

“狗娘养的.....大圣!”

他的双目睁开,瞪得老大,聚起胸膛气息,此时猛地转头,看向李辟尘。

“仙人....不要输给他化自在......你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大圣的........老魔我.....”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而就在此时,他的肉身突然崩溃,化作尘土散去。

聚气而吼,令得寿元逝尽。

....

道化修行五千年,一朝坠天落凡身;

诸老俱化云土散,半生恶罪洗尘寰。

....

清风徜徉,转过俱芦,那浩浩天上,似乎有人......一指......转弄云霄。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阴阳为炭话春秋

李辟尘眼见焚鬼老祖逝去,那耳中仍旧还回荡着他最后的话语。

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大圣吗......或许吧。

李辟尘轻轻的笑起来,而那身子转过,此时心神中,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焚鬼灭,我也该回去了,孩子,既然这老魔如此看好你,认为你能够超越我,那.....我就在天上,等你来了。”

火人那难听的笑声回荡起来:“可别还不成地仙,便死了啊。”

李辟尘静静听着火人的言语,同时嘴角微勾,那缓缓开口,头颅昂起,语气悠悠,长自一叹。

“这.....就不劳大圣多想了.......”

袖袍一挥,此时灵山巅上,风火雷三尊法人眉心当中,有三道念头突然化去,那三尊李辟尘的念头正那拂尘扫荡灵台,而他化自在大圣的三道念头已经消失。

风火雷三尊法人彻底被李辟尘的念头占据,成为傀儡化身。

冥冥之中有一道高渺玩味的声音响起,回荡心湖。

“风火雷三人,对看三我......哦,对了,我之前,在天意中,看见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或许有个人......在你离去之前,会来这里吧.......”

话语飘散,渐渐消弭。

李辟尘抬起头来,目光悠悠,看向俱芦之天。

有趣的事情?

李辟尘心中沉吟,但不去深究。

那阴阳天阙之上,黑沉云海之外,似乎有一双眼睛,再看着自己笑,那是看到一个好玩的后辈的目光,不是欢喜,也不是嘲笑。

仅仅是.....有趣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十万年不过弹指一瞬,所谓大圣,与日月齐寿,跳出诸天不在五行,生老病死不沾,八疾众苦不染,人劫天劫不过掌中玩物,而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能看见一个好玩的后辈,那显然是让他们比较开心的事情。

就如同人盯着蚂蚁,只会觉得有趣,而蚂蚁看人,心中却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李辟尘盯着万丈天阙,此时一只手舞起,那大袖一甩,哈哈大笑起来!

其音撼天,其声化雷,引万千神力抬头,直传云霄天下!

李辟尘高声言语:“还请大圣.....归天去吧!”

声落光起,那摇摇天外,似乎有一道轻笑划过云巅,紧接着,那冥冥之中,有某种晦涩的感觉消去,彻底不复存在。

他化自在大圣归天而去。

至于摩罗,早已不知道在何处了,而他化自在大圣应当已经为他留下了法,为他重铸了道基。

而大圣所言,灵山众神,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摩罗了。

这一界,三浊俱灭,大魔已消。

就在这同时,俱芦天上的云突然开始变化,原本的阴阳幽天陡然照破无数光华,此时那当中,居然有金色与白色的祥云萦绕,那当中汇聚的,是滔天的功德!

大魔俱消,三浊俱灭,三清当起,顺天应时,是得大功临世!

一道气数贯穿云霄,直落在李辟尘眉心当中,此时玄门妙法清光感功德显化,那滔滔天意加持在身,浩荡气数汇聚,起无边法力,聚体炼神。

身躯之中阳华大放,二十七道阳气开始汇聚于身,扭成一股,借助俱芦天力,开始煅烧人身。

身躯之内,真丹之上,云霞萦绕,是要化作一阳之境了。

李辟尘不言语,此时转身,步伐轻踏,上了墨麒麟的背,而麒麟会意,此时崩起红云,踏天霄万华而走,重回灵山。

光华兜转,那灵山之外,众神皆得功德气息加持,浩大的气数转入他们神位之中,把他们的境界与法力硬生生的向着更上一层推进。

而八部之中诸多凡人修持者,因护道有功,皆得大气数,那天外,无数火光落下,而婆娑净土之内,也有无数金色的琉璃净火燃烧而起。

诸神之中,已有数位离开灵山,在俱芦界中传法明道,而当李辟尘回到灵山的时候,看见须菩提侍立,而他身前,有一株草木灵精,青叶九片,不曾化形,正是自己之前无意识拨弄的那株灵草。

灵山之巅乃顺天之地,此处长出之物,被自己仙人气息灌注,又为先天阳土化生,自然可作人形,只是没有血来,让他立地成身。

“世尊。”

须菩提竖起手来,对李辟尘躬身,这是俱芦界中的礼仪,帝释天他们,都曾经用过。

而这种礼仪,就是佛的礼仪。

李辟尘看着这场景,神情有瞬间的恍惚。

菩提碧树,金刚琉璃,仙人侍立,佛法未明。

这种景色,倒还真是像极了神话中的西天灵山。

不,不对,这里就是西天灵山。

李辟尘忽然笑了起来,而后走过去,轻轻拨开衣衫,坐在菩提树下。

“三浊已落,三清将起,诸神此时已当是各得了气数,连你也是如此吧。”

李辟尘看着须菩提,后者微笑起来,而李辟尘则是摇摇头:“九儿呢?”

“世神下凡而去,说是要听诸世之音,做那体恤黎民的善事。”

须菩提笑言,而李辟尘心念微微一动,稍稍愣住,待到三盏茶水灭去,不由得才微笑了一声。

“观世音......”

手指轻捻,李辟尘目光垂落下来,恍惚许久,微微摇头。

“她不是观世音.....天意不在她身,但有一丝妙法萦绕......观世音与她有关,但她不是观世音......”

九儿要听世人疾苦,这是观世音的果位,但那道感觉不会出错,俱芦天意中并没有这尊神位,苏九儿是俱芦的神,但不受俱芦束缚,如此她不可能是观世音。

还有一点,观世音有男像有女像,九儿可没有男性化身。

李辟尘喃喃自语,而须菩提听得明白,却又有些糊涂:“世尊,何为观世音?”

“听众生疾苦而动,闻众生悲难而出,听得闻得见得,是谓之观世音。”

李辟尘回过神来,对须菩提言语:“无须在意,你去修行你的法吧,天意落下,日后诸神行事,度化俱芦众生同敬灵山,我在此地,待上岁月尚还日久,这一去一来,待我回转云原,大概还有数十年光景。”

须菩提听令,此时告罪,便把那草木灵精带去,临行时让他叩见世尊。

李辟尘看这草木青叶对须菩提如此敬重,似尊为师,而对自己,则是有些说不出的亲近,于是便笑问,随口一言:“你是把这草木青叶当作了自己的徒儿啊。”

须菩提笑起来:“世尊所点,灵山所造,金刚为床,琉璃为血。这九叶青草,可是天生的亲近三清之灵呢,我就为此还把他取了个名字。”

“生而知之,在俱芦界中,我闻帝释天他们,那大智慧三字,作摩诃而写,我灵山之上,也有摩诃无量之说,是智慧所在之地,这摩诃是称呼,而他名讳,我取之迦叶。”

“这迦叶二字,是树下生的意思,我菩提树下诞九叶,九叶化形先天生,是谓之....迦叶。”

李辟尘目光微停,心中先愣,而后笑叹。

过了好一会,他微笑着点点头:“好,摩诃迦叶吗......他是你的徒弟,也是灵山先天而生的九片青叶,帝释天他们俱芦人,有些词汇,还是比较有趣的,那三字化了两字,也不知是有多怕麻烦。”

李辟尘话语落下,与须菩提同时笑起来,而过了半响,须菩提带九叶青草退去,那清风吹来,树下只余李辟尘一人静静而坐。

诸神离开灵山,菩提告退而去,此时李辟尘手捏道印,目光微垂,看那身前,风火雷三尊傀儡小人静坐。

三清转其三身,化其三法,这三尊小人不动不闻,那眉心当中,各显风火雷三个字来。

“一气三清,一念万身.....身外化身.....”

李辟尘闭上双目,那身躯当中,气息缓缓汇聚,坐于菩提树下,此时入定要化一阳。

万籁俱寂,乾坤无音。

阴阳幽海,灵山光明。

李辟尘含笑而叹,此时开口,看那阴阳幽天,浩浩坤乾,叹出话来:

“灵山诸法,云原诸事,如今不过才过去数载,却觉得已过百年.....”

“人有痴狂,人有笑叹,诸生浩浩,皆为逐道而去!”

“我们在棋盘中,人人都是棋子,但这个棋盘,其实没有执棋的人。就算是大圣他们,也不过是跳出了棋盘,作那看客而已。”

“众生如鱼如沙尘,我也是鱼,我也是沙尘,鱼小沙尘渺,但鱼可跃过龙门,沙尘聚起,可平掉山峦。”

李辟尘笑起来,那叹息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回荡整个灵山。

菩提树上,碧叶沙沙作响。

“且夫天地为炉兮......”

“造化为工....”

“看那阴阳为炭兮......”

“万物为铜!”

......

第四百章 白玉玄法化三清

......

光阴悄悄而走,流水潺潺而离。

风起云霄转世,碧鸟飞临青穹。

这一坐,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

只是.....一眨眼,一闭眼,睡了一下,便是二十年过去了。

直到一日,有一位不速的客人来到俱芦,那菩提树下坐着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日月静行,光阴轮转。

李辟尘的双目缓缓睁开。

就是这一刹那,身躯之中,二十七道炽烈的光华汇聚在一处。

那是紫府。

二十七阳汇聚为一,化作一阳之境。

这道阳气从紫府发生,直下云霄,贯入龙骨丹田,流入四百零九窍。

而真丹之上,云霞散去,那明晃晃的真丹,变得如同白玉石一般。

这是虚也是真,是法与道的显化。

二十年岁月,真丹化一阳。

李辟尘张开嘴,吐出一口气来,那一道阳气化风,只是刹那,转了半个灵山。

凡风过去,青雷颤,紫电抖,那红花皆开,金华俱放。

春秋轮转,云原二十天,俱芦二十年。

但对于仙人来说,特别是位列仙班之后,二十年的岁月并不漫长。

“辟尘?”

李辟尘睁开眸子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九儿。

她蹲在自己身边,此时歪着脑袋,看见自己睁开了眼,顿时欢喜了起来。

“你醒啦?”

她的话语很轻,而李辟尘轻轻点头,随后目光轻闪。

天意降在灵山,有一道冥冥之念落了下来,同时降下的,还有一道莫名熟悉的气息。

俱芦界中,来了外人,而且就在灵山脚下。

李辟尘的脑海中划过灵光,这一刹那,便想起了他化自在大圣的话语。

有趣的事情,有个人会来这里。

李辟尘念头微转,而后失笑。

既然有人来了,那就请上来看看吧。

“有客人来了。”

话语轻落,让九儿不明。

“客人?”

李辟尘在冥冥之中感觉到那种气息,那是源自一处的气息,和自己极为相似。

与任天舒、武炎青也极为相似。

“二十年一梦,不曾想刚刚醒来,莫非就要......见太上吗?”

....

婆娑净土边缘,如今二十年过去,婆娑净土的外部已经极其的辽远,至于净土之内,则是山峦起伏,最中央,摇摇可见九重灵山,那云霄金霞,光明浩荡。

就在那净土边缘,有一尊道人显化出来,他面如冠玉,身穿道袍白衫,那足下蹬着玉履,身上绑着根扁拐。

“怎么回事,这片阳土,怎么和当初看见的不一样了?”

道人目光闪烁,面色严肃,此时举目眺望四方,正摇摇看见那高耸入云的灵山净土。

“那是什么山?那一株碧玉金树呢?”

他皱起了眉头,此时感到有些不妙,暗自言语:“我三年前尚不是人仙,如今破境再来此地,这俱芦界不曾想已经天翻地覆....也是了,天上一天,俱芦一年,我在长阳洲一年,此地三百六十年,我在长阳三年,此地已是一千年过去了。”

“一千年,沧海也化了桑田,然而上界不过才是三载光景,可谓奇妙至极。”

他如此言语,又叹起来:“这一界最初时,光阴的流逝是与上界相同的.....宗门记载中,俱芦二字早已有写.....恐是,与那碧玉金树有关,这光阴增减,和那玉树脱不开干系。”

道人踏入婆娑净土当中,只是一步落下,那刹那之间,宛如光华斗转,一瞬间,无数金刚大山,琉璃神川混混而过,他再抬起头,却已经站在了灵山之前。

那前方,有个女子显化,手里提着一盏莲灯,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就是客人吗?”

苏九儿提着宝莲灯,而道人则是皱起眉头:“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我是苏九儿,是神,那你是谁?”

苏九儿轻轻歪了歪头,而道人显然没有料到九儿会这样回答,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了一下苏九儿,随后开口:“白玉玄。”

“白玉....玄?挺好听呢。”

苏九儿念叨了两声,笑了起来,那这一下展颜,让那冰雪也消,春风也至,似万花齐放,如江海升云霞,其中绝美,难以明言。

然对于她这样的绝世红颜,白玉玄却是不为所动,此时目光平静,眉头微皱,对苏九儿开口:“你就是这仙山的主人吗?”

“我不是,上面那个才是。”

苏九儿转过身去,手中宝莲灯放出光明,她突然一笑,那手指伸出去,轻轻一点。

刹那之间如有天音道乐响彻,如一滴水落在大海,那魂魄也停滞一瞬,而就在此时,白玉玄面色陡变,那身子一退,眉心当中大放光明,只看刹那,三道气息转出,落地而起,化作三个道人。

三道显身,俱有人仙法力,立在真丹之境,而他本身亦是立身于此,此时这四尊道人把苏九儿围住,但却不敢擅自动作。

“身外化身?”

苏九儿看的新奇,曾经听过李辟尘言语,同时也见过那风火雷三个法身小人,此时看见这道人妙法,顿时诧异,于是嘻嘻笑笑,手指点落,那自身境界展露,是立在出窍之境。

“神仙!”

白玉玄感知苏九儿境界,顿时面色一变,他为人仙,但此时不曾想到,这仙山之中,居然有一尊神仙在此!

四尊道人不敢怠慢,此时白玉玄拿下那扁拐,而另外三尊道人头颅之上冲起三气,如三清似又有些不同。

左侧道人身着灰袍,混混沌沌,目光冰冷,持扁拐。

右侧道人身着金袍,悲天悯人,目光祥和,持扁拐。

后侧道人身着白袍,宁静自然,目光悠然,持扁拐。

“你很怕我?”

苏九儿好奇的看着三尊气息道人,而白玉玄言语:“神仙当面,一言刚落便要点我,不是杀我,难道还是救我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厉害。”

苏九儿笑了笑:“李辟尘说你很厉害,和他是一样的。”

“一样的?什么一样?李辟尘,他是谁?”

白玉玄目光闪动,眉头皱了起来。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上灵山吧。”

苏九儿笑嘻嘻的,此时话语戛然而止,那身子转过去,只这刹那,有碧叶梭飞,金光煌煌。

那步伐轻转,便有大道开天,此时直上九重灵山,那四方白玉阑干,金刚琉璃,青雷紫电,俱都大放光明。

白玉玄眉头紧锁,此时看着前方大道,那当中祥云萦绕,光华湛湛,而苏九儿之前所言的话,让他心中更是感到有些奇怪。

“罢了,该死活不得,我身上还有师父给的法宝,若是有难,顷刻之间就能回转长阳洲,不会留在这里。”

他一抖袖袍,此时那三尊道人各化一气,纠缠而起,滴溜溜转归眉心。

“哼!”

白玉玄拾阶而上,此时前方,苏九儿早已没了身影,但这上山之路也只有一条,他身有异宝,全然不惧,但越是走,那四方景色变化,便越是让他心中震惊。

看那青雷落瓦,看那金风玉露,看那千木鎏金,看那真光浩荡。

“好个仙山圣地。”

白玉玄抬头,那步伐悠悠,却在刹那跨越千万里般,不消片刻,已至灵山巅上。

那双目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阴阳明瞳。

那当中煌煌之光,似要窥破自己的内心。

气息何等的熟悉,居然与自己几乎相同。

但又有一些不同。

白玉玄见到李辟尘,眉头再皱,此时眼角余光看见苏九儿站在前方,而那道人坐处,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碧叶金树。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是李辟尘?”

白玉玄说出了两个疑问,虽然很白痴,但遇到这种情景,如果不问,又能怎么样呢。

李辟尘看着他,那气息悠悠,与自己相比,弱了些去。

“我是灵山之主,我就是李辟尘。”

“当然,也是太上,和你一样。”

话语落下,而白玉玄则是愣住。

“什么意思,什么太上?”

气息悠悠散发出来,李辟尘看着不解的白玉玄,微微一笑,那张开口,轻轻言语,但在白玉玄心中,却如惊雷突震!

“我是太上,你也是太上,八十一人,八十一化,如今太上见太上,太上却又为何如此大惊?”

第四百零一章 太上三化言真法

太上一化见太上一化。

李辟尘笑着言:“谁得太上之法,谁便是太上一化,灵山之下,你用的法子,可是一气化三清?”

白玉玄目光垂下:“你认得我的法?有趣,你究竟是谁?”

李辟尘:“我是一个仙人。”

白玉玄:“不是俱芦的仙人吧,你也是长阳洲的人?哪个宗门?我不曾见过你。”

他如此言语,同时开始感受四周的环境,而只是稍稍一感,便发现,这座灵山,居然乃是顺天之地。

有趣了。

白玉玄默默想着,自己自从那一次不小心进到此界之后,发现此界居然没有修行之法,而俱芦子民的寿元居然远超长阳,故此便起了心思,本想着在此界传下修行之法,但却被天道排斥,不得已离开去。

如今自己修成人仙,列在人仙第二境真丹,再回俱芦,天道便不再排斥自己,本是满心欢喜,怎奈碧玉金树已换了地方,而此处,居然有了主人。

俱芦一千年,长阳三年,三年,不过打个盹的时间,居然就生出了是非。

“长阳?长阳洲吗?第七天下第九长阳大洲,距离我倒是挺远的。”

李辟尘笑了笑:“我自第七天下第四云原大洲而来,落在俱芦,顺天应时,立下此方灵山。”

“第四云原!”

白玉玄面色微变:“你是云原的仙人,那你应当是九玄中人了。”

“不曾想晚来一步,这一界天数已定,那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已传法播道,立下三清,先我一步......”

他开口一叹,此时目光之中满是无奈,而李辟尘摇摇头:“天意如此,我之所以落在此界,也是说来话长,不过如今,我算算,也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白玉玄:“回去,回云原吗?”

李辟尘:“不错,诸事已了,我在树下静坐二十年,若不是你来,我还要睡上一会,直到有人过来,升起天门,把我唤醒。”

白玉玄沉默了一会,而后突然坐了下来,那脚步轻轻挪动,拨开一片灵山净土。

“我问你,你之前能够看到我的法,并且说出名字,你对我的法有所了解?”

“谁得太上一法就是太上一化,这话出来,是代表.....你也是别人的化身?”

白玉玄目光凝起,此时想要问个明白。

对方说自己是太上。

太上应该是第三日纯阳天中的那位天尊。

八十一法,八十一化,八十一人。

太上化身,自己是那位太上的化身?而这种化身,有八十一人?

“我不是谁的化身,我就是白玉玄,长阳洲的白玉玄!”

他目光凝聚起来,此时锁在李辟尘身上,语气变得低沉而严肃。

他目光转动,看那菩提树,喃喃的开口言语:“我一千年前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有一株碧玉金树,现在它就在你的身后,而且变得比一千年前更为繁盛。”

李辟尘含笑:“这是菩提树,为阳土所化,是它本来名字,如今也化了人形,正与俱芦界中传法明道。”

“他不在灵山。”

他此时缓缓呼出一口气息,看了看四周,那轻轻踏开一片净土,缓缓坐了下来。

“云原的仙人来了俱芦,顺天应时,建起灵山,传下三清修行之法,你在这一界,得了不少好处啊。”

白玉玄:“移山起海,你倒是有莫大法力,感你气息、境界,俱都远胜与我,但关于太上之事,还请细细明言。”

他决定从李辟尘口里问出个究竟来。

自己的法是偶然得到,修持至如今,也没有什么异常,但现在突然有人说自己是别人的化身,这让自己难以接受。

难道数年的修行,包括日后的修持,都是为得给别人作嫁衣的吗?

李辟尘笑了笑:“关于此事,是我曾经神游洞天时,听闻道圣所言。”

“你成人仙时,是否见八十道影子与你作稽?”

李辟尘问他,而白玉玄眉头皱起:“不错,你......”

“八十影中,或许也有我一位,只是我不知道,这是法的共鸣,或者说是在法之上,那最初之道的共鸣。”

“八十一人,不是谁的化身,而是太上的法化在人间,这一化,是化人而非化身。”

李辟尘笑了笑:“或许如今,太上纯阳天中那位天尊,也是太上一化,只不过,他比我们走的更加遥远罢了。”

白玉玄此时若有所思,而就在这时,李辟尘感到袖袍之中有声响微动,心中微惊,却是轻咦一声。

那手轻轻一抬,此时一道光华从袖袍之中落下,在地上打个滚,径自化作一个小人,那小人身上被八道混元铁索捆缚,此时双目缓缓睁开。

李辟尘看这尊小人,此正是任天舒,而他眉心当中,有一道混元大印,那是李辟尘施的法力,用来镇压他的。

但如今,擎天混元大印之下,有日月光华在闪耀。

“任天舒,你居然能够动弹了?”

李辟尘看着这尊小人,略有讶异,而任天舒此时双目之中无悲无喜,只是开口:“二十年岁月,若是还不能撼动你一丝混元大印,我也枉为太上一化了。”

他话语落下,而李辟尘微微想了想,也是明晓。

到底是太上一化,虽然不敌自己,但也不是易与之辈,八十一人气息相近,诸法本出同源,是有相通之处,二十年岁月,能破开一丝混元大印,也是情理之中。

“太上一化?又是什么意思?你也是太上一化?”

白玉玄此时看见任天舒模样,又听他话语,顿时心中升起警惕,同时抬起头来,看向李辟尘,那眉心当中已经有先天元炁在汇聚。

“你是太上一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法是何来历!”

任天舒看着白玉玄,此时冷笑出声,同时见他正在起法,便又言语:“你怕甚么,我是魔头,故此这牛逼子才镇我,他可不会对你动手,不然就是枉称仙家了!”

李辟尘笑了笑,手指轻轻一点,口中念叨:“大,大,大。”

三声落下,任天舒恢复原本大小,但那身上混元铁索仍在,眉心镇压之印不消,而李辟尘稍稍拂手,又在任天舒眉心轻轻一按。

“哼,倒是小心,怕我跑了吗!”

任天舒目光冰冷,而李辟尘摇头失笑:“道友手段颇多,战力高绝,当初为了擒下道友,费了我不少力气,如今我归云原在即,你说的很对,可不敢让道友跑了去。”

那大印辉煌,按在任天舒眉心,此时施展镇魔之威,把他日月光华压下,而白玉玄见到这种景色,更是迷惘不解,眉头大皱,同时言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辟尘缓缓收回手来,那对白玉玄言语,同时又转向任天舒:“我也不过只知道一些,并不全面,这任道友知道的比我要多上一些,不如任道友在此把其中缘由细细言来,大家都是太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是么。”

李辟尘如此言语,同时双目之中显化阴阳之瞳,任天舒瞳孔微微一缩,顿时道:“你这牛鼻子,我若是不说,你怕是就要直接窥我内心了吧,呵!”

他目光转过二人,此时开口言语,语气低沉:“哼,我在此把话都讲个明白,你们可听好了去!”

第四百零二章 见死得道捡仙身

任天舒惧怕李辟尘的窥心之法,二十载前便已经领教过了,这种被人读出心思灵念的感觉十分不好,如赤裸裸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对方面前一般,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与其被对方窥视,那不如自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反正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如李辟尘所言,都是太上一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迟早都会知道。

八十一人,气息相近,法出同源,道本同根,若是说亲近,其实这八十一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圈子。

任天舒缓缓开口:“往古年岁,有位无名之君,为最古之太上,而太上者,本就是至高无上之意,乃道之别名。”

“大道本无名,故此太上无名,是称无名之君,如今天上十轮大日之中,前三日,即太初太无太上,太阳真阳纯阳,俱都是无名之君遗留之法所化。”

“无名之君散去,化三位大日天尊而出,秉道之意,镇于前三日之中,而其道与法落在寰宇,衍化无数之道。”

“最初的八十一化,八十一法,八十一道,皆传与乾坤之中,三十六天,万千之洲内,而这其中,太初之法,太无之法,太上之法,原本皆是无名之君所留,故此太初为造化之道,太无为终结之道,太上为清静之道。”

“是谓之生、死、静,正对始、元、玄。而以太上之法,能走出独属自己的真正大道!”

任天舒看向李辟尘:“他化自在大圣对你言语时,你应该记得,始开太初,元开太无,玄开太上。”

李辟尘缓缓点头:“不错,没想到你也听见了。”

“哼!他化自在大圣早就发现我了,当他那道念头降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而他目光,你以为真的都是看你的吗!”

“我可没有睡觉,然而当时,我倒是宁愿睡过去,也不想面对那种滔天的恐怖。”

任天舒说到这里,不由得身子轻轻一颤,那神色之中居然有一丝恐骇。

“大圣不可招惹,焚鬼老祖就是下场。”

李辟尘笑了笑:“但大圣也不会刻意来找我们麻烦,他杀焚鬼,最重要的原因,或许还是因为摩罗吧。”

任天舒:“这是自然,堂堂大圣,岂能容忍自己第二化身被人当刀使?”

他二人言语,而白玉玄则是一头雾水,他当然不知道摩罗是谁,但是任天舒所说的话他都听得明白,当时便言,对任天舒道:“你所说之事,无名之君化三位天尊,八十一法都是无名之君的道?”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身上的气息和我们都是一样的,是太上的法门!”

任天舒言语,同时开口:“你的法是如何得来的?”

他心中念想,不论是自己还是李辟尘,那法自然都是天所赐下,堂堂三千六百大洲,太上只有八十一人,这八十一位定然都是天之骄子。

这是他身为太上的自信,即使如今成了阶下囚,也仍旧是如此,因为他认为是输在了“自己人”手里,太上之人唯有太上可降,这只能说自己修行不到家,不能说自己的道不如对方。

白玉玄皱了皱眉,瞥了任天舒一眼,道:“偶然捡的......”

“捡的?!”

任天舒猛地愣住,而李辟尘也是眨了眨眼:“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白玉玄开口:“我原本是长阳洲中,列屿群山中的一个收尸人,我父亲就是干这个的,这法子,就是我在山中收尸时,偶然从一个人身上摸出来的。”

“那人是个修行者,不知为什么死了,看起来并非是他人所杀,我得了那法,静心修持,不料三日之后,便是脱胎换骨,而后大约一年,有仙人路过,将我收入宗门,作为弟子。”

白玉玄把自己的过往说出,而任天舒则是面色变得青红:“堂堂太上之法,居然被你摸尸得到了?!”

他气的不行,此时感觉受到了侮辱,他堂堂黄昏地真传,七大魔门之中第一,得太上之法,为天赐之人,受无数弟子敬重,自觉自身乃天选之人,何等高贵,然而如今,八十一人之中,居然有人说自己的太上法是摸尸得来的,这简直让他感到不可理喻。

这种无上的法门,居然被如此低贱的手段得到了,这和人间庄子里赌博有什么不同!

白玉玄完全不能理解任天舒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此时看了任天舒面色,便挑了挑眉毛:“怎么,不相信吗?”

“你......混账!”

任天舒气的半死,此时直接开口谩骂,而白玉玄则是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转过头,对李辟尘道:“这魔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李辟尘叹气:“或许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那种强烈的情感毫无掩饰,李辟尘只是稍稍一看,用法转过念头,就能感到任天舒那排山倒海的愤怒,连带着他心中那浑浊的镜湖都开始颤动,掀起浪花。

不过说起来,摸尸这种法门,确实是有些古怪。

不过对方原本家里祖业就是收尸的,摸尸摸到法诀,这....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长阳洲也是大洲,偶尔遇到一两个死掉的修行者,想来应该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这种修行者,一般都是低境的修道人,不列仙班,或许只有当初自己在天寒见到的,那姓刘的恶徒散修一样,都不过是脱胎换骨,最多也就是五精四海的境界。

白玉玄眉头大皱,此时看了看任天舒:“......莫名其妙。”

李辟尘笑笑,岔开话题,又对白玉玄言道:“道友所言,自身得法之后,被宗门收入,如今成就仙班,不知是长阳洲哪宗哪派?”

李辟尘随口一言,而白玉玄开口:““我之宗门,乃是长阳内松幽州,太泉山罗浮宫,列七十二福地之一。”

他把自己跟脚说出,又对李辟尘言:“不知灵山之主,又是云原哪一处福地之人呢?有如此法力,又是太上一化,那想来,总不会是一些小门小户,云原之洲,我也知晓,那是天之造化之处,在宗门典籍之内有所记载,当中落下九处福地,造化天数,可谓之恐怖至极。”

“我长阳一洲,不过才两个福地,也就是你云原有些异数,不知为何落下九处福地来,搞得有些大洲,只能用仙玄山来充当门面,甚至听说,第七天外,那其余诸天下,甚至有洞天亲治大洲,可谓....有些可怜了。”

李辟尘听得一笑,便道:“我是云原太华山镇岳宫人,此番定下俱芦之后,我便回宫,而俱芦一界,灵山诸法,那天意气数,合该俱归我太华。”

第四百零三章 阴阳平衡动静世

言语落下,定了俱芦一界未来,而白玉玄听得此言,只是一声长叹。

“千年光阴错,然上界诸洲,仅仅过去三载罢了。也是时也命也,不该我得此界气数,便是不该我得,这怨不得谁。”

白玉玄开口,同时目光转过李辟尘与任天舒,言:“不过,今日来此,也不算全无所获,至少我终是知道自身妙法来历,道兄,你说我法为一气化三清,可见有些了解,不知你的法,又是什么?”

李辟尘含笑言:“混元八卦,称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可衍天地万物,为先天一气,造化开天之前,与你一气有些相似,是先天之祖炁,性命之根源。我想来这应该是一炁的两道不同之路子。”

李辟尘说着,那手掌当中不断有卦象变化,此时衍化万千气象,让白玉玄大开眼界。

白玉玄:“这便是混元八卦?当真厉害的了。但道兄所言,这法子也是一炁所化,那我等俱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如果我二人之道原本相同,那这一炁恐怕还有其他路子。”

任天舒:“呵,这牛鼻子可不止一门太上法。李辟尘,你是二圣同身,那窥心的法门也是吧!”

他如此开口,李辟尘笑笑:“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清静经之神异,为我根本之法,消六欲,持七情,不为外道霍乱,当初他化自在大圣来此,也不曾乱我心神。你言我二圣同身,倒也是说的不错,只不过,还差了一点。”

李辟尘笑了笑,而任天舒听见这个话语,却是猛地一震:“什么叫做差了一点,难道你.....还有?”

“这.....还是道友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李辟尘含笑不言,只说出两门太上妙法,而任天舒则是一股冷气直接窜到头颅,只觉得李辟尘危险之极,这人居然不止有一门太上妙法,这当中意味什么,他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说自己是天选之人,那李辟尘拥有三门...甚至更多的太上妙法,可以说,他就是云原之子,是太上嫡传一般。

若是把八十一人比作一个太上宗门,那得一法者,为内门弟子,得二法者,为真传弟子,那得三法者.....不是嫡传,又能是什么呢。

“不能招惹......”

任天舒此时心中几是震撼难言,那口张开,却是目光垂下,直道:“李辟尘,你若是回归云原,是要杀了我么?”

“这太上日月大法,你当真舍得?”

他缓缓开口:“我之日月大法,施黄庭之经,四足内身,贯奇经八脉,冲天顶之穴,炼日月在身,阴阳共济,一口先天之炁可化无数妙法,你与我相战,既藏与陈汰浊身上,也该知道我法有多么玄妙。”

任天舒此时有些想法,他担心李辟尘回到云原,把自己宰了,那落在人仙手中倒还好说,但如果落在地仙手里,那当真是再也没了法子。

李辟尘笑起来:“道友莫要惧怕,这日月法,不该在你身,你怕我杀了你,断你道途,毁你性命,但还有一点,你不妨考虑考虑。”

任天舒目光闪烁:“什么意思,说来明白点。”

李辟尘含笑,而后语气变得严肃:“你.....褪去魔身,斩去前尘,入我太华中!”

话语落下,却如同惊雷!

白玉玄听言一震,直道:“道兄,他虽为太上一化,但终究是魔头,你不欲杀他,便囚他在山便可,让他归入太华,以他心性,指不定何时就要重入魔道!”

“况且,一入魔门再不回头,他......”

李辟尘摆摆手,面向任天舒,而后者此时被惊了一下,却是面色开始青白不定,那神色也变得极其严肃。

“道友,我这提议,还算好么?”

李辟尘笑起来:“道无善恶,法无正邪,只看施道用法之人心性如何,不过如今,我仙玄为大,魔道本自仙出,是为外道之法,虽也能修至大圣,但就如他化自在大圣所言,要成道祖,可是有些困难。”

“若是你归我太华,我便鼎力助你,想必宗中长辈,对于洗心革面,重踏大道之人,当是比较宽容的。”

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那源头就是因为罗元子。

罗元子原本身为太华山长老,却因与剑囚谷主人斗气,心中欲念膨胀,被火蒙蔽心智,让柳随风钻了空子,惑他入魔,而仅仅入魔一次,第二次出来,便让他复归原位,由此可见太华山诸仙肚量。

只可惜罗元子恶心不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才终引真人大怒,把他永囚于悬命崖中,不得再出,待到来日,斩魔台上走一遭,杀他此世身魂,来世再去重渡他归入仙宗。

虽说罗元子本是仙人入魔,但魔人洗尽前尘,归入仙道,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无心道人,如今被吕公带走,归入仙山。

九玄之中,或许只有天柱山不喜魔道,若是归降,一斧子直接送诸魔魂入冥海,这是因为天柱山与渡魂道争斗已久,烂柯棋局里关了不知道多少渡魂魔头,确实是被恶心坏了。

而如今魔道里,渡魂道之所以垫底,只惨兮兮留下两尊地魔,也正是有天柱山的一分功劳在内。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又因渡魂道之法被天柱山烂柯地克制,所以两家宗门,结下如此不死不休的仇怨。

李辟尘看着任天舒,而任天舒则是面色连变。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心动了。

身在魔门,终究是被仙道压制,九玄远胜七大魔门,若不是因为阴阳平衡,恐怕云原之上群仙早就联合诸神,杀光魔门,立下清平之世了。

但物极必反,诸多地仙仙人当然明白这一点,不是九玄不能灭掉七魔,一来是代价有些大,怕被人钻了空子,二来就是要保持阴阳平衡,只有如此,云原才能生生不息,阳需要涨大,但阴不能消失。

阴阳平衡,动静之世。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诸大魔门之中,能把这道理看清楚的,也就只有黄昏地了,所以黄昏地才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古羽洲,甚至把那一大洲都化作自身力量,彻底成就魔土,这也是看中了阴阳平衡不破的缘故。

诸多大魔宗之所以频繁动作,都是在试探九玄的底线,包括黄昏地在内,都在希冀能够借着阴阳平衡的“免战牌”,重新夺回云原大地,魔染乾坤,最少,能做到与仙门划江而治,对半而分,那已经最好了。

阳能镇阴,为何阴不能反吞阳?

阴当然能吞阳!

而黄昏地如今的动作,正是打算,如果在地上争不过,那就去争一争天上。

踏破乾坤拿日月,引渡云原再开魔天,只要魔天立下,那自身立马化作群魔之主,为一道之先宗!

那到时候,天意已经承认,仙神只能看着魔天化出,不能作任何举动,否则就是逆天行事,云原的天道可不像俱芦这么弱,那是真正的,苏醒的大天道。

而剩下的,仙门有理由不去针对的,就是枉死城。

毕竟苦界老祖执掌枉死城后,一直以来都是收钱办事,不论仙魔都可雇佣,而枉死城魔影所烧掉的那些皮,虽然也有杀生业力,但却不重,因为那些皮,本就是从将死之人身上扯下来的。

他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苦界老祖早就改投阵营了。

任天舒心中意动,如果自己投入仙门,不单单能够洗去魔身,还能展望更远的道路,起码如今,黄昏地的炼州定乾坤计划已经搁浅,自己不知道门内还有没其他后手,但自己这里,是彻底没戏了。

至少,在六千年之内,仙强魔弱的局面,不会改变,而如今的魔门,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只会越来越弱,毕竟十八魔天早已粉碎,化作天外的废墟,而诸位大圣又不能下界,可以说人间诸世,早已成了定局。

而六千年,自己握着太上之法,只要潜心修持,再怎么慢,也该成就天仙之位了。

第四百零四章 三清三尸三灾话

李辟尘见到任天舒不言语,那面色严肃,眼神垂落,知道他心中已有摇晃。

“道友不急,此时慢慢想来,若是有此意愿,我当是十分开心的。”

李辟尘笑起来,而任天舒抬头,沉默一下,缓缓开口:“你为何愿意让我归顺太华?”

“其实你若是杀了我,倒也一了百了,我虽然不想死,但你让我归顺太华,更是让我心中有些惧怕。”

任天舒:“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为了太上日月大法而来,又为何要放过我,你知道,太上妙法,只能有一人习练,若是你习练,我便必要死去,我若不死,你不能修此大法。”

“李辟尘,你真的比魔道还像是魔道,玩弄人心,你有朝一日,必会引来天外心魔大劫。”

任天舒如此言语,而李辟尘听了,哈哈笑了起来。

“心魔大劫,早就来过了。”

李辟尘言语:“他化自在大圣不就是么?不过道友,你说我玩弄人心,诶,我可没有玩弄你的心思啊。”

手掌放下,落在双膝之上,李辟尘缓缓言语:“法贵精而不贵多,重要的是道而不是法,有法无道,前路渺渺,有道无法,前路熬熬。”

“唯有道有法,前路才一片浩浩。”

李辟尘看着任天舒,此时不笑不怒,面色平静而缓和,如古井深潭,又似宁静高天。

“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逐道的机会罢了,若是说杀了你,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你就是再修行数年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李辟尘缓缓开言:“能败你一次,就能败你第二次,当初在八江六河,你尚且不敌我,难道同时修持数十年,你就能敌过我了吗?”

“你之性格,两面三刀,狡诈如狐,阴狠如狼,但在我眼中,你是任何心思都不能瞒我,这些狡诈阴狠,都不过是散去的云烟罢了。”

“若我有朝一日,能立身九天之上,那我想来,身边的同行人,当然是越多,越有趣了。”

话语落下,任天舒心神大震,而白玉玄也是浑身一颤,直是头顶冲出气息,那半响过后,是叹道:“道兄好气魄!”

不惧他人来去,让魔头重归道途,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有同行之人罢了。

任天舒沉默良久,此时心中真正是被打动,当然,仙门势大,这一点原因是不会改变的。

“容我三思。”

任天舒缓缓开口,而后叹气。

“那好,待我与道友回至太华,道友可在悬命崖中寻个枯涸洞府,在其中静思,那地方清静,是我太华弟子面壁思过的好去处。”

李辟尘笑着言语,而任天舒点点头:“是么,那我还要谢谢你,没有把我丢入斩魔台下。”

“说笑了,既是要让道友归顺,我自然要向上头说的清楚,当然若是道友想去斩魔台,也不无不可。”

李辟尘笑了笑,而任天舒连连摇头:“悬命崖挺好的.....斩魔台,算了吧。”

他言尽于此,李辟尘笑了笑,此时转头,对白玉玄道:“道友,我有一不情之请,我想见一见一气化三清。”

白玉玄听闻,笑言:“当然可以,道兄之前为我衍化八卦之法,如今我施一气化三清,也是情理之中。”

他如此说着,此时眉心当中先天一炁显化,转动光华,那刹那分化三道,落于地上,以自身道法为骨,显化三尊道人。

“三清之法根本,是化出三我。”

白玉玄缓缓解释:“人有三我,为真我本我与道我,平素里,我们自身为本我,而真我一般存于真灵之中,却又与真灵不同,为我们过去之心念,而道我则是求道的心,道心强则道我强,道心弱则道我弱。”

李辟尘静静听着,白玉玄顿了顿,继续言:“一气化三清,以三我为三清之根本,化出三尊道人,其中本我为我,但也化出,因为本尊乃本我主导,故此本我强盛,可再化一身,与道我真我并列。”

他笑了笑:“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三才,即天地人的具象化,未来道我代表天,现世本我代表人,过去真我代表地。”

“天清未来道行无量故称太清,地清过去明如璞玉故称玉清,人清现世不染浊障故称上清。”

“此人身三清境,又有别名,唤作终南、熊耳、太行。太清终南,玉清熊耳,上清太行。”

“南方为贵,天顶为清,终终之南,生生轮转,人身紫府,号曰天宫,是谓之终南之山,终南山上,藏太清道人。”

“西方藏神,灵台聚法,听得圣音,人头颅如山,山生双耳,号曰龙葱,听音如熊,是通清气正阳之所,谓之熊耳之山,熊耳山上,藏玉清道人。”

“东方有圣,清明之所,东天高渺,为至上之处,人身天灵,是青穹之下,高山之巅,天之井口,为通世之所,天井唤作太行,太行山上,藏上清道人。”

白玉玄缓缓言语,而那身边三尊道人同时对李辟尘打过稽首。

左侧道人,目光冰冷,混混沌沌,此时开言,语气如天,高渺难寻,道:“贫道太清道人。”

右侧道人,目光祥和,悲天悯人,此时开言,语气如地,厚重欢喜,道:“贫道玉清道人。”

中央道人,目光悠然,宁静自然,此时开言,语气缓缓,透出平和,道:“贫道上清道人。”

李辟尘看的这法子有些新奇,便道:“我曾经,也遇到过一个人,他也能施展相似之法,不过不是一气化三清,不是化出三我,而是以一我之力,斩出三尸,化作三尊无形有相之神。”

“斩三尸?何谓斩三尸?”

白玉玄不解询问,李辟尘道:“将自身善恶执斩去,便是斩三尸,此三尸斩,化三身三神,本尊可见大道在前,但也会陷入痴狂之中。”

此言出了,不单单是白玉玄一惊,连任天舒也睁开眸子,道:“荒谬,斩自身善恶执,那本身还算是修道之人?此已无心无念!”

李辟尘笑言:“你不知无心道人啊。”

“无心道人,那是谁?”

任天舒不明晓,而白玉玄则是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神人?可斩自身恶念执念倒也罢了,可为何连善念也要斩去?这....当真不明。”

李辟尘笑谈:“人各有法,人各有道,他道非我等之道。白道友,多谢你为我解惑。”

话语落下,李辟尘身后,转出三个小人,此时三个小人居然有了面容,那样貌,俱都和李辟尘一模一样。

风火雷,三灾道人。

第四百零五章 八十一叹云谣曲

风火雷三尊小人被李辟尘的神念入主,这二十年来,那三道念头手持拂尘,不断扫过三法人的灵台,春秋轮转,阴阳为炭,却是让这三尊小人化出了面目,真正有了高绝的法力。

风为天风之灾,削身天风列三十六天劫第三十六位。

火为天火之灾,焚心天火列三十六天劫第三十五位。

雷为天雷之灾,碎真天雷列三十六天劫第三十四位。

一气化三清,三我为骨,化出三圣,是谓之终南太清,熊耳玉清,太行上清。

斩却三尸,一我斩三念,灭去善恶执,是谓阴恶尸神,阳善尸神,执真尸神。

而这三灾小人,是另外一种化身之法,是他化自在大圣随意赠与的玩物,但在李辟尘这里,此时看了白玉玄的太上妙法,听他讲解,是彻底开悟了。

不消一气化三清,自己以三灾小人为载体,化三我出法,一样能造化三山道人,只不过,这不是三清,是三灾。

三清道人,三尸道人,三灾道人。

三种法门极其的相似,然而当中蕴含的道与理,却相差颇大,甚至背道而驰,不过即使如此,依旧可以借鉴几分。

“这三种化身道法当中,三清为贵,用一气而化,法力雄浑,道与本尊相同,一念万动。而三尸道人是一我斩三神,把三神都斩出,虽借来了无边的力量,但也必然会落下乱根。”

“而如今我施展出的三灾道人,或许是最下乘的化身之法,须借外物,再开三我,是麻烦至极,但同样能借来一丝天威。”

李辟尘在完善自己的法,三尊小人此时转出,面对三清道人而坐,那三张面孔俱都宁静,而隐隐之中,居然还有一丝悲苦的意味。

他们是难,不是贵人,而三清道人是贵人,他们是外道的劫。

劫难,本就是苦难。

白玉玄看见这三尊小道,不由得惊诧万分,而于此同时,李辟尘双手缓缓托起,那当中造化一道混元光华,此时划分阴阳,变一道先天之炁,在三尊小人眉心当中打转。

光阴如在刹那错乱,一瞬间四方青草舞起,菩提碧叶吹动,三灾道人的身影变得虚幻,最终化作风火雷三道本源灾气,转入李辟尘眉心当中。

那紫府宫内,道台之上,“景色”变幻,于刹那之间显化心桃之木,而在木下,三灾道人落于镜湖之前,那正对着三我。

火道人转入本我,雷道人转入真我,风道人转入道我。

“心桃木下三我问,求道得法叹痴真.....”

“炼丹炼法炼冬春,天宫紫府是昆仑.....”

李辟尘缓缓叹出气来,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身子轻颤,只听天外忽然打过一道雷霆,又有一道清风吹过,再之后,看那摇摇远方,有云团汇聚,如火烧天霄,壮丽无比。

那俱芦界中出现异景,是一道气息从灵山之上滔滔而出,直贯九霄天阙。

此时正是:

....

世外高明烽火天,紫雷银电过霆巅;

千秋碧落音灵弦,金光春雨化风仙。

枫红云赤丹丘显,菩提树下三圣言;

云海万里霞烟衍,红尘叹笑尽羡仙。

....

三灾道人转入本身,李辟尘起来,对白玉玄称声大谢。

而三清道人同时也转回白玉玄眉心,化那先天一炁而去,此时白玉玄开口,连连言:“不敢当谢,道兄请起。”

他言出话来,又道:“多谢道兄,也多谢这位魔兄,让我明白自身妙法何来,如今我也知自己身为太上,那这灵山,我也不再久留了。”

“道兄,我知会你一事,根据我宗中典籍所记,俱芦一界,原本光阴流逝应当与上界相同才对,但如今却变成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种光阴流逝太不正常,我所细想,应当与菩提树有关系。”

白玉玄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道来,而后对李辟尘打了个稽首。

“言尽于此,如今,我便先二位一步,过那天门,回归长阳。道兄,若是你日后得了机缘造化,来我长阳一洲,我必亲出千里,扫榻相迎。”

白玉玄如此言,又转过头去,看任天舒,面色严肃:“任魔兄,希望下一次见面,你已褪去魔身,斩尽前尘,重归大道当中。”

任天舒没有言话,待白玉玄对自己施了一礼,才哼了一声,他那身子被八道混元铁索捆住,不得动弹,此时只是微微低头,算是还礼了。

白玉玄目光转过菩提,此时看见那不远处,正负手站在菩提树下的苏九儿,也不言语,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而后径自转身,三步两步,此时抬头一望,那脚尖轻轻一点,乘风驭气,扶摇而去。

那人影渐渐渺小,却有声音传出,渐渐回荡天霄。

“青云幽雨,千古行慢慢;

八千里灵山彼岸。

莲华不言,阴阳为炭。

菩提树下,三圣道影盘;

金光清华凌霄染。

神音渺渺,群山有龙鸾;

大风起兮,火雷兜转。

一念开天浮生乱。

仙魔对影星河灿烂。

长阳落仙,云原笑看。

缘起缘幻,太上......八十一叹。”

仙人乘云而去,带起浮光绫罗,划开阴阳金天,那笑声朗朗,把这一次灵山之行,在这一曲歌谣当中,尽数道去。

如此言语,让李辟尘也不由得一声赞叹,而任天舒更是直言:“这小子,祖上当真是收尸的么?”

他话语之中满是不信,那双眸缓缓闭上,却是心中复杂难明。

褪去魔身,斩尽前尘.....

或许自己,确实是该做个选择了。

任天舒沉默下去。

当然,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三思....三思吧,待到悬命崖中,自己再言其他。

李辟尘看任天舒彻底不言语,便笑了笑:“我估算一般,天门在近几年,应当就要起来了,这俱芦二十年,云原二十天。”

“二十天,已经不短了,师兄他们,应当已经拔起颠倒山,搬回太华去了,只是这天门重铸,需要的时间,可能久了一些。”

“道友,还有些许时日,你在这菩提树下静坐参悟,或许,能有不一样的启发。”

李辟尘如此说着,那身子起来,走了几步,在灵山之巅兜转。

放眼望去,那人间各处,都有神光摇曳。

无数的神位在蠢蠢欲动,而那俱芦天中,也有光华在流转。

继八部大神之后,又要有人封神了。

李辟尘看见那些神光,悠悠一叹。

“诸神聚,齐汇灵山....或许等我回去之后,再归来时,这里已是另外一片世界。”

“或许,会有神灵建起一个道观,亦或是一个庙宇?那处,可能就唤作‘雷音’吧。”

第四百零六章 天门立起归云原

李辟尘目视人间,此时那双眸显化出阴阳之光,仿若看见无数魂灵高唱歌谣,唤那魂兮归来兮。

九儿走过来,也把目光投向下方人间,此时九重灵山,直入云巅,以人仙与神仙的法力,那一眼望去,也不知能看见多少万里。

只是群山浩荡,诸部渺渺,那万族灯火,俱都被点亮。

“辟尘,我之前在人间时,你二十年睡着,不知道我度了一个徒弟呢。”

九儿笑着开口,而李辟尘微微转头:“徒弟?你度了什么徒弟?”

“是个女孩!”

九儿拨弄着手指:“我开始遇见她啊,她可真可怜呢,被那些无知的部人当作祭祀邪魔的祭品,你说好不好笑,那时候,灵山都已立下了十五年,这俱芦世上,居然还有尊崇魔道的人。”

“肯定是移山道人不知好歹,又有什么隐瞒我们。”

九儿哼哼了两声,而李辟尘摇摇头:“也莫要冤枉他,这狮子确实是个惫懒的夯货,但第二次之后,他就没有再生出叛逃的念头.....话说他人在哪里?”

“褪去魔身,散去二百年修行,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散播灵山的信仰呢。”

九儿想了想,给出了答案,而她刚刚言的,也不过是调侃的话语而已,此时又转归话题,她随意从琉璃土中取起一块石头,在掌中把玩,笑嘻嘻的道:“不说那狮子,我说说我那徒弟!”

“虽然生来苦难,就如同这石头一样,但那小姑娘当真是聪慧的很!她不曾怨恨过谁,而且还天赋异禀,能听世人心声.....我给了她修行的法,把她那个部族好好的整顿了一番,又让八大龙王监视,现在那部落里的人又把她奉为圣女了!”

九儿说到这里,却是显得有些头疼:“那个部落太....太....太....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太蒙昧,太愚昧。”

李辟尘把她说不出的话说出来,复笑了笑:“顽固的守旧之人,坚持认为自己相信的就是正确的,而不愿意睁开双眼.....无论是哪一界,总会有这种人的。”

“极端的路子,不是走到黑,就是走到白,诶....根深蒂固的思想不能在瞬间扭转过来,且让你那徒弟就当个圣女吧。”

李辟尘笑着言语,而九儿琢磨了两声,言问他:“辟尘,你什么时候能回云原?”

“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你看菩提树下那团混沌云气,二十年前虞师兄来这里,你还见过他的。”

苏九儿点了点头,复又问:“那你回去了,我.....我能去云原吗?”

李辟尘转过头来,面上忽然变得严肃,而又不说话。

苏九儿的心中微微一跳,那面上已经有了些许惶恐。

“当然.....能了。”

李辟尘哈哈的笑起来,扫空之前的严肃,对有些呆愣的她解释:“你本就是云原的妖,如今虽然成了俱芦的神,但你的身子,还是云原的。”

“天道不会排斥你,云原的天道,还是很宽厚的,不像是俱芦,这么小家子气。”

李辟尘这么说着,语气有些调侃,而这也是一种事实,云原之的天道是成年的人,而俱芦的天道,只是一个没睡醒的孩子。

孩子么,总是有些小脾气的,有时候沉静如水,又时候又暴躁的如同烈火。

“是吗,我也能去!”

九儿开心起来,而后又问:“那云原漂亮吗?.....是太华山,漂亮吗?”

“漂亮,当然漂亮。”

李辟尘笑着:“我只说我宗门,你听着,可好看着呢。”

“那山脚处,是绯桃如烟,红尘人巷;”

“那山腰处,是青叶春花,木龙绕廊;”

“那山上处,是钟灵铁谷,仙神来往;”

“那山巅处,是风雷齐动,云雨轻棠;”

“那宫阙处,是白玉阑干,飞雪凝霜;”

“那天外处,是峰峦叠翠,碧落明光。”

李辟尘话语缓缓而落,如在九儿眼中勾勒出一副天外仙境,她目光轻闪,却是面有红霞,此时笑了起来,那朱唇轻启,灵灵笑叹。

菩提树下,任天舒眸子睁开一线,此时耳中听得分明,眼中看那前方两道身影,微微沉吟,却突然轻轻哼了一声。

“神魃起世,如今,说不得是你的情劫......罢了,我想这些做什么,与我也没了干系。”

他如此在心中默念着,那双目又再度闭合,而就在此时,他却没见,李辟尘缓缓回过头,那双目之中,阴阳光华明耀,羲和望舒难言,却是微微勾勒起嘴角,笑了一声。

“是啊,你想这么多作甚呢?”

......

光阴流转,三载悠悠而过。

这一日,诸神齐聚灵山,听世尊言法,而菩提树下,又多了一道身影。

那便是任天舒了。

三年洗练,如今他的气质有了些许变化,比起曾经,那肆意张狂的傲气,却是消去了不少。

李辟尘开口言法,传下诸多要诀,而就在此时,那菩提树下,混沌云气突然颤动起来,当中有白色光华轮转,又有火光喷出,带着风雨雷云四大仙法,齐齐汇聚出来。

李辟尘突然闭口,此时诸神俱都睁开自身双眸,一时之间,灵山之巅上,气象万千,那是道影浩浩,诸法滔滔,有金鹏击天,有地龙翻土,有雷光闪耀,有群蛇嘶鸣。

诸神俱都起身,此时须菩提立在首座,那身子站起,身侧跟随一尊道人,单手放于胸前,此时同是躬身言语。

这年轻道人,正是摩诃迦叶。

李辟尘目光转过诸神,此时诸神齐齐开口言语,那音震青穹,直开光阴之天。

“世尊!!!”

诸神叹出话来,而李辟尘笑着言语:“归期已至,诸位,今日一别,来日,或许是再也不能相见,我传你们法,你们度去世人,希望诸位善用本身之法,走堂堂大道,莫要.....一念坠渊。”

“一念为仙,一念为魔,善恶是非,诸人明晓,即使前路多是磨难,也万不可自叹自哀,就把自身当做一块顽石,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得撼动半分。”

诸神齐喝,话语铿锵而虔诚:“世尊且知,我等明晓!!!”

李辟尘的身后,此时那团混沌云气开始扩大,那当中,忽然有一道恢弘光华升起,碧玉流光,白炽如阳,此时光华震荡,轰然扩开,化作一道宏伟的天门。

云原的天门已经开了。

李辟尘起了身子,此时转过去,那天门光华大放,李辟尘向苏九儿言语:“世神随我归去否?”

九儿笑言:“当随世尊归去。”

李辟尘哈哈一笑,又转头,对任天舒道:“魔兄随我归去否?”

任天舒沉吟,点点头:“自当归去。”

墨麒麟嘶吼,此时踏步跟来,而那诸神当中,移山道人匆匆忙忙跑来,慌慌张张:“上仙,上仙,我也归去,我也归去!”

他是云原的人,不是俱芦的人,此时心道自己已经改邪归正,自然快些回去,看那云原的秀丽山川才是正途。

李辟尘看了看他,点点头:“那便也归去吧。”

话语落,笑声朗朗,回荡云霄,而诸神同时躬身,口中言诵。

“恭送世尊!!!”

天门浩荡,只听得浩荡寰宇之中一道钟声忽然响彻,传遍俱芦乾坤,那诸神抬起头来,只看天门恢弘,而在眨眼之间,那道门户就化作光雨散去。

须菩提长叹一声,此时他那面上,仍旧没有五官,他转过身,对摩诃迦叶道:“徒儿,世尊所言,你且都记得了。”

迦叶为诸神之中年岁最小,但却是灵山之中先天蕴生,可谓是这座灵山真正的第一位天生神圣,而迦叶躬身言语,拿起一块石头,对须菩提道:

“师父,世尊所言,我俱记在心中,我本灵山之巅一株九叶青草,身边落了万紫千红,但世尊仅见与我,不看那诸多红花,也是我之大幸。”

“得世尊教诲,化出身形,又得师父看重,才有今日果位。此大恩,永不敢忘。”

“人生于世,诸行不易,如顽石面见风雨。”

他拿起那块石头,看向须菩提,忽然笑了起来。

“世尊拈花,拨青草而起,我终得见一笑.....”

“这块石头为灵山之上所生,本是普普通通,但如今,经历诸多苦难,得我取起。我以它为训,时时鞭笞于我……它么……”

迦叶长叹一声,却是笑着开口:

“就唤.....阿难.....”

第四百零七章 茅屋金殿真假宫

....

风雨聚啸,雷降云涛。

宏伟的天门矗立于乾坤之内,此时那颠倒山位于太华当中,落在青霄峰外,那四方处,聚有地仙一位,神仙二十四位,那诸神仙之后,是诸多人仙与真传。

此时天门当中,缓缓化出身影,而二十四位神仙当面,此时同时运转法力,开辟风雨雷云,一道六位神仙,共计二十四道光华转入天门当中。

天门下,混沌云气滔滔,此时二十四位神仙同时开口,天音渺渺,绕空而响,连绵不绝,直至二十四音连成一片,仿若成一人之言。

“东天迎日,西天送月,南天化霄,北天冥谣!”

四方神仙二十四位,此时踏步凌霄,布罡化斗,那天门之中光华大放,此时一道白玉桥通天彻地,由无数光华汇聚而出,如此才算是真正功成。

云原俱芦通道重塑,二十四位神仙退去,而那天门当中一道流光化转,此时落下,显化出五道身影。

李辟尘睁开眸子,此时恍然如梦初醒,看那前方,神仙矗立,人仙茫茫,那最上处,又有一位地仙真人等候。

天门开,玉桥显。

“劳各位师长费心,弟子叩谢。”

李辟尘对诸仙人打过稽首,而诸仙皆是受了这一礼,那后方,这尊地仙行来,他是雷脉的一位大真人,唤作沈彭莲,自有道号,称天莲真人。

“见过真人!”

李辟尘见天莲真人行来,连忙施礼,而那身侧,九儿见到他,也是连忙行了个礼仪。

至于移山道人,刚刚从恍惚之中醒来,此时看见天莲真人,猛地回神,那脚步一动,下意识就去感受对方气息,然地仙雄威无意发出,让他身子蓦然就是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天莲真人笑着对诸人点头,那目光扫过九儿,看了看,言道:“确实是已经化作真神,好个神道的姑娘。”

头颅轻转,看那青狮,只是一眼,狮子浑身毛发炸起,一股天生的危机诞生出来,但他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又拜了拜。

天莲真人点点头:“魔身褪去,你的修行大降,是自己斩了自己的道行?也算有些毅力,既脱出魔道,就不要再走曾经的老路。”

移山道人连连叩头,口口称是,而天莲真人如此嗯了一声,又去看向李辟尘。

“辟尘,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

天莲真人含笑:“虞湘云已将你所言的事告诉于我们,不曾想,黄昏地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大,若不是这一次你偶然发现,怕是等到九玄论道之时,这云原之洲上,还真的要开辟出一片魔道之天了。”

他如此言语,而后又转过头去,看见任天舒,此时他身上被八道混元铁索捆住,只是站着,不言不语,沉静如水。

“你这人魔,应当是......”

天莲真人目光闪烁了一下,李辟尘开口:“他便是任天舒了。”

“原来如此.....黄昏地的真传吗.....气息不弱,立在玄光之境吧,只是修行有些欠缺,根基略有虚浮,不过也胜过寻常同境人魔许多了。”

地仙一眼便看出任天舒的境界与修行,而后对李辟尘道:“辟尘,你把他带回来,是要如何去做?”

李辟尘言语:“褪他魔身,斩他前尘,度他入我太华之中。”

此言一出,四周诸多人仙与神仙尽是大惊,那立刻就有仙人出面,此时是二十四位神仙之一开口,语气严肃:“李师弟,这魔头是黄昏地的真传,须得知道,一入魔门再不回头,正是因为前尘不放,才入的魔门,你.....如何去斩他前尘?!”

他话语落下,李辟尘此时抬头:“非我斩他,而是他自己斩自己!”

“真人,弟子希望见一面掌教真人。”

李辟尘转向天莲真人,而后者微微沉吟,目光扫过周遭诸仙,那诸仙俱都不言,但很多仙人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头。

一入魔门再不回头,很多仙人,是不相信魔头会归回大道的。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一位人仙低声开口,此时语气有些质疑:“让魔头入我太华......这.....”

“我雷脉不言,师弟,且去吧。”

这人仙话没有说完,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再看去,正是诸人仙当中,李元心开口。

他此时看向任天舒,长叹一言:“既然师弟把你从俱芦界中带回,我想自是有他的道理。”

首座表态,雷脉诸仙顿时尽数退去,而那其余几脉当中,雨脉云脉二位首座也同时表态,于是楚端阳开口:“云雨无言,既然此番无事,那我两脉也便退去。”

三脉退,风脉处,邱言无话,只是后退一步,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天莲真人见四脉仙家俱都退走,也不再言语,对李辟尘点点头:“好,我送你上太华峰去。”

那修袍一甩,刹那之间化出四道雷莲,那雷莲升起,此时带着李辟尘与任天舒,直上云霄,只是刹那,便没了身影。

那山上处,李元心开口,对九儿与移山言语:“师弟上太华请见掌教,二位还请随我回归雷脉青霄峰,稍作歇息。”

...

雷光浩荡,此时转眼之间,已过千百里,那扶摇直上青冥,此时落地,正在镇岳宫前。

那宫门处,没有了姜壶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从没见过的人。

李辟尘见他身上衣衫,同是阴阳之袍,虽不认得,但也知道是一位师兄,于是上前见礼,而那人见到李辟尘打稽,回了一礼,同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见到李辟尘询问的目光,笑了笑:“我是八代太华主峰弟子洪招隐,你不曾见过我,如今是姜壶下山而去,我回山而来。”

李辟尘如此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感玄妙,那蹦蹦跳跳的小师兄,居然也下山去了么。

念头只是转过一瞬间,便已消去,李辟尘带着任天舒前去正殿。

而这一次,让李辟尘又感到奇怪的是,上一次来的大殿,这次又变成了茅草屋,成了第一次来的模样,不复上一次到此那种仙道净土的气派。

镇岳宫门是观门,镇岳宫殿是茅屋。

见到真人当面,李辟尘便行大礼。

“见过掌教真人。”

茅沧海坐在蒲团上,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事物,变得有些寒酸,全然没了上次的威风。

“很奇怪吧?”

茅沧海看见李辟尘的目光,笑了笑:“上次是群仙齐至,当然不能在茅草屋里,那太寒酸。你看见的那个大殿,才是真正的镇岳宫,现在你看见的,只是我一人的道场而已。”

第四百零八章 追道逐道不明道

听真人言语,李辟尘恍然明悟,而这时候,任天舒开口,对茅沧海低头:“见过太华掌教。”

“黄昏地真传任天舒......你在俱芦所做诸多之事,我已明晓,确实不料你黄昏地有如此气魄手段......辟尘,你带他前来,把你打算都说与我听吧。”

茅沧海缓缓言语,李辟尘点点头:“褪他魔身,斩他前尘,度他入我太华。”

听得此言,茅沧海缓缓抬头,此时微微沉吟不语。

过了约莫三盏茶水的光景,他才开口:“魔道难度,说要斩尽前尘,谈何容易?辟尘,此事可是有些难的.......”

李辟尘笑着言语:“弟子愿度这位道友重回大道,此事,弟子有些把握。”

茅沧海不言,又看向任天舒:“任天舒,你当真愿意斩尽前尘吗?你为何入魔,你为何修持至今,我这里一言就要让你散去数年苦工,一朝从正果跌落凡尘,你当真没有怨言?”

任天舒:“我为魔头,即使如今有心思投在此地,但也不是说度就度,真人言的不错,我既入魔,本就是不愿斩尽前尘的。”

“但是......”

他顿了顿,此时缓缓叹出一口气来:“仙玄为大,如今掌天下气数,我不是愿意斩尽前尘,而是愿意把前尘挪开,为大道让步。”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我追求的是更高的道,李辟尘说的不错,我归入的其实不是仙道,也不是所谓太华,而是归入大道之中。”

“如今我被他所擒,其实说的明白,若是我一意孤行,那定然是被斩了。但他既不杀我,愿意给我一个逐道之机,我自然不会放过这道好意。”

“从如今起,至少六千年内,仙道都是强盛的,而即使衰弱,也最多就是和魔道平衡云原,对半而分天下,其实仍旧是昌盛不灭,我有天上的法,只要潜心修持,六千年,我必成天仙之位。”

他的话语落下,茅沧海微微一笑:“你说的,倒也没错,不是归在仙门,是归在大道所在之处,但如今,我仙玄所在之地,即为大道驻留之所。”

“不是斩尽前尘,而是让前尘为大道让路,你的道心,让我很是欣赏,魔道之人,多是如此执拗之辈,你的入魔之源头,是为了追逐更上的道,这一点,倒是不错的。”

茅沧海言语,此时又笑:“但你该知,一味的追逐大道,必然会迷失自我,罔顾他人,我这里给你一本经文,你带回去,好好参悟吧。”

“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你现在还不明白。”

茅沧海的话语落下:“辟尘,撤去他身上的法吧。”

李辟尘点点头,此时那手掌当中显化混元卦相,只是刹那,任天舒身上八道铁索便在瞬间化去,归入天地之中,消散无形。

任天舒活动了一下身子,二十三年被捆缚,如今初一动弹,反而有些不习惯,他此时皱起眉头,见茅沧海,道:“真人说完不明白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等到你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逐道,你自然就会懂得的。”

茅沧海:“我只能告诉你,引导你,而不能教会你,因为人人的道都是不同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当知晓。”

任天舒沉默不言,此时打个稽首:“我不明白,既然真人如此说了,那我便想要看一看,我什么时候能够明白。”

茅沧海笑着,那手掌一招,把一本经书化来,交给任天舒。

“《一元静始心经》,这是我太华山弟子皆要修行之心经,你魔道不修心道,镜湖浊障,此经文你且拿去看,待到明晓之时,应当能见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

“那....应该是你从不曾见过的。”

心境发生变化,人的念头就会产生改变,对于道的认知也会提升。

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事情,到头来会发现,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很多事就如孩童玩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辟尘:“多谢掌教,既如此,弟子便带他前去悬命崖。”

茅沧海点点头:“去吧,能度魔人重回大道,也是一件无量功德之事。”

而此时,茅沧海手掌轻轻一挥,那转瞬间,任天舒就不见了身影,而李辟尘则还在原地,此时茅沧海对他言语:“辟尘,他既有向道之心,那便不得怠慢,此事功成,日后在诸道之中,可彰显我太华气度。”

掌教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而李辟尘点点头,又笑言:“敢叫真人知晓,这任道友,那身上的法,与我,是同根同源的。”

“同根同源?”

茅沧海颇有讶异,此时想了想,道:“是和你自身修持的心经有关?”

“是....我二人,都是同样的法,道本同根,法本同源,俱出自太上。”

李辟尘言明,而茅沧海没有再问,只是听到太上二字,那面色微微一顿,只是瞬间,便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恍如天光划破夜空,恍若星河倒映青穹。

一切都明朗了,茅沧海熟读妙法,得知古今,通晓诸多隐秘,此时刹那便明白了因果缘由。

茅沧海笑言:“妙,妙,妙!原来是这尊道法,难怪难怪,你原来是.....不可说....不可说。原来那个魔头也是!”

“天意在太华,天意在太华!”

他如此言,对李辟尘笑道:“好!既然你二人都是同根,那你定要把他度化,若是有甚么疑问难处,随时可上太华峰来寻我!”

他如此言,那手掌轻轻一晃,刹那之间,李辟尘眼前乾坤乱转,只是一息过后,便落在了悬命崖中。

此时一处石洞当前,任天舒刚刚回过神来,正打量这处山崖。

悬命崖中处处皆有石洞枯府,有弟子在此地待的时间长久,会在崖壁上刻印一些文字,那些多是自我的体悟,而能写这些的,基本上都是被关了一甲子以上的罪仙。

“斩我......呵,倒是和我挺配的。”

任天舒看见那洞府边缘,有一块歪歪斜斜的石板,也不算碑文,就是随意刻的,上面写着斩我两字,是用手指硬生生的戳出来的。

石板被那些手指印戳的空洞,几乎要粉碎了。

李辟尘看着处洞窟,笑了笑:“任道友,这里倒也是个好去处,你在此地静心修持,我三日一次,前来看你。”

第四百零九章 溪水潺潺见蚁行

....

光华兜转,李辟尘自悬命崖出,此时转出云霄,却不去青霄峰,而是先去得云脉霓裳峰。

浮云遮眼,光海潮潮。

李辟尘转入云脉,此时来至,那下方见得一片云海烟霞,当中矗立一座牌坊,上刻霓裳二字,门前有两尊玉液弟子镇守,如青霄峰上一般。

霓裳峰山门处,两尊弟子见有仙家过来,便驾驭云雾前行,这般风采,倒是极为赏心悦目,可以说,太华山四脉当中,云脉最像神话中的仙者。

“见过真传。”

二人看见李辟尘面容,又见得衣衫,便打个稽首,而李辟尘还礼,问道:“虞湘云首座可在?”

“首座刚刚回来,李真传稍等,我前去通报。”

一位弟子言语,而后化作一道云华遁去,且过不多时,那远方藏与云海的宫中,就有一道流光遁出,此时落地,化虞湘云模样。

“师弟不归峨眉山去,怎得先来我处做客?”

虞湘云言语,而李辟尘却是笑起,连道:“我先来此地,多谢师兄助我之恩。”

李辟尘向虞湘云道过谢意,而后二人交谈一阵,虞湘云道:“你不去见见紫云那姑娘?”

“二十四年不见了吧?”

虞湘云笑着开口,而李辟尘同时失笑:“我是二十四年,对她来说不过一年光景都不到,自那当初我把紫云南华二人送入二峰,如今满打满算,加上八江六河三十日,再算俱芦的时日,也不过才百日多去些。”

“她既入峰修行,我便不再见她,待到她何时学有所成,那才是归期。”

李辟尘笑着说,又和虞湘云道别,而虞湘云叹口气:“你那徒弟当真是天赋异禀,你知道,当初我此峰中,有人仙初教她道法之时,见她施唤而来一片紫云圣气,那当中气息浩荡,云相流光,可谓让我惊诧异常。”

“当时,据说连云尊都被惊醒,微微看了她一眼,就此事后,我便刻意关注,如今她已列在五精之境,若是说修行速度,应当也不下于你当初吧。”

这话说出,李辟尘倒是有些惊诧,复又笑言:“不错不错,徒弟是个天才,做师父的才有面子不是么。”

虞湘云失笑:“若非是你徒儿,我倒是想抢过来当我云脉的真正弟子了.....这下代的首座,其实我倒是挺中意她的。”

“另外几许,也有不少好的苗子,譬如那上一次入门的姜瑶,如今也早已脱胎换骨....不过比起姬紫云来,还是差了些去。”

“那不如,首座便让她坐了这下代的云脉首座?”

李辟尘笑着调侃了一句,虞湘云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

二人别过,此时李辟尘化一道华光遁入天穹,在云霄之上打个兜转,又过一柱香,转到雨脉,那身子站立云头之上,向下方看了看,见到一个白发孩童影子,便笑着离去。

华光再转,此时再过一柱长香,转回青霄,那大殿外,墨麒麟嘶吼,而李辟尘转下身子,入了大殿当中,正见九儿在两侧边缘走动,或看壁画,手捧经文,至于移山道人,则是坐在了蒲团上,同样在捧着一本经文,那两只狮子瞳都快瞪出来了。

李辟尘看见那本经文上的字,写的正是灵妖的修行之法,这种书本在太华当中并不少,毕竟是一大福地,什么样的书都是有一些的。

青毛狮子倒是看的入迷,而九儿翻看的则是一些凡间的故事散集,至于殿内,此时那上首处,李元心闭目盘坐,而大殿之内,只有两尊近侍道童在侧。

“看来诸多师兄弟已经各自回峰,之前倒是我叨扰他们修行了。”

李辟尘笑了一下,此时入殿,李元心睁开眸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问道:“任天舒被带去悬命崖了?”

“是,如今已在其中,掌教亲赠一元心经,言他自身不足之处,我隔三日,便去与他论法一次。”

李辟尘把当中事情一一道来,包括曾经俱芦之事,细细明言,李元心听得微微颔首,在虞湘云走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这都是他不曾知道的。

“俱芦一界立下灵山,则此方之世已归我太华,如今颠倒山在我太华之中,不日便有地仙真人施法,将其化作一峰,如此天门通向灵山,灵山之上便是我云原。”

李元心如此言语,又道:“你又言那长阳之事,这倒是也有趣了,长阳洲离我云原较为遥远,而俱芦一界居然有通向长阳的天门.......”

李辟尘见李元心反应,笑道:“之前忙着任天舒之事,我倒是忘了与掌教说这事情,还劳烦师兄,过几日,把此事禀告上去,让掌教知晓,以此能做出对应举措。”

李元心点头:“好,此事我晓得了。”

二人又谈了一会,李辟尘起身告辞,那九儿还抱着书本看的津津有味,有些意犹未尽,这倒是让李元心有些好笑,对九儿道:“尊神若是喜欢这几本书,大可直接拿去看便是。”

“是么,那多谢.....多谢师兄?”

九儿抱着那几册书卷,欢喜的紧,开口说话,却又觉得不妥当,连忙改称师兄。

“不敢当,不敢当,尊神修行立在神仙之境,又并非我太华弟子,且是第二世正神,我可当不得师兄这道称呼。”

李元心连忙摆手,而九儿想了想,便笑起来:“那....多谢首座。”

至于移山道人的,他看了半响放下,大叹一声,但却是像失了魂魄一样,只是口里喃喃的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辟尘与李元心别过,此时带着二人回归峨眉,那麒麟崩开云霞,带起滔滔红绫,而不多久,便看见峨眉山当前而立。

云霞萦绕,南天门下,有悠悠碧曲在山林回荡。

李辟尘有意带着九儿游览一番峨眉风光,于是便不曾直接停在南天门下,而是从山腰处行路而起。

那移山道人跟在后头,不断左看右看,自从褪去魔身,斩去一身法力,重修真法后,此时感觉三清气,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舒服的紧。

他这里摇晃着脑袋,忽然目光一停,看见那山林木中,一处溪流边上,有个穿着懒散的道人,靠着一块巨石,目光正盯着溪流之畔,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移山道人讶异:这里居然还有凡人么?

他看不出那人的气息,于是便偷偷溜号,凑过去,看那懒散道人,手掌在那人肩膀上一拍:“嘿我说,你这牛鼻子,看什么呢。”

道人没有转头,目光仍旧盯着下方的泥土,只是懒懒道:“看蚂蚁搬家。”

“蚂蚁搬家?”

移山道人皱着眉头,此时不解,但这道人居然不转头,他感到此人毫无礼貌,于是心念一转,把那头顶斗笠取下,露出狮面,对他道:“你转头看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美女。”

道人摇摇头,说是这么说,还是转了头,此时盯了一眼,看见移山道人的脸,顿时一惊:“哦,妖怪啊。”

移山道人见他这般平静,不由得讶异:“你不是凡人,是个仙家?”

能见自己容貌不为所动,那就只有仙家了,但他的气息,自己又感觉不出来。

移山正在古怪,而这道人咳嗽两声:“妖怪有什么奇怪的,你看看我。”

听他这么说,移山有些古怪:“你....你脸上有花吗?”

道人扭了扭脖子,此时那手掌在自己脸上一抹,刹那之间化出个虎脑袋来。

只是一下,那凶神恶煞的面容顿时映照在移山道人面前,而这狮子被他冷不丁这么一吓,差点直接蹦起来,那口里下意识就大喊了一声。

“你娘的,有妖怪!”

第四百一十章 红信言喜转灵明

移山道人后退两步,随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怒道:“你这虎妖敢吓我!”

“你一开始不是也想吓我的么?礼尚往来罢了。”

道人哈哈大笑:“你还是个狮子精,被我吓得和兔子似的!去去去,不要打搅我看蚂蚁搬家,你要是上山,我奉劝你回去,你要是下山去,我不拦着你,赶快走。”

移山听他言话,顿时笑起:“你这虎妖,我上山怎么就上不得了?”

“那上面是仙家福地,你知道这山跟脚何来?我观你气息......咦?”

道人指了指上面,却话没说完,此时凑过脸去,鼻子动了动,眯起一双眸子,道:“你身上为何会有我师兄的气息?”

他如此说,而移山则是一愣,而后道:“你师兄哪个?”

“姓李,名唤辟尘,峨眉山道人.....且慢,让我听一听。”

道人此时竖起耳朵,那眼睛忽然闭上,只是刹那,似有微风转起,轻手轻脚越过万水千山,这道人过了约莫三盏茶水光景,猛地睁开眼睛,道:“原来师兄已经回来了,那我得赶快上去......狮子精,看来你莫不是个苦工之流,被我师兄抓来的吧。”

道人哈哈一笑:“这山里恰巧还缺个守山的神祇,我看你就不错,样貌凶恶,正好守在这里,免得一些樵夫误入仙山,到处瞎转。”

移山听他言,顿时怒起:“你这厮好生无礼,什么守山的神祇,不就是个看门的吗!”

他这里发火,就要施法,然而道人又是一声大笑,那脚步一踏,霎那之间转起云霄天风,那隐隐当中,一声震荡乾坤的虎吼传出,把移山道人直接撼的踉踉跄跄!

移山道人如今法力早就不复原本,被这一吼撼了身神,狂风迷了眼睛,再睁开时,那身前,哪里还有方才那道人半点影子?

“这.....”

移山道人瞪着眼睛,那心思百转,连忙向着山上跑去。

山腰处,李辟尘二人缓缓登行,那后方移山道人匆忙跑来,见了李辟尘,把刚刚的事情一说,李辟尘听闻,顿时大笑起来。

“是我师弟列寅,在那溪水边上捉弄于你。”

李辟尘言话,那身子又走动起来,此时登山而上,那前方忽的化出一片风来,此时汇聚云霞,凝成形态,化作之前那宽袍大袖的懒散道人。

“虎妖!”

移山顿时开口喝了一声,而列寅看他一眼,不言语,只是哈哈一笑,转而迎上李辟尘,道:“师兄终于归山而来!”

他如此言话,又不待李辟尘开口,径自说了一句:“师兄,你不在的这数十日内,倒是有人前来转过,递了一份请柬。”

“请柬?谁来请我?请我去什么地方?”

李辟尘听得诧异,此时列寅摇头:“我也不知,只是那上面包的是红红火火,像是什么......喜事?”

他面色有些古怪,而李辟尘更是摸不着头脑,此时皱了皱眉,言道:“喜事?谁家产了龙子凤女,还是有谁要结成连理了?”

“我认得这种人么?若是让太华参加,应当是送入太华峰去,但送给我.....是谁呢?”

李辟尘不解,此时直道:“那请柬现在放于观中?”

列寅:“是,我让灵明那小子看顾.......”

“你让石灵明看顾?!”

李辟尘听得刹那一惊,而后苦笑道:“师弟啊师弟,那小子皮的很,手脚毛毛躁躁,那当初我离开峨眉时,你不曾看见,我刚刚出观,这臭小子便去拿我的剑和蝉,若不是金蝉有神通,四下乱遁,他还不得把金蝉的两片玉翅都给折了去!”

列寅连忙是开口,语气带笑:“师兄且放宽了心,我让灵明看顾,自然是施了法术在上面的,我以‘朱门虎印’封住那请柬,护了它住,你放心便是。”

听了列寅这般言,李辟尘这才长出口气,而九儿听得奇怪,便问列寅:“道人,什么是喜事?”

“喜事就是.....师兄,这位姑娘是?”

列寅刚要回话,却发现自己并不认得九儿,于是便向李辟尘询问。

“她是一尊神仙,至于来历,说来话长。”

李辟尘如此开口,列寅会意,便转头与她解释:“喜事便是让人感到美好而又快乐的事,所谓凡间有语,人逢喜事精神爽,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喜事,是指的结婚嫁娶.......”

他话说开了,与诸人同行,这般走了又有一个时辰,那前方,看见六道清泉流淌,这正是当初李辟尘凿开的山口,如今已成六处,而再向上去,已遥遥可见南天门。

飞雪凝霜,红梅满地,那前方牌坊高高矗立,后方台阶三重,门槛三道,正看峨眉观当前而显。

那观后一株大桃树遮天蔽日,落下绯色云霞,当真是神仙圣境,不是人间之景。

九儿看见这株大桃树,便是直接开口了,那声音当中有着欢喜,有着惊讶:“这株大桃木,比那灵山上的菩提树也不遑多让呢!”

“高耸入云,直贯霄汉,桃花千里,漫天芳华.....真漂亮,比那菩提树还要漂亮!”

她欢喜着,李辟尘笑了:“这可是天赐的桃花,是从洞天落下来的圣景,比灵山自然要好上许多,再说了,俱芦界乃苦地,如何能比云原气象?”

李辟尘负手而走,此时过三道重台门槛,直入观中,推开门户,踏向无名殿。

刚至殿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俱都是“变...变”的呼喊声。

“变?变什么?”

李辟尘看了看列寅,后者摸了摸下巴,笑道:“是在练习变化之术,我曾经在凡尘之时,习得两三道变化之术,但不高明,只能化个石头兔子什么的,那天灵明见我变化,觉得有趣,便向我讨要这法术,我心道这也不是什么外道之法,便教给了他.....”

“师兄我与你讲,这小子当真聪慧,他举一反三,变化比我倒是要多了多了,此时倒是练得起劲,按照你那给他的书在练习变化之术。”

“我给他的书....那不是天荒.....”

李辟尘此时一愣,而就在这时候,那无名殿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嗯.....通背猿猴,白毛枣面,背青一线,两臂壮硕通劲,身有山岳,撑天连地,有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之力......”

“这个有点大了,我试一试......”

就在这声音落下一瞬间,李辟尘目光猛地一动,此时对殿内开口:“金蝉儿,带他出去!”

一道轻音响彻,那当中化出一道金光,只是刹那,殿内陡然归于寂静。

李辟尘脚步一转,此时化作一道雷光瞬间遁走。

.....

离峨眉山千里之外,一座凡尘高山忽然崩开,只看一只通天神猴显化,撑天踏地,但那模样却是灰毛白背,面如重枣!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乱形变化哭笑事

“嗷——!”

神猴呼啸起来,那声音震荡乾坤。

石灵明看着自己变化的身躯,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同时又看了看四周,正见到不远处一座山头上,有一株孤松,而一道雷光落下,化作李辟尘的模样,正稳稳当当,站在那孤松之上。

“师父,你回来啦!”

石灵明挠着头,此时知道自己闯了祸,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仍旧不改。

一道金光扑棱棱的从猴毛之中飞出来,化作光华遁下,落于李辟尘身后木剑之上。

李辟尘看这石灵明所变化神猴,不由得一声长叹:

“若是没有金蝉,今天我刚刚回观,怕是就要重新再修一遍山头了,虽然仙山天赐,不惧你之威势,但我那峨眉观,可并不是什么无上神木所造的!”

李辟尘的话语之中有训斥之意,石灵明低着头,呐呐不语,也是自知有错。

“师父,徒儿下次不敢了。”

石灵明开口:“徒儿下次变化,就在观外变,不再跑到观里大殿变化。”

李辟尘一听,顿时难言,哭笑不得:“简直是胡闹,快给我变回来!”

“哦.....”

石灵明不敢违逆,此时捏了个法诀,那口里呼喊一声:“变!”

声音落下,传遍乾坤,而后,就是长时间的寂静。

“咦?”

石灵明捏了法诀,此时傻了半响,又运转法力,喊了一声:“变!”

声音仍旧震荡乾坤,但之后,却仍旧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变!”

“变!”

“再变!”

“这....怎么回事?”

石灵明傻了眼睛,那法力连续运转,却是没有半点反应,而这种状况顿时让他急了,那一张猴脸几乎哭出来:“师父!变不回去了!”

李辟尘看着这法术失效,也是微微一愣,此时上下打量石灵明,对方这模样虽然像是通背猿猴,但那毛色与通背猿猴并不一样。

“诶,你这孩子,这下真的玩脱了吧!”

李辟尘微微扶额,长叹一声,而石灵明哭丧着脸:“变....变不回去了!”

“变不回去也挺好,你这性格和猴子也挺像是,看了那《天荒蚀文》就要变化其中精怪神祇,如今糟了罪,是你自作自受!”

李辟尘摇摇头,而石灵明顿时就是急了,那刚要说什么,此时忽然见到李辟尘手指对着自己一点,那耳中就听到一段声音。

“小,小,小!”

听音而动,石灵明眼中,那万水千山在瞬间变得极为高大,而他愣了一瞬间,再看时,那始一抬头,却看见自己师父那张庞大的面孔。

山岳变得接天连地,树木变得郁郁葱葱,繁茂参天。

鸟的声音宛如九霄上的仙鹤鸣啼,只是一声轻落,就回荡乾坤。

石灵明四下张望,那脚下踩着的,是手掌而并非土石。

他恍然明悟了。

原来不是万水千山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咦!好玩,好玩!”

石灵明一瞬间忘记了不能变回去的不愉快,转身就在手掌上蹦跶起来,而李辟尘目光轻轻闪动,此时那五指陡然轻轻握起。

“啊——!师父不要,师父不要!”

石灵明看见那五根“天柱”突然倒卷而来,顿时吓得连连蹦跶,眼见那五根柱子落下,石灵明顿时蹲在“地上”,手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泼猴。”

李辟尘笑了一声,此时目光看那前方,见一片高山化作废岳,不由得一声长叹。

“何来无妄之灾!”

幸亏这神猴之身崩开的是山岳上半,不曾把整片青山都毁去,那山岳之上,诸多禽鸟早早就飞离,而诸多野兽基本上都在山岳下方活动,此时早就跑了个干净。

不曾妄造杀孽,这是让李辟尘心中安心的。

若是劫数起来,杀了那是命中不得逃,但这一次的事情,那是石灵明自己顽皮所致,若是失手之为,如此之多的野兽,当中必然有开了灵慧的,凡一开灵智,那走兽便不再是走兽,此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他开灵智,那不论多寡,已有气数在身。

就好像凡间中,常有打鱼人捉到海中灵精,往往都会放去,那灵精知恩,来日必会回来报答,此一饮一啄,本有天定,你行善事恩泽灵精,灵精必回来报答与你。

李辟尘化雷光遁回峨眉山顶,此时转入无名殿中,那大殿内,列寅、九儿、移山俱都在等,见李辟尘回来,那手掌一开,当中露出个小猴子来。

灰毛白背,面如重枣,一根尾上全是金丝,看上去说不出的神异。

“灵明?”

列寅连忙上来,看着这小子,而灵明则是开口,那两只猴掌挥舞,又开始哭丧:“师叔,我变不回来啦!这可怎么办啊!”

列寅挠了挠头:“不知道啊,你这变化之术,是不是哪里用错了?我的变化之道没有你厉害,现在你向我哭诉,也没用啊!”

“皮,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辟尘摇摇头,此时那手掌一挥,石灵明就蹦跶到了蒲团上,那抓耳挠腮,哭丧着脸蛋:“我这模样,师父,要是一直这样子,连道侣都讨不到了!”

“噗呲!”

九儿听见这话,顿时掩嘴笑起来,那模样极美,笑道:“兴许有个母猴子会看上你呢!”

“哇哇哇,我是人不是猴子,我不要当猴子!”

石灵明蹦跶起来,又咬牙切齿:“就是这通背猿猴,我要是不变化它,我就不会变不回去了!”

李辟尘一听,顿时扶额:“你自己要变化,差点拆了我的道观,现在又去怪罪通背猿猴,我看你是全无反思之意。”

“呜呜——”

石灵明颓然的坐了下来,此时托着脑袋,没了主意,那尾巴一晃一晃,左右摇摆,显示出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我恐你是法力不济,那《天荒蚀文·卷九》当中的诸多异兽神祇,那所需法力何等雄浑,你一时变化功成,但后续法力却不足以让你变化回来,我估摸,当是这个道理。”

列寅摸着下巴,如此言语。

移山道人咳嗽了两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走妖道,回头修成妖仙,再化形不就可以了么!”

“诶,这办法不错!”

列寅扯了下袖袍:“你还别说,这办法,能使得!”

他二人此时互相言语,而李辟尘顿时是无言,只看这一虎一狮尽在这里出些馊主意,当下摆摆手,笑言起来:

“好了好了,自己施的法术还能解不掉吗,石灵明才什么境界,他的法力,又能撑个多久呢,你二人也莫要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说些烂点子,过不了几个时辰,这法术自然就解了。”

李辟尘开口,又对灵明道:“徒儿,把那请柬拿来我看。”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无垠天海赴龙华

猴子苦着脸,那挠挠头,此时蹦跶到了木台上,从香炉底下抽出个红信,又蹦跶回去,恭恭敬敬递给李辟尘。

那请柬上有朱门虎印,此时列寅捏了个法诀,那上面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幅赤红虎图,众人听得一声虎啸,再看时,便见那虎图渐渐消去。

朱门虎印,也是《九关伏虎真解》当中的一门法诀,乃封印之术。

李辟尘拆开那信纸,只看那上头写的字,正是自己名字。

【李辟尘亲启。】

信纸被拿在手中,这请柬发来,用的是凡间的形式,也代表一种礼数,但这纸张可不是寻常的纸张,这是用“拂尘木”的树皮做的,水火不侵,兵刃难裂,只有用另外一种金行之石,也就是“牵丝金”才能割开这拂尘木纸。

金能克木,木缺金坚。

目光顺着行字看完,李辟尘却是愣住,而后那面上有些古怪。

“龙盂大会......叶缘大婚?”

那纸张被李辟尘叠起,同时口中吐出古怪的声音。

“一个神灵,这是找上了龙女当妻?无垠海发来的信函,这么看来,我还挺有面子的。”

李辟尘笑了起来,而其余诸人不明白叶缘何人,只有列寅认得,此时顿时诧异:“师兄,那当初的枉.....当初的神灵,如今居然是要大婚了?”

他差点说出枉死城三字,此事也只有他知晓,是李辟尘与他说过的。

“这排场搞得够大,那既然请了你去,说不得还有.....”

李辟尘眼皮微抬:“不知道是真的大婚还是假的大婚,说不得还是被逼婚的,我看这字里行间,写的东西似乎有些太过娟秀,不像是男方的笔迹。”

移山:“他妻子代笔?”

李辟尘看了他一眼,有些古怪:“我总觉得你在骂人?”

移山道人听得一愣,那眸子中满是不解,挠挠斗笠,不明白什么意思。

话不多言,李辟尘把那信纸收起,当中还有一块木片,上面刻画的乃是一枚龙令,而这令牌中央,正写有“龙华”二字。

“无垠海中龙华境,龙盂大会....不列仙班者不得入内....”

李辟尘笑了笑:“日子尚远,但不急忙,这上头说的,龙盂大会还有一年光景,这是要做的大准备啊。”

“不久前,徐丘貉与我言,龙盂大会将要开始,我本来确实是打算前去转转的,不料,自己倒是收到了请柬,成了贵客。”

遥想当年之事,恍然还在昨天,如今细细一想,却已是数年过去了。

而再算上俱芦界的岁月,如今与叶缘一别,倒是也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对于仙人来说,并不漫长,但也仍旧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李辟尘微微失笑:“我终究是人仙,还不是神仙啊,到了神仙的境界,寿元高达四千五百年,直至人身仙天开,守缺化抱元,返老还童再活一世,多增千年寿元,到那时,那是真正的......看沧海化了桑田。”

自己与他还有一场恩怨不曾做过,此次去,也算是一个了结?

不过在别人大婚之上动手,却是有些不美,李辟尘想了想,叹了口气,心道那些事情,还是留待日后再说吧。

该去的,终究会去的,叶缘逃不掉,自己也逃不掉。

唐浮武死了,当时正是打的激烈,仙魔争阳,诸仙下山驱浊,屡生战端,太华山认为他是死在魔道的手中,也并没有深究。

叶缘终究是对自己有护持之恩,当初自己炼化纯阳,若没有他一丝神气,自己当是恐怕难以度过难关,这恩在此处,倒也不好转头把他卖了,这事情,还是得自己解决。

这请柬收起,李辟尘带着九儿在峨眉山中转悠,那行至大桃木下,正见那团先天青气在梅花林中晃悠,此时见到九儿来至,那青气居然晃晃荡荡行来,露出亲近之意。

“这里面是个神灵呢!”

九儿感觉到了那青气当中孕育的法与道,有些欢喜,这先天青气当中正在孕育一尊神祇,乃是天成的神圣,只是要出世来,还需要很漫长的岁月。

二人在大桃树下兜转,又登石阶而上山巅,而峨眉观中,列寅和移山盯着石灵明,待到过去三个时辰,那移山道人的斗笠都把自己整个头塞进去,呼呼大睡。

砰!

忽然一道声响传出,惊的移山那斗笠落下,慌忙查看,这时候就见到那前方石灵明显化出真身来,此时呆呆愣愣,好半响才蹦跶起来,欢呼一声:“哦!我变回来咯!”

观门外,列寅听见无名殿内动静,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看那下方,此时一头白牛驮着物件上山,那两侧挂满了水囊,里面装着的,都是山泉溪水。

老牛泡水回来,它本就是水牛,那山涧溪泉才是它修持的好去处,列寅让它驮回来的,自然是泉眼的水而不是溪池的水,那些是峨眉山中天生化出的泉,真正的云雾之水。

这牛妖修行了数十日,如今也有了些许法力,能拨弄水泉,唤来游鱼,但也仅仅止步于此,它要化形,还需要不少时日。

毕竟老牛不是峨眉弟子,李辟尘也不曾点化于它,只是让它踏踏实实的成境,老牛倒也没什么怨言,这对它来说,天天散散步,泡泡泉水,哼唱两声,拨弄蝴蝶,日子倒也自在的很。

仙山之中,日子悠闲,此时放下担子,得一闲一仙之乐也。

李辟尘每过三日,便去一次悬命崖,以助任天舒,一来一去,也渐成习惯。

朝时出,看青鸾白鹤转过云巅,那光华照耀,落在南天;

暮时归,看万木林中溪流潺潺,那白鹿踏岩,点在泥间;

那山巅处,一梦睡下,三日方醒,只是睁开眼眸,便见到云霄上,紫气东见。

大日破开云海,飞雪落在仙天。

明明是如此相反的节气,但在仙山巅处,却融合的恰到好处。

那大桃树,上探天而去,也不知有多高,那下方处,巨木根须虬结,如龙盘绕山前。

待到春来冬去,是四月芳菲桃花始,那一点凝梅绽春年。

那树下,有九尾的女子拨弄青气,游荡梅林;

那观中,有顽皮的孩童捧着书卷,稚音朗朗;

那门前,有穿着懒散的道人驻足,挑水牵牛;

那山间,有带着斗笠的狮妖扯袖,拨弄清泉;

那山巅,有穿阴阳袍的道人坐下,吐风唤雷。

岁月悄悄走过,不惊起任何一人。

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到流光散尽,金华灭去,是春秋轮转,那大日升起落下,辉月笑看人间。

有樵夫误入山林,见无边仙景,又偶然得见白牛戏水,觉着遇见了祥瑞,入了仙家福地,那然一转头,那一尊带着斗笠的青狮露面,当即就把他吓了个手足乱巅。

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却已见前方山河绵延,那自己早在凡间,再寻那山,却已经找不见了。

樵夫敲敲脑袋,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笑叹这红尘人间之中,又哪里会有....仙山呢?

第四百一十三章 问汝可曾见吾心

.......

天上云海,天下峨眉。

山巅处,雪落明霜,一尊道人走上山巅,掸去袖上的积雪,那手从袖袍之中取出了一副赤色的骨架。

那是曾经埋葬在阴山之下的赤神之骨,也被疑为真正的神魃。

这是任天舒为自己准备的化身,原本该是日月二身当中的日神。

但现在,这东西,已经归在李辟尘手中。

赤骨眉心当中,有一团红色云气,云气当中,那一枚赤色的圆石留存。

赤骨丹朱,先天根本源气。

这是属于神的力量,这尊赤神之骨曾经属于一尊无比强大的神灵。

但这尊神灵已经逝去了许多年,甚至于已经彻底消亡于岁月当中。

这副骨架只有先天自然诞生的一点点灵念....或者说灵念都不算,仅仅只是“有灵”而已。

而眼下,李辟尘取出这副骨架的意思,是要把它彻底炼化。

这尊赤骨残留的神力,残留的无主的神性,都是无上的宝物。

修道人自身三神之中也有神性,那阴神阳神加上自身真灵唯一之神,在造化时,俱都会有神性诞出。

这些神性是人自身善恶执的本身力量,是人自身之神。

而这尊赤骨之神的神性,则更加贴近自然力,是外来的神性,属于天的一面。

而人自身之神性,则是代表了人自身的力量,是生灵的力量,属于人的一面。

李辟尘要做的,是天人合一。

那丹朱之中藏着的是先天根本源气,这是所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衍化的源头,这种宝物可遇而不可求,可以说,任天舒能够拿到此物,当真是有着莫大气数的人。

此乃诸至宝之祖,为根本之源头。

先天根本源气,为千般气息之祖,相三清,合三浊。其中至宝更是通灵,只有身负大机缘,大气数的人才能获得,若是自身气数不够,反而会招来灾祸。

如今明悟了三清的来历,那是始元玄三气,而由此,李辟尘脑海中,诞生出了一个想法。

大罗生三气,这个大罗,是天下的意思,同时也是最古的意思。

他化自在大圣所言,所谓大罗者,始元玄三气也。

那三气合一,就是先天根本源气?

而孕育出先天根本源气的这枚丹朱,想来,则是这寰宇当中.......最贴近“道”的宝物了吧?

这丹朱就是大罗?

疑问很多,而这涉及的层面有些太高了。

李辟尘的手缓缓捏起道印,那双目渐渐闭合,陷入空灵之境当中。

仙人入定。

神游青冥。

眼前迷雾滔天,朦胧乱转,那明华散落,如破碎的水,映照出辉煌的光。

然而很快,光华散尽,紧接着而来的,是从不曾见过的景色。

太上嫁梦心法施展起来,待到眼睛睁开之时,李辟尘看见了这尊骨神的内心。

如曾经的九儿一般.....不,比那更加糟糕,这尊骨神逝去的年代已经不可考,不可查明,那内心当中,一切的一切都是乌有。

曾经的九儿,不过是一个混沌且苍白的意志。

而这尊骨神,甚至连混沌与苍白都不存在。

死人无心,既无心则心中镜湖干涸,而骨人,那是比无心还要过分的境界,至于镜湖,那是不存在的。

蒙昧无法,李辟尘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没有镜湖,看不见石人,上下一片漆黑,这是一片彻底黑暗的世界。

若是空白,尚可重塑真灵。

但若漆黑,则再不能唤醒。

死的透了....这尊赤骨之神,应当是云原的神灵,它的气息,并不属于俱芦。

李辟尘的双目当中显化出阴阳的光,真灵行走,那四方处,除去脚下有一小撮光华照耀,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空空荡荡,或许这世界很小,或许这世界很大,但无论如何,即使施展了无上的法,也看不见这漆黑之世的尽头。

如果幽冥海中真的有地狱的话,或许,就是这个模样吧。

任何人都不能逃脱的,最深邃且恐怖的黑暗,那是源自于任何生灵出生时,对于那尊最古老最强大且最无法言喻之怪物的恐惧。

那尊怪物,唤作黑暗。

李辟尘闭上了双眼,脚步轻轻的踏着,在漆黑的世界中,连声音都消散无踪,一切都不复存在,这里是绝对的寂静。

手指尖冒出一团火,然而照亮的范围极其的有限,仅仅是从自身的脚下四方,前后左右各自衍生出去五尺罢了。

这个距离并不大,而且即使照亮了四方,也仍旧看不见任何一个能够用常识来解释的东西。

依旧是空空荡荡。

“......”

李辟尘决定退出去,这里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脚步一转,在这一片漆黑的心之世中,居然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盏微亮的灯笼出现在视野当中,那距离自己并不遥远。

而有一个人形的光影,正提着灯笼,在黑暗之中行走。

李辟尘的步伐飘忽,走了过去。

啪嗒。

并没有声音发出,但那个人形光影停下的动作,还是让李辟尘在脑海当中补充了这个声音。

黑皮的灯笼点亮,当中散发出微弱的火光。

在看见这道火光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开始共鸣起来,李辟尘一下子感觉到了这种意志。

这是执念的火。

头颅微微昂起,此时光影人已经站在了自身的面前。

他没有面目,没有衣衫,整个人就是一团光影,它是漆黑的,但是身体外部,又有一层微弱的光芒在萦绕。

所以才是光影。

“你是谁?”

李辟尘张开了口,在这个世界当中,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光影人没有回话,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李辟尘身前,那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火光。

他似乎被石化了一般,遇见了李辟尘,而后就不再走动。

漆黑之世中,一尊仙,一尊诡异的光影人,二者面对面,就这么互相站着,一者问出声,一者并不回答。

仿若陷入僵持,李辟尘皱起眉头,那一只手掌伸出去,覆在了光影人的眉心上。

“让我看看你的梦。”

话语吐出,轻音回荡。

手掌落下,微放明光。

然而就是这轻轻的一覆,李辟尘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

那当中传来的讯息,让李辟尘一时之间难以言说。

这个光影人原来一直都在说话,只是自己听不到。

居然有太上嫁梦心法也无法窥听的话语,这让李辟尘震惊,而又感慨起来。

自己的修行,原来根本不到家。

这光影人是那尊神灵最后留下的执念,是一道不灭的真性。

而这道执念,太过弱小。

而仅仅是这样的一道执念,自己居然都无法彻底窥视,只能见之形而不能听之音。

这是一尊可悲的神,也是一尊可怜的神。

光影人依旧站着,但李辟尘知道,它在说什么。

那句话是:

“汝见吾心否?”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太上列圣起真法

一尊光影,一盏黑灯。

茫茫阴世,问人可曾见己心。

李辟尘沉吟,而后缓缓摇头。

“不曾见。”

三个字被吐出来,那尊光影人并没有反应。

手掌没有收回,李辟尘知道,这尊光影人不会做出反应。

因为这最后的一道执念,就是这句话。

这神无心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直到自己死前一刻,他心中最难以忘怀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汝见吾心否?”

它在问谁?亦或是在自问?

影人似乎没有遇到过其他的意志,亦或是感到李辟尘身周的光芒有些亲切,他此时站在了火光的范围内,光华映照在他的身上,却仍及无法驱散那亘古的黑暗。

用许多的话来说,这道执念,或许已经入魔。

但它似乎又没有任何的不甘心,只是在最后的时光内,吐出了一句话。

并且直到无尽的岁月之后,即使神躯已散,神魂已泯,真灵已灭,那最后一道执念却仍旧留存在这副身躯之中。

这副身躯中留下的这道执念,没有任何的法力,仅仅只是如凡人一般的念头,是一种强烈的情感罢了。

等到这赤骨被人炼化,这尊影人也就不复存在,而这一句永远没有答案的问话,也会随它一并......彻底消弭。

影人手中的黑皮灯笼中吞吐着微弱的明光,那是一点点的火苗,非常的微小,乃至于照亮黑暗的不是这盏灯笼,而是他自身外萦绕的微光。

但此时在李辟尘手中火光的照耀下,那微弱的明火,似乎变得更加的亮了一些。

是共鸣吗?

李辟尘看着这尊影人,忽然有了些许的思绪。

执念深重之人,最后就是这个模样吗?

自己如果逝去,是否也会化作这个样子?但这并不是真灵亦或是魂魄,而仅仅只是一道念头罢了。

如果没有太上嫁梦心法,谁也不可能知道,这尊赤骨之神最后还有这么一道执念,虽然没有任何的害人之心,仅仅是最后的一问,但在这心之黑世当中,却让人感到如此的毛骨悚然。

李辟尘自身的模样也是虚幻的,而这尊影人更是超出了任何的常理认知。

就像是在冥海之中,那三座黎山上,两尊鬼魂在互相言语。

“还能对话吗?”

李辟尘看着身前的影人,对方仅仅是最后的一道执念,没有其他任何的思绪,此时抱着一点想法,那手掌中微微亮起光华。

十指颤动起来,没入影人的头颅当中。

然而什么也见不到,里面只有一道声音在回荡。

汝见吾心否?

“不曾见,过去不见,来世也不见。”

李辟尘一声长叹,那十指收回,从那头颅当中取出。

口中说着对方无法听见的话语,虽知道这是没有用处的,但仍旧想要说上一说。

因为对方一直都在问。

那么自己也就回答罢。

灯火阑珊,李辟尘的右手缓缓放下。

“追逐了不知道多少年,你又得到了什么?可悲可叹亦可怜。”

李辟尘看着眼前的影人,缓缓言语:“或许是在你逝去的最后一刻,你想起了什么,才会让你发出这种慨叹......”

“或许你的心....是失去了?亦或是被你自己抛弃了?”

李辟尘说着,又是一叹:“这谁也不知道了,你自己也不知道了,影人当中,我看不见希冀回答的念头,只有那在苍茫之中,永无止境询问的执念。”

影人没有说话,但李辟尘知道,他仍旧在询问那句话语。

它无时无刻不在询问。

李辟尘的脑海中,恍恍惚惚显化出一个影子,不由得想到了封神演义当中的比干,当下笑了出来。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当死啊。”

“神,也是一样的,你的问题,谁也无法为你做出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给出答案来。”

“归去吧.....虽然我说的话,你听不见。”

李辟尘的身影渐渐虚幻,心之世中,一切都在消去,这里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影人忽然丢下了手中的灯笼。

这种变故让李辟尘呆愣住了。

“人....无心......”

清晰的话语从影人的面部传出,却又似乎是这漆黑之世当中的冥冥回响。

“舍了心,弃了情.....追了道.....失了自我.......”

影人说出了话,那声音并不高,但在漆黑之世当中,居然有一种浩大高渺的感觉。

“错了......错了.......”

“集诸神之身....摒众神之神......灭众神之心,至吾本身,亦是弃心.....”

“列圣......吾终究不是列圣......”

影人的身体外,有光华在消散,而李辟尘此时眉头皱起,目光大震,死死盯着它看。

这尊影人,居然还有隐藏的念头!

自己居然真的没有发现!

“原来不是没有希冀的念头,而是这念头太过渺小,隐藏的太过深邃!”

李辟尘恍然了,同时感到震惊,自己的嫁梦之法,看来当真是不到家的。

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那当中,就有一道石破天惊的话从中传出。

“太上....列圣真法.....立列圣之神位......但失了吾心.....不在吾身.....”

“太上......如何能忘情?那就.....归去吧!”

话语落下,此时那影人的面孔当中,突然传出浩荡的哭号声。

但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因为这一片漆黑的世界,突然震荡了起来!

漆黑的世界震动了,恍若有一尊太古的巨神在撕裂漆黑的世!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影人消散,彻底没有了踪迹,这最后一道执念,突然就消弭在心之黑世当中,而那黑皮灯笼,此时居然燃起火光,那黑色的皮不像是任何生灵的皮,此时熊熊灭去,最后化作一团青烟,彻底散在心中。

这一瞬间,李辟尘的目光中,朦胧再起,光华再碎,待到回过神来,睁开眸子,却见那尊赤骨盘坐于身前,此时身上神性萦绕,比之之前,更为旺盛。

“醒过来了!”

李辟尘震撼了,自己是被对方踢出了那个世界吗,这自从得到了嫁梦心法之后,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景。

但更让他震骇的是,对方居然.....也是一位太上。

以此来言,李辟尘不由得真正开始慨叹,任天舒的气数,未免太好了些,也太可怕了些。

果然,自己去度他入仙,是正确的选择。

“聚众神之身,摒众神之神,灭众神之心......太上列圣真法?”

“列圣....立列圣之神位....这法不在他身,没有传下,亦或是被人取走了?”

答案是不知道的,李辟尘看着眼前这尊神骨,不由得叹了一声。

“太上不当忘情,今日炼君之骨,化君神性入我身,借先天根本源气,化天人合一之灵。”

“多谢.....太上。”

第四百一十五章 斩我洞中斩我道

赤骨无言,丹朱无话。

李辟尘施展妙法,此时口齿微张,吐出一团烈火。

人身三火显化而出,李辟尘手掌又捏法诀,此时眉心当中玄门妙法清光转动,只看风火雷三道光华显化,包裹赤骨,助人身三火炼化此身。

光阴流转,一连六十日过去,转眼间,已是深秋之时。

赤色的骨化作白色,那眉心当中,丹朱也渐渐消去,那当中的先天根本源气,俱都化入李辟尘身躯当中。

先天根本源气落入紫府,化入混元。

待到时光定住,李辟尘睁开眸子,那身前白骨,已然被积雪覆盖。

那身子稍稍一动,此时李辟尘站起来,而恰巧,有一道寒风吹过。

哗啦啦。

白骨散开,掉落在地,很快化作粉尘,彻底归还天地。

赤骨之神,曾化诸神之身,修成列圣之躯,而如今这躯体也彻底还给天地,终于也是落叶归根。

李辟尘躬下身子,那手掌微微合拢,把四周的积雪捧起。

只是这一下,那四方飞雪,突然好似有灵一般,俱都汇聚过来,那缓缓落下,都存在一处,渐渐堆积,如小山升起。

骨散之地,立起一座雪冢。

手掌翻动,一块石碑立上。

但却无名。

李辟尘长叹一声:“这一葬,也别了过去。”

话语落下,此时一道光华照破云海,洒落而下,诸多金芒化道,其中一道,正好落在这坟冢之上。

李辟尘看了一眼,那算了一下时日,至如今,距当初带任天舒归山,已过去三百日了。

龙盂大会也将要开启,自己还得前去一观。

六十日炼骨化神,如今也不曾去悬命崖,于是李辟尘心中计较,便化作流光,遁出峨眉山。

风刮过,雪漫天,那石碑上,被光华映照,斑驳之中,恍然似有一尊人影倒映。

光阴一梦,千古无言。

.......

白云梦里,雾水朦胧。

朝朝暮暮,大日起了落下,落下复又升起。

秋蝉鸣唱,其音不绝,连绵而起,虽然刺耳,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仿佛是为天地奏响的哀乐,隐隐中,似乎有别样的琴瑟声响彻。

悬命崖外,一道流光化下,那风雷散去,李辟尘从中显化而出。

任天舒盘坐斩我洞中,那双眸之中散去戾气,此时身前放着经文,正一页一页的翻看。

“三百日过,任道友已散去戾气,脱了魔性,却是可喜可贺。”

李辟尘走过来,看见任天舒身上魔性俱消,此时不言不语,只是手掌轻动,居然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他距离道更近了一步。

一举一动浑若天成,静时烟霞不起。

人的举动外在皆是心的具象化,显然,如今的任天舒,与三百日前,已经大不相同。

“六十日不见,道兄闭关,可有所得?”

任天舒抬起头来,对李辟尘先一步开口。

这话一出,倒是让李辟尘有些诧异,这还是任天舒第一次称自己为道兄。

“有意思,道友此番,看来有了一些所得。”

李辟尘笑着,抖了抖袖袍,而就在此时,任天舒抬起头来,那神念外放,此时居然陷入一种极其空灵的状态。

一瞬间,仿若真灵聚在一点,那一道念头如刀似剑,又像山峦坚盾,不可摧毁。

“魂魄凝神?!”

李辟尘愣了一下,而后便是吃惊不已:“厉害厉害,道友三百日便踏魂魄凝神之境,这.....”

由魔转仙,道行尚不曾散尽,魂魄居然已经先踏凝神。

李辟尘看了看任天舒,心中暗自思量。

“是因为他对于道太过执着的缘故吗?如今看起来,戾气已散,恶念已去,那阴狠之心,两面之计,也俱都没了踪影。”

抖动了一下衣衫,李辟尘盘膝坐下,而任天舒此时收回凝神境,开口言:“道兄所看,我之前凝神之境,施展如何?”

李辟尘听他询问,点点头:“道友之前所施展凝神,已超我太华寻常弟子,这万事开头难,道友此时先行踏入凝神,那日后对于法与道的转化,就会快上许多了。”

任天舒听得点头:“果然与我所想一样,你仙玄的法,确实是与我等魔道不同,这修心之道,又助自身修行,我破入凝神之后,确确实实,看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东西。”

他如此说,那语气当中隐隐有了些许情感,却是道:“还替我对茅真人,带一声多谢。”

任天舒开口言语:“有些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但还有很多事情,仍旧不明白。”

“以前不曾想过这么多,善恶对错,有什么不同,我魔门行事,阻我道者,就该为敌,何须想什么,斩了便是。”

“但现在不一样,我再想来曾经诸事,仿若过眼云烟,这道....不该是这样的。”

任天舒絮絮叨叨的说着,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叹了一声:“说不得,说不出,这种心境是自我的升华,李辟尘,每一个人对这种境界的体悟,都是不一样的吗?”

他突然开始询问,李辟尘点点头:“不错,每一个人,对于心的感悟都是不一样的,道在此,法在此,我在此,人人道皆不同,这与我们太上也是一样的。”

“太上八十一人,谁的道又会是相同的呢?”

任天舒点点头,忽然又抬起头。

“魔门诛命,仙门诛心!”

这八个大字从他口中说出,却是让李辟尘猛地一震。

“哈哈哈哈......”

任天舒忽然大笑起来,那声音当中,还有一丝狂傲,但更多的,则是畅快。

“魔道里,杀人杀身更杀命;仙道中,杀神杀念亦杀心!”

“这天下,诛命实乃下乘之道,而诛心则是上乘之道!”

任天舒的笑声渐渐消去,那神色又恢复平静,他转过头,看着洞窟中那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话语,对李辟尘开口。

“斩我洞,这洞窟里面,曾经关押着不得了的人物啊,李辟尘,你看这里的墙壁,上面一句一句,写的都是诛心之言,这是一种可怕的法,是要把真我斩去,彻底与过去决裂。”

“人有三我,斩去真我就是斩断过去,我觉得这种法很可怕,但在深入查看之后,我却发现,这法子,倒是真的适合我的。”

李辟尘的目光望向那些石壁,在那当中,密密麻麻刻得都是曾经那人的话语,当中甚至有许多,看起来就像是疯人疯语一样,毫无道理与逻辑。

但这种疯狂之中,却隐藏着他个人的道。

李辟尘张了张口,此时转向任天舒,而就在这时,任天舒忽然叹气。

“斩我洞中斩我道,是谓之......斩我明道。”

他的话语落下,那眉心当中,此时突然显化一道魔光,而刹那之刻,只看任天舒头顶上一朵魔花突然显化,只是一言,下一刻,那斩我洞前,就有一声厉喝响彻。

在虚天当中,恍如有一柄神刀忽然挥下,而那神刀所对,正是那朵魔花。

音撼穹天,震石皆裂。

“斩!!!”

第四百一十六章 灵明眸中看灵明

神刀落下,冥冥之中,割裂了道与法。

任天舒身上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去,而那顶上,那朵魔花悠悠坠下,此时十二瓣的花朵崩溃散去。

同一时,紫府丹田当中,同时有一道气息散开,那身上,升起烟云,眉心当中,一道明光破碎,那是人身真丹玄光。

玄光碎,一阳散,二十七阳裂,二十四阴断。

真丹炸开。

任天舒的道行散尽,那一身玉液魔躯当中,一切蕴含之道与法俱都散去。

随着玄光的破碎,境界跌下人魔,而在同一刹那,那眉心道台,也同时灭去。

斩我洞中斩我道,是谓之.......斩我明道。

任天舒的双眸闭上,此时手中捏起道印,那口齿轻轻开阖,念诵起《黄庭》来。

“天中之岳精谨修,云宅既清玉帝游。通利道路无终休,眉号华盖覆明珠。九幽日月洞虚元,宅中有真常衣丹。审能见之无疾患,赤珠灵裙华蒨粲。舌下玄膺生死岸,出青入玄二气焕,子若遇之升天汉........”

他口中念诵经文,这是黄庭,亦是太上日月大法。

李辟尘盘坐原地,看着这一幕,同时心中,也有些许钦佩。

斩我明道,从玄光直跌凡身,虽开五精四海,但三火已隐,等若从头再来。

不是谁都能有这种气魄。

待到一炷香后,任天舒闭口不言,此时鼻中喷出两道气息,浑浊污秽,此时落地,顿时消散不见。

任天舒缓缓睁开眸子,此时一开口,却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

其音滔天,其音浩浩。

褪去魔身,斩尽前尘!

他原本的念头改变了,前尘不该斩,而是为大道让步,可是在看过洞窟当中的话语后,任天舒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什么该斩,什么不该斩?

这就是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

那原本斩我洞中的道人斩了真我,是彻底陷入了疯狂,但没有过去之人,何谈来世!

三世三我,本为一身,要么尽数斩去,要么尽数留下!

斩尽前尘,不是斩尽真我!

任天舒悟出了更上一层的法,此时前尘尽去,那曾经的因果缘法,如今尽数如割开的丝线,断了个干干净净。

李辟尘看任天舒此时破去魔身,不由得一声赞叹:“道友好气魄,如今褪去魔身,斩尽前尘,可喜可贺!”

手掌抬起,李辟尘对任天舒打个稽首,而任天舒同样还了一礼。

“并非是归入仙道,而是归入大道。”

任天舒言出话来,此时又道:“前尘尽去,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与道兄别过,我此次,要在斩我洞中闭关,这一梦下去,便不知到要过多久才能醒来了。”

“这三百日,多谢道兄时时常来助我,此番归去,万望珍重。”

任天舒的话语中没有情绪,平淡如水,此时闭上双眸,坐在洞府之中,只是刹那,已经将自身入定。

李辟尘失笑,看他模样,也是心中欢喜,这般转过身去,那步伐一踏,便化作一道雷光转入青穹,遥遥的,就不见了影子。

........

........

“师父要走了?”

无名殿中,石灵明看着李辟尘,手里拿着一卷经文,此时颇有不舍之意。

“泼猴,我走了你不开心?没人盯着你读书,你心里是巴不得我快些走呢。”

李辟尘为香炉插上三柱长香,祭三清之气华,而后转过头来,对石灵明笑骂。

“不不不,徒儿不敢如此想。”

石灵明连连摆手,但那双目却是左顾右盼,当中有光华流转,显然口是心非。

殿外,列寅走来,笑着言语:“无垠海中赴龙华,这一去怕不是要许多时日,师兄放心,管他日子多寡,灵明这小子便交给我看顾,定不让他落下功课。”

李辟尘撇了他一眼,摇摇头:“我虽然不太相信你,但也......”

话不说全,列寅此时老脸一红,连道:“师兄放心,这日后我再也不教灵明任何法术了,皮,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么。”

一听这话,石灵明顿时撇起嘴来,而列寅两眼珠子一瞪:“别撇嘴,撇了也没用!”

他那道袍大袖抖了抖,此时倒是还有些威风,那懒散的敞着胸怀,倒也有隐世高人的风范。

李辟尘出了大殿,那手负着,言道:“还有两月的光景,倒也不急,这一路行去,慢慢悠悠看看风景,也是个美事。”

“师兄说的不错,这两月足有六十日,乘车驾马,泛舟渡江,那无垠海的入口离这里也不甚遥远,只跨过两个大州,前去太虚山那处就有。再说,两月之后,仅仅是龙盂大会开始而已,那大婚,还有些时日呢。”

列寅笑着言语,无垠海乃诸妖、群灵、众神聚集之处,那入口正在第三州开阳,距离第七州太安,并不遥远。

云原之上十五州,其州顺序乃是按照最先化生而排列,开阳州乃第三化出之州,距离太安,较为近些,而第二州黎阳,就极其之遥远。

李辟尘笑起来,此时那步伐缓踏,只是这时,那身周,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在之感。

飘飘忽忽,念头仿若能达到青冥,不需要念诵清静真经,此时自己就如同天地。

仿若手指一招,就能唤来风雨雷霆,仿若口齿轻启,就能呼出春夏秋冬。

心境的天人合一,是魂魄第四境同归。

而此时,是身与心,俱都成就了天人合一之境。

赤骨神遗留的力量开始显化,天的神性带来了天威,人的神性尚未开启,但已不太遥远。

李辟尘去了观后,看了先天青气,与九儿道了别离,那步伐又转,上了山巅,看了一眼那坟冢,就径自下了山去。

观门前,石灵明与列寅坐在门槛处,孩子手托着腮帮,看着李辟尘一步一台阶,走向南天门前。

出了南天门,下了峨眉山,再行几步,就是凡间。

孩子坐在门槛前,那目光悠悠的,而李辟尘行到南天门下,转过了身子。

孩子的目光澄澈,此时那当中,居然是什么念头也没有。

那是归于一切的平静,并不是自己在想,而仅仅是在看,在看李辟尘的背影。

目光看见石灵明的眸子,从中读出了他的念头,居然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澄澈通明。

李辟尘突然....似乎悟道了。

降心猿,这心猿....之所以降不住,那是因为雾里看花,想的太多。

什么也不想,通灵澄澈,此时可以见神,自然就会见到心猿。

而这个心猿,其实不是灵明石猴,而恐怕是只六耳猕猴。

降住心猿,则拿住六耳猕猴,抚他灵台,如此将六耳化作灵明。

“原来如此.....”

一瞬间,李辟尘开悟了,第四境同归,本是人与天地合,是天人合一的境界,而六耳则正是天地所化的二心,所谓万物皆明。

因为知道得多了,感悟的多了,所以产生的所谓“疑问”。

这里的六耳猕猴,不是真正的六耳猕猴,仅仅是心猿的另类称呼。

而降了六耳,自化灵明,是真正念头通达,贯穿天地,比同归更上一境。

念头通达,不染尘埃,明洁无念,灵台如洗。

此谓魂魄五境,境唤灵明。

破境了吗?

李辟尘如此自问,而后当他看见石灵明的目光时,微微停顿,便又明白了。

原来没有啊,只是明白了这个道理罢了。

那门在前面,只是推开了一半,可还有一半,总是遮遮掩掩。

.....

这次人间之行,或许,能推开剩下的一半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一)山中客

深秋之末,初冬之时。

泥泞的山野中,清风吹过,火光漫天飞舞,那是林木的叶子,此时俱都已经被染成金红。

李辟尘踏着步伐,踩着泥水,然而那身上衣袍,却不沾半点污浊。

墨麒麟不曾唤来,留在了山上,好生修行。

以人仙的脚程,即使是随意的行走,也足够在两月之内行至开阳州,那无垠海的入口,就在太虚山后。

啪嗒....

脚步声响起,零零散散的鸟儿震动翅膀,向李辟尘表示它们还存在山峦当中。

到了这个时节,该走的鸟儿,已经都飞向了气候温暖的大州,所谓南方,是正阳升火之处,为天之所在。

而剩下的鸟儿,俱都蜷缩起来,躲在巢中不愿离开。

候鸟与留鸟,除开它们的习性不同之外,更多的,也能从当中看出它们对于生存的态度。

不能说勤劳与懒惰,仅仅是因为对四季的态度不同罢了。

这同样也能映照出所有修道人对于求道的态度。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做那无上的天尊,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成为大圣。

长生,肯定是所有修道人的第一目标,不为此,不会踏入道途。

但修行久了,自身的心态也必然会发生变化,渐渐的,有人不愿再前行,因为看不到终点,亦或是觉得太累了。

而有的人,咬咬牙,决定再走一走,即使前路渺渺,也愿意再试一试。

不能说谁是错的,仅仅是每个人对于道的态度不同罢了。

李辟尘抬起头,那正巧,看着上方的一株大木上,有一个搭建挺别致的鸟巢,那当中,一种不知名的平凡鸟儿缩着翅膀,那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隙,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它的毛炸起,变得蓬松,似乎这样会更暖和,那小脑袋死命的向脖颈当中缩着,在夕阳的余晖照耀下,把它衬托的极为可爱与华丽。

懒懒散散的模样,虚胖发毛的身体,眯成缝隙的小眼睛,这鸟,只求一点遮风挡雨的归处,便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一声老鹰的鸣啼忽然响起,这鸟儿在刹那睁开了眼睛,那脖颈出现,带着那小脑袋左顾右盼,似乎很是惊恐。

到了深秋,怎么会有鹰呢?

李辟尘看了看天上,那遥遥的,挺高的云霄上,确实是出现了一个黑点,那只老鹰在俯视大地,在寻找属于它的猎物。

“饿肚子,大家都饿肚子,就算是强大如老鹰,也要出来打打秋风啊。”

李辟尘失笑,那鸟巢里,不知名的鸟儿显然已经有了弃巢逃跑的念头,但那天上的老鹰似乎并不在意它,在云霄之上转了两圈,突然拍打翅膀,向着某处山林中飞去。

看来即使是老鹰,也不愿意和会飞的家伙纠缠,对于它来说,或许抓一个地上跑的,来的更加方便些。

老鹰飞走了,而这只胖鸟咕咕的叫了两声,那身子挪挪,翅膀拍拍,又缩回了巢里。

李辟尘看得会心一笑,心道这只鸟儿,倒还真的是体胖心宽。

脚步不停留了,李辟尘向着林中走去,随着光阴的流逝,夕阳的落下,黑夜渐渐占据了整片天空,而今夜,是没有星辰的。

黑压压的云团覆盖了天穹,即使站在地上,向天仰望,也能感觉到那云团到底有多么厚重。

“咯咯哒!”

母鸡下蛋的声音传入耳中,李辟尘抬起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是一片村落。

山里的小村子,也没有几户人家,村口处有只大母鸡晃晃悠悠,那屁股一撅,噗通一下就是一个鸡蛋落下,然而与寻常母鸡不同,这个家伙,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下了什么,仍旧在那里来回踱步。

李辟尘走了过去,那只母鸡忽然停下了踱步,它盯着李辟尘看了好一会,那身子动了动,羽毛抖了抖,似乎想要凑过来,然而又止住了步伐。

它的这种表现让李辟尘感到诧异,稍稍一看,细细一见,李辟尘笑了笑,原来这是只通灵的母鸡。

有了造化,不知为什么有了些许灵性,对于一个只下蛋等着被杀的家禽来说,这家伙无疑是幸运的。

李辟尘走近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而大半夜的,那门突然打开,当中走出个汉子,显然有些警惕,待到他把那砍柴的刀拿在手里,看清了行来道人的年纪与一身道袍,这才长出一口气来。

“小道爷,半夜行山路,可是危险的紧。”

这人年纪大约不惑之年,李辟尘对他行了个凡俗礼仪,称只是路过罢了。

“门口的母鸡突然不喊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这天马上就有暴雨下了,小道爷连夜赶山路,怕是不妥当的,这夜里什么山魈野怪都跑出来,说不得还有饿虎暗中等候,还是在我这里睡上一晚,明天再走吧。”

山人极力的挽留,李辟尘只是笑,实在拗不过,便道:“你若是真的关心我,那便给我一副蓑衣和斗笠吧。”

“暴雨加身,给一副雨具,比什么都好,至于你说的饿虎山魈,不足为虑。”

李辟尘如此言语,而这山人则是叹气,又道:“你这小子说了不听,罢了,既然小道爷执意要走,我也不能强留,你们道人,总是古古怪怪的,那当年我还在江湖闯荡时,你们就是如此,无一例外。”

他如此说,而李辟尘听了,笑问道:“山人曾经在江湖也有侠名流传?”

山中居客,不料似乎还有辉煌过往?

这倒是挺有趣的。

“那是自然!”

山人有些傲然,然这么说了,而后又是长叹:“不过都是曾经的事情罢了,我当年纵横江湖,鲜衣怒马,那除去寥寥几个高手,无人能够败我.....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江湖,早就不是曾经的江湖了。”

山人边言边叹,那一脸傲色,仿若在回忆当初,那风光无限的年代,美人如玉....刀如虹。

他如此说着,而后突然又笑起来:“不过,小道爷若是出了山去,那若是遇到什么找茬子的,报我名号,只唤桂玉刀,世人皆称我桂父,你届时言出话来,或许还有些用处。”

“是吗,桂父....或许我会报的。”

李辟尘笑着答应,那取过斗笠与蓑衣,称声谢过,便披拂在身,而那山人则是看了看四周,挑了挑眉头,对李辟尘道:“嘿,看小道爷也不相信,罢了罢了,夜路难行,我送送道爷吧。”

他如此言着,那眼中满是失望,只觉得一别江湖十载,如今连个小道人都不再看得起自己,只道自己不过山中一寻常散客,那心中又有不甘之意,觉得要好好露一手,吓吓这道人。

想当年他桑山桂父,那一手桂花刀,谁人不是闻风丧胆,如今却还被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看轻,当真让他难受。

空有搏狮杀虎之力,却枯坐于山,乃至于天下不晓得自己威名。

“小道爷说山中饿虎山魈不足为虑,这话可不能胡言,道爷今年看模样才多大,这点年纪,便是会了法术,也不过仅止于画符之流吧,还是我送送道爷.....”

“不必了。”

李辟尘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那放在山人手中。

“这本道经,算我得你斗笠蓑衣的报酬,你我今日有缘,你赠我斗笠蓑衣,我赠你经文一卷,来日若是还有缘分,可能还会再见。”

山人看的一愣,那目光转了转,看这册子,又看前方李辟尘,心中古怪,这道人之前也不见何处有鼓囊,这册子从何掏来?

他如此想着,而李辟尘已经转过身去,那轻轻一笑,而山人刚是皱眉,那想要说些什么,那下一瞬,前方的人已经不见了。

“!!!”

那道爷凭空消散,山人在刹那浑身僵硬,只是一道冷气从脚窜上头颅,那手掌微微颤抖,此时却感到重量,再一看,那十指捧着的,正是那本道经。

山人浑浑噩噩,此时那天上,忽然滴滴答答,落下雨来。

雨倾盆,雾蒙蒙,道经之上,光华暗昏。

老母鸡蹦跶过来,舞动翅膀,而那雨水,半点也没有淋在身上。

而就在此时,那道经上,突然浮现出一行字来。

“秋山赤云丹霞显,青冥碧雨人笑仙。”

山人见此情景,手猛地一抖,那是心中大震,末了回神,哈哈大笑,又连连长叹,苦笑不已。

他哪里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遇到了仙人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二)临江仙

....

两侧乌山横贯,连绵不绝。

江水滔滔,咆哮着,卷起轻浪,不知流向何方。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那江岸口处,老艄公披着蓑衣,此时站在船尾处,整理自己的绳索。

小雨淅淅沥沥,那江岸口处的舟船来来往往,江上泛舟者甚多,这里的人,多数以打渔与操渡船为生,那山的远处,有人为这里起了个名头,叫做渔夫村。

这倒也没有什么错误的,毕竟这里最开始,仅仅是一些艄公的临时居所,后来因为这处四通八达,水路便捷,渐渐地,那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直至形成了如今的模样。

老艄公顶着雨点,而那船厢中,已经有几个文人士子坐下。

这又是一笔不菲的买卖,老艄公如此想,那脸孔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心情好极了。

小雨入江,总是有一些文人墨客喜欢泛舟江河之上,那吟诗作对,亦或是偶尔遇到画舫之船,便有琴音袅袅,这些文人总是喜欢看那些漂亮姑娘的。

绳索收起,老艄公整理了一会,做好了起舟的准备。

“老师傅,还渡人吗?”

挺悦耳的声音响起了,艄公抬起头,看见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小道人。

“渡,当然渡。当不起老师傅的称呼,小道爷,这大雨瓢泼,你要去哪里啊?”

老艄公问了小道人,小道人笑了笑:“你送我去山峡对岸就好了,如果方便的话,还需劳烦,这渡船的工钱,我给你十两银子。”

“诶哟,多了多了,渡到山峡对岸,小道爷是要去花山集吗?”

老艄公问了问,而小道人则是笑:“或许是吧,你把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在得到了答案后,老艄公笑了起来,那双老手麻利的把伸缩捆在船杆上,那招呼了一声,而船厢里的文人墨客则是看着这个新上船的道人,那目光当中,隐有好奇之色。

不过这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待到老艄公招呼了他的两个儿子,这父子三人拨弄船桨与长杆,这艘舟船缓缓行出岸口,进入江流之中。

李辟尘取下斗笠,此时坐在船厢之尾,听着外界雨点打落在船厢顶棚的声音,那心绪则是宁静无比。

边上的文人们开始讨论了,他们的年纪都很轻,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那最小的不过才二九之岁,弱冠之年,而大一些的,也仅仅二十出头,约莫有三。

他们的气息很容易被感知到,不过是一群凡人而已。

文人最喜欢的还是女子,那抚琴的名妓,拨弄的不只是琴弦,还有他们的心弦。

听着这些年轻人的谈论,说是江水上,有艘画舫,那亭台楼阁,宛如仙家舟船,其上诸女,光是有名的词牌女,就有四位之多,俱都是平素里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但这些还仅仅是点缀,那上面,还隐着一位正主,说是,天上的仙女,落到了凡间。

光是这些言语,再看那些文人面上的向往与陶醉,便可明白那女子究竟是如何一番倾国倾城之貌,而李辟尘听着也颇为有趣,这时候,诸文人中,或许是谈论的热情了,有人见李辟尘一人坐在船尾,觉得冷落对方有失礼数,便向李辟尘搭起话来。

“小道爷在哪座仙山福地修行?”

那年纪二十出头的文人笑着问,而李辟尘这般看了看他,也礼貌回应:“我自西方而来,很远很远,越过千山,趟过泥潭,方才到此。”

“小道爷说笑,你身上半点泥巴也不沾染,怎么会是趟过泥潭呢。”

那文人笑了,借这个由头,与李辟尘攀谈起来,二人言语,这文人说些典故什么,李辟尘都能一一作答,不一会,几个文人都被吸引,而随着交谈的深入,那话语之中,俱都开始向李辟尘询问修行之事。

“修行之事可是枯燥?”

“道爷年岁几何,道行有多高?”

“道爷看我,有没有根骨?”

几个文人俱都是以玩笑方式询问,而李辟尘则是笑道:“哪里有什么根骨的说法,你愿意扎根修行道中,就是有根骨,不愿意,则是没有根骨。”

“根骨就是人性,人心,你心不坚定,哪怕是个天才,在修行之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这几个文人听了,顿时是一阵哄笑,那当中有个人道:“小道爷,你这尽是胡说了,那当年,我还遇到过一个老修行人,他说我根骨尚佳,是修行的天才,只可惜凡尘之中,浊障难言,不见仙山,终究不明大道何在,还不如入朝为官,做个士子,富贵一生来的痛快。”

他这么说着,那神色突然变得欢喜起来:“还是多亏那个老修行,今年的秋试,我居然得了三甲,这一甲三人,虽然不是第一甲,但列在第六,也已经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了!”

这文人嬉笑,边上有人道:“原来你是借了他人的福气,啧啧,这运气倒是妙极,对了,小道爷,你也能替人金口玉言一回吗?”

他目光之中有些希冀,而李辟尘笑着摇头:“我说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给你们一点自信罢了,这是自欺欺人,再说我也没有这种法力。”

“听闻太华山的仙家有玄妙手段,可惜,只有祭天大典才能得见仙颜,那无缘不得见仙山,若是我们有缘,早就被点中,前往仙境了。”

有人叹气,诸多人俱是点头,而此时,忽然一道悠悠琴声响彻,回荡山谷,绕而不绝。

“是画舫来了!”

有人顿时惊喜,那其中,中了三甲的那个年轻人顿时开心极了:“当真好运,当真好运!我这此番,来去这里,却还真的见到了聂姑娘!”

“丹华赤紫,不及水瑶一笑!”

这些文人士子出了船厢,此时站在船头上,那目光四下张望,很快就发现了缓缓行来的一艘大船。

四周,无数的小船汇聚而来,对于这大船,恍如众星捧月,而诸多文人此时探出脑袋,那目光灼热,也在并不长久的等待后,如愿的见到了他们想见到的人。

一名女子从画舫之中走出,拨开云纱珠帘,那面上带着轻纱,但只是双眼轻轻一转,明明当中满是清冷之意,但刹那之间,无数的文人,那魂都要被勾了去。

她手中琴弦微动,此时拂过,那面纱之后朱唇轻轻一叹,然下一刻,当她看见一道身影的时候,那动作蓦然僵住。

她感觉到了,那此时出现的道人身影,身上萦绕的,不是凡间的气息。

修道人,是仙是神还是魔?

而当她在心惊时,李辟尘同样在看着她。

一只江河之中的鲢鱼,跃出了水面,乱了墨色的江山,化入了人间。

李辟尘笑了起来。

“这女孩,是个妖啊。”

脚步轻踏,李辟尘一步越过千舟,踏到了她的面前。

聂水瑶莹莹欠身,而当她看见李辟尘那头颅上,一朵飘摇道花时,则是让那倾城的俏脸,变得有些雪白。

一朵道花意味着什么,她当然知道。

这是一位人仙当面。

“妖,没有妖的样子,跑到了人间的画舫当中,做个青楼的词牌女,抚琴的江河客,你倒也是奇怪。”

李辟尘如此说着,而那四方处,有惊呼声连连响起,尤是那江河上,老艄公所在的船头,几个文人都眨着眼睛,再回过头去,却发现原本的小道爷居然从船上不见了。

聂水瑶不敢出声,只是好看的额头处,渗出了香汗,而李辟尘踏前一步,那手轻轻抚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恍如光阴静止,聂水瑶微微一愣,那脑海中,一片空白,面上泛起了些微的潮红。

她没料到对方会做出这种动作,一位仙人,举止也如此轻浮吗?

但,真的很舒服......眉心处,有些温热。

这是一只很温暖的手掌,恍惚间,宛如太阳。

聂水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就在这时候,李辟尘的手,轻轻向上抚了过去。

青丝被手掌抚起,四目相对,聂水瑶愣住,而李辟尘则是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身在此处并非你意,好漂亮的鱼妖儿,若是去了无垠海,恐怕也不下龙女之容,如今被困在此地,倒是颇为不美。”

“你我有缘,今日遇见,我便救你一救。”

聂水瑶听得恍惚了,刚要开口,但那心神在刹那却宁静下来,莫名的感到一阵不解,而同时,在画舫当中,传出了尖锐的怒斥声。

“哪里来的野道人!敢到这江山画舫里撒野!”

随着怒喝声,一并走出的,是一个老妪,她拄着一根木棍,那身边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女搀扶,此时见到了李辟尘,那二话不言,手里就升起一团火来,两指并拢,就对着李辟尘射出。

聂水瑶面色微惊,此时就要开言,但她想是想对那老妪说话,却不料她已经出手。

这是一团烈火,能够焚灭一切,而李辟尘看着这团火焰,那口轻轻一张,把那火直接吃了下去。

老妪瞬间呆滞住,而李辟尘吐出一口气来,笑了笑:“你在这鱼妖的眉心当中,种下了魔咒,这是凡间的道法吧,旁门之术,下下之乘,连带着你这火,也不甚好吃,有些人心恶念与土腥的涩味。”

话语轻轻,然那老妪却是面色一变:“你.....等等,你破了我的纵妖咒!”

李辟尘轻轻一叹,那手指尖上冒出一道雷光,此时轻轻一弹,刹那之间,那老妪被雷光击中,浑身上下于瞬间化作焦炭,那身子佝偻蜷缩,此时忽然惨嚎一声,化出原型来。

一只鲶鱼精,此时在船上蹦跶,而那两侧,那两个绝美的侍女,也在瞬间化作泥土瘫软。

鲶鱼精蹦跶,很快坠回江河之中,此时灵性已失,真身被破,数百年修行,一朝化作乌有。

凡山河精怪,妖类之属,百年方能化形,而一成人形,褪去兽身,前尘修行会如流水散去。

如今这鲶鱼精修行丧尽,再忘前尘,又回归浑浑噩噩之姿态。

“她们....都是妖精!”

几个凡人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而那当中更是有人直接呼喊出来,那指着聂水瑶,口里呼喝,大喊妖精。

妖精吗?

聂水瑶沉默不语,自己本就是妖精啊。

思绪有些混乱,而在这时候,那青丝忽然被人拂过,是那温暖的手掌再一次轻轻压在了自己的天灵上。

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看着眼前的清秀道人。

那口中一张一合,念得如同天籁的音。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闪亮起来,那头微微低下去,宛如虔诚的信徒。

耳中,传来了仙人的声音。

好听极了。

再睁开眼睛,聂水瑶看那前方,却是水波徜徉,天江一线。那什么画舫,诸船,俱都不见了,而小雨仍旧淅淅沥沥的在下着,她转过头去,却见不到之前那仙家的身影,过了半响,那嘴角弯了起来,轻轻一笑。

手里的琴放下,她轻轻摇了摇头,那三千青丝飞舞,而那一双手在头上拨弄,把长发盘起。

她一直以来都浑浑噩噩,但如今,看着眼前的小雨与江天,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隐隐当中,这鱼妖,似乎哼起诗谣:

“碧落清,雨听弦,云纱弄巧容颜。”

“临江仙,舟船渡,不见坤乾。”

“见我身,拂我面,卷我青丝无眠。”

“临江仙.....”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三)影傀儡

...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滴滴答答.....雨声从大至小,随着光阴的流逝,渐渐变得小了起来,最后,归于寂静。

雨停了。

江口岸,无数的舟船停泊,那看江上,两侧山峦俱都被浇上重墨,那水,也变得深邃起来,隐隐的,江河口中,那水流之下,似乎有蛟龙在游。

这方是一片漆黑,而另外一处,却是灯火通明。

花山集,人来人往。

光华照亮了彼岸,与黑沉沉的江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上虽无月,人间却有光。

李辟尘负着手,那身边的人熙熙攘攘,这是一个镇集,而在此地,似乎并没有宵禁的规矩。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洋溢着欢快,无数的门板户矗立起来,把原本已经有些拥挤的山集寸寸割裂,那巷子之中还有巷子,如河道一般,而那人流如水,在这些巷子中,来来往往。

“嗷!”

一声怪异的吼声响起,那远方处,是有几个把式人,那四人一身,手里高举着木杆子,舞着一头皮龙,那龙头处恍若带着长面具,画的吉祥,长须飘飘,此时张牙舞爪,在上下翻飞。

舞龙对面,那又是两个把式人,但这两个人手里举着的,却是一头猛虎,此时那猛虎同样面相吉祥,与那皮龙对弈,上下争斗。

舞龙,舞虎。

即使在来世当中,舞狮的历史也不过仅仅百年,早已无人知晓,那千百年前,古人皆舞虎。

李辟尘看那龙争虎斗,不由得会心一笑,又念到那些事情,都成了过往云烟,若是还能回去,不知道谁又是古人了。

自己也是古人。

步伐不快,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李辟尘走在集市当中,那两侧的吆喝声不断,多是卖糖人和泥糕的汉子,那孩童们跑来跑去,手在糖贩子身前一扒拉,给了铜板,就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糖果来。

那糖人当中,倒是有些出奇的东西,譬如那仙之姿,神之态,甚至还有一些凶名赫赫的魔头模样,也在凡尘流传,被捏成糖人,那孩子们买了魔头的糖人,嘴巴一张,狠狠的就咬了下去。

李辟尘听得清楚,那孩子们之中在交流,说这是“除恶务尽”。

那身边跑过的,也有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男的面上带着面具,画的的是掌管姻缘的神,这是一尊虚无的神,有神位而无神敢座,因为这当中牵扯太大,但凡人不晓得,只是祭祀于它,从不晓得,这是尊空神。

而那些女孩面上带着的,则是吉祥如意的神女。

神需要世人铭记,但仙不需要。

这就是神与仙最根本的差别,神需世人供奉,但仙如果被供奉,反而会拖累修行。

神常于世间显化,而仙不常有,于是出世之仙,多被唤作....神仙。

这里的神仙,那是凡尘的称呼,而不是修行中的境界了。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些仙人,开始有了神位,而当他们飞升离去,这些神位,就会化作一尊真正的神,与那位仙,再也没了瓜葛。

因为这神,本就是仙斩出的尘缘。

李辟尘行走的很悠闲,此时,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贩,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小贩不卖糖,也不贩泥糕,更没有鱼虾螃蟹,他那处,放着的是一个箱子。

十几个孩子围在那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仿若失了魂,而那小贩却看不见头,那半个身子都埋在一块大篷布中,而那箱子,却放着光。

他那处很昏暗,和其他处不太相同。

李辟尘走了过去,那身子微微倾斜,此时看着的,那身边,居然也有青年男女在看,并不是只有孩童。

那一个大木头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两个影人。

皮影人,影傀儡。

“原来是皮影戏啊。”

李辟尘看着这皮影,那光幕后,两个“穿得”华丽的皮影人,正在一对一的舞动那僵硬手臂。

其中一人,看上去,是个男子,那头发挽着,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修行人的衣衫,不过确实是有些华丽过头了。

这修行人手中持着一柄长剑,此时那小贩躲在箱子后,口里给这两个人配着音。

那嗓子就像是黄莺一般,时而变得尖锐,那是反派的声音;

时而变得清脆,那是修行人的声音;

时而又变得浑厚,那是旁白的声音。

李辟尘站在那处看着戏,而那身边,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部分,都是一些青年的男女,不过弱冠和二八的芳龄,更多的,还是孩子。

当戏码演到一处,那反方突然多出四个影来,服饰各都不同,此时手里操着斧钺勾剑,就向那修行人打去。

那修行人不敌,此时仰面躺倒,而就在这时候,那从上面,突然降下个人来,身上穿着的,和那修行人是一样的衣服,手里持着一柄长剑,但有一点不同,他那剑,上面有两个小字。

“青云仙人出来咯!”

有孩子欢呼起来,而边上一群孩童都开始手舞足蹈,至于那些年轻男女,也看的是津津有味,此时悉悉索索,有看过的,就开始小声的剧透,但很快就被边上的人以眼神制止了。

李辟尘听得青云二字,有些奇怪,这莫非说的是太虚山青云宫的事情?于是心中思量,便向着边上一位挨靠近的女子询问。

那女子年纪也和李辟尘外貌差不了多少,此时看这俊秀道爷询问,便是面颊微红,但那盈盈一笑,道:“道爷没看过吗?这戏是《青云剑》啊。”

青云剑。

很熟悉的名字,李辟尘一下就恍然了,那数年前,曾在祭天之时,自己和小姜壶谈论,随口说了这戏码,是自己年幼时看过的皮影。

当时自己还问姜壶有没有看过,小姜壶还很兴奋的点点头,后来若不是孟姜在侧,他可能要把这戏码好好说上一些。

不过当时看孟姜面色,似乎她也看过这皮影?

李辟尘心中失笑,原来此青云非彼青云,自己幼年时看过的,那是乐亭皮影《青云剑》,其中内容,乃是讲的晋昭帝时期的虚构故事,不过那作者,却并非汉人。

而此方岁月中,这《青云剑》讲述的,似乎是某位仙人,行走人间,除恶扬善的故事?

长香渐渐燃尽,李辟尘站在这小贩的位前,看了许久许久,不知不觉,眼中似有雾气朦胧。自己仿若回到了曾经,亦或是来世,又坐在了那房屋前的大树下,抱着脑袋,摇摇晃晃。只看那前方的艺人......拨弄黑与黄的光影。

岁月啊......是过去还是未来,是今还是古?

孩子们的欢呼声响起来,在皮影当中,青云仙人诛杀了万恶的魔头,对方临死前的不甘心,然而随着那一剑的落下,都化作了烟尘散尽。

孩子们高兴的是魔头的死去,仙人的风度,希冀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而在李辟尘看来,这青云仙人,不过也是个入世的红尘过客,一切,不过是他顺手而为罢了。

因为这戏码中,青云仙人几乎都是以拯救者的身份登场,用通俗一些的话来说,整部剧本六个妖魔,几乎都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换而言之,就是吊打。

孩子们跑开了,那些男男女女也渐渐散去,那之前李辟尘问话的少女笑着和李辟尘谈了几句,便也羞红着面颊离开。

那些个铜板叮叮当当,俱都落在一处木盒当中。

篷布在抖动,那当中抬起一个清秀的面容,他是皮影戏的主人,此时显得有些累了,而李辟尘站在他身前,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怔,随后不免笑了起来。

这个人.....不是人。

皮影人,真的是皮影人.....一尊影傀儡。

在李辟尘的注视中,这小贩的身影渐渐变幻,此时化作了一尊皮纸人,那身上缝缝补补,又是油纸又是薄皮,阴阳虚实,选制画过、镂敷熨缀,如此八步不停,方成皮影。

皮影成形尚难,何况成人乎?

“一口述尽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

李辟尘看着这尊影傀儡,他不用吃喝,但此时就如同人一般在花山集中舞着皮影,这木头箱子就是它的命根子,也是它存在的唯一依靠。

这影傀儡很老了,看它的气数,足足有几百年了,但它又很年轻,因为它成人形,尚且不足十载。

作为一个精怪,它是苍老的,但作为一个人,它是稚嫩的。

影傀儡注意到了李辟尘,但没有看出李辟尘的气息,只是笑着询问:“道爷还有什么事情?”

“哦,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忘记付钱了。”

李辟尘笑了笑,从袖袍里抖落出十个铜板,而那手微微一停,在铜板上搓了搓,随后才放在了木箱子里。

“诶呀,多了多了!”

影傀儡看见铜板有十,顿时摆手,而李辟尘同样摆手,制止了他要取钱归还的动作。

“人世行走,尚且稚嫩,这十个铜板,不白给,我还送你一卦。”

李辟尘笑了笑,而影傀儡则不解:“卦?什么是卦?”

“就当是一言,听我一言便是了。”

李辟尘缓缓开口:“山雷颐,纯正以养,外实内虚,阳实阴虚,实者养人,虚者为人养,自食其力,终有一日,缘法当来。”

话语落下,李辟尘又行个凡礼:“今日谢谢你的青云剑,让我找到了一些过去的记忆,我与你,或许还会再见,又或许,此一别,再也不见。”

“人生....不过一戏尔,若要出戏,凡尘辟易。”

脚步挪动,李辟尘转过身子离去,而影傀儡则是愣在原地,有些不解。

待到李辟尘的身影消失在集市巷口,影傀儡开始收拾自己的铜板,而就在这时候,那一堆铜板当中,忽然有十枚亮起光华,骤然之间,化作十道流光遁入它的眉心。

同时,一道浩荡高渺的声音,在它心中响彻!

“青云一剑处,仙河对影时。”

影傀儡浑身一震,那身躯当中,居然有血肉的感觉生化出来,它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这一刻,那原本皮与纸缝补的身子,正在渐渐消散。

“【外实内虚,阳实阴虚,实者养人,虚者为人养】”

“【人生不过一戏尔,若要出戏,凡尘辟易。】”

人之外貌是为阳实,而真身皮影空落落,是为阴虚,实者自力更生,养起阴虚皮影身。

对方不是人......对方是仙!

脑海当中嗡的一声响彻,让影傀儡打翻了那装着铜钱的木盒子。

它张开了口,跑到了集市上,那头颅四下张望,然而再也不见了之前那年轻道人的身影。

万人行路,哪里还能见仙?

隐约记得,对方最后消失时的方向,影傀儡双目之中突然涌起一些奇怪的东西,待到面颊上有物件滑落,它在一抹,却见正是泪花。

那头颅垂下,对着李辟尘最后离去的方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背上自己的木箱子,在人群当中,渐行渐远。

.......

灯火光中花影世,三尺台上万军迟;

一人一口千古事,十指弄巧笑嗔痴。

第四百二十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四)壶中天

...

竹、松、梧桐。

流水潺潺,带上溪云。

远离了红尘汇聚之处,李辟尘扶了扶斗笠,此时一人一行,行于山野,独享天之清静。

山不大,但秀雅。

水不深,但澄澈。

地不广,但平坦。

林不大,但茂盛。

这曾是形容隆中的话,但现在,用在此时的山野当中,倒真的是恰到好处。

或许是因为竹林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大松的缘故。

亦或是,因为那些参天的梧桐的缘故?

总而言之,看着鸟从身边飞过,走兽四下顾盼,从溪流中趟过,那清晨的光华照耀下来,被漫天的竹叶打的破碎,那落地之后,就化作了一片又一片的光影。

碧绿的竹已经开始有些微的泛黄,而松并没有。

熊咆龙吟殷岩泉。

脚步划过水流,清晨起时,那雾气还没有彻底散去,在这山野当中,更是如此。只看得不远处,有云烟萦绕,那当中,藏着一处草庐。

而随着云雾同时飘散的,还有一阵浓郁的酒香。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那草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那门口处,有个老人,此时逗弄着几只猴头,见到云雾里行来人了,便站起了身子。

李辟尘走过去,他吐出口气来,吹散一片薄雾,对老人行了凡礼。

“山野路客,偶闻酒香,特来此一观,若是打搅,贫道这便离去。”

话语缓缓,空灵至极,而那老人哈哈笑起:“不打搅,不打搅,这山野竹芦,能偶然有客人来,那自是最妙不过的事情。”

他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这老人看上去是个儒生,李辟尘观其言行举止,心道这怕是一位退位之后,隐居在此的贤者。

有些人入朝为官,最后归隐,往往会遁入山中,自称人中仙。

儒仙人,没有成形的修行之法,只有自己摸索得出的结论,为事为类,法力高低,全凭胸中一口正气。所以这类仙人几乎不可见,因为没有人能够一直到死也保持心神澄澈。

而眼前的老人,并不是儒仙人,他只不过是个凡人。

但人中仙,意思不就是凡人当中称仙人么,这与人仙,又是不同的,一字之别,差之千里。

老人请李辟尘入内,那草庐外的竹篱笆围了一圈,里面也养着一些鸡鸭,黄犬趴在小草屋里,感到有人来了,摇晃着尾巴跑出来,绕着老人转了转,却不对李辟尘吼叫,而是凑上去蹭了蹭。

黄犬只感觉这个人并非恶者,是个大善,并不是通灵,因为如果通灵,就好像桂父的老母鸡一样,是不敢靠近仙家的。

李辟尘摸了摸黄犬的脑袋,这小犬尾巴摇晃得更加欢快了,这让老人啧啧称奇。

“它曾经随我从京城回来,我从不曾见它对陌生客如此亲昵。”

老人说出了自己的跟脚,他不是魏朝的人,而是宋朝的人,唤作陈叔宝,又唤宝公。

当然,他似乎更喜欢“溪父”这个称呼。

山中老人,伴溪流而居,为世后生之亚父。

看破了一切,需要放下,而如果在宋朝国境内,还有被找到回去的可能,为了杜绝这种可能,他来了魏朝。

这是彻底不愿意再回到官场当中了。

老人搬出了一副棋盘,黑和白的棋子零落,放在两个盂碗里,那几只猴头凑在门槛处,扒拉着草庐,似乎想要向里面看个究竟,它们被酒香勾的馋,俱都搔头弄耳,模样滑稽极了。

“小道爷稍等,一会待我那老哥哥把那酒水弄好,我便进去,从那草庐中取点陈年佳酿,与道爷对饮。”

老人笑着说,而此时又问了问:“道爷....酒量几何?”

李辟尘听得笑了:“便是饮下一江一河再一海,还是嫌少。”

“哈哈哈!”

老人放声大笑,那棋盘一摆,此时手指轻叩,黑白棋碗放置在二人身前处。

“棋盘纵横十九,划天分地,有星位九,中央一处唤作天元。”

老人手捏黑子,抚了抚胡须,而李辟尘看了看,手捏起白子。

“贫道棋艺不精,老先生可要让着贫道点。”

李辟尘笑了一言,而那老人摇摇头:“玩玩而已,不必当真,小道爷随意而下,我也随意。”

于是二人下起棋来,那黑白交错,如同阴阳互融,又似黑云白云交相辉映,那晨光落下,此时云雾也渐渐散去,那无数竹林碧叶伸展,露水滴答而下。

老人的额头渗出汗水来,他此时的双目已经微微瞪起,那手中捏着黑子,下得却是越来越慢。

李辟尘落子随意,但那每走一步,却又都是恰到好处,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而老人,则是有心栽花花不活了。

这棋盘在李辟尘眼中,就是八卦阵,那曾经在大漠天寒,眼尚盲时,便在心中推演过八卦阵法,这棋盘,也不过如阵一般,生死门转,仅仅一看,便知晓得通透。

也只有仙人和仙人下棋,才会对弈几百上前年,而仙人和凡人下棋,那真的是寥寥数子,就是胜负已定。

李辟尘不擅棋道,只是以破军之阵来对应,这倒是把老人弄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有子难下,心中狂震不说,还有苦难言。

“吱嘎.....”

草庐的门户被推开,老人看见自己那老哥哥出来,这才长出一口气,眼见自己棋盘上被那道人杀的七零八落,可谓惨兮兮,连忙道:“我老哥出来,小道爷稍等,我这就去拿些酒水。”

他颇有狼狈的离开,而那另外一位老人此时拄着一根长拐,那拐上挂着一尊大铜葫芦,看上去奇妙极了。

“呦,有客人啊!”

葫芦老人笑眯眯的走过来,同时看见那黑白棋盘,顿时明朗了,哈哈大笑:“小道爷出手当真厉害,这三下两下,把我那老弟弟,打的是溃不成军啊!”

李辟尘摇摇头:“多是老先生承让,贫道不擅长棋艺,多是献丑,想来若是老先生全力出手,我早已败下阵来。”

他如此谦让,倒是让葫芦老人大有好感,于是当下便言:“不消谦逊,你之技艺,我从这残局之上便可看出一二,这当中还有行军布阵的气势,端得是厉害无比。”

“我唤作杜康,你称我杜翁,亦或壶公便可。”

葫芦老人如此说,李辟尘想了想,道:“那贫道便称老先生为壶公吧。”

壶公一笑:“你是看我这铜葫芦有神异吧,哈哈哈,我告诉你,这葫芦里,装着的是人间最好的酒水,唤作迷仙引,那是仙人喝了,也要倾倒的妙酒。”

他言语着,此时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可惜,这葫芦现在,那迷仙引,已经没了。”

手指点向草庐,壶公眼神迷离起来:“我居于此,酿酒半生,为得就是再酿出迷仙引来,可惜,忙忙碌碌,抛去了官位,隐在此间,至如今,已有一个甲子年岁,这迷仙引,遥遥无期。”

他话落了下来,又问李辟尘:“小道爷看我,今年几岁?”

李辟尘笑着言:“我观壶公气息,年纪早已不甚重要,这山灵水秀之处,助人化成仙身。壶公之年岁,本有一百之数,如今看去,却还恍如不惑之年,只是多了白发白须罢了。”

壶公哈哈大笑:“那看起来,我气色还是不错!常常在想,我总是被乱花迷了眼睛,总是想要酿出那迷仙引,只是不论如何,都达不到,都酿不出来。”

“这草庐里,最年长的酒水,已经有六十年了!那是我当年来这里时,酿出来的,现在....一个甲子,正好可以开坛了。”

壶公这么说着,那身子起来,此时草庐前,溪父已捧着两坛大酒出来,那是四十年的酿期,而壶公见了,连忙道:“老弟弟,不要这四十年的,这四十年的,喂那些猴子去吧,你拿两坛六十年的出来。”

溪父微微一愣,那连道:“这四十年的也不小了,老哥哥何必喂猴子,我这便放回去,去拿六十年的。”

他如此说着,而壶公摇摇头,又想了想:“罢了,留下一坛喂猴,剩下一坛,放回去吧。”

溪父应下,那不过一会,便又两坛带着泥土的酒被取出,溪父亲行来,把那两坛六十年的好酒放下,又取了三个酒樽,模样古旧,而至于那坛四十年的酒水,早被几个猴儿拿走了。

清亮的酒水从那坛中被倒出,李辟尘鼻子微微耸动,即使不常常喝酒,也能明白,这确实是万世难寻的好酒。

不在于陈年多少,而是在于酒水的香醇,这是独特的酿法。

一口清流灌入豪肠,李辟尘霎时就是一声赞叹随出,连道:“好酒,确实是好酒。”

“好酒啊,可惜,不是迷仙引。”

壶公端着酒樽,那一口饮下,而溪父同是一口饮下。

三人对饮,光华明照,落在青崖。

竹林喧嚣起来,外头的猴子们喝了陈年佳酿,开始四下闹腾,而此时仿若岁月在悄悄走过,那不知不觉,已是日光升头,来至正午时分。

但在这竹林当中,正午与清晨,差的不过仅仅是雾气罢了。

三人喝得性子起来,而李辟尘的酒量让两位老人都是惊了一跳,那只看这小道人,一樽接着一樽,饮之不尽,恍如喝水一般,那再想之前他所言语,称一江一河再一海,还是嫌少。

“海量,当真是海量!”

壶公连连惊叹,此时李辟尘又饮下一樽,那目光转动,看壶公拐上那铜葫芦,便是笑:“壶公那葫芦当中,至今都不曾装过酒水?”

“是啊,不酿迷仙引,其他任何酒水,都不配这葫芦。”

壶公抚摸着那铜葫芦,只叹:“这可是仙家的葫芦呢!”

李辟尘看着那葫芦,朦朦胧胧中,那葫芦仿佛变成了一个酒坛,那酒坛十分的熟悉,正是江陵云的法兵。

酒坛能装八海之水,凡水入中,立化美酒之味,这葫芦,怕不也是相同的法兵?

李辟尘如此想着,那对壶公道:“壶公,还请把这葫芦借我一观。”

壶公不疑,当然允诺,于是把那铜葫芦从拐上取下,递给李辟尘,而李辟尘看了半响,突然把葫芦口打开,只看当中空空荡荡,而李辟尘一只手指突然挑起酒樽,此时一下,就把那些六十年的佳酿倒了进去。

壶公看李辟尘动作,刚要开口,然就是这一瞬间,那一股迷醉之香,突然从壶中传了出来。

迷仙引!

壶公顿时惊呆,而李辟尘却是放声大笑,此时明悟一切,只心道,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迷仙引,凡酒水灌入这葫芦,哪怕是凡尘寻水,也立化美酒。

一切不得只看表面,这葫芦,仅仅是一个念想罢了。

壶公双目迷蒙,而溪父则同是被此酒香震骇,正当此时,李辟尘一言道声,直击壶公心神。

“壶公啊,六十年,迷仙引不过是个空谈!”

“但你早就已经酿出了真正的迷仙引,那些一甲子的酒水,那整片草庐当中的佳酿,就是迷仙引。”

李辟尘哈哈一笑,此时那铜葫芦被放下,而壶公看着那铜葫芦,也是恍然了,哈哈大笑起来。

缘来缘去,缘本就在身前。

“沉迷壶中天,不见真世天,其实壶中无酒亦无天。”

壶公如此说着,而这一言落下,那铜葫芦顿时化了一道流光,遁回他那拐杖之上,于此同时,他那眉心当中,已有一道明光亮起。

壶公如梦方醒,那双眼睁开,再定睛向前一看,只观四方处,哪里还有那道人身影?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人间秋世曾见仙(五)破阵子

...

何为卦?

“知阴阳,明天意,晓气数,定乾坤,知古今,一语成谶是为卦。”

深谷中,黄土地,幽暗昏聩,那外部处,是一片黄沙,带着天都黑沉下来。

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明白,早已出了太安的地域。

这里是流沙泽的边界,慢慢黄沙前行,刮起狂风呼啸。

沙暴凶猛,李辟尘不愿意顶着风沙前行,即使那些风沙并不能阻碍他。

但时间尚久,不如停留停留,以补全自身之法。

李辟尘坐在一头老龟的背上,这大龟身上长满青苔,颜色灰暗,但那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此时半个头埋在水中,咕嘟嘟的吐着气泡。

偶尔有沙尘从外部落下,吹到谷中,掉在深潭。

李辟尘头也不抬,只是看着下方的卦象。

这是在推演,八卦有六十四种变化,八是先天,六十四是后天,是阳与阴的关系。

而六十四种变化,又是六十四种不同的法门。

山天大蓄,那是拔山之术起岳之法。

天雷无妄,那是召来祖雷攻伐之法。

天地否,那是封人前后之路,断人逃遁之法。

火天大有,那是顺天应时,唤天火镇世之法。

雷天大壮,那是唤来雷云,追杀不休之法。

天水讼,那是争辩之法,乃是处在下风时施展,水道威力倍增。

山天遁,那是藏天入山的逃遁之法。

六十四种变化,穷尽八卦之法,天地风雷,山泽水火,无有不可施法者,变卦对敌,这当中有增益之法,亦有斩气之术,可谓玄妙无穷。

曾经自己修行其中诸法,但不曾有一个系统的排列,这一次,就是要把八方之卦分开,一卦当中有八法,八法相辅相成,体悟当中妙用。

李辟尘的手指在地上画着,那八方阴阳,俱都排列有序,不时点点头,那目之中有隐光闪动。

恍如成阵一般,李辟尘观摩八个图案,随着八卦的成型,外部的六十四卦位,俱都升起六十四道烟云。

当中一点混元明光显化出来,汇聚成阳,那下方又聚起阴光,黑白分明,阴阳交错。

手掌抚弄,此时云烟散去又聚拢。

“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四时四辰,这世间万象,俱都被这六十四卦演绎尽了,当真是.....玄玄妙妙。”

李辟尘笑着,此时那手掌轻抚,在这只老龟背上按下,那八卦八相,俱都刻印其上,而老龟不觉有异常,仍旧拨弄着水潭,玩着它的泡泡。

李辟尘在此地静静修持七日,待七日过去,外部沙暴也已经消弭,此时关山万里,苍茫难言,只看那天之下,山河俱为一色。

紫府当中,一道混元光华造化而出,此时身上烟云萦绕,把这深潭之中,弄得宛如仙家圣境一般。

那是一阳境的仙躯在融入法,刻印混元的道,六十四种卦象蕴含六十四种法,这些法,俱都从一道而出,是谓一道生万物。

阳气澎湃,而二十四阴则是消弭,隐成一点,是为阴。

阳涨大,阴极小。

但阴阳又要平衡,于是随着阴被阳的压制,阴化到了真丹的下方,而阳则占据了高地。

李辟尘自身早化一阳,曾经在结丹时,法力就不下与一阳之境,后来化真丹,可压玄光人仙,如今一阳升腾,渐入极境,便是出窍当面,也不是没有一斗之力。

人仙斗神仙,并不是特别稀罕的事情,因为玄光与出窍,仅仅是一门之隔,虽如天堑,但要以法越境,凡天骄都可达到。

但一阳的人仙能斗出窍的神仙,这,则是少之又少了。

身子动了动,李辟尘看了看身下的老龟,笑了笑:“大漠孤独,你这老龟,在这深潭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年岁,直至如今方才等到我来,这七日为伴,倒是有些不舍,不如你驮着我走过黄沙,我给你一场造化。”

老龟的脖颈动了动,那头颅向着四周张望,此时又缓缓点了点头,它活了很久,自然知道这个在他背上刻图案的人不是凡尘之灵,于是挪动了脚步,从那潭中走出,爬了出来。

粗壮的四肢堪比巨象,那背上的青苔仿若毯子,而那上面还有一株郁郁葱葱的小树苗扎根。

老龟缓缓前行着,那前方是无尽的大漠,此时一轮大日高高悬挂,照得此方大地热如蒸笼。

但它并不担心自己会死去,因为那身躯中充斥的力量在明确告诉它,现在已经是造化的开始。

它的脚程并不快,但这仅仅是自我感觉而已,事实上,它的速度,已经完全不下于骏马奔腾,那一步落下,少说也有三四丈远,渐渐的,老龟突然发现,那前方的诸多零星树木,居然变得有些渺小了。

它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继续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它觉得,四周的声音,有些大了。

就像是山在崩塌一般,咚咚的声响让老龟觉得有些烦躁。

它没有发现,在它那身后处,却是云雾遮天,那脚下,是山峦作石。

只在远方处,有兵马嘶嚎,互相征战,然在此刻,忽然一阵天摇地动之声响彻大漠,让那双方军士俱都停下了厮杀。

“那....那是什么!”

有士兵抬起了头盔,看见了远方的山.....当然他注视的不是山,而是山之后的巨大生灵。

那是一只龟。

一只遮天蔽日,身上长着巨大青木的神龟。

无数士兵吓得面色惨白,而那只龟的脚步落下,突然踢翻了高山,那轰隆隆的,让天也崩开,地也震荡。

“收兵!收兵!”

没有人想死,虽然是在战场上,但军人的职责应当是战死而不是被这种怪物一脚踩得稀烂。

是撤退还是成为肉饼,这当然不用细想,所有人都明智的选择了前者。

骏马惊慌着嘶鸣,那如蚂蚁群落一般,四下奔跑,而那些将军与士兵,此时持着兵器,开始向着关内撤退。

这种动静引起了老龟的注意,它低下了头,看见了那些逃跑的人,但在它的眼中,这些人已经渺小的如同蚂蚁一般,于是它也只以为这些是蚂蚁。

出于好玩,它打了个喷嚏。

于是天变了。

狂风呼啸而起,把大地都掀翻过来,无尽的沙尘卷上天阙,扑打着山岳,把一切能见到的物体都彻底遮蔽。

而老龟的背上,探出一个人影,那道身影盖压在世上,那些马开始疯狂了,包括那些交战的人,都在疯狂的喊叫,口里喊着仙,魔,神的声音。

乃至于求饶声,愤怒声,斥责声,怒吼声,连成一片。

“蚂蚁群”开始汇聚,他们似乎放弃了逃跑,要奋力一战。

老龟感到有些困惑,于是它做出了一个比较简单的选择。

踩下去吧。

一只爪子落下,于是惊恐的声音夹杂着惨叫,回荡在大漠当中,而当狂风散去,群沙落下,老龟才满意的抬起头,继续它的旅程。

又走了许久许久,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河,那河流极其之宽广,老龟背上的人拍了拍它的脑袋,于是下了龟背,而老龟知道这是到了目的地,同时,它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轻盈了不少,而一下子,脑袋里想得东西,似乎也多了一些。

头颅转动,却并没有看见那个年轻的道人,老龟感到困惑,然下一刻,那前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瞪着眼睛看着老龟,手里的一个木盘掉在了地上。

老龟张了张口,刚刚得到的智慧告诉它,此时需要问一下对方的来历,于是老龟便开口询问了,这一下,居然说出了人声,连它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是谁?”

老龟吐出了字,而那个孩子呆呆愣愣,下意识就接了口。

“风.....风昊.....”

.......

边关处,有个小兵卒迷迷糊糊,从巨大的恐惧当中回神,那身子动了动,缓缓坐了起来。

啪啪....

他拍了拍自己的身子,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天上。

一轮大日即将落下,此时远处,有云烟萦绕。

没有什么神龟,也没有什么青木,更没有那仙神的黑影。

他愣了愣,那头颅转动,看向了四周。

人仰马翻,躺了一地,有敌军,也有自己人,此时都是一脸惊恐,包括那些马儿也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恍如死了一般。

他站起了身子,此时持着那杆残破的兵器,踏在沙尘当中。

落日余晖照耀而下,把他整个人都染成金色,那盔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而他站了许久,才砰的一声坐下,那弄弄头盔,长出口气。

“原来是幻境,活着真好......”

他这里正笑,然而那天边的落日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剪影。

一只龟,龟背上还坐着一个人,此时那一人一龟行过沙漠,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兵卒吓得蹦起来,那揉揉眼睛,再定睛看过去,三步两步连忙跑上前面的大丘,但那举目四望,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但正在此时,耳中却突然传来笑声。

“平沙落日烽火天,万军成阵斗坤乾;”

“神龟浮水乘风现,踏过丘山背负仙。”

其音渺渺,在那远方,仿若有一道影子,悄悄地.....走过青天。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六)青耳钟

云雨悄悄,青影渺渺。

走过了大漠,又重新回到了红尘,这一次入的,是一座城。

繁华且喧嚣,从静谧的山峦、江河、大漠当中走出,如今走到这里,那遥遥的,可以看见城的南方,有一座孤山,山上亭台楼阁,云雾迷蒙,好不繁盛。

“当——!”

浑厚的钟声突然响彻,悠悠的回荡在这方天地。

这是道钟的声音,警世万里。

李辟尘抬头望了望那处,那边上有人走过,于是李辟尘便拉扯住他,打个招呼,行个凡礼,对他询问,那山是何处,山上的庙堂,又有什么说法。

这人身上穿着宽袍,显然是个读书人,看其气度,也是非凡,李辟尘只看了他一眼,便见到他头顶上有一些才气,隐隐绕绕,恐是世家之身,朝堂之人。

他看了一眼李辟尘的打扮,见李辟尘身上穿着道服,便笑起来:“小道爷是从何处而来,看这模样,走了不少风尘之路。”

李辟尘点点头:“我自西方而来,从太安州到此。”

“嚯!”

这人显然被惊了一下,便是上下打量了几分,颇有诧异与不信,直道:“道爷双足走来的?看来有几分法力在身,不然太安距此何止几十万里之遥远,那寻常人足足要走上两年还要多才能到达,这里可是开阳州!”

李辟尘笑了笑,点了点头,而那人整理了一下衣衫,他心道既然是一位有法力的修行人,那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二人攀谈起来,这士子言自己真名,是家父在那宋朝为官,此时身在朝堂,而他不过是次子,也有功名在身不假,但却是不得入京的。

“我叫东方朔。”

士子道出真名来,李辟尘微微一愣,而后轻轻一笑。

二人言语,东方朔指着那处山峦,那些庙堂,直道:“道爷不晓得,那处唤作长宕山,山上有座云隐观,观里有个主柱真人,也有法力,不知列不列在仙班,但听闻与青云宫有些瓜葛。”

“那长宕山,本是没有道观的,是三年前,云隐观搬上了去,这才兴建起来,据说是因为在长宕山中找到了仙宝,为五色云砂,故此主柱真人征得了朝堂同意,这才上山兴建道观,而那原本的云隐观,则是在山下处,现在只留下一名道童儿看顾。”

“且那云隐观,本也不叫云隐观的。”

李辟尘听得如此,若有所思,那目光摇摇,看了看山上的道观,此时云雾萦绕,水珠蒙蒙,倒还真的有些仙人福地的派头。

说不得是太虚山的外观之主?

李辟尘如此想,又念到那云隐观本不叫云隐,于是又问:“若本不是云隐,那这道观的真名是什么呢?”

东方朔开口:“以前,叫做四极观。”

“哦?四极观?”

李辟尘听闻,心中一动。

四极,乃指四面八方极远之地,又有四方擎天之柱的神话,而人身四肢,也称四极。

同样,日月星辰运行的最遥远之点,也称四极。

那么,原本是支撑天地的四极,为何化作了云隐?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吗?以地撑天?

李辟尘眨了眨眼,对东方朔道:“叨扰先生,贫道有个请求,不知道先生可带贫道前去那四极故观吗?”

“这当然可以,我正巧也没有什么大事情。”

东方朔点点头,李辟尘顿时笑了,二人行走在城中,那市集坊间,人流不息,不时还有酒客擦肩而过,那人喝的醉醺醺的,此时哈哈笑着而行,差点撞到李辟尘身上。

李辟尘伸出手来,轻轻在他眉心一点,那酒客顿时擦过去,脚步一顿,停在地上,转过去头,咦了一声。

他揉揉眼,此时张望了去,却是面色微变,那身子一下直了,快步离开。

李辟尘的头没有回,但嘴角微微勾起,那一指收回,当中有一道明光渐渐消散。

一个有趣的修行人,怕是把自己当做了闲散的道士,想要人前显圣一番,可却是真仙当面不认,装醉亦醉,此时明晓一切,当然知趣离开。

不知其名,只唤酒客吧。

修行人没有打搅到李辟尘的心境,只是擦肩而过,笑一笑便过去了,对于酒客来说,自己可能仅仅是他走眼的一场见证,而对于自己来说,酒客只不过是将来的一个回忆罢了。

或许千百年后,自己还能想起,在这城中,曾经遇到过一个醉醺醺的酒徒,想要收自己为徒弟,于是用了这撞人的好笑方法,结果却被自己反调戏了一波。

不过终究是有缘分,赠了一道灵光,也望他来日,能列仙班吧。

李辟尘与东方朔行走,身边的这位凡人倒是不知道李辟尘之前的动作,只是看着那酒客离去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满,觉得这人真是无礼,于是想着要不要调查一下这人的来路,好好教训下他。

白日醉酒行于集市,成何体统?!

东方朔想了一会,定了决心,于是把这事情抛之脑后,与李辟尘行了有一个时辰,此时才来到那所谓四极观前。

这道观三年无主,只有一名道童儿看顾,但那些个流浪汉子,是绝不敢踏入这观中半步的。

因为虽然无主,但也算云隐观的下院,虽然繁华不再,祀火俱消,但四极观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地方。

同是道人,进去无妨;官家差爷,进去无事,因有朝堂保证,他们也不会乱动什么,但那些个恶汉恶乞,则绝不能放进去。

东方朔指着那观门,此时这观门过了三年,人气消了不少,但那上面仍旧干净,显然是那道童时时打扫的缘故。

“道爷你看,这处就是四极观,三年不开观,除去游方的道人,也极少有人进去,一是惧官家之威,二是怕云隐观中主柱真人震怒。”

“道爷若是想要进去看看,那是可以的,毕竟道爷远道而来,是远游道人。”

东方朔如此说了,李辟尘便点点头,那手轻轻叩响木门,不一会,就有个小道童走来,在看见李辟尘身上道服之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仪,而李辟尘同样还了一礼。

只不过,这次用的,并非凡礼而是道礼。

隐隐之中,那道童儿眉心有光华闪过,但他却不自知,只是引得李辟尘前去了观中,连带着东方朔,也进观一游。

宫阙上的瓦青黑青黑,这四极观有四殿,而在左右二殿,前后二殿,而在那前殿当中,直接就可看见一口大钟。

大钟古朴,铜纹厚重,那两侧有耳形饰,上面还捆着几道红绫罗。

这是一口青耳钟。

李辟尘在一侧注视着这口钟,刚要过去,却又止步,因为那道童已经过去,拿着钟锤砸上了那口大钟。

“当——!”

与最初自己在城前听见的不同,这一道钟声,当中包含着的并不悠扬,而是满满的疲惫,以及难以言说的厚重。

仿若是一个背负千山万水前行的老人,这钟,已经迟暮了。

一百零八声,对应一十二月,二十四节,七十二候

但道童撞得很吃力,因为这大钟有些大,而那钟锤也大,而他很小。

于是打了二十七下,他就不打了,这也有个说法,是起三清,落四御,是紧七慢八平十二。

三清,在此方岁月中,自然是修行的三清之气。

四御,在此方岁月中,自然是天上那四颗大星。

若是按照这种打法,应该打八十一下,但道童真的没有力气了,于是二十七下打完,他就坐了下来,微微喘息。

而就在此时,那道童的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影子。

一尊满头白发的灵。

是灵,不是神灵。

他的身影虚幻,此时目光之中满是柔和,那手掌轻轻覆在道童儿的脑袋上,摸过那簪子,而那道童儿迷糊的抬起头来,正巧一道清风吹过。

于是他又低下了头,心道原来是风在拂过。

岁月之中静悄悄,道童坐在左,钟灵坐在右。

一小一大,一人一灵,就这么互相坐在一起,那道童儿把手腕托起,扶着下巴,那钟灵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笑着眯着眼睛。

他身上的法与香火极其黯淡,那是还不曾化作神灵,仅仅成了灵的模样,如今就要消散了。

李辟尘可以感觉到他的不愿意,但这当中,又有一些释然。

钟灵此时看着远方,那目光遥遥,没有注意到李辟尘的气息,只是开口,喃喃自语。

【一百年了.....钟不曾停止过,四百响,二百八十响,一百零八响,八十一响.....啊,最后变成了二十七响.......】

【真想......再听一次四百响啊.......】

他身上的存续香火萦绕,那当中,有一道丝线,顺着他身上的气息,开始向着山上流去。

百余年积累的香火,开始灌注入山上新的钟身当中,而他也即将散去。

一口百年的老钟,只有一位十岁的道童相伴,一老一小,在这无人的四极观中,将要走完最后的路程。

道童在发呆,而清风吹过,恍然不知道身边坐着一位老人,一直伴着他。

灵,就和器物诞生了魂是一样的,没有香火的支撑,他们也会老去,和人一般,最后化作尘土,彻底消散,而灵崩,则器崩。

李辟尘抬起头,看见那道气数摇摇转入长宕山,心中思量起东方朔的话语,道如果那主柱真人真的有神通法力,那自然是能够知道,这钟灵的存在的。

但现在,用这钟灵百年的法力,去蕴养一个新的魂,这与强取豪夺又有什么不同呢。

李辟尘摇摇头,此时看着那口青耳钟,那步伐一踏,走了过去,在那道童身前站定。

“小道爷,贫道可否敲一敲这钟?”

李辟尘笑着开口,而那道童儿自然应允,于是李辟尘拿住了那钟锤,此时边上的钟灵不解的看着李辟尘,不知道他要作什么。

而就是在这时候,李辟尘转过头去,对那钟灵笑了笑。

嗡——

钟灵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猛地回神,发现这人能够看见他,而他如今的身形已经黯淡到寻常的修行者完全无法窥视到他的存在了,那这个人是......

他不曾细想,因为接下来,一道声音回荡在了四极观中,并且还不曾停歇,渐渐扩散,直至传入天阙,贯穿青天。

“当——!!!”

一道钟声响彻,撼动人间,那整座城池都听见了这道声音,那音连绵不绝,直传入长宕山中,让那云隐观中原本在敲钟的道士手猛地一抖,却是松开了去。

而观内大殿,一位道人在刹那睁开眼眸,猛地站起身来。

“谁?!谁敲响了青耳钟?!”

主柱真人的面色微变,这钟声之中透着法力,绝不是凡人在敲。

那气数勾连,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个背着斗笠与蓑衣的年轻道人身影,而仅仅是一道影,就让他心神大震。

就在这一刻,又是一道钟声震动,直把他的身子都撼的晃了晃。

主柱真人的面色在瞬间大变,但紧接着,便转为惊骇。

因为钟声正在接连响起。

连绵不绝,悠悠回响。

二十七响,震城巅;

八十一响,传万千;

百零八响,入青天;

二八十响,世无言;

...

四百响......击人心去,山河掀!

“当——!!!”

当第四百响的余音流去,李辟尘放下手中的钟锤,而那钟灵,则早已面色难言,只是激动,亦或是惊喜,又或是大愿已了?

只是他叩拜下来,此时对着李辟尘一连九拜,紧接着,看李辟尘手掌一挥,他便化作一道流光,遁入掌中。

刹那千年,那青耳钟化去,砰的一下,崩成尘土散流年。

同一时刻,那长宕山上的道人面色猛变,此时要踏出步来,却又不敢,明晓了一切,只能是苦笑连连。

他对那身边小道吩咐:“且去山下四极旧观,把那青耳钟的碎片取来,好生留存,万不可怠慢!”

那小道不解,主柱真人只是连道:“快去快去,我冲撞了仙驾!诶......”

他如此说着,便又取出五枚云砂,对那道人言:“你把这五枚云砂送下去,见一戴着斗笠的年轻道人便交给他,只说是主柱赔礼,赎嫁青耳钟气数之罪,万不可加真人二字!”

“还有那道童儿,你把他接上山来,做我真传弟子!”

那小道看真人如此惊慌苦笑,便也不敢怠慢,连忙下了山去。

.......

三日之后,城门关前,李辟尘与东方朔辞行,那临别时,赠去一言,说他日后定然有齐天洪福,曾听四百钟响,必然有缘法会至。

东方朔只道李辟尘是好言,于是笑着接受,带李辟尘转身离去时,那手掌当中,却有一道纹印显化。

那是一口......青耳钟。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七)天净沙

....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尖锐的磨刀声音响彻,在这郊外孤漠处,有云烟升起。

敲铸兵器的声音伴随着汗水飞舞,大汉赤着胳膊,专心致志的打造着一柄长刀。

他异常的专注,以至于那些火星飞溅,落在边上的枯草上燃烧起来,他都没有发现。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这里比较荒了些,那草上的火烧尽了,也就被沙尘盖下,不会彻底燃起来。

他的身边那一圈,都是被践踏出的尘土印子,大汉的手臂不断挥舞,那残阳的光照耀而下,他又忙活了许久,方才功成。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金铁交击的声音总是如此的悦耳。

他看了看那柄刀,叹了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想要铸出一柄刀来,但自己的手艺貌似距离那刀,还有不小的差距。

那刀在铁匠铺里挂着,仅仅是一幅画,但自己曾经见过。

那是一柄金错刀。

金错刀不是什么货币,那就是一柄刀的名字。

“好刀,然而比金错刀还是差了好多!”

铸铁师把这柄铁刀挥舞了两下,而后猛地插入地上。

嗡——

刀身一震,发出刺耳的鸣颤声,这足以说明这刀的锋利。

荒土上有人走来,铸铁师抬起了头,目光微微一闪,刚想吆喝两声,推销下自己的刀,但当看见来人是个道人时,那眼中的精火就消散了去。

无他,道人多用剑,少用刀。

并不是说刀不好,只是剑容易驾驭与施法,而刀,是一种暴烈的兵器。

他已经很久没有铸剑了,如今铸的,都是刀。

那道人行来了,此时居然向着打铁铺走来,铸铁师顿时有意动,于是刚刚开口,还不曾出声,那道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头木羊雕刻,对铸铁师开言:“大哥,买个木羊么?”

铸铁师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那手中铁锤砸在铁毡上,叹口气道:“不买!”

“诶,别啊,你看我这木羊,雕得多好看呢,栩栩如生,我告诉你个秘密,这木头羊可厉害了,那手一丢在地上,就能自己跑!”

道人嘻嘻笑笑,他年纪有些轻,而铸铁师顿时大笑:“你消遣我么,木可为羊,但木羊如何能跑?你怎么不说母猪能上树呢!”

“母猪不能上树,但是木羊真的可以跑的。”

道人抚摸着手里的木羊,那眼睛盯着铸铁师,口里还在笑:“买一个呗!”

“不买.....等等,要我买也可以。”

铸铁师话没说完就转了话峰,此时目光一闪,那把地上的刀拔起来,对他道:“你买我的刀,我买你的羊,你看怎么样?”

“诶,我又不是傻子!”

道人一听就不干了,而铸铁师呵呵笑了两声,自认为这道人是知道了自己的刀有多贵重,那木羊才几两价钱,他必然是不干的,当是知道自己在骂他了。

但接下来,铸铁师听见道人的话,顿时就要吐血,因为道人说的是:“我这木羊可要是十金子,你那破刀,才就一两银子,这买卖太亏了!”

“放你娘的屁!”

铸铁师顿时大骂出来,而那道人则是一副我好怕怕的模样,而就在这时候,那荒土外,又走来一个人。

铸铁师目光转动,看见来人顿时叹气:“怎么又是个修道人!”

是个道人,那今天就已经没戏了,眼看这太阳就要落山,残阳化了鲜血,铸铁师准备收拾收拾,关铺子了。

那边上有个驿站和茶铺,这里就是个荒土小集,属于中转之地而已,那两家可以彻夜开张,他个打铁的可不行。

吃好睡好,才有力气干活的。

李辟尘走到铸铁师铺前,见到对方失望面孔,便笑问:“大师傅如何一副悲叹模样?”

“我当然悲叹,你们修道人来这里,不买刀就罢了,还向我推销木头羊,气的我三魂升天,自然是心里不爽快。”

铸铁师这么说,而那手一指前来的道人,那道人眨巴了眼睛,看了看李辟尘,把那手中木羊捧出来,笑了笑:“十两金子一个,买一个呗?”

“傻子才会买你的破木头羊!”

铸铁师怒骂,道人则是舔着脸:“我这木头羊神异极了,飞天遁地,入土即逃,只要你买,绝对是物有所值!”

“值个鸟蛋!”

铸铁师继续骂,而李辟尘听得明白了,笑了起来,摆摆手:“不买你的木头羊,但我有事情对这位大师傅说。”

那道人一听李辟尘不买羊,顿时面色跨拉下来,而铸铁师则是皱眉:“什么事情?生意吗?”

“算是生意,我想借大师傅的铺子一用。”

铸铁师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要我铺子干嘛?铸什么?给钱我帮你铸!”

“我要铸一口小钟。”

李辟尘笑了笑:“法铃铛,青耳钟,约莫一个巴掌大,就成了。”

青耳钟的灵很虚弱,需要先以凡器蕴养,待到四十九日,元气恢复,再转入仙家铸器便可。

这铸铁师的手艺,是自己打听到的,所谓好匠人必然有好工具,不过李辟尘觉得,还是自己借其地打造一下便可。

“这好办!二十六两银子。”

铸铁师皱了皱眉,他虽然是铸刀的,但也是个好手艺的铁匠,而李辟尘摇摇头:“我自己来铸便可,只是借个淬火的地方......”

“我的铺子,当然要我铸了!你这道人,来这里要铸钟,这是买卖,你要自己搞,这不是砸我场子吗!”

铸铁师大为不满,反正就是不同意,而李辟尘劝说无过,只是摇头失笑,指了指自己:“我也是个有好手艺的匠人,你怕是还不如我了。”

“我会不如你!笑话!”

铸铁师顿时一怒:“我陶安这半辈子,前半生为剑,中半生为铁,后半生为刀,你区区一口巴掌大的破钟,我难道还铸不得了?!”

他大手一挥,怒道:“我不要你钱了,你把图纸给我,我三日之内就给你把钟铸出来!”

“这不成这不成.....”

“这成!”

铸铁师把那手中的铁锤拿起来,那另外一只手突然抽刀,此时在那铁水当中猛地一插一收再一抖,那另手中的铁锤一挥,砰的一下,漫天都是金色铁花。

“我的手艺,这里方圆百千里,都是出了名气的!”

铸铁师如此说着,傲气凛然,而李辟尘见他执拗,也不由得叹口气,那目光忽然一转,看见了那铁匠铺内挂着的一副画卷。

“这口刀是?”

李辟尘开口询问,而铸铁师看了看那刀,道:“那是一柄金错刀,很漂亮,很威风是不是,我的半生目标,就是铸出这样的一柄刀来。”

“半世光阴,若能铸出此一柄金错刀,那我死而无憾。”

李辟尘听着他的话,略有动容,心中微微有些念头升起,那以自己的目光,当然能看出,这金错刀,不是凡兵,而是一柄仙兵。

这是一柄人仙至宝,即使是一幅画卷,也能看出当中拥有的威势。

这是仙兵独有的道韵,只要临摹下来,那自然而然就会有这种威势蕴含。

金错刀啊,不知道是谁铸的兵器,但自己想要铸出这样的一柄刀来,却是不难的。

但对于这铸铁师来说,这是半世的追求,是他最想达成的目标吧。

半世只为此一事,可谓之恒心二字。

“便是相信这人的手艺吧,既然能以锻造人仙至宝为目标,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仙兵,但想来,手艺说不得还比我打听的,要好上许多。”

李辟尘如此想着,又看了看那柄金错刀,笑了一下,对铸铁师道:“好吧,我这小钟,就托给你造,不过,那该给的报酬,还是不能少了你的,这样吧,我给你打一柄刀。”

“这刀,就是这柄金错刀,当然没有上好的材料,可能没有这画中刀的威势。”

李辟尘的话语落下,那铸铁师顿时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那面色之中满是嘲讽:“我是这方圆百千里手艺最好的人,这尚且打造不出这金错刀来,小道爷这海口夸得也太大了!”

他头一转看向那道人:“你说是不是!”

那道人挑了挑眉毛,只是叹口气:“隔行如隔山,你问我干嘛,买羊吗?”

“滚蛋!”

铸铁师一挥胳膊,同时看着李辟尘:“得了吧,小道爷,既然你要给我报酬,那就十两银子算了,这刀你可别乱铸。”

他如此说着,而李辟尘摇摇头:“你又不信,诶,我得给你露个手艺,这样吧,等你铸好钟的,我便给你铸这金错刀,若我铸不出来,给你十两金子。”

“这不算砸你场子吧,就算铸坏了也是我的。”

李辟尘如此说着,而铸铁师嘀咕两声,点点头,这确实不算拂他面子,因为不算买卖,那就没事情,而且十两金子,不要白不要。

于是李辟尘给了尺寸,铸铁师收下入大铺,看火炉吞吐,听金铁交击,而那卖木羊的道人则是和李辟尘攀谈,他也有些小道行,唤作葛由,于是如此说着,三日光景过去,待那大铺子之内,铸铁师走出来,那手里拿着个绢布,里面放着口青耳钟。

只有巴掌大小,与李辟尘给的尺寸,不差半点。

“不错不错!”

李辟尘颇有讶异,没想到这铸铁师傅的手艺,还真的不差,这在凡人当中,算得上是顶尖中顶尖了,比剑囚谷的弟子们还要高出许多,以至于,和火工殿的人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不曾脱胎换骨,不通修行,故此器物之中无法无道。

铸铁师傲然而立,而李辟尘笑了笑,说要履行诺言,于是这铸铁师抱着双手让开了,一副饶有兴致的前辈神色。

但下一刻,等李辟尘拿起铁锤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金光,火光,交织成一片,铁水宛如花儿,那锤舞得,简直比剑和刀还要漂亮。

他看见这种手法,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睛,这道爷还真的是个高手,但又自我安慰,心道手法高了,不算什么,中间过程,才是重要的。

然后在中央过程之中,那柄雏刀,连续发出了四声刀鸣。

铸铁师的面色变得难看极了,同时有些后悔,又在自我安慰,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于是大日刚刚升到正午,那一道火光吞吐如云,似丹霞萦绕,只看那清水当中,一道云烟先升,而后一团黑墨脱落,最后见李辟尘吐出一口气来,在那刀身上吹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那一道寒光陡然亮起,而那刀身,也真正显化了出来。

唰啦!

水被斩开,仅仅是颤动了一下,那地面上的无数枯草,俱都断裂。

金错刀!

铸铁师的面色变得青白,然而那当中又有激动之色,等他从李辟尘手中接过那刀,那手抚摸上去,身子剧烈颤抖。

这确实是金错刀无误!

那道人真的铸出来了!

铸铁师张了张口,那眼珠子都瞪出来,又是激动又是震撼,更是难言。

他刚想道谢,再一抬头,却已经不见了李辟尘的身影。

而耳中,却传来一道声音。

“半世光阴为铸一刀,你也是痴狂之人,这金错刀虽然不甚完美,但想来给你留个念想,当是不错的,你为我诠释恒心二字,我送你一柄仙刀,来日若是有缘,还能再见。”

音散,而他刹那愣住,连忙问身边那卖羊道人,但那道人掏掏耳朵,只是笑:“人家早就走了哩!你是肉体凡胎,见不得仙家真面!”

他如此说着,而铸铁师则是恍然大悟,而后是跺足捶胸,又面色羞得通红,原来自己一直是布鼓雷门,在仙人面前弄巧炫耀,乃至于出言嘲讽,现在想来,当真是羞愧难当。

但又想到最后的话语,同时心中又欢喜起来,那世上之人,谁能当得起仙人一赞?

“咱们这手艺,还是高的!”

他如此想,却没有见到,那卖羊的道人,此时丢下了一头木羊,那木羊晃晃脑袋,突然变作一头青角白毛羊,驮着这道人直接离去。

这道人是带了柄刀走的,因为他要雕木头,自然要来取刀。

而他也留下了木羊作为报酬。

一柄雕刀刻尽天下诸事,刻龙是龙,刻人是人,刻鬼是鬼。

李辟尘此时已经行出极远,但就在这一刻,那身子微微一顿,目光转回去,看向远方荒土山。

似乎有一尊道人骑着青羊离去,而那身上的气息,与自己.....极为相似。

“太上?”

李辟尘微眯眸子,复又大笑起来,转身离去。

那耳中,似乎传来歌谣:

“长途野草寒沙,夕阳远水残霞,衰柳黄花瘦马。休题别话,今宵宿在谁家?”

“走走停停,看那.......天净沙。”

第四百二十四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八)将进酒

...

风慢,光慢,人慢,声声慢。

距离太虚山已经很近了,再前行万里,便能到那岸口,入那龙华境中。

而时日,从太安出行,至如今,也不过才四十余天而已。

长香还不曾燃尽,脚步也不曾留停。

踱步踱步,慢慢的,走到了一处集市。

老远就能看见那些歪斜的青石板,老旧的身躯沾满了泥土。

集市前的牌坊刻着字,那上面写着的是.....“长安”二字。

谷城外,长安集。

李辟尘盯着这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能从这两个刻印中看清楚一些过去的事情。

长安啊.....

长治久安?

亦或是....

长久不安?

字放在这里,怎么解释,那都是读书人的事情。

读书人的事,那就是文化人的事情了。

李辟尘扶了扶额前的斗笠,光影洒落下来,现在正是清晨刚过。

大日挂上了天阙,在它的光华照耀下,有云烟不断升起。

“哐啷.....哐啷.....”

铜板响动的声音传入耳中,李辟尘的蓑衣被人扯住。

一个少年蓬头垢面,此时手里拿着一个铜碗,那里面有三个铜板,正被他抖的哐啷哐啷的响。

他和自己的外貌年岁,几乎一般大。

“道爷,给点钱吧,好人一生平安。”

他这么说着,声音沙哑无比,那双眸子抬起来,看着李辟尘,而李辟尘看了看他,这乞儿身上衣衫褴褛,发出阵阵恶臭,显然很久没有洗刷过身子了。

李辟尘没有多想,那从袖袍之中取出一吊钱来,此时放到了乞儿手里的铜碗中。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

乞儿的面上绽开笑容,拿着那吊钱,蹦蹦跳跳,开心的极了。很快,他消失在李辟尘的视线当中,而在这时候,边上有人走了过来,开口言了话。

“小道爷,你出手的钱也太多,不过这孩子,日后你若是能离他远些,也不要再靠近了。”

一个老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杆朱色长幡,上面写着“黄石赤丸”四个大字。

这是个江湖行医客。

“哦,老丈如此说,是何故呢?”

李辟尘有些兴趣,于是于是和他细细询问,一番折腾,倒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那褴褛的乞儿唤作阴生,这卖药的老人唤作崔文。

二人之间有些恩怨,而这恩怨的起始,便是那家打酒的铺子,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那阴生,实在是一个不好的命相。

“那孩子刚刚出生,母亲死了,一年之后,父亲也死了,再后来,他被人收养,约莫连续换了三四户人家吧,结果那些人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而他倒是一直好好活着,直到如今,十七年了.....”

崔文这么说着,李辟尘听了,哦了一声:“命有天煞?”

“不错,正是天煞命,所以后来也就没有人敢和他走的近了,当时这小子应该是被野狗吃了的,但道爷你可不知道.....那些野狗都被他吃了。”

崔文咳嗽了两声:“阴生....这是我们给他起的名字,生而杀母,可不是阴间人么,至于他的本名,没人知道。”

李辟尘点点头:“那酒肆又怎么说?”

“嗯...这就是古怪之处了,这整个谷城,这片长安集,只有那酿酒的小娘能和他搭上两句话,并且关系还有些近,算是好友一样了,而那小娘,却也一直没有事情。”

“有人觉得是阴生的恶气消了,于是本有和他交谈的念头,但很快,有人发现,阴生收留的一些流浪狗,莫名的也死了。”

崔文摇摇头:“我是个卖药的,看命不是我能做的事情,不准,我曾经听闻,世间曾有一本奇书,唤作《知命》,只要得此书者,参悟透彻,便能观人命相,乃至于看其寿元几何,何时该死,何时有难.......可惜,这辈子我也见不到这书。”

李辟尘的神色微微一愣,知命二字,他当然熟悉了。那是曾经游道行提起过的妙书,至于著书人....则不知。

念头转了转,李辟尘的目光摇摇向人群中望去,那乞儿的背影再度出现,只不过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

他们惧怕他。

李辟尘看了一会,直到崔文开言辞行,这才恍然回神,于是笑着别过这位老丈,那脚步继续行走,向集市的尽头而去。

步伐放缓,一阵响动传入耳中,李辟尘头颅微微一转,那又有一阵酒香飘来。

不同于林中遇壶公,更不是那迷仙引,如果说,壶公的酒水充满了缥缈的意,那这家的酒,里面满满的,都是红尘的味。

这是人间的味道,浓重,刺鼻,让人流泪,但却....很好喝。

李辟尘抬起头,那酒肆中,有个倩影背对。

边上的木牌上写着名字,倒是大气的很,唤作【百家味】。

“客官需要什么酒,荷花蕊还是寒潭香?花雕酒还是女儿红?亦或是竹叶青,猴儿酿?除了那太青红云我这里没有,其他的,客官想要什么,我这里都有的。”

那姑娘转过身来,头上绑着头巾,双臂的袖子挽起,那面容清秀,如出水的芙蓉。

李辟尘心中明悟,这姑娘,怕就是崔文老人口中的卖酒小娘了。

口张了张,刚要说话,而此时,那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了。

“要...要二两的屠苏!”

声音沙哑,但很熟悉,李辟尘转过头去,就见到一人,正是那之前的乞儿。

“...道爷?”

乞儿看见了李辟尘,显得有些拘谨,而那酒肆中,姑娘的手指在笼屉上敲了敲,对李辟尘歉意的笑了笑,而后对那乞儿道:“好嘞,二两的屠苏,共是四个铜板!”

“...给你,女丸姐。”

乞儿把那铜碗摆上,此时里面已经没有铜板了。

他那眼睛向着里面张望,而点的酒水让李辟尘感到讶异,于是便问:“阴生....你是叫阴生吧?”

乞儿望着李辟尘,点点头,而李辟尘嗯了一声:“屠苏酒,能祛魑魅魍魉,益气温阳,有免风寒病痛,辟邪之效。”

话语轻轻,但这却让乞儿感到有些不明,只是此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显得十分的难堪。

“我是天煞命,道爷还是少和我攀谈的好.....”

乞儿开了口,那声音仍旧沙哑,仿若是老人的言语。

“不妨事,你的命管不到我,它再厉害,也伤不得我分毫。”

李辟尘笑了笑,此时冥冥之中,仿若有一道丝线被震断,那就是天煞,是天煞之人出生时自带的命相,有一定玄妙气数,对于凡人来说,看不见摸不着,不可抵抗,但对于仙家来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就像是有些宝物,需要阳年阳日阳时之人才能施展,而同样的,也有什么阴年阴日阴时之人,还有什么五行缺水,缺火,缺....什么都缺的人。

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但仙人与凡人,更加不一样。

都是人,但一个是仙,一个是凡,这就是一道天堑,隔开了一世的坤乾。

李辟尘呼出气来,对乞儿言:“屠苏酒好啊,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馀。这可是长命的酒呢。”

“我不是那种长命的人吧.....道爷别取笑我了.....我怕是会不得好死呢。”

乞儿如此说着,面上却有无奈与笑容。

酒肆里,此时女丸已经把酒水弄好,此时装出去,倾倒在那铜碗当中。

如一股清泉突然流淌而下,又似银色的河,汇聚成流,那当中,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让人只是闻了闻,就感到浑身舒坦。

酒香四溢,很快,酒肆的前面就聚拢了很多人,那大日渐渐升上天穹,而那酒肆当中,香气也传的越来越远。

那来买酒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围拢成一片,而女丸有些忙碌了,至于李辟尘,则是已经要了一壶猴儿酿,在那百家味的牌匾前,一口一口的饮着。

而阴生,则是靠在了一根木头柱子旁,晒着太阳,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睡着了,此时正在梦乡。

“道爷?”

略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李辟尘抬起头,看见了崔文那张老脸。

“老丈也来买酒?”

崔文点点头,而那目光一转,看见了在李辟尘身边不远处的阴生,那面皮抖了抖,不言语,径自转入买酒的人群中去了。

“给我一碗雄黄。”

这是崔文的话,而女丸当然答应,很快,那碗酒水就被摆在了他的面前。

李辟尘看着崔文,又看了看身边不远处的阴生,不由得笑起来。

这老头喝雄黄,是怕被什么魑魅魍魉缠上。

这阴生喝屠苏,是想赶走身上的魑魅魍魉。

老人是个医生,医生喝雄黄除秽;

少年是个乞儿,乞儿喝屠苏暖阳。

这倒是......挺对症下酒的。

“咕嘟咕嘟.....”

吞咽酒水的声音不断响起,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此时尽数都被李辟尘收入眼底。

恍惚之间,那些人手中拿着的不是酒水,而是一碗又一碗的红尘酿。

他们在饮七情,他们在忘记七情。

有人喝了一碗,而后抹干净嘴,那神色又变得难言起来,只是眉宇间的惆怅似乎消去了不少,而有人则是喝完大笑,有人则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最后竟是哭泣起来。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哪里是酒水,这是孟婆的汤啊。

李辟尘把猴儿酿饮尽,而身边,阴生靠在角落,没有人和他交流,也没有人敢凑上去。

阴生动了动身子,吐出些污秽的气来,摇摇晃晃起来,就要走,而李辟尘此时伸出手去,那明明隔着很远,但这么一捞,却居然抓住了他的臂膀。

阴生愣住了,而李辟尘笑了笑:“二两酒不够吧,要祛厄难,还得下点猛药,我请你喝。”

话语随着人站起来,李辟尘起了身子,对女丸开口:“再来两坛屠苏酒。”

阴生看着这个和自己几乎差不多年纪的道人,咬了咬唇,眼神不明。

“道爷真要和我喝?”

阴生如此说着,李辟尘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的,此时接过酒坛,坛被打开,那当中,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

“别醉了。”

三个字从李辟尘的口中吐出来,而阴生看了看李辟尘,只觉得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让他一定要喝下这些酒。

“不会醉。”

阴生如此说着,于是打开了自己那坛屠苏酒。

然而当饮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醉了。

于是,酒入豪肠。

一碗接着一碗,阴生觉得自己恍如成仙了一般,那身上的污浊气息,都在散去,那双眼朦胧,在此时,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那年轻道爷的面孔。

自己的身子,似乎变得轻快了许多......好舒服....

眼中的画面在转换,那隐隐约约的,居然显化出女丸的容貌来。

他的面色变得潮红,那当中有爱慕,但却又羞惭,此时居然呜呜的哭了出来。长久以来积累的酸楚,此时就如同大河决堤,一泄便是千里,再也不能关上。

阴生开始语无伦次,以至于他自己对这段记忆都是朦朦胧胧,只知道,自己在对那个年轻道爷说话,而那道爷,每当自己说出一话来,便会饮下一碗酒。

而那每一碗酒水被他饮下,自己就感到一分舒服。

是梦吗,亦或不是梦?

恍惚间,自己的泪水划过面颊,却没有滴落在地,而是被那道人用自己的碗接住,那朦胧中,似乎还说了一些话语。

“这一碗酒,是用你的泪酿出来的,是苦乐酒,是心酸酒,是悲怒酒,十七年的苦楚,今日化作这一碗酒,你把它喝了,这天煞的命,也就破了。”

话语绵延,最后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已经听不清了。

没有多想,那手伸出去,颤颤巍巍把那碗酒水接下,而后一饮而尽。

紧接着,耳中就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阴生,你醒一醒。”

好听的声音传来,阴生恍恍惚惚睁开了眸子,而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女丸的那张面孔。

“你怎么了,喝酒没有喝完,就睡着了?”

女丸奇怪的看着他,而阴生则是看着自己身侧,那一碗澄澈的酒水放置着,当中不起半点波澜。

阴生抬起头,奇怪的问了:“女丸姐,之前和我喝酒的那个小道爷呢?”

“和你喝酒的小道爷?他不是早已走了吗?”

女丸回答,而阴生则是看着那碗酒,此时似乎着了魔般,那伸出手去,直把这碗酒水一饮而尽。

于是乎,一道声音刹那于他心中响起。

碗跌落在地,恍若雷霆划过心头,阴生呆呆愣愣,他的双目中,此时,渐渐有滚烫的泪花流淌出来。

泪花滴落在地,但却不再是酒了。

.....

长安集千里之外,李辟尘扶了扶斗笠,微微一笑。

呼气成风,化作白云。

一碗无色红尘水,饮尽七情苦乐泪。

善恶无言两方去,冷眼横眉皆尘灰。

孤人独世无知己,心冷意崩神人颓。

劝君梦里别深寐,酒不醉人人自醉。

“......”

“前路仍要行。”

“不如将进酒....”

“不若杯莫停。”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间秋世曾遇仙(九)水龙吟

雨雾迷蒙,乘风而起,跨过千山万重。

路,将要尽了。

太虚山之外,显化出了一个道人的身影。

李辟尘来到了这里,那抬起斗笠,向着远方眺望。

那是一处江河岸,大得没有边际,两侧有山,如刀削斧劈,棱角分明。

就好像一扇门般,而这大江就如同大路,当中云烟萦绕,大雾朦胧,看不清其后真容貌。

松中藏云,云里生松。

雾中藏峰,峰上萦雾。

如同通向彼岸的长河,那尽头处,是千古之前的光阴,只要跨越,就能成为历史。

天赐绝险之处,生生造化之地。

李辟尘取出一枚木牌,那上面有光华闪烁,龙华二字变得愈发鲜明。

太虚山通向无垠海的入口,就要到了。

平常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自己这一路行来,看见的,明悟的,体会的,则是比书中得到的,还要多的多了。

李辟尘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的山峦云烟。

心中的那道半遮半掩的门户仿佛就要打开了,石灵明为自己推开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是要自己来推开。

石灵明只是个引子,最重要的,还是在自己身上,但如果没有引子,或许便推不开心中的这扇门了。

李辟尘来到江岸,这地方有不少巨石,并无什么能够停泊船只的地方,不过这也是当然的,自己这次是要去太虚山,若是还有凡间的渡船能够去往那仙家圣境,岂不是贻笑大方吗?

这里不是凌云渡,也没有撑船的接引佛祖。

太虚山就在这一片剑峰的后面,隐在福地境中,凡人难见,便是渡过了此江,也不得窥视,只能到达另外一处凡间之地。

正所谓无缘者不得相见,有缘自然会来找你。

李辟尘踩着青泥,步履踏出,那前方处,巨石上,有江中钓客,那手中竹竿抖动,不时从江水当中扯起一条大鱼,掀起漫天水花。

该过去了。

李辟尘如此想着,那身子动作,而此时,那身边处,有两位钓客的动作,引起了李辟尘的注意。

一位钓客手里的竹竿抖动,从江中拖拽出一条白鱼,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那白鱼放回水中,而另外一人坐在他身边,手里竹竿一动不动,再等一下,看他提杆时,却发现是个直的钩。

直的钩,学的姜子牙么?

李辟尘感到好笑,那也不曾过去,然在此时,耳中听见那年轻钓客叹气言语:

“我要钓的不是白鱼,我要钓的是一头白龙。”

“这江里是有条白龙的,可是我一直钓不见它。”

李辟尘听完他话,此时这年轻钓客边上,那老钓客又开口了。

老钓客言语:“愿者上钩,钓上来了是福分,钓不上就当是休息,愿意与不愿意都在自己一念之间罢了。”

年轻钓客此时叹气,对老钓客道:“吕先生,你这样心思散漫,怎么能钓到想要的鱼?”

老钓客笑起来,对年轻钓客道:“子明老弟,你这样太过执着,确是有些过犹不及了。”

“如何是我过犹不及?”

“因你心中欲壑难填。”

二人一问一答。

老钓客笑着,他把那竹竿从江水之中提起来,那上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根直钩。

“我无欲无求,在江中垂钓,不过求得一乐尔,鱼儿上钩是缘,不上钩也是缘,来来去去,都随着它们自己而已。”

“子明你希冀钓到白龙,这就有了欲望,龙,那是能窥视人心的,它感觉到你的恶意,又怎么会愿意上钩呢?唯有心中什么也不想,随缘而钓,来去都是福分,这样才有机会钓上白龙来。”

老钓客徐徐说着,而年轻钓客则是摇头:“肤浅,吕先生这种钓法,不去争,怎么能钓到龙?”

“若龙不愿上你钓竿,便是你说破了天,把心思放的一切都空灵,也钓不上来,相比之下,我去争,反而还有一些胜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钓不上来龙呢?吕先生非是白龙,如何能知白龙之思?”

年轻钓客开言驳斥,连连摇头,完全不同意老钓客的说法,而老钓客只是笑笑:“灵明若神,周淡如渊,我认为我的钓法更接近于缘分,你希冀去争,可不要争的头破血流才好。”

他如此笑言,而年轻钓客哈哈一笑:“便是头破血流,也是我心甘情愿。有些事情,总要争一争。”

“若是一切都如吕先生所说,顺其自然,我认为那才是过犹不及,有的时候,争不到,那就顺其自然,如果可以争,那我们为什么不争呢?”

两钓客互相言语,而李辟尘静静听着,那吕先生所说的也有道理,那年轻钓客所说的,则更有道理。

缘法虽然重要,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但有的时候,也是看人的,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缘呢?

灵明....身之灵明谓之心,明洁干净,不染半分杂念。

江中诸客,只听得二位之言。

吕先生、子明君。

李辟尘感觉到心中那半扇门户仿佛要被推开了,但总是差了一点什么。

既然第二次再走红尘,那应当明白了许多事情才对。

步伐轻踏,李辟尘来到江岸边一处高大岩石上,这岩石宛如一片大叶,向外伸展,看上去极其的险峻,而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才没有钓客驻足。

手指轻轻在虚空中挥舞,那当中似有波纹荡漾。

隐隐间,那江山剑谷内,有悠悠的笛声响起来。

吕先生从怀中掏出了一杆木笛,那苍老的面容隐在斗笠下,此时轻轻哼着,那木笛当中,传来了悠悠的笛音。

恍如梦呓,恍如女音....这是淡然的,而且是难言的,就像是秋天的雨一般,惆怅到了极点。

这个曲调有些悲伤了,就像是在感慨人世的蹉跎,感慨岁月的无情。

斩了过往,乱了人心。

这曲子回荡在江谷中。不知道该去何处,只道这音绵绵不绝,宛如太古的呓语,又像是南柯一梦,让人恍惚,让人不明。

宫商音,角徽语,其音渺渺,仿若有人羽化登天。

李辟尘的目光向着江中望去,那波涛汹涌的水中,恍若要有什么东西跃出来了。

不知不觉,那鼻中哼出音来。

这一哼,那下方的江水顿时涌起,而那原本有些悲伤悠扬的笛音,也在渐渐变化。

李辟尘看着前方那雾气朦胧,不知有几万丈高的剑峰,目光悠悠,而随着曲调的变化,那下方的江水拍岸裂石之声,也和那笛音融合到了一处。

这曲调在变,笛音也在变。

水在奔涌,越发的浩大,而那笛音也开始变得急促与浑厚,与之前的悠扬完全背道而驰,此时这声音当中,仿若有一股杀伐之气在响!

吕公的额头渗出汗来,然而那目光却越来越亮,他的耳中,能够清晰的听见那道哼唱声音,他不知道是谁在唱,但这个调子,却让他不能自拔。

这一定要用笛声吟出来。

他的身子开始晃动,那笛音也渐渐变得高亢起来,而李辟尘站在那处剑岩上,双手背负,双目微阖,那心中一切的杂念都消去,剩下的,仅仅只有耳中的音。

一路行,那往古的事都化作了尘烟,这一梦若醒,就是千年。

半遮半掩的门户渐渐被推开,而在这一刻,随着那些曲调的哼出,心神则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空灵境界。

一瞬间,仿若乾坤都变得渺小,而在双眸当中,显化出了一只猴子来。

心桃木下,三我之侧,那心猿从树中露出面容,而就在同时,三我俱都抬头,那六道目光摄他意神,让心猿大颤。

桃木抖动,心猿落下,三我起身,此时俱都伸出一只手去。

这猴子抬起头,被三只手掌压住。

真我降服心猿,定住过去,不为恶法所乱。

本我降服心猿,定住今生,不为外道所趁。

道我降服心猿,定住来世,不为阴幻所迷。

待三我手掌放在那猴头上时,只这一下,看那猴子跪拜下来,对着三我,一我三叩,共计九叩九拜。

真我大笑,本我颔首,道我不言。

此刻此时,六耳已经化作了灵明。

于是在这一瞬间,李辟尘睁开了眸子。

“哗!”

波涛卷起,狠狠砸在那山峦上,拍打剑峰,无数的白浪似是剑气怒啸,而那浩荡的音宛如雷震,但那当中,又有一道长音突然高亢而起!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吕公的笛音也在瞬间达到了顶峰的高潮!

长音,笛音!

那是道喝龙吟!

一道白练破开了江河,李辟尘步伐一踏,此时一人站立水中,那下方无数白涛汇聚,此时化作一条白龙!

大江不尽,东流直入大海;

万沙聚来,化作一方玉台;

剑峰开天,镇下人世千载;

云遮雾敛,成这仙凡关隘。

白龙起身,此时驮仙而去,那无数水流汇聚,化龙鳞龙须,而这片大江当中,顿时大浪翻涌,又是风雨齐来!

“龙!”

“白龙!”

子明猛地站起身来,那手中的钓竿滑落,而就在这时,吕公放下了手中的笛子,看那白龙离去,而目光稍稍一停,突然见到那白龙顶上,有一道身影矗立。

那年轻道人负着双手,此生哼着曲调,而那声音悠扬传来,隔着江水,却一丝不差的传入自己耳中,而那正是之前的笛曲。

原来如此!

吕公顿时恍然,同时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那末了,长天一笑:“当今世上,谁得仙人一曲?唯我楚江之畔吕公望也!”

“一道龙吟,一声道喝!多谢仙人赠我一曲!”

他站起来,摇摇看着那白龙化入云雾,而龙顶之上,那仙人似乎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

耳中传来声音,吕公听得分明。

“云山一境见清影,仙心一曲水龙吟。”

第四百二十六章 龙华境前入天涯

...

欲泻三江雪浪,净洗胡尘千里。

笛音袅袅,仍旧不绝,从那人间转入了仙境,而那两侧剑峰插在云霄,江河之上,一头白龙翻浪而行,震两侧白浪拍在银山,那一声长吟贯穿霄汉,直乱云清。

大雨倾盆,那凡间是阴天有云,到了这仙家圣境,反而下起了雨来。

雨入江河,乱了阴阳浊清。

沧浪之水清兮?

沧浪之水浊兮?

白龙行,水龙吟。

嗡——!

龙行江河不知处,水沸云腾化洪炉。

一声长音震荡,只闻一声龙吟响过,那两侧银山剑峰上,无数身披白甲白袍的仙兵显露,此时举旗持戟,浩浩荡荡,或乘云来,或踏飞石,威风凛凛。

恍如那.....十万天兵。

这些是太虚山守在无垠海关隘之前的仙兵,与唤出黄巾力士的法门相同,俱都是仙家傀儡,法之战兵,单个仙兵法力不强,但胜在布阵之威,百余仙兵布下阵法,便可阻挡人仙行进。

李辟尘竖起手来,此时那当中显化一片木板,上刻龙华两个小字。

仙兵不动,而在此时,那前方处,有一道云光雾气降下,只看刹那化作一尊道人身影,这道人行来,见李辟尘面相,又窥那木板,顿时微讶:“又是一枚龙华令,尔是何处仙人?亦或是何处散人?”

李辟尘踏下白龙,此时那水龙长吟,并不散去,而李辟尘对那道人行礼,开口言:“贫道李辟尘,自西方太华山而来,要去无垠海中,赴龙盂大会。”

“太华山的仙人么,原来如此,贫道失礼了。”

这道人散去云雾,此时露出真容,那面目寻常,头戴一副水云顶观,身上穿着太虚山的青白阴阳袍,手中托着一面白玉小云门,那看其法力境界,也列在人仙之中。

李辟尘见他真貌,而那道人行礼:“贫道平常生,乃太虚山真传弟子,此番因龙盂大会开启缘故,特领受青云宫中第一观主法旨,率三万天河仙兵在此守候,以作接引之职。”

平常生,很特别的一个名字。

道人挥挥手,此时只看那两岸银山山,无数仙兵收旗退去,而他口中呼出一言,只道:

“平常生在此。”

这一言恍若法旨,那江河天上,大雨骤然而停。

李辟尘看的哑然,而平常生道:“道兄不晓得,这山隘大江之地,已经在我太虚灵境当中,这些雨也非寻常之雨,若是道兄为魔头所化,刚刚入内,便已被此雨灭去半身法力。”

“这雨可是地仙所布,寻常魔头,若境界低些,都走不到我这处,便已经化作脓水灭去。”

平常生如此解释,而后又言:“道兄此番来至,我这里唤作‘天涯’,那门后便是无垠海,诸妖众灵唤作‘海角’。”

“无垠海悬于云原之外,又与云原有着连接,时隐时现,如蜃楼一般,有缘之人无须从我这处进去也可入无垠海,无缘之人,那到了我处,也得经受一番考验方能过去。”

“且,这过去之人,是人,是仙,是魔,是妖,是灵,是怪,是神,是圣,亦或是天地之中其余众生,我还要挑挑拣拣一番,对的才能过去,不对的,便是叩破了头也不得让他过去。”

平常生如此说着,而李辟尘听出其中含义,直道:“道友是要考验我一番么?文斗还是武斗?拼法还是拼道?亦或是道花气数,奇门巧技?”

话语落下,李辟尘看平常生,而后者摇摇头,道:

“不文斗,不武斗,不论法,亦不论道,更不拼道花气数,奇门巧技。”

“道兄请跟我来,那座下水龙.....道兄,可让它散去,亦或留它真灵,点它护在此处,或是带走,这都可以。”

平常生说道那水龙,而李辟尘笑了笑:“既然有缘法显化,为那寻常江中无数浪涛所聚,那我便带它一并前去无垠海吧。”

说罢,李辟尘手掌一招,那当中化出一面卦象,正是坎卦。

白龙聚水,浪涛不绝,此时长吟一声,落入手掌当中,此时看清楚,那坎卦内,隐隐显化一根定海神针,而那白龙此时盘踞于上,化作浪涛定格。

“咦?”

平常生看见这法,微微一怔,那自顾自的点点头,暗道这倒也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法门。

果然,万法万道,道无涯。

他的念头只是闪过,很快就消失,接着,他转过身去,足下踏着雾气,向那江谷深处行去。

李辟尘同样乘风驭云而走,跟随其上,而随着与平常生想谷内渐行渐深,那两侧的银山之石,也变得有些厚重和久远起来。

这是一种感觉,很奇怪的感觉,其实这些山石都是存在了很久的,但....就是觉得,这里面的,要比其他的山石,应该更加久远一点。

云雾渐渐散去,烟尘从江水当中,伴随着波涛升起。

而此时平常生站定云头,那身子微微侧开,把袖袍一抖,见那手伸出,对着李辟尘做出一个请见的动作来。

于是李辟尘顺着平常生的动作望去,此时那身前处,随着云雾的消弭,一面巨大的石壁也终于显化出来。

高不知有几万丈,仿若来到了天的尽头,那孤零零的山崖直插云霄,而那上方,写着的,正是墨色的“天涯”二字。

此地便是神话天涯!

翻过天涯便是海角!

那石壁上,已经写下了无数的名讳,俱都是被墨色的水滴汇聚而成,而那当中,李辟尘目光扫过,见到了几个令他惊诧的名字。

这名字,是从左至右看的。

第一行正第二十位,青箬笠。

第二行正第二位,花千树。

第十八行第六位,黄天凉。

第十八行末位,祝凝心。

第十九行二十九位,张木槿。

第二十一行末位,穆寻雁。

李辟尘讶异的看着这些名字,这都是和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而他们的名字此时已经被写在了这面石壁上,那些墨色的水如同龙一般虬绕,在雾气的迷蒙中,这些名字几乎是要活过来一般。

“道友,这石壁是......”

李辟尘询问,而那目光此时向着上方看去,那微微一滞,因为第一行第一位,那个名字,是自己十分熟悉的。

第一行第一位,李长生。

第四百二十七章 翻手为天覆手雨

三字映入眼帘,让李辟尘此时微微无言。

李长生,认自己为兄长的那颗金丹么。

为何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面石壁上?

带着疑问,李辟尘转过了头,而平常生负着手,此时开口:“道兄,我之前所言的考验,便是这面石壁了。”

“能走到此处,必然列在人仙之境,道兄法力如何,境界几重,这都不是我考虑的事情,而是这面石壁考虑的事情。”

平常生伸出手来,指向那石壁:“道兄所见这些名字,于此处题名者,共计有一千八百六十四位,俱都列在人仙之境,那境界高绝者,乃至也有神仙在内。”

“凡在此留名者,俱都是之前从我天涯境处前往无垠海的仙人,通过这面石壁考量,法力高绝,如此方能入内。”

平常生言语:“这些石壁上所留之字,俱都是那当初前去无垠海仙人名讳,并且在这些名讳当中留下一丝气数,若有墨名被雾水化开,那便是前往无垠海的那位仙人有难,我这里,可通报太虚山,亦或各宗,行处置之事。”

“至于石壁名讳,则是按法力高绝来排列。”

话语缓缓落下,李辟尘听得明白,那转过头去,看向那第一位的名字。

青箬笠师兄列在神仙,尚在一行二十位,而李长生,列在一行一位。

他的法力,已经比神仙还要高了么?

不应当,细细想,这恐应是青箬笠师兄留了手,怕并非全力施为。

那其余的名字,料想也能猜到一些,当是其余诸多大宗的天骄人杰,而来此的几乎都是仙人与神人,或许当中也有妖道的高手,因为李辟尘就看见了几个名字,显然不像是仙神的名讳。

至于魔门,则是没有的。

但,魔门有自己的离去之法,不需要通行太虚天涯境。

一千八百六十四位人仙之上,于天涯境中共赴龙华。

平常生手掌轻轻一压,那石壁下方云雾散去,此时李辟尘望向那处,正见一片拳影,俱都在那一片石壁之上显露,而很快,那些印记就都消散不见。

“道兄所见,是上一批乘着飞舟而来的仙家所留下的法印道痕,此时道兄来此,云雾散去,这些道痕便也消散,这石壁之中混有息壤,只要不是山峰崩裂,其余若是落石裂痕,俱都能自主复归原样。”

平常生缓缓开言:“此石壁试法不试境,若道兄法力高绝,能撼此壁,让那下方江中击起千丈大浪,便可过天涯,入海角,前去无垠海中赶赴龙华。”

“先前去往无垠海中的,也有几位身上与道兄相同,带着龙华令,那当中,也有太华山的仙家,想来与道兄,当是同门。”

他如此说,而李辟尘看了看那下方的石壁,心中思量:“原来如此,以自身之法击那下方石壁,由此撼动天涯,引下方白练击天,若过千丈,便可踏过此境,前往无垠海。”

这也是为了防止修行不够之人平白前往无垠海送死,那处虽然有无数异兽瑞兽居住,但那当中更有无数大凶,若是遇到那些异种,糊里糊涂就死了去,平白浪费一条大好性命。

李辟尘看那石壁,此时驭雾乘风,那袖袍轻轻一扯,此时五指张开,当中化出无尽光华。

“击起千丈大浪,若是击水倒也不难,以人仙修行,哪怕是结丹之境,但只需耗费八九之力,也可做到,然而这是要撼天涯石壁,借那震荡之威击起千丈大浪,这便是有些难度了。”

李辟尘的话语传出来,此时他背对平常生,而平常生面上并无表情,只是寻常言语,那当中没有半点波澜:“道兄若是觉得困难,可积蓄些法力,再行冲壁,我这里,并不着急。”

这话落了,李辟尘轻轻一笑:“道兄不急,我可急呢。”

“无垠海中赶赴龙华,我还有其他大事要做,可不敢失了约定的日子。”

李辟尘那手掌当中,光华渐渐亮起,而平常生感觉到这股气息,初时并没有什么惊诧,因为他自身也列在人仙,法力雄浑,虽是真丹,但可与一阳一斗。

李辟尘此时展露的,不过是结丹的气息,这对于平常生来说,太过弱小。

即使同为人仙,同在一境,但那法力,却也是不一样的。

强者上击碧落下探黄泉,弱者上难登山下难入海。

这便是差距了。

平常生看着李辟尘,并不在意他能否击起千丈大浪,因为击不起,无非就是退去,青云宫不会让境界羸弱者过天涯,这是对他们自身的不负责任。

这等若给无垠海中的那些海妖,平白送去血食。

天涯固定一处,但海角却不是固定的,所以从天涯出去,会出现在无垠海的何处,都是不知道的,一切皆要看缘法如何。

缘法不妙,出天涯则入妖口,缘法妙了,那出天涯便至龙华。

而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李辟尘的手掌当中,那光华突然变得炽烈了些许。

“嗯?”

平常生的眼眸微微一动,他感觉到,眼前这位太华仙人身上的法力,突然高涨了一些。

与之前,仿佛判若两人。

他如此想着,而第三道光华已经亮起。

一股滔天的气息显化出来,而平常生此时,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因为此时李辟尘身上的气息,那法力的浑厚程度,已经与自己平齐了。

三道光华,此时法力堪比一阳。

他眸光突然一动,却是看见了李辟尘手掌当中,似乎汇聚而出了一些图案。

那是一些横杠所组成的古怪图案,有的中间断裂,有的两头断裂。

而在这太华仙人的手掌中,此时这些图案,已经出现了三个。

而三个图案,这唤作李辟尘的仙人,他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三次如同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渐渐的,随着那光华的越来越盛,一股惊天动地的气势也在汇聚,连带着下方的江河已经开始震荡,这绝非寻常之法,而此时,平常生的面色已经变得凝重至极。

同时,眼中升起一丝震撼。

李辟尘的手掌当中,光华渐渐散去,化作八个古怪图案。

而在那八幅图案当中,又有一道无法言喻的气息在汇聚。

李辟尘的念头也汇聚在了一点处。

刹那的光阴,李辟尘的手掌伸出去,缓缓,对着那石壁按压而去。

一瞬间,仿若岁月都停止,而李辟尘眼中,在此时,出现了无数的影子。

一股玄妙的意境出现,冥冥之中,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在诉说着道与法。

人间的道,天上的法。

那是自己经历的过往,曾经走过的人间路行,那用八卦时,配上这个心境,所施展的混元一气,似乎更加强大了些。

目光当中闪过无数的影子。

有痴狂的士子,有哭泣的姑娘;

有担山的白骨,有黑白的忠魂;

有追云的仙人,有亡命的鬼神;

有山中的隐客,有抚琴的鱼妖;

有唱戏的傀影,有酿酒的壶翁;

有浮水的老龟,有铸刀的汉子;

有刻羊的道人,有可怜的乞儿;

有江中的钓客垂下直饵......

亦有翻浪的白龙卷起黄尘。

十六景,二八生,阴阳相对,化混元。

“是灵明境的威势,糅合了红尘的意,让我的法与道更加的精进了。”

李辟尘明白了这法与道中的玄妙之意,这是灵明境所致。

“原来,这才是天人。”

“一步仙天化清风,半步人间履红尘。”

那手掌缓缓按压而下,但这一掌,似人似天,还不曾触及石壁,便有无数尘土崩散化流年。

一掌纳尽千古诸事,而这一掌,更是混元。

此乃.....天人一按。

这一下去,李辟尘收回手,而那天涯在颤动,那谷中在回荡雷声,滔天的音要震人心神,平常生早已捂住耳朵,他骇然而动,只觉得一口气被压制,不能吐出,浑浑噩噩,而就在此时,那天穹上,突然下起了雨来。

平常生被雨水淋,此时不解,自己明明停止了雨水,为何又有大雨瓢泼?

他不解,于是高喊:

“平常生在此!”

声音回荡云霄,然而大雨却半点也不停歇。

“平常生在此!”

他继续呼喊,然而仍旧没有用处。

平常生愣在原地。

他缓缓抬头去,却身子轻轻一颤,是见到一片水云......缓缓压下。

但他看的清楚,那不是云.....那是江河!

平常生哑然不能言语,那看远处江河,白练滔滔不绝,此时居然不断向天而震,那白练化作长虹,击入云霄不知几重之深!

原来是这太华山的仙人,一掌把那半个天涯境中的江水......都砸到了天上。

这一掌去,天上银河坠,人间大河起,浩浩荡荡,贯入云霄.....九千丈!

那石壁上方,墨龙翻飞,而一行第一位,那李长生的名字渐渐隐去,退至后方。

那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一行一位......

李辟尘。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云深雾渺不知处

墨色的水凝刻成字,印在了岁月当中。

大浪从九天之上坠落,白练击天,再穿透云霄之后,化作滂沱大雨,重新坠回江河。

雨打山河,化作飞瀑,从两侧的银山之上流淌而下,那哗哗的声音连绵不绝。

李辟尘转过身去,看向平常生,而后者早已无言,让开了身子。

平常生叹气,那当中意味难明:“道兄法力高绝,远胜于我,此天人一掌,震起白浪九千丈,翻手为天覆手为雨,可直过天涯境,入那无垠海中。”

“道兄.....请!”

平常生伸出手来,此时那手掌平出,看那天涯石壁之侧,有一处狭窄的关隘,当中云雾萦绕,在那大雾乱云之后,有光华微闪,似是另外一方天地。

“过这云雾,便出天涯境,待从云雾当中离去,那再化出时,便在无垠海角之内。”

平常生缓缓开言:“无垠海角,此无固定之所,飘飘忽忽,道兄若是出去,还需做好准备,若是缘法不妙,则出天涯入海角,睁开眼眸便是无数凶兽盘恒....不过料想以道兄法力,寻常凶兽显化,只是被杀死的命数。”

“道兄自龙华境中归来时,只心中默念【天涯归兮】,如此天涯石壁便有感召,可讲道兄直接化回天涯境中。但且切记,此二字不得出龙华境再言,否则便没了法力。”

李辟尘微微点头:“多谢道兄提点,那我如此,便过去了....”

话语落下,就要离去,而平常生微微沉吟,那又开口,让李辟尘停住步伐。

“道兄且慢,我有一物,要赠与道兄。”

李辟尘停下步伐,望向对方,此时只看平常生抖抖袖袍,那从当中取出一面旗幡,此时拿起,放在李辟尘手掌当中。

“此旗唤作‘镜水赊命旗’,以此旗幡挥舞,卷水起风,吹之与海,鱼不能游。此乃我太虚山特有法兵,可降服诸多水族凶兽,且更有挡下一难之妙用,我以此法兵赠于道兄之手,还望道兄此次行去,一路平安。”

平常生如此说,而后又言:“临别一赠,道兄,平常生只是希望,三年之后九玄论道,还能与道兄一见,若是道兄能平安从无垠海中归来,那便请还我此旗。”

他如此说着,眼中有莫名意味。

天骄人物不该陨在无垠海中,平常生虽镇守天涯境,但其实,他本也是希冀前去无垠海中一赴龙华的,平常生素来也不认为自己比其余真传弱了多少,那之前过了龙华境的人物,有些神仙也不过尔尔,但此番见李辟尘法力,却是真真正正,产生了敬叹之意。

赠此旗帜,是希望九玄论道之时,还能与其一较高下。

李辟尘看了此旗,哈哈一笑,那打个稽首:“多谢道兄之礼,那此番,贫道,便去往无垠海中,赶赴龙华。”

“别过。”

话语轻轻落下,李辟尘转过身去,收起那旗,此时步伐一踏,身子一转,便是已经隐没在云雾之中,再也没了踪迹。

平常生踏在云端,那目送李辟尘离去,此时转过身,那天穹上,白练已经坠落下去,而大雨也渐渐停歇,那些被砸上天阙的江水都已经尽数流入下方,波涛惊起白浪,恍若有龙隐藏,在那深深的江河之底,翻水弄云长。

平常生抬起了头颅,那目光看向上方的蒙蒙云天,此时张开口,面上不起波澜,语气平静,古井无波,但一言落下,恍若惊雷乍起。

“平常生在此!”

这一言,又是一道法旨入天,而如今,这一言终于起来作用。

于是淅淅沥沥,小雨渐渐从蒙蒙云天之中坠落下来,淋在山崖石壁上,从那天涯之刻中淌下,化作涓涓细流,最后汇入山谷大江之中。

那些水流淌,从那一千八百六十四位仙人的名字上滑落.....

平常生看了眼那石壁。

现在不是一千八百六十四位了,而是一千八百六十五位。

天涯之处,大浪击天,贯穿云霄九千丈。

.....

云雾朦胧,那脚下乘着风儿,在这云海雾山之中兜兜转转,也不知到了何处,只是循着那道光芒在走。

云汇成海,雾聚成山,缥缈无尽,不见万物。

天涯境外,海角处前,便是这种情景了。

李辟尘飘飘忽忽,此时那雾山一重接着一重,云海一片连着一片,这天涯海角的名字,倒还是真的没有起错了。

手掌轻轻伸出,那指尖萦绕出一点阳气,渐渐汇聚成一根长香,而在长香之顶,一团火苗燃烧起来,渐渐的,让这长香,发出了袅袅青烟。

仿若来至混沌,所谓混沌之中不记年,就像是到了往古的神话之内,此时也只能用这长香来算算,自己在天涯海角之中,走了有多久的时光。

待长香燃尽,复又升起,再燃尽,再升起,如此不知反复了几次,只知道青烟已经飘了有六千里之遥远,那雾山重重不见日,云海涛涛不见天,连带着风似乎也要消弭了。

李辟尘的目光变得高渺起来,阴阳的瞳已经显化,想要看破这片云海雾山,然而并没有用处,即使是来自洗象池与幽冥海的力量,也无法看清云雾之后,究竟有着什么。

这里是天涯。

这里是海角。

云原乃是先天化生之地,为造化之大洲,诸多山河都有玄妙来历,不可说,不可触及,乃至于有些地方,连地仙都不能擅自前去。

而天仙不能下界,若是强行下界,不得洞天之主同意,则一入凡间,自被打落顶上一花,斩去天仙之果,落在地仙之境,至于是地仙第几境,那要看天仙落下来时,有没有被人袭击了。

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苦苦修持几千年,从地仙升入天仙,终于能逍遥自在十万年,谁又会冒着被打落天仙之花的风险,重新下界呢?

这一落,说不定就回不去了。

大罗封天之威终究不是唬人的东西,大圣都不敢违逆,天仙若不按规矩下去,用凡间的话来讲,去揣摩,那就是犯了天条。

那,天仙不下,只有天桥地仙才能游走天下,故此许多玄妙山河,便成了禁地,也就是神话之位。

这天涯海角,也是一处神话之位,也不知道是谁先找到了这里,想来,应当是太虚山的先辈,故此太虚灵境落在了此处,立下了太虚青云宫。

寻寻觅觅,云海无尽,雾山万重。

只道是,身在天涯中,云深不知处。

第四百二十九章 虺龙封海欲噬仙

青烟飘荡,已有万里之远,绵绵不尽。

香不尽,但天涯境,却已走到了尽头。

雾山散去,云海灭去,此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大风。

极为凶恶与浩荡。

眸子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情景,那让李辟尘不由得微微摇头。

风卷云涛,黑云压世。

李辟尘手掌中的阳香散去,那身后万里天涯退下,此时露出的,是一片矗立在海中的山岳。

此处,便是神话中的海角。

自己跨过了天涯境,但此时出现在这里,似乎缘法并不是很好。

因为这天,明显是遇上了雷暴。

下方的大海绵延,大浪击天,几有排山倒海之威力,如有一尊水神发怒,在那千万里的海底,施展无尽神法,要把这片无垠大海彻底掀翻。

在这种天威之下,即使是人仙也要小心应对,以免被波涛卷入,因为这风实在是威势难言,而这水,已经彻底暴怒了。

雷在震荡,霆在打落,闪耀的光划破黑天,咔嚓一声,惊起万壑鸣音。

“呜呜——”

恍如是风在悲啸,但又似是生灵在哭号,李辟尘的手掌当中,显露出两个卦象,那是巽与坎,此时风在上,水在下,风行水上,施得是涣散之法。

这是一个下下之卦,但用在驱逐恶风恶水之上,却是恰到好处,因为这本就是一个灭敌恶法的卦。

风不临身便散,水不近前便落。

于是狂风暴雨当中,有仙人踏波涛而走,一时之间,海浪雄浑,却奈其无法,只能任由他如此来去,伤不得半分毫厘。

那海水当中,无数生灵隐没,此时不敢出行半点,都藏在波涛之下,而一路行去,也见到无数岛屿山岳悬在海中,亦或是浮在半空,若是没有法阵护佑,则被天雷直接打碎,化作尘土跌落入海。

这种威力,可谓之是真正天灾,其中之威势,已经堪比真丹的人仙,而这远远不是海中雷暴的真正力量。

“呜呜——”

那哭号的声音再度传来,而李辟尘稍稍移动目光,正在此时,那翻涌不息的海面上,在雷光的映照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剪影。

那是一条龙。

雷雨晦冥,龙来哀嚎,声若牛吼。

这是古书之中提及的故事,龙寻常吟唱时,声贯云霄,但若是遭遇重创,其声哀嚎,便如牛马一般吼叫。

刚刚那呜咽之声显然就是这条龙发出来的,李辟尘踏着浪花过去,看清楚,这是一条虬龙。

并非是那种一直秉持虬龙之身的坚定龙族,而是正常变化的上类龙族。

虬龙是幼龙之态,但同样是一种龙类。上位龙类在生长变化的过程中,是有虬龙这个姿态的。

这从它的身躯外貌就可以看出一二,那龙角已经长出,但不明显,而外貌还残留着虬龙的模样。曾经倚帝山第一关中那位数千年的老虬龙,模样就和这条小龙有些相似。

那气息也有相近之处,但还是有着一定的差别,如果硬要说起,那就是这条小龙的气息,更加缥缈一些。

这龙身上的鳞片不知道被谁咬去,此时伤痕累累,而这倒是让李辟尘感到诧异,所谓上类龙族,在无垠海中应当是有极高地位的,这条小龙既是龙族,且血脉也非寻常之龙,至少也是云龙之属,那又是什么海妖,敢袭击龙呢?

“罢了,救你一救。”

大浪拍卷,李辟尘看了看这条小龙,此时手指轻轻一点,那口中念诵:“小,小,小。”

壶天的法诀施展了出来,这龙儿在瞬间被变得极其渺小,于是化作一道光华被收入掌中,而就在这时候,那下方诸海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哗啦啦!

海浪破开,此时出现在李辟尘身前的,是一片虺龙群!

九十九条虺龙出现在海面上,此时探出身子,那眼中满是凶恶毒辣,那身上的血气在昭告着一切来犯之人,自己虽是龙族正宗,但是嗜杀而无情。

虺乃龙之幼年姿态,同样是一种下位龙类,《述异记》有言:虺五百年成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岁称角龙,又千年称应龙。

在此方岁月当中,这不仅仅是一种龙类的变化,更是数种龙类的划分。

不算龙之诸子,那纯正的龙类,便有十几之数。

不说那列在神位的青龙,还有那腾天的应龙,虬髯的角龙;

镇海的虬龙,闹江的蛟龙;

吞水的螭龙,放火的火龙;

蛰地的蟠龙,升天的云龙;

异状的望龙,鲤化的行龙;

还有那吞云放雾化烟成幻的....蜃龙。

而虺龙,于虬龙一般,同是龙之幼态,又有大毒蛇之称,当然,更是一种下位的龙类,而下位龙类,一世皆是此貌。

九十九龙回荡于海,而李辟尘感那些血气,这便明白了,原来是这些虺龙伤了这条虬龙。

不过想来也是如此,这虬龙法力并不高绝,只是生来神圣而已,而要杀龙,除了一些自己不明白的古老凶瑞异兽,那剩下的,也就只有龙杀龙了。

而古书记载之中,虺龙,素来以阴毒著称。

眼下这些虺龙汹涌而来,一瞬间布满海面,那一龙身有十丈,九十九龙之威可想而知,并且他们同时对李辟尘露出了凶狠的敌意。

无垠海中妖灵多是凶猛之流,故此入海之内,最次也要真丹法力。

他们似乎要对李辟尘发起攻击,而至于缘由,恐怕就是那虬龙了。

有趣了......

李辟尘眯起了眸子,笑了笑。

“你们一群法力低微的虺龙,在我面前舞动,逞什么威风呢?不若都散去吧,这雷雨交加,风海咆哮,若是再有鲜血挥洒,颇为不美。”

李辟尘看这些虺龙似有攻伐之意,于是脚步轻轻一踏,那身上有气息散发,露出人仙威势,而那些虺龙感到这股气息之后,便有些退缩之意。

“慌乱甚么!他如今来到此处,救了那虬龙,莫非还想从这雷海之内全身而退不成!虽然是一尊人仙,但我等九十九兄弟,生来神圣,也不必惧他!”

一声愤怒的嘶吼响彻,那九十九条虺龙当中,有一尊硕大的抬起了头颅,那眼神当中满是阴毒,也不问李辟尘来路如何,只是嘶道:“人仙!你时运不济,今日听得这孽障呼号,也是有缘,要葬身在此了!”

他身上龙气沸腾,此时一声长嘶,虽是龙道正宗,但却全无龙之浩荡威势,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的阴浩之气,如四月梅雨,让人难以忍受。

那九十八条虺龙汇聚在他身侧,此时又突然散开,化作一个圆圈,卷起波涛,把李辟尘团团围住。

阵法,从来都是以弱击强的不二选择,尤其是人....是龙多力量大。

虺龙头目的嘶吼声中夹杂着言语,那是布阵的鸣号。

李辟尘的目光垂下,微微一叹,那手掌当中,坎卦上.....光华大放。

第四百三十章 白龙翻海惊三妖

世人皆说无垠海凶猛,不入龙华境内,一切皆无定数。

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不问缘由,不问来路,不问对方法力几何,境界几许,来此为何。

总而言之,见到了就要杀,插手了就要灭。

李辟尘的手掌当中,那坎卦卦相已经光华大作,而四周的水域也开始震动,与此同时,那尊虺龙头领口中的阵诀也已经念诵完毕,至于说的什么.....

风声有些大,雷声有些躁,李辟尘还真没听清楚。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

当年自己还是真丹人仙时,曾在八江六河被青猿手下的三十八神布阵拿住,那是一种神道阵法,专门可以擒仙镇神,唤作“天伏神光云江阵”。

而那当时,三十八神还各自祭起法器法兵,为的就是增添威势,而如今,自己法力远胜当初那时,比神仙也不遑多让,而这些虺龙不过是一些臭鱼烂虾,下位的龙族,还不如那些野神。

想的很多,然而起阵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从那头领开始念诵,也不过就是三个呼吸的时间。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收手,确实是....准备撞死在南墙上了。

李辟尘的眼皮抬了抬。

.....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起阵!”

虺龙头领一声怒啸,那四面八方,无数十丈龙身开水而出,带起滔天大浪,那当中吞吐毒水,漫天而散,化作鬼雨落下。

如在水中卷起了一道龙风,九十九头虺龙化入龙风之中,那无数漫天毒水暴涌,一片接着一片,一浪接着一浪,向着李辟尘身上接连打去。

海水无穷,其力非一人一仙可抗,群龙起阵,借海之威化毒水漫天,又作大雨倾盆,让人逃也难逃,避也难避,若是想强行冲破水阵,则要同时震开九十九龙,否则海水无尽,毒水无垠,此阵难开。

群龙怒啸,而李辟尘身处阵法中央,那天上鬼雨降下,伤不得半点毫毛,那四周毒水瓢泼,也近不得半点身子。

“杀了这人仙!”

虺龙头领怒啸,而在这瞬间,李辟尘手中缓缓化出一根铁棍,那棍子通体灰暗,宛如铁水浇灌,但又有一道明光自顶而出,贯穿两侧。

随着这根铁棍的显化,那水风当中,忽然响起一声龙吟。

白龙行,水龙吟。

九十九条虺龙都听见了这声龙吟,而就在此时,一声叹息同时伴着龙吟响起。

一根铁棍定海,分开了大浪波涛。

那神针砸碎雷霆,断了浩荡天潮。

定海神针挥下,风与水同时而起,那风水涣的卦被这一棍舞出威力,此时驱逐恶风恶水,正是恰到好处。

龙吟响彻,当中还有无数哀鸣。

恍如光阴逝去,恍如风雨骤停;

恍如云雾开散,恍如雷霆歇鸣。

虺龙头领的眼中只留下了光芒,而耳中只剩下了嗡鸣。

一声极其恐怖且恢弘的震响!

就像是雷霆突然打在了面前!

大风散去,暴雨散去,波浪被砸开,掀翻了海!

一棍排天而出,气浪分开波涛,贯海百里,余威开海去,激起大浪千丈!

虽是人仙,但法力可比神仙!

鲜红的血挥洒在无垠海上,被狂风吹的四处乱飞,那腥臭的味道飘荡,混合着毒水蔓延而出。

李辟尘持棍而立,那足下踏着白浪波涛,一条水龙昂起头来,此时发出浩荡的长吟。

其音袅袅,其音滔滔。

撼诸海而鸣。

虺龙头领感觉浑身上下都麻痹了,他的脑海昏昏沉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到他清醒过来时,只看到那漫天的血雨,以及整片海中漂浮着的龙尸。

九十九条虺龙,此时被这一棍.....砸死了九十八条。

而虺龙头领龙瞳骤然猛缩,那想也不想就要跑,然他还没有说出什么话来,那下一刻,一根铁棍就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这是他所见到的最后景色,而耳中最后的声音,则是....

砰!

虺龙头领被一棍砸死。

“无垠海中凶兽横行,留你不得,谁知道你会给我找什么麻烦呢?见面就打,想来你若是有后台,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与其让你放出狠话,再施什么法诀告知于某人,还不如让我在此,一棍把你打死来的爽快。”

李辟尘摇摇头:“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话语说着,那双目当中,阴阳二瞳显化出来,此时看见有气数摇摇离去,而李辟尘那双目中,阴瞳陡然打出光华,只是一下,把那冥冥之中某些存在,彻底送入冥海。

这些虺龙乃下位龙族,无垠海中想来不知道该有多少,即使是龙宫亲信,也改变不了下位孽龙的事实,灭了这一点气数,无伤大雅,这阴瞳乃是幽冥海水造化,有万般神异,本就能有送魂之力。

魂魄归去,真灵亦归去,不得阻挡冥海召唤。

至于可能存在勾连的其余气数之类,倒是没有见到,这,便不用再担心后患了。

李辟尘看了看这漫海的龙尸残块,并不言语,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并竖起来,而下一瞬,那指尖上陡然冒出一团赤青之火。

九婴的先天炎心,水中火。

此时李辟尘手指一舞,那画了个圆圈,在整片海域之上,洒下无数火苗。

水中火遇到龙尸,刹那便把那些残躯吞噬,仅仅几个呼吸,风雨狂啸,雷霆电闪,但那海域之上,已经没了半点尸块。

赤青的火苗飘荡,风不能使其熄,水不能使其灭。

李辟尘收回水中火,此时座下白龙长吟一声,卷起波涛开路。那白浪前行,顶着风雨,在大海之中游荡,向着远方而行。

长龙入海,这水龙本就是白浪所化,有了灵光,化了坎卦,此时入海而行,那身躯却是越变越大,渐渐引动海水大浪跟随,那吓得深海之内无数生灵四下逃窜,乃至于许多异兽都在惊惶,不明白这只水龙是何来历。

......

万里海三浮岛处。

这万里海,是无垠海域的划分名称,无垠海只是一个统称,对外,无垠海的妖族,凶瑞,众灵都只是自称来自无垠海,但在无垠海中,他们自己各自都有所谓的海域居留。

万里海,前后起止万里,有三座浮空大岛,而居住在三岛之上的,则是三只禽妖,分别是大鹏仙,山雕仙,铁嘴仙。

三妖仙,一为黄羽大鹏,一为褐羽大雕,一为灰羽鹞鹰,俱都有堪比结丹人仙的修行,也算是一方的小小霸主了。

然而这一日,远处的海域有风暴聚集,雷霆不断,大浪排空,三浮岛上居住的妖仙不免出来查看,然而却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那是什么东西!”

大鹏仙此时昂首望去,却是惊的他眼珠蹦起,那遥遥之外,居然有一头硕大水龙崩海而行,那头顶雷霆,身卷白涛,恍如太古异兽,古之大凶。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五行神目定水深

水龙翻浪,以极其凶猛、霸道的姿态横行无垠海,那带着天上雷霆,海上狂风,那摇摇望去,宛如顶天立地,便是真正神龙也没有那种威势。

毕竟水身卷起大海,而那当中气息并不明显,此时遥遥万里外,浮空岛三妖看那水龙前行,只觉得心神俱颤,不敢言语,而又感觉不到其中气息,只认为是境界差的太远,道行修行远远不及所致,于是更是惧怕。

“我等三岛周遭万里,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山雕仙不明,此时面有骇然,却是苦思冥想不得其中之缘故,只能无奈而叹。

“不明晓,但.....是了,恐是赶赴龙盂大会来的!这次龙盂大会,莫非有什么玄妙的宝物要出世来,故此引动如此的大人物都前去一探究竟?”

铁嘴仙开口,此时脑补一番,说了他的观点,而这观点正引得其余二仙都是颔首,细细一想,只是觉得更有道理。

不然如此一尊水龙王,为何会出现在这三岛之外?此地偏僻,万里海不过是无垠海中一个小小海域罢了,若是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前百位。

而眼下能够让如此的大人物经过此地,那必然只有龙盂大会这一件盛事了。

“这尊水龙王从不曾听闻过,我们这处看不真切,但远远观其出行气势,又有风雷,又有大浪,而且我等还察觉不到他的法力,怕不是有堪比地仙的道行!”

大鹏仙如此笃定,而其余二仙顿时大赞:“不错不错,大哥说的极是有理!”

铁嘴仙此时有了点子:“大哥,二哥,不若我们现在前去那位水龙王处,讨好结交一番,也是讨个善缘,来日若是有什么要求的,说不得还可仰仗这位前辈呢!”

他如此言,山雕仙顿时大赞:“三弟说的极是,此正和我意!”

“大哥,你如何看?”

二仙再看大鹏仙,而大鹏仙面色微凝,摇摇头,叹口气来:“诶,二弟,三弟,此事不可行啊,你们看那位水龙王出行,那头顶风雷,身卷白涛,显然不是易说话的主,似这种大人物,万一结交不好,我们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大鹏仙远远看着,那面上全是叹气:“我等三个小小妖仙,如何能得这般大人物青睐?诶,地位差距太远了,二弟三弟,你们也莫要想那些事了,还是想想此次龙盂大会上,如何能取到宝物功法再说吧。”

山雕仙听了,顿时叹口气,那又没了主见,只是刚刚一时头脑发热,此时被大鹏仙一股冷水浇下,点点头:“是啊是啊,大哥说的也对,也对啊。”

铁嘴仙顿时不乐意,叽叽呱呱起来:“大哥说的也对也不对,我们空手前去,那前辈自然不会搭理于我们,但我们若是奉上宝物,想来这种隐居的地仙高人,自然也会对我们留下一些印象。”

“大哥,那人间之中有句话来,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们此次舍了宝物,那龙盂大会之上说不得还有更好的,又能结交这位前辈,你看如何呢?”

铁嘴仙说着:“而且,在龙盂大会上,若是遇到这位前辈,有前期送宝之恩,他自然会对我们提点一二,这可是一位水龙地仙啊!若是得他提点,则真丹有望,一阳也不是空谈了!届时我们大可离开浮空岛,开拓更广阔的的海域。”

他绘制了一副幻影图卷,而大鹏仙的面色则是为难起来:“这......”

“送宝倒也可以,只是三弟,那宝贝,你打算送什么呢?”

大鹏仙斟酌着开口,而铁嘴仙直接道:“就送五行目!”

“什么!你说的是那枚大盘涡的眼睛?!”

大鹏仙顿时大惊,连道:“三弟不可,那大盘涡的眼睛可是无价之宝,我等三兄弟当年是得了多大的机缘,才得到这枚五行目,你这如今居然就要送人,这绝对不行!”

大盘涡乃深海之中异兽,又唤雷螺,《天荒蚀文·卷九》有记,其壳如刚钻,远观似山,寿比真龙,悠长无尽,然生长极缓,不成年的大盘涡,法力低微,成诸多异兽口中之食,但若是一过百年之期,则脱胎换骨,有纵雷之力。

其惊雷裂海而不能伤其分毫,且有吞雷噬土之威。其头顶生一触角,上有独目,便是大盘涡之眼,又唤作五行目,五行珠,入海可视万里之遥。

这东西极其珍贵,那大盘涡之眼只有过百年才有用处,也就是成年的大盘涡的独目才唤五行目,但大盘涡一旦成年,立时就有玄光之威,法力列在人仙之顶,而能成长到百年的大盘涡,往往身边都有千年的大盘涡守护。

而千年的大盘涡,则距离人间地仙,也只有半步之遥,乃为神仙之顶。

此时铁嘴仙说要送出大盘涡之目,大鹏仙顿时不愿,他极力劝说,言道:“三弟,我等可不需送这么贵重的宝物,大可降一降,给些人仙的法兵器物,这不就.....”

“大哥,水龙王乃是地仙,你送人仙的法宝,有何用处?大哥,你莫要贪恋宝物,错失了这个绝好机会啊!”

铁嘴仙反过去劝说大鹏仙,而大鹏仙则是仍旧不愿,如此磨蹭再三,那此时,山雕仙忽然呼喊起来:“大哥,三弟,你们快看!”

他手指点向远方,此时三仙俱都看去,只见那遥遥处,风雷消散,而大浪也突然平息。

至于那位龙王,则早已不见了。

“诶呀!”

铁嘴仙顿时捶胸跺脚,而大鹏仙则是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庆幸什么。

.......

李辟尘踏水龙而走,自然不知道引动了万里外三只禽妖的万千思绪,此时来至一处大岛,那水龙已经行出风暴范围,李辟尘手掌一挥,那当中落下一道明光,正是那尊小龙。

手掌轻轻挥下,一道仙气点下其身,此时复他气血,那身上伤口渐渐结疤,却是没了龙鳞。

小龙睁开眼睛,抬头轻吟一声,那看见李辟尘,又见到那水龙王,顿时面有惊惶。

然而此时,他看见那仙人掌中显化一道明光,再落入自己眉心,那气息源源不断,就如同海水在鸣,使得自己的身躯内,渐渐恢复了法力。

李辟尘看着这条小龙,眼帘微垂,缓缓言语:“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厚之物。我今日初来无垠海中,赶赴龙华,见你受伤,故此救你一救,却也是有缘。”

“只是,今日我打杀那些群虺,虺龙虽阴且毒,但不一定就是恶,若是此次我救你归去,你心有不正,乃是恶身,那有朝一日,我自来寻你,且....将你打杀,你需记得清楚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水风一指听龙吟

小龙昂首,它渐渐清明过来,那龙须飘动,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

那声音仿若是刀在磨,非常的刺耳,与正常的龙吟全然不同。

“嗯?”

李辟尘听不懂龙吟之意,但这条龙的声音明显不对劲。

此时坐下水龙低头,李辟尘踏浪而下,上那岛屿之畔。

身子微微蹲下,李辟尘伸出手来,覆在小龙额头,这一刹那,小龙原本有些躁动的心神顿时变得平缓下来。

而心中躁动,则能窥心。

龙的心灵比人的要单纯一些,但心中镜湖只要起了波澜,就能被李辟尘窥见。

《清静经》带来的玄妙就在于此,只不过,在激战时,却是不能施展,那因自己心神有动非宁,如此说起来,这法门的限制其实也是挺多的。

数道念头传来,在心界之中响彻,李辟尘挺得清楚,缓缓颔首。

“原来是因龙声沙哑,故此被群龙排斥,从龙群之中外出游荡,却被虺龙群追杀,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但推测,还是因为龙吟不畅的缘故,下位龙类不认,认你乃龙族之耻,故要灭你。”

“你的身份倒是挺高......虬龙之姿,却并非是虬龙之属,果然是上位龙类的幼年模样。”

“你本该在这次龙盂大会之上成年,加封龙主,却不料遇到这种事情,你父本是一位龙侯,乃是龙华境内,六龙尊之云龙氏次子,居于龙华境外,此番若是龙盂大会,你父亲能得云龙令,则接任下一任云龙氏之主,而你,立刻也就红袍加身,封作....云龙公主?”

李辟尘的目光没有波动,而这条小龙则是露出惊诧的面色,那因为声音不能仔细言语,只是发出低沉且刺耳的龙吟,但那当中,满满都是惧怕。

“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你也是一位弃子啊。若是你父亲真的在乎于你,想来你出海游荡,身侧至少也该有强大龙将护佑,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李辟尘一言道破其中关系,而小龙则是吟了两声,而后那神色就变得有些黯淡。

因不能吟,故为龙之弃子,是龙族之耻。

而对于云龙侯来说,区区一位龙女,即使是嫡出,也不甚重要吧,这龙盂大会在即,对于海外的修行者们来说,只是一场交流盛会,但是对于龙华境内的诸位龙类氏族来说,这是封王的机会。

李辟尘从小龙的心思当中了解到了很多,对于龙类来说,龙盂会等若就是凡尘之中鲤鱼跳龙门一样的盛事,鱼儿跳过龙门化作行龙,而真龙跨过九道“银河”,就会化作龙王。

关于那九条银河,小龙知道的甚少,只晓得,那在龙华境深处,传闻是从外道之海涌来的先天之水,因闪银光,亮比昼空,故称“天上银河”,而因为又有九条,故此还有一个别称......唤作“九霄银河”。

而这,倒是勾起了李辟尘的一些兴趣,因为外道之海当中,那些海水哪里是什么银河,那根本就是天上的弱水,哪怕是地仙,只要沾染一滴海水,便要跌去千百年的道行。

不过外道之海即使如此可怕,仍旧有一些往古异兽与神灵在当中游荡,譬如那遮天蔽日的殁影,传闻为往古时,诸多地仙元神汇聚所化,又有猜测,乃是大圣残存真灵不散,汇聚而成。

“这些龙类渡那九霄银河,倒是有些像自己设立劫难磨练,若是能扛住这外道之海当中流来的弱水,便能脱胎换骨?这与仙魔的渡三灾倒是极其相似。”

妖族之说,众灵之类,那群怪诸精,也都是天地所化的异种,而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强者才值得尊敬,即使龙族位居无垠海之顶,执掌诸海,通晓礼仪,但也仍旧遵循这种规则。

李辟尘收回手掌,那目光之中没有什么情绪,而就是这种目光,倒是让小龙感到一丝恐惧。

一位能够窥视心灵的仙人,任何生灵在他面色,都会感到惧怕的。

这意味着自己没有秘密可言,那过去的诸事,伤心的,难忘的,痛苦的,喜悦的....这些都会被对方窥视到。

小龙的思绪有些紊乱,而这时候,它听见了李辟尘的声音。

“偶然相遇,偶然相识,借你心境得知无垠海一些事情,这对我前去龙华也有益处.....嗯,救龙救到底,我送你一卦,你听好了。”

李辟尘缓缓开口,而小龙并不明白什么是卦。

但很快,小龙就明白了。

李辟尘的手掌当中光华微亮,那其中显化两个图案,上为坎水,下为巽风。

手掌握起,点出一指,此时那指尖落下,停在小龙眉心当中。

一道浩大且高渺的声音在它心中响彻。

“水风井....上上卦。.”

“古井破费已多年,一朝泉涌且清浅;”

“枯木逢春白芒渐,碧落龙吟荡青天。”

话语回荡,李辟尘缓缓收回手去,那指尖当中碧青二色的光辉不散,发出浩大的生灵之气。

水风井乃井卦,象征着万物逢春,人挖井,井养人,水逢风,如此生木而起,乃上上之卦。

说的明白一些,这是一种恢复的道法,能激发生灵躯体之内本身存在的精气神。

李辟尘指尖光华散去,那身子站起来,开口道:“卦已下,那,就此别过,日后或许还有再见之时。”

一言而落,身转云涛,那水龙长吟而起,驮着仙人开海卷浪而去,直赴龙华。

小龙摇晃了一下脑袋,只觉得身体当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那身子转动起来,此时腾起沙尘,直坠入海,那在水中畅游,张开口,吟唱了一声。

这个刹那,恍如岁月被人以法骤停。

这个刹那,恍如碧落响起一道琴音。

这个刹那,恍如暴雨当中听见轻响。

一声极其清脆的龙吟响彻,传入了云霄。

悠悠荡荡,传出去,伴随波涛起舞,而小龙则是从海水当中探出脑袋,那双眸当中满是不解,还充斥着难以置信。

它张开了口,此时呼出气来,顿时这方乾坤当中,又响起了一声清脆且高亢的龙吟。

难以置信。

小龙的目光注视着大海,而那仙人早已经离去,不知道被水龙驮着去往了何处。

等等,自己记得,对方之前似乎说过,要前去龙华?

小龙的眸子当中亮起了光,它转动身躯,扎入海水当中,摆动龙尾,向着某个方位.......游荡而去。

它要赶回龙华境。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春华龙女入庆云

....

龙华境外,云龙氏群山。

此地距离龙华境极近,乃是群龙氏族居住之处,龙山无数,悬于海上三千丈之高,那天瀑垂落,贯入海中,可见无数游鱼争先恐后,攀登天瀑。

只因为上方是龙山,一旦越过天瀑,立时便化行龙。

然而三千丈之高,终究不是凡尘鱼儿可以行去的,那跳龙门,越天瀑的,几乎都是修了有一定年岁的精怪,而诸龙氏,绝不会让寻常灵精上到龙山之中。

能在龙山之中停留的,只有龙。

云龙氏群山中,一处龙山悬浮,颇为巨大,唤作庆云山,那山巅处云海滔滔,连绵不绝。顶峰处一座石宫内,有一位龙侯盘坐,他面容英俊,身披白袍,肩上有禽鸟之绒羽,看上去华贵雍容。

庆云山,这是封地,而居于此处的龙侯,自然是庆云侯了。

“呼呼——”

宫阙外有风声回荡,一位龙将盘云而来,气势磅礴,那落于宫阙之前,此时化作人身,手里持着一杆碧玉长戈,见龙侯盘坐,不敢打搅,只是矗立一旁,似有什么事等待禀报。

“说。”

龙侯没有睁眼,但嘴唇蠕动了一下,而那龙将听龙侯开口,便言:“禀庆云侯,应龙氏大公主来山拜访侯爷,现在人居于......”

“大公主来了?!”

庆云侯猛地睁开眼眸,面色不明:

“堂堂龙华三圣之一,春华龙王之女,来此会见我一位小小龙侯?她不在闺中准备她的大婚,来我这里作甚?”

龙华三圣,中天御唤作紫宸龙皇,左天御唤作春华龙王,右天御唤作苍岩龙王。

龙活五千年,便可称一声龙王,但在无垠海中,龙王二字只有二人可称,除去春华与苍岩二位龙王,其余龙族,但凡敢称龙王二字,立便被斩去逆鳞,流放无垠海中。

龙族逆鳞被斩,便是被逐出龙群,自生自灭,龙族不会再过问这种被逐之龙任何事情。

这位龙女是春华龙王的嫡女,乃是春华氏的大公主,地位尊贵无比。

他站起身来,对那龙将询问:“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正在绛云大殿中等候。”

龙将恭敬回答,而庆云侯抖了抖袖袍,眸子微眯,步伐连踏,快步走出了宫阙。

他要去看看,这位春华龙女,来此所为何事。

驾云起雾,不过盏茶,庆云侯便行至绛云大殿。

宫殿之内明黄的神火萦绕,立于两侧灯烛台上,如一条又一条的火龙盘踞,而那殿内,壁画之上镌刻无数云龙往事,有登天图,有纳谏图,有舞龙图.....而无论那些图画如何美丽,也无法比过此时大殿中的那尊丽人。

一位龙女身着赤红与绯色的宫装,那当中更有青与金的神饰,那是龙族王女的象征,而会见龙侯,这是正事,当然需要穿上正装。

不得不说人间王朝的礼仪被龙族学去不少。

龙女转身,那身上衣裙轻动,露出那绝世的面目来。

少女容颜,清云弄巧。

轻纱帐里嵌明珠,云雾迷蒙似垂泪,一颦一笑动群伦。

浑似灵山璞玉,身在画中朔方,秀雅,而又清冷高洁。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嘴不点而含丹。

瑶台归去,清绝楚影,却是人间难觅。

庆云侯心中赞叹,这位公主每一次的出现,总能够引动一群龙子龙孙的敬慕与惊叹,而那群龙诸氏当中,追求者也甚多,那还犹记,这位大公主宣布婚约时,那些龙子龙孙愤怒的声音,几乎要掀翻了龙华境。

可惜,看上的驸马却是个无根的神灵。

庆云侯从辈分上来说,是高于这位公主一辈的,但此时他不敢托大,那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仪,表示下位之说,而后才问:“不知大公主到我庆云山来,有何要事?”

大公主缓步而来,那身边跟着四位春华龙将,但见大公主上前言语,便自觉退下,如木雕泥塑,面上没有半点波澜。

“庆云侯,我前几日听闻,贵侯之女离山而走,至今日,也有十二天不曾回来,可有此事?”

大公主开言,那面上容颜平缓,就如在寻常发问,而庆云侯皱了皱眉,开口:“多谢大公主关心,小女离开庆云山,入海游玩,兴许是耽搁了时日,贪玩忘了时辰,再过几日便是回来,不需担心。”

庆云侯面无表情,而那心中则是并不以为意。

那女儿如今还不曾化形,乃至于龙盂大会,自己都不打算让她参与,毕竟不能吟唱的龙儿,那是让他丢尽了脸面,乃至于是龙族之耻。

自身座下儿女极多,那女儿虽是嫡出,但也不甚重要,其实便是死了,他也不会眨半下眼睛的。

只是不知道,春华公主,为何一开口便询问这件事情。

“庆云侯可是奇怪,为何我要询问那位龙女之事?想来她不能龙吟,当是不受你待见的,此番我来此问话,且让你困惑了些?”

大公主缓缓言语,庆云侯不明,而接着,大公主便言语:

“昨日接到枯沙海中生灵来报,言枯沙海中所居虺龙一族消失,离海数日不归,而至今日,已有十二天之数,这与贵女出海不归时日正好相符。”

大公主:“九十九条虺龙尽数蒸灭,此番之事,虺龙之长却并不知晓,于是便来询问我春华氏族,虺龙为我春华龙族统领,这事情也不好不问问。”

庆云侯皱起眉头,那目光当中冒出不满:“那大公主何意?莫非是认为是我云龙氏庆云灭了那些虺龙不成?还是说我那女儿......”

“庆云侯怎么会如此之想?那九十九龙不归,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隐居的大妖,一时头脑发热被灭了,也是有极大可能。我只是告知龙侯,虺龙之中似乎有龙子与贵女有怨,此番贵女不归,应当是......”

大公主缓缓言语,然话还不曾说完,庆云侯便直接开口,那眼皮也没有眨一下,只是道:“多谢公主提点,此事我知道了,既然与我庆云无关,那便没了其他事情。”

“.....呵呵,看来庆云侯当真是不喜贵女,只是既是龙女之身,再不喜,也是我龙族之属,我该提点两句,庆云侯的这种心态,却是要不得.......对了,还有一事......”

大公主被打断言语,却也不恼,仍旧笑了笑,那又缓缓开口,询问道:“听闻庆云侯前几日曾遇过一位云原仙家,并且还招待了一番?”

庆云侯点头:“不错,我是遇到了一位云原仙人,是赶赴龙盂大会的。大公主对此,难道有什么要说的么?如果是招待之说,我记得苍岩氏的四公主,也曾经送过一位云原仙人九穗禾酿的酒水吧。”

“嗯,苍岩四妹,确实是送过某位女仙一壶龙酒,庆云侯不必惊惶,我只是想要问一问,庆云侯所见的仙家,可是这一位.....”

大公主说着,那手中化出一面图画,此时徐徐展开,那当中,正画着一位仙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沧海天间听剑吟

....

踏浪乘风,波涛四起。

前方大海浩浩,而龙华令上,两个小字光华大放,这代表着龙华境愈发的接近了。

水龙翻海,这一路行来,天上天下,也有无数的妖灵在向龙华境赶赴,漫天遍海,俱都是同行之客。

他们神色匆忙,偶也有看见水龙行者,但此时的水龙早就敛去那庞大水身,化作十丈长短,与那些虺龙相差不大,故此那些妖灵也只是看了看,又见到李辟尘,感觉他并非寻常人物,也不做交谈,径自就飞走了去。

李辟尘坐在龙首,目光遥望远海,不时有影子从四方掠过,激起一阵清风。

龙盂大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没参加过的人难以想象,但在李辟尘想来,无非就和集市差不多咯?

所谓龙盂会,每逢一甲子开启一次,那除去龙族之外,其余诸多灵兽异种,修道仙魔都可参与,这其中可论道、可寻宝、可换兵,可得法,既然如此驳杂,那想来除去集市形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来组织这些人了。

自己虽然是来参与大婚,但龙盂会同样重要。

眼中光阴流转,那四周的波涛飞快的被抛在身后,而就在此时,那眼角的余光处,忽然出现了一道青色影子。

“唰!”

非常的快,比风还要快,乃至于以李辟尘的境界,只能稍稍看清一点,而后,那道青影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当中。

那似乎是一匹马?

李辟尘微微皱了眉头,此时再睁开眼,阴阳的光华显化,但阴阳眸并非千里眼,此时那青影已经跑的没有了踪迹,即使是能搜天查地的阴阳眸,也看不见它去了哪里。

但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应该就是一匹马。

但....什么马能在大海之上奔跑?龙马吗?

李辟尘如此想着,而就在此时,那后方处,遥遥的传来一片呼喊声,那当中还有哀叹与愤怒,更多的则是无力的叹息。

“又跑了!那匹青鳞龙马太快了!”

“纵然有分海踏光之力,也追不上它,这家伙不是有龙马血脉,是真正的古龙马啊!”

“随风海域的传说啊,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那些声音都是一些妖灵传来的,那当中有爬云的,有分海的,有乘风的,然而俱都被他们那口中的青色龙马甩在后头,等他们追到李辟尘这里时,那青鳞的龙马早就不知道跑去何方了。

李辟尘感到有趣,于是坐在水龙之上和他们交谈,这些妖灵倒也有礼,此时对李辟尘说明这方神异事情,当头一件就是这匹龙马。

“仙长不晓得,这处海域唤作随风海,那当中有三件玄妙传说,当头一件,便是这匹龙马。”

一头鹿妖对李辟尘解释,他脚下踏着两团黑云,当中还有银电在闪烁,显然修行的是雷法。

妖修雷法,倒也有趣,不过此时这不是该关注的重点。

“这龙马于数年前出现,坊间有传闻,说这匹青鳞龙马乃是一尊太古青龙元神所化,又有说是一匹寻常马儿得到青龙之血,才变化成这般模样,众说纷纭。”

“我们就是抓这匹龙马的,可惜一来二去,蹲了有两年光景,遇到它也有七八次,但每一次都抓不到,总是差了....嗯,差了一点点。”

鹿妖说道差一点点的时候,那语气有些虚,同时目光看了看其余几个妖灵,那些妖灵俱都猛烈点头,表示非常同意他的说法。

其实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李辟尘跳过这个关注点,听鹿妖继续诉说,而当中他提及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匹青龙马似乎很懒,往往是被他们找到之后才开始逃离。

然而李辟尘觉得,这恐怕不是懒,而是对这帮家伙的蔑视吧.....

这些家伙浑然不觉得李辟尘的眼神有异,滔滔不绝的说着其余异事,第二件传说是讲这里有一尊古老的将军像,雕刻的是上古一位地仙,里面藏着传承。

而第三件事情就比较有意思了。

“也是几年前,随风海出现了一道黑影,他能吞噬众生血肉,乃至于啃噬骨头,化作自己的法,甚至参悟他人的道,这引起了很大的恐慌,于是当时有几位大人物出手,想要把他镇杀,但据说并没有杀死,而是让他逃了。”

“这几年来,频频出现一些黑影的消息,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则比较可怕的传说,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了,修行越高的人越是如此......”

鹿妖这么说着,他只是把这事情当做一个谈资,李辟尘听了,也记了下来,只是有趣之余,确实是也让人有些恐惧。

诸妖不欲久留,他们遇到李辟尘纯属是偶然,此时又要去追那匹青色龙马,于是和李辟尘别过,一群妖灵各自施法,吵吵嚷嚷的,又开始向着远方追去。

至于怎么追的,他们似乎自有妙法,倒是不需要他人操心......

李辟尘目送这些妖灵离去,不由得摇摇头,语气古怪的笑起。

“无垠海虽凶猛,但也不全都是打打杀杀,偶尔也会有这种不务正业的妖啊.....这和人间的抓马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像是这种妖,估计就是无垠海中各类小道消息的来源了,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如此想来,那三个传说,也未必就都是真的。

李辟尘失笑,摇摇头,那座下水龙早已动作,顺着波涛疾行,待又如此行了十个昼夜之后,终于触及到了龙华境的边缘。

那前方处,无数岛屿出现,再不像是原来海面中那三三两两的零星山岳,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出现,浩浩荡荡,连绵不绝,那海水在山岳之中被分开,如河流一般,化蛛网蔓延。

一尊高山如剑,横贯面前,立于诸岛群山之外,穿破云霄,那高大之影倒映入海,聚云而落雨。

那山上刻印着五个大字,用的乃是漆黑之墨,曰:沧海群山境。

李辟尘看了看,而此时边上已有妖灵在互相开口,那熙熙攘攘赶赴来的不少,当中有来过数次的老前辈,在此细细讲解。

而李辟尘,也听得清楚明白。

此地乃是龙华境不开时,诸多来赶赴之人聚集之地,因多岛群山,大雨不停,大浪滔天,故唤作“沧海群山境”。

而再向里去三万里,便是诸龙氏族群山,那是无垠海禁地,外人不得入内,通向龙华境的大道只有一条,不必担心走岔了路子。

距离龙华境开还有二十日,日子尚早。

李辟尘此时听完,那收了水龙,此时一步踏云而起,欲寻山头静修,但待此时,看那远处,突然有烟尘四起,跟着便是一座高山崩开,大雨瓢泼而落,当中更有一道剑吟响彻乾坤。

那剑吟之声,自己十分的熟悉。

第四百三十五章 剑仙临尘武仙现

声先至,随后......剑气如霜!

一位剑仙临尘,那身影显化,正是:

...

天寒光影沧海蛮,山河千里道虚幻。

匣中秋华轻吟挽,一剑西来天下传。

...

一声剑吟,荡起莲光,划开泼墨山河。

一声龙吟,乱了云霄,撼动沧海青黄。

李辟尘驾起云雾,此时那处烟尘起落,四周早已有无数修行之人停留,当中更多的乃是妖灵,此时俱都施法,或是乘风,或是转浪,或是坐云,或是驭雾,亦或是凭步而起,凌空而停。

一柄长剑出现在视野当中,李辟尘向那处看去,只是一眼,便见到了真容。

那是白羽伏龙剑!

李辟尘看的清楚,而那舞剑之人是个女子,待看清楚容貌,李辟尘便是笑起,那女子不是祝凝心,又会是谁呢!

自然是祝凝心了。

一身白衫飞舞,头上白草编制的斗笠已拿至身后,作剑客打扮,腰间缠半身之长裙,流光溢彩,显然是一件法器。

数年不见,这位故人风采更甚,若是说曾经见时,还有些女子稚气,如今再看,那面上古井无波,心绪不起,但更增一分清冷高绝之意,显然心境大有精进,而那身上气息澎湃,早已列在人仙当中。

得人皇一剑相助,她自然修行是突飞猛进,数年破入人仙,早已列在真丹之境,然而加上地仙之兵,可谓神仙来了,也要避她三分。

此时远远观望,看那处剑光弥漫,白衫舞动,挥舞白羽伏龙剑,却并不施展此剑真正威能,仅仅把威力压到人仙罢了。

而那身前,一位人仙挥舞双拳,接连打出龙鹤之形,此时看那白鹤击天,长啸于空,大龙飞舞,倒卷在海,那鹤与龙齐飞,震云穿山,荡起千里黄尘。

那威风凛凛,当中露出一尊仙家,正是:

....

雾锁重楼法开山,拳如崩雷腿如峦;

武帝峰前云欲散,龙鹤起舞定世安。

....

这是一位武仙人!

“剑仙对武仙!好,打得精彩!”

有仙人凌天而吼,为二人喝彩,而更多的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处,俱都是提起一口气来,不敢有丝毫分神。

“龙盂大会还不曾开始,便要争夺第一枚定海珠了,这剑仙与武仙都不是易与之辈,记住他们的面容,我等且需要小心应对。”

“这二人是云原的仙家吧,怕不是九玄中人,我刚刚看见那武仙身上带着一枚太伤令!”

“太伤山武仙人?那九玄当中,以太华山炼兵为最,那这女剑仙,怕不是太华山的弟子?”

边上悉悉索索的声音互相响起,群仙、众妖、诸神皆立身于天,聚于四方诸多高山大岳之上,起云乘雾,那大雨瓢泼,淋不得他们半点,这沧海间,有剑吟拳风互相撼动,把波涛震起百千丈!

那两拳击出,有滔天之威,时而化掌,而紧接着,剑仙一剑劈出,而下一瞬间,那白羽伏龙之剑,居然被那武仙人空手接了下来!

空手夺白刃!

“起!”

一声怒喝,那武仙人挥舞双臂,打出一道撼天气劲,直把剑仙逼退。

不得不说,武仙的攻伐之景看上去极有压迫感,毕竟双拳之道凶猛无铸,而魔道之中,亦有武魔,但极其之少,因这武之一字,并不是只要肉身强横就能称上的,那需要拳中有法,还要拳中有道。

拳中有法,很容易做到,但拳中有道,则异常困难。

魔门之中,只有久不出世的森罗万象峰中才有武魔,但也并不多,大部分还是仙家化作的魔头,因为痴狂陷入劫难,最终不得渡过,但也没有死去,化作了魔头。

人劫之中,是有这种情况的,故此仙化魔,魔化仙,都是可能的事情,有时候,仅仅是一道劫难的问题。

八九之劫乃红尘之难,最可怕的,就是心关。

此时群山之巅,云海之内,剑仙退步,但那手中长剑倒转,此时舞出一个架子,只一打出,那刹那便有六道剑气飞舞,而六道剑气化作六柄仙剑,封四方上下,直斩武仙而去。

一念六剑起,一气沧海寒。

此乃剑技——人间六月。

剑音爆山,风开云海,六剑斩下,激云环如山。

剑气啸空,而下个刹那,武仙人长笑,是撕云而出,此时身上气血轰鸣,头顶一道云烟窜入天阙,那身上宛如大日蒸腾,两臂一舞,此时一掌便是打出。

太伤拳法——七万青山!

六道剑气并不曾伤他,此时武仙出手,这一掌劈挂,连震七江七山,那下方大浪连续被此掌余波震起七道,每一道俱有千丈之高!

李辟尘看向周遭,此时向一位仙人询问此间为何打起,那仙人笑答:“道兄怕是晚来,不晓得此间诸事,这二位并非因为仇怨而动手,实乃是为得争夺‘定海珠’。”

李辟尘听见此三字,顿时询问:“何为定海珠?”

仙人答曰:“定海珠者,乃龙华至宝,沧海间中百年一化,一化共有二十四枚,为龙盂大会争夺之要物,得此一珠,在渡九霄银河之时,可有护身之玄妙,龙盂大会之中,万不可失。”

李辟尘听得微微一诧:“九霄银河不是龙类才能入内的么,我等也可前去?”

“那是自然,只不过,只有拿着定海珠才能渡去,须得知道,那九霄银河,便是龙类也难以渡过,一入河中斩道定法,若是我等不拿定海珠前去,则一入河中怕是直接被打落道行,跌落人仙之底。”

仙人笑言:“那九霄银河可是洗练道行的绝佳去处,须得知道那是外道之海中流来的‘道水’,绝非寻常之物,若是能得九霄银河洗练,则法力道行,皆会大进!”

李辟尘笑起:“那既是如此好的去除,为何龙宫还允许我等外人进入银河洗练?这当中有什么交易不成?”

仙人继续回答:“道兄看来真的是不晓得,来的有些太晚,怕是第一次吧,你不知道,这定海珠用完,你从银河当中走出,是要交给龙宫的。”

他手指点点,指向下方:“此地唤作沧海间,又称沧海群山境。”

“这些珠子是从沧海间流出,你以为那些龙珠是何来跟脚,就是这些定海珠!这可是龙族修炼必备之物。”

这话说出,李辟尘顿时明晓了,原来之所以允许持珠之人入银河洗练,正是因为要把定海珠交给龙宫,果然是一笔不菲的买卖。

在龙盂大会中,这也是一种交换之道,仙魔神寻定海珠给龙宫,龙宫允许仙魔神进入银河洗练,倒也两全其美。

而话说道这里,这仙人又突然一言:“道兄还不知,若是银河洗练之时,有出色表现,说不得还会被龙宫看重,招为驸马,娶龙女为妻。”

他意味深长,此时看了看李辟尘,道:“道兄一表人才,我看.....”

他话不说完,李辟尘便已是连连摇手,失笑不已,只是点那前方,对这仙人道:“还是看那剑仙斗武仙吧.....对了,道兄如何称呼?”

李辟尘询问,那仙人行个礼,言道:“贫道天门子,亦有凡名,唤作王纲。”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天道阴阳雷风剑

天门子与李辟尘互通姓名尊号,二人交谈一阵,正此时,那前方远处,剑仙武仙之斗,已然要尘埃落定。

“嗡——”

一声长鸣,乃剑身震荡所出,此时看那云烟起落,大雨滂沱,武仙人凌空而退,此时臂上有一道伤口,当中光华流转,玉液之血潺潺,同时大叹一声。

只是这一言落下,那身后有三座剑峰,此时俱都被斩去一片犄角,这些剑峰群山,乃沧海间中亘古存在,为往古仙山,其坚硬远胜凡间山岳。

仙山断,沧海颠,可知剑仙之力!

此时三山落下峰角,坠入沧海间中,激浪涛涛。

剑仙挽起白羽伏龙,此时那开了口去,长笑一声,这一下如冰莲初绽,美艳不可方物。

“道兄,承让了!”

祝凝心收剑而起,武仙人长叹:“罢了罢了,此间比试,你胜我半分,这枚定海珠,便归你了。沧海间中还有二十三枚定海珠,我径自去寻!”

祝凝心笑言:“那便多谢藏岚道兄了。”

武仙人摇头而言语:“你之手段法力,与我师兄藏锋不相上下,相比而看,我还是差了半点……”

“你得定海珠,宝珠入手,一印神念,其余诸人便不得再取,取之也是无用......”

“若是我师兄在此,你当不能如此容易便取走定海珠……”

”此次有缘,你会见到他的,想来他对于你这种高手,也会比较感兴趣……”

武仙人几番言语,末了大叹一声:“告辞了!”

他这一言落了,转身便走,倒也洒脱!那步伐凌空,身如大涛,崩开雷音大雨,呼啸间,踏着风云而去。

武仙与剑仙之斗,把那天上汇聚阴云都几乎震散,但此次终究是龙华境外沧海间,乃龙行之处,故此大雨不得停歇,即使震散群云,不消片刻,又会汇聚回来。

诸仙群妖众神立身在天,此时见武仙退去,观那剑仙傲立,不由得纷纷言语起来,那当中有赞叹有惊诧,更有对定海珠的志在必得。

龙盂大会,其实许多的仙家都是冲着九霄银河来的,毕竟能经九霄银河洗练,无论道行还是法力、肉身,都会有一次质的飞跃,须得知道,龙族化王,便是在银河当中蜕变的。

“我等也要去寻那些定海珠,这银河洗练之事,乃重中之重!”

有妖灵开口,此时转身离开,刮起一阵妖风,而群仙诸神也渐渐散去,离开此比斗之处,向着沧海群山之内探寻,希冀找到那二十三枚定海珠。

天门子:“沧海群山,连绵不尽。山中有山,海中有海,这定海珠,难以寻觅,且不一定就在沧海间中,过去龙盂大会,也曾听闻有人在临入龙华之前,在龙华路下,有大浪卷起,露出定海珠来。”

“一切说起,还是要看天意缘法,有些珠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掉的,不过呢,努力去寻,还是可以寻到的。”

天门子含笑而言:“道兄,贫道这便也别过,该去寻那定海珠了。道兄若是想寻定海珠,且也快些去吧,若是慢了,怕是剩余二十三珠,便被他人取走。”

“凡可能存在定海珠处,水波不起,大雨不侵,神珠入手,打上神念,此珠便只有你一人可使,他人便是夺去再抹除神念,也是无用。有些宝珠藏匿太深,更不一定就在水里,那天上,山中,船上,大蚌内,泥沙中,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李辟尘:“多谢天门道兄为我解惑。”

话语说完,天门子笑着离开,此时足下升起两团光华,青阳木华与炽阴金华,这当中显露二法,乃是寅木之力与申金之力。

金与木,杀与生,这是修行五行相克之法的人物。

李辟尘看他离去,此时转身,一踏云霄,那来至祝凝心之前不远,高声一言。

“一别多年,师妹别来无恙?”

听得声音朗朗,祝凝心抬起头来,那只见李辟尘在前,容颜不改,当是一惊,而后便是讶异欣喜:“一别多年,劳烦师兄挂念。”

二人许久不见,此时祝凝心忽的心念微动,暗道当初见时,自己道行远不如李辟尘,如今也列在人仙,唤作真丹,又有无双剑骨,行走人道杀伐,不若试探他一番?

此念头起便压制不住,祝凝心见李辟尘行来,突然言语:“师兄还且小心了!”

她高声提醒,此时那白羽伏龙出鞘,却被她两指定在半空,那当中划出一个圆圈,只是刹那,看无数云涛汇聚,而祝凝心此吐出一口气来,与那圈中,霎时显化一十八柄天道气剑!

御剑凌空,逍遥天地。

韬光流采,剑意无双。

一气如兰化剑霜!

十八柄天剑舞空,一念转动,此时挥舞剑气杀去,那当中威风浩荡,而李辟尘听得祝凝心言语,又见她施展此法,当下明白是想试一试如今自己道行,那当初不如,今日刚刚胜过一位武仙,顿时便起了比较之心。

“丫头有趣,来且来了,我陪你走上几招。”

李辟尘见那十八剑凌空而来,心中不动,那手掌当中化出卦相,此时显露,只是一个乾卦。

只是这乾天一卦出,那一口大钟悠悠而显,此时乾钟发威,那十八天剑还不曾近身,刹那之间就被乾钟收了进去!

大钟震荡,发出浩荡鸣颤之音,祝凝心看十八天剑被收走,顿时把那手掌抬起,向着前方轻轻一推,刹那白羽伏龙击出,剑刃此时爆出玄光之力,刹那光阴,这地仙一剑凌天而去。

而与此同时,大雨突然分开,当中一条白羽红龙显化,乃为剑身道影!

“天道无言镇云山,黄河破碎沧海寒;”

“剑斩鸿蒙白袍染,红花青雨叹阑珊。”

“师兄,天道有剑,且接好了!”

李辟尘看白羽伏龙击来,虽不施地仙之力,但也有玄光之威,当下便是大笑:“丫头,区区玄光一剑,不过人仙之顶峰,也太过小看与我。”

一言落,李辟尘手掌合拢,那当中之卦,乃是上震下巽。

“我送你一卦,且听好了。”

李辟尘的声音响彻,在大雨之中格外清晰,而祝凝心听得此言,心中突然咯噔一声。

“雷风恒之.....”

不知何来,她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此时李辟尘手掌当中显化一道阴阳之图,那黑白二鱼兜兜转转,此时汇聚太极,只看地仙一剑杀至,被那阴阳大图定住,而阳鱼当中,雷光大放,阴鱼当中,风聚云涛。

“雷动风散,阴阳比合,世事无常,忧患谁知?”

李辟尘的言语落下,那手腕轻轻一翻,只是瞬间,雷风汇聚,化作阴阳道剑,刹那复制白羽伏龙模样,一连化出十二柄阴阳道剑,连带白羽伏龙,一并弹了回去!

同时,李辟尘张开口去,一声长笑,传遍暴雨青天!

“天道有剑?天道无剑!”

“有有无无,有时有,有时无,无时有,无时无。”

“天道行尔倚天闲,雷雨风愁六尘眠;”

“剑出鸿蒙乾坤变,轮回四象阴阳牵。”

十二柄阴阳道剑,六阴六阳,轮回不转,乃六宫四象,此时打出,刹那把祝凝心封住,三面太极图由上至下而起,如三道天地枷锁,把她镇在原地不得动弹。

祝凝心见此之法是惊诧难言:“师兄何时也会天剑之道?”

李辟尘笑着摇头:“非是我会天剑之道,而是你施天剑,我把它摹刻下来.......以此回敬罢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沧浪之中定海珠

三面太极图,十二阴阳剑;

古今万法灭,雷风化镜天。

此时白羽伏龙归入手中,祝凝心长叹一声:“师兄法力高绝,如今列在人仙,不知是第几重境界了?”

当年倚帝山与无心一战落幕,李辟尘半个身子已经列在人仙,如今一见,再一交手,只觉得是深不可测,即是以地仙法兵,施堪比玄光的一剑,在对方手掌中,也不过如同玩物罢了。

“师兄莫不是已经列在神仙否?”

此言出了,那心中好奇之念便难以遏制,同时更有一种惊骇,若是真的如此,那李辟尘的这种天资,简直也太过可怕。

听得言语,李辟尘笑着摇头:“如今我不过一阳之境,若是论人仙境界,也只是比你高了一步罢了,不过法力,我不瞒你,该是已压在出窍之上,列在神仙。”

“这与我自身修行之法有关,外人不得揣摩,不过当世天骄何等之多,与我能比的,也有不少,只是不曾遇到过罢了。”

李辟尘如此说,心中自认:且不提那玄妙的八十一人,那自己曾遇到诸仙中,青箬笠身在出窍,便有几近洞玄之威,那黄天凉也非易与之辈,更不要提还有许多暗藏的人物。

就如大圣所说,不入天上,如何知道天之高渺?不入冥海,如何知道海之浩瀚?

人生在世,总要谦虚一些,须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祝凝心听得此话,顿时惊诧不能言语,末了才笑叹:“师兄终究是师兄啊。”

李辟尘长袖轻挥,消去卦法,那十二阴阳之剑散去,三道太极图灭尽,而李辟尘又是开言。

“丫头,何必与我比较,你才是真正天骄,你不知道,我在一界之内,耗费二十年光景,才破入一阳,你如今已是真丹绝顶,这聚距离当初倚帝山一战,又才过去几载光景?”

“虽说凝聚一阳困难,但有白羽伏龙相助,你又化出剑骨,凝聚一阳,其实并不难也。”

李辟尘落下话语,而祝凝心连忙道:“师兄谬赞,若非白羽伏龙,我不过一寻常修道之人,一切皆是因剑而缘起,这其中,也有当年师兄之功,让我起了追赶之心。”

她心中怀念,若无当年之事,如今的自己,怕早已泯然众人矣。

她微微笑着,那走过来,一身剑衫舞动,那腰间半身之裙飞舞,荡起白练。

“师兄此番赶赴龙华,可是接到叶道兄那请柬来的?”

祝凝心询问,李辟尘点头:“是,如此说,你也是接了那请柬,得了龙华令?”

“是,不曾想叶道兄如今不过与我们分别几年,便已经到了能娶龙女为妻的地步,我有消息,据说叶道兄的妻子,可是这龙华境内数一数二的美人,身份,更是尊贵不可言。”

祝凝心说到此处,那话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惊讶,仿若难以相信。

“无垠海中龙王有二,龙皇一位,乃是无垠海万千妖灵异兽、精怪神圣之统帅,而叶道兄之妻,据言当是春华龙王嫡女,赤裳如火,尊号....红渠公主。”

李辟尘:“红渠.....荷花.....罗袖动香香不己,红渠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秋烟芙蓉,若隐若现;云岭仙风,飘忽无定......乱红如雨,出神入化....”

李辟尘喃喃自语,而祝凝心讶异:“师兄莫不是曾经见过那位公主?”

她如此言语,而李辟尘则是摇头:“不曾,我只是听闻红渠二字,有些感慨,不过,丫头你要知道,有些人,只听其名,便已见其身影。”

祝凝心:“师兄倒是妙人,这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曾经遇到一位龙子,言谈之中说起这位公主,那龙子满面都是倾慕,而一谈到叶道兄,则是恨不得生食其肉,渴饮其血,谓之恨入骨髓。”

“哈哈哈.....”

李辟尘大笑起来:“可以理解,满园春色,万千碧翠,唯等一枝红露凝花,待她初绽芳华,还来不及细赏,便已被人摘下,换做是谁,也要大怒的。”

这话说的巧妙,也不露骨,祝凝心听了,便是会心一笑,当下与李辟尘又谈了一会,而当问及定海珠时,祝凝心便把自己刚刚赢下那颗珠子放在李辟尘手中。

李辟尘举起此珠观看,那宝珠有巴掌之大,淡青泛白,当中一点银色明光悠悠,如神火萦绕,却不颤动亦不发出任何光影,如琉璃所化,如千古水精而凝。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沧海间中,群山之下,百年凝聚二十四珠,分散之处毫无定数,取此定海一珠,可入九霄银河......”

声音袅袅,空灵澄澈,祝凝心言语,而李辟尘观看此珠,明晓当中神念,确实是只有祝凝心自己可用,若是抹去神念,则此珠便自化无用之物,只空留皮囊,再没有了道与法。

把宝珠还给她,李辟尘道:“九霄银河之事倒是新鲜,我来此时,也有耳闻,之前又与一位仙人攀谈了去,他号天门子,此时也已去寻那定海珠,既然如此,我也该去找找,你这珠子,从何处而得?”

祝凝心听李辟尘询问,便道:“我这珠子说来也怪,虽然定海珠不一定就在水中,但我这珠子,是在天上云雨当中取来的。”

“二十四颗定海珠,据说颜色都有轻微不同,只看是从何处得来,我这珠子淡青而泛白,当中显化一点银光,是因为从云中而取,大雨伴着雷霆而出,怕是才有这种模样。”

李辟尘听得一诧,而后便是道:“你倒也是好运气,不过这对我倒是没了参考价值,罢了,我便去江海当中看看,这沧海间如此之大,我胡乱转转,说不定也能取到一个。”

祝凝心眨了眨眼眸:“师兄的运气,一向都是很好的,我便与师兄一道前去寻寻,这距离龙华开启还有二十日,我定海珠已经在手,不忙不急,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呢。”

二人商定,便一路同行,那在群山诸江之中兜兜转转,偶尔也会遇到有探寻宝珠之人大打出手,不过在龙华境前,也都克制,不起杀意,虽有摩擦,但不剧烈。

群仙藏山,诸神探海,万妖追云,而这之后,又有魔头接连来到,也一并参与到定海珠的寻觅当中。

对于群魔来此,仙神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有三载就是九玄论道,待论道之后,天下气数消长,因果暂断,那两百年小劫即将来至,届时就算是打翻了天去,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而三千年大劫,那就是自求多福,积极入劫,消极避劫,都是躲劫的方法,小劫当中打的越是激烈,大劫之中所受的劫运就会越少。

毕竟小劫人为,大劫天定。

况且还有一点,那便是此地乃龙华境外,若是惹是生非,少不得要有龙君龙侯出面,将人擒住问罪,立一个搅乱无垠海龙华境秩序之罪,若是仙神,拿了回山,若是魔头,打杀了事。

第四百三十八章 惊雷一声宝珠隐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

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

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

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

此乃大海,而海若无垠,则壮丽无边,只看万千昆仑之峰矗立海中,直贯云霄,那大雨滂沱,云涛化水,不知天是海,亦或海是天。

沧海间中,沧浪行。

李辟尘手掌当中显化坎卦,此时那光华幽幽而亮,照亮下方沧海之水,是试图以此来寻找那些定海珠。

既然定海珠乃沧海间中独有,那想来和水之精粹当是差不多的,既然如此,用坎卦寻觅,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这也仅仅是猜测,八卦之法乃攻伐之道,并非万能之术,这在沧海间中寻觅宝珠,其实也和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差别。

毕竟沧海间如此之大,这群山无尽,江河处处,川流不息,而定海珠一共只有二十四枚,如今第一枚已落祝凝心之手,剩余还有二十三枚。

在李辟尘施展坎卦寻觅的同时,祝凝心同样在帮助寻找,她手中那颗定海珠乃从云雨之中得来,可谓奇怪,而二十四颗定海珠之间,则是没有什么额外感应的。

二人寻找,踏着波涛而行,那大雨瓢泼,致使两人都戴上了斗笠,那祝凝心的斗笠是法兵,而李辟尘的,只是寻常凡间的物件,是桂父赠与的。

“这定海珠,据说是这沧海间中二十四气所化,二十四珠分别对应一种天时之气.....我之前观那女剑仙手中宝珠,似乎颜色微淡,而且据知情人言,那珠子是从云中取来,应当是对应......”

交谈的声音顺着波涛传来,李辟尘转过头去,正穿过一个叉流,此时左侧高山之后,转出四个人来,互相言语,乃是妖灵。

四妖身上气息不弱,俱都立在妖仙的境界,对应人仙之境,而他们四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山峦这一侧的李辟尘,只顾着自己言语,而那身躯是离着李辟尘越来越远,从另一道水路离去。

李辟尘双耳微动,见四妖离开,那手中卦象一变,化作巽卦。

所谓风能听音,那太华山上又块九窍风声石,就是能听众生之音,而这种法门加持于耳,便是“顺风耳”。

风悄悄而起,那四妖的交谈之声被风顺来,那是一字不落都落入李辟尘耳中。

“好风向,好风向。”

李辟尘笑了起来,此时听得那当中一妖言语,接着之前的话讲:

“【.....剑仙的珠子应当是对应‘雨水’的珠子,那么如果这个消息无错,我们应当是循着二十四天时之气的规律而寻.....剩下的珠子,可能就在这些对应时气之处.....”】

那妖仙在言语,全然不晓得自己的话已经被人听得清楚,李辟尘收了卦法,心中思量,回忆二十四天时之气的名称,喃喃自语。

“天时之气?是二十四节气吧.......”

“立春....雨水.....惊蛰.....春风......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人间二十四节气......等等...惊蛰?”

李辟尘目光扫过四周,那大雨穿过山崖,哗啦啦的下,天上的云团汇聚,昏暗的天,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光华,照亮这方天地。

此地是沧海间。

此地是沧海群山境。

而天时二十四气,几乎都和水有关系。

而水,又衍生了其他的天时之气。

水乃万物之根源,与风同起,可促万物生长......

那么,如果与雷同起呢?

惊蛰,正是春雷啊。

自己来到这里,除去祝凝心说那她取珠之时听过天上藏有雷霆,貌似,这沧海间中,还没有天雷在人间打响过?

李辟尘抬起头来,此时看着天上,那些雨水落下,击打在斗笠,从编制的缝隙当中流淌而下,宛如为这草斗笠挂上了珠帘。

云在涌动,仿若有什么将要来了。

李辟尘眯起了眸子,同时,四方的风流动着,在大雨当中流蹿,而这当中,随着风的经过,那些山崖石壁当中,有许许多多的蛇虫鼠蚁缩着身子,不敢动作。

它们似乎在惧怕什么。

李辟尘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正确了,此时身子一动,直接化作一道流光转入天穹。

而就在这一刹那,天上的阴云当中,忽然有一道雷霆划过!

这道雷与寻常的雷霆不同,那声音清脆且急促,而又浩大刚猛,这一瞬间,传入所有修行之人的耳中去!

平地一声雷!

“轰!!!”

一道粗大的银色雷霆划过天穹,而就在此时,那沧海间中,有零零散散的光华闪耀,他们是仙,是神,是妖,是魔,或许修行的道路不同,但有一点,此时驾驭云雾升起的,都是明晓天时之气的人。

二十四天时之气,第三....乃是惊蛰。

惊蛰者.....雷发于天,震于地也!

春雷震响,惊万物众生而醒!

“是惊蛰珠!”

有人呼喊起来,此时身子遁入苍天,那是一位神灵,他施展大法,唤出狂风推开云雾,而又有大妖呼啸而至,那手掌一挥,顿时有翻山倒海之力,要把整个云层都掀过去!

“惊蛰珠在此!”

仙神登天,妖魔起法,与那云海之中光华大作,顿时见那推风之神,唤雨之魔,掌雷之仙,握土之妖,俱都是......战成一片!

而就在光阴此时,那一声道喝,一声大笑,滔滔而至,回荡云海,让诸人罢手难战。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尔等都退下吧!”

有一位仙人踏天而至,此时一袖荡开云海千里,身周大雾如群龙,只见他挥退数位强者,张开嘴口,此时云雾滔滔,却被他头颅一晃,俱是全都吞了下去!

这场景惊骇,那脖颈晃晃,化了有天地之高,那头颅转转,化了有大日之巨!

这一口下去,能吞云噬海,便是那嘴口张合,轻轻一咬,就是十万仙兵入肚!

“如此,惊蛰珠便是我的了!”

他哈哈大笑,施吞天噬云之法,而那周遭有人认出他来,顿时大惊:“你.....你是白衡山真传甘始!”

“白衡山的人!白衡山速来善行气道,有呼春吞冬之力.....”

白衡山人习练之道玄妙无比,来去无踪,不知不觉,如天地根本源气一般,不得寻觅,又有旁人难以企及窥视之妙法,可谓九玄当中,最古怪的宗门。

便是在七十二福地之中,白衡山道人所行之法,也是异类。

“他把那珠子吃了!”

“混账东西!”

有人大怒,此时只看云海大崩,当中一柄铁刀斩开暴雨苍天,是一尊人魔杀出!

“珠被你吞,但尚不曾打上神念,还有机会!”

这位人魔威势汹汹,那一刀斩出,此时露出刀光大影,而这一刀开天而去,却见那甘始大笑一声,那口又张开,猛然一口气吸起。

人魔挥出的浩大刀影就如同破碎的纸张,此时甘始嘴巴一开一合,那缓缓一闭,再看那开天的刀影,早已被他吃了!

不仅仅是吞了云海,连那浩大刀影也一并吃掉了!

见这情景,不说周遭众人瞪圆了眼睛,便是那人魔也是呆愣当场,好半响才一声怒言,那双目之中满是骇然,只觉得眼前这人比魔还像是魔头,只道:“你这厮哪里是什么仙家,你他娘是吞天大魔的传人吧!”

“诶,平白污人清白不好,我可是正正经经的仙人。”

甘始拍了拍肚皮,哈哈大笑,那声音浩大朗朗,传遍乾坤,却让诸人心神俱摇。

而就在诸人立身在天时,李辟尘则早已从云霄之上下去,此时化作一道雷光,由天遁地,那目光灼灼,此时向着一处方位而去。

那处,正是之前雷霆打落之地!

惊蛰,惊蛰!

所谓惊蛰,乃是平地春雷,雷声回荡于地,并非在天。

而入天之上,只是为了观看那雷霆落于何处,李辟尘心中思量,若是自己所猜无错,那惊蛰珠根本就不在云海当中,而是随着那雷霆,落到了地上!

李辟尘行至之前雷霆砸落之地,正是一座高山之壁,此时目光一扫,那手掌按下,化方圆数丈穿山而出,而又于瞬间收回,待此时,那手掌当中已有一股圆润之意.....

五指张开,李辟尘目光注视,此时,一枚色泽深蓝且近乎于黑的珠子静静躺在手掌中央,而那珠子当中,显化一道璀璨银光,如火如灯。

这,正是二十四定海珠中的“惊蛰珠”!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二十四气藏天机

惊蛰珠入手,李辟尘捏住此物,只感到一股温凉酥麻之力从中传递而来,这是春雷之珠,蕴含雷霆之道,伴雨水而响,与那雨水珠正是相辅相成。

“都在看天,却忘记了,惊蛰二字,乃是春雷响地之意。”

李辟尘笑叹一声,那眉心当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而此时听得一声轻微雷响,正是李辟尘把神念打入此珠,而在盏茶之后,这惊蛰珠,便已经宣告有主。

天地之间,乾坤之内,微微响过了一道轻雷,悄悄划过沧海群山,顺着水流而绕,最终彻底消散于此世。

那天上,诸仙还在惊诧,看那甘始志得意满,步伐踏云而退,却丝毫不晓得,自己并不曾取到惊蛰珠。

李辟尘也不声张,把那珠子收起,而祝凝心正好在此时行来,看李辟尘面色,微微诧异,又抬头看看天上,见那些仙神妖魔之面色,又观那白衡山甘始笑着退去,她心中聪慧,只是稍稍一想,便猜出了大概。

“师兄取到了那第二枚定海珠?”

祝凝心眨了眨眼,那睫毛轻颤,李辟尘点点头,笑了一声:“风声雨声雷声,乱了人心,迷了人念,只看天却不知地,惊蛰珠与他们,也是有缘无分,合该落入我手。”

“师兄,既然已将一颗定海珠寻到,我们便寻个地方隐起,待那龙华境开,再行进入吧。”

祝凝心言语:“这剩余的珠子,就任由他们去抢好了。”

李辟尘:“丫头,为何不去多争几个定海珠来,这一人神念莫非只能注入一颗珠子不成?”

祝凝心笑了笑:“这倒不是,不过,师兄不知道,你若是把神念灌入一颗定海珠中,那入了九霄银河,也只有这一颗珠子有效,而第二颗灌入的珠子,那神念是可以抹除的。”

“也就是说....第二颗是可以被夺去的.....”

祝凝心解释,而李辟尘则是诧异:“这.....什么原理?”

“是因为道的缘故,这定海珠中蕴含着沧海间的天时之道......至于什么天时么.....这我也不晓得......”

话不说全,而李辟尘则是在瞬间恍然,对祝凝心道:“我明白了,这一颗珠子当中的道与持珠子者契合,而这天时之道,我之前听人言语,是人间二十四天时之气,是这样.....二十四气代表二十四种天候,虽然有相辅相成之能,但却不能在一身并存。”

“一人取一珠,一人一珠道相合,入银河无忧,而第二珠的道被排斥,故此......嘿,原来打上神念烙印是这么回事,其实是道的印记,而不是神念的印记。”

李辟尘这么说了,而祝凝心听得二十四气之说,顿时询问,可是雨水、惊蛰之说,在得到肯定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如此看来,只要取了一颗定海珠,确实是不好再去寻第二颗了,这不仅仅会让自己不得消停,还会引来一些祸端,造成不必要的交手......”

李辟尘叹口气:“确实是个好宝贝,只是若是不以入银河为目地的话,取了珠子不用,处处东躲西窜倒也可以,不过谁又会这么无聊呢。”

祝凝心听了笑起来,而与李辟尘互相商议之后,二人化作两道光华,遁入沧海群山之中不见,径自找了一处山巅隐修。

而对于惊蛰珠的事情,待到那甘始退去一日之后,他方才法诀腹中除去云雾之外,什么也无,当时便明白自己着了老天爷的道,于是在苦思冥想之后,悟出了春雷响地之言,却又不记得当初那雷霆落在何处,只是连连大叹,气的半死。

就在甘始自顾自哀的时候,那二十四珠剩余的二十二颗又有了消息,在一处山巅,大雨化作小雨,落入一口大池,而诸人争斗不休,把那池水几乎掀翻过来,连带四周的山头都被打断。

最终胜出的,是一位叫做温凉的儒仙。

虽然是儒仙,但他却并不是人身,而是兽类本相,只不过无人能够认出他修行的是什么法诀,故此只能看其外表之容,不见真身。

这便更加少见了,因为儒仙人极其之少,没有系统的修行之法,而人修成的都是很少,更不要说是妖类之说,至少几乎无人听过,有什么妖类不修妖道,不走仙魔之路,更不去触碰神道,而去走那儒仙之路的。

而他所得到的那颗珠子,唤作“谷雨”。

这颗珠子并不是从池水当中得到的,而是从山巅之下,一处田野之中,扒开泥土取得,那珠子深埋于泥土当中,上面还长着庄稼。

这也让人感到奇异,更是不明白这家伙为何能找到这颗珠子,而因为惊蛰珠诸人以为被那甘始取走,故此还不明白,这些珠子所存在之处,是要靠脑子去思考的。

并不是山巅有池,大雨化小雨落入其中,就一定有珠子埋藏的。

并不是雷霆打过天上,那云海分开,其中就一定会有那珠子的。

这些定海珠,藏在沧海间中各处,所谓一个“藏”字,乃是关键,要的就是出人意料之外。

谷雨珠之后,是立春珠,此乃二十四珠第一珠,而藏匿之地更是玄妙,乃是山崖之中,显化于一株桃花的花蕊之内。

那桃木孤零零的,也并无出奇之处,而这颗珠子的持有者则是好笑,也是和人争斗时不慎跌落,刚要升天,却见这珠,于是不声不响就取走了。

那天上的争斗者还在志得意满,直到几柱香后才反应过来,或许那立春珠已经被人拿去了........

在第四天,沧海间中有一头寒蚌破开沧浪,被人击败,从口中吐出一枚珠子而去,那一颗珠子唤作“霜降”。

而那取珠之人,有人见到,他身上带着一枚太伤令,而那击败千年老蚌的时候,仅仅出了两指,那在苍穹一划,其中锐气搓天,却又锋华内敛,藏而不显,是伤那老蚌之身,却不破它之壳,放了它一命。

当日有人前去争夺,却被那人并两指击败,那出手的乃是一头蛟龙,被那仙家打的半死告饶而退,这才明白对方乃是一位武仙人。

第四百四十章 起于秋分止于春

随着定海珠的接连出世,沧海间中的争斗也愈发激烈了起来,第五日、第六日.....乃至第十四日,沧海间中万山百川,处处都是烟尘漫天,滔天的音,震世的法,同时伴随着那些.....经久不息的狂风与大雨,回荡在沧海群山。

这当中,有无数的强横人物显化,让来此诸人惊叹,乃至在争夺定海珠的时候,也已经有无数的参与者退出这场争夺,决定放弃前去九霄银河的机会。

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希望,于是不假思索,寻了山头隐修,静等龙华开启,如此倒是清静了不少,乃至于还有人心有所悟,在这短短二十日之间,破开自身之境,更上一层楼。

那沧海群山之中,有一处略微低矮的山峰,隐在万山百川之内,毫不起眼,宛如最普通的石子。

树木摇曳,苍松古柏,那山崖之上,一处洞府的泥土之中,有虫儿探出头来,在见到目中那高大盘坐的“怪物”时,慌不择路的扒开泥沙,逃遁而去。

李辟尘睁开眸子,看见了这只逃去的虫儿,不由得微微笑起,他盘坐在地,于此静静修持十四日,那身上气息隐匿,同时取来沧海间中天雷,借惊蛰珠之力衍化无数青霄雷珠。

“水与木相合,这是五行相生,青霄雷珠乃乙木之雷,掌生灵之气,而水生木,可助青霄雷珠威力倍增,唤作碧水青霄珠。”

“太华山青霄雷道,加上沧海间定海珠之威,炼出这等先天雷珠,水木相合,堪比雨脉雷脉两位人仙同时施法,抛出杀敌,威力自上十倍不止。”

这也算有意之举,毕竟防范措施不得少了,这碧水青霄珠威力可观,即使对上神仙也有阻挠之力,而沧海间中大雨瓢泼,那龙华境内虽不知是什么情景,但龙族居住之处,想来和水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天地万物,皆不离五行之左右,这金木水火土,是塑造乾坤先天之元,自然也是从阴阳化出,其中强悍之处就在于,这金木水火土,并非只有五种道路。”

李辟尘眼帘微垂,身前漂浮无数碧水青霄珠,俱都微微亮着青色光华,宛如天上将要隐匿的星辰般,虽不璀璨,但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所谓五行相生,五行相克,而五行当中,又有天干地支之五行,阳天干五,阴天干五,阳地支五,阴地支五,可谓玄妙无穷。

哪怕同为木行,也有甲木乙木,寅木卯木之说,前者天干木,后者地支木。

“哗啦!”

大浪滔天,此时拍打在这座山岳的下方,沧海间中大浪都是百丈起步,放在凡间,那些城池早已经不知道被淹没了多少次了。

此时百川大浪当中,有一只鱼头化出,这大鱼晃动身形,此时在追逐一道光华,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的仙神魔光。

“又是一颗定海珠。”

祝凝心出了洞府,站在山崖上,此时踏着一株老松,凌空而立,那姿态如天上真仙,白衫飘荡,头顶斗笠,那身上负剑,若不知是女子身,可要当得英武二字。

她注视下方,引动李辟尘收了那些碧水青霄珠,此时一并来至老松之畔,看那下方大川之中,一条大鲤身边伴随着滚滚黄涛而行,他追逐波涛有半盏茶水时间,那前方大浪当中,突然跃出一珠,上有微微明华,珠体淡蓝偏黄,当中一道银色明光如火。

“芒种珠!”

后方追逐而来的人中有高深嘶吼者,然而那些人终究慢了,此时这条大鲤显化出不菲的法力,那鱼尾随意一摆,便在刹那震起五百丈大浪,如一面波涛之壁,黄流滚滚,挡住群仙诸神去路。

鲤鱼张口,此时突然听得一声龙吟,这厮一跃而起,那大口一张,如一条真龙,直接把那珠子吞了。

轰隆!

黄水大浪激荡,这大鱼坠入川流当中,隐匿起来,而那后方大浪被撕开,待到追逐众人前来此处,便见那大鱼已经消失,当即俱都面色大变,而后只能哀叹不已。

“第十八颗定海珠了!还有六颗,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

有人皱眉,言语之中露出退去之意,而有人则是言:“还有六颗,我们还有希望,这沧海间中,二十四定海珠不一定都会在龙华开启前显化,第一珠出世,不代表后续的珠子一定会接连出世,曾经也有人在龙华大道之上,捡到宝珠的!”

他言语之中露出一些信心,而其余同行之人听了此言,俱都点头,而后纷纷散去。

“这大鲤鱼不弱,身上气息怕是堪比人仙玄光了,距离出窍只有一步之遥,是正统妖道的高手......是想要借助这次银河洗练一口气化作真龙吗?”

李辟尘远远看着那条大鲤鱼消失的地方,那厮身上的气息异常强大,是真正修行妖族大道的高手,奉行鱼化龙的准则,这一次的银河洗练,怕是想要跃过龙门啊。

那大鱼消散,水波仍旧凶猛,李辟尘眨了眨眼睛,正准备离去,而突然,那目光一定,在那川流之中,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

一颗青色,圆滚滚的玩意,在水流之中偶然露出头来,很快又潜伏下去。

“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辟尘目光凝聚,此时扫过群山,却无法清晰感知水下之事,而那圆球已经彻底消失,只是出现了一瞬间而已。

“师兄,你在看什么?”

祝凝心看见李辟尘仍旧望着沧海群山,便也看去,但只有那大川汹涌,其中甚么也无,是波涛在怒吼,不由得疑惑极了,向他询问。

“没什么......”

李辟尘摇摇头,转过身去,回入洞府之内。

....

至第十九日,沧海间中,二十四颗定海珠俱都被寻到,而此时,距离龙华境开启,仅仅只有一日了。

沧海群山,得到定海珠的人,俱都隐入山中静修,而那些没有得到定海珠的,只有认命,而后思量,如何在龙盂盛会上,得到其他的好处。

“既然没有得到定海珠,不得入九霄银河,那剩余的目标,退而求其次,在博山境中,可以试一试夺那‘尺木’。”

“时间尚早,不急忙,此次龙盂大会,自秋分而开,至春分而止,因龙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共计一春秋的时间......”

第四百四十一章 碧落天霄凌云渡

....

沧海清浊浪,十万川云廊。龙华境外,雾起雨舞落河塘。君隐乾坤不言,此去天境重见,今古昆仑殇。昼夜是无光,万生痴如狂。

一昼一夜,光华轮转,却不见大日大月,只有云海滔滔,对那白浪浩浩,再有云外光华时黯时亮,如此看长香燃尽又起,方才明白......时间已到。

“哗!”

大浪之音不觉,而群山之中,此时亮起无数光华。

那是仙,那是神,那是妖,那是魔.....那是万象修道之人,立身在天之人。

此时云海当中,忽有一道龙吟响彻,与此同时,那遥遥远方,忽然看那波涛倒卷,云浪排天,正此时,两头巨龙突然显化,那身有万里,绵延无尽,如天华碧玉,自青冥而降。

“碧落天龙!”

有人呼喊,此时看那两头巨龙盘天,而下一瞬便是不动,化作碧玉雕塑,那浑身苍青,碧华流转,却是两道龙气所化,并非真龙身姿。

“何为碧落天龙?这两头巨龙并非真身?”

有人出言询问,而曾经来过龙盂大会的人则是开言解释:“往古之时,天外之中,有万世青城,其高居碧落之外,位于洞天之上,不入天外圣境,乃无上之无上处,而碧落天龙,乃青城之中数道元始之气降入人间所化......”

“因从碧落而来,自天外而降,被无垠诸海龙族所得,化出此身姿,故称碧落天龙。”

他此言又引出意外之事,便有人不明,问何为万世青城?

这话出了,那人也只是摇头,说不明白,只是知道此地之传说,其中细节,当真是不晓得的。

“不要谈论那些了,连地仙都不到,在这里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有人开言厉喝,此时身子施展法力,登云而去,直顺着那碧落天龙而走。

那两头碧落天龙化作雕塑不动,而在二龙身中,只看云海汇聚,此时连贯成一条通天之路,而那尽头,则是一座天门升起,那又有无数大瀑从中喷流而出,灌自龙身之上垂下,坠入无垠海中。

“龙华境开!”

诸多来访之人纷纷登天,而在此时,那当中有人持龙华令者,身上被一团光华包裹,只是刹那,便凌于碧落天龙之上,不在云海翻腾,而是直向龙华境而去。

那有些修行人不解,此时看这龙华令施展神威,却没有注意,那两侧瀑布当中,有大浪突然倒卷而起!

颠覆常识,此时那些大浪带着无垠海水,顺着数道天瀑逆流而上,那一个浪头打过,有人直接被拍落下去,从那碧落天龙身躯之上坠入无垠海。

“须得小心!没有龙华令者,不带定海珠者,在碧落云海之中行走,万不得被那浪头打下,否则再也不得上来了!”

有龙子出于好意提醒,他们这些龙族同样居在龙华境外,只不过距离沧海群山有三万里之遥,在无垠禁地,更靠近龙华,而他们来沧海群山境,同样是为了试一试争夺定海珠。

“碧落云海之中,大浪排天,自此坠入沧海间,再不得回归碧落云海,因为从此间坠下,三日之内便不得腾云了!”

那龙子开言:“你们以为龙华境是那么好进入的?渡碧落云海就是第一道关卡,虽没有具体要求,但打落的就是那些粗心大意的人!”

他正说着,又有数人从云海之中被大浪拍落,坠入沧海间内,而那些多是仙神之属,魔道之流,属于外来之人,而本就在无垠海中修持的妖类,则完全明白这个规则,故此倒是极少被砸落。

而有些仙神魔将坠,亦有妖灵出手相救,这并非是真正好意,而是因为,入龙华之后,云原的来客们一般都带着玄妙的法诀,在龙盂会上可以交换,这对于缺少玄妙法门的妖类来说,可谓是一位位移动的商家,自然不能让他们坠下去。

有人自碧落云海坠下,那身子扑腾,想要从沧海间中再度升起,却发现一身法力仍能动用,唯独不能施展腾云乘风之术。

换而言之,他们不会飞了。

有仙人不解,此时在水中扑腾,被路过的游鱼托起,于是出言询问,而那些游鱼长年居住沧海间中,有些法力,也能开人言,便对他解释:“你这外来的仙家,不晓得这里规矩,那龙华天门,原本是用来考验龙华之外群龙的,而龙若不能飞,则渡不过碧落云海,坠入沧海间中!”

“那碧落云海之浪从沧海间起,代表红尘之水,你们入了碧落云海,就是等于被云海接引,该入龙华,那当中之气与沧海间中不同,若是被沧海间的浪水打落,则等于再入人间,又要等一个甲子才能再入龙华!”

“这龙华天门起,光景共是三十六个时辰,而你们从掉落开始,共计三十六时辰不能飞天,正是这个道理。”

游鱼如此言语,说明其中关窍,乃是因为气息不对,故此三日不能行腾云驭天之术,但其余法力并不受限。

而三日的时间,龙华天门一直都在,这是为了后来者考虑,当然每人都只有一次机会。

这碧落天门本就是考验无垠禁地中的群龙所用,而对于外来其余生灵,则是同样有效。

龙华境就在前面,也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考验,但能不能过去,都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就是无垠海的有趣之处了,不加以干涉,都凭自己本事。

如此,诸人才明白,有龙华令的妙处,不用在碧落云海当中沉浮,可直接化入那龙华境中,免去跌落之难。

而持定海珠,同样有此妙用,此时就看一些明光腾起,各施神通,乃是二十四定海珠之法,以此直渡碧落青冥。

云海之中,黄浪排空起,一头大鲤从中跃出,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唤作“芒种”;

云海之中,明光汇成舟,一位儒仙站立舟上,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唤作“谷雨”;

云海之中,崩雷骤然散,一位武仙从中杀出,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唤作“霜降”;

云海之中,火光吞天起,一头火龙翻卷云涛,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唤作“大暑”;

云海之中,大风乱天涛,一尊女仙踏雪而行,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唤作“小寒”;

云海之中,春华突然绽,一位神灵持花而起,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唤作“立春”。

无数持定海珠者各施展妙法,而二十四颗定海珠,并非都显化出来,因为当中,似李辟尘、祝凝心这等,持着定海珠,又有龙华令的,直接被龙华令带着凌空而去,并不用施定海珠之威。

李辟尘身边被龙华包裹,那明黄色的云与炽白的雾萦绕不散,而那目光投向下方,却见到了有趣的东西。

一个青色的脑袋从云海当中探出来,那身子渐渐显化,浑身都是青毛,那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的......山河铁棍。

第四百四十二章 故仇相见博山前

李辟尘的目光透过龙华之光,看向那碧落云海,终于看清了那个青色东西的真面目。

“原来是那位金睛王啊,他怎么来的无垠海?”

李辟尘的目光看着那家伙,此时青猿渡水,持棍而走,击开云海千里,那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所有的云海与大浪在触及到他的一瞬间,俱都被那颗定海珠分开,引化无数细流,垂入碧落天瀑中。

那颗定海珠碧蓝如洗,当中又有丝丝翠绿萦绕,最中央一点银火明光,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浓郁的生机。

“小满珠.....”

云海之中有声音传来,那些渡海之人熙熙攘攘,当中不时有呼喊出定海珠名字之人,而青猿的这颗珠子,就是小满珠。

水不能及身,由木车而引,分入江河湖海,亦入农田。

分光避水,浪不及身,辟易所有水法,这便是小满珠。

“有意思了,这头青猿当初逃遁而去,不知道他怎么过的太虚灵境,来了无垠海.....话说回来,我似乎不知道他的真名?”

李辟尘喃喃自语,此时被龙华光芒裹着,直坠入龙华天门当中。

碧落云海,大浪滔滔,那水流翻卷,无数仙魔神苦苦而渡,那当中更有群龙伴随,从那各处中央,顺着天瀑大浪涌来。

从来只听过鱼儿跃龙门,从来不曾见那群龙跃碧落。

今日来此,诸多仙魔神也算开了眼界,真正见到了群龙跃海的盛景,那当中亦有无数的水妖,或是鱼化,或是古鲎,或是巨章,那都顺着大浪而坠,入海仍旧保持兽态,如此方可藏匿云海,不被大浪卷走。

甲子等候,只为得今日越过碧落,直入龙华。

不论法力高低,是否列在仙班,这对于无垠海中万千生灵来说,是一飞冲天的机缘,每过一甲子,方能有这么一次!

争,当然要争!他们不争那定海珠,因为拿不到,那么他们争的,则是博山境中尺木!

龙,无尺木不能升天,而凡灵若得尺木,立地成龙!

博山之中有尺木,得尺木者可升天,可化龙,可列仙班!

什么九霄银河,那距离他们太遥远,这定海珠百年一化,而龙华境一甲子才开,以此推移,必然有一次龙盂大会是没有定海珠的,而这种宝物,一百年仅仅只有二十四颗,这是百年的二十四气轮转所造化而出,他们自己心中清楚,没有那个命数,得不到的东西,当然不去奢求。

有的可以争,有的不能争,有的争不到,有的.....还是要争一争。

争与放,是对立,也是一种生存的态度。

仙魔神渡云海而去,无数大浪倒卷,当中坠下无数妖灵众生,更有千万龙族,同时渡海而去。

那四方已至无垠禁地,当中龙山悬浮,更有真龙在吟,其声贯穿九霄,乃至于将大浪之声都遏制住,不能再起。

.......

天门矗立,横贯云霄,此时当中化出无数光华,坠落入地。

一座大岳横压天地,茫茫无尽,山峰有五,那四周天河倒卷,那当中,又有无数大船行进,更有宫阙楼台,悬在天地之中,飘飘荡荡。

“博山!”

有持龙华令者言语,那举起目光,远眺而去,看那当中无数古怪之木,散发碧翠青光。

那些并不是尺木,但尺木就在那些青木之内。

五座大峰之上,各自矗立五尊巨大雕塑,仅仅是远观,便能看见那五尊雕塑之大,上接天云,下压峰顶,可谓之雄伟恢弘。

龙华天门之内,又有无数人显化而出,俱都是持着定海珠者,而此时感应到一股气息,李辟尘回过头去,那手掌猛地一抓,向着下方压去。

那龙华天门内,青猿刚刚露面,却见一只混元大手镇压而下,当即把他吓得半死,而那大手压至他面前,却又不动,定在此处。

“你.....等等,你是!”

青猿面色陡然大变,刚要发怒,却见到那大手之主容貌,陡然浑身剧颤,认得清楚分明。

“好久不见,金睛王.....哦,说来似乎也没有多久,这过去也就一载多些吧?”

李辟尘笑了笑,语气略有玩味,而青猿感到李辟尘身上气息,顿时吓得半死,那浩荡无尽,如神似仙,宛如天顶降人,不由得心中剧震,暗道这家伙莫非已是神仙之境?

若对方入神仙,那他不过人仙之境,玄光都还未至,远不是这厮对手了。

简直混账,这狗娘的仙家,为何如此之厉害!

若是自己此番不遭大难,逃出生天后必然要修炼大法,摘他头颅!

青猿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此时面色紧绷:“你....上仙,这里是龙华境,你不得胡乱出手....放我一马,大不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李辟尘听得此言,目光微抬,降下身子,笑出声来:“原来你还想着有朝一日寻我报仇。什么一笔勾销?怕不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吧。”

“当初出手的是你,不听解释的是你,胡乱关我的是你,被魔人耍了的是你,奴役万千妖灵的也是你,涂炭生灵的也是你,违天役神的还是你.....这,要一笔勾销?”

李辟尘叹了一言:“当初称我仙孽,如今唤我上仙,你说,我到底是孽还是仙呢?”

青猿当然听不懂卧薪尝胆之意,但忍辱负重当然明白,又听李辟尘数落这些罪状,他当下面色陡变,怒道:“你....你真的要冒着被赶出龙华的代价把我镇压在此?”

他那手中铁棍持起,目光之中满是惊骇,此时已在想办法如何脱逃,恶意升腾,然李辟尘看了看他,摇摇头,收回手去,冷言:“你说的不错,此是龙华境内,我不好动手,不过你且得小心,在龙盂大会结束之后,可不要被我寻到,否则......”

李辟尘眯眸而笑:“下个百年,你要在我手中度过了。”

话音落下,李辟尘转过身去,遁入天阙,那天外处,有人把目光投下,看见这青猿模样,不由得眯了眯眼,再转身离去。

青猿面色一阵青一阵红,那气的手中棍子也拿不稳,只是半响,把怒火压下,却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对方的敌手,若是龙盂大会结束,自己必须趁早离去,否则.......

天大地大,山河大好,自己要躲藏起来,待到修为有成,再去报仇。

现在忍一时之恶气,待到来日,把今日之耻一并雪尽!

“来日....来日我再报今日之辱,连同当年你砸我水府之事,一并算清楚!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这龙华境内你也不能杀我,今日一别,下次你再见我,便是你跪地求饶之时!”

青猿如此想着,而后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娶了龙女,得了无垠海的帮助,那这个仙人也再也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乃至于自己还能把他镇压在此数百上千年。

届时,说不得还能打上他的宗门,灭他全部.....

娶龙女....须得入银河,那自己,也正好有一枚定海珠.....

欲望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原本那被压下的火苗再度窜起。

他打定主意,当下再不停留,直接化水光遁走,心中只想现在是逃得越远越好,再不要与那仙家见面。

第四百四十三章 龙无尺木不升天

李辟尘遁回天上,祝凝心迎上来,那目光从下方收回,道:“那神猿,可是师兄故人?”

李辟尘摇摇头:“称故不称人,是故敌。”

“敌.....他气息并不高绝,法力不过堪堪触到一阳,与我在伯仲之间,乃至于,若我持白羽伏龙,他必不是我的对手,如此之人,也算师兄故敌么?”

祝凝心不解,而李辟尘笑起:“曾经之事,那算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当然,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年多前的事,但对于我来说,那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祝凝心眨了眨眼,轻轻开言:“既然是敌,依照师兄之意,不若出龙华时,把他斩了?”

“我正是有此意,不说当年的事,这猴子本性顽劣,先天神圣生而如此,我本不欲杀生,但奈何我已在他心中感知恶念,如此留他不得。”

李辟尘的那双眸子闭上又睁开,却是早已经明晓之前那青猿离开时,其心中所想之念头。

恶念无尽,虽为先天神圣,但生来暴戾,顽固不驯。

还想娶龙女为妻,借无垠海之力囚自己于此,那原本杀意还有五分,如今已是八九之数。

“既他有恶念,那不若我先出手,了却此事。”

李辟尘如此,缓缓开言。

祝凝心点点头:“那既然如此,到那时,我也助师兄一臂之力。”

“不消你动手,这是我与他因果,若是你出手了,那丝线牵连,说不得会惹出什么乱数,我自己来便可。”

李辟尘摆摆手,而祝凝心听得李辟尘如此言语,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笑了一声:“那到时候,我便在一旁为师兄摇旗呐喊了。”

“得了,摇甚么旗,呐甚么喊?我们快些前去龙盂大会之处吧。”

李辟尘失笑,与祝凝心一并驾起云光,踏天而去。

......

博山之外,五座大峰轮转,此时乘河而起,引五行滔天。

“那五座大峰是祭祀天外五位龙祖的......”

“东方位峰,广仁大圣帝君青龙老祖;

西方位峰,义济大圣帝君白龙老祖;

南方位峰,嘉泽大圣帝君赤龙老祖;

北方位峰,灵泽大圣帝君黑龙老祖;

中方位峰,孚应大圣帝君黄龙老祖。”

“五位龙祖对应五方五行,我龙族一脉,位居天外有九位龙祖.....此间供奉乃是五帝龙祖。”

“又有四位祖师,则对应江河川泽,分别以此成道,列在天外,唤作灵源大圣至尊,清源大圣至尊,广源大圣至尊,长源大圣至尊。”

“四渎五帝,此乃我龙族九祖。”

一位龙子言语,对那五座天峰侃侃而谈,言语之间尽是崇敬之意,而听闻此言,诸多仙魔神皆是震惊,只在心中暗道,这龙族一脉,在天外居然有九位大圣祖师!

“据说无垠海中,六十六尊妖将,二十七尊妖圣,而龙族独占十六尊妖将,三尊妖圣之位。可谓强盛不能敌。”

有人言语,而那龙子听得清楚,自然昂首:“本就如此,二十七尊妖圣位,我龙华三圣为尊,其余异兽古神皆列后方!”

诸人听其言而叹,谓之龙族之祖何其之多,而那博山之中,此时有光华显化,再看天门处,无数人化遁光离开,纷纷赶往博山。

“不消再言,快些去寻尺木!”

那龙子见到这种场景,也不敢在多做停留,只是化出真身,乃是一头虬龙,此时长吟一声离去,转入博山之中,隐在林水之中不见。

他们不曾得到定海珠,故此只有退而求其次,去寻足够份量的博山尺木,而这当中又有许多妖灵以及外道众生,打着化龙列仙的主意,加入尺木的争夺之中。

龙无尺木不得升天,而博山正是尺木中间,是龙额之言,其称谓正是从此山而来。

众生寻尺木,正是为得列仙化龙,以此一步登天。

博山高渺,浩大绵延,那万千之山,无尽之遥远,山林之中龙吟不止,水瀑不息,洪流如注,泥土化江。

李辟尘与祝凝心同样化入博山之内,持定海珠分开洪流浊浪,要寻上好的尺木。

所谓尺木,乃是似龙角之木,木分六等,一等白玉,二等碧玉,三等黄玉,四等赤玉,五等黑玉,六等青玉。

龙族得尺木,将之戴于龙角之上,得尺木之法,一等白玉尺木可增千年道行,一龙一生之中只能戴上三根尺木。

这无垠海中,所寻的宝物交予龙族,可有不菲的报答,这尺木,也是如此,乃是困龙升天必要之物!

在博山之中,尺木虽然众多,但也要看能不能取到,若是无有缘法,就算寻遍群山,也难以找到一根。

众多来客纷纷入山,寻取尺木,而这当中自然免不了争斗,因为尺木是可被夺去的,并非如定海珠一般,不可被外人取走。

定海珠中蕴藏沧海间中百年天时之道,而尺木当中,只有气与法,无道留存。

诸人在龙华境中乘风,在博山之中寻觅,那身边头顶,不时有大河排天,当中大船呼啸,也不知是何人居于其中,也不知是要去往何处,更不知那是幻境还是真实。

有仙人试图去入那大河,却发现无论如何接近,也都是徒劳无用,总是差了许多。

那些船上也无人,空空荡荡,却又漂浮于天河之中,随波逐流,却又似乎有明确目地,知道该去何处,但外人不晓。

浊浪汹涌,当中古木繁盛,从一些人口中,李辟尘明白了,这博山在龙华境中共有四处,正是当年四渎四圣飞升之山,故有祖龙法气留存,于山林当中造化尺木。

据传,原本尺木就生于龙顶,但要修行五千年以上才能生出尺木,如今四渎博山有大圣气息,催生尺木,省却龙族千年苦修。

“这倒也是取巧之道,诸多龙族取三根尺木戴上,若都是白玉,在瞬间就省却三千年修行。”

李辟尘听得明白,此时行于博山浊浪当中,那手中定海珠发威,惊蛰珠发出道道雷音,震灭浊浪。

“师兄,我去那边看看。”

祝凝心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她持雨水珠,所到之处下起大雨,那清水落入浊浪,把浊浪压下,令上游水色变得清澈。

她于一处行法,而另外一处,有白霜弥漫,让浊浪停止奔流,缓缓沉寂下去。

“霜降珠……”

她见到那人,此时那武仙离自己较近,

她不言语,而就在此时,二人行法之处互相交集,只看雨水珠降下大雨,霜降珠压雨为清。

那浊浪散去,被镇下三丈,而就在此时,那浊浪之底露出一根明碧尺木来。

二等碧玉木!

这东西藏在大浪之底,藏于浊水之中,可谓是神物自晦。

祝凝心抬起头来,而那武仙同样抬起头。

“……”

“……”

“是我的法立的功劳!”

“非也,是某家的法!”

“是我雨水之珠有神异,降清灭浊!”

“是某家霜降珠有神异,化浊为虚!”

“师兄真要为难小妹?”

“某家太伤山人,没有师妹!”

“我可是女的!”

“某家是男的。”

“当真不让?”

“自然当真。”

二仙互言,祝凝心微微一叹,而后两指并起,刹那将白羽伏龙出鞘。

武仙人见状,那伸出两根铁指,此时身上气势澎湃,头顶一道云烟袅袅升起。

既然二人各有理由,那只好打过再言。

第四百四十章 铁指剑意道止戈

两指对两指。

一声.....剑吟。

一道.....铁音。

“轰!!!”

浊浪震天而动,被二仙之力排开千丈,向四方浩荡奔流而走,冲垮无数大木,引山崩地裂。

祝凝心以手指舞剑,看那白羽伏龙施展无量剑光,那一挥一斩,便是六道剑啸狂风,那开辟浊浪,碎灭洪涛,其威,似要把这方山脉截断一般。

两指挥舞,那朱唇轻启,此时从中吐出一道气息,那霎时光阴,化作十八柄仙剑,俱都为一气所造,浩荡刚正,全有剑身!

那一口剑气吐出,化十八仙剑临尘,这是曾经对付过李辟尘的招数,此时祝凝心再度施展,而这一次,那口剑气的威力,明显比上一次要强盛许多。

十八柄仙剑,算上白羽伏龙,共计一十九剑,此时凌天结阵,化一方剑域,成大日之轮廓,发浩荡之光明,把武仙人困在当中!

“来得好!”

武仙人眯起眸子,那两根铁指此时挥出,看那光阴刹那,一连八十八拳,连打六十四方,前后为重,其余为轻,只那拳风作铁指,铁指升寸罡,八十八拳,八十八指,八十八道先天罡气,震破乾坤四方。

那手指就如同锐利无比的长剑,上下一划,便开天阙;左右一撇,便斩江河;前后一点,便是长虹贯日!

十九柄仙剑被八十八道先天指罡打退,那剑域不稳,除去白羽伏龙之外,其余十八剑身上,那些先天剑气已经摇摇欲坠,直至如此,祝凝心眼中闪过凝重之色,料到这武仙人,比曾经那藏岚,还要难以对付。

八十八道先天指罡,如剑似刀,这一手砸出,正是人间之内刀光剑影,然等那手掌抚过云霄,却不见剑,更不见刀。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这位师兄,你到底是剑仙还是武仙?”

祝凝心开口言语,那手指不停,此时向虚天一指,顿时天外临来光华,化作二十二柄光辉天剑。

御剑术!

“天地万物,草木山石,皆为吾手中之剑。”

祝凝心念下言语,那四方浊浪排空,此时陡然化出无数水光,那剑气纵横,连带天上暴雨也化作一柄柄的水剑!

局面在瞬间翻转,料那武仙人拳法盖世,指有乾坤,面对这茫茫暴雨,滔滔大浪,他打去一剑,便有十剑出,打去十剑,便有百剑,打去百剑,便有千千万万剑!

祝凝心目光凝聚,而那武仙人哈哈一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这指不仅仅是剑,还是刀,更是斧钺勾叉,棍鞭枪戟,天下万兵,皆不出这两指左右。”

“藏锋与指,指中藏锋,某家浸淫此道多年,某家武仙,何惧你等神兵利器?某家这一双肉掌,便是最强的神兵!”

武仙人此时举起手掌来,对祝凝心言语:“剑姑,你不晓得武道真谛,今日某家便让你看看,何为真正举世之武!”

这话出了,祝凝心顿时凝聚心神,那心中思量,暗念太伤山一殿四宫之言。

太伤山上一殿四宫,那一殿,乃是止戈殿,所谓止戈为武,那下设四宫,一为文法宫,二为悬剑宫,三为大风宫,四为遣将宫。

四宫受一殿统帅,止戈殿乃是主殿,更是宗门之名号。

“这位武仙并指成剑,铁指化一片刀光剑影,八十八道先天指罡,恐怕是太伤山中,止戈殿下,悬剑宫之真传?”

祝凝心如此暗想,同时又思:若是悬剑宫弟子,那对方在剑道之上造诣绝不下于自己,这手中无剑的法门,自己也可以施展,现在这些漫天水雨之剑就是如此,但要以自己的手指在瞬间模拟剑气,打出八十八道先天指罡,这是自己绝对做不到的。

胸膛提起气息,那不敢大意,祝凝心持剑而动,而就在此时,那位武仙两掌同开,向着中央猛地一砸。

那两掌并起,就如同灵山弟子,念诵佛号一般。

此时,那武仙人面色庄严肃穆,只是一言落下。

“止戈!!!”

长啸开天,传遍博山诸脉,回荡乾坤之内,撼寰宇青霄。

只是刹那,那漫天雨水之剑俱都停住,那下方大浪也不起来,连带那些滔天浊浪之剑也崩碎化无,只看祝凝心手中,除去白羽伏龙之外,天地万象,原本借来之剑,俱都化了虚无!

“!”

祝凝心大惊失色,那看武仙人四周,一切万象外道之剑全数崩灭,化作灰灰散去,而对方手掌并未松开,此时又是一言落下!

“我乘破竹,彼继覆车.....”

“安和!”

二字如雷,撼动苍黄,这是法言,一言落下,连带自身之法,居然撼动乾坤小世,那武仙人头顶一道云烟窜起,升入青穹,四周大雾陡化,把他衬托的如同天外神圣!

安和二字落下,那暴雨突然化小,便成绵绵细雨,居然把定海珠之法也控制,那下方浊浪化回,此时不再汹涌澎湃,而是安静下来,不再动作。

止戈,平息战争之意!

安和,安定平和之意!

“妙法.....”

祝凝心此时被惊住,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只觉得这招数玄奇,而那武仙人此时双掌并拢,那身后光华大放,如天外圣者临尘,面色庄严肃穆,只对祝凝心开口,言语之中,浩大刚正。

“某家这绝技,后续还有三法,某家不欲再与你动手,这般打下去,你绝无胜算!”

武仙人语气刚硬,而祝凝心缓缓叹气,此时目光凝聚,当中没有什么争夺之意,而是充斥着兴奋与战意。

“到底是剑仙剑利,还是武仙武行,今日,不若见个分晓。”

她如此言语,那深深吸了口气,此时白羽伏龙剑悬于身前,而祝凝心身上,开始汇聚出无数云雾,那当中还有沙尘卷起之音,只乍看一眼,却全都是白色。

一,二,三.....白羽伏龙剑外,此时汇聚出七十二滴白水,而在刹那,如光阴逝去千年,那七十二滴白水化作血红,此时当中气息浩荡,那七十二血水化七十二剑,又有阳火突然升腾,在血剑之上燃烧。

古来有人以剑融身,以剑成骨,以剑成髓,是谓之——无双剑骨!

当年白羽伏龙赠七十二剑,化无双剑骨,今日,正是再出之时!

七十二血剑此时消散,化作无形剑意,以无形之剑斩有形之物,由一心而引,出七十二道剑意。

凡成剑骨者,滴血成剑,吐气如光,杀人斩首千里外,不留半点痕迹,只在一念之间。

武仙人观祝凝心之法,目光之中顿时也是战意大放,如今他二人早已不是为了那碧玉尺木而打,是上了头,打的兴起,要在剑仙武仙之中,分个高下座次来!

“好!剑姑,持剑来吧!”

武仙人哈哈大笑,此时那手掌分开一线,口中再念法言。

“穷....武!”

穷武者,滥用武力也!

第四百四十一章 高山流水曲不停

武仙人闭上双眸,在那七十二道剑意之中,不动不闻,而就在同一刹那,祝凝心口中吐出一道剑气,那随行而至的,还有一声剑啸!

一声剑啸,引动七十二道剑意齐颤,那通天剑吟酝酿,似要发出划开龙华青天的一击。

轰!

七十二道剑意轰鸣而啸,那无形之剑杀有形之身,祝凝心一念而动,引七十二道剑意斩落,而就在此时,那虚天连荡,只看那武仙人身边,似有无数无形之拳,把那七十二道剑意俱都挡下!

无形之剑,无形之拳!

穷武者,滥用武力也,动用此法,浑身精气难锁,外泄如洪流,化无数撼天之拳,胡乱挥舞,封锁乾坤,打碎一切来犯之敌!

七十二剑意澎湃,有开天之威;

无数拳意隐隐动,有辟地之力。

这种动静,早就已经惊动了附近寻找尺木的龙盂客,有龙盂客来至此方,看二人身上气息澎湃,那虽是人仙之境,但那气息法力,却是已经逼近神仙!

“好厉害....又是剑仙对武仙?”

有人出言,而正在此刻,那云海之中行来一位武仙,看那下方闭目待战的武仙人,顿时长啸:“师兄!”

来者正是曾败与祝凝心半招的藏岚,此时看那下方对决,只看二仙皆是气贯长虹,顿时心潮澎湃,不能自言。

“连太伤五义技都用上了,那女剑仙果然强的可怕,这般打下去,师兄就算是赢了,也要伤势不轻。”

他如此想着,又看二人气势,那到嘴边的劝架话语又憋了回去,看这模样,显然是打在了兴头,那什么尺木,早已经不重要了。

轰!

就在二仙对垒时,那浊浪之上突然刮过火风,只看一头火龙倒卷苍黄,身边伴着一颗定海珠,乃是那“大暑”!

“碧玉尺木!”

他为龙身,此时看那尺木,顿时要去抢夺,而天上,藏岚见那火龙下法,顿时大怒,直接出手,化一只擎天大掌镇压而下。

火龙被阻,看武仙临世,顿时怒恼,卷身而斥,大吼震天:

“滚!”

他欲夺那尺木,而对眼前武仙全力出手,藏岚与之交战,打二十余个回合,顿是大惊,只道这头火龙实力之强横,在人仙之中,也算的上是佼佼之辈了!

藏岚久战不下,渐落下风,而就在此时,那大浪突然排开,当中跃出一头大鱼法相,那鱼相之上站立一位儒仙,持“谷雨珠”,那张开口去,一声道喝传霄!

“退下!”

一道怒喝,一道浩然之气化天锤砸落,如惊堂木响,定天下公正之事,那火龙被这一言打中,脑海当中顿起金光,身子倒卷,怒啸而退,霎时间烧干无数波涛,再睁眼时,看那大鱼背上儒仙,登时大怒:“是你这个穷书生,给老子一并滚开!”

“碧玉之木乃是那剑仙武仙争夺之要物,龙兄乘二人争斗,来此趁虚而夺,实乃小人行径,为诸多仙神魔妖所不耻!”

那儒仙挥动袖袍:“龙兄还请退去,莫要逆德而行!”

“你他娘算是哪根葱?区区一个儒仙,微末道行,不入流的半吊子,也敢在这里给老子说教?”

“你家先生没有教导过你,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在你不当为,还敢插手,找打不成!”

火龙大骂,此时咆哮而起,那身上烈焰滔天,化作熊熊之炎,吞云吐雾,那热浪排天而去,要蒸干大地浊流。

“孽龙,莫要以为此地是龙华境,我等就不敢灭你!”

藏岚此时开言,他为武仙,性格刚正,顿时出言,而火龙全然不惧,只开口:“天大的笑话,你方才已落下风,若不是这穷酸子救你一命,你方才已被我三昧真火所伤,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

火龙口中吐出烈焰,伴随沉闷怒言:“既然你这个愣头青和那个穷酸子都不愿意退去,那今日都给老子留在龙华境中吧!”

“三昧真火,不是你这两个人仙可以抵抗的,我这火,上焚天,下煮海,万千生灵俱难逃,那神也退,仙也避,魔道闻之逃夭夭!”

“把你二人烧成重伤,留在这龙华境内自生自灭,也不算我杀人,引不得龙华反噬,更不会有妖将龙侯擒我!”

他张开口去,此时吐出一团烈火,焚天煮海,要把武仙儒仙一网打尽!

烽火漫天,赤花遍地,那浊浪皆灭,大木皆燃!这等威势,已有出窍神仙之力!

儒仙与武仙面色微变,此时各自起法,那二人手中都有道气酝酿,看那火光打来,一并施威,以推山之力,填海之气,对上那焚天煮海的烈火。

“喝!”

火龙一声怒啸,那烈火熊熊,而逼退二仙,他顿时身子倒卷,带着无尽三昧真火,向着那碧玉尺木冲去!

火龙没有实体,真身乃先天炎气所化,属五行之阳,列天干之位,是最为暴烈,而看那碧绿尺木,当中生机蕴藏,乃造化之法,是二等绝上之木,有八百年道行蕴藏!

那两方,儒仙喝出一道雷音,武仙打出一道气劲,那火龙身子猛地一盘,顿时吐出火墙,又与二仙斗在一处。

三圣争斗不休,火龙渐渐怒意冲霄,那欲望开三昧真火,将博山焚尽,只见他龙口一开,顿时吞天烈火澎湃而至,倒卷苍黄而出!

“不好,速退!”

眼见三昧真火席卷,武仙唤儒仙一并倒退,而就在此时,天外突然降下一道大手,那顺着云霞一抓,把那些三昧真火俱都卷了去!

“谁?!”

火龙吐出三昧真火,原本打算焚天灭山,但下一刻却俱都灭的一干二净,再抬起头看,只是见到一位仙家凌空而立,那手中握着一团火球,当中三昧龙气不灭,又看那仙人张口,居然是直接把三昧真火吃了下去!

这种动作不仅仅让火龙看呆,连带儒武二仙,以及周遭诸多龙盂客,俱都瞪起了眼珠子!

“你...你把老子的三昧真火给吃了!”

天上那仙人点点头,吐出口炎气:“味道还成,不算难吃。”

“你他娘的!”

火龙大怒,那就要发威,然而就在此时,那天上仙人突然打出一掌,开口言语,其音震荡,宛如天外圣言!

“送你一卦,水山蹇!”

“高山流水遇知音,何必再去赶风尘?”

言语落下,那天雷震荡,只是刹那,博山之中激起千重大浪,那无数土石自地而升,化数道山崖铁索,把火龙直接捆住,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千重大浪化作瀑布,于刹那之间,直接横压在其火身之上!

那天上仙人此时轰然合拢双掌,光阴刹那,乾坤皆倒,只见一座高山猛然拔地而起,上面大瀑汹涌,宛如自天垂落,却是施水山之困,把那火龙直接镇在了此岳当中!

“山作乾坤,水作铁索,高山流水曲不停,何必早去?”

“我看你闹腾挺欢,那不若......就此,留下吧!”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天道剑势退武仙

双掌合拢,作慈悲之怒!

高山流水,谱天地之曲!

转瞬之间,那肆虐乾坤,焚天煮海的火龙就被封住,那高山恍若古之太岳,自虚天而来,横压人间之上。

山为乾坤,水为铁索,这火龙被压,先天炎身封在山石当中,火被水克,这般却是半点也难以动弹,被镇了个彻彻底底。

这种变故震动诸多龙盂客,那儒武二仙更是抬起头来,只看那天上矗立仙人,一身阴阳道袍,背负一柄硕大木剑,此时仙人向他们看来,那一言落下,传遍博山天地。

“剑仙武仙之斗,为得碧玉尺木而来,诸位在此观战,不若早些去各方浊浪之中寻自己尺木,快些前去龙盂才是。”

“碧落云海开启三日,诸位都是先行之人,若是让后续来客得了上等尺木,岂不是颇为不美?”

李辟尘缓缓开口,其音入神,不少龙盂客回过神来,此时俱是点头,思量这剑仙武仙之斗虽然精彩,但眼下要紧之事,乃是先行去寻找尺木,以在龙盂会中换得心仪的宝物才是。

自己等人占了先到之机,若是后二日前来之人寻到了上等尺木,倒是显得他们无能了。

一时之间,不少人俱都退去,从此地化遁光离开,而有些剩余之人不曾离去,但也不欲多生事端,那天上仙家气势雄浑,只是抬手便镇压了那头火龙,之前看那火龙展露出的境与法,怕不是已经接近玄光。

玄光开,则与一阳不可同日而语,这火龙距离玄光,怕也只是临门一脚,但就是如此,仍被这天上仙家抬手镇压,如此看来,这仙人恐怕是立在人仙顶峰,更说不得,乃是一位神仙。

这些人留在此地,揣摩那武仙与剑仙的法,同时也算是大饱眼福,在天上有这么一位强者威慑的情况下,哪怕是人魔也收起心思,不欲出头。

狂也要有个限度,若是和一位远远超越自己的人狂,那要么是已经没有退路,要么就是失心疯,陷入心劫中了。

儒武二仙看李辟尘收法,不由得心中俱是微惊,那武仙藏岚言语:“这位厉害,不知道是哪里的仙人,仅仅一掌就拔山倒海,把那火龙镇在当中不得挣脱,这次龙盂大会,确实是引出了不得了的人物。”

儒仙温凉点头,言:“道兄说的不错,这龙盂大会一甲子开,只是这次正遇九玄论道关口,故此多了许多不得了的人物......这等风采,难以言说啊,只让我心神向往。”

他如此言,那座下大鱼法相长唤,这儒仙人对武仙人言:“此间事了,那位天上仙说的不错,此时在这里观战,不若早些去各方浊浪之中寻尺木才是.....我便不再叨扰,先行离去了。”

武仙打个稽首:“道兄一路好走。”

儒仙人作个礼,那身子转过去,正此时,那坐下大鱼法相突然变化,此时破浪而起,化作一头遮天黄鹤,那轻轻扇动羽翼,便是清风倒起。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武仙人看这法相,顿时诧异:“这儒家仙人炼出法相,但却并非只有一种模样?”

“看来他也仍旧还有留手啊....这真的是儒仙么?”

武仙人目光闪动,并不言语,此时仍立在原地,不曾离去。

李辟尘挥开云霞,此时目光扫过其余诸客,再看向远方二仙之斗,此时那处,剑意滔天,拳意撼世,只看光阴刹那,有璀璨辉煌之光。

一声道喝传遍云霄,那武仙藏锋又施真谛,此时两掌化拳,左右交错,那口中念出法言!

“会凌绝顶,众山为小!”

“望....岳!”

武仙人此时两拳化掌,突然推出,那一下就如掀翻什么,只是刹那间,那山河皆起,大浪皆去,是阴阳乾坤,天地也巅!

他身上气息澎湃,此时头顶云烟剧烈而动,那面色有些潮红,更有狂乱云气萦绕。

这一击,显然是他不可承受的,对自身的肉体造成了反噬,但那威势确确实实是打出来了,这两掌下去,几有大神通——推山填海之威!

李辟尘看那远处情景,见这武仙人施展神威,难以阻挡,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再见祝凝心,料想这丫头,若是不再动用白羽伏龙剑真正威力,怕是难以挡下这一击。

而在此时,正是天地之中一声清亮剑吟,而那七十二道剑意忽然汇聚起来,那轮转不休,再以白羽伏龙为引,化出一座剑阵!

“火帝动炉销剑戟,风师吹雨洗乾坤!”

祝凝心口中念出阵言,那七十二剑意俱都首尾相连,此时化作一个圆形,层峦叠嶂,居然成就太极图的模样!

“阴阳道剑,此时正行天道!”

“天道.....剑势!”

那七十二剑意在一瞬间汇聚过去,直从阴阳两方,各取三十六道天罡数,乃是地煞化作天罡,威力不减反增!化阴阳二剑,大有乾坤,那引来一道天威,恍如天劫临尘,要直杀武仙人头颅!

这一次,白羽伏龙剑上光华大放,一道滔天剑意直接化出,让那武仙人勃然色变!

“这是天威....等等,神仙之剑!”

他看不出白羽伏龙真正威势,不晓得那是地仙之剑,而天上李辟尘看此剑发威,但却并非复苏,不由得心中有了些计较,暗道:

“看来这白羽伏龙剑,是真正被祝凝心驱使,以至于自愿把剑灵之念沉睡,故此祝凝心拿着的,其实是一柄自封的地仙之剑。”

自当年无心一战之后,看来白羽伏龙已经自己沉眠下去,不再干涉祝凝心的自我选择。

此时不消说其余观战之客,那剑仙武仙之比,已经分出胜负,此时武仙人收了法力,那身躯之中气息一泄千里,让他神色微颓。

他不再留恋,此时转身离去,长笑而言:“罢了罢了,打不过你,某家退了!”

“你我三载之后,待九玄论道之上再见分晓吧!可惜,某家那太伤五义技修行的不到家,让你这持神兵的剑姑胜出一筹,诶......”

武仙人离去,此时剑仙武仙之比分出胜负,但这当中,却也是祝凝心占神兵之厉,若非有白羽伏龙剑最后一道剑意威慑,怕是那武仙人当是死战不退。

李辟尘位居在天,看那位武仙退走,不由得摇头失笑:“太伤山武仙,当中强者众多,确实是不好对付。”

那下方,祝凝心引七十二道剑意回身,那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入心,她身躯摇摇欲坠,李辟尘看此情况,那手中打出卦来,是水风井。

卦相化光遁入她身躯,这才让她渐渐恢复元气。

第四百四十三章 尺木六等阴阳言

“多谢师兄。”

祝凝心谢过李辟尘,此时伸出手去,那把浊浪之中的碧玉尺木拿起,面上欣喜不胜。

李辟尘按落云头,看那四方观战龙盂之客俱都已经散去,那目光在下方博山当中一扫,此时看到一处明光微闪,便探下大手,那抓起土石,崩开大岩,当中正藏着一根黄玉尺木。

“三等黄玉木....你二人争斗,倒也成全了我。”

李辟尘掂了一下手中那根黄玉木,这木等虽不及碧玉,但三等之木,也是上乘。

“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了。”

李辟尘开言,而祝凝心看了看远方那座流水高山,对李辟尘询问:“那师兄如何处置那尊火龙?”

她之前虽然凝聚心神,但也明白这四周争夺,那火龙肆虐,居然逼退持定海珠的两位仙人,可谓之强悍无比。

“他?就在这里压着吧,能不能出来,看他自己造化。”

李辟尘哼了一声,那转过身去,腾云驭风而离。

祝凝心眨了眨眼,轻轻一笑,那回眸而望,一双眼中似乎藏有星辰,只看那高山之上,土石化钢,流水潺潺,灭火气,消炎法。

大暑珠随着火龙一并被压在高山流水之中,而以他法力又不足以冲破此卦,那这般封印时日,怕是要一直被镇到九霄银河开启,才能放出去了。

此事不提,那李辟尘与祝凝心再度踏天而走,多寻尺木,有时也与龙盂客遇上,但那些人之前见过李辟尘威势,更见祝凝心剑道之利,当是不敢上前生事,便是魔道中人,遇到了更是绕着走。

这般倒是如同山林众生,那一龙一虎相伴出行,必然吓得百兽仓惶,此乃生灵法则。

当然,也有会遇到寻尺木的龙子,他们或多或少,都是无垠禁地的子嗣,父上多为龙侯龙公,那有的尺木不行,暗叹无缘,只能在博山之中,和他人多多换取,以求得上好尺木。

这当中,李辟尘自然也遇到了这类龙子,从他们口中,得知四方博山与四渎龙祖一般,是对应江河川泽,而他们一开始破龙华天门而入的博山,唤作博浪川。

“据说最东方的博浪泽内,有一等的白玉大木,那是万千尺木之源,但就算是我龙华境内,诸多地龙留存,也不曾寻找到的,因为据说那白玉尺木,是当初清源大圣至尊飞升之时遗留,为天仙龙角所化,故此不得被人寻到。”

龙子留下一些传说,从李辟尘这里换走了黄玉木,那与之交换的,得了一柄龙兵。

“蒲牢符,此为龙祖九子模样所刻,此兽乃龙族外道之圣,生来好吼,其音震天撼地。”

“道兄若是有钟类兵器,可把此物镶于其上,有摄百兽,惊神魂之威,最克邪魔,凡魔者听之,一声钟响裂神魂,二声碎道台,三声压真灵,四声灭其法.....能有几响,全看道兄自己法力与钟兵本身境界。”

龙子留下此物操纵之言,那蒲牢符共有四枚,他换得黄玉木走,此时算是放下心头大石,待李辟尘询问,他便言语:“我已寻道一根白玉木,那剩下二木,我本意是取两根黄玉为辅,如此升天,尽数炼化,立增五千年道行。”

李辟尘顿时诧异,而祝凝心言:“黄玉木不是只增五百年道行么?”

“剑姑不晓得,这尺木虽分六等,但并非是越上等越好.....不对,不能这么说,那应该是如此讲,是各木之间,都有相生相克之言。”

“似白玉木一根为主,那剩余二木,若都是碧玉之木,则龙气陡窜,那碧玉木反客为主,反而让龙不得升天。”

“故此,黄玉之木,木性温吞中正,白玉之木,木性阳刚,正是相辅相成,故有多增之道行,而碧玉之木,木性阴刚,不为阳属,且同为刚言,是刚过易折,反而让阴阳相斥,乃与白玉之木不合。”

“这当中,也可以用二根白玉木,加上一根青玉木,这就是水龙求法,二根白玉升二角,一道青玉点龙心,青玉木木性柔软,乃水之上善之道,是阳柔,故此可让水龙升天。”

“六等尺木,白玉阳刚,碧玉阴刚,黄玉中正,赤玉乱斥,黑玉阴柔,青玉阳柔。”

龙子言出话来,道清其中关窍,而李辟尘、祝凝心这才明白,原来这木,也并非是越上等越好。

按龙不同,个性不同,取木之道,六六之数,三三之角,是变化无穷。

这手里拿着青玉木,也未必不好,或许来者是一位水龙,而他刚好就差一根青玉木。

这就是阴阳之道,玄妙无穷。

龙子留下兵刃而去,戴黄玉木起,此时看他头顶之上,原本是黑色发丝,此时当中突然化出两根龙角,那龙角之上,白玉闪耀,黄玉黯淡,而他缓缓戴上第三根黄玉,只是刹那,看他身上气息陡变,几于瞬间窜入云霄。

一道龙吟响彻,他大喜而走,身边黄白之云萦绕,当中光华大放,仙气浩荡不散,几成龙形,可见七条长龙隐匿。

而那龙子身上,原本属于云龙的气息开始增加,那身后似乎隐隐有两片黄羽展露,居然化出了应龙法影。

李辟尘眼中显化阴阳之光,看那龙子离去,观他头顶气数,却见是第二朵道花几乎隐隐而显,但法力虽然升高,可仍旧是人仙顶峰,不曾突破。

“原来如此,所谓龙者升天,是讲取三根尺木,若是能尽数炼化,则地仙有望!”

“这便是升天前奏!”

这位龙子道花黯淡,只是隐隐有形,根本还没化出,不过是多了一道气数,看来这升天之说,便是开道花之位,只不过,这开位,想来也是有强有弱。

但只要寻到尺木,便有地仙之望,虽要耗费数千年光阴,但比起原来,可谓快捷的多了。

“据说龙修持数千上万年,本就可以自行化出尺木....”

李辟尘若有所思,只觉得这其中关系太深,而龙族允许外人前来龙华境,举办龙盂大会,一来是可以和人间仙神叫唤法诀兵刃,二来也有消息的传递,三来便是借助仙神气数,以此来得到想要的尺木。

博山四处,尺木难得,有缘方见,无缘不见,而龙族气数固定,从一生下来,下位之龙便是下位之龙,上位之龙便是上位之龙,而仙神道来,等若加以插手干涉,那下位之龙得尺木而升天,可化上位之龙。

这,也是升天。

第四百四十四章 泼墨山河龙升天

博山之中大浪排,滔滔入海,向龙华境深处流淌而去。

三日碧落云海关闭,无数后来之人赶赴龙华,入博山之中寻找尺木,故有人早早离去,从博浪川内行走,顺流而入南北二处,前去博浪江与博浪河中。

“龙华境内,似是天圆地方,那些天上川流星河,似是在绕着一个大圆而动,这周天星斗,漫世天舟,俱都是画中之景......”

李辟尘游荡龙华,只感觉此间仿若是往古神话之中,那山海经内描述的乾坤,东南西北,坐落四片大山大水,这当中,又有无数小山小水穿插,更有奇珍异兽,诸龙藏匿。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真正是天圆地方之世,乃浑天之说。

李辟尘与祝凝心一路行来,辛苦寻觅,也仅仅取到几根尺木,且不说那黄玉木换了四枚蒲牢符,后来李辟尘又得了两根青玉木与一根黑玉木。

按照那位龙子的说法,青玉木属阳柔,那黑玉木属阴柔,阴阳二柔相斥,不可同时戴与,而李辟尘心有想法,那自己座下水龙不知可否戴上这尺木,如此一念,便是想着寻觅根白玉尺木来,放与水龙之顶。

这水龙一路驮自己而来,为人间一曲水龙吟化出,既过太虚灵境,缠绕定海神针铁之上,也是与自己有了缘法,算是座下神圣。

龙有尺木,水龙所需,乃一根白玉,两根青玉。

至于那黑玉之木,倒是赠给了一位蜃龙龙子,而对方还之礼,乃是一门大幻之法,其名唤作“浮光掠影”。

水过光影,一晃而逝,所谓虚虚幻幻,假假却无真,是镜花水月,一切皆泡影。

这乃是一种上乘的幻法,即与蜃龙本身之天赋相差不大,是用雾水迷蒙,骗光蒙心,是改换身形的法诀。

至于祝凝心,手中那碧玉尺木不曾露出,而这一路上,所遇到龙子,也没有能取出让她满意之物来,就凭借这一路行去,不曾见到第二根碧玉尺木,便可知道,这碧玉木,多么的难以寻到。

木分六等,虽然阴阳有缺,各有不同妙用,但这当中,六等之级,还是要看其珍贵程度。

二仙行走,向着龙华深处进发,那身边顶上,不时之间,有画舫大船,顺着天河流过,那上面空空荡荡,无人无龙,是幻影凭空。

而就在此时,那遥远之彼方,突然传来一道钟声。

绵绵浩荡,无穷无尽,其音上穿九霄,下临九幽,遍八荒盖四海,谓之天下俱闻。

“龙华境内,龙盂客闻,即日起,泼墨山河已开,诸客可入泼墨山河之中,举龙盂盛会!”

一道长啸撼动乾坤,这一言落下,看那天边有无数光影撼动,当中行出一头黑龙,身便雷霆伴着大雨,横天而去,而那气息浩荡,正是一位......地仙!

“地仙出行!是十六位龙族大将!”

龙盂客中,有妖族言语,那见黑龙离天,顿时言:“那是.....墨海龙公!”

“六十六妖将中的墨海龙公么,好强横的气势!”

地仙之威横压龙华,那身躯比天河还要庞大,此时在云霄游荡,那些画舫之船就像人间木匠做的万物,在这位大将面前,连蚂蚁都不算。

身躯晃晃,便有山岳将崩,头颅转转,便有大川散去。

“不得了,了不得。”

李辟尘看这位龙公出行,那当中气势,比之焚鬼老祖还要强大,而这位仅仅是六十六妖将当中一位而已,而龙华境内,龙族之中,与他同级位的,还要一十五尊。

“无垠海确实是堪比福地,不论是祖师还是龙华之中的地仙,数量全然不逊色七十二福地,无外乎有人称呼:天下人间,九玄为尊;龙华不出,谁与争锋?”

祝凝心看这位龙公离去,言语之中尽是惊叹,而那身边,已经有遁光亮起,赶赴龙华中央。

二人不再多言,连忙同去赶赴,那行了许久,突然四方山河皆变,成就泼墨之景,那一切一切,宛如山水之画,天上天下,俱是黑白二色,连带仙家自身,那身躯之外,也染上一层墨色水云。

“此地,便是泼墨山河境!”

诸龙盂客抬头,此时看那云霄之上,忽然降下无数高台,上有修行之字样,而那山河水中,震起明光,此时只看无数龙子不知从何处汇聚,突然全数化作真身,潜入墨色山河之中。

“黑龙潭开了!”

一位仙人言语,此时诸人看去,李辟尘认得,正是天门子。

他手中持着一枚定海珠,此珠明光碧翠,当中有蝉鸣响彻,又有青色光华汇聚,乃是“立夏珠”。

这天门子也取到了定海珠,成了那二十四人之一,他如今开口,颇有经验,面对诸客:“诸位,这可是有好景色要来了!想看那逆跃龙门的大事,便是如今了!”

“我等且在泼墨山河当中潜修,至此秋分时日,至来年春分之前,那些寻到尺木的龙子已不会再出黑龙潭,在此静静蛰伏,我等借助泼墨山河之中的六气修行,此地乃先天造化之所,阴阳所开,有清有浊,各处皆有源眼.....”

“何为六气?道兄所说,是三清三浊?”

有人出言询问,而又道:“说龙跃龙门,但碧落云海,龙门已跃,为何还有第二次跃龙门之说?”

天门子笑:“道兄不晓得,诸位客,也且听我细细言来。”

“这跃龙门,一跃鱼化龙,二跃龙升天;三跃掌天时,四跃龙中仙;五跃碧落巅,六跃银河涧;七跃龙骧起,八跃玄黄炼。”

“直至第九跃,跨过龙身,乘风去也,是谓之九跃天上天。”

他道破前言,对诸龙盂客讲,细细说去:“凡间所言,鱼跃龙门,不过第一变,后续还有八跃,若想真成龙圣,须得九跃圆满,方可化成。”

“此番我们说九霄银河之事,就是第六跃,而龙盂大会,也只进行到第六跃。”

“泼墨山河境中,群龙蛰伏,待春雷响彻,那一日光景,连过三重天,直达银河之涧!”

第四百四十五章 龙月丘上黄中李

“而六气之说,谓之:阴、阳、风、雨、晦、明也。”

“此间六气,化泼墨山河,而六气之中,一道龙华气,便有六道辅气,我举个例子,这天时六气,乃龙所需掌之,我等从中明悟,譬如那晦气,对应此方泼墨山河,乃是:俗气、匠气、火气、草气、闺阁气、蹴黑气。”

“这是恶,而明则是善,那便是恰恰相反的六种辅气,诸位在这泼墨山河境中,仙人寻阳气而居,魔人寻阴气而居,妖者寻那大风,神者寻那大雨,似龙者,潜于黑龙潭中,知晓晦明之道,待修行有成,一日升天,连跨三重天境,直达九霄银河。”

“群龙居于潭水之中,隐而不发,我等诸人,也是如此,这可是龙华境内,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修行之处,在博山之中寻尺木,为得便是在这里好生修行。”

天门子把此间诸话尽数言明,那又突然笑起:“我这细细言来,想来诸位没有还存续疑惑的,我这诸多言语,就似明师,为各位打开通路,明晓一切。”

“如此,贫道先取玉台而走,以此玉台可寻到自身该去之处,别过诸位,贫道这便径自修行去了。”

他如此落下言语,此时身子转入一尊玉台,只看玉台忽动,载着他遁入远方,那墨水升起隐他不见,化作云雾散去。

诸位龙盂客见他离去,各自思量,而后径自化入天上玉台,各取一尊玉台离去。

“我们也寻处隐修,待一个春秋过去,再言其他。”

李辟尘与祝凝心商议,二人定下言说,此时寻那玉台高上,取了之后,便遁入泼墨山河之中,藏匿起来,不再显化仙迹。

那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人逐渐到来,而到了那时,龙华境中,已有龙子在此指引,也不知是不是龙宫之内派出的弟子。

.....

山河墨色,天地也一并如此。

大日大月,俱都是一个圆球,白白净净,大日光华炽烈,大月光华冷凝,倒也和外界日月相似相同,只不过少了色彩,看上去颇为刺目与奇妙。

玉台载人,这泼墨山河当中,确实是有不少修行妙处,那仅仅经过许多之地,便能见到川河之中隐藏蛰伏的龙子,还有一些提前离去的人,寻到了六气所在,藏匿当中,揣摩其中道与法。

有道可参悟,又在龙宫眼皮底下,自然无人交手,这山河境中,静谧的可怕,只有那些虚幻墨鸟拍打翅膀,同时发出古怪的鸣啼声。

龙,都藏匿起来了,不再显化于外,不论是凡人还是仙人,都看不见了。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李辟尘被玉台载着,寻找多时,那路途当中,祝凝心座下玉台有感,此时向着一处而去,当中剑气冲霄,乃不世剑阳之地,待看的清楚,顿时大喜,这乃是一片遗鳞之所在。

龙有逆鳞,同样有寻常之鳞,而龙在潜渊,遗留之鳞滚落至此,汇聚成一片剑潭,那当中每一片龙鳞都锋利无比,阳气弥漫,看潭水深处,正是一尊古龙遗蜕。

李辟尘见至此地,不由失笑,对祝凝心言:“此地与你相合,但与我不行,这剑气锋利,我并非剑道之仙,看来你我二人,得在此别过。”

二人言语,互以灵鹤传讯,记下泼墨山河之路,于此李辟尘升天而去,转入一片大雾当中不见。

人影幢幢,光辉满地,李辟尘那座下玉台载着他浮空而走,正行了千里有余,那四周山河皆退,看那前方,一处土台萦绕真阳不散,汇聚成烟,升入墨色高天。

那大丘之上空空荡荡,只有三株古木生长,李辟尘被玉台载着,降落下去,那大台落在土中,却不起尘土,而那三株长白古木之上,各结一果。

春花秋实,此果有九影,明光琉璃,炽白之色,如玄黄般厚重,而李辟尘的目光凝聚在其上,看清了那果实上,居然天生有字。

“黄....中?”

此言一出,李辟尘微微惊异,那手伸出去,取一果,那刚刚放在掌中,便感觉此物灼热无比,恍如抓住太阳一般,那李辟尘连忙施法,化出坎卦,这才压下灼热,可细细观摩。

此物圆润,下生有九片黑叶,那之前九影便是此九叶所化。

“黄中.....这东西,难道是黄中李?”

李辟尘回忆,那心中念想,好不容易在记忆的角落,找到了曾经的记载。

《云仙杂记·王母惜黄中李过蟠桃》中有言:【西王母居于龙月城,城中产黄中李,花开则三影,结实则九影,花、实上皆有“黄中”二字,王母惜之过于蟠桃。于紫阳宫中博戏,则以一二百枚递分胜负。】

这果子上阳气澎湃,几乎能把人的手都烧伤,而那色泽明黄,那九影化叶,此时透露出一丝丝阴气,显然是从这果实当中,被排斥出来,化在叶上。

“阳果之生,排阴而出,化此九影,九影....九阴......”

葛玄所作《道德经·序》有言:祸灭九阴,福生十方。

九阴,本是幽渺之地,这黄中李,生与龙月,而此地是龙华之境.....

华乃大日之虹,月乃太阴之精。

“这土丘....莫非就是神话之中龙月城?”

李辟尘看了看下方土丘,那手指轻轻扒拉,只觉得这些土壤当中阳气澎湃,阴气不存,但又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阴气藏在下方,被阳气所压,故此透过这三株古木,诞出此果,唤作黄中李。

只是不知道,这黄中李三字,又有什么玄奇,尤其是前两字,居然生来镌刻于果上,可谓奇妙无比。

只是握着此果,便能感受其中律动,这等澎湃阳气,莫说给人吃了,只是稍稍靠近,就有受伤之危,太过冲烈,是为极阳,而那九叶又是极阴,这处正是一个阴阳相生之地。

便是人仙吃了此果,稍有不慎,都会被其中阳气冲裂脏腑,乃至贯穿紫府天宫。

“宝物当前而不敢食之……不对,这不是真正的黄中李。”

李辟尘抓着那果,反复摩弄,却感觉有些虚幻,于是放下此果,那黄中李立在土壤之上,发出阵阵灼阳,而一盏茶后,化一阵阳风散去。

这是一团阳气所化,雄浑炽烈凝成实质,并非真正之果。

“泼墨山河……这是龙潜之处,阴阳六气生化,这些事物都是阴阳所摩刻,并不是真正的宝物。”

李辟尘看那阳果散去,此时古木上,又长出一颗果来,阳气炽烈,于之前那颗一模一样。

“妙啊,阴阳汇聚,这三株古木,是聚阳定阴,仙魔修行,事半功倍。”

李辟尘看透一切,那便径自坐在三木之下,双手结起道印,感周围六气之阳,修行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人无二面道长生

一点墨色,散开在这片乾坤当中,缓缓的,那些黑墨色的,汇聚成山;那其余空白的,汇聚成河,天上,画笔勾勒,把那大日荡起,左右一摇,便是一个大圆。

浑然天成,泼墨山水。

只有阴阳在此上下颠倒,不明乾坤,不知玄黄。

那处处山中,如画卷一般,层峦叠嶂,也不知有多少层,那山中还有山,河中还有河,群龙蛰伏于水之深,诸仙隐在墨色与白色之中,连带着自己,也失去了色彩,缓缓的,仿若沉睡下去。

但事实上.....并没有。

暗中的气氛一直都很热烈,那经过某一处,可以看见数位“志同道合”的仙家,亦或是神,或是妖,或是魔,那盘坐在一起,感悟自己的道,并且开口言说,那有的谈不拢的,登时就起来,交手两下,打的水翻石裂,但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于是过不多久,也就悻悻的坐了回去。

泼墨山河深处,李辟尘坐在龙月丘上,那身后是三株古阳木,从下至上,散发出阵阵灼阳之气,那当中气息炽烈但不暴躁。

两手捏着道印,李辟尘双目闭合,眉心当中,玄门妙法清光旋转,汇聚人身一阳,从紫府发,汲外界纯阳,灌入浑身各处。

阳气渐升,阴气渐聚,一阳之境,已经把二十七阳汇聚为一,把二十四阴打成一点,仙人起阳而降阴,但阴不能尽灭,须得留下一些,是谓之阴阳之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修行,皆留一线生机,如此才是——“道”。

这方盘坐,不知过去多少时日,那李辟尘坐下,只明白那天上的白日,升了又降,降了又升,如此轮转,不知是二十次还是三十次了。

远方山河,重峦叠嶂,那原本平静之白水,忽然荡起涟漪。

重重川流,开云拨雾,当中行来一人,白衫绫罗,两袖火红,如赤练,如嫁衣,那似浑天绫般,看两道神带悬起,是白袍红绫,是好一副广袖流仙裙。

这是一位女子,那身边,水波萦绕,却又有火光莹莹,水火共济,阴阳同起,可谓之玄奇。

女子方当韶龄,细看不过二八的年纪,肌肤胜雪,谓之冰肌玉骨,娇美无比,是月无人俏,雪无其清,那眉目宛如翠玉雕刻,如花解语,似玉升香。

再感她气息,当中满是龙意,却是一位真正龙女,且法力雄浑不低,比起那些路上偶然遇见的龙子,她的道行,却是比那些人高的多了去。

李辟尘不言语,此时仍旧专心炼化,虽知道有人前来,但也不去管顾,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虽然玉台落下,但没有说过,其他人就不许来。

但此时,先行开口的,却是对方。

那位龙女踏白浪而来,开涟漪而出,身边水火相绕,看李辟尘盘坐三株古阳木下,目光轻闪,开口言语:“不曾想我之前选定的地方,已经被人先一步寻到了。”

“唔....罢了,没料到有人居然比我还要快,也是命中有缘.....这随着龙盂大会的人进入,这里迟早也要被发现的。”

她自言自语,又盯着李辟尘看了一会,忽然眉目一皱,开口言语,那声音清灵,但当中又有一丝寒意。

“你是.....抬起头来!”

这位龙女眯起那双眸,连带那碧翠的眉目也蹙起,虽然如此,但却并不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有一种佳人薄嗔的异样之美。

李辟尘睁开眼睛,同时昂首,那与她四目相对,而那龙女见李辟尘容颜,当即大怒,此时直接出声斥道:“李长生,你还敢回来!”

这三个字一出口,李辟尘当即就愣了一下,那接着,看那龙女也不言话,突然伸出素手,那当中发出长啸,登时有三头法龙显化,带着墨色百川,绕着水火,直接向自己咆哮而来。

“李长生?”

李辟尘眉头微皱,那心中也来不及细想,只是看三头法龙绕着水火前来,那便张开手去,此时当中化出一卦,那是水火既济之卦。

所谓之盛极而衰,此卦可破去一切有形之法,譬如五行之术,非武仙剑仙之道者皆可破去,而对于开离阴阳八卦五行之外者,只能做出削减,而不能瞬间灭去。

就好像佛祖曾与孙悟空言,那世有四猴,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生死难言,就是这个意思。

坎为水,离为火,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故压倒火势,而坎为阳,离为阴,本是阴阳颠倒,坎离互换。

那三龙重来,被此卦直接收入手掌,化了个干干净净,末了半响,一道烟云悠悠升起,复又散去。

“你!”

龙女此时看自身之法被破去,更是气恼,那此时张开朱唇,突然喝出一道龙音。

道喝龙吟!

音震九霄,传遍四方,那此时,正看那无数山河之中突然化出墨色,向着龙女处汇聚,那一开始还有收敛,但一盏茶水过去,那些墨色俱都化作了神龙!

这龙女挥袖,当中落出一面金红大鼓,那她手上持着两柄花锤,上刻狴犴模样,散发凛然正气,不可阻挡。

“且慢来,我并非李长生。”

李辟尘开言,那声音缓缓,却如天圣在讲,当中庞大气势升起,那堪比神仙的法力压盖过去,把这龙月丘方圆数百里几都镇住。

但面对如此法力,这龙女却仅仅停滞一瞬,那手中两柄花锤猛地挥下,化两道红光,看那大鼓悬在其头颅之上,发出震动之音。

李辟尘见龙女不答,全无停手之意,不由得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愿停,那我也只好得罪一二。”

两手伸出,此时上下一开,那天地否之卦显化,看那上苍之中,一口青冥大钟陡然落下,那下方龙月丘上,无数土石炸开,一尊玄黄大鼎陡然升起。

乾钟坤鼎!

施此大法,同一时刻,李辟尘那从怀中掏出五枚云砂,乃是金木水火土,这是当初主柱真人作赔礼之物,乃是先天的精粹,此时被李辟尘甩出,只见那五枚云砂光华大放,唤五行而出,相生相克,十法不觉,把那龙女直接定住。

“五行大印,乾坤妙法,收!”

李辟尘手掌猛然挥出,那就如同托着盘子,在半盏茶水之后收回,而那龙女尚不曾反应过来,便被五行云砂定住,又被乾钟坤鼎拿下,化一方小乾坤,坠入李辟尘手掌当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倔人自有倔人磨

钟鼎造化一方小乾坤,当中混混沌沌,乃天地初开之景,而龙女被投入其中,顿时被镇压,任凭如何折腾,也无法从当中挣脱出来。

“李长生!”

她传出龙吟,双手施展法术,然而水火入那乾坤,便刹那消散,一点动静也无。

小乾坤内天地初开,此时待得龙女折腾,过有一盏茶水时间,看那三清三浊汇聚,化了混元一气,于须臾之间,造化出一尊李辟尘的云雾之身来。

“莫要呼喊了,这方天地乃乾坤二卦所出,乃天地之否,你被我押入此间,法力不及我者,难以破开此掌中山河,你寻不到乾坤天地二卦,便出不得此世。”

李辟尘缓缓言语,那龙女气的俏脸凝霜,见李辟尘出现,言道:“李长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回到龙华境中!”

李辟尘叹气:“我并非李长生,龙女所言李长生者,乃是我之弟也。”

龙女蹙眉,冷言开口:“你莫要胡扯些有的没得,我等列在仙班之人,辨认他人并非靠的是面目,纵然面目相似,但气息不同,可你之气息,根本没改!”

“你说,你不是李长生,你是谁?”

她此时微微冷静下来,话语变得僵硬:“李长生,当初五妹带你前来龙华,当真是大错之事,任谁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做出偷盗龙宝之恶行,如今犯下过错,春华龙族大公主正要拿你是问!”

“偷盗龙宝?”

李辟尘皱了皱眉,此时看龙女容颜,摇摇头,那指了指自己:“你说李长生偷盗龙宝,不当有,我那弟弟,自身品行,我还是知道些许的,这种事情,当是做不出来的。”

龙女冷笑:“呵,李长生,不要再装了,有意思么?”

她张开口,又要冷嘲热讽,而李辟尘此时看她,顿时斥出言来,那声音浩荡,震荡乾坤,让这龙女面色陡然一变,却是微微发白。

“我已说过我非李长生,贫道唤作李辟尘,你这龙女,若是再胡搅蛮缠,我便一掌把你压在此间,直至龙华境关,方再放你出来!”

李辟尘双目之中显化阴阳之光,虽然是混元一气凝聚法身,但仍旧有本尊三成法力,此时一目望去,那当中打出阴阳,震荡乾坤,如化日月,直把龙女骇的面色发白,身躯微颤。

“哼!”

李辟尘冷声开口:“我与你好言,如今成了阶下囚,你倒还在这里絮絮叨叨,污蔑于我,乃至于污蔑于我胞弟,真当贫道不敢镇压你吗!”

“区区龙华境,贫道宗门乃九玄太华山,你若是不服,贫道给你个机会挑战,若是打不赢了,想要去龙华境中搬来救兵,贫道也一纸文书告到太华,届时看看是你龙华群龙厉害,还是我太华山的兵刃要见见血!”

这话严厉无比,李辟尘眯起了眸子,对这龙女一阵吓唬,而这龙女面色冷然,不过被这一顿呵斥,那眸子之中的疑虑倒是少了不少去。

“不像是李长生.....李长生没有这么刚硬的脾气....莫非真是他兄长不成?”

“李辟尘....李辟尘......等等!”

龙女面色微顿,此时看李辟尘,那又开口:“你....你认得穆寻雁么?”

“贫道师姐,曾经恩者,如何不认?”

李辟尘皱着眉头,那打量龙女,忽然脑中闪过灵光,陡然发问:“可是龙族四公主?”

当初在川瀑峰上,穆寻雁带了一壶九穗禾酿的琉璃酒,就是龙族的四公主赠送与她的。

“龙族四公主多了去了,你以为我是哪个?”

龙女毫不留着情面,反言讥笑,李辟尘见她这样,也不言话,只是手掌伸出,在龙女狐疑的目光中,这么轻轻一颠。

轰隆隆!

只是这一下,那上下四方皆震倒,阴阳对立而晃,让这方初开的天地,如被人拨弄的水球,这么上下一调!

龙女头颅向下,那身躯突然被引入天上,却是向着下方狂坠而去,她顿时大惊,刚要施展法力,却发现浑身上下那一身人仙道行都被锁在身中不得发,再看时,那将要坠落在天,却见李辟尘手掌又轻轻一倒。

轰隆隆!

天地再巅,乾坤再乱,龙女本要坠天,此时又转回来,从天坠地,那一身法力不得施展,却不知是为什么,此时头昏眼花,那身子踉跄,砰的一下跪坐在地上。

“你....你封了我的法力....”

龙女头昏脑涨,此时在地上跪坐,身子隐隐颤抖,那素手捂着朱唇,翠眉蹙起,而李辟尘收回手去:“你是龙华三圣,哪一位的子嗣?”

“凭什么告诉你!”

龙女虽然头晕眼花,但那嘴巴就是不松开,此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倔强,或许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平白被这个人弄到小世界中,又想了想,还是因为李长生之事,眼前这人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家伙,不由得觉得心中一团乱麻,烦躁不堪。

她倒不是对李长生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五龙公主对李长生倾心,后来又因为偷盗至宝一事被提起,引得春华大公主问罪,那若是旁人问罪倒还好了,只是春华大公主将要大婚,却让她亲自前来,那苍岩王族的脸面,可都是丢尽了。

都是龙王子嗣,却被如此问罪,且不说龙女心中有多窝火,那当初见面便斥,没下杀手,已经是留了情面,若是真的动手,她倒是怕打死了那仙人,回去五妹心中阵痛,寝食不安,倒是把她弄成了罪人。

她在这里犟嘴,李辟尘仍旧不恼,那两手平着伸出去,突然打个阴阳图案。

就是这一瞬间,那天地都在晃动,整个混沌如同被旋转的鸡子,被抽打的陀罗,那滴溜溜旋转起来,带着龙女也一并归入混沌大海之内。

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不知到转了多久,龙女噗嗤一下瘫软在地,那整个龙都晃晃悠悠,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乾坤,那李辟尘上前去:“你是哪个龙王子嗣?”

“我...凭什么....”

龙女晕晕乎乎,整个龙都在颤抖,那身子抵不住,突然弯下腰,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李辟尘叹气:“看来天地无法满足龙女殿下,那这样,不若贫道带公主看一看星辰大海如何?”

话语说着,李辟尘就抬起手来,那龙女听得这话,顿时面色大变,连忙开口:“等等,我是苍......呕.......岩王族的四公主.......你再敢动我,就是和整个苍岩.....呕.....龙族为敌!”

她一边说着,还在呕吐,那李辟尘点点头,此时手指一动,一道混元气息漂过来,突然化作大水,把这位龙女浑身淋了个通透。

第四百四十八章 降龙镇法盗天兵

水入其身,淋湿龙女,把她那衣衫也淋透了,让她的头发上沾染了不少水珠。

虽然对于这位龙女来说,她修行本就是水火同炼,水,对她来说,是洗澡而已,但此时法力全无,那广袖流仙裙乃御敌之用,可对寻常之水没有半点反应。

这只是让她清醒一些罢了,李辟尘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像是古代那些审问犯人的牢头。

“哈.....哈.....”

龙女浑身瘫软,此时还稍稍好了些,她发现身下是混沌的大地,而天上也是混沌。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沌世界有了天地之分,而眼前的仙人化身云雾,仿若天地初开便存在的古老生灵,那姿态竟然有些神圣。

一种玄奥且源自亘古的气息从对方身上隐隐传出,龙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感,但很快,她就恢复过来,此时面色仍旧有些不好看。

“老实了?”

李辟尘并不客气,那语气没有波动,平静的很,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嘲讽。

“咳....”

龙女吐出一口气来,那双翠眉倒竖,一双秋水龙眸瞪着李辟尘,那当中光华流转,若不含怒意,可当真是一副漂亮的眼睛。

“今日之辱,我....”

她话语刚出口来,见到李辟尘手掌又是伸出,顿时面色变得煞白,这一下再不敢造次,只是那秋水之眸仍旧瞪着李辟尘,是敢怒不敢言。

“老实了?”

李辟尘再度开口,这一次龙女不再答话,而李辟尘拨弄袖袍,虽然是云雾之法身,但做出这个动作,更是显得缥缈一些。

李辟尘微微躬身,见龙女终于认栽,这才行礼:“贫道李辟尘,来自太华山,道山峨眉,此番得曾经挚友赠与龙华令,故此来此赶赴神婚,顺带,出席龙盂大会。”

“四公主,不知闺名为何?可有道名?”

李辟尘如此询问,是做足了礼数,和之前那倔傲之态全然不同,而龙女沉吟良久,才从牙缝里蹦出字来。

“柳龙瑶....”

她说出名字,李辟尘听了点点头:“我该尊称您为柳公主,亦或是龙瑶公主?”

龙女张了张口,然而她还不得说话,李辟尘便先一步言:“嗯,龙瑶公主吧。”

这人.....我还没说话呢!

龙女翠眉动了动,但哼了一声,不作抗议,接下来,就听李辟尘继续言语:“龙瑶公主,刚刚贫道多有失礼,还请莫要向心里去。”

“此事便揭过,公主与贫道,也都休要再提此事了,若是传出去,颇为不美。”

李辟尘轻飘飘,面无表情,平淡至极的开口,而柳龙瑶则是眸中升起嗔怒,那刚要开口,突然看见李辟尘的手掌伸出来,那陡然一个激灵,又闭上了嘴。

罢了,便放这小子一马,宽恕他不敬....之罪孽。

柳龙瑶如此想着,为自己找足台阶,然她心中,其实已经相信大半,李辟尘并非李长生了。

毕竟一个人的性格不能作假,虽然自己与李长生相交不多,但李长生绝不是这种性格,而且如今细细想来,二人所施展法术,似乎也相差甚远。

这掌中乾坤,化钟起鼎的神妙之法,并不是李长生的法术。

李辟尘看柳龙瑶眸中猜疑散去些许,又是伸出手来,指点自己:“贫道李辟尘,李长生为贫道之弟,那容貌气息几乎相近相同,这当中,确实是有原因的。”

“即使是凡间双胞之兄弟,那踏入修行之路途,也不可能气息相同,更不要说其中蕴含的法与道,但李长生与我相同,龙瑶公主感到奇怪,我此时也不瞒着殿下,关于为何我与他气息相似几近相同么.....”

李辟尘缓缓言语,把那当初倚帝山之事说来,言道自己在八卦炉中炼身,那李长生本是自己褪下凡尘之身所处,蕴出法灵,得金丹眷顾,故此成就如此模样。

只不过,当中所言,金丹之灵,并非是六千年金丹,也不曾说李长生究竟是什么金丹,毕竟这丹药成灵,并不在少数,凡六转之上,俱都有此神异,若得造化,也不是少见之事。

只是若把那六千年金丹,加上曾经李长生本宗,以及四劫道人钟旬阳之事说出,怕又要牵扯许多,况且柳龙瑶与李辟尘非情非故,这些事情,与洗白无关,也就不消与她细言。

但柳龙瑶听得李辟尘说完当中因果,第一反应,便是脱口而出两个字。

“荒谬。”

她难以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人的身上。

肉身成仙,那褪去之凡浊,聚阳火炼化,再出一身,得金丹之灵眷顾,化出一个全新的真灵,虽然当中乃是那金丹意志主导,但既与肉身合一,已成真灵,那三魂七魄已生,与寻常人身无错。

只不过,这种丹药成人,那肉体当中,总是蕴含着本身的药力的,就像是西游记中,总有妖想要吃掉唐僧,那啃一块肉,就是长生不老,本身就如人体大药一般。

李辟尘笑起:“不论殿下信或者不信,贫道已将其中诸多缘由说来,那接下去,可否还请龙瑶公主,把愚弟所犯下事情,细细道来?”

李辟尘如此询问,柳龙瑶沉吟,好半响那抖动眼睑,翠眉轻颤,才一字一语的开口,把李长生之事说出。

“不论你言真假......罢了,便告诉你了。”

柳龙瑶斟酌词汇,那朱唇轻启,缓缓言来:

“你那愚弟.....是,偷去了我龙族的一件宝物,且,还利用了我五妹对他的情感,借助龙女之手,取到那物,而后施施然离去.....他于龙族之中做客多日,在无垠禁地之中,也和几位龙侯有所往来.....故此出了龙华,无人.....无人拦他。”

柳龙瑶说道情感之时,不由得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而李辟尘听到此言,不由得心中思量:这事情怕是有人嫁祸,那李长生一个金丹,懂个劳什子的情感利用?再说了,他当年离去,为的是寻求长生大道,哪里有空去盗取什么宝物。

虽然有句老话,是人总会变得,但李长生.....他不是人啊。

既然能在丹炉之中守候六千年,那又有什么是不能等待的呢,非要去盗取一件龙宫重宝,末了还要利用一下龙女之情,这不像是仙家所能做出的事情。

柳龙瑶不知李辟尘心思,只是把那宝物名字说来。

“那李长生偷去的宝物,乃是我龙宫降服二十四定海珠所用,那二十四定海珠乃沧海间百年一化之物,聚十珠乃成千年法兵,自升云霞,转弄乾坤,百年珠不利,千年之珠可有开天辟地之威,虽是夸大,但也不远。”

“而李长生偷走之物,可降二十四定海珠,移其为己用,更有打龙抽血之厉害,此物之上沾染龙血众多,曾经也是凶兵一件,乃是.....乃是太华山所打造!”

“那东西是根玄青玉尺,唤作乾坤尺。”

第四百四十九章 祸水东引心思量

“是我太华山打造的兵刃......人仙之兵还是地仙之器?”

李辟尘抬了抬眼帘:“千锻?无垢?斩金?截玉?”

“斩金......六等地仙重宝。”

柳龙瑶言语:“乾坤尺乃龙宫重宝,是用来降服定海珠以及镇杀孽龙的兵器,为我龙宫龙王执掌......”

李辟尘:“既是龙王执掌,为何会落入龙女手中,难道是殿下胞妹太过得到宠爱,故此才从龙王手中取到的吗?”

“荒谬,既知是重宝,为何还能被龙女取走!”

李辟尘的话语落下,柳龙瑶沉默难言,好半响才喃喃道:“被掉包了....”

“嗯?”

李辟尘发出询问的意思,柳龙瑶开口:“被掉包了.....你说的不错,我五妹确实是深受父王宠爱,但乾坤尺何等重要之物,自然不可能被她拿走,只是五妹想要看一看那兵器,于是便在父王面前查看,也不曾触碰,但......”

这话落下,李辟尘瞳中有光微闪:“你是说,仅仅是见过一面,乾坤尺就被掉包了?”

沉默良久,柳龙瑶才缓缓点头。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是七日之后父王动用乾坤尺时,才发现的异常,那就是一柄百折境的人仙至宝雏形,但,那上面有地仙之血,又有龙气萦绕,不动用,根本看不出来。”

“明明是不同的气息,但组合起来,却真如乾坤尺本来气息,若不是五妹悔恨,后来哭泣言出缘由,那也无人知晓此事.....”

她恨恨的抓了一团云气:“若是临近九霄银河开启,那才发现乾坤尺丢失,届时我苍岩龙族脸面当是在无垠禁地当中丢尽,哪里还配称呼为王!”

“幸而,此事还能补救,这事情只有苍岩、春华、紫宸,也就是三圣王族上层才知晓,这乾坤尺虽丢,但我龙宫还有材料,可请.....请太华山重打一柄!”

她这么说着,那目光抬起,看向李辟尘。

她记得,眼前这个自称李辟尘的道人,就是自言来自太华山。

李辟尘听得柳龙瑶言完,点点头:“明白了,地仙之兵虽丢,但仍可重造,可这当中,真正丢掉的,是苍岩龙族的脸面......所以你们才要抓捕李长生。”

话语这么说着,而李辟尘又不由得心中慨叹,不愧是龙族,家大业大,占据整片无垠大海,地仙之兵丢了,大不了再打造一柄,只是割了点肉而已,但真正丢失的是脸面,这才是重要的。

但若说请太华山打,那必然有宝物作为报酬,这么想来,太华山上只有五件地仙重宝,是否有些寒酸?

那五件应当不是真正露面的所有宝物,只是常驻而已......

李辟尘若有所思,之前一直不关心这些事情,但现在一想,看来自家宗门当中,还有不少藏起来的地仙兵器。

打铁的自家不藏点神兵利器,那还算什么打铁的?

李辟尘沉默半响,那大袖突然一甩,只是刹那,那乾坤乍乱,柳龙瑶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遮天,那大雾再起,等她眼中重见光明时,已经回到了龙月丘上。

泼墨山河仍旧如画,那三株白杆的古阳木下,李辟尘盘坐于此,半点也没有动过。

柳龙瑶眨了眨眼,再看自家,身上衣衫仍旧被水淋湿,心念一动,发觉能施法力,于是运转阴阳水火,那刹那身上冒起白烟,把衣物之中的水分尽数蒸得干净。

她面色警惕,倒也没有再度出手,是知道自家远非眼前道人之敌,而李辟尘睁着眼睛,对柳龙瑶开口:“殿下,多有得罪了,贫道再与殿下陪个不是。”

“关于愚弟李长生之事,既乾坤尺与太华山有关,李长生与贫道有关,那贫道不能坐视不管,待此间事了,贫道在那春华公主大婚之前,必寻到我那愚弟,问清缘由,还苍岩龙族一个答案。”

李辟尘如此说了,柳龙瑶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辟尘,哼了一声:“你与他名为兄弟,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一母同出,他既然已取肉身,成就神圣,哪里还会认你。”

听得龙女如此言,李辟尘摇摇头去:“因果纠缠,缘法不断,他为我身,但非是我,我取他法,但非是他。”

“兄弟之言,就是缘法之事,斩不断,理不清,哪又有什么道理呢?”

李辟尘如此言,那手掌摊开,对龙女言道:“李长生之秉性,我知道一二,他身为金丹,哪里又有什么情感可说,七情于他不过外相罢了,此事我恐有人栽赃嫁祸,既然苍岩龙族认定愚弟盗兵,那也只好找点证据,来洗脱罪名。”

“只是现在不晓得他在何处,也不知入没入这泼墨山河......但如果来了,银河一跃,他必然不得缺席。”

“贫道欲在此静修,便不再与殿下多言......如此,谢过了。”

李辟尘话语说完,那目光之中若有所思,轻闪光芒,而后便闭上双目,陷在入定之中。

只是人入定,心中却在思量。

【此事颇有些祸水东引的意味,那是要对付李长生,亦或是借助李长生拿到兵器,还是说.........】

【根本是有人要对付自己,但却没想到,认错了人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并且,概率还不小,李长生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若不听名字,还真的有可能认错........再说那兵器之事,只是能看一眼便取走真正兵器,可以办到这种事情的,若说妙法,也有可能,若是袖中藏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也是可能....】

【......】

......

柳龙瑶沉吟不语,只待李辟尘入定之后,又绕着他走了两圈,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李辟尘的面容,和李长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但仙家所看,并不是面目而是自身的道与法,那是气息,柳龙瑶再一次确认,李辟尘的气息与李长生不同,虽大有相似之处,但细细一查,仍旧有部分相悖。

柳龙瑶的面目几乎贴在李辟尘面前,那秋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认真的盯着看。

如果真的要改头换面,那就不该只留下这一点点相悖之处,这无论是谁,不细细查看,也感觉不出来,既要改换身份,何必多此一举?

柳龙瑶心中计较,如果对方真的把这一步都算上,整出一门贼喊捉贼的大戏,那也只能说是自己有眼无珠。

“现在不想那么多了......姑且相信一回吧......”

柳龙瑶如此念叨,那双眸子从李辟尘的面颊上离开,这便去另外一方,在三株古阳木其中一株前缓缓坐下。

第四百五十章 阴阳丘上论阴阳

水火并起,阴阳同立。

三株古阳木,李辟尘占据一株,柳龙瑶占据一株,还有一株空悬,无人占据。

待那日李辟尘入定修行,柳龙瑶也不再开口,于是二人之间没了交流,只是如此过去了九日,那泼墨山水之外,有灰雾被拨开,当中行来一人,身裹黑袍,恶气森森,是一位魔道中人。

他浑身裹在袍中,那面上带着一张狰狞铁面,如幽冥厉鬼,那步伐稳健,踏开墨色,荡起山河涟漪,此时来到这龙月丘畔,见李辟尘与柳龙瑶,那微微停顿瞬间,似乎在斟酌自己与这二人的实力差距。

在盏茶之后,他飘荡过去,无声无息,那来到第三株阳木之下盘坐,不言不语,更不愿与二人交流,沉默的宛如木雕泥塑。

魔人不欲动手,这倒是有些稀奇,而三人相安无事,如此又是九日轮转,那李辟尘身上阳气大盛,柳龙瑶身上水火同舞,而那魔人身外,恶气森森,阴气熊熊。

这当中,还发生了某些出奇的事情,那就是这魔人虽然没有动手,但却从那阳木之上取下了虚幻的黄中李,并且打烂了阳气之果,吞掉了阴气之叶。

那当中极阴之气被他吃掉,居然一点事情也无,这其中,李辟尘感觉到此魔人动作,在微微惊诧的同时,不由得也分了些心思,暗自猜测这人来历。

一龙,一仙,一魔,三人盘坐于此九日光景,那泼墨山河之外,也渐渐有龙盂客被玉台载着,寻到了这里。

山河境破,这处阳气澎湃,而那些后来之人看见三株古木之下已有人盘坐,不由得大皱眉头,同时心中又是哀叹自己来的晚了。

虽然这处大丘皆是修行妙处,但无疑是靠着那三株古木越近越好。

一连数日,这龙月丘上聚有八位仙人,四个魔头,两尊神灵,外带三个妖仙,加上龙女,一共是十八尊修道者。

水波不惊,涟漪不起,这处大丘,阴阳轮转,虽然三株古木是最好的修持之地,但已经被人占据,若是出手交战,一时半会恐拿不下来,届时若引出龙族,那便不妙。

这当中有人看出三人境界,不说龙女本身不得招惹,那李辟尘身边阳气几乎凝成实质,当中澎湃之力酝酿,让人惊惧不敢为敌,于是便把目光投向最后一人。

话语谈不拢,有一位妖仙欲要动手,却被那魔人抬掌镇压,当中星辰罗列,闪耀如天,把他直接压制,封在掌中不得动弹,那一巴掌按在了地里,就冒出个头来。

妖仙并非无垠海之人,曾是云原来的家伙,他也见多识广,看那星辰罗列,大光倒坠,当中魔气森森,恶意满满,便是呼喊:“汝乃森罗万象峰之人!”

此言出,其余诸人才明晓这魔人来历,当时便是警惕起来,这森罗万象峰向来隐秘,当中修行之魔人更多为痴狂之辈,固执且倔强,只遵从自己意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除去峰主召集,平素只喜参悟大道,不会显化于外。

这么说来,仿若森罗万象峰当是仙道之门,可森罗万象,是尝尽世间诸法,以道入魔,追求自己大自在,不论他人如何,也即是用他人之道成己道。

这参悟的,乃是世间之浊道,乃是恶意,凡事无对,皆把恶的一面挖掘透彻。

森罗魔人参悟大道时,若有人打搅,则不死不休,必杀之而快。

这妖仙念出这魔人身份,当是吓得面色煞白,然出乎意料,这尊森罗魔人没有动静,只是把他压在地里,便不再出手。

这么一折腾,那些各有心思之辈,便也把那些想法抛之脑后,乖乖的在此修行,仙家们不闻不问,魔人们收敛二心,神灵们静谧不语,那剩下两个妖仙,自然不敢再行造次。

只是数日修持过去,这当中开始,从最初无人言语,到后来各自交换道理,不知不觉,这龙月丘上,居然开始有论道之声响彻。

这般动静,自然把许多人惊醒,于是乎听得开心,也参与入论道之中。

李辟尘睁开眸子,此时入耳的,正是阴阳之说。

那一仙一魔言语,此时仙人开口,见他面如冠玉,眉如烈火,那衣衫不染纤尘,只是一席深青玄黑之袍,对那魔人道尽阳法二字。

“阳乃众生之生,乃高明之力,山之南,水之北,亦是大日之精,凡人身中,日月齐动,二十七阳为二十七日,二十四阴为二十四月,我仙玄修行,斥阴为一点,不让其升,起二十七阳为一,凝练精粹,自然我仙家道行更高一筹,尔等修持,不过外道恶道,是该弃之如敝屐..........”

仙人缓缓开言,但不曾说完,便听那魔人冷笑,反驳而语:“阴乃众生之死,乃高明之反,山之北,水之南,亦是大月之粹!你也言来,日月齐动,那大日出生,照破乾坤,却不见大月轮转,阳极必反,不起阴者,如何修持?”

“二十四阴不断,与二十七阳同涨,不必你仙玄修持阳法,聚二十七阳为一,并且不断凝练,我魔道中人,二十七阳虽化,也称一阳,但此一阳非彼一阳也。”

“此一阳为上阳,二十四阴同化一阴,称下阴,如此阴阳共济,你仙玄称此法高,但却不为我所喜,你斥我外道,我看你何尝不是外道?”

仙人皱眉,但还不曾开口,便有另外一位仙家先行出言,道:“阴阳共济不假,但你魔道修行之阴,乃是下下之阴,恶之反也,浊之高也,是天阴雨湿,我打个比喻,若阴天落雨为阴,阳天开云为阳,但你梅雨和寻常之雨,可都是同一阴否?”

“这二者之间,何以区分?”

仙人反问,这便引得另外一尊魔人开口:“荒谬,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群山四渎,阴阳同立,梅雨非雨焉?”

话语落,引得一位神灵反驳:“三清三浊之辩,三清天化,三浊地出,清为浊源,先天后地,如此已分高下,何为先天,何为后地?天地之变,梅雨本是非雨,乃是雨之恶变,不仅不助万物生发,反而有遏制之效,你魔道修行之浊,本就是如此,何来高明之说。”

“错!”

有魔人开口:“你言我修持非是阴阳同立,是阴中有恶,但那妖魔又该如何说?妖魔之魔,乃是阴中之阴,恶中之恶,全无阳法,这又该如何去论?此时又回到梅雨非雨之说......”

“错。”

李辟尘张开口去,此时诸人转过头来,听他言语。

“梅雨是雨,是阴,但非高明之阴,不能一昧否定,那与之相反,便是大旱,大旱非阳乎?自然是阳,只是阳之极致,便已为难。”

“仙修一阳,留下一阴,是保持阴阳同在,但起阳灭阴,而魔人修行阴阳,同起一阴一阳,却不是正常阴阳节气,试问天地之中,那二十四气轮转,有寒有暑,这本是正常,但寒者之中,大雨暴雪不觉,暑者之中,大旱烈火不断,这是物极必反。”

第四百五十一章 众圣论道起争执

“何以解,请阁下举例。”

有神灵伸手示意,李辟尘点头言明:

“天地轮转,有阴阳,有天满地盈,亦有天厄地亏,那月尚有阴晴圆缺,人还有悲欢离合呢。”

“每过一定日子,便有劫难临至,就好比我等修行,每过三千年,便有大劫自天而来,若说这是阳极降难,那我等小劫之中互相争斗,便是起阴消阳,以一极抵消一极,以此才是阴阳平衡。”

“我说鱼,为何太极图中,分开两仪,各称阴阳之鱼?因鱼生于阴而长于阳,本就是阴阳同身,故此我们才修行之中,说那两仪,是阴阳之鱼。”

“我说难,凡尘之中,有热疾,那是阳气窜起,阳极而生阴,此阴便是恶,是难,是病患,便不是该得的阴。”

“用药,药中有阴,此阴是正阴,是善,是对,是该得之阴。”

“阴阳阴阳,其实我说,并无一个定数,我之前所说正阴恶阴,正阳恶阳,都是基于此时存在而说………”

“譬如讲,若是不得病,胡乱吃那正阴之药,说不得还会引出恶阴来,这就是适得其反,又要用阳药去抵。”

话语落下,诸人若有所思,而那三株古木之下,森罗魔人开口:“诸天万象,森罗无法,阴阳互补,倒也不错。”

“梅雨非雨,大旱非旱,说我魔道之中,虽修阴阳,但并不互补,而是呈两条平等之线,不相交,只是向着各自目标奔流,这才导致恶阳恶阴?”

李辟尘点头,不由得眯了眯眼,多看他几下,道:“是,正是此言。”

诸人沉默,那深青玄袍的仙人再度开口,面色不善:

“不对!道兄此言之意,难道是说这些外道之道,与我等仙玄大道并驾齐驱吗?”

“这天地之间,谁不知晓,魔本就是从仙而化,既为仙出,当然是外道之道!”

“不说阴阳之论,只说仙魔之言,我仙玄为大,魔乃下乘,恶阴之念,不过是正阳之废气,以此修道,修的还是废道!”

“魔者本就不该显化,乃是外道外物!”

这仙人语气有些刚硬了,而那六尊魔人当中,有人怒目:

“牛鼻子,你这话当真大言不惭,那人间之中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说法,仙又如何,魔又如何,魔也可以修到天仙大圣,何来外道之说!”

这人站起,那仙人同是站起,此时当中有人咳嗽,是另外一位仙人:“龙华境内,不生事端,且都坐下,这般火气,如何还论阴阳?”

他打个圆场,这两边人才都是缓缓坐下,那原本已经积蓄法力慢慢收回,只是那四只眼睛仍旧互相瞪着。

“.......有阴便有阳,有仙便有魔,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故此魔出乃是必然,说是仙者外道,未免太不妥当。”

一道女声响起,正是柳龙瑶,她此时看诸人论道,听有启发,故此插嘴一句,而这话出,魔道无言,倒是仙家中,那位深青玄袍的仙人又道:

“龙女殿下乃是龙族圣身,天生为源,亲三清礼三浊,自然不晓得阴阳之辩!”

他这话出了,说的还有些礼数,但若是扒开了看,就是在斥责龙女胡乱言语,并不同意她的想法。

此仙性格刚硬,却又执拗的紧,而柳龙瑶同样是个倔强脾气,此时听闻,顿时就冷笑起来。

“呵,你说我不晓得阴阳之辩,我倒是看,你区区一个人仙,连神仙的境界都没有,在这里倒还是妄论阴阳,貌言你说的就是权威,你又算是什么呢?”

柳龙瑶脾气上来,并不给这个仙家面子,而那仙人面色一硬:“仙就是仙,魔就是魔,魔乃外道,本就是仙出,什么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胡言乱语!”

“仙道乃正阳,魔道乃恶阴,如何算的上是阴阳同立?”

“如阴阳之中,分开四象,那太阴太阳,少阴少阳,正是阳刚阳柔,阴刚阴柔,他这里龙之尺木也是如此,六等六象,阳刚阴刚乃是互相排斥,这魔道明显是阴刚!”

他开口驳斥,柳龙瑶再言,那双目睥睨,道:

“阴阳二鱼,阳杀阴尾,阴杀阳尾,互相为生,为敌,为伴,尺木六等不假,但道人莫非是尺木乎?”

“尺木乃是死物,其性定住,一成不变,规规矩矩。道人乃是活物,其性不定,随心而转,刚柔一念。”

“你这仙家如此来与我争辩,是胡乱言语,是把自己比作死物?呵,到底是谁不懂阴阳?”

“阴阳不转,万物不生,阴阳是转动之道,是生生之道,你都把自己说死,还有什么可言语的?”

柳龙瑶挥动袖裙,那当中尽是嘲蔑,而那深青玄袍的仙人面色陡然黑下:“你......我几时把自身比作死物,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说不过人,论不过言,你还想和本公主动手不成!”

柳龙瑶斥责,那仙人怒哼一声,直接甩袖于地:“区区龙女,尽说妇人之言!”

他这话出了,柳龙瑶面色陡然一寒,那双目之中喷出水火,朱唇轻启,那当中已有法术在隐隐酝酿。

“道兄此言过了。”

有一位仙人开口,对那深青玄袍仙家言语,而后者则是怒哼:“我何过之有!”

“你是哪里的仙家,怎得如此偏激?”

另外一位仙人开口,对他面色不善:“话不说出两句,道兄此番,我等在此论道,不出龙华,若是辩不过他人,也是自己修行不够,腹中笔墨不多,你这做派,岂不是说白了自己不行么?”

有仙人叹气,引那深青仙人怒:“我所言有何错了!”

“阴阳同转,本身一根,大道千万,俱是一元。”

一位仙人打个稽首:“道兄偏激了,既然论道,那便不该带有恶意,如此论出之道,是下下之道,我等人仙,对于天地理解不过是片面而已,这点龙女说的不错,且之前那位仙兄所言,我认为是极正确的。”

“天厄地亏,天满地盈,有圆的自然有缺的,仙人是圆的,魔人是缺的,但时时轮转,阴阳并非不动,那仙也会有厄之时,那魔也会有盈之刻,若不能自省其身,一意独行,迟早也会有劫难降下。”

他如此说,引得其余四位仙家同言,那有一位身穿红绯之袍的仙人言: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切皆有定论,这也是一对阴阳,我觉得魔道是外道,但并非不是大道。”

“虽然厌恶魔门,但不能不说他们就非阴。”

一位妖仙笑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是阴阳也,这位仙兄,有些极端了,阴阳,是平衡的道....”

“胡言!胡言!我看你们才是道心不坚!!!”

深青仙人面色恼火,此时被诸人斥言他心性太过易怒,看事极端,便是一口气上来不散。

“下下,下下之乘,毫无风度!”

一位神灵摇头,连连摆手,引得那几位仙人不言语,而那眉目如火,深青玄袍的仙家则是勃然大怒:“你哪里的神灵,轮得到你说话么!”

“放肆!”

那神灵听得此言,登时起来,那身上气势澎湃,境界堪比人中玄光,此时压盖过去,引得那深青仙家面色陡变,只是时红时白,末了大怒一声,转身负气离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掌落天雷姻缘起

“此人难成大器!”

那神灵看这尊仙家离去,当即冷言,那其余诸仙则是俱叹,但这当中,没有人认得那是哪里的仙人。

不过修行之中,难免遇到孤高之辈,这等人不欲理睬他人之语,更是一意孤行,今日诸人见到,也就不说什么,他人之事是他人,不是旁人该管的。

李辟尘看得微微摇头,与龙女道:“殿下这番言语,虽然无错,但也太过硬朗了些,此人也是倔脾气,不好说话。”

柳龙瑶白了李辟尘一眼:“哼,我才不管他!”

离去便是离去,那诸人再论阴阳,这一来一下,过了也有数十日,那秋日化作凛冬,看那鸿雁飞过云霄,再过寒露,霜降,至山河之内再无墨画走兽,更无虚幻飞禽。

直至大雪之时,泼墨山河当中,漫世白华。

白茫茫天地之间,墨色山崖化作纯白,却是与川流同色,只余一些隐隐约约的纹路,还在告诉诸人,此地仍有山河留存。

光阴流逝,冬日的泼墨山河,俨然一副天上仙境之景,问那苍茫天地之间,何以求道,那宛如一幅古卷,当中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大雪凝天之圣景。

待到雪漫千山,那突然的.....春雷乍响。

人间之中,天时之上,是风雨雷云,那当中又是二十四气,俱为此四者所出,而二十四气之下,就是七十二侯。

山河之中六气,阴阳风雨晦明,独属龙之御下,所谓御六气变,乘天地间,说得便是龙了。

龙者升天,炼化二十四气,如此掌握天时,故称呼龙之一跃,那当中,能得二十四定海珠相助者,谓之龙中仙。

这便是三跃掌天时,四跃龙中仙。

直至银河之处,要上九天碧落,是谓之五跃碧落巅。

不知不觉,光阴已经流逝许久,那在泼墨山河之内,时时刻刻,也有人从各处升起离去,那有论道之人,也有换兵问法之人,更有破境修行之人......熙熙攘攘,让这圣境龙华,变得....宛如红尘。

那春雷响了,而李辟尘手中的惊蛰珠,突然震动了一下。

惊蛰珠震至惊蛰。

初侯桃始华,阳合而发生,醒万物于此。

一阵长久的静谧,之前那些隐隐约约飘荡在山河之中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极静便是极动。

“轰隆隆!”

大浪突然升起,窜入云霄数百丈,宛如雷霆从高川大河深潭之中打起,那一道接着一道,一片接着一片,那当中传出的,俱都是龙吟!

惊蛰起雷.....群龙醒!

黑龙潭炸开,当中无数的龙子龙女化出真身,包括许多藏匿起来的妖身野修,此时伴随着群龙,一并升天,那当中更有取得尺木者,在此欲化真龙。

“黑云显,龙升天!”

有长啸声撼动云霄,那看天上,一片片黑压压的云层汇聚而来,如钢如铁,如山如岳,庞大压力横推而至!

雷鸣电闪,此时打的乾坤皆颤,这泼墨山河剧烈摇晃,此时诸人抬起头来,就见到那处处山岳崩塌,墨色化灰,却是一副灭世景色。

“阴阳轮转,五行重开,诸位龙盂之客,还请一并升天!”

浩大的声音震撼青穹,那龙盂大会,秋分而开,春分而止,故此惊蛰一响,便是天雷鸣唱,是群龙登天的号角。

一跃入天,是直入九霄银河,还是从此坠落,再等一个甲子,看那四周春秋轮转,曾经同代立身在天,自己匍匐在地,蝇营狗苟。

自然无龙希冀如此,那就要奋力拼搏,至少要搏得四跃之机。

三跃掌天时,四跃龙中仙,五跃碧落巅,六跃银河涧。

惊蛰一起,连过三重天。

“光阴流逝如此之快,没想到已是一个春秋过去了!”

李辟尘抬起头来,此时那身边龙女施法,突听一道龙吟响彻。

柳龙瑶显化真身,是一尊苍白之龙,炽角白鳞,龙鬃苍青,非是白龙之属,而更近似与云岩,此时身子盘卷,看了李辟尘一眼,便径直入天,升向那片黑云之天。

“殿下身为王族,也要经历此番泼墨山河考验?”

李辟尘乘风而起,与苍白之龙并列,那柳龙瑶双目盯天,此时不张口,却有龙音回荡。

“泼墨山河算的上什么,我所需之,乃是去那银河洗炼.......”

柳龙瑶如此言,忽然目光一扫,看见远方有道光华升起,顿时大喜,那身躯一转,刹那便转向远方,同时开口,音色仍旧清冷,是留下一言:

“李辟尘,你与李长生之事,待到银河洗练之后,我再带你前去辩证,此时正是登天之机,群龙共舞,龙升龙落,我要去寻持定海珠之人,不和你多言了!”

她如此说着,长吟一声离去,径自转去那方光华,却是不想和李辟尘多言,她心中还是对这仙人有些阴影。

此时黑云压天,大雨如注,一看此水,便想到当初水淋湿身之事,有些羞恼,也是心中有女儿家的气愤。

见柳龙瑶转走,瞬间离去不带停留,李辟尘面色古怪,此时摇头自言:“她倒是也不问,我这就有定海珠.......”

话音落了,柳龙瑶早已没了踪影,而李辟尘自己想了想,又心念:为何她要去寻有定海珠之人?

李辟尘不知何故,但想来,柳龙瑶如此说,必然是有道理的,于是便把那颗惊蛰珠放出,绕在身旁。

此时踏云乘雨而上,只看四方处,龙吟震天,那虬龙云龙,蟠龙青龙,俱都卷云带雨,身边雷绕风随,向天外冲去。

三跃掌天时!

无数雷霆劈落,带着雨雪风霜,而身边持定海珠者,却怡然不惧这些天难加身,而正是此时,有龙窥得李辟尘身边定海之珠,便向此方行来。

一道熟悉的龙吟响彻,那极其的清脆。

缘起...缘至。

一头虬龙翻雨而来,远远窥之,见到李辟尘,便是兴奋的长吟一声。

而李辟尘,同样也看见了这条小龙。

一仙一龙远远互见,在黑天暴雨之中,仿若回到了曾经那波涛汹涌的大海。

相遇于海,重见于天。

“原来是你?”

李辟尘看那小龙,便是招手,而那小龙同样行来,却正此时,那四周处皆有龙吟,却不止她一头龙行,都欲前来定海珠处,借助定海珠之威淬炼天时,以全自身掌天之气。

群龙推攘,让那小龙被挤开,正是此时,当中似乎有龙认出这条小龙来历,那居然目露凶光,恶意得要把她推挤下去,用那龙尾拍打,要将小龙砸落云头。

那龙躯弱小,如何能与大龙争锋,当下小龙哀嚎起来,被大龙翻来覆去的捶打。

而其余诸龙之中,也有长龙面露不善之色,只绕小龙转行,欲欺辱于她。

李辟尘见到此事,眯起眸子,也不言语,当下便是手掌一划,刹那之内打出一个卦象。

卦出法落,言出法随!

一道雷霆突然从天而落,粗大无比,带着炽烈汹涌的白光,直接砸在那条大龙身上。

雷入龙身,光阴刹那,只是听得一道惨叫猛然响彻,回荡云霄九天之下,紧接着,那一具焦糊龙身从天坠下,直落回泼墨山河当中!

乾卦掌天,出神兵乾钟;

震卦掌雷,出神兵震仰盂。

此乃天雷无妄卦!

李辟尘一掌劈出雷霆,把那大龙打落云头,那四周群龙顿时惊惧,而李辟尘手掌一挥,顿时大风狂起,把群龙压退,冷哼一声:

“升天之事,本是正途,但总有人心怀恶意,今日击雷……以作惩戒!”

“我倒要看看,谁再敢动她?”

第四百五十三章 如露如电是天罡

雷光浩荡,白茫茫天地之间,有仙人怒啸。

群龙惊俱,退乾坤暴雨之外,再不敢上前。

小龙呜咽着,从暴雨之中行来,那身子上伤痕累累,绕着李辟尘飞行,颤颤巍巍。

那身上的龙鳞都被大龙打伤害,也不知之前是那一头大龙下的恶手,用龙爪撕扯了她的鳞片,那龙无尺木不升天,龙若无鳞等若士兵无甲。

“即使能够长吟了,仍旧不被族内诸多长龙喜欢么.....”

李辟尘看着小龙满是伤痕的身躯,那手中卦象一变,让水风拂过,荡起涟漪,待看那小龙身上,龙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连带着体力也渐渐恢复。

雷雨晦明,李辟尘目光扫过四方,大雨之中不断有黑色龙影升上天穹,那当中有之前吓退的,也有并不曾参与欺辱的。

群龙升天,本该是喜事,却不曾想到,对于这条小龙来说,是个大恶之事。

之前那模样,如果没有自己出手,她根本不能跃到天上。

群龙共舞,一过三重天,但如果从此间被打落,是连一重天也过不去,莫要说那四跃龙中仙,便是三跃掌天时,也是做不到的。

小龙恢复了体力,欢快的舞动着身躯,同时盯着那颗惊蛰珠,眼中散发出倔强的光。

她希冀能够与此珠一并跃过碧落。

小小的身躯之中,也藏着巨大的愿望,没有谁不愿意立身于九天之上。

李辟尘看着这条小龙,不由得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故事,那当中的主人公们,都是如此,先行被欺辱,而后得到奇遇,刻苦修行,最终得以立身于九天之上。

那现在,这条小龙的经历也是如此,只不过,缺少了一个....引路的人。

现在……正是她当起之时。

既然这样……

“那我,便给你做这个引路的人吧。”

李辟尘的心中有了些许触动。

《道德经》第三十七章有言——“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人要遵循自然之理,顺应自然的运行,不必去干预,不做不必的事情。

但....也必须去做....作为自然与天下一部分的自己,遵循自然的规律,做该做的事情。

无为,无不为。

道祖说无为,但求道者常常只看到无为二字,忽略了其后的无不为。

无不为,以无为,非妄为,顺天应人,为而不争。

“来....”

李辟尘的手掌抚摸着小龙的鬃毛,笑了起来。

“我带你......一起去天上看看吧。”

“看看那云霄之外的风采,看看那日月星辰的轮转,看看那银河之上的壮阔,看看那天上天下的绚烂。”

小龙昂起头来,发出一声长吟,而李辟尘哈哈一笑,那道声音回荡开来,此时似乎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传遍出去,在大雨中,格外清晰。

远方登天的千龙,听见了这道声音;

山中乘风的诸仙,听见了这道声音;

雨中扭转的群魔,听见了这道声音;

拨开云雾的众神,听见了这道声音;

熙熙攘攘的万妖,听见了这道声音。

天目睁开了。

大雨滂沱,宛如天倾,那墨色云团汇聚,连带雾气之中,也打起雷霆。

这种景色,这道声音,伴随着两道影子,缓缓升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四句偈语,此时用上,确实是应景极了。

李辟尘的口张开,呼出了风,吐出了雾。

高渺又高渺....

却又震荡天阙!

“缘起!”

李辟尘如此开口,那带着惊蛰珠,那小龙盘在身侧,此时一仙驭龙,乘云而上,大雾随风,浓而不散,当中银色雷霆,白色光辉,交相辉映而不散去。

直至黑云翻墨,当中看那一柄巨剑被挥出,那是砸向了天阙。

三片金色的叶子撒落光辉,而那木质的巨剑也变得越来越大。

这兵器,重有一藏,当中灌有青霄天罡,乃是地仙真法酝酿。

此时,天罡发威,那化出风雨雷云,此乃四象。

风雨雷云之外,化二十四气,二十四气之外,模拟出七十二候。

于是黑云被洞穿,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天上!

一剑贯穿云海,震裂雷光!

“起!”

一道怒啸传遍乾坤,只看见小龙升天,绕着那柄木剑,此时风雨雷云四大天时相伴,把她围在当中!

那四方处,是二十四气轮转起,七十二候化虹迎;

那上下处,是阴阳风雨晦明显,六气乘风御剑平;

那八荒上,是群龙显影啸碧落,仙魔神妖引天行;

那山河外,是龙尊临眸仙圣语,万象万墟显红绫。

李辟尘站立云霄之内,四周雷霆打过,是金电疾光,如天崩地裂,但却难伤他身躯分毫。

那群龙呼号,此时看那云霄之外,正有大尊把目光投来,隐隐而出。

李辟尘昂首而立,观小龙驭气,那口中长笑而言:“区区风雨,区区晦明,我太华山炼兵道,掌天时,风雨雷云不过我等手中玩物,这龙华天象......”

“太弱,太弱!不值一提!”

手指伸出,在虚天一划,那八卦同起,此时轮转八方,一切有无外道之气皆被镇下,看那四方处,有龙影蠢蠢欲动,见此处有小龙渡劫,便是过来,但还不曾行到近前,便被一道大雷直接从天劈落!

“天罡....来此!”

“凡敢靠近者,引雷劈之!”

“凡敢擅动者,引电裂之!”

“凡敢乱行者,引霆镇之!”

“凡敢起恶者,引光封之!”

李辟尘的声音回荡云霄:“群龙升天,既此龙与我同起,共升九霄,同去银河,那便受得我之庇佑,我即此龙,此龙即我,攻此龙者,便是攻我!”

“可有龙宫圣将在?”

李辟尘开口言语,那浩荡天上,传来一道回响。

这一言,落了下去,震荡了乾坤。

“吾乃无垠六十六将......龙宫第八将,仙家,你有什么要言的?”

那浩荡声音传遍乾坤,李辟尘抬起头来,之前那道目光,正是这位大公。

“此番行事,可算坏了升天规矩?”

李辟尘开口,而那大公直接开言:“自然不算.....龙仙共舞,同跃天河,持定海珠起,本就是应当之事......”

他开了口去,虽不见影,但话语当中全无责怪之意,李辟尘当下大笑而起,挥手斥退雷光。

之前听柳龙瑶升天而去,那时言语,便是寻定海珠去,而群龙来此,借仙人定海珠前往银河,那仙人与龙,自然同生同起,同落同进。

第四百五十四章 青天几高地几厚

小龙舞天,那身躯四周,风雨雷雨显化,引四方黑云天时镇来。

那当中风雨汇身,雷云聚角,当中庞大的天威被引渡,小龙长吟不断,承受着那股磅礴的力量。

龙者,能大能小,大者横天而起,小者潜塘而隐,待一日出时,呼风唤雨,乘雷驾云。

更有甚者,握霜雪与口,持烈焰与眉,可谓天地万象,俱都被其施展尽了。

而群龙之中,认得青龙为一祖,乃诸龙祖之一,那后世之中,《淮南子·卷三》有记: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

青龙掌生,握雷而持春发,乃是东天之贵。

同立者,木神句芒,太乙青帝,乃至于东皇太一天尊,也立东方之位。

东方乃大日初生,雷霆初响之地!

天外,惊蛰珠绕于小龙身侧,是引雷霆淬她龙身,随着光阴推移,她之外相,终于发生了变化。

天罡临身,让虬龙外角跌落,渐渐显化出云龙本相,那两脚如白玉木叉,向外延伸,那身上青蓝碎鳞褪去,化作淡白色的薄鳞。

云龙本相初显,那身上龙鬃也变化,此时蜕变成为淡金之色,当中有神圣气息弥漫,而小龙开口,那龙齿俱显,一声长吟,吹起云雨乱变。

群龙跃天,受得天时淬炼,如此可有掌握天象之力,所谓一怒动风云,再怒雷雨现。

李辟尘大笑而出言:“缘起,缘至!你有三跃,须掌天时,我为太华仙人,本就掌握天时,今日我助你合出天罡,那龙中,一跃称仙!”

“我要看看,待到你成就龙仙,再跃碧落,直至跨过九霄银河,那天下万龙,还有谁再敢瞧不起你?”

李辟尘的目光当中散发出炽烈的光芒,他看到了小龙的倔强,但真正让李辟尘感到应当去“无不为”的,是那种经历。

从一个小人物,乃至是从一个被诸多同袍厌恶的人,成长为一个任何人都需要敬畏以及仰望的人,能够亲眼看着这样一尊生灵的崛起,那当中充斥的,是满满的欢喜。

这小龙,就像是不久前,在红尘之中遇到的那个乞儿....

什么天煞的命,那要天乙去破。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所谓人的强大,就是自我改变。

旁人的助力是重要的,但不是绝对必要。

小龙有倔强,即使是受尽屈辱,乃至于被群龙所不喜,但她仍旧希冀立身在天上。

既然她有这个愿望,那自己为什么不帮助她一次呢?

不求人,不靠人,那一抹倔强,是缘起缘至!

她本就当立身在天上!

李辟尘的手掌抬起,当中汇聚起无边的清气,三清之气化三头清龙,绕在小龙身侧,助她一臂之力。

光阴流转,风雨不停,三日过去,李辟尘抬起头来,那黑云仍旧,但那黑霄之中,传来了一声清亮且不羁的龙吟!

刺破了九霄黑云,盖过了倾天大雨!

一条云龙荡破黑天,此时贯穿下来,把仙人驮起,那惊蛰珠散发出碧蓝又银白的雷霆,萦绕四周,恍若千古岁月中亮起的明灯,照破了黑暗的世!

龙...起!

三跃掌天时,四跃龙中仙!

定海珠归主,此时小龙化作真正上位龙相,那云龙之身足有千丈,鳞甲之外,闪烁银色雷光,碧血染天,那是劫难之中留存之物,而云龙长吟,那两根白叉龙角上,汇聚一团暴雨之云。

云龙相得起,风电一时来!

仙人立于龙头,此时看那四周,许多大龙还在云海当中挣扎,不曾脱身而去,此时那立身在黑云天霄之上的,只有寥寥数头天龙。

李辟尘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见了柳龙瑶,那龙女公主身边二十四气环绕,头顶之上,站立一位女仙,身边绕着一颗定海珠,是二十四珠之中的“清明”。

云龙低吟一声,那双目望着柳龙瑶的苍岩龙身,而李辟尘笑了笑,坐在龙顶,手抚过龙角,对云龙道:

“蟠龙蛰地尚有升天之时,火龙出炎尚有共济水火之日,今日云龙升天,见苍龙横世,但未尝不会有一日,云龙凌于苍龙之上!”

“龙起!”

李辟尘的话语落下,云龙那眼中闪烁起希冀,随后长吟撼天,追着柳龙瑶的龙身,便向着那碧落之巅飞去。

那四周天河流过,当中大船空荡,但有数尊大龙飞起,跨越天河而去,要直入龙华境顶!

直至此时,所有登天之人才明晓,原来龙宫所在,不在水中,不在地上,而是在那九霄银河之下,碧落青冥之巅!

那青冥之高,是十万万丈,那龙华之广,是百万万里!

过龙华起山海,长啸而动,直入碧落青冥!

那天上天下,所有的修行人,都知道,那天有九重。

那天上极高之处,便是金门,此乃通天之路,开金门者,可入洞天之内,号曰天仙子,生灭无法,寿元十万,坐看云霄高处,沧海桑田,那一念万千小界生灭,不动不闻,便是天地清宁,无事无忧。

龙起碧落,其身立在玄黄,其音震荡九霄,传至金门。

恍惚之间,这道呼和之声,似乎真的当道圣都投下了目光,那注视者群龙升天,浩浩荡荡,有挣扎者,有迷惘者,有不屈者,有倔强者。

……

飞天,飞天,碧落云霄龙声留;

青天几高,黄地几厚?

天行万古有日月,浑世时侯;

遇难则颓,遭劫则抖;

天尊高临,太一何有?

东丘之处青建木,西天之外日月瞳;

吾握风雷,拿云雨骤;

红尘青霄万万事,问天地仙魔;

这天上天下,谁是圣否?

……

“谁是圣否?!”

李辟尘心中缓缓自言,如此翻来覆去,那哈哈一笑。

“我是圣否?!”

那一言落了,云龙长吟,此时追逐而去,从苍岩巨龙身侧盘旋而上,引柳龙瑶侧目。

当她见得李辟尘容貌,顿时惊诧,再看那云龙身姿,不由得更是骇语。

“这云龙是庆云侯的三女儿?她不是......”

柳龙瑶惊诧难言,而同时才想的一事,那却是没想到,李辟尘身上也有定海珠。

“是辟尘啊....好仙师。”

一声长叹,苍龙身上,那女仙昂首,两侧黑发迎风而起,见那眉宇英雄气。

那手中提着一盏琉璃酒,素手轻挽,衣衫如雨,裙带如云,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却不是穆寻雁.......还会是谁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五跃高天碧落巅

黑云天河,龙啸穿空。

云龙起身,此时借助定海珠之威势,引春雷突发,那浩大雷光汇聚而至,涌入云龙之身,此时就看云龙身躯之外,那些鳞片陡然放出银色雷霆,而她的本相模样,也变得愈发威武。

这是云中雷君,显化龙相,那惊蛰珠本就是掌握春雷生发的力量,是靠近青龙的力量,那春雷一响,万物复苏,连带着天地也都从沉眠之中醒来。

雷声便是龙声。

不单单是惊蛰珠的力量,还有风雨雷云,此时青霄之上,有天罡之盖镇压而下,把云龙包裹,而她的气息在其中猛烈的涨大,而后....突破了人仙的境界!

咔嚓!

冥冥之中有一道雷霆响彻,那是虚幻之雷,也是龙雷,不知是不是从龙宫之中降下来的,恍惚间,云龙仿若听见这道声音,倔强的抬起了头颅。

“没想到啊......”

虚天之中,似有人在言语,那声音很轻,但又很弘大高渺,只是让人难以明白,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正有人在开口。

这就是龙幻了,上位的龙族在开言,对于某些王龙来说,它们在天上的呓语,下位龙族是根本听不见的。

而如果听见了,那么就代表,下位龙族已经升为上位龙身。

龙族的等级不可逾越,它们代表的,是绝对的秩序。

“我见过你,当初那条不能言语的小龙,你是庆云侯那小子的女儿,虽是嫡传,但几与庶出无异....你不能吟,没想到,今日,倒是得了机缘,第一个越过龙仙之境的,居然是你。”

“了不得,了不得......有些意思了,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看看,你能跃到第几重天上吧。”

那天上之天,有四双眸子显化,云龙抬起头,她的神情之中有些惧怕,身子似乎都在颤抖,但那双眼中,仍旧充满着倔强与不屈。

她想要跨越那四双眸子。

“是谁?”

李辟尘抬起头来,看那上苍,此时眼中阴阳之瞳再度显化,以羲和望舒之能,窥破一切伪装。

于是黑云在眸中散去,但在现实之中仍旧留存,而那四位遮遮掩掩的人物,也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是四条大龙.....或者说,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他们了。

辽远而无际,那庞然的身躯似乎占据了整片青穹,李辟尘在看见这四头大龙的一瞬间,那心跳几乎都顿了顿。

那是四头堪比地仙的神龙!

一头长龙浑身苍青,有雷雨环绕,似乎这方黑云的雷与暴雨就是它所打下。

一头长龙浑身玄黄,有土石环绕,乃是一头升天的蟠龙!

一头长龙浑身赤白,有烈火白云萦绕,乃是一头往古的云龙!

一头长龙浑身碧玉,与那外界的碧落天龙有八分相似!

这是四头地龙!

亦是四位地仙!

“应该是龙宫诸将.....那无垠六十六将之中的四位......气息庞大且浩淼....与之前那位墨海龙公不相上下......”

李辟尘看这四位龙将,知道之前自己向天上一问,那当中回答的第八位大将,或许就是这四位其中一尊。

云龙长吟,她此时卷起身子,向着那天上冲去,于此同时,外界的雷霆不断打入她的身躯,让她的龙气越来越旺盛。

她的龙角之上显露出白色的光芒,而李辟尘此时看那数道分叉之中,居然隐隐显化出尺木的模样。

那是一根白玉尺木和一根黄玉木!

“水龙求法....不对,水龙是二白一青.....”

李辟尘想起曾经那龙子和自己所言的话语,再看云龙,不由得放声而笑。

“好,好,你本就是有大机缘的人,白玉阳刚,黄玉中正,如果我所料不错,还差一根青玉或是黑玉,你便是把三根尺木寻齐了。”

“试一试吧?”

李辟尘看着她,此时从袖袍之中取出一根青玉木来,那当初预留的两根青玉木,本是为座下水龙寻觅,但今日,取出一根,以全了这云龙的正果。

“靠着自己寻到了一株白玉木,你这龙女啊,运气比我还要好呢。”

白玉木何等难求,那当初龙子感叹自己毫无缘法,想去博浪泽中寻觅,最终又是放弃,如此可见白玉木的难得。

李辟尘将青玉木戴于云龙之角,于是三根尺木同时放出光华,就看那青玉尺木缓缓融入云龙双角,而在龙之眉心处,点化一道明黄之光。

黄玉中正,糅阳刚阳柔,让刚柔并济,化出真阳龙躯!

天罡加身,掌握天时,此时雷光汇聚,云龙长啸而出,那身上气息节节攀登,很快就达到了人仙之中一阳的境界!

四跃龙中仙,五跃碧落巅!

此时龙身起落,向着碧落龙宫而去,又看那下方,无数长龙撕开云雾,当中亦有跟随定海珠的大龙,而李辟尘目光一扫,却见到一头火龙狼狈不堪,从云雾当中杀出,身边伴随着一头水龙。

自己设下的封印被破除了,但这肯定不是火龙自己干的。

“还是有龙宫的地仙出手,把这火龙放出.....也对了,他毕竟身上还有二十四定海珠,那大暑珠还在他的身上,二十四珠不齐全,那定然不会给跃银河的。”

李辟尘看到那家伙,但并不以为意,此时云龙卷身,在经过漫长的攀登之后,抵挡住一路上的所有横风,终于达到了龙宫之上!

“轰隆!”

一道粗大的雷光打过天河,从当中穿透,那些大船在雷霆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神圣,而龙宫在云雾之中,也终于露出一角,那是一座极其庞大的宫阙!

那是一座雕刻在擎天大岳之上的宫阙!

此时云雾之中露出一面青铜龙脸,那铜龙口中衔着一颗青铜龙珠,其身躯绵延横贯,李辟尘只是看了一眼,便是震撼,那仅仅露出一个龙头,比那灵山下的摩呼罗迦还要巨大数倍!

整片龙宫都隐在云雾之中,此时仅仅露出一角,而剩余的都是若隐若现,只能见到庞大的黑影,看不真切。

“碧落已至.....银河将开!”

一道沉闷的呼喝声回荡起来,而就在这时候,那青铜龙的双眸突然亮起金色的火光,其中猛地打出两道金炎,在半空之中分化无数火苗,尽数落在那些越过碧落的龙身以及同来的龙盂客身上。

“是龙宫的赐福!”

第四百五十六章 银河之外定海仙

龙宫赐福,龙道薪火!

金色的龙火落在肩上,随后再没有动静,等待持火之主炼化自己,而诸多龙盂客有些惊慌,便是那些曾经来过的龙盂客,也是惊诧莫名。

“我龙宫之中,有一团自上苍四渎祖师处得来的祖龙薪火,是为我龙宫无上之宝,而这些金炎火苗,皆那自那团上苍之火而出,秉持真正龙气。”

“此次龙盂大会,恰逢三载之后,九玄论道之盛事,故此龙皇开言,命我等持火而出,降下龙道薪火,赐与越过碧落之龙,而凡此次来我龙华之客,因有助龙之功,也俱可得此一道龙火炼化。”

那高天之上,一位地仙真龙开口,吐出字来,其音若雷,其声撼天。

诸多龙盂客看那身前,亦或是身上的金色火苗,当中充斥着澎湃的龙气,不由得眼中含着惊喜,在确认金火并非龙族之法后,赶忙将此火放置入身,缓缓炼化。

云龙身上,李辟尘同样捧着这团金色火苗,而正是此时,柳龙瑶所化苍岩天龙追赶而来,看见李辟尘手中那团火苗,便是出声言语。

“没想到......这次居然使出了这种手段.....”

她言语着,而穆寻雁看到李辟尘,招呼一声,李辟尘回过头去,看见她,大笑起来:“我当初在天涯境中看见你的名字,只不过排位不高,二十一行之末位,修行不到家啊。”

穆寻雁失笑,此时摇摇头,那手中的琉璃酒被她丢出去,李辟尘两指一动,转出一道仙风把那酒水托起,仰头饮尽,末了大赞:“好酒好酒,又是这九穗禾的酒!”

穆寻雁道:“给你喝了这酒水,也代替龙瑶赔罪,她误认你为他人,这般误会,你喝了这酒水,可要彻底两清,以后可不能用当初湿身之事来要挟她。”

“寻雁,咱们都是太华山的弟子,都是同门,你替四公主说话,这可是胳膊肘向着外面拐。”

李辟尘晃了晃那酒水,而后又丢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师姐把你们带偏了,怎么云脉的弟子,都喜欢手里提着一盏酒水?”

“太华四圣之中,江师姐乃女子之身,但却最是嗜酒,连带着两代的云脉弟子,似乎也都喜欢喝酒了?”

穆寻雁:“你这是话里有话,是在想紫云那丫头,会不会也变得嗜酒吧,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所谓一醉解千愁呢。”

李辟尘:“可惜,再是解愁,也仅仅是自欺欺人罢了,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自我欺骗,没有任何作用,江师姐喝酒,是为了开心,而寻雁你喝酒,是为了什么呢?”

穆寻雁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李辟尘听得这话,也只是失笑摇头。

两人都是各有心思,而李辟尘又对柳龙瑶道:“四公主何必多次一举,我是正人君子,自然会信守承诺,拿酒水来言,你也太过心虚了。”

柳龙瑶不言语,只是哼了一声,那龙眸轻闪:“你倒是和这云龙三女搞到了一起,这小龙当初不受族人待见,怎么今日,有了这般成就?”

李辟尘:“缘起缘至罢了,公主何必问的那么细呢?”

“.......”

柳龙瑶眯起眸子,而云龙转过头来,对柳龙瑶点点头,当中有些敬畏。

苍岩王族终究不是庆云侯这种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公都不称,在下面也就是一方县主之流罢了,此次庆云侯要的是龙公之位,得云龙令,接任下一任云龙氏之主,而到那时,才有问鼎龙王的资格。

公主的红袍,不是那么好披的。

柳龙瑶对于云龙侧目,多注视了一会,缓缓开口:“我记得你,应该是叫做.....宁倾歌?”

云龙不答,柳龙瑶继续言:“庆云侯凡姓为宁,是云龙一脉大侯,因云龙之祖曾经受过一位仙人宁拂尘相助,故此举族姓宁.......”

话语说了出去,柳龙瑶见她低头仍旧不答,冷哼一声,又转向李辟尘,看他手中金火:“这火苗可是龙道薪火,宝贝的很,你要再不炼化,等到了银河之中,这火被那道水压制,可就会没了!”

她如此说了,驮着穆寻雁升天而去,而云龙长吟,也向龙宫之上行去。

李辟尘摇摇头,不觉有异,便吞下那龙火,只感到身躯之中有一股龙气弥漫,化作一条金色小龙在游荡,然而游荡没有多久,就被一道云团化了个干净,当中的法力尽数归入人身,而龙气,是半点也不存了。

那团云气正是混元一气。

八卦成就,万法临身,俱归于混元,可谓玄妙无比。

而就在此时,柳龙瑶此时回过眸子,那眼角余光看见李辟尘吞下龙火,半响之后没有动静,沉吟不言,终是在心中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这团金色的火苗,柳龙瑶在看见的一瞬间,当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狗屁的龙宫赐福,这确实是龙道薪火无误,但这只是一位地仙随手放出的龙道薪火,并非是出自龙宫之中那团真正上苍金火。

她是苍岩龙族的王女,自然比无垠禁地的那些龙子龙孙见过的更多,这团火根本不是龙皇赐福,而是地仙要找出那偷盗乾坤尺的人来呢!

龙道薪火入身,那当初在龙宫之内,李长生离去之前有遗留气息,这对于地仙来说,很容易就能分辨,而这些龙火就是用来辨认气息的。

当然,确实是对炼化火苗的龙盂客有益处,能够助他们增长法力,乃至于得到一丝龙气,但也仅止于此了。

“地仙龙火没有反应.....看来他真的不是李长生。”

柳龙瑶如此心念,那又用龙眸扫过四方,默默感受,并没有任何异样,而那天外也没有龙将言语,似乎李长生并没有来到这里。

她蹙了蹙龙眉,抬起头,耳中却突然听得一声钟响,那立刻举目望向前方,只看是云开雾散,忽然一瞬,有汹涌的波涛之声,在刹那之间响彻乾坤!

唰——!

龙宫碧落之中,有二十四颗珠子亮起光华,当中显化无边之景,乃是人间各种天时。

一座石桥升起,那有万万丈高,上不见顶,下镇龙宫四方,而此桥之后,便是一片白雾茫茫,那当中传来清晰的波涛之声,浩浩荡荡,又高渺无尽。

银色的光华从中透出,所有的龙族抬起头来,看见天上那处,有一条银河,从大雾之中,缓缓显化。

六跃银河涧......

不持定海珠者,只能在碧落龙宫之外修行。

只有持定海珠者,方可.....入银河之内洗练!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天地初开有道水

二十四颗定海珠亮起光华,那当中酝酿着的是一百年汇聚的天象,有风有雷,有雨有雪,更有酷暑严寒。

二十四条龙跃向那石桥,而这些龙身之上,更有一位位仙人矗立。

不曾得到定海珠的龙族,只能向那二十四龙投去羡慕的眼光,他们才是这一次跃过碧落的主角,也更是龙盂大会的主角。

五跃碧落之巅,六跃银河之涧!

外道之海当中流淌而来的九条河流,那当中蕴含的,是道水。

唯有定海珠可以在银河当中畅行无阻,这是天赐下的宝物,本就是与水离不开关系,万物的生灭,都在这二十四颗定海珠当中道尽了。

银河滔滔,当中波浪迭起,而那水面之中,有龙.....在行!

龙.....起!

世人都只曾见得群鱼跃那龙门,又有几人见过,那群龙跃那天门景色?

何等壮阔?何等波澜?何等....难以言述!

咔嚓!

春雷起落,云龙升天,此时一啸开那千里波涛,看仙人乘龙而去,此时身边诸侧,那道水汹涌,当中法力被定海珠尽数阻挡而下,只余下最纯正的道蕴含,被仙人炼化。

李辟尘伸出手来,此时感悟银河之中蕴含大道,只觉得精气神都宛如被什么东西清洗,在这一瞬间,便是仙身,居然也有再一次脱胎换骨的感觉。

龙与仙在银河之中共舞,向着更加深处进发。

庞大的道与法横压而来,群龙渐渐被阻塞,那原本凶猛的速度也渐渐缓和下来。

越是靠近九霄银河,越是能感觉到其中酝酿的道有多么澎湃,那是最古老的原初之道,当中酝酿的,是把一切都化归于“无”的力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一切归于寂静,不生不灭,动静有序,这就是银河之中的道。

从这寂灭之中,要寻到生机,这就是炼化的机缘。

这里是最接近天地初开的地方,那当中澎湃的先天根本源气,夹杂着三清三浊,乃至于那六气也变得完全不同。

李辟尘在感悟这些气息,云龙在尽力的向着深处探寻。

四周的身边,那些龙儿也在奋力的向着里面游动,而那些仙人各自施展法力,在洗练自身的同时,也在操纵定海珠,发挥这些先天宝物最原初的力量。

二十四气,是天的力量,能够借来天威,故此能够在这处最古老的混沌银河内畅行无阻。

“这里是最古老的地方,整片云原,没有再比九霄银河更接近天地初开的地方了。”

有长龙开口,那当中尽是欢喜,此时借助定海珠的力量,在此间游荡,那澎湃的道化作汹涌的泉水,灌注入干涸的身躯之中,乃至于连带身躯本身,都开始被重塑。

在天地初开的时候,一切的生灵都拥有巨大的力量,而随着不断的繁衍,那些强大的力量被天地所收回,不再存在于那些生灵的后代之中。

龙族有幸,得到九霄银河,故此才有了神龙九跃的说法,这第六跃不是谁都能跃的,只有持定海珠的人与龙,才能到这银河之中。

也幸而这九道河流仅仅是外道之海内流淌来的,所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部分而已,如果真的是外道之海澎湃而至,怕是碧落龙宫,都要从龙华天顶搬走,以避开这银河的冲刷。

“原来如此,正因为是最靠近天地初开时代的地域,所以才有一入银河习练,法力道行才会突飞猛进。”

李辟尘听了那龙的言语,而他自己本身,知道的则是更多。

这里的三清三浊,恐怕是最接近于大罗封天之前,那始元玄三大气了。

真正的最古老之源气,而对于肉身与道,与法的洗练,所带来的收益,则是不可估量的。

李辟尘以手结起道印,此时惊蛰珠在身边环绕,带着滚滚银色雷霆,震碎道水之中蕴含的化道之力,同时把那些最古老的源气摄出,化作晶莹的水花,浇灌在人和龙的身躯之上。

定海珠,所定之海,不仅仅是寻常之海,更能定下外道之海。

天地初开最古老的源水,这其中蕴含着的,是藏匿了万万年的道与法,仅仅是靠近,那股化道的力量就要澎湃扑击到人的脸上,如果没有定海珠的护持,那是根本不能进入海水之中的。

外道之海的恐怖,李辟尘有亲身经历,但那并不是说海水有多么强大,而是海水之中,藏匿的那些古老的神灵与怪物。

遮天蔽日的殁影仍旧能记得清晰,那恐怖臂膀一挥,便是有重开天地的力量。

那已经远远超越了地仙,恐怕临近了天仙的威势,因为曾经在东雷境中感受过的,商无尘大尊的气势,也远远不如殁影。

往古有神话,讲述那个东西,可能是无数地仙的元神汇聚而成,亦有说法,乃是陨落的天仙大圣,残魂不灭,只留下一道执念不散,借助千古之道水,化作那不灭的身躯。

正因如此,所以殁影才不能出海,只能永生困在其中。

身边的人不断退后,那些定海珠的持有者,寻到了最适合他们的位置,于是盘坐下来,他们不再向着里面深入,因为再深入,那就有可能扛不住了。

定海珠虽然厉害,但也需要法力催动,这银河之中,斩道定法,越是向着里面深入,那压力也就越大,催动定海珠所需要的法力,也就越多。

一颗珠子,护持的不仅仅是人,也有龙。

李辟尘的目光转动,在远处,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有一个木傀儡,身下踏着一尊蟠龙,正在向着银河深处进发。

太真山第二真传,花千树,木傀儡得道,无心有意。

目光再转,那处有几个武仙结伴,其中有藏锋,有藏岚,而领头的那人,正是黄天凉。

许久不见的人们都出现在视野当中,他们持着定海珠,去往龙华的时候,被光华包裹,而且也不是同时到来,故此之前不曾见到,也是情理之中。

第四百五十八章 银河幽影渔家傲

剑吟响彻,远处有白龙前行,那白龙眉目火红,即使隔着如此之遥远,也能感觉出这家伙是一头不安分的主,而那背上踏着的,正是祝凝心。

剑开波涛,雨水珠开道,她见到李辟尘,遥遥打个稽首,便又再专心向着深处前行。

所有人都是如此,在银河之中,便是见到故人,打个稽首,见个礼,也就罢了。

李辟尘点点头,此时开路,以定海珠护持,如此,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身边的那些长龙都渐渐的停下,消失不见。

看见了黄天凉停下,那面色之中满满都写着可惜。

看见了藏锋藏岚停止,那眼中俱是不甘。

看见了祝凝心盘坐,那朱唇轻启而叹,隐隐呓语。

看见了儒仙止步,身躯之外化出数重法相,如万兽齐临。

看见了女仙叹息,霜降珠发出光华,护佑一方不动。

看见了火龙吞吐,与水龙同舞而起,不敢再向里深入半分。

....

同行的人越来越少,而定海珠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茫茫银河无穷尽,仅仅二十四颗定海珠,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不知什么时候,大雾起来了,白茫茫一片,而这当中随着雾气飘荡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压力,是汹涌澎湃的化道之力,而不是轻松写意。

“你还要向着里面去吗?别去了,你扛不住的。”

柳龙瑶顶着压力,此时追上云龙,对她开口,而云龙充耳不闻,只是长吟一声,那口齿张开,却不能说话,只是眼中升起一抹倔强。

“白痴,你真的会死的!”

柳龙瑶开口:“我是苍岩的王女,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判断吗?庶女,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到了这里,你甚至比许多王族的龙子龙孙做的还要好,六跃之中,你必在三甲之列,但现在,不要再向着里面去了!”

她长吟一声,目光转动,看见了一侧有一头蟠龙隐没云雾当中,那眼中升起一抹深深的忌惮,似乎对那家伙,很是敬畏。

“古蟠龙的子嗣,它有着自己的妙法,才能进入,我们行到了这里,已经甩开了所有的龙族,再向着里面去,定海珠的法力消耗会以数倍增长,到了那时候,一旦法力被定海珠抽干,你和这仙人,都要困在银河深处不能出来!”

柳龙瑶把话说的明白,而云龙身子轻轻一颤,终于是升起了一丝迟疑。

如果是她自己,搏一搏未尝不可,但......

还有仙人呢?

定海珠护持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准确的说,那是一仙一龙。

法力的急速消耗,代表着如果到了深处,不能及时出来,那定海珠的法力一旦干涸,就只能困守一方,而此时法力得不到恢复,那就没有半分再出来了。

龙族,不一定会去救人,定海珠虽然难得,但等个百年就有,这对于小龙来说,可能漫长,但是对于那些老龙来说,不过就是打个盹的时间罢了。

龙族乃神圣,寿元比起仙魔来说,长得太多了,除去神灵与先天神圣之外,就属龙族,活的最长久了。

云龙迟疑了,在原地不动弹,而柳龙瑶昂起那苍岩龙身,对她开口:“就是如此,你若是不关心你自己的死活,我也不说什么,但是.....”

“不见风雨,如何能见彩虹?”

李辟尘开了口,而柳龙瑶的话语不曾说出,就被李辟尘打断。

“宝剑锋利,因为不断的捶打与磨砺;梅花芬芳,因为忍受过了苦寒而绚烂。”

“我的法力,远超寻常之仙,不需担心,尽可能的,向着里面去吧。”

李辟尘如此笑着,这话绝对不是夸大,不提曾经拔起灵山之事,更莫要说八卦之法的神异,那九霄银河既然是外道之海流出的海水所化,为最接近天地初开时的地方,那自然,仍能借来天威。

只要有天所在的地方,那就有法可借,有道可寻。

更不要说,那眉心之中,仍旧驻留不动的三灾道人。

大圣所擒来天劫化出人相,拥有天威之难,法力莫测难言,雄浑无铸。

“你....你疯了不成!”

柳龙瑶瞪起眸子,而李辟尘摇摇头,笑了起来,却不是对她,而是对云龙言语:“龙....起!”

这句话仿佛有着强大的力量,云龙的心中莫名感到安心,于是长吟而起,向着银河深处前行。

“那如此,我便先走一步。”

李辟尘对着穆寻雁打个礼,而穆寻雁同样点头:“一路小心,万不可逞能,莫要忘了你曾经许下的诺言。”

李辟尘微微一愣,那眼中景色轮转,仿佛又回到最初在剑囚谷时的模样。

“当然不曾忘,今时不曾忘记,永世也不会忘记。”

“不会死,我乃是天上人,如何会在人间陨?”

李辟尘笑着落下最后一言,之后那身躯,便隐没在云雾深处不见。

海水迷乱,那当中大浪卷起,是白雾茫茫,又突见光华震天。

.......

银霄铸神火,天光开云汉。

日月不照江河几许,玉笛轻语吟声不散。

风霜雨雪不染潭,惊蛰春分清明乱。

雨落人间坠仙山,长歌千古寒暑难。

阴世道离别,钟外琉璃盏。

青天黄地横跃去,无垠道海有法传。

一剑言开天,一指谓辟地。

大浪起,天不周载乾坤暗。

宝兵需多磨,红花需经坎。

凡尘诸事多周转,天上人语轻言叹。

......

光华渐渐昏暗,一切都变得压抑下来。

这里已经到了银河的极深之处。

大雾变得浓重无比,遮盖了一切,那之前还能看见些许波浪,如今是什么,也见不到了。

云龙行于海水之中,惊蛰珠发出道道雷霆,劈开银河道海。

“叮咚....”

一声轻轻的响,在这银河之中,激起了浪花。

那水花从河流之中跃起,却已经变了模样。

李辟尘的目光中,阴阳的光已经显化了出来,而在这时候,那云龙的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一艘小舟悠悠显化。

那舟上有个艄公,戴着个破烂斗笠,披着一副古旧褴褛的蓑衣。

手里的竹竿已经满是斑驳,而他不发一言,从李辟尘身边,缓缓行过。

他的腰上,挂着三张铁面具。

第四百五十九章 华山冥海见故人

水面平静,所有的波涛都消失了。

就如同心中的镜湖,而那天变得黑压压的,李辟尘抬起头来,突然发现,那四周以及天阙之中,所有的光,似乎都在渐渐褪去。

是的,它们在褪去,就像是一副画卷一样,所有的被染上色彩的图画都要回归到黑白,光明在消逝,同时带来的,是悠扬,仿若从亘古传来的笛声。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不知道从何处响起,但是李辟尘听见了这个笛声,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间。

幽黎天中无情语,笛鸣雪净水龙吟。

李辟尘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那目光猛地向着那艄公看去,视线停留在对方腰间的三幅铁面上。

铁面......冥海艄公的铁面!

那三副面具,第一副,那眉眼的空洞是弯曲的,就像是在看着李辟尘,在无言的笑。

第二副,则是一副哭丧脸,那眉眼的空洞与第一副刚好相反,是向着下方弯曲,那其中,透露出无尽的心酸与悲凉。

第三副,那是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孔,那两道空洞是平缓的,冷漠至极。

小舟上,那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艄公低着头,腰间挂着三副面具,而从那斗笠之下露出的半张面孔,可以看到,他并没有戴着面具,并且留着一把雪白的长胡子。

这是个老人。

这种景色显得有些诡异,在昏暗的世界之中,原本汹涌澎湃的银河却宛如中了魔障,平静的可怕,而四周悄无声息,寂静无比。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带着三副冥海铁面的艄公从身边行过,任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人仙顶峰,还是神仙之尊,都要浑身发毛。

幽冥海不是寻常之地,一入冥海,再不得回来,那是死人去的地方,亦是真灵魂魄轮转之所。

李辟尘沉默,此时盯着这老人看,而那老人似乎全然没有看见云龙,只是默默的撑着竹竿,那平静的水面上,只有他那竹竿划出的波纹,再无其他动静。

笛声仍旧,飘飘忽忽,不知是从何处传来,而李辟尘在盯着艄公看的同时,突然心中升起一丝惊惧,这不是对于艄公本身的惊惧,而是万物众生都有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即使是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心中仍旧存在恐惧,只不过是他们的勇气把恐惧镇压在心底,不能出来作乱罢了。

这是人自身的七情六欲,哪怕是达到魂魄第六境坐忘境界的人,也难以将此抹除。

《清静经》在心中自主运转起来,把这种负面的情绪打散,李辟尘的心神渐渐平缓下来,而就在这时候,那遥远的方位,在大雾的深处,那黑暗里,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影子提着灯笼,摇摇坠坠,像是迷路了,而老艄公撑着小舟过去,即将消失在李辟尘的视野当中。

“呜——”

云龙同样感到了害怕,她不明所以的低声吟了起来,而就是这个动作,让那老艄公转过了头颅。

斗笠被微微抬起,露出那深邃的眼睛,当中半点浑浊也无,只有一片清明与漠然。

那张面孔终于出现在了李辟尘的眼中,而就是这一个瞬间,李辟尘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颤动!

李辟尘猛地站直了身子,那浑身都僵硬了!

那张面孔太过熟悉了!

那张面孔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

李辟尘颤抖着牙齿,即使是曾经遇到无心道人,也没有如此震惊与骇然,但此时出现的这个人,确确实实,能够让他产生如此的波动,乃至于清静经都难以压下那心中的震惧。

这个艄公的容貌,与华山顶峰上的老道士,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

李辟尘在震惊之余,几乎忘记了思考,那下意识就把这句话脱口而出,而老艄公根本不看李辟尘,只是盯着云龙,反复的嘟囔了两句,末了摇摇头,说了一句话。

“外道之深是幽冥......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这里是活人与活死人的边界,你这小龙,怕是还不足百岁,再向着里面去,就会变成和那个影子一样的下场了。”

老艄公慨叹着,而后转过头去,再不说话,只是向着远处大雾之中,提着灯笼的那个影子而去,那竹竿在他手中慢慢划动,荡起一片涟漪,而那些大雾突然汇聚过来,似乎要把这里彻底遮蔽。

“等一等,你还记得我吗!”

李辟尘喊出声来,而那老艄公似乎把李辟尘当成空气,那身子没有半点动静,就这么隐入了雾海的深处。

“老道.......还记得《清静经》否!”

李辟尘的声音传入雾中,而这一次,清静经三个字确确实实的说出了口,而就在大雾的边缘,那老艄公,终于停下了动作。

远处的影子仍旧在摇晃灯笼,而老艄公转过头来,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仿若穿越过万物青穹,跨越千万年的岁月,连光阴也没有办法抵抗这道目光。

他开了口,那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如一潭死水。

“活人,何必和活死人多言?”

“《清静经》.....太上之法,与我何干?”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必认得我,或许你看见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过去未来,光阴千古,那岁月长河之内,所有人在各自的岁月中,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李辟尘听得愣住:“在各自的岁月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真的不记得我?”

“那当年你在华山.....不对,那是未来......”

李辟尘突然有些语无伦次,那眼中闪过一片片的光影,让他感到有些疼痛,不知道那些是过去,还是未来。

老艄公把斗笠取了下来,那目光漠然,而此时露出真正容貌,确确实实,与那老道士一般无二。

“有人逆转光阴,从未来证道过去,有人跨越岁月长河,从过去逆击未来,但这一切都有先决条件,不是谁都能跨越岁月长河的。”

“我不识你,你也莫要问了,活人与活死人,生在阴阳二界,但却永不相见,言多必有难,回去吧。”

老艄公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这一次,身子彻彻底底的隐没在云雾之中,而那远处的灯笼,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一点。

李辟尘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目光向着远处眺望,而正是这时候,李辟尘才意识到,这大雾如此之浓,又有什么灯笼能透过这种浓雾,把光辉投到外界来呢?

那提着灯笼的影子,又是谁?活死人?不是死人?

第四百六十章 千古意气洗玄光

李辟尘眼中施展起阴阳之光,此时借助洗象真法与幽冥真法,试图看清楚迷雾之中的一切。

老艄公和云龙所说,这里是活人与活死人的边界,但又说,那外道之深,便是幽冥。

幽冥海与外道之海,有着联系吗?

外道之海是连接各个大洲与虚天的恐怖去除,但没有人知道,外道之海,还可以通向幽冥大海。

生死两界,原来本就是贯通的吗?

李辟尘脑海中似乎闪过灵光,突然想起,那些曾经去过外道之海的地仙,被沾染了一些海水就斩了几百年的道行与法力,会不会是阴阳相斥的关系?

活人几乎不能踏入幽冥,带着肉身入幽黎大海,极其之艰难,也很少有仙魔试过,即使是曾经的黄昏地,也不过是擦着幽冥海的夹缝逃遁,而曾经的那鬼王陈清阴,用那“借尸还魂”的神通,也不过是比黄昏地更加贴近幽冥海一点而已,是用的一线黑白天。

生死,阴阳,黑白。

李辟尘感到不明白了,灵光消逝,念头又回归到混沌的状态,乃至于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怒意。

很久没有过这种怒意了,李辟尘双手抬起来,抓着头,语气低沉,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活死人.....活死人......我被你弄到千古之前,你只用这三个字来搪塞我?”

“什么是活死人?我还终南山下活死人墓呢......我......”

李辟尘有些自疯,隐隐有狂,直到半响过后,才恢复正常,那神色之中,隐隐有一抹颓色。

云龙不明白李辟尘的心境变化,她呜咽起来,在水中徘徊,等过了许久,她盯着那处浓厚无比的大雾,竟然萌生了想要跨过那处关卡的念头。

她有些意动,之前的艄公给她一种恐惧的感觉,但现在艄公离去,却是又激起了她的倔强脾气。

相比于云龙,李辟尘所能感受到的奇异,则是更加的多一些,于是当他发觉云龙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时候,便拍了拍她的额头,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次,不再是靠着莽撞与不服输就能渡过的难关了,如果一个弄不好,或许真的会把性命交代在这里的。

李辟尘改变了之前的态度,而这当中,最关键的,就是那个老艄公。

华山的老道士,银河深处的老艄公。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从老艄公的言行来看,他们或许是同一个人,但那一句话:所有人在各自的岁月中,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这意思是有些东西不能逾越吗?哪怕自身的实力极其之高绝,也不得干涉过去未来的进程?

但他的话中,也已经说了,是存在着可以回溯过去,乃至于逆击未来的强者的,但到了那种地步,或许已经比大圣还要强大,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窥探的境界了。

李辟尘并不怀疑老艄公的话,因为他和那华山的老忽悠可能是同一个人。

“如果那时候没有接过那本清静经,如果那时候听了他的话去看了看西岳大帝,或许......或许开局就不一样了?或许我本不会来到这段岁月,而是在原本的时代,呼风唤雨?”

李辟尘沉吟不语,那手中结起道印,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念诵起《清静经》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

李辟尘不再动作,静静修持起来,那云龙眨了眨眸子,便也不再动弹,于原地淬炼身躯,感悟四周天地初开之境,得惊蛰珠护持,引动雷霆加身。

......

心桃木下,三我闭着眸子。

四周的景色在变幻,那除去镜湖与心桃,四周的一切外景都开始化作虚幻,而后,突然有一道混元之气游荡乾坤,再之后,便是天地的光阴都被倒转,一刹那,回到了天地最初的模样。

不分上下,不分四时,不分八荒。

天地混沌如鸡子,只有三清三浊在萦绕,而这之中,隐隐的,似乎看见了始元玄三气在涌动,而三清三浊不断从那大罗三气之中衍化,渐渐遍布到了四面八荒。

于是三清汇聚,缓缓升上,化作高天。

于是三浊汇聚,缓缓降下,化作大地。

天清地浊初立,于是阴阳有序,乾坤有名。

这是蕴含在四周道水之中的道意,是最接近天地初开时的道意。

风火雷突兀的出现在这方心中混沌之世内,那化作三灾道人的模样,似乎是在此方立下了天劫。

最原初的三种劫难,就是风火雷。

三灾道人从天上降下,落在心桃木前,转入三我眉心。

天威,同时降临而下。

真我,本我,道我,在此刻俱都睁开眸子,于是一刹那,光阴流逝,岁月过去了千古还要久远,就看突然之间,有火化作大日,紧接着蕴生出大月,而风吹拂大地,把土石聚拢,分割出山川河流,那雷霆打在地上,当中同时蕴含着毁灭与生命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都是幻景,在转眼刹那就消失不见,而三我手中捏起道印,那同时念诵着清静经文,其中说的清楚明白,大道之理,本是无形无相,故此一切有为之法,感悟之理,都是“道”的别名。

真灵在发生蜕变,那尊道台上的影子,与三我同时开始变化,隐隐之中,从原本还是稚嫩的年轻道人,在一瞬间,仿佛被洗练了千古的岁月。

宛如一尊古老的神在苏醒,原初的道水在浇灌肉身,而那些水中蕴含的古老道理,在洗练三我与真灵。

就像是春来,万物生发一般,李辟尘在这里,与云龙盘坐,不知过去了多久,但是能够明白的,是自己的法力,每一个瞬间,都在发生蜕变。

而道行,也在以极高的速度提升,原本身躯之中的法,被天地原初的力量碾压,凝聚,那一缸水被压缩,成了一滴,而那些空隙,被天地原初的力量催促,不断产生新的法力,紧接着,又被碾压,凝聚,循环往复。

如果要用什么比喻,那大概可以这样说,寻常人仙的法力,那是包裹着铁皮的木剑,而李辟尘的法力,那是实打实的铁剑,但到了现在,这铁剑已经在向着百炼天钢进化,不断地捶打磨练,变得越来越可怕。

而那境界,也似乎开始松动,随着一阳的高涨,那玄光的关隘,终究是不能锁住的。

压制修为,也总是有一个度,不能永远的压制,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破开了。

于是就这样,在道水之中洗练,李辟尘自己感觉过去了数百年的时光,乃至于上千年的岁月,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天地初开的古老气息,带来的幻觉罢了。

可有一点,李辟尘是确定的。

那就是在这里,他决定要化作玄光,彻彻底底,踏入到人仙的最顶峰境界。

第四百六十一章 炼阳磨光玉京上

二十七阳汇聚为一,一阳者又起于真丹,而玄光之境,则是真丹圆润无暇,发出璀璨光华,到了这一步,便是初入玄光。

玄光者,智慧之光华,《淮南子·俶真训》:“外内无符,而欲与物接,弊其玄光而求知之於耳目,是释其炤炤,而道之冥冥也。”高诱注:“玄光,内明也。”

一曰——玄,天也。

玄光之后是出窍,而玄光之境是人仙的最顶峰,人仙之高,莫过于玄光,光华炽烈,入神仙时法力越是高强。

待到玄光破境,是把炽烈光华汇到四百零九窍,而出窍能使阴神出游、阳神巡天、自身真灵唯一之神高坐眉心天宫。

出窍之后便是洞玄,灵海大开,人身四百零九窍穴融汇为一,各自穴位内运转法力尽数没入紫府,真丹化为虚幻,开辟一处新窍,为人身仙天。

自此真丹消逝,仙天初开。故此,玄光,也被称为开天之光。

一阳化玄光,乃重中之重,阳气旺盛则玄光炽烈,阳气平和则玄光温吞,阳气低颓则玄光黯淡。

此人仙四境皆是相辅相成,是循序渐进,递增有序。

李辟尘聚气于紫府,化于天宫,散于龙骨,灌于丹田,沉于北海。

天宫者,紫府上丹田之别称;北海者,亦是下丹田之别称。

而龙骨经过膻中穴,是谓之中丹田,乃称绛宫。

人身三处丹田异名隐语颇多,譬如紫府有言,又称昆仑顶、翠微宫、圆觉海、清虚府、太渊池、帝乙、玄都、天堂、瑶池、玉京山.......多不胜数。

而在紫府当中,天宫之内,昆仑之顶,瑶池之上,正是藏神之所在。

李辟尘捏道印不动,汇聚四面八方天地初开之三气,又引三清三浊而来,汇聚于下,驱定海珠护佑己身与龙身,如此在这银河极深之处,汇聚出一面太极图来。

清者上升为天,乃阳之所在,是根本之源头。

浊者下沉为地,乃阴之所在,是源头之所出。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阴自阳生,有阴有阳,如此才是阴阳。

与化人仙时不同,那成仙时,正阳之炁上升为天,正阴之炁下沉为地,引四阴四阳炼化混元,又让三我同起,但这一次破入玄光,是人仙之顶峰,为化神仙作那准备。

阳气不断汇聚,凝成炽烈丹云,而阴气不断凝缩,渐渐压为一点,不断被解化,当中之阴回归阳气,又返本还源。

如此循环往复,带动着身躯中的法力,被压缩汇聚,成为更加强大的力量,李辟尘的头顶,那朵道花显化出来,悠悠而转,散发出八方卦火,熊熊而烧。

此时,一道玄阳之光从眉心而出,自天宫紫府昆仑顶显化,出一道气数升入道花之中,接受人身八方卦火的煅烧。

那心桃木下,三我闭眸,而三灾道人又坐在三我眉心,宛如三位真灵之神,此时散发出悲苦的劫难之气,那风火雷同时在三我身边打起,带动云霞绕身不散。

尔时,元始天尊,在大罗天上,玉京山中,为诸天仙众,说此生天得道真经。

而玉京山,正是紫府上丹田的隐名!

返本还源,见元始天尊,那乃是本性真灵!

此时真灵开眼,三我念经,那心中之世,天上天下,看那雷霆穿过九霄,天火染红云霞,又有大风卷来,呼啸天地,带动万道万音。

太初真言,太上妙法。

三我身前,那道花浮动,当中一道真丹虚幻之影显化,滴溜溜旋转,在北海之中盘卷,那身边云霞萦绕,阳气无铸,浩荡绵延无穷尽。

宛如在打磨璞玉,三清三浊化作最强大的磨石,对这枚真丹进行打磨,而随着气息的轮转,三我念诵经文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化作浩大的雷音之言,响彻在这方乾坤,乃至于几乎要穿透出去,震裂乾坤。

一阳化作玄光没有什么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这就是一次枯燥无比的修持,用时间来积累,不断的打磨,直至把那些璀璨且炽烈的云霞都磨入真丹之内,聚敛一阳于丹中,如此才能让此丹生出辉煌的玄光。

光阴悄悄流逝,李辟尘盘坐在云龙头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这外道之海的深处,难以计算时辰,但能感觉到的,则是那身躯之中的力量,正在以极其快捷的速度增长,而距离玄光,也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了。

........

九霄银河之外,更是银河之下,龙宫之前。

道水泛起波澜,当中不断有人影显化,从中退出,此时一位位持着定海珠的人物从当中乘龙而起,掌握天法,行走之间,带有一丝丝的天威,让那些不曾跨入银河洗练的龙盂客,都是感到一丝震惧。

银河起浪,第一位持定海珠的人已经从当中走出,此次银河行去,跨了约有十万里远,修持十二日,便是退了出来。

如此又经十二日,春分登天之日早过,龙盂大会几近结束,而诸多龙子龙孙与龙盂客不曾离去,正是在此地守候那踏入银河的二十四人。

所有人都想看看,跨入银河之后,再出来时,法力与道行,会高绝到何等的程度。

而此时第一位仙人从中走出,那身上气息澎湃,带着天威出行,宛如一位旱仙临尘,那手中驱使的,乃是小暑珠。

这位仙人是来自云原的仙家,手中举着一尊大鼎,乃是九玄之中,石龙山藏鼎观的仙家。

藏鼎观中有驭鼎祭神之法,借天地山川之力对敌,凡天象之中,取来龙气,化龙脉截人风水运术,断人顶上气数,更有绝妙攻伐之法,移山挪岳,布阵施为。

这仙人入银河之时,尚不过真丹境界,如今出来,带着天威一丝,而那身上气息澎湃,境界早已立在一阳,而法力几乎逼近玄光。

真丹化一阳是一道大坎,而一阳化玄光需要大量的气息磨合,更是枯燥的一关。

他离身在银河之内十二日,得此成就,是自身法力难以再维系定海珠,故此才与座下大龙商议,从银河之中退出。

此时外界诸人看见此仙家身上境界与法力,那面上不语,可心中早已震颤难言。

“不料这银河居然有此等威势,可惜了,当初不曾寻到定海珠.....”

有人暗自哀叹,这当中更有来的晚的,是懊恼无比,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宝物,便是心中苦涩起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狂言棍起天火出

随着第一位仙人从银河之中退出,后续的诸多仙家,也是接连从银河之中显化出来。

这银河退仙的日子持续了约莫有二十日,这期间陆陆续续有仙人、神人、魔人、妖人从中退出,而越是后来出现的,代表着它们在银河当中待得时间越久。

而诸人观看气息时,也是如此,那越是后来才出现的龙盂客与龙子,法力俱都越来越强大。

至第三十七日,离上一位出来的龙盂客已经过了有十日的光景,而这一位在银河之内待了足足有三十七日,不知道他行到了多远,只是始一出现时,那浩荡的天威几乎要让破涛都炸开,引群龙哀鸣。

“这是....哪一位仙人?”

有人承受不住这股天威,发出询问,而那当中,有人迎上去,对那出来的仙家开言,当中欣喜不甚:“阴师兄,你终于出来了。”

这位出来仙人手中持珠,是二十四珠之中的“秋分”,此时他出行时,身侧那些云雾散去,露出真容,乃是一俊秀少年,此时见自家师弟迎来,便也是笑:

“来去各是七日不算,在银河之内呆了有二十三日,承蒙天眷,如今修行已至玄光顶峰,距离神仙只差一步。”

他那师弟看着比他还大,且不说此,那听了此仙言语,当时就是大惊,而后即是喜不自胜:“如此大好!恭贺师兄,即将化作神仙之尊!”

他话语并不避讳,而听闻此人言,那当中有龙盂客把目光投向这位出河仙家,感受对方气息,却是震骇不言,只感觉当中天威弥漫,远胜一般玄光仙人,与神仙也已无异。

出手之间有秋风相随,卷天倾地,这便是天威加持。

“太微山金庭宫的仙家么......”

有同为九玄的人认出来,此时出声者便是黄天凉,十日之前,他从银河之中走出,十日之后,不料还有人未曾出来。

“阴.....金庭宫姓阴的真传,是北极子阴恒?”

黄天凉认得他出,感他气势,不由得心中一震,而那身侧藏锋上前,对他言语:“师兄可是在意此仙?是三载之后九玄论道,若对上此人,师兄能有几分把握?”

他出言询问,黄天凉并不言语,此时心中计较,好半响,这才开言:“若是拼上性命,生死由天,我自认为可与他五五开之,若是善意切磋,我怕是只有三分胜算。”

“这么厉害?”

藏锋皱眉而言:“北极子与南极子,这阴恒与柳融乃是一对天星,并称二圣,俱都是少年模样,可并非天上四御大星之主,若说是梅归缘,上应紫薇,乃四帝之一,师兄敌不过,还是情理之中.......”

黄天凉:“我不与你打哑谜,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家伙身上带着天威,再加上本身便是修行星辰之道,我武仙一脉不占据任何优势,虽有秘传之道、人定胜天之法,但面对天上威势,还是要被减弱几分力量的。”

“太微山中金庭宫,当中修行星辰之道,那按照天时列位,还要在太华山之上,比天象天罡更高一筹,我等武仙乃人为己身,以地击天,本就处于劣势。”

黄天凉面色凝重:“不晓得九玄论道时,他与我会不会对上......”

“今日外山之人,不论敌友,到九玄论道之时,皆是站在对立之面,不得有半分马虎大意,我们生在一个最好的时代,但也是在一个最差的时代,天骄辈出,人杰并起,虽然成就人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之事。”

藏锋:“天数使然......凡若有不敌之人,皆是因自身学艺不精啊。”

两位武仙如此感慨,而那处,阴恒转过头来,看向黄天凉,那俊秀面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当中有些审视意味。

“这家伙倒是得意的很!”

黄天凉眼角微抽,却不管他了,而阴恒看他如此,便是感到无趣,开口道:“把我当做大敌,还是早了些,这九霄银河之中,还有人不曾出来呢。”

“看看你们的定海珠,二十四颗哪里齐了,明明还有四颗没有出来。”

阴恒目光扫过群仙:“惊蛰不存,冬至无影,大寒也不曾出现呢。”

诸人听他此言,并不接话,此时有仙人开口:“确实还有四颗定海珠留在银河之内,但这已经三十七日了,那剩下四人,若是还能在银河之中久待,那法力该雄浑到何种地步?”

阴恒笑起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在银河之内待了这么久,行了也不知道有多远,虽然现在我是最后出来的,但是绝不认为我就是最后一个。”

他这么说着,但面上却是得意极了,显然露出那种快来夸我的表情。

诸人无言,而又如此等了有七日,乃至于有龙子开口,直接说道:“或者后方已经无人了,那持定海珠者恐是被困在银河深处不得出来.......我们该禀告族内龙将,请人看看。”

这位龙子开口,而那边上亦有大龙言语:“劳时费力......这么长的时日,怕是早已经法力耗尽,死在里面了。”

“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那四条同行之龙,又是谁家子嗣,诶,可惜了。”

群龙在各自私语,而就在诸人又等候了一日之后,那海水之中,忽然传来震天的龙吟。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不绝,那当中充满了尖锐的意味,像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呼喊。

一根黑色的铁棍显化出来,那海水之中大雾暴动,一头青猿踏着长龙而出,同时携带凌冽天威,那气势奔腾,犹在阴恒之上!

“好去处,好去处!”

青猿怒笑,那面色狰狞,此时感受身躯中澎湃力量,当是喜不自胜!

“化了玄光了,化了玄光了!我的法力如此强大,与神仙也不遑多让!”

“终究是先天神圣之身,有大利在此,让我撑到了如今,有这种回报!”

他眼中充斥怨毒,而在同一时刻,那海水之中,又有水火同起,看一头火龙与一头水龙同时显化,那当中充斥龙吟,震彻乾坤。

先天火龙持大暑珠行出,与那水龙同行,此时身上气势同样澎湃,那当中怒啸而起:“最接近天地初开之地,果然是无上的好去处!”

他兴奋极了,而见到那青猿,当即就是一口烈火喷出,而青猿转身,一掌打了出去,化一方天盖镇下,直接把那烈火拍的尽散!

同时,两方同时怒起嘶言!

“死猴子,让开路来!”

“长蛇,你找死不成!”

第四百六十三章 手掌拂尘拭灵山

火龙咆哮而起,一爪探出,那烈火熊熊,焚天煮海!

青猿持棍而出,一棍伸去,那大水金光,裂天碎地!

二圣斗法,此时同是怒起,而正是此刻,那银河之前群龙陡然长啸,散发出滔天龙威,于刹那把这两个家伙围困起来。

“放肆!”

“泼人!”

群龙大怒,那当中有年长者开言,语气森冷:“先天的火龙和先天的水猿,一对阴阳,一对冤家,但这里是碧落龙宫,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此地是龙华境,你等再敢动手,便把你二人擒下,打去一身法力,押到剐龙台下!”

那大龙怒叱,如此二圣方才收手,那面色僵硬,只是眼中俱有冷然,仍旧互相面视,当中皆有杀意。

群龙见火龙与青猿罢手,这才纷纷回到云海落定,而诸仙对这二圣指指点点,当中评头论足,只说之前那初一交手,展露的力量就远远超越寻常人仙。

“果不其然,在银河之中待得越久,深入的越远,则得到的法力与道行越高,只是风险也越大,不过凡间有言,富贵险中求得,这也是必要的试炼。”

有人魔自言自语,那目光闪烁,而这当中,有个龙盂客抬起了眸子,扫了青猿一眼,微微皱眉,方又闭上眸子。

只是此人心中盘算,这青猿当初进时不过初聚一阳,今日出来,境界已至玄光,果然是银河神妙,自有大道蕴藏。

诸人落定,各有心思,而这般日子再过七天,待到那群龙都已经认为剩下二珠不得出来,正是这时候,那九霄银河之内,传出了浩大的天威。

重阴晦明,天威震曜!

整片碧落云海都开始变化,那白云与灰蒙蒙的大雾此时变得愈发黯淡与沉重,那当中似乎凝聚起什么,而再看银河深处的云与雾,却是发现,那些银色光华照亮的云雾,已经都变成了漆黑如墨的色彩!

晦暗无比,正是黑云压世!

“轰隆————”

一道沉闷的雷霆打响,在这一瞬间,撼动整片银河之口,那当中穷尽天之威怒,仿若是太古的一位先天神祇在挥舞双拳,行那开天辟地之事。

这是表现出来的形式,以此来言明此道雷霆之大,此道雷霆之响,而诸人被惊醒,纷纷把目光投向那银河深处,正是此时,才是方见,那银河之内,隐隐有一道影子出现在大雾之深。

风雪汇聚,冷气弥漫,一刹那,碧落龙宫之外如化数九寒天,那一颗珠子散发纯白光华,透过浓雾显化其光彩,可以认出,这颗是大寒珠!

扬天威临驾道海,起风雪以定天神!

“神仙!神仙!”

那澎湃的气息释放出来,远远超越了人仙,而那当中的境界好不加以掩饰,正是一位真正的神仙之尊!

“这等气势,莫不成是洞玄!”

儒仙人温凉感受这股气息,那面色凝重起来,此时两眼之中放出金光,一刹那便看了有千里万里之遥远。

千里眼的妙法施展,他注视浓雾,却仍旧无法窥得此人真容,那脑海中回忆人影,却是根本不记得大寒珠在谁的手上。

那浓雾之后的影子身上气息汇聚如天,浩大高渺,又酝酿无边怒意,是天降风雪以镇人间,言大寒乃天之罚判。

仔细辨认,对方的境界与气息不加以任何掩饰,此时窥视许久,儒仙人才于心中定论:“并非洞玄,不过这气息已经极其接近,看样子三神圆满,即将在身躯之内开天辟地了!”

“一达洞玄,开人身仙天,三神居仙天之内,唱诵大道纶音,为化守缺,生出神通作准备。”

他窥得仔细,不落下半点细微,而其余那些仙家,不论是剑仙还是武仙,亦或是兵仙画仙,又有魔神妖类,皆被此尊人影气势震骇,那滔天威势传荡人心,深深在其中烙印。

“到底是谁?大寒珠到底在谁的手里?”

议论的声音传荡出来,而那道影子乘着一道龙影,正在向着云雾之外行来。

而就在这霎那之中,突然,九霄银河的深处,传出了一阵波动。

而随着这道波动的出现,整个冥冥九霄,仿若都打响了一道雷霆。

银色的闪电坠入银河,带起滚滚银涛。

........

玄者,一曰天也。

光者,一曰明也。

驳斥晦暗而去,带起天道光明,聚一阳生发,带起炽烈光芒,此谓玄光。

天者光明,地者晦暗。

一颗丹丸在旋转,盘踞北海之中,上有天宫,中有降宫,看一道龙骨天梯贯穿乾坤,又见画面变幻,有三尊道人盘坐大桃树下,看那四方天上打落风火雷光。

如铸炼兵刃,如火弄金刚。

天威汇聚,就像是亘古的神灵显化,此时光华聚起,无边光明向着外界散发,连带着那桃树下的三尊道人,也缓缓伸出了手,将五指盖压在此丹之上。

李辟尘盘坐海水之中,心神沉凝,浑然不觉外界变化。

此时银河之深处,道道银色雷霆劈开银海,混若乾坤初开时的狂乱天雷,无人操纵,乃是自然显化,是先天之恶,亦是万物生发之源。

雷劈水起,水震雷光,天上的云雾压下来,恍若变成了砚台中的墨水,那是漆黑到极点的深邃,如果不是雷光时时闪过,怕是无人会认为,这一片黑色,会是什么云雾。

最接近天地初开之地,也是最容易截取天威的地方,这里处于极其“元始”的状态,与万物相合,但又带着无边的怒与狂,是最好也是最坏的地方。

真丹在被不断打磨,这个过程枯燥无比,但又极其的富有威势,当然仅仅是在于这片地方罢了,因为大道混乱的关系,故此天威极容颜被拥有法力者引动,当然前提是拥有法力者能够到达这里。

越是到银河深处,天威也就越强,更不要说李辟尘行到了这里,已经不晓得是处于何方,乃至于似乎来到了幽冥大海的外部,只需要跨过去,便是阴阳两隔。

丹华炽烈,终于,那圆滚滚的东西之内,散发出滔天的力量!

一阳.....终化玄光!

李辟尘睁开眼睛,当中有道光酝酿!

而同一时刻,震荡四海的天威,携带镇压人间的力量,缓缓降下!

.....

千古光阴长河炼,百年风霜化人天。

春秋梦断彼岸险,云中忘语看世颠。

金丹聚阳圣华撵,苦乐悲愁随心眠。

玄光刹起尘尽散,手掌拂尘拭灵山。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寒惊蛰震天威

.....

天威震荡,此时狂雷乱打,要碎坤乾!

李辟尘眉心之处,玄门妙法清光大放光明,那灵明之境显化神妙,感四方天意,此时引动天威入身,带动太华本身天罡真法,再加持八卦之中乾天之卦,如一尊天上真人降临凡尘。

阳华炽烈,如化真炎,此时尽数汇聚到那丹丸之内,于是此丹之外,云霞俱散,汇成一抹玄奥明光,如琉璃玉盏,那当中,如藏有一尊大日!

藏日于身,汇阳而起,此化玄光成人仙之顶!

李辟尘心中划过灵光,感悟玄光之妙,只觉得浩大无尽,当中妙法无穷,只是自己不得真法,难以尽数窥之,且道路虽多,却只能寻得一条而走。

玄光聚起,可化光华尽入四百零九窍,如此开出窍之境,是让自身窍穴俱都藏神,以此供奉根本三神,可使阴神出游,阳神巡天,自身真灵唯一之神高坐天宫之上。

在李辟尘汇成玄光的刹那,座下的云龙同样收益,得到了天威的加持,同时蜕变出庞大的龙身,比之前进来之时,却是庞然了足足十倍有余。

“呜————”

云龙长吟一声,那龙首昂起,四面八方俱都有云气汇聚,此时如化露珠,当中隐着雷霆,把她身躯包裹,这一瞬间,她从银河之中腾飞而起,绕云吞雾,乘雷驾电,只是一声长吟,引动混沌天地齐齐同鸣!

轰隆——!

一道粗大雷光打落,砸在她的身上,连带着李辟尘同样糟了雷霆攻击,而这一道雷霆砸落身躯,却感觉身体暖洋洋,而之前破境所留的一些残余滞涩,也尽数化得干干净净。

....

阳华引威神怒横,光耀万古折仙真;

混雾暴雨雷霆震,天地千秋洗龙身!

....

银河一行,却是涨了三千年的道行!

云龙还不足百岁,但得尺木相助,涨三千年道行,又得银河习练,再涨三千年道行!

六千年法力在身,云龙此时已经一步登天,此时酝酿之法,堪比人中神仙!

所谓的龙升天,便是如此,渡过银河,得尺木相合,这六千年法力在身,真正是一步登天,哪怕渡银河之前人仙也不达,渡过银河之后,便是脱胎换骨一般!

龙起,仙起!

李辟尘站起身来,此时双手打个太极,只是这个动作,那乾坤虚天,顿时荡起涟漪,只看一道阴阳大印显化,那八方八位,俱刻八大卦相,此时一掌按压而下,如镇乾坤,荡银河波涛万里清平!

“好,好!居然有了这种盖世的法力!”

李辟尘感受自己的法力雄浑,不由得心中震惊,是为自己法力之高而感到喜骇,然而这当中,又对神仙之境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原本我的法力,已经堪比出窍神仙,但此时经历银河洗练,我自己感觉,这法力虽然可怕,到了极其中高绝的境界,但仍旧达不到洞玄的水准。”

“果不其然,出窍与洞玄,是一道大坎,虽然此二境在神仙之中皆尊称神人,但其中差别,却是太大太大了。”

“出窍者,不过刚刚化四百零九窍为仙洞,若是要开天辟地,则要把四百零九仙洞尽数汇聚,等若重炼乾坤,如此方能开天辟地......”

“人身就是大炉,五脏六腑,一切之精,加上精气神与魂魄真灵,都在这大炉之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的烧火,有的煮水,有的扇风,有的,则要被投入其中炼化......”

这些境界的道理,有些是最初的时候,李元心所赠文篆之中蕴含,有的,则是李辟尘自己从太华山中的藏书楼中翻看得来,那峨眉山上无名殿里,也有许多从太华山中搬来的书籍。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炼道归真。

修行之路,有五道天阙,如一条大道,看似有尽头,实际上,却是茫茫之遥远,许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走过前半段。

但只要走过了前半段,那后半段的风景,会让许多人.......流连忘返。

目光摇摇,李辟尘此时望向浓雾的更深处,那当中,已经没有了艄公与那漆黑提灯笼的影子,但对于李辟尘来说,这事情,绝对是难以忘记的。

李辟尘盯着那处看了许久,好半响,才回过去头,只是口中喃喃自语:“在各自的岁月之中,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有人逆转光阴,从未来证道过去,有人跨越岁月长河,从过去逆击未来,但这一切都有先决条件,不是谁都能跨越岁月长河......”

李辟尘自己默默的言语,那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华。

“逆转光阴吗......我非我,你非你......”

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再好说的了,李辟尘拍了拍云龙的额头,而云龙听话的调转身躯,此时操云纵雾,身卷混沌,爪裂银河,那龙角上,仙人侧,掌雷驭电,起银色光明浩荡无垠。

同时同去的,还有那几乎裂开银河,重辟混沌的浩大天威!

.......

银河之前,所有的龙子龙孙与龙盂客都睁大了眼睛,此时看的清楚,已经不需要任何的法术来远远窥视,那银河之内,大雾之中,原本正在行进的影子停止了动作,而同一瞬间,一股几乎和他不相上下的天威,从银河的更深处传荡而来!

轰隆隆!

山石在翻滚,雷霆在劈落,大雨带着狂风,倒卷着沙尘,此时那云雾之中,传来浩荡的龙吟。

两股天威碰撞,在这里荡起涟漪,连带虚天都被震彻,而境界低微的妖灵,则是已经站立不稳,在这两股浩大古老的天威之下,居然隐隐有跪拜下去的冲动。

万物万灵,最俱之物,莫过于天地!

地若怒,则山岳崩塌,江河改道,大海震起千丈波涛,连带大陆皆裂。

天若怒,则雷霆打落,暴雨狂风,日月不见万物不眠,连带星辰也坠。

“等等,这是什么,天威吗......”

“强横如此,与那大寒之主不相上下.....是惊蛰之主吗!”

“神仙,又是一位真正的神仙!”

两股天威在震荡,余波扩散,让诸多龙子龙孙发出惧怕的鸣叫,龙起三跃,虽已掌握天时,但仍旧惧怕天地发怒。

此时那银河之中的力量,就像是天与地的交锋,而两道龙吟纠缠不休,斗争不断。

原本将要走出银河的影子,似乎开始向着回去的路途移动,渐渐开始模糊,在等待着什么,而就这样,那影子在等候了九日的时间,在九霄银河的深处,终于有龙影显化!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雷地火谓杀生

乾坤反覆龙收雾,混云起光化雷弧;

天威荡尽凌云渡,沧浪无垠怒神荼。

...

龙吟起,那云雾高渺,裹挟滚滚雷霆,此时劈开银河道水,从大雾之中显化,那影子越来越庞大,终于是来到了银河之前的关隘!

轰!

天威滚滚,此时放出真正妙法,压盖乾坤,那原本的影子似乎有些惊讶,那座下的龙抬起头颅,此时发出震荡乾坤的吟唱。

龙对龙!

道影试图把天威盖压过去,但银河深处的那位,此时带领的天威,却是开始隐隐镇压在道影的天威之上!

天无二日,必分高下!

云海翻滚,雾海蒸腾,那银河边缘的道影终于开始退出浓雾,而等他的身影真正显化出来的时候,所有的看的清楚,那当中数位九玄的仙人直接就踏出步来,这当中,尤其以黄天凉为首!

他曾经在建木之下,见过此人!

那脸上带着木面,上面刻有卷云赤纹,如往古大神,那身躯乃是木质,更如圣灵转世,又如同先天神圣,天地为生。

“太真山拔仙海第二真传,花千树!”

木傀儡得道,一夜成圣,立在仙境!

黄天凉面色凝重起来,太真山不愧是九玄第一,虽然真传只有三位,但如今第二真传也已经化了神仙之境,那剩余的,只有第三真传,还在人仙了。

关山月,花千树,陈二生......这三个人是绝代的人杰,一位比一位强大,如今第二真传也已经列在神仙之尊,那三载之后九玄论道,自己等人的胜算又少了一分。

“拔仙海啊!”

有人慨叹,那见到花千树真容,却是更有惊诧。

木傀儡得道,这等若黄巾力士生出心来,极其难以见到。

傀儡之所以是傀儡,就是因为无心,如果有心,那便是得道生灵,为仙为神为魔,皆可通行。

“一尊木傀,据说他原本不过凡尘之中一家木店的雕刻,后来有些机缘,得了点化,再之后一切扑朔迷离,只知道后来一夜成圣,破妄红尘,归在太真山中,立在人仙.......可谓天眷人杰....”

“万木生长,过之千古,得何等机缘,才诞出此中神圣?如今立在神仙境了,这天下中,一甲子内的同代人,他算是远远走在了前面。”

云海之中,蟠龙卷山石震荡,起沙尘漫天,那黄尘起落,化作八尊烟云巨龙,盘绕蟠龙身侧,此时看去,九龙九首,威风凛凛,带着天威,夹杂风雪而起,加上花千树的面目,当真有古之天神的威势!

轰隆隆!

雷音响彻,当中如有道经诵读,那第二尊龙影仙影,携带高渺天威而临,此时撕裂云海而出,正显化李辟尘身影。

惊蛰起春雷银电,是光阴如箭!

大寒起风霜冰雪,是寒冬岁月!

银河之畔发生了滔天的对抗,那一方是风雪汇聚,另外一方是雷霆狂响。

此时看那白雪凝霜,当中金色甲木火炎炎而起;

此时看那紫光银电,当中青色乙木雷荡荡而出。

甲木主死,火之杀也!

乙木主生,雷之生也!

甲乙不合,若是两相叠加,是谓......杀生也!

此时,还真的是天雷勾动地火,二圣对垒,天威浩荡,已不需出手,便是雷霆烈火打在一处,金色青色闪耀同方,把这方银河乾坤,震的颠来倒去,是光阴岁月都要炸开!

神仙若是带着天威,那便完全不一样,此时给予诸人的感觉,那身前是两尊已经开天辟地的洞玄神仙,更乃至是守缺境界的无上人物!

达至神仙,一为出窍,二为洞玄,三为守缺,四为抱元!

....

出窍者,汇玄光于四百零九窍,引阴神出游,驱阳神巡天,化自身真灵唯一之神高坐天宫。

洞玄者,开四百零九窍,聚仙洞归一,重炼乾坤,气汇紫府,驱妙法,行那开天辟地之事。

守缺者,乃天地初开,万道不全,人身之中,有气混混,光华初临,聚五精四海三火并起。

抱元者,仙天圆满,自我即天,身躯通灵,不朽不腐,返老还童,再活一世,使阴尽阳纯。

....

此四境,便是神仙之言!

更在往古之后,有圣人语,言天地五仙之说。

此时此刻,二圣浩荡天威撕裂银河,却还不待诸龙出手镇压,便却直接引动龙宫之中化出光华!

看那碧落之上,云山之外,青铜龙首颤动,陡然一声长啸,刹那撼动九霄天云,此时那霸道无边的力量砸落,将二圣天威盖压,直接推出千百里,几乎将李辟尘与花千树重新打落银河。

“碧落龙宫之外,不得私自斗法......”

一道浩荡声音传来,那是地仙在语,此时一尊龙影划过天阙,让诸多龙子龙孙,包括龙盂客们都是心神一颤。

李辟尘此时手掌一化,打出一面太极图来,那八方八卦落下,定住银河不动,而那波涛不起,雷霆仍旧,此时惊蛰珠落回手中,重是收敛天威,灭了声势。

而花千树面无表情,对着李辟尘点头致意,打个稽首,唤蟠龙起来,直接升出云海,前行至碧落龙宫之处。

“呜——!”

云龙的嘶鸣声响彻,她的眸子之中亮起炽热的光华,之前施展的法力之强大,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此时转动身子,隐隐有撒泼的意味。

“得力者不得擅动其法,一为警示,二为怒示,三才是真正动法之示,不得滥用法力。”

李辟尘对她开言,而云龙听闻,便是停止下来,乖乖的不再动作。

“都出来了,二十四颗定海珠已经齐了,那么,还请诸位与我同去碧落龙宫之内,面见龙皇,上交定海之珠,并且领受我龙宫封赏。”

一道声音分开众人,此时从青铜龙首之下化出光华,那当中走出一位龙子,面容英俊,器宇轩昂,着紫霄碧云袍,穿银光踏波靴,身高九尺,仪表堂堂。

他那身边,光华汇聚,脑后,紫云澎湃,有九龙虚影显化,威风凛凛!

“紫宸龙族三圣子!”

有妖灵看见此人道来,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惊,那身子颤抖而拜,而这一言出了,许多妖灵皆向那处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却是见那哗啦啦一大片妖灵陡然跪拜下来,那神色之中满是恭敬!

第四百六十六章 二十四圣面龙皇

数万妖灵叩首,此时不论善恶正邪,皆诚心跪拜,那低头同言,只齐齐恭敬而喝:

“我等万妖,参见紫宸三圣子,参见三龙主殿下!”

一尊出而万妖来朝!

什么是真正无上的大人物,这就是了!

万妖来拜,这龙子微微躬身,对万妖反行一礼,那头颅轻点,算是做过礼仪,又起手托掌,这么向着上方轻轻一抬,那所有妖灵俱感一股春风拂面,方知对方受礼,这才纷纷起身。

这种威势,看的那些外来的仙魔神皆是震骇,而那万妖朝拜之时,许多在无垠海中修行的道人,也是微微躬身,打过稽首,见过道礼,不论仙魔神,皆是如此,是感无垠海广阔,得龙族庇佑,故此有此一拜。

紫宸龙族乃是龙华三圣之首,乃龙皇之族,地位尊贵无比,若是放入云原之内,便是一尊福地之主的地位。

龙皇法力,可谓通天彻地,那云原之上,怕是除去寥寥几位老古董之外,无人是他的对手,那天桥一境,守候在第九步已有万年之久,而龙皇本人,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传说,人皇登临天下之时,龙皇已在位六万八千年,当时送过贺礼,也不知人皇得了什么。

对于诸多地仙来说,这些并非神话,但对于地仙之下的人,莫说六万八千年,那人皇仅仅逝去一万五千年,便已经成为不可考据的神话了。

二十四位持定海珠之圣上前,对这位龙子行礼,这龙子一丝不苟,居然是一一还礼,待到礼数尽了,那引得诸位仙人窃窃私语,这才开言:“请诸位随我同来,一路之上,万不可离开半点。”

他话语说的严肃,便也无人出声,于是在一群不得定海珠之人羡慕的目光之内,那二十四人俱都随他同去,向着那青铜龙首之处而行。

待至青铜龙下,此时云雾之海突然打开缺口,却听山崩地裂之音,再观前方,那当中终于显化一座大门,两侧各印九百九十九颗门钉,密密麻麻,高有三千丈!

碧落龙门在此!

李辟尘抬起头来,看此大门,只觉得心神震骇,这与千丈大浪不同,这可是实打实的巨门,要铸造此物,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且这材料,明显是极其难以寻到的精粹。

“碧落龙门,取建木之枝,拿楚神之铁,得首山之铜,用它山之石,引银河之水,喷上苍之炎,借太华山处天罡为锤,请太微山中星辰为钻,求太虚山中五行为斧,邀太白山中地煞为凿,如此共铸龙宫之门户,得如今模样。”

三圣子开口,言了一番,又道:“碧落龙宫,俱是如此打造而出,开凿于太古神山之上,故此隐在云雾之中难见,高居碧落不下,轮转天象万法。”

话语出来,震荡人心。

那二十四圣中,有人咋舌:“天罡为锤,星辰为钻,五行为斧,地煞为凿......当真是好大的手笔......不得了,不得了。”

亦有人低垂眸子,心中计较:龙宫的人脉可谓恐怖,居然能请得四大福地为其铸此天宫,这若是善加利用的话.......

诸人各有心思,却也不知三圣子此番多言,是为了彰显龙宫威仪还是别的什么。

诸人入了门户,那大门打开,当中传出滔天龙啸,那待光华起落,散归碧落九霄,再睁眸子,只看一片浩大高渺的宫阙矗立,而自己诸人,正立身在一处孤崖之上!

这孤崖就像是伸展出去的门户,而那前方,正是太古的神山,这整片山岳,都是龙宫!

巨大的山壁上显化出之前在外界看见的龙面,那青铜的龙首穿过云霄,此时共有九尊,不消旁人细言,也知道正是上应四渎五帝。

李辟尘看着眼前的宫阙,突然想起他化自在大圣的言语。

【不达天上,如何知道天之高渺?不入冥海,如何知道冥海浩瀚?】

确确实实如此,不达到那个境界,不真正亲眼见识某些事物,那单凭自己的想象,永远也无法真正窥视明白,终究是雾里看花,水中观月。

三圣子带领诸人行上一条通天道路,那直达太古大岳之顶,那上面有一座青石宫阙,有九龙镇守,又见九子驾临,护持诸方。

那九龙者,一应龙,二云龙,三蟠龙,四角龙,五蜃龙,六虬龙,七火龙,八蛟龙,九虺龙。

应龙便是黄龙别身,故又为天上五龙之长,位居中央,统领诸多龙族,此间九龙,应龙之下八龙乃从上至下排列,至于望龙行龙之类,由于族种过少,故此不入九龙雕中。

四周龙兵龙将从天巡过,各司诸方,不敢擅离职守,这等威风,比那神话中东海龙宫,一群虾兵蟹将,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天上海下,终究还是不同。

二十四圣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此时跟随三圣子行了长久时日,这才方到那碧落之顶,此时看那宫阙压天,悬世而居,四周立身巨大龙像,为古石雕刻,宛如活物一般。

三圣子到此不敢放肆,面色严肃,身为紫宸龙族,更是要恪守礼仪,不得擅自逾越,如此才方能显示皇家风范。

越是上位,越是要知道善恶礼仪,通达万世万明,如此才能统领龙族,当得那一方至尊。

当——!

突然,一声钟响,回荡乾坤天上,那大宫之前,诸圣抬头仰望,却陡见一口大钟高悬,压盖于天,连响一百零八下,以示天地清平,有贵客临门。

“这是沧海钟,为龙宫镇宫之兵,常悬于此,召集诸龙之用,是紫宸龙族独有之宝。”

“平素常说龙钟二字,如今便是见到三口大钟其中一口,除去沧海之外,那苍岩一族的大钟唤作暮天钟,那春华一族的大钟,唤作晨天钟。”

“三钟齐出,号称天桥难逃,可见此三钟神异。”

天门子又开口,他曾经来过,故此见多识广,此时只对诸人悄悄言,更是对某些人挤眉弄眼:“这次封赏,那几位最后从银河之中出来的道友,可怕是能与龙女结亲了,当是提前恭贺一番咯。”

第四百六十七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诸客互相言语,那随着紫宸三圣子一路行去,那大殿高悬,金桥千里,看云卷云舒,红霞漫天。

宫阙门开,上刻三个古朴大字,带着千古前的沧桑,名为御龙殿。

殿前有四尊龙将守护,气息澎湃,威压滔滔,只是一观,便知道立身于神仙之尊,那再入其中,只看一副画卷高悬,上印一尊紫袍帝皇,却正是龙皇尊貌。

三圣子见此画卷,此时躬身行大礼,而那画卷之中,一道紫色光华显化,转出云霄,化作龙皇虚影,高坐皇椅之上。

雾起云滔,那两侧处,挂起无数画卷,当中各有神异之龙,此时俱都化出,成虚幻模样,立身与两侧,如凡尘之间,王朝之主下列群臣,晨时天钟一响,诸圣尽皆来朝。

“原来面见龙皇,是面见龙皇的一道虚念,也是了....我等区区人仙,何德何能,可受龙皇亲自接见......”

有人仙嘀咕,心中明晓,而见三圣子躬身而拜,群仙虽不叩首,但也要行了大礼,于是三番礼毕,见那位虚幻龙皇起手,让诸人抬起头来。

一眼看去,目视龙皇,却是如光阴千古陡逝去。

诸人陡然如梦醒,之前那一瞬间,似乎窥得一双淡漠高远的天眸,那当中生生灭灭,似有无数辉光黯淡又升起,紧接着,诸人再看龙皇之面,却总有一团云遮雾罩的幻境挡在前方,让人无法看的真切。

而此时,龙皇开口,那声音高渺庞大,只是一言,那浩荡的龙威与庞然的天威陡然盖压而下,即使并非刻意施展,仍旧让诸多龙盂客心神摇曳,几乎跪拜下去。

这是独属于皇者的威势,龙皇为万妖之主,亦为众灵之尊,更是无垠之冠,自然有无量气数加持,此非人境可以抵抗。

那高渺之声传入诸人耳中,让群圣听得分明。

“龙有九跃,如今,六跃已毕。”

“诸位持定海珠者,助孤龙族化出二十四条未来天龙有功,故此特赐下赏赐,以作回谢。”

“沧海间中取二十四珠,以作银河之跃所用,现允诸客,上呈定海珠来此,以换封赏,雷驾三龙主,升定海盘来。”

龙皇虚影开口,而三圣子应诺起身,此时只看边上,有四位龙将捧着一尊大铜盘,上凹二十四个坑洞,正是放置定海珠所用。

三圣子接过此盘,那口中念诵法诀,此时看这定海盘发出光华,身侧萦绕二十四盏明火,那色泽各异,而三圣子转身,将高盘放置与前,悬与半天,对诸客言:“还请各位将定海珠放入此盘中来。”

诸客闻言便一一上前,将定海珠放入此盘,而按照先后出银河的顺序,那二十四颗定海珠各自亮起光华,明暗不一。

其中以小满、大暑、大寒、惊蛰为最。

最后四珠光华耀世,放出云气,衍化四大天时,此时转动定海盘,直接压过前面二十颗定海珠去。

三圣子见此情景,心中有数,便唤来边上龙将,领受二十四人之中前二十位各去取宝,那后四位便先行留在此地。

临走时,黄天凉与李辟尘道别,穆寻雁也低声言说两句,而祝凝心对李辟尘抱了抱拳,却眼中带着一抹促狭笑意,这与他们各自别过,李辟尘便站在原地,而正是此时,那宫阙之外,突然有红霞汇来。

一尊龙女飘然而至,那风华绝代,遗世而独立,一声红裳如火,又染绯色云桃,带着漫天的金华与红菱,来至此处。

“红渠?”

三圣子看见来者,不由得有些诧异,此时刚要出声,却见红渠公主来此,笑着言语,先对龙皇与诸圣虚影盈盈一拜:“龙女红渠,拜见龙皇。”

龙皇抬手示意免礼,红渠起身,那三圣子雷驾来临,对红渠皱眉:“红渠,此番正是定海珠封赏之时,你来此不妥当,速速回去。”

“雷驾王兄且熄雷霆之怒,红渠来此,只为寻一位尊客,言说两句,便回去了。”

红渠公主笑了笑,同时目光扫过四位龙盂客,定在李辟尘身上,那身子微转,行过去,道:“尊客便是李辟尘......李道兄?”

“是我,不知公主找我有何要事?”

李辟尘点点头,红渠公主笑起,只是这一下,正如凝桃初绽,芳华不可言说,而她此时开口,声音温润,但又带有一丝勾勒人心的意味:

“道兄此番得受封赏,小妹先在此恭贺道兄,但眼下还有要事,请道兄离开碧落之后,先莫离开龙华,请去红渠封地.......红杏山一叙。”

她这番话语说完,那双眸轻眨:“小妹先行离去,便不叨扰道兄在此得获佳偶之事了。”

话语落下,红渠公主微笑离去,那身子不染半点云彩,挥动云袖,便出了宫阙,转眼没了踪影。

她留下话来,仿若便真的只是为得传出一言,而雷驾三圣子则是目光之中有些疑惑,但也不去细想。

反倒是李辟尘,此时心中转过念头,便明白一些,当初柳龙瑶说的,春华公主正要拿李长生,恐怕此次行去,便是为得这般事情。

而正如此想着,三圣子的声音便打断了李辟尘的思绪。

“四位此番为银河试炼最后出现之人,得莫大法力,获二十四珠加持,此番得受封赏,若是有什么要求,可在此尽管提及。”

“此次之后,请四位前往龙盂高台,观倾国之舞,见神女凌涛,届时若是想要与我龙宫结姻亲之缘,大可提及,若是二人皆有心意,那便立时订下缘分。”

三圣子开言,神色变得肃穆,而四客皆是听后心中思量,此时有人踏出步来,却是花千树先行一步。

“敢问三圣子,龙宫之内,可有神物‘碧海青天心’?”

他把问题落出,三圣子面色不动,只是缓缓点头:“我龙宫确实是有这尊宝物,可是尊下意欲得此物去?”

花千树那木面无情,此时拱拱手:“是,还请龙皇赐下此宝。”

他如此说了,三圣子缓缓点头,便转身与龙皇禀奏,而龙皇虚影缓缓点头,对花千树言:“太真山的仙家,看来你到龙盂大会,是早已定好目标了。”

“不错,我为木傀,要的正是‘碧海青天心’,那是龙宫独有之宝,除去无垠海,其余诸多处皆不可得。”

他抬起头来,那木面之上毫无情感:“人有心为人,傀无心为傀,我有内之心意,却无外之心房。”

“人言成仙而出世,但我愿成仙而入世,去沾染半世尘土,半世苦难。”

“我愿有心,成就木灵圣身,得人心七情六欲,明我曾经不曾了解之事.........还望龙皇成全。”

第四百六十八章 甲子风尘仍未得

成仙者皆言超脱,唯傀儡仙人要讲入难。

曾经有个小木傀,是一老人雕出,初现时,无心无意,不过一死物而已,后经过路过仙人点化,成就木傀之身,伴那老人身侧。

小木傀到如今,仍旧记得,当初那点化自己的仙人,是个老头。

老头自称梦仙人,他让小木傀做了一场大梦,唤出了它的魂魄,点成了木中的灵精,但木傀无心,故此小木傀虽然有魂有魄,但没有真灵,更没有心。

不明白人间的七情六欲,不明白红尘的众生苦乐,小木傀仍旧是个木傀而已。

但虽然这样,老人还是不甚兴喜,为之起了名字,请了个那些读书人来言语,弄了个花千树的名字。

于是一年,十年,老人的身子愈发佝偻,变得沧桑,那两鬓的斑白越来越多,直至后来,寿命耗尽,在雕刻一尊木人的时候,那手中的刻刀还不曾放下,却已经没了呼吸,归天而逝。

魂入冥海,小木傀看着老人逝去,他并不明白老人已经死了,因为在小木傀的内心中,活了和死了,不过就是醒过来和睡过去的差别。

老人一睡不起,小木傀后来看着老人的儿子把他下葬,埋在了土里。

人如果埋葬在土里,会长出树来吗?

小木傀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总有一天那老头还会睡醒过来,继续雕刻那些木件,于是小木傀就这样等待,等待了两百年。

两百年了,老头还没有睡醒,而小木傀每一日都向着街道上张望,终于有一天,他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只不过,那是曾经自称梦老人的老仙家。

“你终究还只是个木傀儡,不知道死人不能复生的言语,人有心为人,傀无心为傀,可你虽然有了魂魄,但仍旧无心。”

梦老人拉着小木傀,用一柄破烂蒲扇,挥舞风尘,同做了一场大梦,在那个梦里,小木傀看见的是一片漆黑的大海。

后来知道,那里就是所谓的幽冥海,是死人去的地方。

小木傀明白了生死,于是离开了待了二百年的老店,那里面的店主已经是死去老头的曾曾孙子,当他发现这个沉寂了二百年的木人消失时,还以为店内遭到了贼偷。

小木傀离开了老店,跟随梦老人行走过很多的路程,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梦老人把他送到一处荒凉大漠,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块石碑,而梦老人告诉他,过了石碑,那后面就是传说中的仙山。

小木傀看着那块石碑,坐了一天一夜,而后在梦老人的注视当中,一夜成圣,化作仙身。

于是石碑被引动了光华,仙山之中来了老人,把他带了进去,至此,梦老人告诉他,他已经在尘世之中厮混了一甲子,但是仍旧不得真心。

假心虽称为心,但却没有七情六欲,不知喜怒悲苦,更不知道什么是红尘,如此,仍旧不是真心。

花千树一直记着梦老人的话,而带他归山的那位,是传说中的一位地仙,他告诉花千树,木傀如果要有真心,如活人一般跳动,那需要寻到一个宝物。

那宝物唤作“碧海青天心”。

而这个东西,只有龙宫才有,是木灵成道之物。

有了这个东西,才能在心中种出心桃,有了心桃,才是真的有了真心。

但是,原本木傀儡就是相当于后天的圣灵,虽然无心,但也是无欲,所谓无欲是许多修道之人追求的目标,如果木傀儡有了真心,那就又要坠入红尘,接受苦难洗练。

但花千树并不以为意,因为有个答案,他追寻了两百年了。

从他成仙开始计算,如今已有十年岁月,而前面的两百六十年,他仍旧不知道什么是苦难。

所以他想要明白,究竟什么才是苦难,什么才是真正的红尘。

于是,太真山中有人告诉他,碧海青天之心,就在龙宫之中。

.....

花千树说出希冀之物,而龙宫也已经答应赐他此宝,于是一道气数转落,坠入他眉心之中,如此花千树转身而退,立回原处,不再动弹半分。

他这般言罢,那青猿立刻就开口,拱手而言:“敢问龙宫之中,可有强大逃遁法诀?”

他原本是想要求亲,但听闻三圣子说道,那求亲之事是在龙盂高台,立马便转换目标,此时他眼角余光飘忽,闪过李辟尘的面容,那牙齿咬的嘎嘣作响,但心中又有一抹惧怕之意。

“有。”

三圣子点点头,此时打出一道光辉,落入他眉心当中,于是在青猿眼中闪过无数妙法,只是一窥便已全数记得名字与作用,他当即大喜,直言道:“恳请龙皇赐下,传我‘沧海须臾’的大神通!”

他选择了一门逃遁的神通,此时光明正大的说出,这‘沧海须臾’的大神通乃是守缺才能感悟,不过在龙宫赐法,是可立即修成一半。

正所谓朝朝幕雨,雷霆如箭,那岁月之下,弹指沧海,刹那桑田。

这是一门无上遁术,其中之道理,与“缩地成寸”几乎不相上下!

即使是修成一半,只有原本神通一半威势,也已经足够,大神通不比小神通,当中蕴含妙法难以窥明,可谓真正神玄无比。

龙皇允诺,降下一道气数,如此青猿霎时喜不自胜,只觉得心中放下一块大石,那眼角余光瞥向李辟尘,那是心中有着恶意,暗道这一下便是真正安全了。

火龙开口,对三圣子言语:“小龙得大幸,能入龙宫面见龙皇,请番请求,望龙皇准许小龙前去无涯宫火流谷修行。”

无涯宫火流谷,乃是火龙聚集之处,蕴先天炎气,而这头火龙本就是先天炎气化生,自然希冀去往那处,只需要修持数十日,便可抵过外界修持百年。

他欲炼炎丹,故此前去那处,龙皇于是允诺,点下一道气数,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到最后,便是询问李辟尘,他所希冀得到的,是什么东西。

“神通,妙法,道行,仙兵,宝物.......你想要得到的赏赐,是什么?”

浩大的天音在回荡,传出龙皇的言语。

李辟尘沉吟良久,此时心中计较,那半响之后,开口言语。

“在此之前,小道想询问一个问题,不知龙皇可否回我?”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五仙大印四玄图

“讲。”

浩大的声音从皇椅之上传下,李辟尘抬起头来,对三圣子报以歉然,而后面对龙皇,开口言语,是为询问。

“敢问龙皇,如何能逆击未来,证道过去?”

这句话问出来,便是三圣子也愣了愣,紧接着眉头微皱,刚要开口,突听龙皇开言。

“至真、太一,达此二境,可逆击未来,证道过去。”

龙皇虚影的眸子中闪烁起不明的光华,他突然开口,却是一刹那窥得了李辟尘的内心。

“大道无名......”

浩荡的声音与龙皇心中回响,他虽为虚影,但也有自身意志,此时听得浩大天音回荡,只是一瞬,他便被震退而出,但在末了关隘,他终究是地仙之尊,天桥之位,却是仍旧窥得了李辟尘的一点记忆。

一片浓雾之深,那有个老艄公,向着一尊提灯笼的黑影划去,越行越远。

这是出现的最后画面。

龙皇闭上眸子,此时沉吟良久,对李辟尘开口:“你看见了本不能见到的东西.......原来如此............”

他抬起手来,不待李辟尘答话,此时指出一道气数,汇入李辟尘眉心当中。

龙皇开言:“我予你一道神通,想来给你,日后当有用上之时。”

李辟尘心中响彻一段经文妙法,当中酝酿一道大神通,此时呼唤出来,唤作【五仙印】。

“夫天地之中,寰宇之内,成道之者,皆有五仙说法。”

“其一唤作鬼仙,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轮回不返,难入蓬瀛,三山无名。”

“其二唤作人仙,人仙者五仙之下二也,修真之士,道中得法,法中有术,信心苦志,阴阳不移,三山有形。”

“其三唤作神仙,神仙者五仙之中三也,厌居尘世,三阳聚顶,功满忘形,阴尽阳纯,红尘不染,三山得安。”

“其四唤作地仙,地仙者五仙之上二也,天地之半,圣明之尊,五行颠倒,长生驻世,其气不改,三山无隘。”

“其五唤作天仙,天仙者五仙之上一也,地仙升上,乾坤有功,八十一阳,寿命天享,三清存身,三山为顶。”

“此五仙印法,摹刻天地五仙之道,有镇仙之效,凡念诵印决,鬼仙者按鬼仙之言念诵,人仙者按人仙之言念诵,神仙者、地仙者、乃至天仙者,俱都依次序而言。”

“中五仙印者,打去顶上道花,斩去半身气数,落其法而断其性命,握其根于手掌之内,可使之气数勾连自身,替换劫难,亦是无上攻伐神通,然对五仙之外者,并无功效......”

“且此法施展之时,要以本身之气数抵抗对方之气数,高于对方方能施展,若是低与地对方,则要遭受反噬.......”

经文之声沉寂,而李辟尘猛地惊醒,却见龙皇面容迷蒙,此时听他开口:“诸圣难言,你所见之物,非我所能企及,但以我赠你之妙法,来日可替你挡下灾厄。”

“切记一点,气数乃至关重要之物,气数高者灾厄自解,气数低者灾厄同临。”

他如此说了,便又道:“之前所宝算我赠你,如此你还可以再向我索取一物,现在,你想要什么?”

龙皇开口,而那其余诸人皆是惊呆愣住,那青猿几乎爆出粗口,只道为何这道人能有两番赏赐?

“这不公平!这小子如何能得龙皇如此看重!”

他面色变得难看,而就在此时,李辟尘抬起眸子,沉吟良久,只能笑言:

“承蒙龙皇陛下看重,只是小道暂且没有想要之物,此愿可否暂且留下?”

李辟尘这般说了,本以为不行,却不料龙皇点头,言:“可以。”

得之允诺,李辟尘便是笑起,这便作揖退去,而龙皇此时挥舞手掌,那突见虚天之中,落下四副画卷,归在四客身前。

“既如此,至如今,求得之赏已经毕。”

“四人有功,再各赐一副妙法神兵,此四图各有神异。”

“这其一,唤作昭阳图,日光汇火,其圣昭昭........赐予火龙。”

“这其二,唤作八阵图,千军万马,阵列乾坤........赐予木傀。”

“这其三,唤作九龙图,云霄留处,群龙乍舞........赐予青猿。”

“这其四,唤作凌烟图,天骄如子,人杰留影........赐予道仙。”

龙皇摆手:“此四图作为大封赏,赐下四客,加之万象四法,一并取去......雷驾三龙主,且带他们下去,各归客殿,九日之后,龙盂高台,观倾城之舞,群龙来朝,以看神女凌涛。”

雷驾三圣子应诺,此时带四客离去,行不远方,到一处龙殿,那下设二十四处青冈楼阁,正是为银河二十四圣准备居所。

“诸位在此且作等候,待九日群龙化身完毕,届时可至龙盂高台,观最后大礼。”

三圣子把大礼二字说的有些玄妙意味,明显是告诉诸人,九日之后还有意料之外的喜事,而四客此时分开,各自前去楼阁之内,尤其是火龙与青猿,几乎不敢停留,速速归入楼阁之中。

“道兄.....”

花千树正待离去,李辟尘却是开口把他叫住。

“何事?”

他转过头来,那张木面之上无悲无喜,看不见容貌,而李辟尘观他盏茶,便是开言:“世人皆言超脱而去,唯道兄愿入红尘,若是道兄来日炼心有隘,可来此与愚弟同论,愚弟必然鼎力相助。”

李辟尘释放出善意,而花千树顿了顿,却是不回答李辟尘的话,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李玉阳是你的孩子?”

花千树说起此事,而李辟尘微微一愣,而后就是有些窘迫,只是道:“我如今年岁真的不大,便是满打满算,不过四十几年,玉阳是我当初偶然点化的一株灵草,得关山月师兄看重,收其为徒.......”

“他很好。”

花千树突然开口,而就是这一刻,李辟尘的眼中仿佛见到,花千树的眸子内,似乎显露出一丝温柔的感觉来。

那是慈爱,亦或是对于后辈的关怀?

“很好的孩子.......他知道什么是心,什么是难,关山月教导的也很好.....春到人间草木知,真的很好。”

花千树如此说着,对李辟尘打个稽首:“他很好,所以你也很好,多谢道友,这般别过,九日之后,再见吧。”

而看着花千树的背影,李辟尘隐隐觉得,这个家伙,或许早已经有了人味,只不过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第四百七十章 相思相望天谁春

......

千龙山中化龙潭。

九十九道龙柱矗立,上化二十四颗定海天珠,俱有千年法力,比沧海间中百年所化定海珠强大不知几许,有开天辟地的神威。

此时群龙入潭,那二十四头越过银河的龙族化入潭水之中,待三日光景过去,只看此潭之中升起无垠光辉,贯穿云霞,染的天外碧翠鎏金。

哗啦!

水波荡漾起来,此时从潭水之中化出无数身影,只是初一出现,便化出云霞汇身,染了红绫为衣,那穿戴在身,遮掩身貌。

群龙从人身化作龙身,再重化成人身,等若经历一番洗练,正是脱胎换骨,此时真正成为六跃之龙,而法力汇聚,其中气息不一,虽有高低,但俱都远超五跃之龙。

外界龙将接引,龙兵守候,待二十四龙从潭水之中走出,又是一片龙子龙女,那雄龙化人,俊秀英武;雌龙化人,倾国倾城。

二十四龙出潭,此时那入过银河的二十四颗定海小珠落下,却是早已被三圣子送来,那群龙便欲各自取走,此时定海珠中龙气旺盛,更有对应仙人之气,而尤其以最后四珠法力为盛。

那龙子之中,便有人把目标定在后四珠上,此时二十四珠已交还龙族,虽然还有仙家法力气息,但已经不与仙家相连,等若无主之物。

一位龙子大咧咧的伸出手去,那就要瞄准惊蛰珠取,结果却见一旁伸出一只手掌,如雪如玉,那猛地挥下,把这龙子的手腕直接打的折了去!

“嗷!”

龙子顿时惨嚎起来,那定睛看去,正见一位龙女矗立,眼中闪烁冰寒光辉,身上气息更是雄浑,只是一观,居然有六千年的道行!

“你....你是.....”

这龙子看了半天,才认出这龙女是谁,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不是哑丫头吗!”

“庆云侯的那个女儿,不得言语的.......”

龙子倒吸冷气,同时怒斥:“不可能,你居然能说话了.......可你敢打断我的手,我父亲乃是龙族大公,地位在你父亲之上不知多少,你小小一个庆云侯的女儿,和庶出无异的废物......”

他话不曾说完,那龙女陡然抬手,这一下一道雷光劈落,直接把他打的飞出去,在地上连续翻滚了不知道多远,几乎差点坠出千龙山。

“你....”

龙子浑身冒着雷霆,身躯颤抖,同时心中惊骇难言,那曾经这哑巴法力何等低微,怎么如今真正如脱胎换骨一般?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回忆起,那当初从银河深处最后出现的仙家,座下似乎就是一条云龙。

只不过那条云龙威势太盛,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与这哑巴联系到一起去,这龙子想通此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突然见那龙女再度出手,只是两指一并,猛地一道雷剑劈下。

咔嚓一声,雷光洒落,银色光华乱颤,这龙子手臂上一片龙皮不翼而飞,落在地上,那当中流转玉液光华,乃是龙血洒落在地。

“嗷!”

玉血鎏金,此时淌出臂膀,而群龙皆震,有人怒言而起,但龙女充耳不闻。

这龙子疼的几乎昏厥,而那龙女以目光扫过群龙,冷声言语:“谁敢擅取惊蛰珠,他就是下场。”

龙女的气场震慑群龙,但当中仍有不服者,尤其是当那被斩龙子认出这龙女是曾经的哑巴,那就有更多的人生出怒意。

这庆云侯的女儿曾经不过是一个不能吟唱的龙耻,她生来有疾,自出生之时便无龙喉,如此能发音却不能言语,而如此之疾,千年难见,且根治困难,便是地仙也不愿耗费时日去救治,毕竟区区一个龙侯之女,无关紧要。

失龙喉者须吞龙湫,吞得龙湫方能重获龙声,但龙湫之物,长于圣灵之石,源自古老钟山,于丹丘留影,难以寻觅。

庆云侯不欲管她,也就放任自流,极为厌恶,而群龙皆如此对之,如今看这哑女有了莫大法力,又能言语,当时便是大惊失色。

“没想到你能言语了,哑巴,别以为跃过银河,你就有与我们叫嚣的资本了,这文康龙子虽然出手有私,但你打他一次,也就罢了,还斩他龙血龙肉,可是过分了些......嗷!”

这出面之龙尚未说完,那龙女突然从手中化出一柄雷戟,那对着这出面之龙就是掷去,直接把他从身前砸出,猛地钉在化龙柱上!

“你...你....你要造反!”

那出面之龙半个胸膛被贯穿,此时骇然无比,只道自己在银河洗练之中,也算是比较后面出来的龙了,却根本挡不住这龙女一击!

银河之深邃,仅仅是差了数日,居然被拉开了如此大的差距吗!

“我有名字,你算什么,敢叫我哑巴?”

龙女高傲的昂起头来,此时尽显绝代的风华。

“我是宁倾歌,云龙一族的宁倾歌!你们听好了,现在,谁敢动惊蛰珠......我就杀谁。”

她话语落下,音色空灵,当中有杀意弥漫,而群龙皆是身躯轻震,那有的起了心思的龙子,已经默默退去。

她的眸子当中尽是冰冷,此时转向四方,看着那些龙子龙女。

曾经的她受尽欺辱,如今得了六千年的道行,立身于此,一言落下,群龙皆是胆寒。

她本当立身与天上,而如今确实是已经立身在天!

群龙无言,宁倾歌把惊蛰珠取来,那捧在手中,而正是在此时,她那眸光在一瞬间变化,冰冷尽数散去,漠然也不再显化,反而是在当中,尽是充斥了难以诉说的柔情。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龙女无言,抿了抿嘴唇,把那珠子按在胸膛,手上用的力气,几要把珠子揉入自己身躯。

她面上浮有红潮,令得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那过了好半响,才缓和下来,正喃喃自语。

“我的,我的.......谁也不能抢.....”

她如陷入梦魇,那站立半响,才恍如梦醒,便是腾起云雾银雷,从千龙山中离去,直至走时,也没有再看那些龙子龙女半眼。

.....

灵酥手,苍涟袖,无垠万景秋风羞。

金光柳,缘来愁,龙吟听偶,念隔云秀。

春明旧,沧海留,雨落千古道天游。

桃云幽,银河鎏,外道灵海,共渡眠休。

第四百七十一章 饕餮吞天不相见

......

龙华境外沧海间。

定海珠被取尽,碧落不开,那龙盂大会都已接近尾声,此地除去寻常会集与隐修之人外,再也没了其他的生灵。

浪花滔滔,沧海间中,细雨蒙蒙,仿若永远不会停歇。

一道青色的影子出现在山崖绝壁之外,身上缠绕着灰蒙蒙的云霞,宛如飘带绫罗,当中又染一抹紫色,把这青色的身影衬托的宛如天上神圣。

这影子在山崖绝壁之上来回踱步,踏空而走,踱云而临,渐渐显化出真容,却是一匹青鳞的龙马。

它的头颅微微低垂着,在泥土之间翻找,不知道在寻觅什么,只是看他从一处山崖行到另外一处,如此不断反复,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沧海间,这行至一处泥土柔软之地,突然驻足,那头颅低垂,蹄子刨开泥土,从当中踢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块璞玉,散发着温润的光,那上面偶尔闪过银色的雷霆,宛如银蛇在跳动。

龙马把这块璞玉叼起,而后咔嚓一下.....把它咬碎吃了。

那当中蕴含了天时的气,是谷雨珠留下的残余力量。

这璞玉不算什么宝贝,所以龙马把这玩意吃掉之后,又开始在沧海间中走动起来。

这一次,它的目光扫视波涛,在那当中,看见了一头千年老蚌。

于是一声长嘶,龙马踏波涛而去,那不过几个呼吸便追上了老蚌,老蚌察觉龙马,顿时掀起大浪,那当中还有霜降的气,此时一并打出,却被龙马摆动鬃毛,直接甩成虚无。

“砰!”

青鳞龙马的速度很快,那一脚就把老蚌踹了出去,后者被一蹄子踹到山崖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龙马给“壁咚”了。

“等等,你这小辈,我这里已经没有定海珠了,你要赶紧杀绝不成!”

老蚌吓得半死,它千年修行大部分时间是在借助定海珠修持,而且像是蚌精这种生来就寿元悠长的生命,修行的速度,本就比其他的生灵要慢上许多。

这是因为身体结构形式的不同,也是因为生物天性的差异。

千年不过堪堪结丹,这等法力实在是弱的可以,而这头青鳞龙马则并不在意,突然开口,言出了沙哑的声音。

“我不要定海珠,那是化龙用的,没意思。”

青鳞龙马开了口:“老蚌,你在这里活了挺久了吧,知不知道哪里有天才地宝?要可以给我吃掉的那种,不论是石头还是木头,要么精金神铁也成。”

龙马的蹄子踩着老蚌,此时把它从山崖上磨下来,踏着壳,镇在礁石上,而老蚌的真身藏在壳内,此时有些惧怕,直道:“你吃石头木头也就算了,精金神铁?你牙口那么好吗!”

“来者不拒,啥都能吃咯,到底有没有。”

龙马龇牙,又磨动起来,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

老蚌被它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开口:“有.....当然有......”

“这沧海间的水底大浪之中,藏着‘水帘铁’,乃是部分定海珠伴生之物,凡水道生灵持之,可炼化兵刃,亦可汲取神铁气息修持,能达事半功倍之效......”

话还不曾说完,龙马便开了口:“哦,水帘铁,听上去挺好吃的。”

“好....好吃???”

老蚌傻了一会,而那龙马缓缓挪开步伐,咔嚓咔嚓的颤咬牙齿:“把这水道神铁吃了,我又能炼化不少先天根本源气........”

它喃喃言语,而后又说了一句话:“据说不少仙山里面有绝世的至宝,我听闻,在某处有一块‘清幽雨金’,乃是先天化生,为掌雨水之神物,若是吃了,便有翻海闹江的力量,上拿云雨的妙法......”

龙马说着,而老蚌则是愣在原处不敢动弹,只是言:“什么‘清幽雨金’,那东西不是太华山的.......”

“哦,是太华山的?啧啧,看来要走一遭了。”

龙马听得老蚌这么说,便是夸赞起来:“不愧是千年的老蚌,果然见多识广,看来龙盂大会开启这么多次,你也不是全都在挨打和睡觉啊。”

老蚌:“.........”

“诶,放你一马,看你修行千年不容易,我就不吃你了。”

龙马松开蹄子,此时身子一晃,直接坠入沧浪之中,而就是瞬间,那身躯陡然变作数十丈高大,那鼻孔之上升起云烟,幻化出一副恐怖面容。

那身躯大如青山,那两根龙角之外,又生四根羊角,虬结如古松,辉耀如银铁,那龙马之蹄也开始变化,居然在那蹄前化出尖锐利爪出来。

鼻孔之中生出的云烟化在身躯两侧偏下,居然成就两颗天眼,陡然睁开,当中血红如丝,宛如群龙盘踞,恐怖无比。

老蚌打开壳子,此时露出“头”来,那只是稍稍一望,便是吓得魂飞魄散,只在口中喃喃言语:“饕....饕......”

那一直重复一个字,而不过几个呼吸,它便缩头回去,身子一动,驾驭着大浪直接逃遁而走,再不敢停留半分。

那是饕餮法相,他如何还敢停留,再是驻足,怕是那头怒恶龙马性子起来,一口便把他吃了了事。

龙马并不在意老蚌的逃离,此时转头望了一眼便再也不管,而在沧海间中寻觅数日,方得那所谓“水帘铁”来,于是只见它大口一张,此时当中居然显化出巨兽利齿,只听得一声恐怖怒啸,便是把那一大块水帘铁直接咬的粉碎。

“咯吱.....咯吱......”

咀嚼精铁的声音在口中回响,如恶鬼在噬咬骨头,而龙马一边吞吃神铁,一边在喃喃自语。

“那个黑影......跑哪里去了......”

“吞天大魔的功法.......貌似最近他吃了不少龙族......嗯......一路上见到不少残骨......真是浪费.......要么不吃,要么吃干净啊........妖是妖他娘生的,龙是龙他娘生的,都不容易.......嗯......饕餮如果吃了吞天,那法力应该会更上一层楼吧.......”

它一边说着,一边自言自语。

.....

某处楼阁之中,一尊黑袍魔修一把打翻了身前的木牌,那木牌共有四十九片,此时散落在地,似乎是用来算计天数之用,而他抬起头来,那眉头紧皱,显然是出了意外,口中却是开始喃喃自语:

“出了差错,是李代桃僵,还是移花接木?”

第四百七十二章 龙盂舞兮神女绫涛(一)朝天乐

......

天宫高处临青云,龙乐明曲静聆听。

倾城倾国绫涛影,天上人间又春庭。

芳华满尽酒擎鼎,霓裳练羽流仙裙。

碧落云渺九霄近,千圣东去沧海行。

......

二十四青冈楼阁之中某座,李辟尘正于其中静修。

那身前展开一副画图,乃是龙皇赐予四图之一,唤作凌烟图。

此图龙皇曾赠圣语,乃是“天骄如子,人杰留影”。

此八个字听闻霎是厉害,但李辟尘打开此幅画卷之时,却是微微一愣,因为这画卷之中,乃是一片空白,除去那四角各方云烟如卷,却是什么也无。

凌烟图,凌烟图,当真是只有四角凌烟,其余中央之地,大片留白,也无山河也无人影,不知道这图案神异何处。

那手掌抚过,把神念探入此图,过许久之时,方才彻底明晓此图玄妙,当时让李辟尘有些震惊难言。

这绝对是一件无可比拟的宝物,难怪龙皇说道,此图才是大封赏。

天骄如子,人杰留影,正是此图玄妙神异之处,这八个大字正是在道明这图画用法。

“凡所遇之敌,若截气数道法,则打入此图之中,待气数大道与妙法三者皆有,则自化成那被截之人模样,且被硬生生留下本尊道身三成战力,摹刻此图之中。”

“凌烟....凌烟,群圣凌烟,驾临九霄.....正是这个道理,原来如此......”

李辟尘摊开此图,这图画需要以法力展开才能见其真容,如今寻常铺展,只不过长有三丈宽为一丈罢了,但便是如此,也已十分惊人。

大片大片的留白,当中都是为了摹刻道影而存,只是稍稍感应,便能明晓,这是一件斩金级的地仙法器!

只不过,虽有斩金之威,却无斩金之利,这图案当中空无一物,等若此宝没有施展之能,此时还是白板一件,不过后续成长,可谓是大的多了。

李辟尘以此图来推,又想到其余三圣得到图卷,那第一副赐予火龙,乃是昭阳图,那赠下八字,乃是“日光汇火,其圣昭昭”。

这该是蕴含无上火法与大日金行之道的圣图,那第二幅唤作八阵图,而听龙皇言语,是该“千军万马,阵列乾坤”,只是听闻,便能联想到来世的八阵图,如此立是知道,这是一幅排兵布阵,天地列将的神图。

那第三图没什么好说的,九龙图,那后八字赠言也已经说明,是“云霄留处,群龙乍舞”,该是一幅呼唤龙影妙身的图案。

李辟尘如此明晓,手掌一挥,那顿时狂风倒卷,把这凌烟图从一侧化来,那在瞬间便卷成一幅画卷,被李辟尘拿在手掌之内,又是一收,落入袖袍之中。

这么大个玩意,要是背在身上,那照地青都不好抽出来砸人了。

心中念想,那手掌翻动,心道还有几个时日,那便把蒲牢符取出,又在一掌之中化出青耳钟来。

四枚蒲牢符,按照当初那龙子所言,若是安置在钟类兵器之上,可有摄百兽,惊神魂,克邪魔之功效,一响裂其神魂,二响碎他道台,三响压他真灵,四响灭其术法,能有几响,全看道兵本身境界与持钟者法力。

青耳钟虽然重铸,但也不过还是凡尘精铁的兵器,用那下乘的材料铸造栖身之所,此时镶嵌蒲牢符于其上,那晃动几下,施展三昧真火引青霄雷霆熔炼,至那完成,花去一日半的光景。

李辟尘晃动青耳钟,那稍稍用法,听了听,暗道这兵器还是因为没有上好的躯体缘故,此时钟灵元气稍稍恢复,但凭借青耳钟本身的材质,仅仅只能打出二响。

如果多打一响,只能再出第二响之半音,随后钟身便裂,碎灭成尘,需得另造新躯。

“凡尘之铁,终究配不上仙龙之器,待到日后我归山而去,再为你打造一副崭新身躯。”

李辟尘如此说着,那把青耳钟收起,而之所以不镶嵌在乾钟之上,那是因为八卦卦兵,不得有外器加持。

那乾钟本就是汲天威而铸,乃是无形有相之兵,自有玄妙无尽之道,根本无法镶嵌蒲牢符。

光阴流逝,九日光景转瞬而逝。

高台渐起,那碧落云霄之上,云海大开,显露一座通天神台。

那高台盖过青铜龙首,压过九霄龙壁,下设九层,每一层高不知几许,只知道茫茫不见顶,乃是聚群龙来此之所。

那二十四圣所居青冈楼阁之处,提前一日便有龙将前来,那手中奉上拜帖,知会龙盂高台绫舞之事,那诸圣皆得拜帖,纷纷动身,待第二日清晨一至,便前去龙盂高台之处。

光华连遁,此时开天破云,乘风驭剑,那诸圣各自施展神通妙法,只随拜帖指引,前去云海深处,观见铜天高台。

那高台平素显然是隐在云海深处,而碧落龙跃,银河六起,这龙盂大会的第三场重头戏,便是这龙升天之后的群龙舞。

那九层高台划分阶级,乃是龙境九跃,那二十四圣居于第六天,其余依次类推,向下方不断绵延。

如此也看无垠禁地之中有诸多尊驾来至,如此也正看诸龙者尊位。

龙侍子,下为龙躯,上至人仙之初,列第三台。

龙伯者,俱为人仙之中,列第四台;

龙侯者,下至人仙之顶,上至神仙之半,列第五台。

龙君者,俱至神仙之中,列第六台。

龙公者,下至神仙之顶,上至地仙之半,列第七台。

龙主者,三王族之人,下至人仙之中,上至地仙之上,俱列第八台。

龙王者,群圣之尊,诸龙之长,皆地仙之上,列第九台。

龙皇者,二王之上,万妖之主,乃地仙之顶,天仙之半,列九台之巅。

那剩余诸龙,二跃不至者,皆散落一二之台,更有游离于通天神台之外者。

不过话虽如此,正如凡尘王朝之内,某些地域,那譬如侯位,也有县侯、乡侯、亭侯、关内侯四等,封侯虽是同级,但却非是同等地位。

诸圣各自落定,此时看云海之外,群龙来潮,汇聚如涛,那遮天蔽日,龙吟之声化作长天音,绕于通天龙台,久久不散.......

且正是此时,看那云海之外,是万圣迎兮.....观.....天地似倒!

且正是此时,看那碧落之巅,是龙盂舞兮.....引.....神女绫涛!

第四百七十三章 龙盂舞兮神女绫涛(二)水云巅

听得天音渺渺,那诸圣群龙齐至九层通天台,此看高台楼阁外,云霄有九,当中银华无尽,那最先处,一片滔天云彩染着红绫,如云杀压世,带着古老且高渺的意境,缓缓临天而至。

云山之上,有龙女起舞,被雾水朦胧,透彻出来,化出虚幻法影,此时凌天而动,正是九天之上神仙曲舞。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云汉飞燕旧风流。

有龙女青罗,素颜白衫,青丝墨染,神绫飘逸,若仙若灵,只是舞起,便如太阴神女下界,又似往古神话之中,某些迷惑人心的仙魔重临凡间。

那些龙女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那藕臂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衬托出好一副玄宫龙盂的画卷。

诸圣睁目望去,那云山水境,当中虚幻法影幢幢,却见八百龙女化红菱,素手轻挽取莲心,又见四方处,二百龙侍抱琵琶,身上裙带随风展,五指轻拨弄巧弦。

何等天曲?何等绫罗?

那声音空灵,回荡于天,但又有说不出的浩荡之气,是那诸多龙侍在拨弄琵琶,是那诸多龙女在转舞流仙,此情此景,正是天上人间。

正是这渺渺之中,似有诸多龙女开言,那口齿之中发出清灵之声,宛如梦幻呓语,回荡通天台外,穿过千古光阴。

.....

碧落阑干碎,仙人道相随。花中来去,须观流仙折裙。

九霄云台春岁凝,是惊龙盂翠音菁。

风火鸾驾听。

醉饮怜生,百年诉情。

梦天山,鹤栖树,忽闻雨。宫商乍转,玉绫素转日西倾。

灯火青明秋子影,雪绕红霄水龙吟。

云山天水境。

玉言轻语,望君聆心。

.....

其音绕台不散,回荡碧落云霄,那诸圣处,俱是心潮来起,观龙女舞袖,挥动素手,招一招,便是云海潮潮,唤一唤,便是雨水滔滔。

雾隐乾坤中,碧落藏群龙。

这等盛景,举世也难以见到,不免有人出言,此时开口,那语气之中,尽是慨叹之意:

“好音,好女,好舞!此行观龙盂一舞,这才方知.........那天上人间,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话语落下,便引得其余诸客尽是颔首,引得认同,只看这些龙女妙曼身姿,在那人间凡尘哪里能有此绝色?

不少妖灵眼中露出仰慕高羡的神情,那之中充斥渴望,确实是有些动了七情,更是欲念迭起,此时身子隐隐有动,却是恨不得上前去,把那些龙女素手一挽,抱着回去,成那天作之合。

这些妖灵是如此想念的,而部分神道客圣也是起了心思,只道龙气与本身神道气息有相辅相成之处,若是娶得龙女,行双修之事,怕是能涨几百上千年的修行。

但这终究是外道罢了,而那些仙家动欲者便是甚少,只因来此之人,最低的道行境界也在真丹,列在人仙之境,而那心经修持,几乎都已达到凝神之境,更有上者,已是定息、心动的魂魄修为,自然不会被女子舞蹈迷惑。

而魔道之中分化严重,群魔观舞,其中一部分,仍旧是以神色冰冷,而另外一些,则是动了凡心欲念,虽掩饰的很好,但若是仔细查看,便可见到他们目光之中的欲望火苗。

魔分二相,前者心中干涸,镜湖莫说无波,根本就是连水也无,故此谓之心如磐石,正是不动不闻,因入魔之人多有倔强、执着、疯狂之辈,区区女子身姿,对他们难以有任何触动。

后者心中虽然仍旧干涸,但在土石当中却有恶火暗藏,正是六欲之火,能蒙蔽心智,让人做出非同常人的痴狂疯癫之事,这当中的邪念是丝毫不加以抑制的。

这其中之差,正是因为门派的区别,有的魔门就是放荡,以享乐欲望为主,譬如七魔门中的极乐明教;有的魔门,譬如七魔门中的森罗万象峰,是心如钢铁,冰冷无情,真正为决绝之魔,心道之法难以霍乱半分。

诸圣虽看的心潮迭起,但能求得娶亲的,也只有二十四圣之中的几位,那高居第六台上,与龙君同列,远非他们这些第五台,甚至是第四台的人可以比较的。

.....

第六台上,李辟尘举目观望前方,那云山水海境,无数龙女挥舞绫罗,伴着琵琶,那当中更有龙笛吹奏,待琵琶之声落幕,且看后方云山之内,又化出一位龙女,此时手中持着一面古琴,那素指轻轻拨弄,便得一声天籁之响。

她独倚云山,水光涟涟绕她而舞,那容色晶莹如玉,似新月生晕,正花树堆雪,那一身白衫,上描苍色鱼龙纹印,那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只听一声轻吟,娇柔婉转之际,眸光微动,正是美艳不可方物。

宫、商、角、徵、羽;

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

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

五音十二律,在那手指之间跳动,恍若要化出真形,而便是此时,那龙女抚琴,拨弄天音,这一刹那,在她身边化出五道女相,法影昭昭,那高有千丈,却身绕云雾化绫罗,轻轻一舞,便是刻印在诸圣心田。

那五音所化女姬之影,故有幻心的神力,如高山流水,镌刻人之心上,让听者闻者难以忘怀。

“那一位是谁?”

诸圣之中,第六台上,一位妖仙发问,他的双目直勾勾看着那位龙女,只觉得那天籁容颜刻在心中,那欲念升起,便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苍岩龙族的二公主....别想了,她的地位尊贵至极,仅次于春华大公主,你若是想要娶了这位,怕是真正比登天还难!”

一位龙君来言:“汐起南天,潮落北海,这位公主尊名静游,凡尘之中还有神位,唤作弄潮女,风汐神,你看她身上衣衫,那是白龙鱼服,便是二大王族,也只有寥寥几人可以穿戴。”

龙君开言,熄那妖仙心头欲念,而那周遭诸客纷纷失笑,却正待此时,那诸多龙女之中,却有一道柔情似水的目光,遥遥投来,正落在第六台上。

红绫宫起商音绵,鱼龙玄身怜女言。

云山水海碧波起,紫云开处念君天。

第四百七十四章 龙盂舞兮神女绫涛(三)虞美人

千龙千女舞千仙,千音千响荡千涟。

静游公主的琴音缥缈,随着她手指的颤动,发出一个又一个绝美的音节,不仅仅征服了诸多来客,更是让无数的龙子也倾慕不已。

当然,倾慕归倾慕,若是说求亲,他们是万万不敢的,除非是静游公主看上某位,要招他为婿,否则绝无龙子敢提出半个求亲之字。

这是身份上的差异,而且与春华大公主不同,这位静游龙女还有神位,乃是一尊握水掌海的女神,这神与龙的双重身份,就注定了他们这些寻常龙子,对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乃至于在心中稍稍起了些许欲念,都是莫大的罪孽。

歌舞同起,琴笛齐鸣,待到歌舞三柱长香,那云山水境之中,诸多龙女落袖,那琴音也止住,拨弄琵琶的手也都彻底歇去,只余留一些笛声仍旧袅袅。

龙皇虚影端坐高台,此时轻轻挥手,在诸多龙盂客与龙子龙孙注视之中,那数千龙女俱都起身而转,把那素手放入云山,从中取出一壶又一壶的美酒佳酿。

这些是木禾酿的酒水,虽然比九穗禾差了些,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此时龙族用来招待诸客,这龙盂一舞,乱了人间芳华,撼了仙天惊颤,便是天仙在此,也要自惭形秽。

高台处,诸客身前,俱都有琉璃玉杯显化,晶莹剔透。

那些龙女捧着酒壶,各散诸方,行至九台,每台各有一百三十六位龙女,此时不说其余诸台何景,那第六台前,李辟尘张开眸子,却正见一位龙女前来,那头颅微低,抿着朱唇,却是含羞带怯的模样。

那素手盛着酒水,看那澄澈酒水倒入杯盏,那龙女不曾退去,只是抬起头来,那神情之中有着无尽欢喜想要诉说,却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的心在跳动,此时如同雷霆鼓声,难以抑制,而正是此时,身前那仙人开口,一言落下,在她耳中心中,回荡起那让她心乱的声音。

“你是那头云龙啊.....”

李辟尘看着这龙女,那对方身上气息与之前那云龙一模一样,正是同跃过银河的那条小龙,不曾想如今化出模样,居然有如此芳华。

“宁倾歌?”

李辟尘稍稍回忆,记得柳龙瑶曾经说过这云龙的名字,此时念出来,更是引得那身前龙女面色潮红,此时头颅稍稍低垂,满是小女儿的姿态。

她抬起头,却只是这个动作,都是做的小心翼翼,那俗语言,女孩在喜欢的人面前,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谨慎,就是怕将不好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

那手掌抬起,轻轻挽开额前一缕青丝,那双目抬起,仅此动作,便已经是目光游离,面红如桃花,又似熟透的桃子,娇艳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如那虞美人的花朵,绽开无尽芳华。

“好.....好看吗?”

宁倾歌鼓起了勇气,这一刻她的倔强与执拗都消散无踪,眨眼间便转变成柔弱的性子,而那语气更是有些颤抖,紧张的心情难以言说。

“自然是好看的,没想到仅仅是银河一跃,你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可喜可贺。”

李辟尘笑了笑,饮入那琉璃杯中的酒,而宁倾歌听到这句话,则是在一瞬间,勾勒起了嘴角,只是心中扑通扑通的,那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便是:他说了,他说了。

....

千言万语堵在心房,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去讲。

渴望,那是一种渴望。

在人落魄之时,授予援手者,最能走进落魄之人的心扉,更不要说李辟尘一路上,对她的诸多照拂。

风暴海中镇虺龙,命水龙驮救;

黄沙岛外枯木春,指化碧落吟;

黑云天下雷光起,护持风雨仙;

碧落之上绕雾法,乘气上九霄;

银河之内聚天地,天威临神仙。

对于被族人,乃至于父亲兄弟尽数厌恶的宁倾歌来说,李辟尘等若就是黑夜之中的提灯人,照亮了她前行的路,而今天,她终于立身在了天上。

然而却隐隐发现,自己距离那提灯的人,似乎仍旧遥远。

于是她在渴望,渴望被他收藏,渴望被他守护,乃至于....渴望结成连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我.....我......”

她张开口,发出颤抖的音,待到身前的人把那酒水饮尽,却仍旧没有能说出那句话来。

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从未有过的急切感涌上心头,她甚至升起一丝心中的惧怕,想着如果现在不能说,那也许以后都再没有说的机会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摆脱曾经的阴影,即使跃过银河,变得强势与倔强,但在最希冀得到回应的人面前,她一切的伪装都如同脆弱的薄纸,只是轻轻一戳,便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深埋在当中的黑暗。

自卑,怯懦,乃至于恐惧。

这是与倔强,自傲,勇敢全然相反的三种感情,此时涌了出来,把她的心中,染上一层灰色。

龙女感到无比的紧张,而正是想要说出下一句言,那此时,边上诸多龙女都已经退去,回归云山,等待下一轮的接舞,而她观诸多龙女皆退,抿了抿嘴唇,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来。

“等我,等我好吗,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她话语说着,转过身去,飘入云海之中。

....

“师兄,你的劫来了。”

清灵的声音响起,那是祝凝心在开口。

“我知道。”

李辟尘饮下一杯御酒,那眼中阴阳的光在闪烁,此时可以看见,在手腕之上,已经有一片红线化作云霞,绕在冥冥当中,捆缚在魂魄之上,缠绕在真灵之手,而并非肉身之中显化。

“剪不断,理还乱,万事由得心起,便皆是劫难,只不过,我猜错了一点,没想到情劫应在这里,而不是灵山。”

李辟尘沉默下来,那边上的剑姑也只是饮酒,那眼角余光之中,露出一丝莫名的调侃意味。

“八九之劫第二难,情动.....”

“至亲,挚爱,莫逆,故人,姻缘,乱情,悲怆,孤寞......此为情动八劫。”

“一切情劫,并非是皆指男女之爱,那亲情,友情,至情,悲情,怒情......皆是.....”

祝凝心如此言语,那目光低垂下来,同时,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震惊与恍然。

在李辟尘情劫起来的同时,她的劫难也起来了。

仍旧是第二难情动,但却并不是挚爱,亦不是乱情与姻缘。

祝凝心注视着自己的手腕,同时秀眉蹙着,神情微凝,是看见那手腕上缠绕一道极其浅淡的丝线,如果不是真灵强大,根本难以察觉。

那是一道褐红色的丝线,象征着第二难第四劫——故人。

而就是这一瞬间,许多的地方,都出现了异常。

譬如某处深宫中的神灵,手腕上也出现了这道丝线。

譬如某处幽静着的孤坟,坟头上也出现了这道丝线。

同样,李辟尘手腕上那片赤红云霞之中,同样有这道丝线。

故人本意是指旧交,老朋友,但是这些丝线所缠绕的人,在此世之前,彼此之间,过去都没有见过。

但故人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死人。

......

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

第四百七十五章 无情有情是忘情

龙盂舞起,待凌霄三日,终是将光华散尽。

那当中,求亲之事有了几起,其中一位,就是青猿。

这家伙如愿以偿,终是娶得龙女归乡,那当中情感喜不自胜,只是被告知完婚之日要待春华龙女之后,便也安稳下,同时心中似是有大石落地。

他这里安稳,李辟尘却是微微摇头,只道这家伙现在不好杀了,不过缘法还没至,今日不惩,来日还是有着机会。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说法呢?

“若是实在难为,便只好放他一马,来日再做计较。”

李辟尘心中暗念,同时目光转在手腕之上的红色云霞之上。

情劫啊,这当中系着的,是姻缘的劫。

这是第二难八劫当中最难缠的劫难,那第一至亲,只要堪破生死便可破之,那第二挚爱,只要拿起放下便可破之,那第三莫逆,只要彼此交心,便是不入则破。

那乱情也好,那故人也罢,那悲怆也不消说,那孤寞更是休提,唯独是这姻缘,是剪不断,理还乱。

三千青丝化绕指之柔,便是百炼天钢也要被缠出痕迹,挣脱不得。

是当机立断,还是等绳锯木断?

一劫落,若是处理不当,还会有一劫起,所以破劫破难,要求正确的破劫之法,若是走错了路子,当前之劫,当前之难虽断,但后续又有天意折腾。

李辟尘看着那手腕上的红霞,这已经是无数的丝线汇聚,可看出其中究竟有多么强烈的情感,这一次是被那龙女激发,曾经过往之事,在此时俱都化作情丝绕手,又作云霞出现。

“强烈的情丝会因为劫难的拖延而越来越粗,最终影响到人的心智,虽然对我无碍,可是如此缠绕在手,却是对另外一人也有不利。”

想到那龙女的神情,李辟尘却是感到头痛万分,原本以为情劫会应在九儿的身上,但此时从这手腕之上显化的诸多情丝来看,九儿的那道丝线,居然是金红色的?

那是至亲的线,并不是姻缘或者挚爱的线。

而这道丝线同样还有分叉,指向李玉阳与李长生。

姻缘,那是绯红之色。

挚爱,那是赤红之色。

而其他的,那褐红色的,是祝凝心的,是叶缘的,也有一个意味不明,这是意味着故人。

那白红色的,是穆寻雁的,也是李元心的,也有吕重绫,也有列寅,乃至曾经遇到的孩子郭小虎,也都在其中。

这一道的颜色,意味着莫逆。

情难会缠绕上的人,只是同时产生强烈交集的双方。

那譬如张木槿,就并不在情丝之中,因为李辟尘当初求的是她爹而不是她。

“至亲吗,她因我而出,我带她来到人间,或许他对于我,是对于兄长般的强烈情感......那丫头,终究还是个孩子。”

李辟尘心中默默想着,此时出现了姻缘线,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让自己陷入了一个难以决断的境地。

先把其他的浅淡丝线放在一边,那得龙女倾心,本该是绝好的事情,是一段佳话。

但并不是李辟尘不愿,而是遥远彼岸还不曾到达,对于情感,心中最深处,还不曾放下,这方,实在是不敢拿起。

李辟尘自认为是一个传统的人,虽然知道就算回去,或许光阴早乱,或许时代早已是沧海桑田,那墓碑或许已经立起一座又一座,又或许早已经迁徙,化作粉尘散在天地之中。

但龙皇的言,老艄公的呓语,除去带来了绝望之外,还有希望。

飘落的叶,无论被风吹拂到何处,终究是还想回去的。

即使那颗大树已经垂垂老矣,即使它已满是沧桑。

人,不就是这样吗?

“达至真,太一二境,可逆击未来,证道过去.....先决条件,只要弄清了这一点,那么只要有一日修到至真的境界,便可以回溯过去,穿越未来......”

李辟尘不知道,这是把自己织入历史,如同蜘蛛网般的无所不在,还是仅仅以念头散在岁月长河,令自己无所不能?

大圣都做不到吧。

但不论是哪一种,达到了那个境界,那么自己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求道,这个归乡的执念如果剥开来,那么现在所求的,就是道。

那女孩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自己却不能接受她的情感,便是不在劫中,还要斟酌,更不要说现在就在情劫之中了。

而且还要一点,那就是清静经。

现在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法,坐那八十一太上的位置,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自己坐着的位置,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武炎青的法,八卦的法,清静的法,这三个太上的位置落下,并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自己不坐,就会有其他人来坐。

同样放不下,更不要说拿起,想要知道一切,想要明白道在何方,想要重新看一看那片岁月,那么现在,就不能被小道所阻。

当初成就人仙时,那八十道影子的恭贺声,仍旧在耳中回荡清晰。

【恭贺道友,位列大道仙班;恭贺道友,得窥一丝混元!】

得窥混元啊.....

道友,道友,吾等为敌,更是友。

前路茫茫坎且坷,唯独吾等八十一人可并肩而行。

任天舒;

白玉玄;

武炎青;

葛由;

赤骨;

【……】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李辟尘如此想着,却是想起了无心道人的话语。

【大道在前,我辈求道,岂能被小道所阻!】

天要至公不得有情,太上忘情.....然太上亦可有情。

但此情又非彼情,若是为情而放下大道,实乃本末倒置之事,有情不是沉沦,求道亦不是无心。

任何之事,皆要明白“过犹不及”四字!

“修道至今,求得一个执字,若是无情,如今早落魔障。”

“如何守执而不迷失于执,这一个执字,便是归乡之根本,修道之根本,是最初之心。”

“清静经助我修行至今,它不曾弃我,我又岂能弃它而失太上之位?”

“自然....不能。”

李辟尘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蒙,连那远方逐渐落幕的龙盂群舞也看不真切了。

眼中的画面变化,心桃木前,本我睁开眸子。

那身边两侧,真我与道我转过身来,俱都面向本我。

“【你该明晓,大道无情!】”

这是道我在开口。

“【你该明晓,人非大道!】

这是真我在开口。

真我,道我,这代表了人心的两个极端,一个是最初,一个是最末,一个是纯粹有情,一个是纯粹无情。

二我言语,此时俱都抬手,正是这时候,本我摇头,仅仅这一个动作,真我与道我,都放下了那即将施展法力的手。

“道无情,人有情,以有情修无情,是谓太上忘情。”

本我质问二我:“对谁有情,对谁无情?”

真我言:“对我无情,对苍生有情。”

道我言:“对我有情,对苍生无情!”

望蓬莱东去,看沧海西来,大道相悖。

二我说完,俱都起身,此时互相打过稽首,同时言:“是故,无情有情,有情无情,既不能折中,不若忘情。”

本我含笑,此时三我俱坐,那桃木摇曳,眼中光景岁月变幻,回到现实之中。

“甚么儿女情长啊……”

李辟尘的目光毫无波澜,看向手腕之上的那团红霞,此时抬起右手,对准龙女那道最缠绵的红线,便要点下。

第四百七十六章 指落明断人天难

“师兄。”

祝凝心睁开眸子,那目光如剑,锐利无比。

“师兄,斩此情,那日后再难以有交集了,你这不是渡劫,而是......”

祝凝心话不曾说完,李辟尘便开口言语。

“不是渡劫,而是斩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李辟尘这么说着:

“那龙女,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如果是过去的我,被她如此倾心,或许……会神魂颠倒吧,但是今天....不会了。”

那目光之中满是冷静与平缓:

“该来时不得来,该至时缘未至,如今的一切,早已经注定,何必在此多加逗留呢?”

“她遇到我,就像是天煞遇到天乙,从此改命变运,但她不该拴在我的身上,我和她终究是只有缘,没有分的。”

李辟尘:“相思苦短,不如......”

“相忘于江湖?”

祝凝心接口:“师兄,你可真是.....你知道在那龙女的心中,你怕是已经成了她的太阳,现在她正要向你表明心迹,你却要慧剑斩情丝,可真是狠心啊。”

李辟尘:“正是因为她尚不曾开口,我这么做,才是最好,若是等她开口说出,那只怕这情劫,便不好斩了。”

“如今已经有些迟了,也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才化作如今模样,是失算了。”

李辟尘如此说着,那话语当中有些莫名意味,而祝凝心摇头:

“师兄,你当真是不知道女孩家的心思,那宁倾歌曾经不能龙吟,被你救治,乃至于登上天阙,你给了她希望,等若再造之恩,这女孩从小没有感受过情爱,如今还不沉沦?”

听她言来,李辟尘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她生来不能吟唱的?”

这事情,祝凝心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而李辟尘有疑惑,却见祝凝心笑:

“我不晓得,我座下的龙子还不晓得么,那龙子你也见过,就是曾经给你送过蒲牢符的那位。”

这话出,李辟尘顿时恍然:

“哦,原来是那位......当初多谢他的宝物了,不过你和他居然还能遇到,当真是造化啊。”

祝凝心笑起来:“那位可是个‘多宝道人’呢,只是我在银河出力,这结束之后,他为了感谢送了不少宝贝,不过这里面也有我趁火打劫来的,可是把他肉疼死了。”

“那家伙是个走炼器道的龙子,宝贝多着呢!”

话题似乎跑偏了,祝凝心很快意识到,于是轻咳一声:

“不说那龙子,咱们继续说说这情劫的事情,师兄,你真的要想通了,这要是斩下去的话......”

“吾意已决,汝勿多言。”

李辟尘摇摇头,而这句话就有些正式了,祝凝心听得,便是长长一叹:“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山,可师兄你这里,非隔纱更非隔山,而是隔着一片无垠大海啊。”

“纱有破时,山有崩期,那唯独大海,除非天上大日落下,否则无垠无尽,难以磨灭。”

看着那只手指落下,此时放在手腕之上,李辟尘摇了摇头,那轻轻一划,却见情丝乍断。

这一道情丝灭去,便是连带着其余衍生的情劫丝线也一并消弭,暗自化去无数祸端,而祝凝心见到这一幕,便是长叹一声,又看了看李辟尘,半响吐出两个字,只不过声音略小。

“伤人。”

她是为龙女打抱不平,而李辟尘转过头,摇了摇:“今日不断,来日劫深,伤她甚深,更是伤人,也是伤了我。”

红线散开,宛如月老的情丝,那好不容易在冥冥之中牵上,却又被那选中之人窥见,那心念一动,化意为慧剑,挥舞而下,把月老的心血,尽数斩了个干净。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升。

那原本散去的红线突然又汇聚出来,化作一根薄薄的情丝,重新绕回了手腕之上。

剪不断,理还乱。

看见这一幕,李辟尘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心中暗道,这寓意着自己斩掉情丝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天意,这道情丝之内蕴含着天意,斩掉了凡尘的念头,却斩不断天意,除非自己达到了天桥的境界,跨越了六神,真正认清本心,才不会受到八九之劫的影响。

否则,一旦劫中含着天意,那就已经斩不断了,只有去面对。

但好歹,这道劫难当中深重的部分已经斩灭,连带其他的,还未发生的劫难,也都已经一并斩掉了。

李辟尘如此想着,那目光稍稍一窥,却是身子微微一僵。

那道故人劫,并没有消散。

“人天难!天为难人,人被天难!这下好了,师兄,你的报应来了。”

祝凝心看见了这冥冥中重新绕回来的丝线,同时她手上的那一道也并没有消散。

“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祝凝心看着那道故人劫,仍旧是极浅淡的模样,但已经落下,而且难以消除。

或许是早就落下了,只是现在才发作?

但那是为什么呢,真的是被李辟尘的情劫引动的吗?

她不知道,同时李辟尘也看见了那道故人劫,便是目光闪动。

“看来没有办法了,要当面拒绝吗?”

李辟尘心中苦笑,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慌乱,这是意上的慌乱而不是心,而同时刻,那龙盂盛舞已经落幕,有一道炽烈又柔情的目光从那远方云山之中遥遥投来。

龙皇浩大的声音从天外传遍,那从第九高台上,许诺下诸龙的分封之言。

“龙盂闭,银河关,此时倾城之舞已尽,那七跃龙骧该起!”

“诸龙静听,凡我所列之名,下至龙伯,上达龙君,列六个甲子之内得位者,合该重新封赏,得晋一升。”

七跃龙骧起,本就不是为六跃之龙准备的,而是为那些老龙升境所用,封侯拜君,列公圣位,此才是七跃龙骧。

此时诸多高台之上,俱有龙伯、龙侯、龙君静听,包括一些实权低下的龙公也是如此。

这当中就有庆云侯,此时他聆听法旨,心中却有炽热,意欲得云龙氏族长之位,若是能一举封公,便可列入神仙之顶。

.....

某处洞府,一尊道人从中破关而出,此时睁开眸子,放出两道通天金芒。

那身上道袍古旧,而他抬起面容,此时拨开水镜,施展妙法,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番寻觅无果,他不由得长叹一言:“重伤至如今才痊愈,那家伙做的很好啊,不过他应该是弄错啦,我是李长生,不是李辟尘啊。”

“敢拿乾坤尺打我,你给我记着了,等我找到你,不把你丢入八卦炉里炼丹,我就不叫李长生。”

第四百七十六章 长生寻影得借问

水镜散去,被那五指拂开,李长生深吸一口气来,那鼻尖轻耸,两颊稍鼓,盏茶之后,便是吐出那口先前之气,然就是这一下,那大风....顿时起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口丹霞气,吞黄尘而吐碧落!

那大风卷过洞府,卷过山崖,卷过沧海,卷过云霄。

无数的花突然绽开,连带着那些只长出幼嫩叶子的古树,似乎也焕发了第二春,那无数的红紫金白,突然就显化于人间,倒映在水中,似不分天上人间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李长生把那口气吐尽了,他本就是六千年丹灵,在八卦炉中被三昧真火炼了六千年,且有从幽冥拉人的神通,代表着无尽的生机,那一口气吐出去,可胜过仙家万分,比那神灵高上千丈。

他目光扫过诸处,看那红花碧叶,看那金白嫣紫,便是笑起来:“这才好看不是么。”

话落,人的神情又变,李长生转了身子,此时化作一道金光,陡然破天而去。

大浪撕空,被这仙家踏波而走,余下海中诸灵惊慌而逃,而李长生是为追寻那偷袭黑影,更是要取那乾坤尺来,于是各处询问,待从一头老龟处,问得这方海域霸主,于是便径自赶往那处。

待达到老龟所说之地,乃见一座古岛,而李长生来此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中的主人,刹那之间,山摇地裂,大海破开万里,当中显化出一头庞然古兽。

这巨兽身如人样,脊背佝偻,四臂漆黑如墨,黑色鳞甲为袍,那面上无口,只有双目,其眸若幽暗星辰。

《天荒蚀文·卷九》有记,其兽名为重渊,高如大丘,天生有移山之力,无口但能言,附神通四臂,各持风雪霜冰,又能潜海万丈,下临九渊,乃至于近幽冥大海,故此唤作重渊。

“哪里来的孽仙,敢擅闯我移山海!”

移山海,同样是无垠海中无数海域的其中一片,这重渊所管辖之地,那东西各去六万六千里,南北各去十万八千里,可谓广袤。

李长生不答,只是手掌突然抬起,而正是此时,异兽起身,此时四臂拔起一座崩裂之山,便向天上投掷而去。

他身上气势磅礴,堪比神仙之境,那法力雄浑,几不可敌。

此时李长生来至,那手掌一划,却是看也不看那飞天之山,只在刹那,突见一片金火漫天,那当中灼灼而动无数幻影,此时化出,居然成就人身,俱都无面无衣,为金色火人。

这些金色火人手中化出长刀,那把重渊一围,其数足有千尊,此时同时挥舞火刀而下,顿时把那风雪霜冰都打了个灰飞烟灭!

而那大山在瞬间炸开,土石烟尘落了半海,激起无数浪花。

此乃妙法,唤作金刹罗影!

李长生施展妙法,心中默念法诀,那些金色火人挥舞长刀,如砍瓜切菜一般,要把重渊直接镇杀在此!

身上气势显化,那滔天威势翻动大海,而重渊被那千数火刀砍的鸡飞狗跳,那庞然身躯直接跌落在海,再抬头,陡觉那滔天威势,顿时吓得半死,直道:“洞玄!你是洞玄神仙?!”

神仙达至洞玄,已是开天辟地,有无上神威仙法,这异兽不敢再敌,连忙改口告饶:“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兽一时不察,冲撞神仙法驾,万望上仙恕罪!恕罪!”

李长生来他面前,见他告饶,也不追究,直接询问:“来的好,我且问你一事,你于此地静修,可曾见过一尊黑袍魔影?他见龙吃龙,见兽吃兽,见神铁吃神铁,见金刚吃金刚,手中带着一柄法宝,唤作乾坤尺。”

“乾坤尺?不可能,那不是龙族的重宝吗,怎么会在上仙所说的魔影手中呢?”

重渊反应过来,直接开口,那四只手臂摆动,而李长生听得有异:“哦,这么说来,你见过相似之人?”

他如此问,于是重渊把自己所知道之事尽数和盘托出,言那移山海之外,再向北方行去三万里,便是傀幽海,曾经那魔影,正是经过移山海,前去傀幽海了。

那傀幽海在无垠禁地之西,顺着其海行去十万里,便可遥遥望见圣地沧海间。

李长生听得眯起眸子,此时目光向着北方而看,只是一刹那,便是眼中闪起金光,跨越数万里海域,直见到傀幽海的边界。

黑云阵阵,乱潮迭起,海中恶兽颇多,不过强悍者并无几尊。

重渊如此说了,李长生便是笑,对他言:“我看你法力挺是高强,不若和我一并走上一遭,我对那处不熟悉,你且来助我一助?”

听得他此言,重渊顿时苦笑告饶,那四只手臂连连作揖:“上仙放我一马吧,这移山海乃是我的地盘,若是离开,那外面海域霸主便有感应,届时占我老巢,毁我府邸,杀我海域子嗣,那可如何是好。”

“我赠上仙一宝,可自主寻觅海域方位,上仙持此宝,便在无垠海中无忧了。”

他如此说着,那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化出一个宝贝来,正是一个古海螺。

“这宝物唤作【借问】,凡有水有鱼之处,可皆用此宝,是能寻路,那海中路线,没有谁比那些鱼儿知道的更详细了。”

重渊奉上此宝,李长生谢过,便要取海螺离去,那步伐一踏,此时重渊又开口一问:“小兽斗胆,敢问上仙,去寻那恐怖黑影是为的哪般?”

李长生转过头去,开口言语:“剥皮拆骨,炼丹吃了!”

这话落下,那身影便是崩开波涛万里,惊的异兽连连长呼,末了速速潜入水中,重回府邸,聚山海之石重塑一山静修,只是想着这位仙人的话语,便是苦言连连。

李长生这里赶去傀幽海,那另外一处,他正寻觅的黑袍魔影,则是有些烦躁,那身前的一片木牌都被打翻,却怎么算,也是不对劲。

四十九片木牌,立起来了又被打翻,打翻了又被立起来,然而每一次的计算,都有巨大的误差。

南辕北辙,那所求结果,是一会出现在无垠海,一会算出在龙华境,搞得他迷迷糊糊,不明白究竟为何。

而他所处之地,正是一片深宫,那四周处,还有龙族的雕文壁饰,似乎....品级不低。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意弄人劫化生

.....

龙族之中,与凡尘人家一样有主有次。

无垠禁地的诸多氏族内,有六位族长带领六大氏族,也就是所谓六龙尊。

六龙尊都是公级,为龙公之身,而庆云侯身为云龙大尊的次子,为云龙一脉大侯。

但云龙氏族,大尊的长子,却是龙君。

庆云侯虽然是侯中的王,但和龙君比起来,那就差了许多,逊色了很多。

所以他希冀得到龙公的位置,为此,他准备了很多年,也暗中镇压了许多的竞争对手。

他交好了许多人,同样也恶了许多人,但成效也很明显,那手段很凌厉,就连长子都被他的进言所打败,要派去遥远的海域镇守,不再归于无垠禁地之中。

经营多年,如今等待的,正是大尊退位,龙皇开口。

只要那言语一落,便是立刻封公称尊,三圣之下,乃至于能与诸大妖将平起平坐。

起码地位上,是平级的。

庆云侯在忍耐,他经营了许多年,诸族都已经认可他的力量,乃至于云龙大尊也已经不再偏爱长子,而对于庆云侯来说,这么多年,除去一个三女的恶名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让他难堪的事情了。

对,仅仅就是那个女儿。

庆云侯是如此想的,他极其的厌恶那个女儿,也完全不明白,自己与水龙氏族的某位郡女生出来的女儿,为何会有先天之疾。

没有龙喉,这是万龙之中都难以见到一例的,而自己当真是走了“大运”,就偏偏摊上这么一个女儿。

嫡出又如何,与庶出无异。

但那是之前的想法,而在前一段时间内,他听闻了消息。

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居然跃过了银河。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那个龙耻,怎么可能跃过银河?

谁会帮她,谁会救她,谁会助她?

庆云侯是如此想的,当听见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当然是不相信的。

那个龙耻,最多只能达到第三跃,那已经是了不得了!达到第六跃,莫非是谁为她作弊了吗!

如果真的是作弊,那么他的脸面,可又要丢尽了。

坏的念头不断升起,然而庆云侯再一次失望了,因为他确确实实,看见了自己那个女儿,居然出现在了龙盂盛舞之中!

那身上的气息,即使化作了人身,也难以掩盖,只是让庆云侯难言的是,自己那个身为龙耻的女儿,居然有了六千年的道行。

身上的气息毫不加以掩饰,这让庆云侯面色异常难看。

他身为龙侯,也仅仅只有四千六百年的道行,如今这么一看,居然比自己那女儿还要低。

他心中滋味难言,知道如果比拼起来,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女儿的对手。

因为曾经的庆云侯,并没有跃过银河。

他没有进行过第六跃!

跃过银河和没有跃过银河,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碧落再高,也不及银河丝毫!

正是因为他没有跃过银河,所以才不相信自己那个女儿,能跃过银河。

这一次所有的子嗣,都没有跃过银河,凭什么那个龙耻,能跃过去?

可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事实仍旧摆放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庆云侯现在对于这个女儿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并不是代表他就对宁倾歌有了回心转意的态度,而是因为,原本自己最不看好的女儿,反而成了第七跃上,自己登天的巨大筹码。

一个跃过银河的女儿,代表什么?

那是龙君,乃至于龙公!

而如果能嫁入王族,成就龙主,虽然不如龙公,但是地位尊贵无比,连带他自己也同样可以再度向上晋升。

庆云侯闭上眼睛,此时静静聆听龙皇的言语,而当点到云龙氏族的时候,果不其然,云龙大尊退位,而他庆云侯,已被列在公中。

跃过两级,升入大公,七跃龙骧,他经营千年,终究是得到了这个位置。

以侯跃公,那下至龙伯,上达龙君,凡六个甲子,也就是三百六十年内得位者,才能重新封赏,得晋升之望。

他庆云侯,今载年岁,一千六百年整,道行有四千六百之数,跃过碧落,得起尺木,故有三千年道行加持。

于龙侍子之位,呆了五百年。

于龙伯之位,呆了一千年。

而在龙侯的位置,仅仅只有一百年!

这一百年之后,已然封公!

千年苦心不曾白费,他在今日,算是得偿所愿。

“终于...终于.....”

庆云侯听得龙皇的语,恍如在听天籁的音,乃至于心情都有些摇晃,几乎难以稳固,那是激动的,那是澎湃的,以次子翻身,成为掌权者,终于让他是做到了。

这道法旨落下了,引动许多人都上前道贺,那当中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有没有交情的,也有一直以来以合作为主的。

龙伯,龙君,乃至龙公,都有来贺者。

那过去的无数人,曾经看不起自己这个次子的人,如今终于都露出了谄媚的面容。

这就是侯与公的差距。

庆云侯觉得这是自己龙生之中最辉煌的时刻,以至于此时有龙公笑着开口,那是一位春华王族的老龙公,对庆云侯道贺之后,又言来一事。

“庆云侯得龙皇亲言封赏,得大公之位,老朽与云龙大尊速来交好,这次大尊退位,引庆云侯新上,老朽不才,有个提议,此番龙盂大闭,不若你我二家龙氏,趁着我应龙氏春华大公主之喜,也结姻亲之好,喜上加喜,亲上加亲,云侯....哦不,庆云公意下如何?”

这老龙抚须,笑意盈盈,而庆云侯见到此公,知道他身份不简单,那与诸多大将也有裙带关系,不免斟酌几分,此时便又想到自己那三女儿来。

这是要拉拢自己么,不过既然是姻亲之好,不如就......

他是龙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从一个小小龙侍子攀登上来,也是需要莫大的算计,否则他的先天身份,注定了就不能继承云龙大位。

长幼有序,他是次子,最多也就止步龙君,封作一江一海之主,不得攀入龙华上层。

他正是在这里想着,而那老龙公则已经把自己那孩儿唤来,那英武堂堂,小龙真尊,乃是一位有贤德的龙伯,年纪轻轻,也就百岁出头罢了。

“我这孩儿,年轻有为,算是我这一脉,最小的了,庆云公如今得封大公之位,那你我也就平辈论交,不谈其他,毕竟都已是龙华上族,不必那些下族之龙。”

“他唤作天远,镇守外部无垠之中虹光海,素来贤德,且也早已倾心庆云公之女....天远,快唤庆云伯父。”

老龙公抚摸胡须,而那龙伯拱手,恭恭敬敬对庆云侯行礼,后者连道不用,正此时,那龙伯抬起头来,正是仪表堂堂,正对乘龙快婿四个字,他这便对庆云侯道:“伯父恕罪,小龙此来,实是为求亲之事......”

......

龙盂高台之处,第六台上。

李辟尘手腕上的情丝陡然震动,隐隐透露出一种悲苦难言的感觉。

与之相对的,李辟尘的面色变得凝重之极。

“人天难......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话语落下,又沉默良久,才道出一言。

“果然是天意难测,没有斩掉劫难,反而让劫难变得复杂了……”

“若我心存善意,便必然入劫,可若心中无情,则一劫过必有一劫起,若是妄动杀业,则引动心神皆崩,又是麻烦.....“

“我第一次,不怎么喜欢云原的天道了.......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第四百七十八章 红杏山中红渠言

龙盂之舞彻底落下帷幕。

而时间,距离那最后一舞已经过去两日光景。

至于李辟尘,如今并不曾离开龙华,而是去了红杏山。

大舞闭,却是没有见到龙女的身影,而李辟尘又因为情劫的缘故,故此也不去刻意等候,而是离开了高台。

距离春华公主的大婚还有十日的时间,那位红渠公主正在宫阙之中等候,那嫁衣已经备好。

说是嫁,但真正情况,是叶缘入赘龙族,并不是红渠嫁出去。

收到请柬的人都在碧落龙宫之中等候,而李辟尘因为红渠公主的邀请,故此才先行红杏山。

只是初至此山,那远远观之,便见到漫山遍野都是赤红的杏花。

暮春寒,暮春寒。

青山重远,青衫浅黯。

醉倒桃花杏,烟雨说阑珊。

竹伞打起,那朦胧之中,仿佛有无数女子走过山中田道,又化雾云散去,只空留伊人巧笑嫣然,其音回荡山峦,传遍青山。

李辟尘来至红杏山中,那行至不远,便有两位杏花仙出面,那对李辟尘恭敬行礼,其音如泉,又同时言来:“仙长晚来,我家公主驸马,等候多时了。”

公主,自然是红渠。

驸马,自然是叶缘。

红花碧叶,缘起缘灭。

李辟尘对两个杏仙微微点头,那二仙巧笑,手中俱提草篮,当中盛满红色杏花。

她二人为李辟尘引路,只是那一路上,却把手中草篮当中杏花洒落,只看漫天红雨,坠落青山外处,飘落溪水之中。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惊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慵不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深山之中,杏花林内,一处宫阙坐落,隐在烟雨朦胧之中,仿若梦境仙处。

古老的黄铜龙门被推开,李辟尘走入当中,那处殿中座椅上,红渠正在抿茶而候,但并不见得叶缘。

“道兄晚来,小妹已经等候多时。”

红渠如此说着,那微微一笑,刹那芳华,是让牡丹也羞,让桃花也惭。

李辟尘见她,打个稽首,对言:“不知大公主寻我,可是为了......李长生之事?”

红渠面上笑容不改:“道兄果然已经知晓?不错,小妹来寻道兄,正是为了李长生之事。”

她这么说着,那手掌轻轻一招,此时放置在远处一尊木桌上的画卷飞来,被她指尖一点展开,露出当中那副人像来。

不是他人,正是李长生.....亦或说是李辟尘的模样。

曾经二人容貌相似只有六分,但这副画卷当中,二人容貌相似,却已回至八分以上。

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红渠把此画交到李辟尘手中,李辟尘接过,稍稍端详,点点头:“画的挺像,像他,但是.....更像我。”

这话说的不假,这画卷之中的模样,虽然画的是李长生,但是那眉宇之间的神情,太像是李辟尘的了。

红渠笑着:“我家相公认得道兄与长生道兄,故此我才是恍然,若非我家相公提点,怕是道兄在初入龙华之时,便已被我龙宫诸将拿住了。”

李辟尘:“当初泼墨山河境内,苍岩四公主已将贫道当作愚弟,好在一番折腾,误解也早是解开。”

“还有这回事么,不过也好理解,毕竟苍岩五公主倾心于长生道兄,这引四公主嗔怒,又加上疑似偷盗乾坤尺之事,必然对长生道兄产生厌恶之情。”

红渠了解似的点头,而李辟尘则是敏锐的抓住了两个字。

“疑似?公主所言,此番乾坤尺被偷盗之事,果然并非愚弟长生所盗?”

李辟尘抓住询问,而红渠却是摇摇头:“只是疑似而已,小妹并没有说乾坤尺不是长生道兄所偷,只是证据不足,而且疑点颇多而已。”

“但在盗兵之人中,长生道兄的嫌疑,仍旧是最大的。”

红渠:“之所以请李道兄来此,正是想要询问一番,若是李道兄能有联络长生道兄的法子,还请转告于他,请来龙华一叙,不论有无嫌疑,只要入在龙华,以上苍金火一测便可知道真假,洗脱嫌隙。”

李辟尘听罢,直接摇头:“疑点颇多?嗯.....我没有联络他的方式,我兄弟二人,已六载多不曾见过,那他在何处,此时我根本不晓得。”

话语出口,红渠叹气:“那便没了法子,长生道兄既然不能来此,那我龙华境仍旧要把他作为第一嫌隙对象,乃至于.....出兵搜捕。”

“这事情已经定下了,还望李道兄造作准备,上面已经震怒,苍岩龙王若是抓住了长生道兄,那必然是要把他千刀万剐的,这事情,谁也保不住。”

李辟尘听得一惊:“出兵抓捕?这事不是还没有定论,为何要如此.......”

“我来取调,但春华一族,父王见到苍岩龙王吃瘪,是很欢喜的事情,不会明面说出,在暗里更不会去帮他,那乾坤尺丢失,每过一日,苍岩龙王就在煎熬之中多一分愤怒,如此到头,我听闻,待我婚期过去三日,便是苍岩龙族大军出时。”

红渠摇摇头:“此事本不用闹得很大,但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已束手无策,再退些步说,这事情本也与我无关,春华一族该尽的力已经尽了,那剩下的,就是苍岩的事情。”

“而此事涉及到长生道兄姓名,李道兄乃太华山弟子,又是我家相公挚友,如此我不好不与李道兄知会一声,可也就仅止于此。”

李辟尘面色微凝,这是红渠看在太华山的面子上告诫自己,其中也有意味,那就是如果时日到了,仍旧寻不回乾坤尺,那么重打是重打的问题,但抓捕是关乎面子的问题。

龙王震怒,引王族无尽龙兵搜捕无垠,这当中又有多少仙家,又有多少妖将?

“时间还有十三日?”

“算是十三日。”

李辟尘得到答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此事我知晓了,多谢公主相告。”

红渠笑了笑,同时又言一句:“道兄,还有一事,这画卷之问,当中我看,那画着的人,恐怕就是你,而不是李长生。”

“此事,或许和你脱不得干系呢,若不是见到道兄真容,我也无法相信,这画像眉宇之中神情,居然和道兄一模一样。”

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言:“此事,说不得是贼子迷乱,本想栽赃于道兄,但却.....认错了人呢?”

第四百七十九章 君子如龙定风波

李辟尘沉吟不语,那心中计较,自己本就有此推测,如今红渠公主既也如此说,而且又见这画像中人容貌,便是把那推测坐实了七八分。

“我的故敌么.....可我的故敌没有几个,又是谁呢.....该杀的都已经杀了,没有对上的还没有对上,度化的也已经度化......究竟是谁呢?”

李辟尘心中思量,过了盏茶,那抬起头,对红渠行礼:“敢问公主,叶缘如今在何处?”

“我家相公正在后堂杏花天树下静坐,李道兄,且跟我来。”

红渠公主做了个引路的手势,那与李辟尘一道前去后堂,此时弯弯绕绕,走了七八条长廊,在那最后一道长廊之尾,出了一面杏花墙,始一推开,便见到一株参天的杏花古木。

那古木庞大,比峨眉山巅的大桃树更加庞然,虬结绵延,上探碧落,只是稍稍一窥,便大抵知道,这古木大约有千丈以上的高度。

如同一座凡尘山岳横压在此,李辟尘眺望而看,正见到一位好久不见的神人盘坐于杏花古木之下。

红渠笑了笑便退了回去,而李辟尘初踏出一步,那盘坐古木之下的神人顿时便有感应,只是在刹那睁开眸子,正听得一道浩荡龙吟。

杏花古木之上,有一条黄龙突然盘旋而下,吞吐烈焰华光,见到李辟尘,那张口就是一道天炎喷出,同时五爪盖下,有撕裂天穹的力量。

黄龙显化,带起浊流沙尘奔涌,李辟尘那身子轻轻一晃,五指张开,那袖袍一甩,只是瞬间就化出一口大钟,那悠悠一响,便是天地为轻。

黄龙被收在钟内,直接镇压而下,半身法力如潮水般褪去,惊的连连嚎叫,而那树下神人起身,手掌一舞,两头骨蛇从土地之中窜起,两尾相缠,举土石烟尘于上,仅是光阴刹那,便化作一杆玄黄大枪。

春风看试几枪旗,那玄黄兵起,一定风波停。

“来得好。”

李辟尘看那大枪攻来,只是稍感其中威力,却不驱使任何兵器,此时一掌拍去,浩浩荡荡,萦绕混元气息,化擎天巨手,只是瞬间便把神人击退,那手掌一收,玄黄大枪轰隆一下砸在地上。

大印开天,混元压世,那浩荡天威弥漫,几把虚天也震的碎裂。

烟尘起落,土石俱灭,只看神人眸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而李辟尘五指一扭,对准乾天大钟一抓,那大钟升起,放出其内被困住的黄龙,后者仓惶而退,惊骇不能言。

“光阴无情,如今的你,已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李辟尘摇摇头,而那神人眯起眸子,开口言语:“光阴无情,但有些事情,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他那么说着,此时一声长啸,只看身上亮起光华,那无数鳞甲显化,成一身明黄战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金鳞甲上升起明黄烈火,在他脑后化作一团金色火轮,而他足下踏黄龙而起,此时一手持枪,宛如神话之中无上天将,来至人间,要降魔除妖。

“定风波,黄龙甲。”

神人起身,持大枪而动,那一身铠甲火光,把他衬托的无比神圣,光是气势就极其不凡。

李辟尘看见这一身金鳞黄龙甲,顿时赞叹出来:“有钱人真好,土豪金啊.....”

调侃的话归调侃的话,神人装备了一身战甲神袍,那气息陡然蹿升,境界凶横,与之前相比,宛如脱胎换骨。

大枪撕天,那黄尘倒卷,此时带着漫天杏花,正是红尘黄尘彼此难分,又是相同相言。

定风波,君子如龙!

气势磅礴至此,摧山断岳!

整座红杏山都摇晃起来,引得无数杏花仙女惊惧,而那株杏花古木也在战栗,只是如果接下了这一枪,必然是山崩地裂,连那通天的千丈大木,也都会化为灰烬。

李辟尘不言不语,就是此时,那两手同时施展,而刹那之后,神人一枪已经杀来!

这一枪带着滔天怒意,而李辟尘两手轻摊,只是瞬间,阴阳轮转,那虚天之内,一杆长枪浮起,于瞬间擦着神人一枪而过,直击神人头颅而去!

雷风恒相,阴阳比合,水中镜法!

那玄黄一枪在瞬间被摹刻下来,并在瞬间被弹了回去!

此一卦曾经挡住白羽伏龙,此时再度施展,打回玄黄一枪,那神人惊之倒退,以大枪击碎摹刻枪法,而又是一瞬间,一柄铁棍突然化出,对着他就是当头砸下。

定海神针铁打落,把神人身上铠甲震的嗡嗡鸣颤,他头昏脑涨,又是下一刻,刚刚起身,就看李辟尘手中突然化出一柄铁扇,对准神人就是扇出。

大风起兮!

那是巽卦之兵,青霄白羽扇。

大风忽起,化飓日龙卷,座下黄龙被这一道狂风扇退,而那当中,见李辟尘兵器又变,此时居然是一面铜镜,镜光流转,喷出三昧真火。

风火连天,烧人烧神,看李辟尘手掌再挥,铜镜化作铁盂,倒扣而出,当中喷出雷霆,炽白灼热,绕于风火之中,化三道天灾缠住黄龙与神人。

八卦之法,各有八钟卦兵,而八八又得六十四相,如今八卦俱全,论兵器战,没有人能比得过李辟尘。

“等等,等等,你厉害!你厉害!快快收了神通!”

那神人被风火雷法打的苦不堪言,此时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盏灯来,避开风火雷霆,又连忙开口,李辟尘听他言语,便把大袖一甩,只看瞬息之间,那些风火雷光俱都消去,归天而散。

神人身上黄龙甲满是烟尘,而座下的黄龙则早已经是鳞片破败,此时晃动龙鬃,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却是再也不敢挑衅了。

李辟尘看他一眼,道:“绕黄河,我知道是你,觉得化了黄龙真身就能逞威风了?”

话语落下,黄龙连忙摇头,示意自己绝无此意,那两只龙眸眯起弯弯,面上满是告饶讨好的意味。

神人落下,脱去战袍金甲,正是叶缘。

“数年不见,你为何强大到如此地步?不可言说,不可言谈,这第七洞天古老相传的八卦之法,真的被你习练尽了!”

他说出话来,而李辟尘刚要询问一些事情,便被他这句话勾勒起了回忆。

“........”

有些细节,有些事情,那曾经不记得的,如今都想起来了。

太上八十一化之外的人,不知太上八十一化之名,但八卦之法存续洞天之内,并不掩饰,只等有缘之人。

而叶缘曾是枉死城人,见多识广,知晓许多秘辛,得知八卦之法,并不让人意外。

但有一点,叶缘说过,但曾经的自己,却没有注意过。

那就是“古老相传”四个字。

细数如今的八十一化,凡遇到之人,那些妙法,都没有在人间有过任何的记载。

日月大法,嫁梦心法,清静真经,一炁化三清,列圣真法......

这些都只有在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时间内才被传下。

但叶缘知道八卦的传说,这就说明有人记载下了这道妙法,再记得原本这道八卦之法,也并不是自己的,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那么,到底是谁在人间,留下了八卦的传说?

第四百八十章 五仙五圣五死人

想到此处,但现在却不是深究的时候。更新最快

红渠公主不在,李辟尘看了看叶缘,此时双目大睁,当中放出无量明华,只是日月阴阳照耀在他身上,那当中气息浮动,并无其他的气息参杂。

“怎么,你还怕我是别人变化的不成?”

叶缘看李辟尘双目之中亮起彻日之光,坦然接受审视。

盏茶过去,李辟尘闭上眸子,复又睁开,那阴阳之光已灭,而缓缓道:“万事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多年不见,先恭贺你大婚,娶得春华龙女,抱得了美人归。”

李辟尘话语说出:“死中求活,也给你拼出了一条生路,如今入赘了龙族,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缘法。”

叶缘听他言,笑起来:“你也羡慕?那不如你也入赘龙族?”

“没有这等道理,我为太华山弟子,身份不同,况且我......嗯......”

李辟尘沉默一下,而叶缘抬起手来,指了指另外一只手腕。

“是情劫来了吧。”

那手腕上,一道故人的丝线隐隐约约,纠缠不休,李辟尘看见那道丝线,便是点点头:“这道丝线,通向三处,一处是你,一处是凝心,还有一处......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叶缘:“故人,故友旧人,活人……亦是【死人】。”

李辟尘:“何解?”

一言一问,叶缘负手,此时那大枪被他插入泥土之中,他抬起头来,言语道:“四个【死人】,可不都是故人么。”

“我来给你解惑吧。”

叶缘开口言语,而正是此时,那话语之中,却是石破天惊。

“你看这劫不真切,但我却比你更加敏锐,即使这劫是因你情劫至而引动,但我们亦有感悟,那凝心是个剑仙,不明白其中关窍,你被情劫所扰,不得真相,但我,可是个神。”

“神自感天地而出,本就上窥天道,得晓天意,这劫难如何,没有比我们看的更真切的了。”

“天地神人鬼,这丝线缠绕着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人。”

李辟尘抬起头来,而叶缘把目光转向他,突然开口。

“光阴逆转,证道过去,逆击未来,不仅仅是你,还有祝凝心,还有那个死人,还有最后一个不可说的人,但是我,成为了替代品。”

这话出来,李辟尘心中仿若有什么枷锁明晓,猛地身躯一震,此时真正开始审视叶缘。

“你...你真的还是那个叶缘吗?”

李辟尘发出询问,同时目光之中有疑问闪烁,而叶缘笑了笑:“我自然还是,不过你问的,是哪个叶缘呢?”

“是那个死人,还是我这个神灵?”

他的手负着,那语气缓缓,平静,但似乎当中又酝酿着什么东西。

“杀人者叶缘,是哪个叶缘?谁杀了谁,谁又被谁杀了?这六年多,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一切的融合都已经明晓,包括一些当初剩下的零星记忆。”

叶缘把一只手从背后抽出,扶了扶额头,那双眼中闪烁的的光芒,是李辟尘从没有见过的。

仿若获得了新生,而那过去的恶意,也已经几乎不可见了。

“我斩掉了劫,**之难中,第一难八劫,蒙心、遮天、蔽地、绝灵、道影、生死、无名、崩意.....这八劫,我已经全部都斩掉了!”

叶缘的手放下来,那身上透露出一种看破窥破的意境,他把第一难八劫,全部都渡过了。

神灵的劫难很少,但是也可以自己去找劫来渡,这与仙家就是不同了。

李辟尘感觉叶缘在透露什么讯息,此时抬起头来,喃喃念叨:“杀人者叶缘,谁杀了谁?谁又被谁杀?哪个叶缘......你.......”

李辟尘有了猜测,此时略是震惊:“你也是来世之人?”

“是,也不是。”

叶缘开口,承认了这事情:“来世的叶缘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是过去的叶缘。”

“叶缘....叶缘....业缘!”

“这个叶字,这个缘字,取得真是妙啊.....”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慨叹,李辟尘在惊诧之余,又问:

“那,所谓天地神人鬼.......是五仙?”

李辟尘对叶缘发问,后者缓缓点头:“是修行中的五仙,而不是境界中的五仙。”

他缓缓说着:“当初从来世到这里的,合该是五个人,因为缺失了一些必要的事物,所以有人死了,譬如叶缘。”

“我杀了我,哈哈哈......”

叶缘突然大笑起来,但并不癫狂,见到李辟尘询问的神色,他便解释:“你很不解吧,天地神人鬼,还记得当初无心道人说的,你是天,我是地吗?”

“这和修持的法是有相同之处的,为什么你会在太华山?为什么我的复苏会在地神出世?”

“冥冥之中,有些丝线早已注定,可以改变,但是在没有找到之前,你是无力的。”

这些话语之中蕴藏着可怕的答案,李辟尘的眉头皱了皱,此时抬起眼来,看着叶缘,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可叶缘不需要李辟尘询问,是早已经说了出来。

“六年多,这对于仙神魔来说,就是闭个关的时间,或者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打个盹的时间,但是这光阴不会骗人,我在这六年之内,彻底融合了曾经的那个人,而在一路前来无垠海的路途之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叶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渡过了第一难所有的劫,这当中,有一道生死劫。”

“这些东西,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大能夺舍不成告诉我的,而是我亲自跑了一趟幽冥大海,在幽黎三山之中,我遇到了那个.....鬼。”

“【鬼】,告诉了地,于是【地】,告诉了【天】。”

这话出来,简直让人心神震荡,李辟尘大惊而起:“你说什么?你去了幽冥海?!”

“生死轮转,你真灵既已入幽冥,那是如何回来的?”

幽黎大海乃生者不入之处,故此叶缘说他在幽冥海中遇到了五仙之中的鬼,这自然让李辟尘大惊。

“生死劫,如果中了这道劫难,是必死一次的,在人遇到大难时,危机降临,才会出现这道劫难。”

叶缘如此说着,那语气之中并无波澜。

“我为了触发这道劫难,去到了一处古老的地方,我在那里,死了三百三十三次,当我几乎麻木的时候,终于在第三百三十四次的时候,见到了幽冥大海。”

“这意味着我真的死了,但同样,生死劫来,死中求活,如果活下来,那么日后若是被人杀了,真灵可以有一次不入幽冥的机会。”

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何有乡三冥山

“古老之地?那是何处?”

李辟尘听得惊奇不已,什么地方,能让人屡次的死而复生?

死了三百三十三次,才求来了生死劫,李辟尘看着叶缘的眼神有些变化,这才是真正的“作死”啊。

为求死而作死,也是没谁了。

提到古老之地,叶缘开口:“天荒,是天荒。”

“云原一十五州,第一州天荒,在天荒的尽头,有一处通向玄妙之乡的地域,那个地方,名为无何有之乡。”

李辟尘:“无何有之乡.....虚幻的梦界?!那在来世也只是传说的地方,居然真的在这方岁月之中存在?”

无何有之乡,出自逍遥游,指得是空无所有的地方,乃是虚幻自在的梦界,在真假之中徘徊,在逍遥与困惑之间轮转,当中究竟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在逍遥游之中,曾经描述了一种无名的树,天底下,没有生长那种树的地方,只有在无何有之乡内才能寻到,无名也无具体描述。

李辟尘释然,如果叶缘真的到达了无何有之乡,那么在虚幻的梦界之中,他求死的意志或许会被具象化,那么连续死上三百三十三次,又复生三百三十三次,也并不是说不通的。

果然,这家伙,也是有大机缘的人。

“天荒么...无何有之乡,这传说中的虚幻梦界,我也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李辟尘心中思量,而天荒二字,在云原之中,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片大州,还有那古书天荒蚀文。

一切有为之文字,一切有记载之妙言,尽数出自天荒。

“我自无何有之乡内,在第三百三十四次死去之后,入了幽冥之内。”

“浪涛滚滚,带起白骨绵绵,那世间万物,皆不离开生死二字,这就算是天仙也难以逃脱,想要不被幽冥拘入,只有达到大圣方可。”

叶缘:“幽冥之中,有大海,大海之中,有三山,一曰蓬莱,一曰瀛洲,一曰方丈。”

这话出了,李辟尘顿时抬头,那眼中瞳孔猛缩,而叶缘却笑:“很熟悉的名字吧,是不是?三仙山,实际上是三冥山,你道为何渔夫不见,见后归则再难寻?正是这个道理啊。”

“阴阳两隔,生死难见。”

“世间修行之人,皆知冥海之中,有三山矗立,但却又有几个人晓得,三山究竟是何名?”

“三山之前,本还有二山,却被天尊放逐,不知所踪,不知去往何处,我听那鬼言,是说飘荡在岁月之中,迷失在长河之内,再难以寻觅到了。”

李辟尘:“你所说的鬼,莫非就是关山月师兄的故友?”

听了这么多,李辟尘已有猜测,那当年关山月说关山月一诗,又曾经言过铁拐李之事,谈到他那位故友已经死去多年,坟头青草幽幽,却不料实是故意去死,真身存在幽冥?

幽冥海中只有艄公,若真的是那个人,那么他在幽黎,除去天尊之外,应该是第一位不受管辖的修行者了?!

听李辟尘询问,叶缘自然点头:“正是那人。”

“死和生,一线之间,一念之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不清,道不明。你以为他死了,实际上,他活的好好地。”

叶缘指了指地上:“冥海之中,三山之上,他独居蓬莱,而我真灵去处,也正是蓬莱。”

“地遇到了鬼,于是知道了许多秘密,他在阴间都看的清清楚楚,同时对你,似乎讳莫如深,不敢妄自多言,只道是长河之中有大能,乱了千古,劈开了长河,同时也砸断了岁月的碑文。”

“剩下的,他不敢言,那我自然更加不敢问,生怕在冥海之中,被艄公寻到拘去,于是也不久待,问了一些事情,便被他送回人间,那番行去,倒也好玩,不曾受到追捕,日后若是死了,也免去冥海一行。”

叶缘笑了笑,但那笑容当中,似乎又蕴含着其他的什么。

李辟尘听完全部,倒是没有了什么反应。

所谓债多了不愁,反正你要搞我,但又不敢搞得太大,再大,谁能大过无名之君?

“所以,你认为,是哪一位在乱动?乱了千古,劈开长河,砸断了岁月的碑,似乎听着很厉害的样子,然而也不过只是在背后搞搞动静罢了。”

李辟尘开口了,叶缘听着笑:“鬼既然对天讳莫如深,不敢多言,那证明你的身后,似乎站着不得了的人物,说实话,我虽然知道天地神人鬼了,但究竟要这五人为何,仍旧不晓得。那冥冥之中,似乎是某位选错了人,那无上的人物,想来,是气的不行了。”

“他们会气吗?我曾经见过大圣,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棋子出去了,一个棋子就落下,出局也好,入局也罢,他们根本不在乎。”

面对叶缘的笑,李辟尘摇摇头,说出了过往:“不要把上面那些人的心智,想的就像是朝廷里天天为了鸡毛蒜皮而勾心斗角的那些凡人似的,他们的境界,他们的理解,远远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

“大圣比天都要高,那更不要说至真与太一,他们的心思,我们猜不透,更是猜不得,你觉得他会生气,然而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或许,仅仅是随手为之。”

李辟尘的心态放的很正,因为见过他化自在大圣,也听过大圣的言语,那随手落下的棋子,不过真的是随手落下而已,出去就出去,进来就进来,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仅仅是有时候看的有趣,或许会拨弄两下,而那被拨弄的棋子稍稍反抗了一点,譬如从正东挪到了东北,就喜不自胜,认为已经越了天上人的掌控。

实际上,对方根本不在乎你,你就算调回棋篓,他也不会管的。

叶缘的笑容凝固了,开始深思起来,同时眸子之中有些惊讶难信,直对李辟尘道:“你....见过大圣?!”

李辟尘缓缓点头:“不错,见过,我在某处小界,见到了他化自在大圣。”

“仅仅是一道念头,借用他人身躯,随手一招,便拘天拿道,这远远不是什么摘星拿月可以比拟的。”

话语落下,李辟尘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自嘲一笑:”人仙,神仙,在这里谈论天仙乃至大圣的事情,可不可笑?不说了,不说了。”

听得李辟尘的言语,叶缘倒是惊了:“看来你这些年,那些经历倒也是精彩万分,不下于我,难怪如今有如此的法力。”

“红渠为我取来了道水,我潜心炼化,从银河之内取的水,用定海珠塑造了一片接近天地初开的环境,如此反复,才达到了如今的境界与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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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执子之手共偕老

叶缘这么说着,那语气之中颇有感慨,李辟尘听着了,失笑:“红渠公主,看来对你真的是真心实意啊,这取来银河道水,动了二十四定海珠,算是走了后门?”

“是啊,真心实意,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渡过情劫呢?”

叶缘笑了笑,而这句话落了,李辟尘的面色则是微微一凝。更新最快

“你说什么?”

李辟尘感到不明白:“渡过情劫.....你们......”

叶缘笑:“大婚自然是真的,我二人相爱,结成连理,自然也是真的。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渡劫。”

那一只手掌抚过玄黄大枪,叶缘垂下头颅,那他的眼中,在这一刻,似乎透露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大道在前,我辈求道,岂能被小道所阻?”

无心的话被他说出,李辟尘的气息,稍稍停滞了一瞬间。

叶缘抬起头,那目光又遥遥看向红杏墙,紧接着又转过身去,背对李辟尘,仰起头,看那参天的红杏古树。

“情之一字是天底下最大的劫难,只能被动的接受,而不能强硬的去斩,时候到了,自然一切皆断。”

“即使是天,也惧怕情,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若有情,便是不公、不正。”

他的语气变得很轻灵,这一刻仿若变了个人一样。

“我与红渠结成连理,最初相识,这是莫逆。”

“说缠绵,这是乱情。”

“说结合,这是挚爱。”

“说成婚,这是姻缘。”

“说生子,这是至亲。”

“说分离,这是悲怆。”

“说孤身一人,这是孤寞。”

“说再是相逢,这是故人。”

叶缘笑了笑,那转过身去,对李辟尘摊开手:“你看,这如此一来,情动的八劫,就会全部渡过去了。”

话语落下,却如同惊雷,缓缓响于李辟尘的心神之中。

渡劫须入劫,入劫方能出劫!

只是,这种渡过劫难的方式,也未免太过于伤人了。

两厢情愿倒还罢了,但若是一厢情愿,又会如何呢?

大道无情,大道至公,儿女情长,终究还是小道,那追寻百年,渡过了,感受过了,体会过了,也就......看破了。

看破,看破。

出世须得先入世,渡人须得先渡己。

若是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那如何去渡别人过河?

佛说苦海无涯,但回头之处,就真的是彼岸吗?

李辟尘一时无言,而叶缘是这么笑着的,同时把头突然垂了下去。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叶缘笑着,但李辟尘看着他的面容,感觉那当中,似乎更多的是悲伤。

“我本来认为,这个提议十分的好,既能让我们渡过情劫,又不会被外物所扰,因为我们本就相识,相知,如果是我们结成连理,那么不会受到天意的愚弄。”

“渡劫,渡劫!大道在前!”

“小道,小道,情为天牢!”

叶缘的话语之中蕴含着莫名的意味,似苦,似喜,是悲伤,似欢乐,那是五味杂陈,宛如调剂一般,这一瓶加进去,那一瓶洒进来,混合到最后,就是一碗难以言说,极其苦辣刺鼻的水。

叶缘抬起头,他一直在抬头和低头之间转换,这似乎表明了他的心绪,此时他的语气和情绪都和之前说幽冥之鬼时的不一样,就像是人格分裂,有两个人在主导。

李辟尘的眸子当中显化出阴阳的光,此时照破他的真灵,却发现那真灵之中,居然有两道神光。

叶缘说自己杀了自己,然而并没有,那另外一个人一直以情绪的方式存在,或者说,来世的叶缘已经化作了过去叶缘的情感。

二人确实是融合了,是一个人,但是又不完全是一个人。

之前窥视时,因为叶缘没有露出情绪的波动,所以没有见到这枚光华,但现在,李辟尘看到了,看的清清楚楚。

“天意弄人。”

四个大字落下,李辟尘的声音唤回叶缘的神,而后者的情绪渐渐稳定,那身上的气质也开始变化,最后又是笑了起来。

一如最初的那位,似乎一切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是啊,天意弄人,我本不会爱上那个女孩的,但是因果缘分,或许是我上辈子亏欠的?我本来认为我是用她来渡劫,她同样用我来渡劫,我们二人相爱,但是又不过是朋友间的互相利用,但现在.....”

叶缘笑着,叹出了气。

“我发现,我似乎真的....真的动情了。”

“相知相遇,而相爱.......虽然知道终有一天会跳脱出去,但现在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下。”

叶缘如此说,苦笑了起来。

“情劫,果然是**之劫当中最可怕的劫难,它自心中起,任何人一旦入劫,都难以抵抗这种力量,这是源自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是人**的最大化,而你,却不能做出半点的反抗,因为它来的,悄无声息。”

“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人的想法,这不是任何道法能够做到的。”

李辟尘沉吟,而后缓缓问他:“你现在,是希冀与她一并走到最后?那么之前的大道之言,究竟是.......”

“骗你的。”

叶缘含笑,那俊美的面容笑着,如同和煦的春风。

“最后的分离,孤身一人,乃至于再相逢,不是斩断,不是分开,而是......第二种解释。白头若子,于那冥海,再相逢。”

“无心.....终究只是无心,他以无情求道,其实正是因为他惧怕情。”

“你忘了么,三绝天功,本就是他在崩溃至苦的时候悟出,这才‘大彻大悟’,但他选择了无情,其实正是一种逃避。”

李辟尘:“无情非忘情,忘情非有情。”

“我明白了。”

叶缘听着李辟尘的答话,笑了笑:“长生的事情,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你帮助,此事,应该是有人要嫁祸与你,但却误栽给了长生。”

“你也算是走运了,倒是苦了长生给你背黑锅,我赠你一些法宝,助你寻他,洗脱罪责。希望十日之后的婚礼,你能如约而来。”

“关于你的情劫,道友,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你越是避劫,劫越是弄你。”

“还有,我和你讲的这些,不要告诉红渠.....公主。”

.......

红杏墙关,李辟尘在走廊的尽头遇到了红渠公主。

红花碧叶,红渠叶缘。

二人交谈了一些事情,是关于李长生的问题,而李辟尘说出言语,与她确认嫁祸之事。

而在最后,李辟尘离去前,莫名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原本以为二人的成婚有着猫腻,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但如今,似乎是假戏真做?

或者说,原本,就没有假戏,而是两个人,都在互相“欺骗”?

鬼使神差,李辟尘眼眸微停,此时当中闪过一道光华,对红渠公主,问出一言:

“公主,你与叶缘,是真心相爱的吗?”

这话语出口的一瞬间,李辟尘的心中,清静经已经运转了起来。

红渠公主抬起头来,在听得这问的时候,那双眸子之中,缓缓显露出一丝柔情。

那是谁也不曾见过的柔情。

而后,李辟尘听到了一句话。

“我与他么......道兄可听闻一言?”

红渠看向李辟尘,秀眉轻挑。

李辟尘眼帘微垂:“请讲。”

红渠笑了起来,于是,那龙女的眉毛弯起,当中满是欢喜与满足的意味。

朱唇轻启,音落红花,那素手轻挽秀发,对李辟尘稍稍欠身。

而正此时,对于李辟尘来讲,红渠口中说的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

镜湖荡起了涟漪。

李辟尘听到了红渠心中真正的声音。

……

“道兄不闻.....”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太上问鱼寻吞天

.....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李辟尘下了红杏山,但那心境,与来时已截然不同。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意思的一对璧人。

谁是谁的影子?谁在谁的戏中?

真的假的,都以为是假的,但却都是真的。

李辟尘的眸子眺望远方,那烟雨朦胧,此时暮色微至。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踏着云霞的步子,不由得放缓了些许。

李辟尘漫步在云霄之巅,抬头仰望,乍见苍穹幕布,镌刻星天。

目光回望,看向后方已被云雾遮蔽的红杏山,那当中,似乎有一位女子,身着赤霄绫华,微微欠礼,似乎有一位黄甲碧袍的神灵,盘坐红花之下。

道不同了,这个来世的故人,似乎选择了放下。

或者说,是暂时的放下。

李辟尘的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的力量。

俗语有话:人,总是会变的。

过去不相信,因为立下了誓言,怎么会不去做呢,但是如今看来,真的是会变的。

不单单是因为劫难的关系,更是因为——他愿意。

他愿意亦是我愿意。

千金难买我愿意。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念头,发生了改变,一切的一切,不太会遵循最初的理想,就好像一路上并肩而来的朋友,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会一直和你相伴,总会有人掉队,总会有人离开。

能一路同行的,终究只是少数人。

...

莘莘学子,昭昭圣王;

明师诫语,声声回响;

勤勤恳恳,红花满堂;

四季轮转,语语昭彰;

白云终尽,光灭天长;

秋风落起,君子离殇。

...

李辟尘笑了起来,正如那神灵说的,该来的,避不得,越是避开,越是作弄,最后,终究还是逃不脱“天意弄人”四字。

步伐不再停留,李辟尘乘风而去,那迎着暮色,顶着星辰,在云海之中来去风涌,手掌抚开,便是拨弄云雾,正是天上尊仙,下到凡间。

叶缘与红渠的事,已可放下,而关于八卦的古老相传四字疑惑,李辟尘也没有再去询问他。

该知道的,终归会知道,不是不去做,而是顺着做。

顺着谁?

自然是顺着道了。

如今紧要的,乃是寻到长生,李辟尘取出叶缘所赠的宝物,那东西是个海螺,却正也是妙宝【借问】。

无垠海广袤难说,不知尽头何处,但海水之中,鱼儿总是少不了的,故此用借问一宝,可寻得诸多鱼儿,而后再问,便能知道路途,不会迷失在无垠海中。

龙华境早已打开,已有许多仙家退走,他们不参与大婚,故此龙盂已闭,自然回归自家宗门,亦或是在无垠海中寻些无人岛屿,静静修持,等候九玄论道开启。

天骄战,人杰战。

人仙战,神仙战。

乃至,地仙战!

很多人已经得到师门长辈问候,告知一些关窍,其中武斗,那是有些说法的,但是李辟尘,并不知道,因为出来时,正忙着关于俱芦天门的事情,还有任天舒褪去魔身,后教导灵明,又花费光景,再后来,已是从峨眉山出,来到龙华之内。

从碧落之上降下,入那乾坤,此时浩荡博山显化出来,那大江大泽,大川大河,把四渎真法演绎殆尽,又见五帝龙祖神相通天,威严肃穆。

天门在前,李辟尘行去,施展天威,带动诸般异像,其速极其之快,那来时因要寻找尺木,故此耽搁许多时日,而后又入泼墨山河,但如今是从碧落之上降下,自然直奔目标而去,且不过半日光景,凭借李辟尘如今法力,已经至天门前。

步伐越过白光,穿过界障,那身躯乘风化雷引天光,直直坠入无垠海,那下方便是沧海间。

“回来了,但时间已经过去半天多了,看起来须得尽快寻觅到长生才是,虽然无垠海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有借问之宝,总比没有要强。”

李辟尘把海螺丢入沧海间,这宝物其实有玄妙用法,并不是抓到一只鱼儿再上前询问,那便是显得太傻气了。

这东西的正确用法,便是把这海螺丢入大海,凡持宝物者法力能及之处,便可尽揽鱼儿私下言语之声,再由海螺转换,逐一筛选,得出有用情报。

李辟尘侧耳,那海螺坠入沧海间中,发出冥冥之声,如天籁响彻,唯鱼儿可听,那群鱼涌来,围绕海螺起舞,当中诉说无数言语,俱都被李辟尘听得清楚。

不过,这样虽然能一揽许多情报,但同样,魂魄境界过低者难以使用,否则一瞬间有如此多的情报涌入,必然会把人的精神撑的炸开,乃至于造成失魂落魄之难。

但对于李辟尘来说,魂魄之境已经达到灵明,更不要说清静经的定持,这一些言语,在寻常的道人看来是庞大的数量,但对于李辟尘,不过九牛一毛尔。

李辟尘侧耳静听,那当中逐级筛选,待到把沧海间中群鱼的情报听尽,虽然没有知道长生在何处,但却意外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那之前自己所见到的青鳞龙马,曾经出现在沧海间寻觅宝物,而它踩踏了一只千年老蚌,正是曾经蕴含霜降珠的那只,而在老蚌的身前,那龙马化出了一只怪物的法相。

按照那鱼儿所见所讲,那法相稍稍一听,李辟尘揣摩细细,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饕餮法相。

不过龙马会化饕餮,这倒是闻所未闻,而更让李辟尘感到意外的是,鱼儿听到那龙马的嘟囔,当中有提到两个字。

“吞天。”

李辟尘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曾经在于倚帝山外极远之大漠,遇到的魔道弟子,唤作相周流。

“难道是他?”

自己当时法力尽失,但凭借一身筑基的肉体,仍旧把那魔道弟子一弓镇杀,但如今看来,那家伙似乎是没死?

区区那等小魔,自己开八石强弓,将他一箭穿颅,居然没死?

李辟尘越是想念,便越是感到惊诧难言,而越是确定,那栽赃嫁祸之人,怕就是相周流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吞天大魔的传人,不知道有什么神异,似乎是无物不吞?但这又与饕餮有些相似。

然而青鳞龙马所言,饕餮吞天,貌似乃是死敌?

李辟尘稍加思索,便确认目标,那询问群鱼,借海螺发出天籁的音,询问那匹龙马,向着何处去了。

既然饕餮要杀吞天,吞天要杀太上,那么太上寻到饕餮,便可见到吞天。

鱼群寻遍,终是得知方位。

“向着沧海间一路向东,便是傀幽海,那饕餮龙马,正是向着傀幽海去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九杀石后哭人皮

傀幽海,无垠诸海之一,南北各去二十万里,东西连贯七万里,乃是一个极其狭长的海域。

此海当中,暗礁黑潮颇多,即使是鱼类也要小心谨慎游行,因为水底下的暗流,因为礁石乱沉的缘故,故此分化岔道颇多,不仅仅是水面危险,水底下同样危险之极。

而类似傀幽海的凶险海域,在无垠之中多不胜数,而傀幽海之所以叫做傀幽海,正是因为如若被卷入暗潮之中,身不受控,宛如傀儡,那久不见水面,正被闷死一命呜呼,故此唤一声“幽”来。

且还有一点,那就是傀幽海,在外界看来,与寻常之海没有区别,风和日丽,然而直到你踏入其中,才会发现天地已变,若是不赶快退出,一旦深入,很容易就会迷失。

这种海域,在无垠之中,还有别称,那就是“凶海”。

那暗潮并非只是针对凡尘生灵,还有更多的,譬如仙魔之类的存在,同样要小心谨慎。

因为这片海域当中,恶兽多不胜数,那弄潮,当中或许就有恶兽大凶在施法,一旦被捆住,法力被削,当真就是难以脱身去了。

尤其是那黑潮大漩,似乎直通古老归墟一般,深不见底,如阴世幽冥大海入口,便是人仙入内也要遭难,不知当中有着什么,奇诡难言。

一道影子从傀幽海的正西方而来,这正是寻觅至此的李辟尘。

傀幽,傀幽。

只是听名字,便知道这不是个好去处。

李辟尘踏入傀幽海的地界,只是一瞬间,原本的蓝天白云陡然变化,那黑云压世,沉甸甸的,当中似乎有无数魔头在起舞,不时之间打过狂雷,发出隆隆的声响。

仙家的气似乎隐隐降下去几分,并且连念头的施展都开始晦涩,以至于不畅通。

这片海域,实在是很古怪,很异常,确实无愧凶海的名头,而无垠海中,这种凶海,多不胜数,只是运气好了,才遇不到。

李辟尘感到如此,便施展妙法,展开混元一气,造化出不受天时限制的力量。

天时如何变化,对于把天时四辰修行到极致的太华山仙人来说,根本不必在意,更不要说拥有混元一气的李辟尘了。

那些礁石林立,下方海水黑的深邃,似乎有无数的红光在游动。

海螺被丢下,李辟尘眼睁睁看着那宝物坠落海水之中,虽然来时已经知道黑潮的存在,但如今真的把海螺丢下,还是难免心中惴惴,生怕这东西被黑潮卷了去。

好在这海螺还是给力的,不一会,李辟尘就听到了许多来自鱼儿的声音。

这【借问】当真是不可多的的妙宝,倾听鱼声,在这无垠海中,少走无数弯路,只可惜限制也有,只是魂魄修持越高的人,心中定下神针,大海不翻,如此才能一窥全部,听得诸多鱼音。

“继续向东行,傀幽海宛如一条狭长的水道,这是比喻,实际上还是要比水道宽阔了不知道多少......嗯,龙马三日前出现在此,向着东南的方位行去......哪里有一处岛礁......”

李辟尘确认方位目标,那手掌一翻,把施展法力把海螺从海水当中拉扯起来,这一动居然还有些阻滞,似乎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东西,但很快又消弭。

李辟尘若有所思,暗道:这刚刚的感觉,应该就是那些黑潮暗流了。

水底下的情况远远比水面上复杂,如果没有鱼儿指引,谁也不敢贸然入水深处,这下面就像是迷宫一般,而且怪物还不少。

心中为这片海域打上了标签,李辟尘全力赶赴指引之地,不消半柱长香的时间,已经来到那所谓的大岛礁上。

一眼看去,四方荒凉,只有黑色的高山坐落,那连草也不生一根,乃至于摇摇看去,似乎有些红色的熔岩地火,在吞吐的着极其难见的光华。

似乎天中的黑云也变得红了一些,那宛如血般,让人感到可怕与敬畏。

李辟尘看了一圈这里,摇头失笑:“还真是标准的魔道老巢,只是不知道,这里真的能找到吞天传人吗?”

坚硬的石头遍布在这个大岛礁上,李辟尘在这里就不能借助鱼的力量,只有自己开始四下寻觅。

不能只是用神念一扫,这样太过笼统,若是有什么隐秘的东西,是寻不到的。

不单单只是找龙马,不能忘记,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那是寻到吞天传人,寻到李长生。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身外化身,就显得极为有用了。

心念一转,风灾道人、火灾道人、雷灾道人从眉心之中窜出,落在地上,作悲苦状,皆对李辟尘打个稽首,见了礼。

李辟尘对三灾道人打个稽首,这身外化身虽然同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等若另开灵性,却皆被真灵所支配,如果要仔细解释,可以算作是各个念头的具象化。

三我支配着三灾道人,所以三灾道人,等于就是三我的化身。

李辟尘对三灾道人开口:“此间诸事,三位道兄也已知道,此番在岛礁之上,寻觅那龙马,为的便是追查吞天传人,还请三位道兄助我,我等四人,各去四方,从此地为基,以念头联络。”

三灾道人乃是天上劫难被拘之后炼化,带有苦难的天威,不惧怕外道的霍乱,对于魔道来说,可谓是难以对付的敌人,而三灾道人听得李辟尘言语,自然是纷纷应下,俱齐道:“我等愿助道兄一臂之力。”

正如一炁化三清,三清道人都是本尊所化,但都有自我之主见,并非傀儡道具。

目前的岁月中,这门妙法,是在白玉玄的身上。

于是三灾道人各自离去,而李辟尘手掌握起,那向天一探,召来十二天公,化出雷霆身形,又差遣十二天公相助寻魔,于是这般一来,岛屿之上,便有一十六人。

诸人皆离,李辟尘自向东位而去,行了极远,看那南方有孤峰,北方有腐洞,西方有黑潮,那其他诸地,各是怪石嶙峋,表过不提。

这东方位处,一处水坑泽滩,里面还遗留着几根白骨,看上去有些森然,李辟尘来至乱石滩,这当中宛如废墟一片,而正是在这些乱石之上,李辟尘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有一块缺了一半的石头上,在那当中有个大空洞,而在空洞之中,正写着一个猩红的——杀。

就像是为了泄愤,这个杀字歪歪扭扭,但刻印在石中极深,没有动用任何的法力,仅仅是凭借肉体的强度,就把石头挖出了巨大的文字深坑。

李辟尘的面色微有凝重,那继续寻觅,共计找到九块挖出了杀字的乱石。

“九杀石......有什么寓意么?这不一定是吞天传人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李辟尘看了又看,不知道其中关窍,于是心神思量,那大手一挥,把那九块石头尽数收起。

而就是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李辟尘敏锐的回头,那目光当中照破阴阳,在一瞬间,找到了一块石头后面潜藏的东西。

然而当看见那个物体的同时,即使是李辟尘,也不免浑身发毛。

“......”

李辟尘眼中,阴阳的光在轮转,然而同样,还有凝重的光华。

物体的真正容貌,显化在李辟尘的身前。

那是一张人皮,此时露着空洞的双眼,当中流淌着黑色的血液,应该是在哭泣......它,就这么依偎在一块石头边上,静静的......看着自己。

而,它的身后,是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大山。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七情人念难降之

李辟尘不曾动弹,而那张人皮同样不曾动,大礁的滩涂上没有风,在此时此刻,酝酿着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阴阳的光华照耀而下,李辟尘在观察了一阵之后,开始向着那人皮走去,只是一步,这一刹那便施展出远远凌驾玄光的威势,那法力滔天而去,浩荡的气势排山倒海一般对着那人皮镇压而下。

人皮动弹了,在这股震彻乾坤的力量中,它开始退去,那双空洞的眼窝仍旧流淌干涸的黑色血液,那身子飘飘荡荡,在李辟尘出手之前就已经逃出老远。

“走得掉吗?”

李辟尘轻声言语,那目光不曾从人皮身上离开,阴瞳望舒已经照破一切,这个东西,并不是什么诡异的灵或者是鬼魂,这个家伙,更近似于一种念头的存续。

是一种执念,不知道在追寻什么,那身躯当中充斥着的,是强烈的负面情感。

压抑,彷徨,痛苦,悲伤,哭泣......

这就是李辟尘从这个人皮身躯中窥得的一切,对于这种无心之物来说,外表的惊悚只能让李辟尘稍稍感到发毛,这是源自于生物对于未知的本能恐惧,但当窥破其中的关窍之后,这个物体也并不比小白兔强大到哪里去。

五指张开,此时猛然伸出去,一掌盖压而下!

仿佛天也崩开,李辟尘这一掌落下,化五根混元大指,如撑天之柱,在那人皮顶上直接拿下,一把将他拘了过来!

人皮的眼窝空洞,被攥在手掌当中,那口张得老大,如同来世的一副名画“呐喊”,那模样可怕的极了,而正是此时,从那空荡荡的嘴巴中,居然传出了无比刺耳的声音!

那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呓语!那是不曾被幽冥海镇压的恐怖哀嚎!

它在大哭!

“啊————!”

强烈的情感音波传遍四方,傀幽海中震荡起来,只是这一瞬间,就有无数的鱼儿听到这个声音,紧接着它们身上的血与肉就开始消弭,连骨也碎灭,最后只留下一张鱼皮。

这种毛骨悚然的情景出现在这里,让李辟尘心神凝固,那语气低沉起来:“这种音法对我是没有用的,霍乱心神的法术,我可比你懂得更多!”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李辟尘眉心之中施展玄门妙法清光,那光华落下,洒在人皮身上,顿时把它烫的惊恐丝毫,那心中的负面漩涡越来越大,宛如将要化作归墟,让一切皆寂。

而就在这个瞬间,李辟尘的五根混元指化出混元铁索,把它一身上下的诡谲邪法都封住,紧接着,在这人皮的声音消失的一瞬,另外一只手极快的覆盖在了它的眉心。

“让我看看,你的梦。”

李辟尘的手掌之中散发出玄奥的力量,那一瞬间,双眸睁开,而人皮的心思在这瞬间停滞。

漆黑,漆黑,说不出的深邃与痛苦。

就像是身上被雷霆不断的劈打一般,那种麻痹的感觉从虚幻传递到现实,而这人皮无心,故此所见到的一切环境,与赤骨神心中的是一样的。

但有一点,它的心中之底,那四方虽然也是漆黑,可充斥着扭曲的欲望与哀嚎,就像是极恶地狱之中被关押的罪孽,永远不能释放出来。

就在此刻,一道浩荡的恐怖声音突然出现,那是一个“杀”字!

“杀!”

其音令人心震恐,同时也撕裂了一切的黑暗与深邃。

李辟尘在瞬间退出了嫁梦的法,因为这张人皮的心中之底,那实在是太过扭曲,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罪孽的汇合之处。

人皮仍旧是那副模样,李辟尘眯起眸子,仔细观察他,而正在此时,那遥远之处,三灾道人传来讯息。

遥遥之外,雷灾道人踏银光前来,那手中擒着一副古怪东西,待定睛细看,又正是一副人皮。

这一副人皮就更是诡异,李辟尘手中的那副,是哭泣悲苦的模样,而雷灾道人手中擒拿的,则是一副永远带着诡异笑容的人皮。

“哭与喜....苦与乐吗.....”

李辟尘看见这副人皮,与雷灾道人互通讯息,得知此面人皮乃是在南方滩水坑中发现,初见时同样,此人皮暴起发难,欲吞雷灾道人,霍乱其心,但雷灾道人乃是天劫所化,自然不惧这笑面人皮,故此一掌雷霆便将它擒下,打去一身法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辟尘皱眉,而正是此时,那西北方位,火灾道人突然踏空而来,那手中同样抓着一面人皮。

这是第三面人皮,面容是一副痴狂的模样,似在渴求什么,那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代表了极致的欲望,同时里面还蕴含着一丝惊诧。

三面人皮汇聚,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而又等了一段时间之后,风灾道人前来,手中同样抓着一面人皮。

这一面人皮,那神情则是一副恐骇惧怕的模样。

“四面,喜悲恐惊......这....这莫非是七情?”

李辟尘看见四面人皮,得出结论,这正是“喜怒忧思悲恐惊。”

七情的人皮,这代表着这座岛屿上,还有三面人皮?

“九杀石,七情皮.....这是吞天传人留下的东西?和长生有没有关系?”

李辟尘不知道,但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不得了的玩意,而就在这时候,与这岛屿的最遥远之处,突然爆发了大战。

雷霆劈落,金光凛凛,带着风云砂石,让原本就昏暗的天空,变得愈发昏沉。

李辟尘与三灾道人赶赴远方,那正是在黑色大山的山脚之下。

几盏茶的时间,四道人来至此方,却正见惊诧一幕。

行风、行云、飞砂、行霄四大天公汇合在此,正联手对战一面人皮.......

或者说是三面人皮。

那一张人皮是三头六臂,当中一副没有表情,左侧一副忧愁无比,右侧一副作嗔怒之容。

思想者、嗔怒者、忧患者。

三面人皮合一,此时施展妙法,居然连四大天公也拿之不下,那四天公俱都是人仙修行,乃天定的神灵,齐齐出手,然而仍旧拿之不下。

李辟尘目光一扫,却是微惊,这尊人皮的法力,居然是堪比神仙。

就在四道人来此的同时,那尊人皮同样发现了他们,只是目光一扫,顿时转身,施展大法震退四大天公,那三头一转,六臂一晃,陡然化出无数化身,施大遁之术,逃入海水之中不见。

第四百八十六章 九九杀念八十一

三面六臂的人皮魔逃遁而走,施了无数化身遮盖本尊,这一招突然施展,便是让李辟尘都皱起了眉头。

“障眼法!追!”

三灾道人之中,风道人出言,那刚要动身,便被火道人拦下。

“不可追,这画皮魔物诡谲,虽远不敌我等,但你且看,我们手中四面人皮,法力弱小,但那三面六臂的家伙,居然堪比神仙,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雷道人若有所思:“七情人皮,若是七情俱全,那怕是.......”

“这是谁的遗蜕吗?”

三灾道人互相言语,李辟尘此时拘来四皮,那见四情如此,各都被打去法力,心念转动,想到第一面皮魔是在自己收起九杀石后突然出现,于是把那九块石头从袖袍之中丢下,落在四皮魔前。

这四个家伙似乎没有自我思想,而最后那个三头六臂的,显然是有思绪的,至少它拥有本能,知晓利害关系,不然最后不会施展障眼法逃遁。

九杀石落下,那四面人皮骤然寂静,不再动弹,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克的东西,如同化作了死物。

李辟尘的手掌抚过四皮,那略去悲伤皮,此时挑选四皮,最终选择了欢喜皮。

这一面代表了人的爱,人的喜,人的乐。

悲皮之中充斥着负面的情绪,但欢喜皮中,却是满是大极乐的感觉。

可这同样是一种魔道,大欢喜,大极乐,若是人人皆沉迷,同样会堕落,成为无用的废物,乃至于形消骨蚀。

李辟尘施展嫁梦心法,进入到欢喜皮的心中之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起来,李辟尘睁开眼眸,此时出现在四方的,是一片混沌。

黑白混杂的颜色,有一个光头的双色影人在跑,他的脸上永远是一副笑容,那两只眼睛眯起来,成了缝隙,那嘴巴张开,又两侧翘起,就如同弯弯的月亮。

整个人都混杂着黑白的二色,就像是分不清善恶的人,只是一直都在笑,那声音明明是很正常的孩童笑声,但现在听来,却是如此的可怕。

“叱!”

李辟尘打出一道言灵,其音滔滔,颠倒天地,那黑白影人本在奔跑,突然被这一震摔了个四仰八叉,然而它并不生气,只是站起身来,继续嘻嘻笑笑。

“你是谁,你是谁?”

黑白的影人开口说话,而李辟尘微微颔首,这欢喜皮,果然是有一定交流能力的。

“你是谁?”

李辟尘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试探,这欢喜皮被这一问,仍旧嘻嘻笑笑:“我是谁?我是.....诶,我是谁呢?”

它的笑脸仍旧,但此时看来,似乎是虚假的一般,因为那表情根本不会动,只是维持着笑容而已,它摸摸脑袋,想了想,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想起来咯,我是欢喜人啊,我是相周流的欢喜相啊!”

“吞天传人找到了北斗七情魔,吃掉七个不同的生命,即可蜕下七情画皮,每一次的蜕变都会变得愈发强大......嘿嘿嘿,我是欢喜皮,我是欢喜相!”

黑白影人就如同痴呆一样,唧唧歪歪的说着一些话语,李辟尘皱了皱眉,那身影虚幻,对影人询问:“七情魔又是什么?”

“七情魔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你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

黑白影人大声的嘲笑,那笑的满地打滚,翻来覆去,而李辟尘并不着恼:“我就是个傻子,所以要有聪明人来告诉我。”

“是傻子,你是傻子!哈哈哈哈,居然有人自己承认自己是傻子,你真的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

黑白影人笑的癫狂,身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那两腿乱蹬,口中嬉笑着:“七情,七情,自然就是七情衍化出的魔头呗!北斗,北斗,是对应北斗七星君的负面情感!”

“我是欢喜相.....诶,不对,我就是七情魔!”

黑白影人拍打着脑袋:“我是欢喜情魔!哈哈....诶,不对不对,我是欢喜相,还不是欢喜情魔.....但是很快了,很快我就是欢喜情魔了!”

执着,贪爱,乐喜不自拔者,唤作欢喜魔。

李辟尘看着他:“你说你是吞天传人的欢喜相,那吞天传人到底去了哪里?”

“去了....去了哪里?他要吃,你不知道吗!他是吞天传人,他要吃!”

黑白影人突然蹦起来,一把抓住李辟尘的肩膀,不断的摇晃。

“他要吃!你是不是傻子!吞天不吃还叫吞天吗!要吃!哈哈哈哈哈!”

“他去龙宫了,要吃掉龙宫所有的人!你知道吗,斩掉了自己的七情相,他就能吃掉别人的情相,变化成别人的模样!”

“哈哈哈哈,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果然是个傻子!”

黑白影人拍打李辟尘的肩膀,而李辟尘的面色在一瞬间肃正:“我是傻子,所以吞天传人曾经遇到过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长得一模一样?你这个傻子,难道还有个傻子兄弟吗?”

黑白影人嘻嘻的笑,那双眯起的缝隙看向李辟尘,而后笑着发出了疑问。

“嘿,别说,你这傻子长得还真的像一个人,真的是傻子兄弟?那个傻子被....被吞天传人打成重伤,嘿嘿嘿,怕是已经被乾坤尺砸死了吧?”

这话出了,李辟尘的面色顿时一变,开始凝重起来:“乾坤尺......吞天传人攻击傻子的地方,在哪里?”

“在哪里?嘿,你真的是傻子,这都不知道,那傻子死的可远了,在浊浪海,当时乾坤尺打过去,那傻子真的是傻子,他都不知道,就被打成重伤了!哈哈哈哈,龙宫的重宝,怎么可能是那个傻子能抵抗的!”

“吞天在龙宫,他要吃掉.....诶,他要吃掉什么?”

黑白影人忽然又想不起来了,李辟尘看他的样子,缓缓开口:“那么,我这个傻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九块刻有杀字的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语出了,黑白的影人笑嘻嘻的,然而突然停滞住了,那双眯起的眸子对着李辟尘,足足停止了有十个呼吸,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九杀...九杀,是斩断九....九.....逢尤、怨上、疾世、悯上、遭厄、悼乱、伤时、哀岁、守志........”

“一念九杀,九念八十一杀,是对......是杀.....杀太上.......杀太上八十一化......”

说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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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中之心魔中魔

杀太上八十一化?!

李辟尘陡然一惊,那身子一动,此时便有排山倒海般的气息汇聚而去。

“逢尤、怨上、疾世、悯上、遭厄、悼乱、伤时、哀岁、守志....这是什么意思,是九杀石的真相?你说清楚点!”

李辟尘一只手掌掐住影人的脖颈,后者两腿挣扎,被李辟尘单手提起,那面容仍旧在笑,然而此时,它的气息似乎有些改变,变得比之前,混乱了许多。

“嘿嘿....嘿嘿嘿.....杀太上,杀太上八十一化......吞天要吃掉一切......诶.....吃掉一切........九杀碑......九念八十一杀......你是谁啊?”

他的话语开始无法衔接,变得极为混乱:“屠圣.....是屠圣的法诀.......是天上的法........诶,太上八十一化.....这是什么东西?”

李辟尘盯着欢喜相,对方此时已经彻底混乱,似乎原本的一切逻辑都被破坏殆尽,现在完完全全沦落为一个疯癫的不明物体。

“屠圣的法诀.....是天上的法?”

李辟尘的面色微凝,这实在是难以明悟,太上八十一化本就是无名之君留下的东西,但这九杀的碑,是专为针对八十一化而衍化出来的?

但,相周流为什么会知道这法诀的炼化方法,这当中到底......

“说,吞天传人施展的这个九杀石,到底有什么作用?”

李辟尘对着欢喜相施展嫁梦法,此时窥视道它心中的最深处,连带影人都消失,而接着,那黑白的世界中,就出现了一个圆球,上面有一个空洞,空洞之中是一片白色,白色之中是一个黑色的眼珠子。

黑白黑白黑白。

这个眼球滚动起来,发出诡异的笑声,就像是婴儿的声音无限放大,而后又逐渐扭曲。

李辟尘眯起眸子,那身躯在一瞬间化了千万丈高大,宛如太古的神人临世。

“你是什么东西?七情皮.....的心魔?”

李辟尘对着这个眼珠子发问,而这个眼珠子当中浮现出无数的黑色纹路,在这一瞬间,似乎要蹦跶起来,化作什么可怕的东西。

目光移动,此时要堪破这诡谲东西的真身,而在李辟尘的眼中,阴阳的光显化,就是这个瞬间,这眼珠子顿时惊骇的嘶吼起来。

这不能以常理来解释,而正是那一刻,幽冥的感觉浮动,这眼珠子突然颤动,而后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语。

那是一些疯狂但却真实的话语,在阴阳之光的照耀下,无法作假。

“七情皮的心魔,哈哈哈哈哈!”

“心魔之心魔,性命之心魔!我是境魔!是心魔之心,心魔之恶!”

“七情七情,唯思想皮有独立之法,其他的不过只是附属品!”

“我来告诉你,七情都是褪下的画皮,如果合一,那就是七情魔相!”

“蜕变的东西总是比本尊更厉害不是吗!”

“九杀之法,一念九杀,九念八十一杀,一杀对一太上,一太上死于一杀!”

“阴阳,阴阳!阴阳相对!”

“谁的法?谁的法!去问天上!哈哈哈哈!”

“你是太上吗?你不是太上!你不是太上你怕个卵?!”

“你是太上吗?你是太上啊!你是太上那你就等死吧!”

“九杀石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九杀石,就仅仅是用来镇压七情魔的东西而已!”

“吞天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刻下了九杀石!”

“那仅仅是他在疯狂的发泄而已!”

“他褪下了皮,褪下了七情,但是控制不住,所以要用九杀来镇压七情!”

“画皮是魔,九杀是屠戮!恶人自有恶人磨!”

“道有什么屁用,法有什么屁用!反正他得到了不会用!”

“九杀石不是九杀碑,更不是九杀秘法,你这个傻子!”

“你知道蛇会蜕皮,你知道虫也会蜕壳!”

“在痛苦的时候,又能发挥出几成的力量?!”

“拙劣的模仿品,仅此而已!”

“连真谛都没有获得,贸贸然刻下九杀,除了镇压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九杀的道是那么容易修得的吗!放屁!”

“哈哈哈哈,都是傻子!”

那颗眼珠子发出疯狂的嘶吼,而李辟尘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比天还要高大,盯着这眼珠子看了一会,那步伐一踏,带动乾坤皆崩,黑白皆颠,看那一步落下,将这眼珠子直接踩了个稀巴烂。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狂之物....这就是境魔么。”

语气轻轻,就像是梦呓。

“去你娘的阴阳相对。”

李辟尘杀死那个眼珠子,随后,静静闭上了双眸。

黑白颠倒,轮转光华。

眼中光阴流转,刹那回归心中黑世,那黑白的影人再度显化,被李辟尘只手丢在地上。后者蜷缩起来,面容仍旧在笑,可是那感觉,就如同彻底的疯了一般。

到底谁才是傻子,到底谁才是疯子?

笑面丑人,可悲,亦是可怕。

“心魔中的心魔,真是可怕,代表了极致的扭曲与疯狂.......”

李辟尘仍旧感到心悸,这是褪下的单一情感中变化的扭曲之魔,是心魔亦是境魔,境魔者乃无定力幻境见仙者,更是阴魔之影,潜伏于心中之底。

眼中心世消弭,李辟尘回到真世之中,那四张人皮仍旧躺倒在地,被九杀石镇压着,不敢动弹半点。

恶人自有恶人磨,即使是画皮魔,也不敢违逆九杀的力量,因为那是吞天传人刻下,是最浓烈的杀戮欲望,同时包含着憎恨。

九杀石不是九杀碑,更不是九杀秘法,仅仅是拙劣的模仿品而已。

但这是一个警钟,相周流得到了这个拙劣的法,但....似乎还并不完全。

李辟尘目光扫过岛屿,这时候其余诸多天公都各自来报,已经把此岛搜寻完毕,包括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大山,也彻底查的干净。

并没有见到那匹龙马,而且一切线索已经明白至少三分之一,那,这里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指尖冒出火来,李辟尘施展三昧真火,把这四张人皮焚毁,此时四皮被九杀石镇压,不能动弹,又因法力被斩,难以反抗,故此被三昧真火灼烧,同时发出各自不同的嘶吼“惨叫”。

疯狂的笑声,尖锐的哭声,刺耳的啸声,恐惧到极点的骇然声。

四张人皮在这种情况之中,被三昧真火灼烧,而李辟尘又张开口,吐出一团赤青的火,那是先天水中火,此时加入三昧真火灼烧,化五昧真火,把四皮彻底烧的灰飞烟灭。

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后续的各种恶事了,那仅存的三张人皮已经逃遁,但这四皮已毁,就不必担心七情合一了。

李辟尘收回三灾道人与十二天公,身子一动,立刻准备离开傀幽海,之前所问得吞天在龙宫之中,而长生在浊浪海,至于那青鳞龙马,则是不再去管。

然,往往是运气弄人,正待李辟尘要走时,那远方海域,突然有一道青光显化出来,那速度极其之快,正是定睛一看,不是那青鳞龙马又是谁?

第四百八十八章 是他是他还是他

马踏波涛,那青光绫华,那青鳞龙马行来,正待至岛,突见那岸边站着一个道人,先是一愣,而后就是心中一凛,只暗道这处魔窟绝地,又会有什么人前来?

“莫不是这岛礁原本的主人?嗯,这地方凶险,原来当是魔人的老巢,这下正主回来,却是讨不得半点好了!”

青鳞龙马正是越山青,他此时眯起眸子,那双眼珠子晃荡,在一瞬间窥视千万里,看清楚李辟尘面容,那还不待说两句,猛地一惊,直道:“他娘的,这个狗玩意,刚刚不是才在外面见到过吗,怎么这家伙还会瞬移的!”

“他娘嘞,我不会是遇到了守缺境以上的大神仙吧!”

越山青看见李辟尘面容,顿时吓得半死,如何也难以想通,刚刚才在傀幽外海见过不久的人,怎么一瞬间就来到了这座大岛礁上?

如果真的是一位守缺以上的大神仙,那自己可谓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仙家自洞玄升守缺,乃是仙天凝练,虽不圆满,但已经生出神通,造化五行,故此守缺抱元被称呼为上人,也就是大神仙!

神仙四境,以洞玄守缺为大分,一如人仙四境,以真丹一阳为分水岭。

跨过去,那法力雄浑无比,不可以道理来计。

越山青不欲与李辟尘交谈,那四蹄早已刹住,如此转身便跑,那身子化作一道幻影,就在此时,李辟尘看见越山青动作,那也顾不得什么了,只是身子一转,化风火雷光同时杀出,只是一瞬间,乘风驾雷,直接追上了他!

“你娘!”

越山青怒爆粗口,看见李辟尘追来,他撒开蹄子就跑,心中怒言,任凭你乘风驾雷又如何,再快也快不过自己。

他得神行之法,又获饕餮真身,论是速度,已经远远比过去另外两个兄弟要快,而李辟尘见他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远,不由得心中念动,那手掌一挥,此时化出定海神针铁来,向着前方猛地一投!

轰——!

神铁在半空之中化得老大,那高有几百丈,此时划破云霄,直接就向着下方滚了过去!

这要是砸的结实,什么东西都要化作肉饼!

大海被震荡起来,化出千里波涛,李辟尘张开口去,那一道水中烈火猛然窜出,紧紧跟着烧去。

然而即使如此,仍旧是越山青更快,他嗖的一下跑的没了影子,那尾巴一甩,带起一阵海浪,而就是此时,那水波之中,有一道火苗蹿了上去。

水中火分出一部分,沾染在越山青的马尾之中,而又过了三盏茶水的时间,他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李辟尘停止追击,越山青已经脱离掌控,此时李辟尘心中操纵水中火,隐藏在对方马尾之中,静静不动,这水中火乃先天之物,冷热自调,本是九婴之心,自有妙法酝酿。

心念指点,李辟尘顺着水中火指引方位行去,那身子卷化雷光,此时全力施展,待狂风天火,就像是什么恶神般行去。

.....

“娘嘞,吓死我了!”

越山青停下逃遁的步伐,那四蹄崩踏,落在一座小岛礁上。

他这一行,几乎蹿出了傀幽海,已经行过大半的路程,此时低垂着头颅,看看四周,确认没有人了,这才长出口气。

“什么玩意,见了我面就说要让我当他坐骑,有毛病啊!”

越山青想着,便是越想越气,他那当时遇到的少年道人,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只是一见就说自己与他有缘,合该是伙伴坐骑,这当然引得越山青愤怒,但交手两招之后发现打不过,自然就开始跑了。

没想到跑没多远,居然又见到了他?

那傀幽海的外海没有名字,向着西北方位出去,就是之前交战的地方,说实话,越山青自己都已经有些迷惑了,那道人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但又在追逐之中找不到自己,这般看来,必然是因为神通的关系了。

“跑的远有什么用,你又找不到我在哪里,正常追你也追不上,哼!”

越山青这么嘟囔,同时又道:“吞天在哪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明明应该就是在这一片海水之中,怎么就没有呢?”

“他应该比我早来无垠海很长时间,但我找了这么久,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居然还找不到他,这简直就是猫抓耗子么,没玩没了的!”

越山青这么咕哝着,那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觉得还是先出海避避风头,反正傀幽海之外的海域那么多,谁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他这么想着,于是说做就做,立刻施展神行妙术,那四蹄崩开,连着踏出云霞,荡起波涛,很快就出了傀幽海去,是顺着来时的路出去的。

越山青正是心念自己出来,因为那道人已经入海,绝不可能再出现于这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道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顺着来时的路出去了。

他如此念叨,然而一出海,还没有跑出百里,突然眸光一凝。

越山青浑身一僵,只觉得是老天作弄,因为他正看见不远处,那个道人又出现了!

那道人乘着一头大鱼,正在海水之中向着傀幽海行来。

这怎么回事?!

心中骂了起来,越山青的这一停顿,顿时让那个乘着大鱼的道人惊醒,只是举目向着这边望来,突然看见越山青,顿时是大喜过望。

“道友,别来无恙乎!”

少年道人和越山青打招呼,然而越山青立刻就骂了一句:“道你娘的别来无恙!”

话语撂下就跑,那蹄子崩开海水,顺着来时的路一头钻入傀幽海中。

越山青头也不回,然而他遁入傀幽海,还没有跑了三百里,突然看见前方有风火雷光,再定睛一瞧,却两只眼睛都瞪圆,几乎掉了出来。

他娘的,那个道狗怎么又出现在前面了!?

越山青的蹄子猛地刹住,而李辟尘正见到越山青身子,顿时大喜:“道友,别来无恙乎!”

“乎你老娘一脸!”

越山青转头就跑,撂下骂人的话,那身子狂遁,然而一出海去,又他娘的见到了那个少年道人!

我他娘叻!

越山青只想要骂娘,此时是傻了半响,完全混乱了。

少年道人看到越山青,咦了一声:“道友如何回来,莫非是回心转意了?”

龙马无言,只是瞪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后面,全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三圣结盟闹龙宫

越山青处于一个诡异的停滞姿态,他的头颅左摇右摆,看看前方,再看看后方,此时那傀幽海中打出风火雷云,便看到李辟尘一人踏浪而出,那容颜容貌,与前方道人几乎一模一样。

不,其实仔细说来,是像八分。

乘鱼的少年道人看见傀幽海中出来人物,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大吃一惊,只直接呼喊出声:“兄长....可是辟尘兄长?!”

音荡九霄,那四方处,大浪皆寂,展露他雄浑法力,而李辟尘看见对方,目光先是一凝,那身上气息陡起,转动双眸,显露阴阳光华。

羲和灼灼,望舒幽幽,那两道光明打在少年道人身上,李辟尘如此一扫,才确认他究竟是谁,那心中戒备放下,摇摇头失笑而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正待想着如何如何去寻李长生,却没想到居然如此戏剧,遇到越山青,只是追他,便是寻到了李长生!

李辟尘这里不提,只看李长生观李辟尘眼中放出阴阳之光,那心中再也没有怀疑,只知道这位确确实实,是自己那兄长来了。

他这方欢喜,而李辟尘却是赶忙迎接上去,那越山青见二人互相而来,只是蹄子稍稍退步,然李辟尘一转头,笑出一言:

“请三位道兄助我!”

此话落了,那眉心当中化出风火雷光,落地便是化作三尊道人。

“贫道风灾道人!”

“贫道火灾道人!”

“贫道雷灾道人!”

三灾道人落下,把越山青包围其中,那看三位道人手掌当中各起劫光,只是一息,那浩荡天威压下,如冥冥铁索般,将越山青定住不能动弹。

这是源自于气息的威慑,是最古老的恐惧,那凡天地五虫,万物有灵之辈,皆惧风火雷劫。

越山青被天威束缚,顿时骇然,直道:“你这牛鼻子狗道人,施得什么鬼法!怎么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你?!”

“你放我离去,我告诉你,想要抓老子当那劳什子坐骑,是死也不干!”

越山青怒斥,那说话时候,风火雷已经化作绞索把他压住,此时越山青心中委屈至极,心道自己好吃好喝,这里胡乱逛逛,要找那吞天传人,却莫名其妙被这家伙压住,当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三灾道人各在三方,笑嘻嘻的看他,那眼神之中带着怜悯,这是他们本来就蕴含的悲苦情绪,然而在越山青看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哈呸——!”

这龙马有脾气上来,那吐露舌头,噗呲呲就对风道人吐了一口口水。

风灾道人身边有天风乱卷,那口水自然没有溅到身上,然而这动作当然引得风灾道人侧目,直接失笑,那刚要说什么,又露出个笑容,口里酝酿酝酿,突然吐出一口黑风。

天风劫中恶风颇多,这一口恶风出去,是把越山青鼻子都要臭的炸开了,他气的半死,那马脸涨红,闭气跳脚,引得三灾道人哈哈大笑。

这里事情压下,且看李长生与李辟尘此时终是面对而立。

“好厉害的法!”

李长生看见这三灾道人,那心中惊诧,只对李辟尘道:“兄长道行,又精进许多,这多日不见......”

“这多日不见,你倒是还被人砸了一尺子。”

李辟尘回他,此时摇头,那李长生听此言语,顿时苦笑:“兄长,此事,实属是我大意,绝不是不敌,那回头处,待我寻到他了,必然要把那厮抓入八卦炉中,炼成大丹切了!”

他恨得牙齿痒痒,李辟尘此时有些尴尬,直到:“此事还是和我有莫大关系,其实吧......那吞天传人找的应该是我,只不过他认错了人,这才.......”

“我知道的。”

李长生失笑,紧接着摇头起来:“那当初他打我时候,我于迷糊之中,听得他怒笑一声李辟尘三字,如此我便知道,是那家伙弄错了人。”

李辟尘:“确实.....是。”

“诶——”

李长生连连叹气:“兄长兄长,辟尘兄长,我这运数可是被你吞了大半去?倒霉也不带这样倒霉的,你晓得那尺子多重不,说是有四海之力,一尺子能把神仙都敲死,全力施展地仙都要惨叫而逃。”

“我这看看,挨了那一尺,居然还能活着,也亏得我乃金丹之身,历劫不毁,三神诡异,否则换了任何一个出窍境来,那一尺子砸下去,必然是阴神破灭,阳神灼毁的下场。”

李长生这话纯是调侃,没有他意,但听在李辟尘心中,倒是极其的不好意思。

李辟尘只能打个大礼,连连言歉,此事终究是因自己而起,毕竟当年没有彻底杀了那个家伙,这才引出如此多的事情来。

“当年我一弓射穿了他的脑袋,那岩石把高台砸烂,我见他从天坠下,便也觉得他必然是死了,毕竟一个换骨境的小小魔头,我法力虽然全无,但一身筑基的气血还在,在他施法之前,徒手出击把他撕了都是没有问题的。”

“此事实是怪我,此番行去,你与我一道同行,且看我彻底了结这段因果,灭他于此!”

李辟尘话语铿锵,那眼中同时闪过光华,是不仅要杀了相周流,还要弄清楚九杀秘法的事情。

这话解释下去,李长生倒是连忙开口:“兄长何必如此自责,那当年之事,你被封了法力,他受得八石强弓一击,连四海都没开,区区换骨境的小魔修,挨上这一下必然当是死了的。”

“可他有吞天传承,你与叶道兄对这魔道妙法都不了解,让他苟活下来,又得了其他秘法,如此成长到今天,居然已与神仙不相上下,实际上,也并非是兄长的过错。”

“这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是更改不得的,杀了一个相周流,或许还有第二个王周流,第三个赵周流出来,没完没了,兄长不必如此自责,总归我如今无事,反而法力更加精进,已经跨入洞玄之列。”

二人如此说,而正是此时,那越山青听得清楚,顿时瞪眼:“等等,你也要找吞天传人?”

“不错,我知道你也是要找吞天传人的……对了,你不如跟我们结盟,一道前去,大闹龙宫如何?”

李辟尘追查越山青,本就是为了吞天之事,再借由吞天找到李长生,如今已经得知吞天之位,既然如此,不若借助越山青的速度,在龙宫之中,打个闪电战!

越山青琢磨一会,盯着李辟尘左看右看:“你闹什么龙宫?疯了不成?!”

这话出口,越山青陡然反应过来,还不等李辟尘解释,立刻接上自己的话:“等等,你是说,吞天传人就在龙宫之内?”

李辟尘含笑:“然也!”

越山青沉默下来,那目光旋转,盏茶之后,对李辟尘道:“结盟,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等等哦,我要是不结盟,你是不是要在这里把我现场薄皮抽筋吃了?”

他那面容之中带着一丝佯恐,而李辟尘却已笑了起来:

“非也非也,我乃正统仙道大派弟子,岂能行此等小人行径?你放心吧,只是,你也在寻吞天,我们也要找他报仇,不如通力协作,这样你能吃他,我们能报仇,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之事?”

“这利害关系,可不用我说呢。”

李辟尘笑着把话说完,越山青头颅左摇右摆,那心中已经动摇,但面子上还是做出思考斟酌之状,好半响,那才咧嘴笑起来。

“这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吃了吞天,你还得给我点精金神铁!”

越山青开口,李辟尘大手一挥:“小问题,小问题。”

“好!”

越山青看看三灾道人,又看看李长生,最后吐了口口水。

“娘的,就这么干了!”

第四百九十章 画皮画肉难画骨

二人一马定下计策,此时三灾道人俱都笑着撤去法力,那对越山青拱了拱手,俱都道:“马龙王,可得罪了。”

“什么马龙王,叫我....额.....”

越山青刚想说自己本名,忽然听得这马龙王挺是好听,但仔细一想,那无垠海中龙王有二,自己要是胡乱称呼,万一被捅了出去,且不说妖将会不会动手,若是引得龙华三圣出面,那可就玩大发了。

不是没有这种先例,越山青好歹已经在无垠海混了好长时日了,那也曾听闻过,龙王曾经动手,亲自出面击杀了一头妄称龙王的孽龙。

越山青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想了想,直接道:“嗯,以后咱们这行动名字,我就叫马王爷!”

“当不得圣,称不得王,念不得帝与皇!那不如来个王爷,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封公之上的人物!”

这家伙撒开四蹄,此时哼哼,而三灾道人早就都笑着回转到李辟尘眉心之中,而听得越山青自称马王爷,这不免让李辟尘多看了他两眼。

“俗话说马王爷有三只眼,这家伙也有三只眼?”

李辟尘盯着越山青眉头看了好一会,那回过神,听得这青鳞龙马嘶吼,对那李长生道:“呔,牛鼻子狗道士二号,咱们这次结盟行动,你可别胡思乱想要把我抓了当坐骑!”

李长生笑着摇头:“且放下心,我若是要降你当坐骑,必然是堂堂正正,不耍手段,让你心悦诚服。”

越山青哼了一声:“如此最好,那,这一次若是要入龙宫,没有龙华许可,何以入那碧落龙门?”

“前些日子沧海间夺珠,你们谁去了?”

越山青话语刚落,李辟尘便开言:“放心,我便是刚从碧落之中出来不久,特意来寻长生。且有重大事情,此番行去龙宫,抓那吞天,要得先放于龙皇之面,长生,你可知道,如今在龙宫之内,偷盗乾坤尺的,龙族说的是你。”

李长生一惊,刚待开言,便听李辟尘讲:“那吞天传人貌似有化皮之力,你们且听我讲来,之前在那岛礁黑山之中........”

话语不停,李辟尘把七情皮之事俱都说出来,如此一下,当真是让一人一马皆惊骇,那越山青直接开言询问:“真是如此可怕?那这么说,这海域之内,还有三张人皮?!你娘嘞!怎么不打死他,这要是吃妖吃人,吃出个滔天魔头来,可怎么办?”

越山青面有惧色,李辟尘摇摇头:“那剩余四张人皮已经被我焚毁,七情皮不能合一,非同一人蜕下便是无用,应当不必再惧怕什么了......”

“九杀石,七情皮,兄长所意,是吞天潜入龙宫,已经吃了谁谁谁,化了他们的模样?”

李长生听得悚然而惊,此时又细细回忆,突然来了一句:

“当初我不过提及了一点乾坤尺的事情,五公主便要把乾坤尺给我观摩,后来我已拒绝,先行离开,又被乾坤尺所砸,我还以为是龙宫宝物被人偷去,且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被人栽赃,但如果真按兄长所言,那五公主,是否有可能不过是个画皮妖呢?”

他说着,那陡陡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妖风,害人瑟瑟发抖。

李辟尘眸子一凝,心中一震,只道:“欢喜皮和我说,吞天去了龙宫,是要吃,吃了一切!那龙族之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当是吞天在寻找的?”

“吃,不可能是漫无目的的吃,那是白痴,凡有所动,必然有所图谋,长生,你说的若是真的,那五公主,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是张画皮!”

李辟尘的面容冷下来:“我还不知道这画皮之法,是否可以瞒过寻常地仙,那龙王当面,若是有异应该是直接发现,如果此法能瞒过地仙,那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李长生:“兄长有阴阳之瞳,号曰极似羲和望舒,乃天下洗象真水加上地下幽冥之水汇聚,这回合阴阳之力,才有窥破一切邪祟妄言之能,但寻常地仙,即使是龙王,若是没有妙法,说不得.......”

二人一马皆是悚然而惊,只觉得是有些让人震恐惊惧,越山青的头颅不断四下乱晃,似乎是在找那三张人皮,他此时想到自己还曾在那黑山岛礁上待了几天,那不由自主就起了一身的汗毛,连连在心中叹服,还是多亏自己命大不该死。

这里正在推演,这当中,李长生把那座下大鱼遣散,摸了摸它的脑袋,放其归入大海。

“十三日,若是寻不得你回去,苍岩龙王便要出兵搜海,那待到春华公主大婚完毕,就是群海诸妖抓你之时,为了龙宫颜面,到时候便是误会也绝不能承认!”

李辟尘对李长生开言:“事不宜迟,我本是打算快些寻到你,而后回返龙宫,但没想到如今居然推演出这等事来,若是真的,那吞天传人如果描了画皮,指不定又要对谁下手。”

“若是龙宫之中已经有龙族是画皮,反口胡乱指认,这虽然能被上苍金火破去谎言,但是就怕苍岩龙王怒在心头,不听解释……”

越山青:“我有事讲,那前些日子,包括沧海间内,都有不少白骨累累,俱都是吞天传人所吃,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家伙好生浪费,如今看来,原来是故意留骨,只是要皮和肉啊!”

“画皮画肉难画骨,看来骨是不能模仿的东西......画皮妖,七情皮,九杀妙法.....吞天传人得了不少好东西啊!”

李辟尘沉吟一会,缓缓开口:“北斗七情魔,乃七星君负面,那北斗落死,南斗主生,这次龙宫有行,我们确实是要用二重身份。”

“越山青化马王爷,那我便称南斗文昌六先生。”

听得李辟尘提议,李长生略微思索,开口道:“既如此,那我本是金丹化生,主起寿元阴阳之事,便称三台,乃对应天上三台三星,唤华盖真人。”

“好么,马王爷,六先生,华盖真人!这下就说咱们是从外面来无垠海仙家,这二重身份,可是随时替换的,千万不要陷在自己的角色之中出不来。”

李辟尘如此说着,指了指自己:“我有三灾道人可作身外替身,你们若是有同样的化身之法,大可在现在便施展出来。”

话语落,李长生此时捏起法诀,那身上金光涌动,施展的正是金刹罗影!

千影聚起,捏出另外一幅面容,他拍拍脸蛋,微微一笑。

越山青嘟囔两下,那身子趴的低,突然整个躯体就开始四处乱晃,就如同古代时说的妖精显真身一般,那青色鳞片颤颤,化作一身青袍,那两根龙须动动,化了一对长眉。

只是顷刻,这“人”站起身来,满头华发披肩,身着青袍,面容俊秀,而在那眉心当中,点缀一道红砂,宛如天目一般。

第四百九十一章 回转碧落却见空

越山青化出人身,那模样显露,真真正正是一位浊世的佳公子,若是行走凡尘,单凭那一头华发与那一对长眉,就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

李辟尘心中暗赞一声,但眼下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于是与两人定下行程:“你二人便以华盖真人与马王爷的身份行事,我此番去仍旧用本来面目,先行去春华一族见红渠公主,告知他此间之事。”

叶缘与红渠无事,这寻回长生的事情,必须要当面见她说出才行,若是真被吞天潜入龙宫吞龙女为画皮,那么这次的大婚,怕是不会那么安逸了。

说是盗了乾坤尺,但乾坤尺如今实际上还在龙宫,只不过已经不在龙族手上。

三人定计,此时越山青刮起狂风,只是刹那便有一片青云汇来,那裹住三人,直向沧海间的方位行去,如此过不多久,已见那群山矗立,待李辟尘指引,青云旋上云霄,借助龙华令之威,是直接化入了碧落中去。

博山重见,三人飞快掠过,目标直指红杏山,而那一路上,且看有龙兵龙将行色匆匆,于是李辟尘便从青云中遁出,拦下一位将军,且向他询问。

“你是.....”

那龙将不认得李辟尘,刚是皱眉,便见李辟尘展露出龙华令来,那神色微微一肃:“龙华令!原来是贵客,失敬。”

李辟尘:“不必多利,将军,敢问这博山之上,龙宫之下,云霄之内,为何有如此多的龙兵龙将在行动?”

话语说出,心中光华同时亮起,那清静经运转,李辟尘窥得龙将内心。

龙将眼神微动,笑言:“大公主的喜事,这几百年也不见一次,又赶上龙盂会闭,怕有恶徒捣乱,自然要严加把守。”

【苍岩龙王已经震怒,清点兵将之事不可说出,莫要坏了春华公主的大婚......】

他是如此说的,李辟尘看他半响,直到那龙将微微发毛,这才是笑了笑,那当中意味深长:“原来是这样,多谢将军解惑。”

“不必谢.....”

龙将如此言了,上下打量了李辟尘一会,正是这时候,那边上有人呼唤他,于是这龙将告罪而退,急急忙忙不知去了何处,但想来应该是去苍岩部报道了。

李辟尘观望两眼,只是心中微寒,暗道苍岩龙王已经耐不住性子,准备出兵搜海了。

青云混雾之中,越山青与李长生见到李辟尘遁回,连忙询问,那一听之下俱是心震,若是龙王点将,那龙宫至此开始就要森严戒备,若是稍有异动,怕是早要被捉了囚禁起来。

“这可不妙了!”

吞天入龙宫,不知道现在身份是谁,怀疑对象首先便是苍岩的五公主,那剩余的则是一头雾水,若真有画皮之术,那杀了任何一人,旁人都是不知道的。

“还去?”

“还去。”

“还去!”

连着三声,乃三人分发,那青云晃动,此时转入九霄,来至碧落之天,又顺李辟尘指引,前去红杏山。

然刚还未至红杏山前,那已有龙将迎来,见此之状,李辟尘三人散去云头,此时快步上前行礼,却听龙将道:

“贵客请回,从即日起,红杏山中不再接待外人,红渠尊主要静候良辰美日到来,与驸马一道,不再见客。”

话语铿锵,没有什么感情,这位龙将认得李辟尘,而听得这话,那越山青顿时跳脚,刚是要开口质问,却被李长生一把抓住腰间肉块,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不敢再放肆与造次。

李辟尘皱眉而言:“可,之前我刚刚从此地出来,这刚刚过去一二日的光景,就封山再不见客?将军,此是为何?”

龙将漠然摇头:“我怎知道,我不过是一小小龙将,奉令行事罢了,贵客还请回去,莫要在此地耽搁时日了,那婚期将近,届时等大婚之日,贵客再行来此吧。”

“我有要事,可否请将军通融?”

李辟尘行礼,龙将同样还礼:“实在无法通融,若是放了三位进去,我这脑袋怕是不保,届时三圣震怒,我必死无疑,还请贵客见谅——请回吧。”

他做出送客手势,李辟尘沉默不语,只好退回,那行出红杏山,越山青便叫嚷起来:“这可是怎么回事,你说的能见到这个春华公主,怎么得她还不想见你似的!”

李长生琢磨:“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若是按兄长所言,之前刚刚行出碧落一二日,这距离婚期还是有十日多的时间,若是说婚礼之前新娘子不见人,但这也太早了些!”

“刚刚的苍岩龙将也是,此次的春华龙将也是......非同小可啊,除去龙王震怒,已经点将清兵,恐怕还有什么事情。”

李长生细言:“兄长怎么看?”

越山青开口:“就这么走了?”

“走?当然不走!”

李辟尘目光微动,那手掌突然点在二人眉心,那口中念诵言语,只道:

“小,小,小!”

言出法随,李长生与越山青的身子越变越小,那转瞬光景,就化作了两虫般渺渺,而李辟尘此时身子转转,口中同样念诵此法,嗖的一下,也变作羽虫模样。

手掌一挥,化混元一气,与天地八法相合,如此正是神鬼难知,那越山青与李长生对视一眼,俱是笑起:“小小小,妙妙妙!”

三人驾起遁光,此时如介子蚊虫,那身上气息与天地相同,就这么兜兜转转,转入红杏山中。

红花飘零,碧水颤颤,那有侍女行过,花仙提篮。

三道微光转出,行有极远,到那红杏宫前,烟雨朦胧,看黄铜龙门紧闭,而三人此番来至,寻个缝隙钻入,待见那宫阙之中,大殿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一人。

“莫不是在闺阁之中?”

“我们去....不太好吧?”

“都来了,走走走,不去干什么!”

三人商议一番,分头而找,李辟尘寻寻觅觅,此时顺着原本来时路线行去,先去了红杏墙处,但出乎预料,那红杏墙上居然被施下壁阵,而刻阵的法力,堪比地仙。

李辟尘皱起眉头,此时运起阴阳双目,然而光华照破,却并不能看透这阵法威力,不由得心中有惊。

正是此时,那边上有侍女行过,悉悉索索,正在讲些什么。

第四百九十二章 饕餮恶事惊龙军

两位侍女行过,那当中交谈,被李辟尘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龙王大人召驸马前去留春宫,究竟是为的什么事情?”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最近是戒备森严了一些,即使是红渠大人要大婚,也不必这样吧?”

“我隐隐有听闻,是苍岩氏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春华才......”

“这可不能妄自议论,万一出了问题被人知道,我们都要遭殃的!”

“诶呀!”

两位侍女一边交谈一边离去,李辟尘站定红杏墙前,那身子渺小,不被察觉,只是此时琢磨起来:“叶缘不在这里了?我刚走一两日,他就被龙王传唤?”

“留春宫,那是什么地方?春华龙王的居所吗?”

心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李辟尘也难以言说出来,只是那种感觉萦绕心头不散,当下暗自揣摩一番,觉得这终究只是两个侍女所言,她们只是知道片面,此事断然不简单。

.....

顺着长廊移动,李长生来至另外一处内宫,那上面红花古木,装饰的颇有韵意,而那宫阙之外又有三座高楼大阁,李长生正待寻觅,却忽听有笛声响起。

袅袅而又高远,似是谁的呓语,那当中响彻的是哀愁,也有欢喜。

李长生抬起目光摇看,此时辨认其笛音来源,那身子兜转,此时化微光遁入其中,在三处楼阁内,东方楼阁之顶,见到了一位红衫女子。

仔细观望,李长生认出这位女子,当是红渠公主无错。

那曾经与无垠禁地做客,也见到过这位公主画像,此时见到此女,与那画像之中有数分相似,便是心中确认。

正待发讯息与李辟尘,突然听得红渠的笛音停滞,那头颅转回,似乎在遥遥观望什么。

李长生不动,莫名其妙听见对方在喃喃自语。

“此去一路平安,万万不可着了他人的道......相公,还望你.....千万要念妾于此,莫要坠入迷乡.......”

她的语气很低沉,同时目光垂落下来,居然有些苦涩。

“堂堂春华公主,统帅十万龙兵,却落得被幽禁的下场.......父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她的语气之中透露出很多讯息,而李长生心中蓦然一震,暗自揣摩起来。

“什么叫做念妾于此,坠入迷乡?叶道兄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春华龙王把她幽禁在此?这....乾坤尺之事不是苍岩龙王的问题吗,为何与春华又有了关系?”

李长生不敢怠慢,立刻化微光转下高台,而正是此时,那忽然听得宫院之中一阵折腾,就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爆炸一般。

目光投去,突然李长生头顶有阴影盖下,他还不待反应,却突见红渠起身,正是突然被惊到,那手猛地一挥,施展一阵神风,同时伴随着半怒半疑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那神风刮出楼阁,把李长生直接掀翻出去,那法力滔天,正也列在神仙之中。

他被这突然一下弄得顿时懵了,再看下方,那爆炸之处正躺着一头死狗般的蛟龙,而边上不远处,正是越山青的背影。

而红渠的楼阁处,木窗已经关闭,上面闪烁明光清华,显然有法术留存。

“是这家伙?糟了!”

李长生顿时难以言说,再转身去,突然见到红渠的楼阁已经设下阵法,他顿时懵逼,只能苦笑而退,那化微光转下,直接落到越山青面前,揪着他就开骂。

“尽帮倒忙!尽帮倒忙!”

越山青被李长生揪着,顿时恼火:“他娘的你骂我作甚,是那蛟龙欺人太甚,我乃饕餮龙马,岂能被这下位龙族羞辱!”

李长生:“混元一气盖体,这蛟龙是怎么看到你的?!尽在胡诌!”

越山青:“我看那红花漂亮,三清之气充沛,想摘来吃......摘来看看,谁知道是他的尾巴!”

李长生:“你刚刚说了吃是吧!你这个夯货!你咬了他的尾巴!”

越山青舔着脸:“我又不知道那是他的尾巴!这家伙警觉,看到我就咬吃我,为了不被发现,我才把他打昏的!我乃饕餮龙马,大圣传人,岂能被这小小的下位龙族......”

“够了够了,你坏了大事哦!”

李长生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目光转回楼阁上,再见那阵法封锁,顿是滋味难言,连忙对越山青道:“你惊了红渠公主,这下好了,我们进不去,只有等兄长来此,与红渠公主细言......等等,什么声音?!”

正是此时,突然有一道浑厚钟声响彻红杏山中。

.....

红杏山外。

之前劝退李辟尘三人的龙将守候在此,那远方处,有光华汇聚,见一位龙将行来,对他拱拱手,开言:“时辰已到,巡守来此,见过将军。”

“倒是警戒的很,我们寻常守护宫阙,那一守便是几十年的都有,这才是几日,打个盹的时间,就有巡守之人。”

这位龙将开口,而那巡守龙将笑:“你也说了,是打个盹的时间,我龙族休眠,哪怕是打个小盹都要数日,这时间可长的很,千万莫要被人侵入,时时刻刻保证充沛体力,才是正确之道。”

“说的也是.......”

这位龙将点头,此时开口:“那之前还有红渠公主请来的客人,被我劝离,若不是这次苍岩异动,春华大婚,这红杏山也不成这般把守,还要派我等龙将率兵守候。”

“客人,劝离?”

巡守的龙将皱眉:“何时的事情?”

红杏龙将:“就是之前不到一个时辰。”

“不对,我没有见到啊?”

巡守的龙将面色微变,此时红杏龙将也皱眉,那掏出一枚鳞片,开始施法,传讯诸多龙兵,待问清楚全部之后,顿时面色发青。

“都没有见到?不可能啊,我看着他们出了红杏山的!”

巡守的龙将面色微凝,此时连对红杏龙将道:“有诈!”

“红杏山中的人呢,快,让人进去看看,万一春华公主出了闪失,我们都要龙头落地!届时斩龙铡下,那是要血流成河!”

红杏龙将知道此事严重,立刻传讯其他方位的守候将军,那诸方龙将接到命令,于是调遣龙兵汇入红杏山中,那东方龙将敲响大钟,其音浩浩荡荡,绵延不断,再加上那些龙兵,数一数足有万数,汹涌澎湃,直扑红杏山主宫!

第四百九十三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

钟声回荡,惊起三圣,李辟尘听得分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是行的飞快,突然撞见李长生与越山青,那一问之下,方明白前因后果,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钟声连响,宛如警鸣,我料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先离开,这般待下去还是危险的紧!”

李辟尘敲定主意,而李长生把之前在红渠楼宇之内所听之事尽数言出,让李辟尘知道,此一听之后,李辟尘便是皱眉而起。

“叶缘被龙王传唤而去,红渠却又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一路平安,莫要着道的话,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过离开一二日,这碧落之上,怎么似乎像是变了天一般?”

李辟尘这般思量,只觉得似乎有阴云从冥冥中盖压而下,遮掩密谋,那虚无之感不得作假,尤其到了这般境界,若是有秘,定然有些感应。

三圣快速离开,化遁光而散,而便是三盏茶水之后,他们三人在红杏山林之内,突见得四面八方,俱都是龙兵漫天,那浩浩荡荡,不下万人前行。

“果然出事了,都是你这个夯货干的好事!”

“怪我哦,怪我咯!都是那个蛟龙不好!”

见得这般阵仗,三圣心中同时响彻声音,那便是幸亏溜得快,否则若是被抓住,哪怕是龙华令在身也不得走脱了。

并非打不过,而是打不得,那龙兵皆是龙宫之人,龙华三王之后,若是有些差池,这向上一告,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走?”

“走。”

“走!”

又是三声言语,只看三圣化光而遁,遥遥逃出红杏山,那身子虚幻且渺小,与天地相合,不被任何一人所发觉。

然而就在此时,那天外处突然有光华汇来,只看一头大龙从云霄之上探出脑袋,那慧眼如炬,一扫乾坤浊障!

“地仙!”

越山青感到这股气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自己诸人已经出了红杏山,然而就在这临了关头,居然有一位地仙亲至?!

“不可能,我们进来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就算起了怀疑也不过是出兵搜查,何德何能可引一尊地仙神龙临尘?!”

“可不要是某位大将,那如果是,就真的惨了!”

妖族大将若临,那远不是自己这些人能够逃遁得了的,当下越山青面色煞白,而李辟尘则是看了一眼天上,那手掌猛地一压,三圣气息此时陡降,那步伐不停,却是变换容颜,瞒天过海,躲过了这位地仙搜查。

“混元一气在身,区区一尊地仙,不明天数,即使稍稍有感,也绝不可能能在此中寻到我等,不消惧怕!”

李辟尘自有底气,这位大龙感其法力,并不高绝,也就和曾经焚鬼老祖相差不大,这等水准绝对不可能是妖将,因为李辟尘曾经见过一位妖族大将墨海龙公,就在泼墨山河境中,那种威势远远要强于这尊地龙。

“且改头换面吧,你二人仍旧化身身份,我且先换张面皮。”

三人中,李辟尘唤出风道人,以混元气转换面孔。

“文昌六先生,三台华盖真人。”

越山青见了便也晃晃脑袋,却不需要变脸,只是以人形行动,借助混元气瞒天过海。

“齐活。”

三圣出行,化六先生、马王爷、华盖真人,施施然离去。

三圣远遁,不知所踪,那地仙大龙搜查无果,只好收回头颅,那眼中充满疑问,却也没有甚么法子,只认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红杏山中乱起,引得红渠公主眺望远方,此时那目光之中似乎蕴含甚么,待半盏茶水之后,她挥一挥衣袖,嘴角勾勒,却又一丝苦涩,而后轻轻一叹。

“莫要再回来了,此事已不简单,我万万没有料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我所说之言,虽然不曾说完,但想来已经足够。”

“诸位,离开无垠海吧.......”

红渠公主喃喃自语,从那话中,居然可知,她原来早已知道李长生在侧,之前那些话俱都是隐晦提点,告知此处有异,只不知为何,不能明说。

她拾起那坠落的玉笛,轻拭尘埃,放置于口,那缓缓吹响。

笛音袅袅,传荡楼阁宫阙,引无数龙兵仰头而望,侧耳而听。

哀泣,而又欢喜.....

.......

三圣逃遁,离开红杏山,仍旧于碧落之中兜转,那云海之中沉浮无数山峰,与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画卷,而三圣寻到一处小山头落下,听得李辟尘言起,只道:“大,大,大!”

壶天的法门施展,令三人化出本来面目,那越山青屁股一动,直接坐在地上,那满头华发杂乱无章,好似颓废公子,就缺把折扇。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这吞天传人似乎搞得挺厉害啊,是另有所谋?”

李长生叹气,又怒言:“这谁又晓得?原本以为只是为了乾坤尺,没想到现在弄出这些事情,待我寻到他来,定然把他剐了,剁碎炼丹!”

二人言语,而李辟尘则是目光遥遥,若有所思。

不曾见到红渠公主真身,自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自然可用清静经一窥其心,然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吞天传人再下一盘大棋,并且这阵仗有愈演愈烈的情况。

李辟尘眯起眸子,心中暗言:好棋手,好棋手,只可惜,棋子之中有棋子,没有算到自己与长生是两个人,就是最大的失算!

不过现在自己倒是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当真是恼,曾经未杀了那厮,今日留下大患来!也怪自己,这算自信过头,没有补刀......不过任何人来想,脑袋被打穿了,谁能活下来?

“打不死的臭虫,果然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既然他要下,那自己就陪他下,一个人下棋未免太过孤独,那不如再加上一个对弈的,这才好玩。

只是现在情报不对等,不晓得究竟谁才是吞天,若是有个聚会什么,一窥全部,施展清静妙法,倒是能一下省却诸多苦工。

“让我想想,既然红杏山已封,其他地方估计也是一样,那么......”

春华氏群山已封,那如此看,要不要去苍岩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若去撞撞大运?

还是说,静静等候大婚开始,再做计较?

.....

春华氏群山深处,那云海滔滔,带起碧落大浪,四周春花飘动,随处可见云海与真海之内生长参天春花之树。

桃李春正华。

海上有黄龙卷身,龙首之上端坐一人,那身上着甲,正是叶缘。

听龙王传唤,他自为婿,当然要去请见,乘绕黄河跨越碧落千海万山,正待去往春华主山,然那群山之巅,突然传下幽幽鸣声。

似琴声,似古筝。

叶缘抬头,却见一座高山之巅,看无数水流潺潺而下,那当中分开碧波光华,走出一位龙女,身着素衣纤尘不染,那抬起眼眸,当中幽幽宁宁,似有无边柔情正待诉说。

这位龙女行来,叶缘示意黄龙停止动作,那对前方龙女拱手行礼,同时目中有疑。

“此地乃春华群山,五公主身为苍岩龙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四百九十四章 西天欲雨语难休

五公主抬起面孔,这龙女看模样,不过是二八芳龄,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那清秀可人,又有一股清冷高绝之意,当中素衫绫罗,眉眼不施粉黛,当真是绝世佳人。

她对叶缘欠身,那吐出言语来,其音空灵,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听,能晃人心神不宁。

“叶大哥,我美吗?”

五公主的眼中有着幽怨与柔情,似乎在诉说负心郎的事情,那目光遥遥,盯在叶缘面孔之上,只是瞬间,若是凡人被着眼,必然要失魂落魄,唯她是从。

“五公主?”

叶缘皱眉,此时目光之中闪烁光华,对她言语:“五公主自然很美.....”

“自然很美吗?在叶大哥心中,我怕是比不上红渠姐姐的。”

她语气哀叹婉转,当中满是女孩子般的埋怨,只是吐气如兰,听得此人,不论仙魔神鬼,皆要心神摇颤,恨不得把她揽入怀中,好生疼爱一番。

然而这般景色,看在叶缘眼中却如洪水猛兽,此时已经冷下面来:“公主话里有话,如何讲?”

“我只是想与叶大哥说一件事情。”

五公主的眸子抬起,那当中充斥柔情:“叶大哥,我哪里比不上红渠姐姐?”

“五公主,您此言何意?”

叶缘感觉有些不对劲,身为神灵的先天感觉,让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胡乱言语,这可是要伤了李长生的心呢,公主不是倾心长生,如今对我说这些话来,又在此地抚琴,莫不也是在等我?”

“呵,我叶缘倒是有些桃花运,只不过这事情,似乎很是不对呢.....”

叶缘缓缓言语,那眸子之中显化光华,而正是此时,五公主的语气变得哀怨起来:“长生偷盗乾坤尺,我早已恨他入骨,那般下作人儿,如何能与叶大哥这般英雄比肩?”

“叶大哥,我......”

她那身子轻动,此时踩踏云头,而叶缘正是盯着她,突然,座下黄龙长鸣一声,突然有些颤抖,就是这个瞬间,叶缘开眼,却浑身猛地一僵。

意识混沌,那前方的龙女似乎变化,景色逐渐扭曲,化作红渠的模样。

“红渠....红渠......”

叶缘下意识抬起手来,然而就是这一刻时,那胸膛之中,一盏灯在摇曳,吞吐黯淡光华。

三辟无常灯!

此灯自叶缘从枉死魔身之中复苏后便一直跟随,不知来路,不知来头,从不曾自主施展妙法,而在如今,居然吐出华光,照破叶缘的眉心。

那神道煌威明光显化出来,神灵天地之威加持在身,破去虚妄,让叶缘猛地惊醒,再看前方,那五公主面色已冷,全无之前半点妩媚高绝姿态。

是幻境!大幻迷心之法!

“好家伙,在此地截杀我,你是谁?”

叶缘清醒过来,而座下黄龙不醒,被叶缘一脚踏在他眉心,那浩荡神力震动,让绕黄河也清醒过来,此时一睁开眼,就大骂一声:“妖孽,妖孽!”

“嘻嘻,我可不是妖孽呢.....我是真正的五公主柳屏儿....”

五公主笑了起来,然那面容有些古怪,似乎是爱之深,恨之切的样子。

她的目光转动,当中的光华似乎要直刺叶缘内心:“奇怪,奇怪,叶大哥,你好厉害啊,怎么连我,也无法拴住你呢?”

“你的身体,似乎有什么神异?”

她如此说着,却是在一瞬间跨越山海,那叶缘神智陡然一晃,此时却见她已来至身前!

那素手轻解衣衫,酥体缠绵,五公主趴在叶缘胸膛,而那手划过神灵肉身,只是这时显露无边春色,那气息绵绵,一下子镇压叶缘神智,让他恍惚,然就是下一瞬间,一道灰色火焰突然从身躯之内窜起,那当中带起紫色云团!

火焰升腾,黯光震神,五公主突然惊叫一声,那连连退出,去海三十丈,只是这一下,那看手上,居然已被灼伤。

她抬起眸子,那眼中有着惊讶与不解,而当她看清楚那一闪而逝的灯容,顿时花容失色,只是喃喃言语:“这......玄都八景宫灯!”

三辟无常灯——玄都八景宫灯!

她此言吐露,且让叶缘一惊,那猛然回神,看自己衣衫半解,顿时大怒至极。

“这家伙绝不是柳屏儿!”

叶缘眯起眸子,心神稳定,眉心处神道煌威明光兜转,那头颅转向四方,看群山高远,云浪滔天,却是莫名感到一股心悸。

有埋伏!

叶缘心中没来由的一震,那猛然一拍黄龙脑袋:“走!”

“哼,走不得了呢。”

幽幽的话语吞吐出来,那四方海域突然震动,连带群山也崩,当中化出大手,乃海中巨妖出面!

“吼——!”

一声怒叱,伴随着这道声音显化的,是数位龙子,那双目空洞,有苍岩龙族亦有春华龙族,他们施展龙族妙法,布下大阵,此时引动山海水柱,封锁乾坤。

“龙族阵法.....这是.....”

叶缘认出这大阵来历,顿时大惊:“山海龙纹阵!”

山海龙纹阵乃龙族玄妙阵法,须得十位神仙境神龙加上三十六位人仙境龙仙方能布置,如此阵容,可想而知此阵威力几何,那挪山掘海,自化一境,封锁乾坤万象,山中有山山外青山,海中有楼楼外天楼,层峦叠嶂,绵绵无尽!

龙族道纹为基,十神龙为眼,三十六龙化天象八荒,引龙纹弥漫,塑造天地乾坤,自成妙境困杀敌人。

“你们要造反不成!”

叶缘怒喝群龙:“我乃春华龙族大驸马,你们是要掀天吗!”

“他们就是要掀天呢,叶大哥,你娶了红渠姐姐,可知道恶了多少人么?”

五公主的声音透过大阵传来,那当中满是幽怨:“叶大哥,没想到你身上居然还有这么玄妙的宝物,可......诶,你心中永远只有红渠姐姐,没有我的地位,你只要说一声喜欢我,愿意娶我而不是娶姐姐,我现在就撤去这大阵,好不好?”

“娶你?天大的笑话,你根本不是五公主,你这厮是什么怪物?”

叶缘此时提起玄黄大枪,已经蓄势待发,那大阵已布下,如此来去,他方才明白,之前对方又是言语,又是抚琴,又是施幻,俱都是为了布这山海龙纹阵。

若是言语起效,便不需要后面之事,若是幻境起效,就不需要大阵起来。

连环之中扣连环,连环斩不断!

叶缘暗自唾骂,今日自己当真是栽了,曾经也算计过诸仙地神,没想到今日居然栽倒在龙华境中,这当真是一报还一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年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瞎了眼!”

气上心头,叶缘已经看不见五公主,只能专心对战这片大阵,而此时遥看高天,沧海群山,那十尊神龙人显化出来,俱着君袍,乃是十位龙君。

叶缘心中一寒,因为这当中有位龙君他正是认得!

“灵窦龙君,你这是做什么!我现在是龙王亲召,若是耽搁时日,你要上斩龙铡的!”

叶缘对那龙君嘶吼,而那龙君看向叶缘,面色漠然,毫无表情,双目空洞仿若没有魂魄。

“驸马爷,还请在此地等候,待到时辰一过,春华大王见不到驸马爷,小君才能放驸马爷出去。”

他如此说,语气平稳冰寒,而正是这一刻,那十大龙君突然动作,同时点下一指,打出风雷明光,只是一下就把叶缘震退数十丈,那手上酥麻,烟云起落,叶缘心惊无比,因为那龙君出手当中居然满是杀意!

“你们他娘的.....好好好,今日我要大开杀戒!”

叶缘的眸子猛地冷了下来,就是这一刻,那目光的深处,是魔气滔天,森然无比!

曾经为魔,即使成神,仍有魔性!

神性.....魔性!

此谓.....神魔!

第四百九十五章 春华诡而苍岩异

.....

迷障越来越多,而一道道阴影似乎也正在缓缓浮现。

撒下的鱼饵已经引诱了群鱼,它们正在逐渐的上钩。

但是,这些鱼儿之中,或许潜藏着某些不可招惹的怪物。

.....

.....

春饶山,春华氏群龙主山。

留春宫中。

春华龙王端坐大殿中央,那下方四处,是汇聚而来的群龙。

上至龙公,下至龙侯。

威风堂堂,这里存在的,都是说得上话的龙族公侯,因此并不是所有的龙君龙侯都到。

此时龙王的面色,稍稍有些沉凝,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快,他开口了,那声音浩荡,又带着一股无上的威严。

“......”

“我那女婿来了没有?”

春华龙王的眸子扫过群臣,那下方处有一位龙公站出,拱拱手,对龙王禀奏。

“启禀春华王,我已经命龙将前去传讯,至此已有三日光景......”

他话说一半,边上有人咕哝:“满公,这提前三日去通知,我等却已在殿内等候数个时辰,这驸马还不曾来,看样子是你的面子不够大,还是说,你派去的龙将,可是恶了驸马爷?”

龙公瞥了那出声之公一眼,缓缓道:“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这午议时辰将至,且待老夫施展法术看他一看。”

春华龙王点点头,满公告罪,此时在大殿之中施展妙法,那双目之中燃起妙火,金光春华,熊熊而燃,他那向着西天一望,北天一看,南天兜转,却是皱着眉头,那过了三盏茶水的时间,散去法术不言。

“.....”

满公皱眉,目中显化奇异之色,那边上群臣中便有开口者:“满大人,你那法术,似乎不灵光了?”

“千里眼的妙法,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施展不开了?还是说因为上了年纪,老眼昏花,所以千里眼,也不顶用了?”

面对同僚的嘲讽,满公并不回击,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似乎带着一股威势,那出声之人顿时哑口,而后悻悻退回。

“禀奏陛下.....老夫的千里眼.....看不到。”

满公皱眉,对春华龙王言:“驸马爷并不在公主闺阁之中,红杏山内没有其踪影,但是一路行来,看遍三方四海,也没有查探到驸马爷的踪迹。”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满公如此说的,那边上一位龙公开口,语气平缓:“真神之尊,地气萦体,堪比玄光人仙,这般法力,在我春华龙境——能出什么意外?”

“看样子是不想来吧。”

这龙公哼了一声,满公则是摇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那听得春华龙王突然开言:“好了,都噤声!”

这一言浩荡,落下于堂,令得诸公告罪。

“本是让他来指认偷盗乾坤尺之事的罪人,他有事不来,是避而不见,显然是为了避嫌,亦或是顾忌往昔情面?那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追究他了。”

春华龙王开言定论,这引得满公皱眉:“陛下,此事是否不妥当?驸马爷为人尚是有诺,不该不打招呼便遁隐不见,我这处他也不曾与我讲过。”

“陛下,我认为,此事还是要......”

满公话不曾讲完,那之前龙公又是开口:“要什么要,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没看苍岩封海,春华闭山,一切只等大婚来临,这驸马爷现在不来,显然是不想见事。”

他对龙王拱手,那头却看着满公:“且不闻,陛下刚刚曾言,那驸马爷与盗兵贼,曾经乃是故人,这般若是指认,怕是心有愧疚,日后造化心魔则是不妙。也是陛下圣明,此事已不再追究,满大人何必再去寻驸马爷来此呢?”

“并非如此,流大人误会,只是驸马爷若是有去处,一向不会不打招呼,这突然不可见,练我千里眼也找他不到,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已经提前三日只会,龙将也已回来告知于我,说是驸马已经出海,却到如今尚不得见,你说,这不是出了事,又是什么呢?”

满公缓言,流公听闻放声大笑:“满大人,你也知道,驸马爷若是不来,不会不打招呼,如今他若是不打招呼,那说明这事情他真的不想管,借此事回避,也正是他的想法啊。”

“还是说,你觉得陛下的猜测,有些不对呢?”

他又是拱手,而满大人皱眉,转面对春华龙王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施展春神镜之法,窥我春华群山,看看驸马爷究竟是在何......”

“好了,不要说了!”

春华龙王开口,那眉头微皱:“他不来是他的事情,不要再谈论了。”

“叶缘这小子有时候就会这样,心中有些自己的计较,我不和他多言,不来肯定是因为怕与那盗兵贼相认,若是让他生了心魔,红渠又要来说我的不是,都不要再谈论了。”

“那红渠所绘的画像已经交给苍岩氏,出海搜兵是苍岩群将的问题,我们这里,要紧之事,是看好属于我们的神宝。”

“哼,也是好笑,苍岩王是老糊涂了,把乾坤尺给那丫头使唤,这龙族三大重兵,乃是对外门面之所在,虽不是最厉害的兵刃,但却是挂在脸上的皮!”

“乾坤尺,缚龙索,阴阳镜......”

“这次乾坤尺丢,影响十分恶劣!自我处开始,既然有人能偷到乾坤尺,那我春华部的缚龙索,便也有被盗走的危险!”

“尔等如今居此,龙盂虽落,但龙华未闭!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龙王怒言,浩荡神威震彻群臣,引诸龙胆怯,俱都拱手躬身,开言称是。

春华龙王微微颔首,那高坐云台,此时大议十一日后红渠公主大婚之要事,那诸多布置,处处名堂,皆要三审九看,如此方能最终敲定,此非龙王一人之功。

眼见诸位臣子商讨,龙王眼中那烦躁之意尽去,渐渐露出一些欢喜之色。

王,终究是王,臣,终究是臣。

春华王看着下方的群臣,很是享受这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那双目微眯,略有朦胧,此时看向殿堂之外,似乎跨越了无尽的山海,见到了一抹红色。

红色之外,是紫色的天。

这一刻,春华王那眸中闪烁的欢喜之意,却是......

有些明灭不定了起来。

......

......

石壁宏伟,苍山连绵。

春华氏群山正在商讨大婚,而苍岩氏此处,就没有那么热烈的气氛了。

一片孤寂与肃杀,宛如秋天与冬天夹缝时的季节到来,那明晃晃的,处处都是刀光剑影。

苍岩氏在备战,在整兵,在聚将。

苍桓山.....苍岩氏主山,高有八万四千丈。

下接沧海,上连苍天。

第四百九十六章 身外幻身影外影

浊浪排空,四方龙华。

苍桓山上大殿,苍岩龙王静坐其中,那双眸作倒竖之状,如古神怒目,那一身苍灰王袍,带动银鳞闪耀,而那面目上,蓄着长须,黑白夹杂,似乎年纪已经不小。

事实上并非如此,仅仅是因为苍岩氏真身与春华不同,若说春华为一日之晨,那苍岩便是掌一日之暮。

苍山暮海,春华秋实。

这便是苍岩与春华二大王族的氏称由来,而紫宸皇部,意为天子所在,正是帝王尊讳。

“父王,兵将已整备齐全,八方海域八十八位将军俱都到达,连带六位妖将也已经赶赴至此,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海擒贼。”

苍岩龙王身前,那大殿之外,有一位身披鳞甲的龙子单膝跪下,那头颅低垂,向龙王禀报。

“我知道了,这十一日,备战,备战,备战!操练不可懈怠,待春华王族大婚一闭,此地大军便可出动,立刻封锁无垠诸海,通知所有的妖灵精怪,若是在封海之时擅自行动,遇难坠礁,苍岩王部不负任何责任。”

龙王下令,言谈之中满是冰冷漠然,那殿外龙子缓缓低头,称一声是。

乾坤尺被丢之事只有苍岩部上级知晓,这位龙子乃是苍岩龙王的六子,统帅一海龙将龙兵,可谓是小诸侯般的人物,武力强大,也堪比人仙之中玄光高手,逼近出窍。

龙族生下来便是先天神圣,上位龙族很快就会进行蜕变,而六十年一次的龙盂会则是升天之时,而前面的六十年,保持原本龙身不变,等若是在积蓄力量。

而每一甲子的龙盂会,能跃过碧落入银河的龙终究只有二十四条,而一入银河,走得越远,积蓄的法力越深,得到的道行越高,所以破开的境界也是越强大。

这与同伴的仙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仅仅是龙族自己的话,难以达到深处,唯仙龙合作,共持定海珠,方能一探深邃道水之妙境。

他躬身而退,那刚出大殿,自山巅下至山峰半顶,便突见柳龙瑶站在前方。

“四姐姐。”

六龙子拱手,柳龙瑶看他,蹙眉而问:“父王清点兵马,出行之日是十一日之后?”

“是,姐姐不是早已知道?”

六龙子看她,柳龙瑶面色冷漠:“是,我知道,可我之前看见了一队兵马,约莫四千之众,其中气息强盛,龙将十位,顺海而行,离开碧落苍岩,是去得何处?”

“自然是去得外海先行搜捕。”

“时辰未到,岂能擅自出海?若是被紫宸皇族知晓,擅自动兵,是要遭到惩戒的。”

“姐姐多虑,此事自有父王担待,不消姐姐担心。”

“好,那你与我讲,那些龙军去往何处了?”

“姐姐恕罪,六弟我身负统帅之职,不可擅自泄露军秘,男人家的事情,姐姐别问了。”

二人互相言语,柳龙瑶摇摇头:“好,那我不问,还有一事。”

六龙子笑:“只要不涉及龙军之事,姐姐但说无妨。”

柳龙瑶:“可见到你五姐姐去了何处?”

六龙子皱眉:“我前一日方才见到她,似乎出没于外海,藏于碧落之云,于山巅抚琴,似满是惆怅伤感,也不知为谁而泣,现在想来,应该还在那里吧。”

“为谁,自然是为了李长生了。”

柳龙瑶如此说着,那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恍惚,看六龙子那询问的面色,便也摇摇头:“女孩家的事情,你也别问了。”

六龙子顿时笑起:“姐姐是对之前我不告诉龙军行程怀恨在心,但这事情,恕小弟实在不能言谈,那既然五姐姐伤心,那是女孩家的事情,我只知道,李长生是盗走了乾坤尺的罪人。”

“既是罪人,自然不能与五姐姐结合,这是谬论,亦是大孽障。”

他话语落下,虽是柔音,但却带有铿锵之意,那双目笑起,但柳龙瑶却能知道,自己这位六弟,是真的起了杀心。

眯起眼睛,便是恶念顿起,笑口柔音,铿锵之言,便是杀心已定。

为柳屏儿求得一个情面之事,是万万不可取的。

这是苍岩六子、诸侯之君,是柳明月隐晦告知柳龙瑶的讯息。

不要插手。

“好,你现在翅膀硬了,倒是不认我这个姐姐来了。”

柳龙瑶如此说着,而柳明月笑笑摆手:“不敢不敢,姐姐积蓄多年,寻常之龙例如我,那一甲子便去龙盂,少有姐姐一般,等候一百二十载,两个甲子年才去龙盂会,这般越过银河,趟过碧落,却是涨了许多法力,小弟不及,小弟不及。”

“既然小弟告饶,姐姐可否.....让小弟过去呢?”

六龙子笑眯眯:“云海中的龙军还在操练,诸将还在等候调遣,我面见父王,问清接下来该怎么办,父王的意思也很简单。”

柳龙瑶秀眉微动,询问:“父王......什么意思?”

“出兵便是出兵,还有什么事情?”

面对她的不解,六龙子负手而言,语气柔缓,但却字字诛机,渐起杀气。

“事情,当然有事情!”

他那眯起的眸子,打开了一个瞬间。

“父王是这么告诉我的......”

“封锁无垠诸海,通知所有的妖灵精怪,若是在封海之时擅自行动,遇难坠礁,苍岩王部不负任何责任......”

“其中真意便是........”

“凡有阻挠者————杀无赦。”

.......

.......

无垠禁地。

云龙氏.......云影山。

此地是云龙氏主山。

龙公退位之事已经过去,而庆云侯也终于成为了这一代的云龙族长。

纯白的纹理弥漫,刻印在那枚白玉令上。

这昭示着权利的更迭。

长子没有得到这个位置,而是次子得到了。

苦心经营终究有了回报,庆云侯看着那枚令牌,心中是不甚欢喜。

他现在,终于站在了这个属于族长的宫殿之内。

龙侯封公,列入神仙之顶,龙皇传法,自涨修行。

从即日起,他就是庆云公。

他的目光在闪烁,同时在计较与春华氏“岁公”的联姻。

这事情已经定下,但是自己那三女儿,居然产生了激烈的反抗。

这显然是不行的,那个丫头的法力虽然涨大了,但是如今自己被封为大公,又再一次的压过了她。

封住,也只是权宜之计.....但,要不要把她的身上法力点住,届时就这么先送过去,让那木要成舟,如此定下事实,日后她再是反抗,也是无用了。

庆云公的面色喜怒不定,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而就是这时候,那殿外龙将有报,说是有一位贵客临门。

苍岩氏五公主来访。

第四百九十七章 庆云得难大义临

云影山大殿外,柳屏儿看着那恢弘的宫阙,目光悠悠。

云海生潮,潮起生雨,雨落化雾,雾中有影。

影......谁是影,谁又不是影?

她的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那手中摩挲着一粒微小明珠,等不多时,便见庆云公出来。

“不知五公主来此,有失远迎.......”

云龙氏低于三圣王族,是六大上族之一,也不分属于谁,但若是硬要站姿排队,还是比较靠近苍岩一部。

庆云公目中有疑,同时难解,这五公主此时来这云龙氏,是有什么要事要讲?

曾经大公主来了,给自己看了一副画像,而后便飘然离去,让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五公主来此,难道又要展开一副画卷吗?

他心中如此想着,颇有些感到好笑:“五公主来此,当真是贵客,只是不知道,我这小小云山,何德何能,能引贵女来此?”

五公主笑意盈盈,听他言完,道:“庆云公新升龙公,不请本公主进去坐坐,而是在这大殿之外谈论?”

庆云公笑:“是本公失礼,小地方,寒舍简陋,当不得大雅之宫,还望五公主不要介意。”

“嘻,你这里若还是寒舍,那这天下的龙公,怕是都要来找你算账了。”

五公主调笑一句,那跟随庆云公入内,二人对面落座,此时身边有龙兵龙侍随行,站立阴影之内,不动不闻。

庆云公摆下茶碗,此时面上有笑:“五公主还请说明来意,此番......”

他话还不曾说完,柳屏儿忽然轻笑一声,只是这道声音传出,那四方阴影之中,无数龙兵龙侍突然倒下,那七窍之中喷出血来,却是直接身亡!

“什么人!”

一位龙将感到动静,猛地开声怒吼,而正是这一瞬间,柳屏儿回头,那轻动素指,只看一道明光落出,点在那龙将身躯,只是刹那,把他一身气血化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章龙皮落地。

大殿之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化,庆云公端坐不动,只是那身上的懒散与笑意已经全部归无,剩余的只有寒冷彻骨的肃杀之意。

“你是谁?”

庆云公贪恋权利,但他不是傻子,眼前这个柳屏儿,似乎并不是那个柔弱的五公主。

素来在苍岩部中以柔弱而称的五公主,怎么可能有这种诡异气势。

五公主听庆云公询问,突然笑起:“这龙侯封公,果然增长的不仅仅是法力,还有定力与底气。”

“我是柳屏儿,货真价实的柳屏儿,庆云公不当如此发问。”

她弹了弹素指:“我杀这些人,只是因为接下来我要和公谈论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这些人,必须要死上一死的。”

庆云公眯起眼睛:“胡诌!你若是有什么密言,大可屏退左右,何必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我的人,你若是不说你究竟是什么怪物,现在你就准备横尸在此吧!”

他站起身来,那杀意沸腾,笼罩整片宫阙,而柳屏儿仍旧笑意盈盈,那朱唇轻启,突然开口:“庆云公,这千年苦工,可只愿坐区区一个大公之位?”

“若是有龙王之位,大公不知敢不敢坐上一坐呢?”

柳屏儿的声音很柔,很空,似乎拥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之间便放下戒备。

庆云公皱着眉头,他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但他是龙皇拔升的龙公,自有紫宸法力在身,故此受到影响不大,此时听她言语,登时冷笑起来:“原来是个妖孽魔障,化了五公主的面容,来这里劝诱我去造反!”

“可笑可笑,看来你调查过我,知道我贪恋权利,然而你却不晓得,我虽贪权,但在大义之上,可是看的十分清楚的!”

庆云公如此说,那大手直接挥出,此时盖压而下,同时传出滔天震动,唤四方龙将群侯前来擒此妖孽。

“嗡——!”

一道明光突然照下,把庆云公震退,庆云公身形踉跄,连连踏出数步方才停止,那起头一看,顿时震惊:“这.....苍岩氏的王族龙光,不对,你不是妖孽吗!怎么会有王族的龙光!”

他在一瞬间混乱,而柳屏儿则是笑:“我本来就不是妖孽啊,我就是柳屏儿呢。”

她拨弄素指,看庆云公惊疑不定的模样,又笑:“云公不需再等您的龙将诸兵了,他们已经进不来了。”

话语说着,那身子底下,突然延展出无数血红丝线,如同古老的情丝蛊,密密麻麻,遍布整个云影大殿。

火光摇曳,将要熄灭,庆云公大怒,此时一掌拍落,吼道:“管你是不是真的五公主,先拿下你再说!”

他动用全力,自然带起一道紫宸光华,而柳屏儿则是轻轻一叹,那手指虚点,化出一道铁索,只是刹那,就把庆云公直接捆缚,让他跌落在地。

那铁素凶猛,任凭龙族法力滔天,也不得脱身,庆云公摔倒在地,那定睛一看此索,顿时大惊:“这....这不是缚龙索吗!”

“不可能!春华氏族的重宝怎么会在你手上!就算你是五公主,也是苍岩龙王的女儿,怎么可能拥有缚龙索!”

春华龙王所说的护持之宝,居然在柳屏儿的手中!

庆云公完全懵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是一身法力尽数被封,任凭是龙皇虚影亲自拔起的法力与境界,此时也是没有了半点的作用。

乾坤尺,缚龙索,这两件宝物本就是降龙之用!

柳屏儿幽幽笑起:“既然认得是缚龙索,那云公可否坐下来,与我慢慢谈论呢?我一个女儿家,在您的宫殿里,若是说打打杀杀,传出去,可是污了名声。”

庆云公失色,那面容神情陡变,沉默不言。

.......

.......

浊浪滔滔,沧海潮潮。

云雾浩浩,明华昭昭。

碧落龙宫之外,一片环绕高山。

那是持定海珠者休息之地,这龙盂大会结束,许多的龙盂客都离开,但也有些不曾离开的,尤其是对于得到定海珠的人,他们是有优待的,仍旧可以寻山头居住。

李辟尘、李长生、越山青三圣来此,那群峰之中,李辟尘施展阴阳之瞳,寻寻觅觅,找到祝凝心居住之处。

此事重大,思来想去,既然现在不知道去哪里才好,不若来这里先行知会不曾走的龙盂客。

李辟尘是如此想的,既然吞天传人的目光只是龙宫,那龙宫之外的人不过都是掩护而已。

甚至,李辟尘有种感觉,这整个龙盂大会,都是掩饰。

那个传人,说不定早就已经藏在了诸多龙盂客中。

掩护?呵!

看看,当掩护全部变为棋子的时候,他还能像是现在这般暗地里反复折腾吗?

当然是不行的!

李辟尘的眼中闪过精芒,既然对方的目的不明,那自己就把更多人拖下水,把这摊本就浑浊的臭水,再搅合搅合,弄成大浪滔天!

语气慨叹,李辟尘找到一座山峰,那摇头而言:

“我曾经看书,最讨厌的情节,就是别人以降魔大义要挟,没想到今日,这大义.....对于我,倒是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诸位......大闹一场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利害言明聚群圣

群山高渺,李辟尘三人行起,不多时已经来至祝凝心洞府前,那当中设下剑阵,李辟尘上前而动,施展雷风之卦,刹那便将那剑阵破去。

阵法一道,关窍就在于阵眼,阵眼一破,一切有为之法皆寂灭。

万般道剑还不曾发出便破去,引洞府主人开目,待那剑姑出来,见到李辟尘三人,顿是惊讶:“师兄,你不是去了红杏山么?”

自龙盂舞闭,李辟尘便去往红杏山,祝凝心则来了这定海群山中。

她这般疑问,又见得那后方二人,一者满头华发,面容俊朗,一人身着金袍,头戴天冠,容颜清秀,却是俱不认得。

祝凝心刚是要问,突见那位戴着天冠穿着金袍的人转动身子,只是刹那便显化出真容言,只是一眼,祝凝心便是认出来的,那是讶异非常:“你是.....长生道兄?”

倚帝山末,曾经也有见过真面,李长生笑起:“是我,剑姑别来无恙。”

二人互相见礼寒暄,又介绍越山青认识,而李辟尘则是将此时来意说明。

“此事本与诸人无关,乃是与我和长生有莫大联系,但如今那吞天传人异动,我心中有惊,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恶事,这感觉并非空穴来风!”

“那人皮古怪,又有九念八十一杀的奇怪之法,再加上吞天之法的恐怖与最近龙宫异动,我把这些事情将给你听,是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李辟尘面色严肃,此事若是说大则非常大,但若是说小,这些龙盂客何必冒着风险参合进来?大可寻理由离去,不再管这些琐事。

李辟尘自然也知道,于是当下许诺:“师妹放心,若是此行得利,我必不得亏待了师妹。”

“这是个天大的人情。”

此事牵扯至如今,李辟尘当然知道是因自己而起,但心中又总有一种感觉,认为这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听得李辟尘言,祝凝心便是笑:“师兄何必与我客气,这般要求,我自然是答应的。”

“既然师兄心中有些异动,我自然不敢不信,说实话,我等居住在定海群山中,也是心中总有些难受之意,是冥冥之感。”

她一口答应,李辟尘当时便是道谢,那话语落下,只道:“事不宜迟,此事必须尽快告知诸人,若是有意愿与我同去者,自然落下情面,若是不来,也不得强求。”

吞天传人能吃掉他人,壮大自己,再引皮相化作他人模样,这等恐怖的吞噬嫁衣之法,恐怕,任是谁也不想成为对方口中的猎物。

以此降魔之义来言,李辟尘把此事说的严重,而事实确实也很是严重,毕竟都把目标打在龙宫,谁知道龙盂客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掩护目标?

谁也不想死在这里。

李辟尘带诸人前行,路至半响,李长生言分开行事,聚人于某处,于是四人定下,便是分开来去,各向其他方位移动。

这当中,自然是祝凝心把群山诸客的位置告诉三人清楚,于是李辟尘四人分散开来,各去一方不提。

山凹有水,当中大瀑之后端坐三人,正是太伤武仙,李辟尘来至此方,那见四周聚阵,便同施展破阵之法,一番摆弄,荡起天威,惊动瀑布之后三人出来。

“李道友?”

黄天凉见到李辟尘,先是讶异,而后询问:“三四日不见你,如今突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讲?无事不登三宝殿,且说。”

李辟尘与他颔首,把吞天之事细细讲来,又言明当中利害,同时也并不隐没乾坤尺之事,说道此物若是出海,一旦混入云原,来日必成大患!

“此子决不可留!”

这话说出去,李辟尘面上严肃,但心中总有古怪感觉,因为这种话一般都是小肚鸡肠的前辈先人所言,但现在用在这里拉人,却是恰到好处。

听得李辟尘把事情细言,三位武仙人顿时色变。

那龙宫丢不丢乾坤尺和他们屁的干系也没有,但是这吞天传人的法,实在是令人胆寒心悸。

吃了别人的血肉,披上皮相,就变化作另外一人,而被杀之人一切尽皆失去,再也无人记得,连同自己的秘宝与朋友,乃至亲人骨血,都会成为他人之物。

这但凡是有情众生,都会产生恐惧与愤怒,尤其当对方还是一尊魔头的时候,这激起群圣同攻,便不足为奇了。

所谓当杀之人,不外如是。

这在无形当中已经威胁到了许多道人的生存,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吞天传人,似乎已是神仙。

那若是再登几境,化作地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而灭?

真货自然不容许假货存在,更遑论是拿自己的皮肉做的假货?

“好,此事我帮了,我太伤山对于除魔一事,向来义不容辞!”

黄天凉三人应下,此事大有可为,毕竟一来除掉隐患,二来还能让李辟尘欠个人情,黄天凉可是知道,这位道兄乃是太华真传,若是真传情面,那可就大了去了。

一位即将破入神仙者的友谊,来日若是自己遭难,对方必然要帮,正是此时我帮你,来日你助我,大家修持,所谓一个缘字连接,你今日帮我助我,便是结下了缘,来日我若有难,你必然要来渡我,不得有任何推脱。

这等若天道誓言,缘法一字极是玄妙,若是有帮无渡,那失信之人必有心魔大劫产生,届时魂飞魄散而死,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

玄门重诺,魔门无信。

此时在面对大是大非之上,自为玄门仙家,当要同仇敌忾,这并非说是不给他人修持空间,正所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平素里有甚么争执,也是因为外物所起。

外物终究是外物,譬如枉死城身为魔道,但收钱办事,所以仙门也有许多人私下召来魔影,正是因为其守信重诺,乃是契约绑定,不惧有失,而枉死魔影不能说话,也是一个秘密保障。

然而,大家好好修行,哪怕仙魔不至劫难,亦或路上遇到,也并非就是喊打喊杀,魔道行自己之道,不作恶事,仙人自然没有杀人理由,若是贸然动手,反而结下业力,故此即使心中想杀,摄于天道威严,也不能动手。

但魔人若是先行作恶,那就给了仙人积攒功德修行的理由,此时大打出手,自然对仙道有利,对魔道无益。

所以说,你我都修行,但若是谁的修行恶法,威胁到了另外其他修道人的生存,乃至于身家性命,那就休怪其他人不容你活在天地。

这当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北海群魔。

在魔门犯了事,引动群魔追杀,而又不敢与仙人争锋,只有自囚于北海之中,聚拢为恶,却又摄于诸多地仙地魔威严,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否则死掉的就是他们自身。

而北海本身,内中深处,自然是有保护他们的东西的,否则,也不会聚集去那处。

李辟尘这里让太伤山三位武仙人应诺,那接着便留下传讯之符,再转身形,驾起风雷明光,来至另外一处高山。

这里大瀑汹涌,沧浪滔天,乃是一头鱼妖所待之处。

第四百九十九章 潮起潮落天时乱

大浪排空,下方大阵汹涌,正是聚群水而起,此不好以一点而破,李辟尘思考一瞬,便把那手掌一翻,化坎卦而出。

此时双手一握,引定海神针铁砸下,化千丈高大,其威滔滔,如搅动三江四海,让群山也摇。

“谁——!”

怒喝声音自海水中传出,只看刹那功夫,当中跃出一人,身边带有浮动明华,穿飞鱼黄服,上绣非龙而是群鲤。

鲤有大红者,有大黄者,有大白者。

锦绣之鲤纹于身袍,这位妖仙露面,见到李辟尘,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怒起。

“道兄来此,二话不言便落下定海神针,搅我修行,此是何意?!”

这妖仙怒视李辟尘,身上气息浮动:“道兄自银河最后而出,法力高绝,带动无上天威,自是厉害,但若是觉得如此便可以力欺人,休怪我出手不留情面!”

话语铿锵,李辟尘此时连忙上前,对他打个稽首,道歉三分,言是阵法之利,让自己无从下手,这才暴力破去。

妖仙人听得解释,面色稍稍缓和,又闻李辟尘夸赞他的阵法,心中怒意又下三分,但转念一想,却是发现,这岂不是在说,自己那阵法是花架子,若是遇到强硬之人,一棍就给自己捣烂了去?

想到这里,那面色又有不渝。

然此颜色存续并不久远,等李辟尘把此时来意说的清楚明白,妖仙顿时面色一变,那斟酌数分,方是抬头,对李辟尘道:

“明人不说暗话,道兄,我只问两言,可否答我?”

他询问出来,李辟尘自然允诺。

“好,第一问,那吞天传人可有宗门府派,是散修也不是?”

李辟尘点头:“确实是散修。”

妖仙再言:“好,第二问,李道兄所说,若是助你,真可落下一个情面?”

李辟尘再是点头:“不错!”

此二言定论,那妖仙缓缓颔首,那目光之中有了决断:“好!此事,我便帮道兄一把,还望道兄千万莫要忘记,欠了我一个情面。”

李辟尘听得笑起:“不敢忘记,若是来日道友有什么难处,大可来太华峨眉山找我,只要非那些大恶之事,我定然鼎力相助!”

妖仙深吸一口气,拱了拱手:“万望道兄记得,那如此,鄙人便与道兄同去会会那大恶传人。”

吞天传人之能委实太过可怕,细细讲明,让诸人知晓利害,同时这当中,还有隐晦提及,想来这种恶徒,若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旦被诛杀之后,那曾经业力尽数加持在他真灵,而诛杀他的仙神,自然可以得到不菲的功德。

善恶天定论,善恶人心论。

天人天人,只有天人皆定,才知道对方究竟是善是恶。

况且还能让九玄的真传留下一个情面,这在日后的修行之中,可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鱼妖没有理由拒绝,况且李辟尘更是说了,此时讨缴,并非几人,而是尽力说动全部留下的龙盂客。

此番定论,鱼妖言明自身名讳,唤作唐清尘,乃是一道黄河中鲤鱼得道,修三千弱水之法,不走龙路,此番来龙盂大会,曾经那芒种珠便是被他取走。

弱水者,昆仑之北而发,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弱水与重水乃是相悖之道,虽然同让万物沉底,但重水乃是因水重如山岳,那入水万物皆如大山沉重,是水之至重。

而弱水者,则是因为此水本身柔弱,连鹅毛也难以漂浮,是水之至轻。

所谓是: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李辟尘再留传讯之符,身子再转,又起风雷而去。

这一连兜走,此时还在定海群山中的龙盂客,基本上都被寻到,待到两日之后,四人重新聚首,各自言明招揽之人。

“那些持定海珠的仙家们,除了那青毛的猿猴与那不在的火龙,其余人基本上都已允诺此番行事。”

李辟尘目光凝聚,此时对诸人言语:“那吞天传人尚且不曾显化,我已经想好了,此番我们还需去得一次龙族之处。”

“不去,便引不得他出来,我以降魔大义招揽无数强者,只等最终一杀。”

越山青听得面色微变:“还去?你要去哪里,是春华部还是苍岩部?总不会是碧落处的紫宸龙宫吧?”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去紫宸,去碧落龙宫!”

李辟尘对他言语:“我要把此事直接禀告三圣主,对他劝导,让他紫宸出兵,搜山检海!”

“不可能,紫宸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

李长生开口摇头,而李辟尘大笑起来。

“就是要他不同意,他不同意,但我去的目的,是要告诉他有这么个事情,最后等我们行动时,不论出现什么状况,三圣主哪里,自然都有自己的一套思考方法。”

“他不会对我们做出干涉,因为这是降魔大义!”

李辟尘目光之中聚拢光华:“挟降魔大势而去,谁也挡不得!这方法虽然不爽利,但确实是很有效果。”

......

龙华境外无垠海。

海中海,傀幽海外。

波涛凶狠,浪涛迭起,当中有无数白骨幽幽。

那些都是龙族的骨。

海水之中沾染着鲜血,而在一座礁石之畔,看到一尊影子正在拖拽一具庞大龙尸,从那龙尸身上残留的气息来看,这是一位人仙境的龙将。

然而他的双眸睁着,此时那龙肉都被海水浸染的发胀,上面有许多残破之处。

仙圣若陨,本也不该变成如此可怜模样,然而这具龙尸却并非被一般人所杀,待到那黑影抬起头来,被一道海光照耀,这才看的清楚,是一尊三面六臂的人皮。

人皮吞吃着龙尸,把他的肉与血咬噬殆尽,渐渐的龙骨浮现,最终这具龙尸与海水之中漂浮的那些玩意相同,都成为了死寂的骨架。

画皮画肉难画骨,骨是修道之精髓,但对于画皮来说,却是真正的无用之物。

三面六臂的人皮走动,他的身躯中血肉堆积,把那皮相都撑得涨大,但只是走一走,就像是一个臃肿的水脂胖子,那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在晃动。

他的三张脸张开三张嘴,同时发出尖锐的厉啸,那六只空洞的眼眸望着天穹,似乎在与什么冥冥中的存在问话。

傀幽海外白色绵绵不尽,几乎快要汇聚成岛屿,原本青黑的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的大片大片灰白色的骨头。

潮起潮落,天时也乱......

这些龙族.....正是苍岩氏派出先行搜海的龙军,四千之众,此时在这傀幽海畔,已然是.....全军覆没。

第五百章 云山八万看人间

碧落龙宫之处。

李辟尘孤身一人来此,那走到上下,重见那撑天一般的碧落龙门。

龙门之前,无人镇守,那大门之中的气息,宛如从千古前传来,再一次震荡了李辟尘的心神。

何等古老,何等傲然。

李辟尘站定龙门之前,此时打个稽首,而后开口,朗朗而言!

“贫道李辟尘,太华山真传弟子,二十四珠惊蛰之主,来此求见紫宸龙族三圣主!”

话音滔滔而动,传荡乾坤,那龙门之处,却无半点动静。

“贫道李辟尘,太华山真传弟子,二十四珠惊蛰之主,来此求见紫宸龙族三圣主!”

第二次重复,李辟尘看着身前高大龙门,那目光定住,不挪半点。

龙门仍旧没有动静。

“贫道李辟尘,太华山真传弟子,二十四珠惊蛰之主,来此求见紫宸龙族三圣主!”

第三次呼喊,李辟尘心中有些火气,暗道这龙门架子挺大,也不知是不是人为操纵。

那看又没有反应,李辟尘只好长言一声,那语气铿锵,此时手中化出一掌,引混元一气,纵风火八方。

混元擎天大印!

“得罪了!”

一掌拍出,直打在龙门之上,正是用这混元一掌叩门,那法力浩荡,天威传遍,引动那大门两侧各是九百九十九颗门钉同时发出鸣颤之音。

“嗡————————!”

极其浩荡的音波传出去,直至此时,那龙门上的青铜龙首突然有了反应。

只看那青铜龙首上吐下一道光华,照耀李辟尘浑身,而后那些光辉又缓缓散去。

天威弥漫,碧落龙门缓缓打开,当中通天之桥显化,引导向后方的无数宫阙。

沧海钟震,昭示有贵客临门。

大门洞开,待龙啸散尽,光华落起,李辟尘踏出一步,眼前是乾坤陡转,再回过神来,已然是来到了龙宫之前的那片孤崖之上。

李辟尘见此情景,不由得摇摇头,暗道这碧落龙门原来是如此开法,若是一掌不能把那一千九百九十八颗门钉尽数震响,那岂不是永远进不去了?

但又是一想,龙族应当自然是无碍的,但同时这也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是龙族之外的人,没有实力,是不得入内的。

李辟尘想通这点,一道光华从天打落,自龙宫之巅而下,化一座玉桥渡世。

李辟尘微微讶异,原本以为自己还要重新走一次碧落之路,却没有想到,这居然直接有玉桥接引?

不疑有他,李辟尘踏上玉桥,顺光而走,只是转眼之间,那玉桥便聚拢收起,直落回龙宫之巅。

宫阙门前,再看御龙殿三个大字,而此时这大殿关闭,殿前站定一人,正是紫宸龙族的三圣主。

紫宸三圣主,唤作雷驾。

“贫道见过三圣主。”

李辟尘看他等候,却是微微讶异,心道这三圣主早已知道自己要来?还是说之前在龙门处的呼喊,已经被他听得清楚明白?

“三圣主,贫道来此,是为的.....”

李辟尘刚是要开口,此时雷驾便摇头:“莫言,你随我来。”

他转身便走,李辟尘微微一愣,皱眉而动,跟随上去。

二人行走,过无数通天之路,跨无数玉石金桥,身边云海不曾消,兜兜转转,忽高忽低,突然一片光华弥漫,看无数桥梁如鱼跃龙门般晃过,再之后刹那,仿若光阴顿停。

景色变幻,却已至一座云山之巅,上看大日平级,下见云山云海。

雷驾召李辟尘上前,开口言:

“此地是龙宫之内的夕瑶云山,高有八十八万丈,寻常难以登来,只有借助金桥玉光才能来至此方,这,也是我紫宸龙族修行之地。”

李辟尘若有所思,而三圣主不再言谈,只是那手指一点下方,缓缓开言,道:

“你看,这是什么?”

李辟尘开眼看去,那下方云海变幻,只是瞬息便化作一片光水之镜,当中映照山海波涛。

一片血红,那四方处,显然是在不久前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其中更有残破龙袍披落。

山崩,海裂。

血与水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些是龙君的衣袍。

“这是哪里?”

李辟尘开言询问,雷驾三圣主不言,只是示意他继续看。

画面又转。

李辟尘目光一凝,此时光水云镜中,是看见无数龙军白骨。

一尊三头六臂的人皮,正在啃噬这些血肉,大快朵颐。

“这......傀幽海……”

李辟尘的面色阴沉下来,此时光水云镜又转,那就像是走马灯一般,晃动来,晃动去,左右不停,但总能看见一些关键的东西。

画面再转。

此时的画面,是在云龙氏的主山,云影山内。

庆云公面色阴晴不定,那坐在大殿之中,头颅仰望,他的身前空无一人,鸟雀也早已飞尽。

灯火熄灭了许多,李辟尘看着光水云镜兜转,当画面来到那些熄灭火烛的下方,却是见到一片惨死的尸骸。

云龙氏的兵将死在殿堂之中,每一处死去的,那烛火都已经熄灭,而还亮着的烛火下方,却是没有死去的生灵。

云龙氏如今的族长端坐大殿,身后是一片尸山血海。

三幅景,三处不同的地方,但有一点都是相同的。

龙族在不断的陨落,不断的死,杀人者,貌似是潜伏进来的魔。

李辟尘不再看光水云镜,而是面向三圣主。

“三圣主早已知道有大魔潜伏进来了?”

李辟尘等待着他的回答,同时心中有些古怪,自己来此本是不抱着让他同意的希望,因为对方应该根本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但怎么也没想到,龙宫碧落之内,居然有这种窥视天下的妙法!

那三圣主却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雷驾三圣主没有回答李辟尘的话,那双手负起,缓缓闭上眼睛。

“龙族在死去,这之中,有无辜者,有被迷障蒙心者,也有恶念横生者,一切一切,我都早就已经知道。”

他的语气变得很古怪,就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这与曾经的雷驾三圣主有些不同,李辟尘感到有些奇怪,此时望向他去,那斟酌一会,出于礼貌,还是没有使用阴阳之瞳。

但清静经已经运转起来,此时李辟尘耳中空灵,心中念想,开始静静聆听。

但第一次,清静经,失效了。

对方的心中什么念头也没有,或者说,那心中的空灵之音明明已经传来,但却完全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杂乱无章,乃至于就像是梦呓一般,李辟尘只是听了几句,便是感到有些心神震荡,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于是连忙收敛法术,不敢再用。

三圣主恍然未觉,似乎完全不知道李辟尘的心神动作,他的眼眸缓缓睁开,这一瞬间,那当中闪过的,是悲伤与凄凉。

“下去吧......你要做什么,不管你,不要牵扯到紫宸,除此之外,你闹翻了天,紫宸也不管。”

三圣主摆摆手,他似乎早就已经知道李辟尘的来意,这种感觉让李辟尘非常不好,此时开口:“三圣主,您是否早已知道有吞天之魔混杂进来?”

“不错......这是劫,该来的终究会来。”

三圣主目光平静:“你来此,要告诉我吞天之危险,但我并不在意。”

“一个吞天传人罢了,又不是真正的吞天大圣,我怕他什么?你觉得他玩弄整个龙族于鼓掌之间?呵呵,错了啊。”

“龙族终究是龙族,区区一个吞天传人,不过是个引子,他只是个线而已,所负责的,是引出龙族的劫难。”

“这是龙族自己的事,有的人已经遮盖不住他的欲望,这七情,这六欲,这五尘……”

“有人高坐云端,看潮起潮落,但同样想要当一回弄潮儿……”

三圣主叹言:“未来太过高渺,我看不真切,也不允许我看的真切,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去吧。”

雷驾三圣主摆摆手,李辟尘稍稍沉吟,而后开言:“三圣主既然知道吞天来此,为何不作出任何动作,仅仅是因为什么龙族之劫吗?”

“不去应对,不去消减,就只是在这里看?那龙皇大人,是不是也知道这事情呢?”

李辟尘正色:“贫道终究只是个外人,既然三圣主不欲再言,那贫道......只好告辞了。”

“多谢三圣主....”

话语落下,李辟尘顺着来路而去,隐没在光明之中不见。

三圣主站立夕瑶云山之巅,此时继续看着那光水云镜,目光之中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东西在酝酿。

他在喃喃自语。

“龙皇吗.......”

“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龙皇了。”

第五百零一章 太上杀者假吞天

李辟尘离开碧落,那临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

三圣主的异常,与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古怪,但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不好过多的说什么。

他知道一切,但却不作出任何动作,只是说这是龙族的劫。

果然,紫宸与春华、苍岩,都是不一样的。

王者,终究不是帝君。

前者只能看见属于自己的天下,但后者,可以看到大海的另外一边。

所以帝皇的心思,最是难以揣测。

“看不起吞天传人吗?”

李辟尘失笑了一下,同时突然从心中升起了一种无聊的感觉。

棋盘放好了,棋子摆好了,切入的第三者也已经准备就绪,然而早就有更强大人,把一切都尽数收在眼底。

然而他就是不说,嘟嘟囔囔,遮遮掩掩,总是让人雾里看花。

......

......

苍岩氏群山。

苍桓山外,诸多龙子居住之山,悬于沧海云端,绕苍桓山缓缓转动,如同诸多星辰绕着日月而移。

周天星斗,苍云暮雨。

悠悠的琴声回荡在山崖之中,一座悬浮的龙山上,那蜿蜒的山路通向一处至高的宫阙。

四周的青色嫩草布满泥土之上,引得许多的梧桐长起,上面似乎有青鸾在叫。

苍屏山,这是苍岩五公主的山。

那琴音,自然也是她弹出来的。

宫阙之内,楼华明光,四周灯火摇曳,上方一道烈日之环高悬在顶。

金光清华,柳屏儿拨动琴弦,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袅袅的音传入人的心,击中其中最脆弱的部分,让人迷醉,让人沉迷,让人于这琴声之中,流连忘返。

十指弄巧,很快,那琴音引来了一个大高潮,最后又缓缓沉寂下去,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这大殿之内,也归于寂静。

“好听吗?”

如黄鹂般的声音传出,柳屏儿开口,对着身前缓缓言语。

她在笑,笑的纯真,笑的羞怜。

“好听,好听,然而听了五公主的一曲琴音,怕是还要搭上性命。”

柳屏儿的身前不远,坐着一个人,那蒲团上,黑袍遮身,手掌中,握着茶盏,此时抬起头来,那露出半张面容,英俊潇洒。

然而剩余的半张脸隐在黑袍之下,带着木头的面具,从露出的一只眼睛来看,可以知道很是狰狞。

他手中的茶盏有了裂纹,而柳屏儿抿嘴轻笑:

“不得这样说呢,你在这里,我为你抚琴一曲,却也没见你受到什么伤害,也不曾搭上性命啊?”

她的语气很轻快,同样带着一丝莫名的欢喜,而这个黑袍人冷笑一声:

“世间万物,最毒妇人心,这一点确实是没错的。”

“公主让我相周流背了那么大的黑锅,如今这天底下,怕是早已有人发觉我了!这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被公主卖了呢。”

柳屏儿听得笑:“胡说什么呢,我可不舍得卖了你,你也不想想,如果一开始不是我救你,在这无垠海,你能来去自如?你能成为无垠海里的三大传说?”

相周流抬起头,那仍旧是冷笑:“那还真是多谢公主了。”

“呵呵呵,不谢呢。”

柳屏儿倒是笑着接受了这一番假意的道谢,而相周流则是言语:“如今子已经落下,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询问的语被抛出,柳屏儿伸出素指,笑着摸了摸那古琴的边缘。

“嗡——”

手指拨弄一根琴弦,柳屏儿吃吃的笑:“不是我要怎么办,而是看春华王该怎么办。”

“龙皇的位置就在哪里,是他要坐上去,不是我要坐上去。”

相周流笑:“公主倒是好狠辣的心,春华王若是坐上皇位,那你的父王,苍岩龙王可是要有大难临头啊。”

“还有叶缘,那可是红渠公主的丈夫,你居然真的下了死手!”

柳屏儿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怕什么?春华王都不在意,你怕什么?”

“野心是必要的,牺牲也是必要的,紫宸已落,春华当起,我不过是顺天应时罢了。”

“至于我的父王,他抓不住机会,对紫宸愚忠,那自然不可言,关于后事如何.......”

柳屏儿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吐气如兰,面如桃花红艳。

“不告诉你呢。”

那声音轻轻,就像是情人间的呓语,相周流猛地反应过来,那就见到柳屏儿的面容已经几乎贴在自己脸上,顿时吓得手掌一抖,那茶盏落下,却被柳屏儿一根手指抬了起来。

“呵呵,怎么了,我就这么可怕吗?”

柳屏儿摇摇头,看着相周流的脸,眸中如秋水般澄澈。

相对于她,相周流则是咬着牙齿,那眸中有无边惧怕,此时硬着头皮冷言,语气逐渐森然:

“公主还是不要做出格之事,否则是两败俱伤,谁也休想得到好处。”

柳屏儿咯咯的笑起来,就像是邻家的女孩,那所有少年梦中的情人,总是那个最先走入自己心扉的女孩子。

“得不到好处?得到你怎么样?”

柳屏儿声音酥麻入骨,相周流眼中闪过一丝欲火,但很快就强行清醒过来。

他对自己下了咒,为得就是抵抗这位龙女,此时沉声开口:“公主的好处暂且不论,但大圣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再询问,而柳屏儿却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目光悠悠,忽道:

“……春华王要登临,红色的天外是紫色的天,然而很快,紫色的天就要坠落,从此以后,只有赤天,再无紫天。”

柳屏儿站起了身子,那玲珑小巧,国色天姿。

“帝将崩兮,王将立兮.......一万八千年前,人皇落。一万八千年后,龙皇落。”

“前尘不忘,后步将汤。”

她的语气开始变幻,有些缥缈起来。

“纵然人间无敌手又如何,称皇言帝,道山不老?诶,天上的事终究是天上的事,人间的道人,再厉害,也比不得天上的大圣。”

“人皇抗天而死,好歹辉煌过。龙皇不敢,所以憋屈的死。”

“悼乱.....九念。”

“我乃肴乱.....为八十一杀之人。”

“自我观之,仁义之端;”

“是非之涂,樊然肴乱。”

“嗟嗟兮悲夫,肴乱兮纷拏。”

“茅丝兮同综,冠屦兮共絇。”

“督万兮侍宴,周邵兮负刍。”

“白龙兮见射,灵龟兮执拘。”

柳屏儿缓缓说着,突然,把目光转向相周流。

“你,做错了事情,李长生是我所喜爱的人,但你要杀的人,是他?不是,你说的那人,是李辟尘。”

“四姐姐见到了他,确实是很像,所以你杀错了人。”

柳屏儿这么看着他,摇摇头,叹出气来。

“吞天的传人,太上的杀者........但你这种水准,也算是吞天大圣的传人吗。”

“大圣想要得到什么?你没有资格知道。”

她指了指相周流,同时手臂轻舞,那一瞬间,居然化出无数皮相。

一手化出千手之影,掌中开如红花血雨……诡异至极。

“你所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柳屏儿看了看他,轻蔑的笑了起来。

那千手同时而舞,红脂白玉。

“看到了?”

“吞七情,噬六欲,食五尘。这,才是吞天传人当有的力量。”

第五百零二章 天上天下皆红尘

七情,乃心之所法,唤作喜怒忧思悲恐惊,为众生之真灵对万事万物之反应。

六欲,乃意之所法,唤作生死耳目口鼻也,为众生一切意志所希冀之愿望。

五尘,乃性之所法,唤作色声香味触之境,为众生一切贪婪之性所欲取之念。

吞,从口天声,是作吞天。

天之下纳七情六欲五尘,此三者汇聚,便化作两个大字。

是谓之——

“红尘”!

......

柳屏儿负着手,那相周流咬着牙齿,那身躯不住的打颤,突然抬头,那双目之中满是狰狞与疯狂:

“你现在还不能吃了我,我的红尘还没有聚合,三者不曾归一,七情刚刚斩出皮相,六欲五尘还没有灭掉.......”

他的口中牙齿嘎嘣嘎嘣的响,那嗓子在蠕动,发出沙哑的嘶吼声。

柳屏儿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我自然不会现在吃了你,你也知道,吞天魔功之中有续命之法,若是有伤,只需要吞吃血肉便可活命,血坏了便以他人之血换自己之血,肉烂了便以他人之肉换自己之肉....”

“不过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的肉,我自然是不屑于吃的。”

“当年你遇到那魔道散人,想要吃了你,拿了许多的毒物大药,但却被你暗吃了一昧重要的药材,结果缺了那一昧药,那散人死了,你却是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柳屏儿竖起一根素指,轻轻而言:

“没有大气数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这传承不是谁都能得的,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数,该是你拿,就是你拿,不该是你拿,最后各种劫难加身,若不放手,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其一,扛过去,成为真正的传人;其二,身死道消。”

柳屏儿笑着:“可是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办法抗过去,基本上都是身死道消的结局。你,是吞天的传人,但我一样也是。”

“你的七情才刚刚斩出,但我早就摒弃五尘,这境界高下,一目了然,不消多言细说,可我仍旧缺了一点,我的红尘,也没有聚出。”

“斩出七情之皮,蜕下六欲之壳,摒弃五尘之灵,最后再让三者重聚,吞而食之,便是吃掉了整个红尘,如此,才当得起吞天二字。”

柳屏儿的手指点过虚天,朱唇渐启。

“龙族内,那些春华的,苍岩的,那些羡慕红渠的,羡慕叶缘的,他们的皮,他们的身子,就是六欲的躯壳,被我驱使,纯属是因为心中的恶意。”

“欲望是谁也逃不掉的,被我拿住,就成了六欲最好的躯壳,这些人遵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并无错误之处。”

她的话语尽是歪理邪说,而相周流沉默不言,好半响,等柳屏儿把目光盯在他身上,这家伙才开口,不过却是询问一事。

“七情....六欲......我知道,但是,五尘....这么久了,五尘和五尘魔教,有没有关系?你该告诉我了。”

相周流的脑海中似乎看到了一道丝线,这道丝线正在逐渐的串联,汇聚到遥远的地方去。

自太华代九思,九思化五尘,如今也有接近六千年的岁月,这般人间,沧海都不知化了几许又几许,桑田是起了一处又枯了一处,众生也同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五尘.....乃心中恶念,一切贪婪者皆为五尘之出,是红尘之三,亦是红尘之底。

若说七情是天,六欲是地,那么五尘,就是芸芸众生。这世间纷扰众生,皆难逃五尘之厄。

九思化五尘,此等劣事,早已是引动天外大圣震怒,只是因为大罗封天而无法下界,但这当中,在天外,亦是有其他的推手在暗中行动。

凡人有欲而不可止,九思化五尘,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故此不算违逆天道,反而是顺天应时!

大圣之间的博弈,千年光阴仅仅是弹指一瞬,他们能够耗费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去设置一个棋盘,等到棋盘做好,又是十万年,二十万年来寻找棋手,这当中岁月,便是天仙也已经陨落三回,何等漫长。

“你觉得五尘和五尘魔教,是什么关系?”

柳屏儿咯咯的笑起来,末了又摇摇头:“五尘魔教所修正是芸芸五尘,那贪为根本,婪为根意,但你才刚刚斩出七情,六欲还不见,何必去问五尘之事?”

她负手而立,衣衫轻摆,大袖如绫,那兰花绽起,口吐珠明。

“整场龙盂大会,都是为我们而摆上的舞台,群龙升天,大圣取物,乾坤尺,缚龙索,这两个兵器不过是寻常的玩意,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手段,就能把这里搅得处处风雨,虽然这当中,春华王的助力必不可少,但同时说明,紫宸......确实将落了。”

柳屏儿拍了拍手,同时又笑起来:“春华王为了皇位,连叶缘大哥和红渠姐姐都能放弃,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原来叶缘大哥,也是太上八十一化。”

“太上杀者,我为肴乱,肴乱杀了玄都,那天上的光华,又要黯淡一些了。”

相周流:“所以,公主你究竟要做什么?事到如今,我原本认为你是要夺权,但现在又把龙皇的位置拱手相让?”

“太上杀者专为斩太上八十一化而生,九九八十一,阴阳相对,但其实太上杀者并不强大,后天的东西如何比得过先天的神圣,你也不过是个诸圣衍化的赝品罢了!”

“说白了,太上杀者就是天外诸位大圣弄出来的东西,太上八十一化不过是他们下注的赌注,而你们太上杀者仅仅是为了干扰他们成道,你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相周流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出来,而后面色就变得有些白,至于柳屏儿,则是嘻嘻而笑:

“没有意义?不对哦,很有意义。”

“太上杀法只能杀太上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早就不修行了。”

“后天的东西为何不能杀掉先天?阳是先天所化,阴从阳生,不正是对应大道吗?太上杀法,本就是无名之君所遗忘的东西,大圣们,不过是重新编纂道与法罢了。”

“还有,你问我要干什么?”

“我是肴乱,是悼乱九圣之一,我所求的,就是一个乱字。”

“春华王与我不过是一场交易,虽然是我先去一步,告诉他的......不过这里一位太上已死,算是歪打正着,那么我的一个目标已经实现,剩下的么.......”

柳屏儿的目光遥遥,此时似乎望向极远的地方。

那手掌微微握起,柳屏儿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我要拿到整个紫宸龙族的气数,包括他们的法,他们的血肉,他们的道,他们的兵器!我要拿了,化作地仙!我.......可不愿意永远给大圣作仆!”

“一时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是一生的不同.....不论是天上,还是天下,都是一样......谁能超脱?谁能高临?是已达至太一的诸位天尊,还是......那虚无缥缈的逍遥无极?”

她的眼角余光瞥向相周流:

“我所做的,你应该了解,这,就像你不愿意,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一样。”

“相兄,你说,这天上天下......是不是都充满了......红尘二字呢?”

第五百零三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

白浪拍石,那水波之中,映照出的,是鲜艳的绯红。

桃花悠悠,飘零落水,映照浮生。

一根竹竿之影倒映水中,却不是背对大海,而是面对一汪碧潭。

桃花潭水深千尺。

鱼行龙隐藏清灵。

那根竹竿仔细去瞧,可以看出,那上面有七截。

这根竹竿,就唤作“七截影”。

看见竹竿的主人,看见钓竿的主人,那是一位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客。

深青色的衣袍有些古旧,当中缝补着灰色的绫带,那蓑衣披拂在身,斗笠遮住面容,让人看不见他真正的容颜。

他坐在桃花潭的边缘,那手中的钓竿起了落,落了起,鱼儿被钓上来,又被他放掉。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天上的云开始汇聚,渐渐的,这桃花岛上,被一层雾水遮盖。

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滴落在树梢上,滴落在泥土中,滴落在......仙人的背上。

那斗笠上的雨水汇聚成珠帘,哗啦啦的从前方淌落,坠入潭水之中,那些鱼儿却不害怕,一个个的从水中探出脑袋来,那张着嘴,吐着泡泡,似乎是在对老天爷诉说什么。

更多的鱼儿涌到斗笠人的身前,那汇聚起来,却并不纷扰,好似有一种玄妙的力量让它们安定,不再各自造次。

斗笠人挥了挥手,那群鱼散去,而雨水滴落下来,天上的水变得更加的多,这一刻起,似乎要把整片桃花岛都浸没在雨水之中。

身前的潭水中,一切都在变幻,有光华,有幽华。

古有天书,明为《上善若水》。

此乃水道至高要决之一,乃是古之仙法,非有缘者不得握之。

兜兜转转,当年所希冀的事情,如今终于实现,那一滴幽冥海水,确实是被炼化殆尽了。

阴阳二三之事,已经尽数明朗,一滴水在昭示未来,在回忆过去。

然这是福也是祸,取幽冥之物,如何能不去幽冥走上一遭?

再加上,天数似乎有些变化,这斗笠人张开了口,轻轻一叹。

“无垠不宁,事事纷扰啊。”

“是该还情面的时候到了,原来这才是我该还情面的时候。”

“扛过去,还是抗不过去?这是我的缘,也是我的劫。”

斗笠人自言自语,那语气低沉,透过潭水,可以见到他的眼睛。

那双眸之中,有着幽暗的光华在亮,但毫无疑问,那是一双仙人的眸子。

其中看破的,不仅仅是生死,还有劫难。

八九之劫当中,第一难八劫,第六劫唤作生死。

叶缘曾经渡过了这道劫,但那是借助了无何有之乡,而面对真正的这道劫难,没有心里准备,死的太多和第一次死,不知道哪一种,才是解脱。

而劫难,有时候并不会只来一个,此时就是极为罕见的第二道劫难。

对于斗笠人来说,这是不可确定的事情,也是难以言说的事情,当然,同样是机缘所在。

八九之劫,第三难,刀兵,第七劫,唤作“大灭”。

生死加上大灭。

这该是.......必死无疑之劫。

“上善若水,如水人生,随缘而安,与这大雨,何其相似?”

“自天而坠,落地而消,魂归故土,心落明无。”

斗笠人的头顶显出道花,那水仙摇曳,渐渐绽开,那华美绝纶,但明明是此等盛景,却好似,有些悲伤的意境?

他如此说着,那手中的竹竿,似乎开始晃动,只是瞬间,那身上腾起的气势,已经昭告了一切。

那是洞玄的境界,已经是开天辟地,人身仙天已现,而这当中,能够感受到还隐隐有一丝更加强大的力量在酝酿,那是.......守缺的气息。

炼化了一滴幽冥海水,这等成就足以傲视阳尘,省却千百年功夫,须得知道,那幽冥海水,对于阴世诸物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即使是蕴含幽冥真气的海水也是一样,但是对于阳世来说,这就是最凶猛的孽障,如果能够降服,则道行大进,但同样会有劫难临头。

扛过去,便是世上真圣,敢与天争雄。

扛不过去,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当中,或许也只有李辟尘有些异常,炼化了幽冥海水,但或许是因为化成了神通之目,故此道行倒是没有精进太多。

当然,这个没有太多,是与斗笠人来对比。

大雨仍旧在下,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雷声。

远方的海水中,似乎有龙在前行,顶着风暴,穿梭于中。

天是昏沉的,地是晦暗的。

桃花失去了色泽,被雨水打落在地,一时之间,满地绯云坠,芳华遍人间。

桃花岛的另外一侧,有一位女仙人持着松木做成的伞,那上面云针汇聚,而后背带着竹篓,当中满满的都是草药。

她跨越桃林山隘,来到了自己的居住之所,那是一栋湖边小筑。

“前辈?”

女仙看着斗笠人,对他打打招呼,而斗笠人同样点点头,以示回礼。

二人并不相识,乃至于连名字也不曾问过,且目的也完全不同。

女仙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昧药草。

斗笠人来到这里,是为了炼化幽冥之水。

相逢何必曾相识?

只是萍水一面尔。

女仙人将竹篓放下,一只手持着云松伞,取出当中的诸多草药,这些草药之中并没有她想要寻找的那一昧,但仍旧也是很稀少的草药,所以她都采摘了回来。

当然,采药人采药,绝不会采尽,这是一个默认的规则。

“天华参、茯苓枝、大茗草、车马芝......”

“天华参.....人衔谷生天华老参,人食之气血冲霄,寿增三百三十三年.....”

“茯苓枝....服之定虚火而灭毒,使风雨难侵....”

“大茗草....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

“车马芝....凡人食之,立可腾云驾雾,引云霞覆之....”

斗笠人开了口,却并不面对女仙,而女仙转过头去,讶异非常:“前辈对于草药,熟知的很呢。”

女仙清点草药,而斗笠人则不回她话,而是自顾自的言语:“大药汇聚,但你取如此多的草药,是要炼丹吗?”

“天华老参,茯苓枝干,大茗之草,车马之芝.....嗯,那花白云丹模样的,莫非是月桂子?这不是桃花岛上的药吧?”

第五百零四章 云松聆语道劫愁

“月桂子是从宗门中带出来的,我觉得能用上,所以就带着了。”

女仙笑:“天圣中天降灵实,乃天上奇树,服之以一,有换得一命之功效,不过并非修复伤势,而是行替死之事。”

“月桂子有灵,常年温养,可与持有者同晓灵命,若持有之人遭逢大难,则月桂子自主替死,保全持者一命。”

斗笠人点点头:“月桂子不好得,更不好温养,这东西就像是养个阿猫阿狗,那是要时日久了,才有成效的,平素里不管不问,它哪里会搭理与你,关键时刻,不过陌路人罢了。”

“唯有真情,久而如亲,它才会救你一命....你持这月桂子,加上那些大药,是要炼个什么样的大丹呢?”

斗笠人发问,女仙人含笑:“我在找一昧草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寻到它的踪迹,但有人告诉我,在无垠海这里,就是可以寻到它的。”

斗笠人问:“什么药?”

女仙人答:“碧海青天心。”

话语落下,音色空灵回荡,而斗笠人则是沉吟半响,才缓缓开言:

“这东西,我曾经听人言过,据说,是在龙宫之中才有。”

“龙宫居于龙华境中,跨过沧海间,行过碧落天门,才能到达那里,你既然想要寻找碧海青天心,为何之前不去参与那定海珠的争斗呢?”

“龙盂大会之上,持定海珠者,据说能向龙皇许得一个愿望,你要寻这昧药,又为何不去龙盂?”

斗笠人询问,而女仙人笑着反问:“前辈为何不去?”

“我不去,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斗笠人动也不动,只是那语气平静而缓缓,不骄不躁,如水般不起半点波澜。

女仙人笑了笑:“前辈此言与没说并无差别,但前辈也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而我,也是一样的。”

“多谢前辈告诉我碧海青心的下落,但我想来,现在去龙华境,恐怕是来不及了,那我只好寻找替代的药材,还有前辈说,我是要把这些药物都混合起来炼化,其实是不对的。”

女仙人轻捂朱唇而笑:“前辈对于药理,似乎懂得并不多。”

“不攻此术,不入此道,自然懂的不多,自然不敢胡言,只是没想到,随口一言,倒也是错了,是我不该。”

斗笠人缓缓开口,那手中竹竿抖动,又有一条大鱼被钓上来。

“去,去。”

斗笠人依旧把那大鱼放走,女仙人看见了他的这个动作,不由得笑起来:“前辈这是在做什么?既然钓鱼,为何又放掉了呢?”

她在询问,而斗笠人缓缓回应。

“我在钓鱼,但亦是在钓劫。”

“钓劫?”

“不错。”

斗笠人竖起竹竿,点了点上面的七道节干。

“我这鱼竿,放在水面之上,一动不动,就好似那八九的劫,而那些鱼儿,就像是我们,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是假的,是诱惑,但仍旧不免上当,最后被竹竿钓起,生死握在他人手中。”

“这就是劫,我在钓劫,亦是在钓自己。”

“被钓上来的鱼儿,就是入劫的我们,何其相似.....苦在苦,苦中不知苦。”

斗笠人的话说出,语气并不快速,而女仙人则是听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潭水就是天地,鱼儿就是众生,那大一些的,自然是努力向着潭水的上方行去,但行的越高,距离那竹竿就是越近,看见那肥美的鱼饵,即使知道那里是有问题的,是不该去的,但仍旧难以把持住心中的那股冲动。

这就是欲,因为有欲,故此生劫,而欲,是不可避免的。

即使斩了七情,断了六欲,真正的欲,还是不会消失的。

内心的欲,你在斩七情断六欲的一瞬间,自然是为了向着更高的道所去,但这时候,欲望已经根深蒂固,斩掉的东西,真的是六欲吗?

“前辈入了劫吗?”

女仙人缓缓发问,而斗笠人点点头,看见这样,她便笑了。

“既已入劫,前辈是在纠结破劫之法么?”

斗笠人身子动了动,那雨水顺着蓑衣打落,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与沙哑,对着女仙人继续询问,似乎仅仅是想要聊聊天而已。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说你放弃了碧海青天心,那么你要用什么药材去代替这个无上的宝物呢?”

“据说,这个东西,能让木傀生出心桃,能让无心化作有心,是真正逆转阴阳生死的宝物,所以,你要用什么药材去替代,你到底又要炼什么丹?”

“嗯......”

女仙人沉吟了一会,而后对斗笠人询问:“我查询了很多的古籍,最后在一本《百草图》中找到了说法,我觉得,交让树的花应该可以吧。”

交让,乃人间奇木,其半枯半荣,半生半死,半阴半阳,半青半老,若是开花结果,则半处春华,半处秋实,实是神异无比。

“交让木的花吗,确实是个好的替代品,碧海青天不可得,那么交让的药效虽然不及碧海青天,但仍旧可以作为置换之药。”

斗笠人开口,这一瞬间,他居然叹出了气。

“可惜交让又去哪里找呢?女仙人,无垠海这么广阔,你要去哪里找这个木头?”

女仙人笑着回应:“找到是缘,找不到也是缘,前辈何必执着于此呢?我希冀找到,但实在是找不到,同样也没有办法啊,都说神物有灵,既然它不愿意让我找到,那就算翻遍了山海,也难以见到的。”

“不过据说,沧海间附近,似乎有这种木头,我把这些东西的生长之处了然与心,准备再去哪里看看。”

斗笠人沉默不语。

“沧海间么,嗯......最近无垠海中似乎有什么暗流在涌动,让我心神不宁。”

斗笠人这么说着,而女仙人持着云松伞,背负竹篓,已经起了身子。

她对斗笠人低头行礼:“前辈,何必多想,该来的挡不住,只能尽力而为。”

“此处已经没有我所需要的药材,这般,我便退去了......前辈,珍重。”

她笑着言,而后转过身,那步伐轻点,化出一点烛影星辰,悠然而隐。

大雨仍旧滂沱。

女仙人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告诉她要九叩,要知道什么是断缘,什么是了却,于是,她放下了许多,所以才有如此豁达的心境。

斗笠人摇摇头,那大雨下的越发猛烈,而他扶正了斗笠,露出其中的真正面容来。

“哼.....”

“不钓鱼了。”

话语很轻,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如同暗潮,如同蛛网。

待到似乎看的清楚一点,发现了,那些是丝线,那些是劫,那些去往的地方......

似乎.......正是龙华境。

他要寻找破劫之法。

“代替吗?谁代替谁呢?是生还是死?”

“有意思了……我也要去沧海间吗?亦或是,直接去到龙华?”

......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第五百零五章 世事黑白无人问

.....

.....

黑沉沉,混混沌沌。

看不见光,更不知道乾坤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了。

一步一步,就像是背负着山岳,每一步的落下,都能够带起一阵沉闷的雷音。

恍若是天公在怒,恍若是天帝在言。

黑世之中,行来了一个黑影,没有光华的外衣,完完全全融入到黑暗之中。

他就是黑世的化身。

粗重的喘息声响彻,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行进。

黑影行了很久,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

那是一盏灯。

黑影踉跄着走到了灯的面前,那伸出手来,终于,在光华的照耀下,让他褪去了黑暗的外衣。

黑暗与光明相互交织。

灰色与紫色的火焰突然升腾,顺着金色的光而吞吐。

就在这个瞬间,四面八方,被璀璨的光辉所浸染,让那个黑影显露出真正的容貌来。

他是叶缘。

四周的光华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车水马龙的城。

叶缘的眼神呆滞,就像是忘记了什么,而逐渐的,有一道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这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回荡,让叶缘眼神之中的呆滞渐渐消退。

但同时,他也开始忘记了一些东西。

手中的那盏灯,逐渐的消散了。

于是,世界陡然清明起来!

.....

“哥哥,哥哥?”

呢喃的声音响了起来,叶缘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

衣衫破旧,但穿得还是得体,而头发披散下来,把那只能说是较为好看的面容遮盖了一半。

她是谁?

叶缘感到疑惑,那伸出手去,然而在瞬间愣住。

那并不是他的手,而是一个孩子的手。

粗糙,褶皱,但毫无疑问,这确实是小孩子的手掌。

叶缘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瞳孔微缩。

自己变成了一个另外的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约莫十二上下的年纪。

“我.....没死吗?”

叶缘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他看向四周,而正是这时候,边上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臭小子,你滚不滚?不滚我就砸了你的摊子!”

叶缘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他发现了,那是一个高大的人,手里还拎着一张破烂的渔网。

“渔夫?什么走?什么留?”

叶缘有些懵,而那个汉子看见叶缘的神情,又听他的话,以为是在嘲讽,顿时是冷下脸来,语气变得有些阴森。

“好啊,挺是厉害,兔崽子,你还敢调侃老子,好,老子就送你一程!”

他伸出手去,那就要拽起叶缘,而叶缘看见他伸出手,在一瞬间,就好像自然无比的,那一只手猛地伸出去,抓住他的手,而后陡然一扭。

“嗷呜!”

这人在痛苦的时候都能发出狗叫了,那汉子的面色陡然大变,而叶缘的手一松开,他顿时倒退好几步,那神情之中满是忌惮:“好好好,还是个练家子!你给我等着!”

他狠话撂下就跑,而叶缘皱着眉头看他离去,同时边上的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衫:“哥哥.....咱们,咱们走吧,别在这里卖了。”

卖?卖什么?

叶缘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低下头,看见了前面的鱼摊。

那都是上好的大鱼,肥妹而又新鲜。

“王渔夫说咱们的鱼都是好鱼,砸了他的生意,哥哥,咱们不在这卖了,咱们走吧,去城南,那里没有人卖鱼,好鱼在哪里都能卖出去的,不愁的。”

小姑娘扯着叶缘的胳膊,叶缘皱着眉,但没有问出对方是谁的这种问题。

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自己没死,而且这样子,似乎是夺舍了?

亦或是重生?

叶缘拍了拍脑袋,听着小姑娘的判断,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现在他这具身体的所谓“妹妹。”

听着她的话,叶缘不开口,只是点点头,而后开始收拾鱼摊。

之前的那什么王渔夫显然是个狠茬子,叶缘刚刚动手的时候,已经判断出来了。

自己已经没有了法力。

但幸运的是,一身的功夫还在,而且这具身体的力量也不小。

这个孩子应该是长年累月的打渔,所以早就了一副坚韧且富有力量的身躯。

小姑娘看见叶缘收拾东西,连忙也开始帮忙,很快,兄妹两人就把鱼摊收拾好了,带去了城南的角落。

.....

日子逐渐的过去。

生活必须要生活。

叶缘坐在小木凳上,握着拳头,看着鱼摊上的那些大鱼。心中的思绪却是已经飘到了龙华境中。

红渠怎么样了?李辟尘怎么样了?还有那些龙盂客,还有那个该死的五公主,还有那些被自己杀掉的龙君与龙将,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围杀自己?

那些龙君们的眼神空洞,就像是丢了魂一样,但他们仍旧有自我的意识,显然真灵犹在。

而那个五公主的法,让叶缘有些在意,同时眉头紧紧的锁起来。

“肴乱杀了玄都.....什么意思?”

叶缘不解,同时回忆着当初的事情,而想着想着,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五公主趴在自己的身上,那衣衫半解,而后突然又退去,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自己身上,那时候应该是有个东西的。

是什么呢?

【他没有发现,他忘记了那盏灯。】

【岁月被抹去了。】

他在这里发呆,自然引动了小姑娘的不快,她插着腰,点着叶缘的脑袋,哼哼道:“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啊,帮忙啊!”

“哦哦....”

叶缘回过神来,同时叹气,现在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也回不去了,只能着重于眼下。

只是心中,那股不甘心的意味,真的是放不下啊。

......

江枫渔火,那入夜里,叶缘坐在渔船的船头处,这艘渔船,就是他和小姑娘的屋子。

父母打渔时身亡,这个少年人接过了重担,在这里抚养他的妹妹,也就是那个小姑娘。

如今的少年人,是叶缘。

看着远方渐渐变得深邃的江河,叶缘的眼中显露出一丝落寞。

苏醒过来,已经过了有一年了。

一切似乎都开始平淡下来,那曾经的仙魔,那高高在上的神灵,还有天外的大圣天尊,那仙人的世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仙凡不交集,如无必要,不会相遇。

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力。

但偶尔的,叶缘回过头去,看见小姑娘那沉沉的睡容,那当中,那面上,写着的都是两个字。

“幸福。”

或许对小姑娘来说,贫贱也好,富贵也罢,和自己的亲人兄长在一起,无论哪里,都是让她心安的故乡。

所谓家之一字,无外乎如此。

叶缘的眼神有些恍惚,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似乎这样....也挺好?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去不返。

当年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青年人,那曾经来闹事的王渔夫,因为他的鱼总是缺斤少两,所以逐渐就干不下去了。

听说,在三年前,他醉死在城外的土地庙中,尸体被官府清理,抛到了乱葬岗中。

对于他,叶缘已经并不在意了。

时间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当年的龙盂也早该落幕,一切的一切,已经和他没有了关系。

十年的岁月过来,没有见到一个修行人,这足以说明,自己已经和仙尘断了缘分。

回不去了,那么就在红尘之中沉沦吧。

叶缘如今已经把鱼摊发展成了鱼铺,从曾经为他人打工的小渔夫,成为了雇佣他人打工的渔掌柜。

而当年的小姑娘,也出落得越发水灵。

相依为命十年,叶缘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妹子,而到了这个年纪,他甚至开始行驶父亲的职责,为了小姑娘的婚嫁操心,就像是一个真正血浓于水的兄长那般。

女孩子家,到了十八岁之后,如果还不出嫁,那就是老女人了。

叶缘为了这事情说了许多的媒人,然而对于小姑娘来说,那些来相亲的人,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直到有一天,一位经过的士子见到了她。

鱼坊前的尘埃扫了又覆,刀斩鱼鳞的剐蹭声不断响起。

叶缘挽着袖子,那手中的刀重重的落下。

“哥哥,当年你杀鱼的时候,那手法真的很漂亮呢,和花儿似的。”

“嗯……”

“哥哥,你做的红烧鱼最好吃了,我想再吃一次。”

“嗯……”

“哥哥,上次那个士子,他给我带来了铃铛。”

“嗯……”

“哥哥……”

“嗯?”

她的眉头舒展,那眼中有水光盈盈,只是看着叶缘,突然哭起来,又笑了起来。

“哥哥,我要嫁人了。”

小姑娘的话落下,叶缘那手中的刀,也停滞了一瞬间。

“......”

时光飞逝。

很快,小姑娘就穿上了鲜艳的嫁衣,她那羞涩的笑容之中透露的都是幸福,而叶缘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很俊秀的青年,行的是最古老的礼。

她成婚了。

叶缘心中是这么念叨的,同时言了一句,那是对这具身体原本主人说的。

你的妹妹已经嫁出去了,你......开心了吗?安心了吗?

我以前没有做过多少好事,我是魔,但这一次,我做的,应该是好事吧。

.......

光阴如箭,带来的不仅仅是流年,还有猩红的血。

京城里的大人物来了,而叶缘本来以为,什么高官看上妇女美貌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与话本之中的。

但当这件事情应用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会发现其中的无力与那满腔的愤怒。

成婚还不足一年,当初的士子被京城来的那个纨绔子弟杀了。

而小姑娘同样被抓了进去,当叶缘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过几天,小姑娘的尸体被送回了鱼坊,那个跟随而来的仆从语气高的惊人,而与之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县官的唯唯诺诺。

叶缘的手抚上了小姑娘的眼睛,那么站着,过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的午夜,京城的那位,所谓的大人物,脑袋被割了下来,吊在了城门上。

那位纨绔所在的府衙内血流成河,当县官醒来的时候,被人告知城门上吊着那位大人物的脑袋,顿时吓得昏死了过去。

鱼坊破败了,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叶缘干的,但没有人敢出声,直到这事情捅到了京城,那某位大员当得知自己的儿子死掉,顿时气的哭天抢地。

很快,官军就来了。

而叶缘早已经准备好了刀。

他曾经是魔,如今仍旧是魔。

神性与人性抛之脑后,如今的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字。

【杀】!

一人杀千人的故事成真了,从此叶缘成为了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同样引来的,是京城对于他的疯狂搜捕。

曾经那衙内干了什么事情?无人再想追究,如今的他们只是知道,叶缘是个杀人的狂魔。

小姑娘的尸体被叶缘埋葬起来,藏匿的很好,他怕那些官军找不到他,拿尸体出气。

叶缘重新拿起了兵器,杀了很多人,流亡了很久,而有一日,叶缘逃遁到了一座山中,那已经饿的不行,是头颅低垂,觉得正要死去时,那突然前方站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道士,看容貌,不惑之年,黑色的长须飘飘,身上的灰青道袍垂下,他看着叶缘,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已要死,叶缘没了什么牵挂,他把话语说出,那道士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张馍馍,加上一点皮囊清水给了叶缘,而在叶缘狼吞虎咽的同时,道士告诉他了一件事情。

“你想要复活你的妹子么?在南方的防风山上,长有一种神异的草,唤作不死草,凡三年之内死去之人,以此草覆之,皆时立活也。活人服用,则长生不死。”

道士告诉了叶缘这个消息,而叶缘同时愣住。

........

防风山高不知道有多少万丈,凡人之躯极难爬上,叶缘花费了一年的光景,从道士手中取到的百草图,顺着指引来到了这里。

在防风山的顶端,有神人看守着那种草,那些人唤作防风氏,得到他们的同意,就能取走那种不死草。

叶缘徒手攀爬着防风山,那寒风凛冽,大雪漫天,那步伐越来越沉重,直到衣衫被罡风撕扯的破烂,那双目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途,叶缘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而在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老者,可背部又诡异的有些佝偻。

“你要死了。”

沉着且缓慢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叶缘的双膝砰的跪在地上,那是已经脱力。

自己要死了吗?

叶缘这么想着,又回忆起重生之后的点点滴滴。

娘的,自己还真的没有用啊。

失去了法力,就失去了一切,什么都留不下了。

自己才是最没有用的人,什么神啊,什么魔啊,到头来都是无用的东西。

叶缘的意识逐渐昏沉,而那老人再度开了口。

“你有什么愿望吗?可以和我做交易,我可以帮你达成,否则就是这么死了,未免太过不甘心,你说是不是呢?”

老人语气带着蛊惑,而叶缘呵呵的笑:“你是....防风氏吗?”

“我不是。”

老人摇摇头,而叶缘同样也摇头,但就在这时候,那老人说出了一句话,让叶缘原本已经快要消弭的意识,再度强行清醒了过来,是回光返照。

老人在言语。

“我叫七十四,你可以叫我......”

“苦界老祖。”

第五百零六章 曾经太上传太上

苦界老祖。

枉死城魔道之祖。

叶缘抬起了头,那身子已经被冻的几乎支离破碎,防风氏的山太高了,这远远不是凡人能够登临的,强行来走,必然是死路一条。

苦界老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缘心中升起了疑问,同时产生了恐惧。

曾经的点点滴滴回忆起来,自己曾经就是枉死城的魔,后来脱离出去,但这等于就是背叛了苦界老祖。

眼前的老人看着自己,那目光就仅仅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并不认识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叶缘。

因为这具身体,这满头的容貌,已经不是叶缘的了。

而且失去了法力,失去了气息,甚至叶缘自己都不知道,活下来的是真灵,还是魂魄。

苦界老祖能不能辨认出他?

叶缘现在已经不去想了,因为他的心中,此时升起了希冀。

苦界老祖在人死之前可能会出现,他的目的,就是搜集怨死枉死的魂魄,为他们许下诺言,完成愿望,同时把他们的魂魄洗净,炼成新的魔影。

这是交易,苦界老祖并不会强行拘魂,那样只会招致幽冥海的震怒,他是聪明人,同时也是最守信诺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比仙门更要遵守诺言。

他答应的事情,除非是极其难以办到的,否则都会实现。

自己如果能报仇了,那么重投入魔道又有何妨?

岁月已经过去很久,对于自己来说,心中那种悲伤愤怒的心情已经占据了全部,现在苦界老祖再一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是窝囊的死去,还是重投魔道?

不入幽冥的机会已经用掉了,自己没有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蓬莱的恶鬼终究是没有骗自己,渡过了劫难,老天爷还是比较公正的。

但现在,如果再死,就真的死了。

没有无何有之乡,没有蓬莱的恶鬼,没有老天爷的救命之术。

叶缘抬起了头,那眼中闪烁起愤怒的光:

“我有愿望,我要取到不死草,把我妹子救活过来.....”

叶缘的嘴唇被冻得毫无血色,他即将被寒风吹的冻死。

苦界老祖看着他,那手掌微微一抬,把叶缘身边寒风驱散,同时摸了摸下巴。

“复活么....可以,我去找防风氏,取来不死草,救活你的妹子,但同时,你的真灵与魂魄,就归我了。”

那话语缓缓,而叶缘笑了笑,没有说话。

苦界老祖看见这个笑容,顿时点头:“不错,不错,这就对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单凭凡人是无能为力的,那么哪怕把魂魄交给魔道,能实现愿望,那又有何妨?”

“总有一些事情,是人们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来实现的。”

苦界老祖的话语飘散,那当中有奇妙的音节在回荡,叶缘的眼中,神智越来越模糊,但不需要他等待多久,苦界老祖就已经回来了。

“让我看看,你的妹子在哪里。”

苦界老祖施展了法,那一只手压在叶缘的头上,顺着冥冥之中亲人的牵引,找到了小姑娘葬下的地方。

苦界老祖知晓了一切,把手收回,而后突然对叶缘开了口。

“嗯,你妹子葬下的地方,被人刨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下,然而听在叶缘耳中,不亚于惊雷突起!

被人刨了!

那拳头握起,身子猛地就要站起来,然而那寒风已经彻底破坏了他的身体,这个动作没能完成,就跌倒在雪地之中。

“何必倔强,我帮你杀了他们便是。”

苦界老祖笑了起来:“你的魂魄,你的真灵,既然已是枉死城弟子,那么枉死城祖师帮弟子完成心愿,也是应当之事。”

“这些人,杀了,对于我不过举手之劳,哪怕你想要覆灭此事的罪魁祸首,我也能帮你办到。”

叶缘的嘴唇冻得哆嗦,那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帮我灭了那个王朝.....”

“唔,这个可能有点难度,王朝的气数挺大,现在它还没到覆灭的时候,不过呢,我可以帮你把当初你的仇人,全部杀了。”

苦界老祖负着手,那满脸的褶皱挤在一起,那胡须抖动,步伐轻踏,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于是,就在一日之后,王朝天下,有大魔陡出,一日之内,天上天下,血流成河。

.....

“你的愿望实现了。”

苦界老祖回到了防风山上,同时给叶缘看了一个画面。

那画面当中,是他这一世的那个妹子。

此时的小姑娘抬着头,不解的四处张望,她站在城里,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帮你复活了她,并且抹去了她对你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你不再存在。”

苦界老祖缓缓开口:“我一个天桥地仙,这种小手段,还是能弄出来的,不然你若是也死了,更是让她伤心,怎么样,这交易,你还满意吗?”

叶缘点点头,那身子已经几乎无法动弹,彻骨的寒冷突然侵袭过来,那目光之中最后见到的,就是苦界老祖的手掌。

一道天音回荡乾坤,传遍群山万海。

“从今日起,你就唤做冻欲死。”

“死于寒雪,坠于防风,心中欲起,故此,死之,有恨却无撼。”

......

......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叶缘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古怪的设计,四下张望,可以看见几个擂台。

“武术大会正在进行,你居然在这个关头睡着了,我还以为你是在闭目养神呢!”

边上的人开了口,而叶缘转头望向他,发现他是一个青年,穿着练功的武术服。

叶缘在迷茫了一瞬间之后,彻底懵了。

自己应该是死了,真正的死了,不该重新活过来,这一次没有了免死金牌,但却仍旧没有死?

这里的建筑,这里的装饰,他很熟悉。

“来....世?!”

这是曾经另外一个叶缘的来世。

“给,你的枪!”

边上有人递过来兵器,叶缘看了看,那是一杆黄杨木的大枪。

“该你上场了,别输给对方!”

那人拍了拍叶缘的肩膀,同时边上有人起哄:“开什么玩笑,叶缘怎么会输给那个家伙呢!”

“诶,不可小觑,你也太自满了,国家枪王都输了,比枪法,叶缘还真不一定能赢了。”

有人出声,而叶缘接过大枪,那枪杆子轻抖,走上了擂台。

总之,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先打一场在说吧,现在的情况明显有些紧张。

脚步抬起,登上了擂台,叶缘看向擂台对面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根略有灰黑的枪,那是阴沉木所制的。

“好了吗?”

“好了。”

对方在发问,而叶缘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而当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对方的大枪突然抖了起来。

一刹那,就像是白驹过隙,那杆大枪陡然伸出去,猛地一砸!

嗡——!

滔天的劲力传荡而来,叶缘顿时举枪而挡,这一挡,那身上陡然发力,居然硬生生的的扛了下来!

“嗯?”

对方明显有些惊讶,那手中阴沉大枪连抖,如龙尾猛扫,而叶缘此时挥舞黄杨大枪,渐渐的,也是起了兴头!

好对手,好对手!

此时暂且放下一切不明白的事,叶缘和那个年轻人对枪,如此你来我往攻了四十几个回合,而突突然间,对方那大枪陡然一个收回,而叶缘看见机会出现,出枪便追。

“有诈!”

大喝声响起,叶缘耳朵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前方的年轻人突然抽枪回扎!

回马枪,白猿拖刀!

这一枪直刺眉心,叶缘顿时愣住了。

所有的惊呼声都听不见了,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混混沌沌,沉沉迷迷,不知道四方何处。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同样的声音响起,叶缘睁开了眼睛。

然而四面八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叶缘抬起手,发现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那声音在回荡,绵绵无尽,而且居然越来越大。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一声怒吼,要把乾坤都撕裂,宛如是最高渺的天神在怒斥!

叶缘的身躯不自然的僵硬住,那缓缓转头,举目四望,突然看见了一个光点。

那光点越来越近,那是一盏灯。

叶缘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光华在汇聚。

被抹除的岁月逐渐归来,那脑海中突然如被雷击一般的痛苦。

灯火萦绕,灰色与紫色的火焰顺着金色的光华吞吐而出,渐渐的,露出了那盏灯之后的人。

那是曾经告诉叶缘不死草在哪里的道士。

看见这个人,叶缘抱着头,那眼中露出震惊与不解。

“你是谁?”

询问的声音回荡,但很快就消失,而这个道人的面色很平静。

“你的灯落下了。”

道人持着灯向叶缘走过去。

“这灯的光华被你落下了几百年,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又要再睡几百年吗?”

道人在言语,而叶缘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在梦中没有醒来吗!还没有分清楚梦与现实吗!”

道人的语气很不满:“你看见的是你的过去!你丢失的过去!”

“太上的传人被打成这副模样,当真是丢人至极!你丢的不是一张面皮,而是八十一张!更是丢了老道我的面皮!”

叶缘听得迷茫,不由得苦笑起来:“你到底是谁啊?”

道人盯着他,好半响,那语气沉重,缓缓开言。

“妄想逃避,然而别人不会管你,只会把你拖入局中。”

“你已经不记得当年老道的名字,更不记得你那妹子的名字,如今再是见你,你且听好了!”

“既承了老道衣钵,那决不许你丢了老道的脸面!”

“老道......名讳玄都!”

第五百零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道人的胡须垂下,那双眼中闪烁着岁月的光华。

“区区一个太上杀者就把你耍着玩?吞天大圣?那个妄图吃掉红尘的狂妄家伙,一个只会说空话的废物,也算是敌手?”

“一群大圣弄出的玩意,后天的赝品,如何比得过先天的神圣?”

“若非你妄图逃避,我也不会在此地见你,你更不会踏入他人算计,成为一枚不知所谓的棋子。”

玄都老道在言语:“无情有情皆不若忘情,你被情丝所困,一个女子而已,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不知为何,叶缘总是感觉,他应该是在生气。

玄都.....柳屏儿动手的时候,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肴乱杀了玄都。

玄都....这个老人也是自称玄都。

玄都是什么?

叶缘在思考,而玄都老道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叶缘就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的一切念头……都被看透了。

“玄都,乃太上传人之名,道之众祖之一,我是玄都,我本来就叫玄都,玄都之法,就是从我手中传下。”

“无名之君传八十一法,化八十一人,我为天尊座下弟子,自得一法,唤作玄都,从此之后,我便是玄都。”

玄都老道在言,那语气平缓,而叶缘听得更是迷茫。

何为无名之君?

叶缘不解,而玄都老道看他如此神情,不由得长叹一声。

“你都已经见过了太无天的通幽传人,居然还不知道一切吗?”

太无天的通幽传人?

叶缘微惊,虽不明通幽,但知道太无二字,乃是天上前三尊大日之一,乃代表万物之末,是终末之终,是无无之无。

“八十一人,太初为元始,传二十七君。”

“八十一人,太无为终末,传二十七君。”

“八十一人,太上为清静,传二十七君。”

玄都老道缓缓开口,看见叶缘那迷茫的神情,摇了摇头。

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却知道不少。

什么天地神人鬼,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玄都老道抚了抚胡须,那伸出手,突然按在叶缘的眉心处。

金色的光辉显化,注入其中,那火焰升腾起来,却是紫炎灰云。

叶缘猛地愣住,而老道已经收回了手。

那盏灯被他放在叶缘手中,老道开口言语,那语气不容置疑。

“我传了你该得的法,你让我提前来见你,真是个顽劣的徒弟。”

“岁月不是那么容易跨过的,即使是我,也是如此。”

“这灯,你该改回原本的名字。”

“什么三辟无常灯,这灯叫做玄都八景宫灯!你持此灯,去破肴乱之法。”

“你终究会知道一切,但现在,赶快回去,去助那个清静传人!”

“去吧!”

老道那大手猛地一摆,陡然之间,就看见一道紫火荡天,当中灰色的烟云升起,把叶缘包裹,只是刹那,光阴流转,岁月倒旋,那人影消弭,却是已经离开了.....虚幻黑世。

......

哗啦——

海浪汹涌,血水已经渐渐被冲淡,那当中龙骨与碎肉飘散开来,成为海中那诸多野兽的吃食。

碎裂的山峰倒在海水之中,被大浪剥下一片又一片的石层。

砂石坠落在海水之中,溅起一片朦胧且污浊的水雾。

在这种状况下,海中的深处,有人醒来了。

一头黄龙浮海而出,身上伤痕累累,它脑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手中持着一柄断裂的大枪,此时黄龙从海水之中钻出,吐出气来,那人站在龙眉之处,浑身上下衣衫湿透,而当他抬起头来,那双眼中显露的满是愤怒与肃杀。

叶缘抬起头,眉心当中透露出一点紫色的火焰,那伴随着灰色的烟云,缓缓从身上腾起。

“咳,做了个很长的梦....玄都,玄都?”

叶缘咳嗽了几声,同时看向远方,那手在胸前摸了摸,把那盏灯掏了出来。

目光凝重,叶缘看着这盏灯,陷入沉思。

三辟无常灯?

非也,这灯唤做:

“【玄都八景宫灯】!”

.........

.........

十日光景转瞬而逝。

大婚之日已至。

春华龙族之中,一切龙兵龙将布置严密,那忙忙碌碌,只是因为春华氏的明珠,那位红渠公主,要嫁人了。

紫宸,苍岩龙族,同样皆派人来贺,在这种关头,苍岩龙王接到春华龙王邀请,自然也到了这里,被请入天宫中不提。

红渠坐在闺中,那身边有数位龙女侍候,又是为她披霞,又是为她戴冠,那忙忙碌碌,这些虽然都能用法术解决,然而出嫁自是大事,用法术之流,未免显得太过随意,不甚庄重。

虽是嫁日,更早已披上嫁衣,然而红渠的面色却并不好看。

嫁,嫁给谁呢?

叶缘数日无归,早已料定凶多吉少,然而可笑的是,整个春华王族,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人认为这不正常。

对于那些龙侍女,红渠询问,却只是得到“或许姑爷正在另外一处天宫中等候”的回答,如此便可说明一点,有许多的春华龙族,都不知道叶缘已经消失了。

“嫁出去,嫁给谁?”

红渠摇头,那笑容之中满是苦涩,此时红杏山外,她知道,已经有三位妖将在等候。

那是直属于春华王的三位大将,亦是无垠海中最高修行的六十六位妖将其三,足是地仙修行,有这三位地仙境高人看守,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出不去的。

她感到羞辱,更是心中涌起无力,从最开始,自己或许就已经掉入了他人的局中。

而这个局,让她感到恐怖的是,或许正是她父王设下的。

春华龙王要做什么?

红渠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因为她所能想到的,都是一些极其可怕的事情。

她沉默无言,那双目微微失神,盯着前方妆镜,那当中显露的,是一位无比美丽,那嫁衣娇艳若火的女子。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然而红花再艳,被困锁牢笼之中,也不过是个观赏物罢了。

无用之物,无用之人。

曾经调查李长生,红渠不仅仅是调查李长生,因为根据叶缘所言,李长生所做之事,未免有些太过蹊跷,而红渠心思聪敏,很快从事件之中,自柳龙瑶口里得知了一些讯息。

苍岩的五公主柳屏儿在李长生触碰之前,就已经摸到了手中,那事后被掉包之言,也仅仅是柳屏儿所说。

苍岩的龙王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女儿,柳龙瑶更不会怀疑自己那一直柔弱的妹妹,但大公主乃是春华龙族,立场不同,自然看的更加清楚,此事,要说柳屏儿没有嫌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红渠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猜测,似乎.....是真的。

秀眉蹙着,红渠此时已然束手无策,只是心中苦叹,而正此时,那目光轻转,突然发现身前的妆镜之顶,多了一个东西。

是一道光华突显,又化云水散尽。

如介子须弥,那小小人儿站起身来,对着红渠打了个稽首。

声音秘传,那小小人儿抬起面容,正是李辟尘!

“大公主,别来无恙?”

第五百零八章 四方雨骤金戈休

李辟尘显露面容,站在那古镜之顶。

目光四望,李辟尘摇摇头,对红渠言道:“看来公主遇到了麻烦,这软禁的日子可不好过,上一次把长生掀翻,致使龙兵来看,虽然其中有一个夯货的锅,但这最主要的,我想了想,还是在公主这里吧。”

红渠看着李辟尘,那嘴唇轻动,传出秘音。

“李道兄何来,此时正是多事之时,还是快快离去.....”

“离去不得!”

李辟尘传音,眸子微眯,当中露出危险的光华:

“有魔居此,栽赃嫁祸,更是欲要杀我,此等之事我岂能离开?此番我来这里,是想问问公主,叶缘可曾回来了?”

李辟尘站在那处,边上有龙侍女行过,虽没见古镜,却当他的气息不存在般,这等玄妙手段,让红渠微微惊。

“公主不必惊讶,不认混元,不知混元之威,还请公主先为我解惑。”

李辟尘负手而立,红渠苦笑,轻轻摇头,那传音道:“我相公,怕是凶多吉少了。”

“何出此言?”

听得这话,李辟尘顿时皱眉,那心中已经开始计算,暗道叶缘数日无回,果然是中了吞天传人的计策!

那日自夕瑶云山归去,第一副画面在脑海之中不散,李辟尘反复推演,再加上这数日询问,四处打探,终是有了结论,当然还有一个可怕的讯息在昭告与他。

当初所见,那山崩海裂之处,或许正是叶缘与人交战所致!

听闻二族之中都有数位龙君出去未回,再结合当初所见那些龙君衣袍,李辟尘得出惊悚结论,怕不是叶缘被龙君围攻,同归于尽了?

今日一问红渠,却把心中猜想更是坐实三分,当下李辟尘便沉吟起来,对红渠开口:“大公主,还请把你所知一切尽数告知与我,此事已不单单是龙族之事,不瞒公主,我已经见过雷驾三圣主,知晓了一些秘辛,我可以告诉公主,龙族有劫将至!”

“当初是无法说,今日我避开那几个地仙,藏遁至此,亲见公主面容,还望公主把所得讯息,速速告知与我。”

李辟尘目光闪动:“若是叶缘位回,遇到危难,乃至于已经死去,那此番春华龙族,为何一点风声也无?那公主要嫁出去,嫁给的又是何人?”

“是七情的皮相,还是吞天的传人?!公主,你春华龙族,不简单啊!”

李辟尘意味深长的看着红渠公主,而红渠沉默良久,传音而言,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当中就包括柳屏儿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分析,尽数告知于李辟尘。

此言说尽,李辟尘眼帘微闭,那心中微起惊涛,很快又平静下去。

“原来如此,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那五公主或许早已是个画皮,但如今听大公主一言,我却是发现,倒是有可能,我落入了一个误区。”

“那五公主,若不是画皮,而就是吞天的传人,又该是如何呢?”

李辟尘此想法萌生,因为吞天的传人谁也没说就是一个。

这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李辟尘认为,这倒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单一的情报不足以得出这个结论,必须要两相结合,才能推断出来。

“春华王在异动,公主,你的父王,似乎并不把你放在心中,此番之计,我有怀疑,他已经与吞天传人勾结。”

李辟尘话语吐出,对红渠公主拱手:“小道妄言,还望公主斟酌。”

“道兄,我晓得的,我早已经有这个念头了。”

红渠摇摇头,那面色有些悲伤:“道兄不必暗示,明言便好,是我父王有异,他应该确实是已与吞天传人勾结,且意图染指龙皇之位。”

“但我怎么也无法想出,他为何敢直面紫宸的怒火,皇终究是皇,并非是龙王可以匹敌,且不说龙皇如何,那紫宸族内,还有六位妖将,无论怎么看,春华王族,也不是对手。”

红渠的话语落下,而李辟尘也是陷入沉吟。

这当初从夕瑶云山离开时,李辟尘没有听见三圣主的言语。

【很久以前.....就没有什么龙皇了】

紫宸一族出了问题。

这是李辟尘的推断,而且他确定,春华王比自己等人,知道的要更加多一些。

“如今之事,我已经聚起群圣,届时公主大婚,还请公主恕罪,我等怕是要大闹一场,以降魔大义,逼杀吞天传人!”

“红事之上见红,不吉利.....”

李辟尘对红渠行礼,而红渠难笑:“道兄不必道歉,我相公或许都已经死去,这还有什么红事见红之说呢?”

“我要嫁的人,已经走了,那剩下的,我也不用再惧怕什么了。”

红渠在笑,然而那当中,李辟尘看的清楚,她的眼角,有一滴泪花在酝酿。

“多谢....公主!”

李辟尘拱拱手,此时身子一转,化小尘隐光,起混元一气,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此次大婚,更是大难!

不单单是他们要发难,还有很多人,都要发难。

李辟尘转出红杏山,避开那三位地仙,连续远遁,离开此方世界。

远在定海群山中,至山海之前,诸圣早已集结,就在此地等候。

去掉青猿与火龙,加上越山青与李长生,再算上李辟尘归来,那诸人,正是又刚好凑够了二十四位仙魔。

李辟尘早已定下一切,待离开红杏山时,是显露真身而走,然就在此时,那四方海域处,突然显化四道光华,那落地称身,是四尊龙君。

“四位.....”

李辟尘疑惑,刚是开口,然就是在此时,见那四位龙君猛地同时动作起来!

轰——!

波涛卷海,那当中被抽起兵器,这四尊龙君施展法宝,突然就对李辟尘攻杀而去!

威势显化,这是四位立在出窍境界的神龙!

气势汹汹,神浪潮潮!

自己得罪了谁?

此事有鬼。

李辟尘面色一沉,但并不慌乱。

心中计较一番,李辟尘暗道这四人攻伐,怕当是心吞天传人授意。

如若不是,那定也与幕后之手脱不开关系。

李辟尘想到这点,顿时冷哼一声。

此时那四大龙君攻伐而来,李辟尘不言不动,冷眼观看那四位君。

正当那四大龙君要杀到李辟尘身前,便看此时李辟尘眉心之中,猛有一道光华转落,又突化三分。

“呼呼——”

狂风卷着烈火,伴随着天雷震落!

一道天威弥漫,如鼓击神,直接穿其四身而过,浩大的力量贯穿乾坤,直接把那四尊龙君震得倒退而出。

此时李辟尘站定,睥睨四人,闻三方海域天域处,同时响彻三道怒喝之声!

“道友,我来助你!”

“道友,我来助你!”

“道友,我来助你!”

风火雷三灾道人从三方出现,此时带上无垠天威,各持兵刃,自天而落,与李辟尘一道,正对四大龙君!

那四位龙君眸中空洞无神,李辟尘看他四君,那大袖一挥,冷笑起来。

“围殴不好,还是一人一位……各自捉对厮杀罢!”

第五百零九章 定海神铁开洪泷

四龙君对上四尊道人,那手中长戈宝剑挥舞,荡起碧波滔滔,而那三方处,风火雷光同显,打出天威,把四大龙君气势一压再压。

风道人捉住一尊龙君,那龙君手中持宝剑而舞,与风道人厮杀在一处。

火道人捉住一尊龙君,那龙君手中持大斧而挥,与火道人厮杀在一处。

雷道人捉住一尊龙君,那龙君手中持金戈而动,与雷道人厮杀在一处。

这三方龙君分开,李辟尘踏波而行,五指一张,化天盖混元压下,那身前处站定一位龙君,手中持着一柄三尖两刃刀,那见混元大手镇下,却是不闪不避,凶悍不退,是举兵便挡。

可这神龙有损,自然无法发挥真正威能,这尊出窍其境虚浮,法力不稳,李辟尘只是看他一眼,感他法力有异,稍稍计较,那便是心中有数。

当即下,双眸之中打出阴阳道光,只是一下便贯穿这尊龙君双目。

于是刹那光阴过,听那龙君陡然一声惨叫,那双眼当中,左目是金炎白火熊熊燃,右目是清炎黑火灼灼烧,当真是好不凄惨!

“这哪里是出窍的神龙,这身法力折损,并非完整出窍,就如同空有壳子而撑不起水来!”

李辟尘冷哼一声,心道是这四大龙君若分散开去,法力是陡要降低,看来本就是为施展阵法而出,只不过李辟尘这里有三灾道人,这一道人捉一龙君,各自厮杀,便是一分开了,这帮家伙又哪里还能有最初的战力。

只不过几个回合,这持三尖两刃刀的龙君便被擒拿,李辟尘把那兵器一震砸的粉碎,斥出一言:

“就凭你也配拿这三尖两刃刀?”

那大袖一挥,便有铁索捆缚,化混元之气缠绕,那龙君双目空洞,而正是此时突然长啸一声,也不知为何。

下一刻那浑身法力刹那被封,转眼之间便沦为阶下之囚。

李辟尘虽有疑问,但也不消细想,因此方战毕,那另外三方也将要决出胜负。

只看东方处,风道人口中吐出一道白光,那手掌轻摆,露出一个黑色银莲的葫芦。

他嘻嘻笑笑,又陡作悲苦之色,看那龙君,双目怜悯,对那黑葫芦开言:“请宝贝转身?”

一言落下,似乎陡有触发,那黑皮葫芦不是旁物,正是清明葫芦,此时葫口大开,当中转出一道白光,只是瞬间,便看那前方龙君,身头分离,稍稍停顿刹那,却是连血也不曾喷出,那无头尸身砰的一下坠入海中。

那西方处,火道人与持斧龙君酣斗,那手掌掏掏,陡然拿出一柄金鞭,挥舞两下,那金雷伴着烈火打落,刹那便把身前那龙君砸的惨叫起来,只看五鞭连抽,那龙君陡然坠海,却是烈火仍旧烧身,活生生把他烧死了。

那南方处,雷道人看火道人与风道人持宝而动,他这方没了趁手兵器,顿是怒起心头,再看前方那持着金戈的龙君,那火气上来,转手就是两拳绕着雷光,硬生生接下那兵器,两臂用力,猛地一折,直接把那兵器硬生生给掰断了。

金戈断裂,那龙君还没反应过来,陡然听得一声怒喝震他心神,那双目空洞,当中突起恐惧,还不曾喊话,就被两个沙包大的拳头砸的结实,顿时昏死过去。

四大龙君气势汹汹而来,结果落得二死二擒的下场,李辟尘提起那龙君,此时手指一点,那双手盖在其脑门,太上嫁梦心法陡然施展开来。

正是此时,三灾道人归来,便护驾左右,而李辟尘自去心世,窥这龙君内心念头。

神念真灵入内,那初始一至,然异变陡升。

李辟尘还不曾见到什么,突然感到冥冥之中一股拉扯大力传来,顿时把他是直接踢出了心世!

“怎么回事?!”

太上嫁梦心法失效,李辟尘陡然一惊,再看这家伙,只观其双目无神,仿若无魂无魄,于是便施个唤魂的小法,却发现一点用处也没有。

李辟尘悚然而惊,他抓住那龙君,此时猛烈拍打他的脑袋,然这家伙失去法力之后,似乎便是和冥冥之中的什么东西断了联系,就如傀儡般任凭李辟尘厮打,好不还手。

“人肉沙包啊,这是空壳,这是傀儡!”

李辟尘一瞬间明悟情况,那神情顿时一凝。

“四个龙君都是空壳?”

手掌伸出,抓住雷道人打昏的那个龙君,再度施展嫁梦心法,却和之前一样,刚刚入内,便被踢了出去。

嫁梦心法对真正无心之物是无法施展的,无意无念,彻底只是个空壳,这不比赤骨之神,他虽死但生前仍是一个完整是神灵之躯,也更不比七情的皮,它们是邪魔,同时有自己的思想,而眼前的这些家伙,就仅仅是些壳子罢了。

试问金蝉脱壳,那脱下的壳,里面如果重新孕育东西,那还是原本的壳的意识吗?

自然不是了!

李辟尘心中计较,同时感慨自己似乎有些被隐隐克制,这龙盂大会结束,先是清静经失效,无法窥视紫宸三圣主,如今嫁梦之法也失效,空壳无心故此不得用。

那自己三圣同身,如今幸而八卦之法还没有被克制的势头,否则若是八卦也被克制,那自己本宗的法门,那些雷法同样无法施展出来。

太华山的风雨雷云,都在八卦之中衍尽,封了八卦就是封了四大天时,若真的落到那种地步,届时李辟尘怕是只能靠着清明葫芦来斗敌了。

相性,相性!

如五行一般,相生相克,正是木生火,火生土,土再生金,又似金克木,木克土,土又克水。

火能灼金,却惧水威,水能灭火,却怕土掩。

李辟尘感到头疼,同时心中隐隐有惊,更是产生疑惑。

吞天传人真的这么厉害,他还有什么法门没有施展?

自己似乎小觑了他,眼下之事刻不容缓,若是再拖,已经来不及了。

必须要把他彻底扼杀在这里!

那身子正欲动弹,忽然一瞬,四方海域,八方天下,传来震荡乾坤的嘶吼声,那之中满满都是疯狂之言,待李辟尘转头,却陡然见到,那四面八方,都是龙兵龙将!

“是他,他杀了四位龙君!”

有龙将怒吼出来,那声音癫狂,李辟尘看得清楚,一见诸多大军前来,再联想之前那空壳龙君临死一吼,顿时明白一切,那神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

“原来如此,春华大婚而封海,所以这四面八方都有龙兵龙将把守,但.....为什么他们的神情居然都是如此疯狂?”

李辟尘脑海思索,突然回忆起一个画面,那是三面六臂的人皮在吞噬龙军的骸骨,此时心中仿若有灵光划过,陡然清明起来。

“莫非,他们是把我当作了那杀死四千龙军的六臂人皮?”

李辟尘此时有些惊然,心中真的有些滋味难言,那至如今仿若都被蒙在迷雾之中,看不清后面的推手,此时又见龙军杀来,那陡然念起,胸膛翻涌,清浊两分,当真是一口恶气难平!

屡被戏弄,天机不明,任是何等的菩萨脾气,此时也要作金刚怒目!

“来!”

手掌一挥,定海神针铁便已经被持上,李辟尘也不想其他,那双手一舞,正是举棍便打!

那一棍落下,威风八面,凛凛坤乾,是刹那之间,浪滚云巅,顿是开海万丈之远!

左侧一压,那滚倒八百,打的惨叫连连;

右侧一压,那震飞六千,砸的叫苦连天;

中间一荡,那推了一万八千,卷起波涛连绵!

怒意起来,清静难压,李辟尘真是火上心头,管你们三七二十一,全部先打一顿便是!

然正是此时,那远方处突起遁光,听得一声极其熟悉的龙吟,还不待李辟尘再看,就已经被一团云雾托起,转瞬间就被拽离此地,消失于天边之处......

第五百一十章 龙女云嫁泣玲珑

云山雾海,李辟尘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被强行拽走,此时看清四方,再窥坐下,却是一条千丈云龙!

这云龙他自然认得,正是宁倾歌!

“你做什么?”

李辟尘此时施了遁光下去,立身在天,那云龙停下,此时转动,化出人身,却是一身火红的嫁衣裳,那双目含泪,见到他来,二话不言,突然就把李辟尘死死抱住。

龙女入怀,李辟尘当时便是呆滞,那身上温香软玉,那双手勒得身躯紧紧,就像是要把两人揉为一人那般。

那嫁衣绫罗,头顶金冠凤霞,这女儿家突如其来的直接一拥,却是任哪个大好男儿,哪怕是佛祖当前,怕也要是心神恍惚三瞬。

人红衣红,红胜火。

人情念情,难忘情。

她把头埋在李辟尘胸前,那声音却是抽泣,是死死不愿放手。

那股气息迷醉,此时这天外云巅,年轻的道人与那青涩的龙女相合为一,那倒影重叠,映在云雾之内,恍见天外大日也羞,悄悄扯过云团,权作遮挡。

女儿家羞红了脸蛋,但那哭泣之声却越发的大了些去,而那青年道人却是恍惚着,那心中傻了眼睛,只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

待过了三盏茶水,李辟尘心中清静经文回响,才让他回过神来,那当即就如避虎狼,拽了拽她的手臂,连道:

“你做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手拍打了两下,却不敢用力,此时那龙女便仍是不放手,那泪花都把妆容染的花了,待过了好半响,李辟尘长叹一声:

“到底怎么了?”

龙女听得他言,那好半响才抬起面颊,只是那双手仍旧不肯放手。

她喃喃而言:

“不要回去了,和我走吧,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丫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辟尘知道她意,但眼下却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那双手要把她的手臂取下,然却激起龙女反抗,无论如何也是要与李辟尘对着干似的,这一来二去,便是李辟尘也感头痛。

正是这时候,龙女抱着李辟尘,突然开口,那话语吐出,却是石破天惊。

“你娶了我吧!”

此言落,如平地突起惊雷。

霹雳划过,流星陨铁震云巅。

这正如爱人之间的告白,是相问亦是相明,李辟尘身子陡然一僵,那半响开口,刚是要说什么,却已见得龙女那闭上了眸子,眼中滚烫的泪花流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我爹要把我嫁给那个龙子,我不愿,今日是主婚的日子,我逃了出来......你果然是不愿意娶我的......”

呢喃的话从她口中说出,那声音带着哭泣与悲伤,却让李辟尘感到颤抖。

情劫来的不是时候,李辟尘心中最深处,真灵仍旧清明,此时看着魂魄之上缠绕的情丝,那真灵之处,三我不由得俱是皱起眉头。

道我无情,是要灭去这些情丝,而真我有情,却不愿强行斩断,认为此会留下祸患。

至于本我,此时正在纠葛之中。

这是心桃木中所震,三我只是代表一个虚幻概念,糅合起来才是真世之中的念头。此时李辟尘看她眼角泪花,那鬼使神差,就伸出手去帮她抹掉。

语气轻缓,李辟尘那开言,就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言语:

“你放手。”

“我不放!”

倔强的话从她口中吐出,她那脸颊已经便的赤红,宛如熟透的桃子,那娇艳的能滴出水来,也不知是因为女儿家说这种话来羞的,还是因为心中激动惊惧而变成这副模样。

一连三次,龙女都保持着自己的倔强,但是李辟尘却已经等不了了。

此时哪里还有这等时间?

眼看那大婚在即,二十三圣仍在等自己前去汇合,红渠那里也正是待自己解救,而叶缘之事更要清算,这龙宫之中已然处处诡谲,步步惊雷,但面对那个吞天的传人,李辟尘是真的想把他弄死。

此等算计自己的大恶,绝不能留在世上,且不说其他,就光是这里造下的杀孽,也足够担当起降魔大义,于公于私,自己都处于绝对有利的境地。

棋盘摆好,棋手之间的博弈,虽然难熬,但最终胜利的一方,是足够有资格去睥睨另外一人的。

到底谁才是丧家之犬,就在此时,正是马上要揭开分晓。

李辟尘再三言语,却难以让这小姑娘放开手去,只得最后佯怒而斥:

“你再不放手,我便把你打昏了,从云端上丢下,让你坠去那海水之中!”

龙女不发一言,只是抿着嘴唇,那呢喃言语:“你打吧,把我打死了,你就解脱了!”

她这么说了,李辟尘只能长叹一声,那心中念动,身上混元之法已经起来。

“你不要回去,你不要回去了。”

龙女几乎是哭出来,那声音满是诉求一般:

“不要回去了,他们都疯了,我父亲也疯了,春华的王也疯了,你还回去做什么呢!你们本就不是龙族的人,我知道的,你要去见其他留在这里的人,但你们一旦去了,就真的会死在哪里的!”

“我不想你死,我求求你了,别回去了,哪怕不带我走,也千万不要回去了。”

她的声音之中已经全是难言的腔,李辟尘感到疑惑,便是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真相吗?”

龙女攥着李辟尘的衣衫,低声着道:

“是龙瑶公主告诉我的!苍岩的五公主杀了我们云龙氏的龙子龙孙,而我爹居然和她做了交易,我都知道了!”

“他们要谋夺龙皇的尊位,紫宸的三圣主,四圣主,五圣主就要来了,春华王要在大婚之上把他们全部杀了,再调集地仙,持神兵击杀龙皇!”

“龙族内乱,龙族有叛!苍岩王一样是击杀的目标!”

她的声音沙哑,而李辟尘听得悚然而惊!

原来如此,吞天传人勾结春华龙王,这婚礼是假,杀紫宸三圣,夺龙皇之位,坐上这无垠之主才是真!

红色的天外是紫色的天,但紫天将落!

春华要叛,当初三圣主所言的龙族之劫,原来就是这个!

是龙族的内乱!

而则当中,是苍岩不知,一切皆在春华计算之下!

谁又能料到?!

但还有一点不明,龙皇据传是不下于人皇的高手,那么这云原之内,人间之中,天下之处,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击杀一位堪比天仙的高手?

即使不是天仙,龙皇也足有天桥第九步的道行,绝对不会弱于吕道公,那面对如此一位绝世地仙,区区一个龙王,哪怕聚集全部妖将,又真的能够拿下吗?

谁给春华王的胆子?吞天传人吗?

李辟尘心中思量许多,那正转头去,直对龙女开言,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多消息,为何不回去告诉苍岩氏?!”

“还有龙皇,三圣主他们.....丫头,你为何....”

话没说完,龙女陡然悲愤的吼了出来。

“关我什么事情——!”

她的眼角带着泪花,盯着李辟尘,半哭半笑,语气沙哑至极:

“从以前我就不受龙族待见,苍岩也好春华也好,紫宸也好!他们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生而不能龙吟,又有哪个地仙管过我!那他们见死不救,我为什么要救他们!我还是苍岩部下的云龙氏次侯嫡女,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帮我!”

她的话语吐出,缓缓低下头来,那此时,已然是笑容尽去,早是哭的梨花带雨。

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祈求,乃至于乞求,她在言,她在说,她在求。

“你不死就行了......我求求你了,不要去了.....好不好?”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天罡定语如是观

言语轻落,然其中真意,却不仅仅是如此。

李辟尘的双目已经开始变化,阴阳的光华照耀,那辉煌与黯淡同存,看见了手腕上的红线,那绵绵无尽,缠缠不绝。

情劫有难,一难便已难缠,若是二难三难齐至,真真正正如藕断丝连,又似春风野草,烧之不灭,斩之不尽,一茬断自又有一茬接续,难以抵抗。

情劫自心中而起,自心中而发,一举一动皆是自身念头,难以言说,故此劫不是外物所来,而是修行日久,自然秉天而出,此于寻常之日一举一动皆有关联,若是长久在深山老林,极少与他人相见,此劫降下便是不厉,但对于那种长久不见人的修道人来说,即使不厉,同样也是极其危险的。

天地万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仙不可能居在魔窟,魔亦不可能住在仙山。

万物皆如此,一旦群聚,必然有各种烦恼纷扰,便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再进一步,情念纠葛,乱其诸仙之性,乱其诸仙之意,以至于引出战火。

七情,六欲,五尘。

三者归一便是红尘,那天上天下,处处皆是红尘。

斩了七情,断了六欲,灭了五尘,那是石头,不是万物众生。

何为众生,其中要意是在一个生字,顽石无性亦无命,既然无命当然无情。

无情无欲无执拗,自是无心。

既是无心,那诸劫本不加身,正是真正红尘不染。

但世事众生,既入修行,本就是为了灭劫而去,得长生不死也,得造化之功也,究竟为得什么,那修道修的什么,每个人的道都不同,有的人为了长生,有人为了光阴,有人为了复活挚爱,有人早已身在劫中却不自知。

【唯有大其心方可容天下物。】

一切思考恍若光阴乘龙去,刹那之间,李辟尘脑海之中,诸般念头同落,只剩下此一言尔。

大其之心,看其万劫,渡其千般磨难。

以自己之心去揣摩他人之心.....

李辟尘念至此处,突然想到了破劫之法。

既以本心看他心,那便二话不言,正是——

“太上嫁梦心法。”

梦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既是梦幻泡影,那一旦戳破,劫难......自破?

【可行否?】

“可行。”

李辟尘看着身前的龙女,那口张开去,长叹一声。

当初的一念斩下,不曾断去,是人天之难,如今酿出此果。

若是强断,情劫之后怕是要来杀身难,天意最喜弄人,且不管你是仙是魔,是神是圣,此情丝一绕,必是要玩弄于你,让你难受至极。

无情不是真修行,但执着于情则更是落入下乘。

李辟尘沉吟良久,那目光不曾动弹,待那龙女抬头一瞬,那一只手掌轻抚其脸。

心中决断已落,那双目之深处,再也没了波动。

意中人起手拂过,龙女那面颊顿时变得潮红无比,那支支吾吾,眼角还挂着泪珠,然而下一刻,她便被李辟尘的一言所摄。

“我不去了。”

话语轻落,龙女这一瞬间仿若放下了什么,那心中大石落地,并无喜意上心,而是在脑海中充斥了一种放下的念头。

他终于答应我了。

即使不能与他长久,但得此一言,那心中的紧张之意已经尽数消去。

她的神情变得柔顺起来,那头颅轻轻低垂,如小女儿般的嗯了一声。

然就在此时,她却不曾看到,李辟尘的面上神情,却并不是柔和,亦不是严肃。

那是一种淡漠的笑,继而变得有些惭愧。

手掌拂下,按压在龙女眉心。

此掌之中已起妙法,那法.....谓之——

太上嫁梦。

隐隐约约,龙女的目光开心迷离起来,那种感觉飘飘忽忽,就像是化作了清风,就像是化作了玉蝶,就像是化作了一粒纤尘。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见了一些话,那好像是李辟尘在讲,但很快,她就忘记了那是谁的声音。

“梦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做个好梦.....”

.......

.......

【心中之心,梦世之梦】

【......】

“你醒了么?”

熟悉且温暖的声音从虚无之中响起了。

宁倾歌的眸子缓缓睁开,刺目的阳光映入眼中,她缓缓坐了起来。

头颅四下张望,目光之中还带着迷茫。

山海仿若有些不同,她看了一会,缓缓回过神来,那手摸索着,抓到了另外一只手掌。

那是李辟尘的手掌。

龙女转过头去看着他,那目光之中终于是升起欢喜的情感,乃至于喜极而泣,扑向他,将他抱住。

“不会走了?”

“不会走了。”

龙女得到肯定的答复,那泪花涌出,那身子与他相拥,只想着永远不必放手。

这是女儿家表达爱慕的最好形式,而正是此时,她突然听到了自己那朝思暮想的话。

“你嫁给我吧。”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乃至于如春雷突震,让她浑身颤抖,那抬起头来,双目之中还有迷茫的神色,但下一刻,耳中传来的声音,仍旧是那句话。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充斥心田,让她几乎不能呼吸,过了好半响,那面上泛起汹涌澎湃的潮红之色,头颅轻垂,呐呐的点头,却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龙盂之会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那当初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远离了他们,对于龙女来说,她认为自己终于有了归宿,那重新披上火红的嫁衣,终于是嫁给了自己心中最喜欢的那个人。

从一个少女,成长为女人,因为二人都是仙家,那生子之事推迟了一个甲子,且怀胎用了三年,最后终于生下了属于那个孩子。

生而神圣,伴莲华而出,手戴金镯,腰缠红绫,降世便是人仙,那种气息浩荡,与那柔弱的模样全然不配。

一岁能走,三岁能言,五岁能辩,七岁时已经能上天入海。

这对于先天神圣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不是后天的生灵,但这个孩子只是神圣,并非是天生地养,却也有此等神异,不免让无数人惊诧难言。

李辟尘教导于他,让他名讳晓得一切,知道如何去操纵法术,那至七岁年纪,龙女眼见自家夫君把他送入仙山,至那神峰之顶,当处名唤太华。

“贫道任天舒,道号太乙,愿收此良才美玉为徒。”

有一尊年轻道人来至,与李辟尘打个稽首,龙女看的清楚,这位道人身后,左侧高悬大日,右侧微垂大月,那日光光王齐显,二圣交临,可谓真正有道人士。

李辟尘对孩儿细言,讲道入神峰修行,且不可私自懈怠,那孩儿不解,言道:“爹爹既然本就是有道之人,为何还需孩儿去神峰修行?”

他指着任天舒,道:“孩儿所看,这牛鼻子的道人,还不如爹爹的道行高呢!”

顽童顽语,让任天舒笑起,且于他言明,这世间诸法,远远无尽,不仅仅是只有他爹爹一家高明,那神峰之上,更是有许多玄妙之术。

三番两言,收徒功成,待到那孩子上了神峰,是骨肉分离,致使龙女轻泣不已。

然世事无常,上山多日,那孩子天资聪慧,早已修的无数法道,且有一日,那一个小仙童儿带他出游,一路上两小嘻嘻笑笑,骗过了山门前那满头华发的金袍童子,更瞒过了山脚下那对呼呼大睡的虎仙狮妖。

那小仙童带着那孩儿去了海处戏水,却不料那孩子性起,引红绫搅海,不需多时,便有大龙显化。

此正是故敌相得见,这大龙认出此孩子来历,于是施法欲捉,却不料被这孩子抽了龙筋,扒了龙皮,此彻底结下梁子,待许多日后,龙宫来人,行至云原山中。

该来的终究会来,龙女再一次见到了故人,只不过,如今的故人,都是春华的龙族。

无故杀人,总是该受到惩戒,于是故事开始,即使是仙山福地也没有办法说此事不公,龙女眼见自己夫君所做徒劳,但不久之后,便传来自己那孩儿削骨削肉的事,当即便是昏死过去。

意识陷入黑暗,待不知过了多久,龙女再度睁开眼睛,耳边再度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么?”

眸子睁开,光华璀璨,仍旧是那片山海,仍旧是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龙女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原来是梦啊。

【.....】

......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的四句偈语,正是该用在此刻。

李辟尘抱着龙女从云海之中转下,放于一处岛屿,那立地划下金光罩,如此做完一切,双手便已经负起。

“既然看不破,那便不是从贫道这里破,从你这里,或许更好一点。”

“无尽的重复,贫道这梦幻的戏台,傀儡的黑影,并不是只有一个走向,它会根据你的选择,产生千千万万种不同的后续。”

“心中之心,梦中之梦,贫道已经把该做的做完,若你看破,真的已经放下,那便能够醒来。”

李辟尘看着她,那躺在沙尘中的身躯,闭着眼眸,轻轻的呼吸,秀眉松开,早已不再蹙着。

“你所思念的东西,会在梦中一一实现,或许待到千百次的轮回以后,你就会没了那种冲动,看破一切,自然放下。”

“拿起了,便可放下,若是还不曾拿起,何谈放下?”

李辟尘闭上双目,再睁开时,阴阳之光已经散去,那手掌突然抬起,大袖一抖,那一只手掌伸出两根手指,对准手腕处划下一斩。

缠丝渐断,李辟尘斩去自己的情丝,那再度出手,斩掉龙女手腕上的绵绵情丝。

于是双方皆去,只留下一道天意情丝不断,而李辟尘手腕处的红线,已经变得极其的黯淡,相反,龙女手上的那道丝线,则是处于光华明灭不定的状态。

天意,天意。

仙人顺天而逆行,道临天上,天惧道之,故设劫难。

李辟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道天意情丝勾连冥冥,是注定之难。

但此时,这对于李辟尘来说,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心中既明,知是梦幻,何必留恋不舍?

“我自破之,彼岸花临。”

“天是无情,因那七情无话,惧那六欲染尘,正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兮。”

李辟尘转过身去,那双手负起,黑白色的阴阳道袍迎风而动,那足下踏着雷光,两步踩着云霞,只是盏茶过去,天外天边,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浮光碧落,长天渺渺。

山海临涛,苍梧难老。

生灵所见,乾坤高遥。

东天皇汉,千古荡浩。

——

赴鸿门,仙人去矣。

第五百一十二章 红波乱起诡纷纭

.....

春华群山主山,春饶山中。

诸多公侯伯子早已等待多时,那聚集于大殿之内,汇聚于厅堂之中,此时留春宫正前大殿内,已然是一派红火风景。

大婚在即,那不提红杏山中正已等候的红渠公主,在这留春宫之内,于后堂处,消失许多时日的叶缘终于是出现,站立那处,那穿着一身新郎官的衣服,与来往的龙公龙侯互道喜言。

春华龙王负手而行,那身侧有龙公相随,言谈之中叙说诸多宾客来至情景,那四周有龙侍端着茶水果盆匆匆行过,一队便是十位女子,这种景色,在留春宫各处都是随处可见。

“报——”

有一位龙将从侧堂走来,至春华王身侧,启禀而言:“苍岩龙王已到。”

“哦,苍岩王来了,好好,我这就去见他。”

春华龙王目光之中闪过一道明光,那面上带笑,与那身侧龙公别过,那龙公连忙躬身称是不敢,于是自退而去。

由龙将带领,春华王行到留春宫外,见那前方处一位老龙王行来,身上苍灰王袍舞动,银色鳞甲闪耀,长须飘动,黑白混杂。

“老哥哥早来,小女大婚,却也惊动老哥哥大驾,不曾派遣人来迎接,实在是愚弟之罪。”

春华龙王上前拱手,礼数十足,那面上带歉,而苍岩王摆摆手,又对春华王拱手:

“不论苍岩氏亦或春华氏,既同为龙族,又为二王,以兄弟相称,老弟这嫡长女娶亲婚嫁之事,便也是我之嫡女婚嫁,此为龙族头等大事,我又岂能不到?”

春华王笑:“老哥哥此话说的实在,既是同为二王,又皆是龙族,管他水火金刚,任他相生相克,但凡居于无垠,住在龙华,这本就是一家之人。”

二王互相言谈一番,苍岩王便对春华王言:“此次红渠丫头大婚,本该是大喜之事,虽那神灵听闻是入赘,但按照规矩,还是当三十三日不出宫闺,且不动兵戈,毕竟红事见外红,自然不美,然此次我要向老弟说声惭愧,那乾坤尺之事,实乃我之罪过。”

“此次擅动刀兵,还望老弟莫要放在心中,我这老龙,先行对老弟赔个不是,待此方事毕,我苍岩氏捉拿那贼人归案,必然再给老弟送来珍宝赔礼。”

苍岩王话语虽缓,但自有一种不可违逆的气势。

春华王摇摇头,那眼中深处闪过不明光华,但面上仍旧是在笑:

“老哥哥不必如此,那乾坤尺被盗走之事,我也实在愤怒,这乾坤尺,缚龙索,阴阳镜,乃是我龙族镇压牌面的三大宝物,虽并非最强之兵,但却是对外的皮面,不容有失。”

“若是有人敢把注意打在我龙族宝物上,那必然是要出兵镇杀,绝不得留下半点情面!此事我知道的,老哥哥不必向着心里去。”

春华王如此言语,然他心中却有冥冥之音。

紫宸当落,苍岩当衰,自此龙华之内,只闻春华,再不得听苍岩与紫宸四字。

这天无二日,自然更不能有二月临空。

若是紫宸落下,等若大日坠海,那二月之中,必然要分出个高下。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里有二王并立,划江而治的说法?

既然龙皇要灭,那龙王,自然也只能剩下一位。

一日一月,正是当好,待到那月华也散尽,终究是一切辉煌,合该尽归大日之中。

春华当起。

苍岩王是积年龙王,比春华王登位更早,法力雄浑,只不过至如今,双方若是真正打起来,那胜负却是尤未可知。

只不过正面拼杀,自然是下乘作法,春华王当然不会傻到这种程度,那心中计起,早已把一切后手布置妥当。

这天下间,能封住地仙的东西,并不少。

而对于苍岩王来讲,他来此处,只是为了通告春华王一声,也是避免二王嫌隙。

“对了,你那女婿,现在又在何处?”

苍岩王突然询问:“听说他也知道那乾坤尺被盗之人的容颜?”

春华王听得笑起:“我那女婿正在后堂,那些个龙公龙侯,还不得好好与他打打关系?红渠可是我最喜爱的女儿,叶缘此神,也是不错,至少是位天生地养的神灵,也免去一些红尘烦扰之事。”

“若是说门当户对,我却是不认同的,但是这个女婿还算不错,起码得我欢心。老哥哥若是想让他指认盗兵之人,不妨——”

苍岩王摆手:“免去,此是大喜之时,我说这些,颇为不美,罢了——”

“报——”

不待二王说完,此时突有人至。

龙将再来,那拱手而言:“紫宸皇族三圣主,四圣主,五圣主已到。”

“三位龙主已到?”

春华王略有讶异,他所预料,此三位当是要晚来些许,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早,是紧随苍岩王的步伐而来。

话语言谈之中,天外尽头,已有三道车辇来至。

那为首一辇,前有九龙,卷漫天紫云而至,那九龙银光碧闪,又隐有青玉色泽,见四方处,光华漫世,辇驾华贵,上盖云天之冠,垂下五道金绫。

这第一辇后,左右两侧各有八龙拉车,左侧一辇青白相间,华贵无比;右侧一辇红黑相间,亦是华贵不可言。

那当首自然是三圣主,那左侧是为四圣主,右侧是为五圣主。

龙皇传子,大圣主早已逝去三万三千年,二圣主三千年前已经坐化,而之后出世便是三圣主,至如今代行紫宸,已有三千年岁月,而四圣主于一千年前出世,五圣主于五百年前出世。

当年生育诸子,据传龙皇之子有九,每隔一段时间便有龙子出世,代龙皇执掌紫宸,而大圣主于三万三千年前灭于大劫,二圣主与三千年前寿元耗尽坐化,于是此代三千年不至,便有三位龙主出世,正是为了避免龙主之职缺失的情况。

而至于他们的道行,自不必多说,当然是早都越过龙门,跨过碧落,趟过银河,那乃至早已行到八跃,玄黄炼身,远远把诸多龙族同辈甩在后面。

紫宸一族寿元远超其他龙族,乃是因龙皇血脉缘故所致,当然,此是.....对外说法。

三位圣主驾临,从龙辇之中下来,行至二王面前,拱手言喜,春华王与苍岩王不敢怠慢,连是还礼。

“三位圣主远来,能得龙皇道贺,本王正是心中感激——”

春华王做足礼数,前方处,四圣主开言,他眉目如罡剑星辰,容颜清秀,那一身青白衣衫,腰间带着一根木笛,此时一抖袖袍,对春华王道:“不远,辇驾行来,半柱香的时间罢了。”

“此是春华大公主之喜,春华王也莫要见外了,我等三人来此,可是带了龙皇陛下赐予的宝物,定不让你失望。”

他如此言,而春华王眼神微动,笑了笑:“龙皇陛下么.....那我可有些期待了,既然是陛下亲赐宝物,想来自然是非常好的。”

春华王心思百转,心中早已升起欲念,那冷笑起来,直是心道:

天下哪里有什么龙皇,尔等紫宸余孽,今日又拿出这套说辞,自己心中早已明晓,今日一过,便是你三人身首异处之时。

那位传人已言,龙皇早在一万年前坐化,只不过是紫宸秘不发丧,拖延至如今,这皇位仍留紫宸,但龙皇真身早已不曾出现过,这等手段瞒下,当真可恶。

这无垠之主的位置,自然是有德者居之,自己等候万载,也是尽了忠诚,既然尔等紫宸不愿放手,那么就休怪自己无情。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有大利当头,莫说同根,便是真正兄弟,又有什么不能反目的?

帝王家事,哪里能与那些下贱凡种相提并论?

“报——”

诸事忙忙,这三位圣主刚来,那外部又有传讯。

“定海群山诸位仙魔已至,带贺礼而来。”

“哦,我明白了,快请他们从后堂进去。”

春华王摆摆手,那吩咐下去,此时他照应苍岩王与三位圣主,自然脱不开身,当然也不想脱身。

此时可是摸清楚这三位圣主以及苍岩王底牌的好时候。

此次大婚,本就是一场幌子,乃至于整个龙盂,都是一场浩大的遮掩。

群龙之中,又有多少人早入春华,又有多少人,早被吞天灭杀,化作七情皮相,亦或是六欲空壳?

三圣主在此次大婚之中,必然是要被杀掉的,但是他们自身道行极高,乃至于已经凌驾于妖将之上,寻常而言,地仙之战,一对一,说不得还难以拿下。

故此,当然要摸清楚他们的底牌,那一些基本的宝物与术法,春华王早已是了然于胸。

但凡事皆得小心,猛兽捕猎之前,绝不会露出杀意,春华王更是深知此道,自然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对他来言,定海群山中的仙魔们,不过区区一些人仙与神仙,自然不被他放在心上,于是思考一会,便任意指派了一个龙侯过去,带到后堂,以作应付。

......

山外之处,海浪波涛,化出无数光华,为首仙人身着黑白道袍,背负木剑,正是李辟尘。

他转头而言,看向群圣。

“诸位此次大会,当得小心,还记得天涯境处平常生所言否?若是真有危难,立呼【天涯归兮】,引天涯石壁感召,当可重归天涯境,脱离此难。”

“而不曾在天涯境中留名者,须得紧随众人,更是要万万小心那吞天的画皮。”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天耳清净听森罗

“此时诸多事,且听我计策,大家附耳过来……”

李辟尘抖袖,那便看周围诸圣皆凑在一块,不管仙魔,皆伸出头去。

李辟尘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引得诸人双目皆亮,那言罢,早有仙家抚手:“道兄妙计!”

“乱,咱们就是要让龙宫大乱,逼他显身!这抛砖引玉加上屋抽梯,用的真是绝妙!”

黄天凉笑,而阴桓道:“不过此次之事,就算逼出来了,若是三圣主不肯相助……”

“他既已知紫宸有难,为何不助!”

“不好说,那他知紫宸有难,为何不动?”

“这……”

唐清尘言:“见机行事,反正逃命法子已经想好,估摸着大家有人身上还带着虚天大遁符?这宝贝在身,还有什么怕的?”

“这事情干好了可是大功德一件,且不谈龙族,光那吞天,杀了多少生灵,身上有多少因果业力?”

“买卖虽然不好做,但风险与机遇并存啊。”

祝凝心落语铿锵,道:“只要紫宸出手,挡住地仙,我等揭开春华诡谋,苍岩自然站在我们这边!”

“确是此理!”

诸人互相言谈,于是暂且敲定计策。

李辟尘先揭穿假叶缘,而后越山青充当搅屎棍,那大吼一声,言道擒魔,而李长生与阴桓就制造混乱。

如果五公主真是吞天,必然会自己给自己加戏,从之前种种来看,这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但太聪明了可不好,殊不知凡尘谚语,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是抛砖引玉,更是上屋抽梯。

那剩余的,就见机行事,都是仙班人物,自有各个对策。

诸圣定计,向山而去,那前方远远处迎来龙侯,李辟尘上前与其见礼,于是过不多久,便被引入后堂。

人群来往,熙熙攘攘,除去他们之外,那无垠海中不少有道之人也被邀请而来,那些散客零零,与诸圣不同,自然待遇也差了些许,不过那些积年老怪,自然是会被得到优待的。

李辟尘被引入后堂,那目光微凝,却是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与许多龙侯寒暄的叶缘。

心中有异,却无半点心惊。

此异,是想着当中红渠所言,那叶缘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此时春华大婚,原本以为要出些幺蛾子,却没想到,又有一个“叶缘”出现在了这里。

群圣四望,那当中,李长生与越山青走动,同样是看见叶缘,越山青不认得,但李长生当然认得叶缘,此时正是皱眉,那心念微动,双眸之中瞳光倒竖,一刹那当中隐有金色火光升腾。

那光华被压制,不曾全部发出,但也已经足够绚丽,越山青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大惊,那被光华晃了一下,几乎眼睛都要瞎了,连忙是问:“你这眼睛,搞得是什么鬼?”

李长生双目之中起了金色火焰,但藏内而不发外,此时在他眼中,叶缘外表皮相渐去,逐渐化作一团扭曲的造物。

那当中诡异难言,又有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李长生收了金目,那边上越山青还在询问,便回答他道:“此是我的法术,唤作‘火眼金睛’,能看一切幻形皮相之法,更能观妖云魔云,看诸般恶气,最克魑魅魍魉。”

“嚯,这么厉害?”

越山青顿时惊讶,连道:“你这神通,是怎么练出来的?”

李长生沉默不语,这般样子引得越山青大为惊奇,连连追问,直到李长生已经不耐烦,便是没好气的回他:“炼丹时候被烟熏出来的!”

这答案落下,越山青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哈哈大笑,直揭道:“这什么火眼金睛,就是个烟熏的眼病!李......华盖真人,你倒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

越山青差点口误,瞬间回身后,便也不敢再大声嚷嚷,只是小声嘲笑,而李长生瞪他一下,低声道:“言多必失,你是准备把我在这里卖了?”

“说的不错,言多必失。”

李辟尘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笑道:“火眼金睛,也不是什么烟熏的眼病,我知道一个家伙,他也有这种神通。”

李长生听得便叹,那连连摇头:“小道,小道!兄长何必来笑话我,这火眼金睛,如何比得过阴阳双瞳?”

“羲和望舒之目有窥生看死之能,更破无尽虚妄,我这小法,下乘,实属下乘。”

双目之中阴阳之光凝成两点,李辟尘看清楚“叶缘”真身,顿时面化严肃,又冷哼一声:“春华王好魄力,当真是个枭雄,这叶缘就是个皮相和空壳的结合,是扭曲的造化之物,看来本尊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这短短时间,李辟尘已经把这宾客群雄观察尽,然此时突见一道熟悉青影,再看去,却是让李辟尘目光一凝。

那青毛的猿猴正在远处,却是化了个人形,只是鬓角两侧仍有青毛,而身边伴着一人,那头戴银钗,身着青色绫衫,不过二八芳龄,清秀可人,正是一位龙族公主。

那青毛猿猴正在那处给那龙女大献殷勤,引得李辟尘微是侧目,心中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厮当真是和自己八字不合,这去到哪里都有这家伙的影子!”

“那龙女是谁,是他之前求亲的女子?这头恶神夯货,倒是也有爱美之心,哼。”

那距离略远,且在场诸人皆是有道之灵,自然不好施法倾听,而正在此时,李辟尘突然听得那边上有人言语,却是群圣中的唯一魔头。

这群圣之内,仙妖皆有,唯独有一位魔人,正是那位森罗万象峰的黑袍人。

龙月丘上曾见,亦是持定海珠之人。

面带狰狞之铁,身外恶气森森,但在此地,也早已收敛起来。

他不愿透露姓名,只是自称黑袍,并且对李辟尘所言之事,很是感兴趣,故此也是同来。

“那就是五公主了,道兄没见过,且须看清楚了,不过那青毛的猴头,居然和五公主一路,按道兄之前所说,嘿,倒是……有些福气。”

黑袍人语气不明,当中带着嘲讽讥笑,矛头指向青猿。

李辟尘听得他讲,目光顿凝,又垂下眼帘去,思量道:“那便是苍岩五公主?”

“倒是生的好一副皮相。”

听得李辟尘语气有异,黑袍颔首:“不错,那龙女正是苍岩五公主,我是认得,因为我见过,怎么的,难道李道兄对于这位龙女,也有别样心思?”

“哪里可能会有!若真的所想为真,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你对她起了心思,可是活够了?”

李辟尘笑笑,那目光再看前方处,而边上森罗魔人低声一笑:

“那位公主怕真是魔头,我只是看她,便有一种冥冥危险……看她似乎在谈论什么,既然如此,且看我施展妙法,与李道兄一并听上一听。”

“森罗万象,大千诸言,当中有一种神通,唤作顺风耳。”

森罗魔人缓缓言:“只不过,似顺风耳这种神通,实在是下乘小道,那人身为烘炉,天地为元气,元气之中定烘炉,烘炉之中烧人身,人身如铁,若是百炼,自成金刚。”

“故此人身十大神通,我有幸炼之,虽是初煅之法,并不精进,但也胜过顺风耳万倍。”

“此神通,唤作无碍清净天耳智神通,于诸一切国土,所有声音,欲闻不闻,随意自在,不起任何法相,润物无声之间便可知道天下万事。”

他裹在黑袍之内,铁面盖脸,看不清神情,只是他见李辟尘若有所思的模样,呵呵一笑:

“不过那神通描述,倒也有些夸大,因聚此神通时,身不可动,意不可移,魂魄真灵须得高度集中,来,且让我帮道兄听一听吧。”

那双耳微动,此时森罗魔人站定原地,黑袍轻舞,那一只手搭在李辟尘耳上,只一刹那,李辟尘的耳中便清晰传来青猿与那五公主的对话。

以自己耳传他人耳,此法谓之无碍清净天耳!

当真妙法,当真不可言也。

李辟尘沉吟下来,暗道此神通玄妙,又不免多看森罗魔人一眼,觉得这家伙或许早已经知道些什么。

森罗万象峰之人心思不好揣测,若是说世上有人为道痴,那这帮人就是一群“道狂”。

喜怒无常,试尽万法,善恶无面,正邪不往,此为道狂。

道狂者,为道疯狂是也!

外音渺渺,却不闻杂声,正是无碍清净之功效。

如此甚好不过,不被烦扰,可借森罗之耳,静心聆听。

看那五公主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那青猿一副精虫上脑的面容,又听得其中诸般讨好言语,这些尽被李辟尘一一过滤。

“嗯.....?”

突然,一道言语被李辟尘听得清楚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看到了阴阳镜被人取走?”

“阴阳镜已经不在紫宸了?”

五公主的声音中带着诧异,而那青猿一副讨好面貌,连连点头:“真的,真的,当时我看见的,那黑白的镜子被一位龙子取去,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也是我刚好在那处修炼,从海水之中冒头看见的。”

“那气息与紫宸三圣主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鸿门大宴火中酒

“阴阳镜怎么可能被取走呢,你别骗我了,这算什么消息,捏造的吗。”

五公主轻哼了一声,而那青猿顿时手忙脚乱,连是指天道地,言道:“真的真的,比石头都真!我亲眼看见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阴阳镜子,但那镜子确实是黑白相间的!”

“那持镜离去的龙子身上穿着的是紫色的袍子,正是紫宸龙族的衣服啊!而且那气息,我不是说了么,真的和三圣主一模一样!我可是见过三圣主的!我可是定海四圣啊!”

青猿讨好似的说着,那口中的定海四圣就是留在银河最后才出来的四个人,因为被龙皇赐下法宝,故此才有这个定海之圣的称呼。

五公主摇头,那面上带着不信,然而心中却在思量。

阴阳镜被取走,紫宸龙族最危险的宝物消弭,这镜子和乾坤尺,缚龙索不同,这是一面真正的杀镜,分黑面白面。

黑面主阴,掌死。

白面主阳,掌生。

不管是仙是魔,是龙是圣,凡被那黑的一照,晃在三晃,刹那间便要魂归幽冥。

而那白的一晃,动一动,若是活人被照,则法力跌光,化作凡身,若是死人被照,立从冥海拉人,凡死不过九日者,皆可救活。

紫宸龙族之中,比阴阳镜要强大的宝物不少,但若是论杀人最快,绝对非阴阳镜莫属。

地仙持镜,若是元神地仙,持此宝镜可杀六神初境的地仙!

这正是此宝威风所在!

天桥之下,对此宝镜皆是惧怕难当,若被其光晃中三晃,登时闭目等死。

然就算是天桥,那元神还不曾三花聚顶,更不曾五气朝元,故此若被强者持镜一照,那三魂一眠,七魄皆休,法力顿时大减!

“若是阴阳镜不在,那此次来的三圣主他们,自然也是没有了凶横法宝.......”

呢喃的话语隐隐约约传出,而李辟尘听得清楚,正是此时,那远处五公主突然抬头,而这方处,森罗魔人陡然放下了手。

于是壁障再起,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李辟尘回过神去,看向森罗魔人。

“道兄息怒,此时听得已久,若是再听下去,对方便要有疑,你且不看,五公主已经抬起头来,眼中显化警惕之色。”

森罗魔人的语气沙哑,却是侧对五公主,不让她看的清楚,半身挡住李辟尘不动。

双方间隔较远,此时宾客嘈杂,且都是有道行的人物,随意动法倾听,必然让其他人警觉。

这无碍清净天耳的神通,其中关键就在无碍与清净之上,因为无碍,故此不受他人知晓,因为清净,故此可以摒弃诸多杂音截断。

李辟尘点点头,对森罗魔人道谢,而后心中计较起来。

“果然是五公主么,吞天的传人啊,大公主猜的果然不错!”

李辟尘理清楚头绪,于是心中大定,那等候一会,此时正听得大殿之外是锣鼓喧嚣,而就在此刻,天外传来声音,正是呼和,让诸多来客进入留春大殿。

群仙众妖鱼贯而入,汇聚其中,而一入大殿之内,看处处张灯结彩,红菱挂梢,正是一派喜庆之情景。

春华王高坐其上,那稍稍下位,客座之首,自然是苍岩王与三位紫宸圣主的。

而更远处,按照公侯伯子排列,至于来客,那道行高的,位居其上,道行低的,位居其下。

客来客往,并非所有人都已坐下,亦有四处走动者,亦有希冀观看新娘子绝世容颜者。

另处,群圣落座,二十四人早已互相言过,李辟尘与诸人传音,言道其中细细之事,待数时过后,终于听得外部有喧嚣声传来。

红辇已至,群龙随行,那七龙驾车,四周各有龙家侍女跟从,只看那华盖之内,就是曾经倾倒龙族无数龙子龙孙的那位红渠公主。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无数惊叹的声音被发出,当中更不乏爱慕之人,而当看见“叶缘”腾起云辇的时候,那无数饱含怨念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去,正映在他身上。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这个“叶缘”早就已经死了,也不消李辟尘再去动手。

此时看那人皮相升起,把那红辇之中的人儿牵出,李辟尘在这一刻,眼中陡化阴阳之光,而李长生同是施展火眼金睛。

四目皆看,破妄而去,李长生看的,是红渠是不是本人,而李辟尘看的,则是红渠自身的法力。

那双目一晃,李辟尘便看的分明,红渠此时浑身无力,半点法气也无,正如凡人一般!

“大公主的法力被封了!”

李辟尘看得清楚,顿时面色微沉。

在他这里,是看见的真相,而对于其他的人来说,看见的,是那位绝世丽人那倾倒众生的样子。

一个女子,最美丽的时候,莫过于披上嫁衣的时候。

也正是此时的女子,最是绝丽,让人看过一眼,便是难以忘怀。

李辟尘握起酒樽,心中计较。

虽然有意外,但无事,问题不大,这波基本上还是稳的。

此事不提,再看红渠处。

那云辇落下,“叶缘”搀扶着红渠走下云端,在两侧诸多宾客的惊叹与艳羡之中,宛如一对绝世的璧人,有如金童玉女。

良配。

外人来看,心中顿是升起这两个字来。便是那些嫉妒之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神灵当真生得一副好皮相。

二人行走,停在留春宫前,那面朝诸客,正对春华龙王,微微躬身。

正是在这一刻,变化升起。

春华龙王见二人停在宫阙之门前,便是“满意”的笑,那手掌一拂,对左右言道:

“此等妙事,怎可如此寒酸?且引诸位龙女前来,并舞!”

左右龙将听令而退,不多时后,诸多舞女转出,那轻展绫罗,高歌献曲。

李辟尘见到这些舞女,却是双目猛地一开,照见这些家伙的真身。

“好家伙,春华王是豁出去了?!”

李辟尘看的心惊,面色早已沉下,阴晴不定。

那个中缘由,说来当真让人惊骇!

只因这些龙女俱都是人皮尔!

无数女子舞曲,却不知这些东西,都是魑魅魍魉,全是人皮!

不,应当准确来言,是龙女的皮!

眼见那些舞女行至两侧,身上红霞云绕,美不胜收,而诸客早已被乱花迷眼,全然瞧不见当中的杀机。

李辟尘微微沉吟,那思到妙计,此时指尖轻落,当中喷出一团烈火。

那赤青之火落下,坠入酒水之中,正是水中火。

此物本是九婴心脏,先天神物,藏于水中,隐而待发,最是好用。

李辟尘作完此事,便站起身来,那举起樽酒,从侧方处,走过宾客舞女,来至叶缘与红渠的身前,那面上,却带着三分“笑意”。

“故友重见,如今见其得配良人,心中不甚欢喜。”

李辟尘腰悬龙华令,那周遭人见,便不说什么,知是贵客。

此时那酒水呈上,李辟尘面看“叶缘”,道:

“这一杯酒,承载我等过往,挚友,我以此敬你,饮下否?”

李辟尘的酒樽已经举在近前,那叶缘不好拒绝,只是强笑接过,对四周高声言道:

“挚友敬酒,不敢不从。”

话语毕,那举起酒樽,把当中酒水饮尽。

“叶缘”笑着,把那空酒樽还给李辟尘。

好似无事。

李辟尘点点头,那酒樽收回,对他笑了笑,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贴过去,低声开口询问,做好奇状:

“这酒,烫不烫?”

什么烫不烫?

“叶缘”感到迷惑,那刚刚摇头,然下一刻,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嗓子。

烫不烫?

烫不烫?

烫不烫?

烫....

烫。

烫!!!

“啊——!”

一股强烈的灼烧之意从身躯之内升起,他的眼中化出青与赤的火苗,那突然大吼一声,浑身上下燃起烈火!

火,火,火!

青红二色纠缠不断,只是转眼之间,那火焰彻底将他包裹,随着一道光华灭去,他便是向地一滚。现了真身!

那是一头用了百位龙子龙孙的皮相所缝合的魍魉!

他在嘶吼,那当中藏匿的是五尘与六欲!

“啊————!!!”

百貌人皮浑身上下鼓胀,被火烧的满地打滚,而李辟尘一把抓过红渠,大手擒拿,施展混元一气盖顶,把她身上各处枷锁砸破!

那人皮猛地起来,正此时,李辟尘抱过红渠,突然怒叱一声,那双目之中陡然打出雷光!

凝清雷,震罢江海!

此是太华山青霄雷法!

雷光穿身,把人皮瞬间砸出大殿,带起烟云滚滚!

正是此时,这变故乍生,那整个大殿之内,早已经是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宾客的脑袋都处于迷茫的状态,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瞬间发生了什么。

只有那些道行高深的外海神仙,在这一瞬间看破,陡是清明,豁然站起了身子!

有乱!

然没有其他人思考的间隙了,在下一个瞬间,那殿内气氛是陡然一变!

“锵——!!!”

无数兵刃出窍的声音响彻,那四面八方,无数的龙兵龙将突然涌现出来!

“放肆!!!”

“尔等是要做什么!”

乱作一团,而这时候,定海群圣已然站起来了!

那群圣中,陡是一声怒言呵斥响动,正是某个搅屎棍在大言:

“邪魔在此——!”

“擒魍魉啊!”

此是诸圣之计,要搅乱这潭浑水。这一骂,必然让柳屏儿心中警惕,自乱阵脚。

这方骂罢,那龙族诸处,柳屏儿猛地反应过来,瞬间便心念一动,操纵六欲之壳刺杀自己。

她知是计,此时立刻派遣六欲空壳击杀自己,正是为得洗脱嫌隙,然而却不晓得,此乃计中计。

若说她不如此动作,诸人尚且还有顾忌,怕真的瞄错了人,然她这么一弄,正是坐实了她的真身。

于是在此刹那,龙族之处,突然有人站起,那长啸一声,同时竟直接冲向苍岩五公主之处!

这早在预料之中!

此是柳屏儿洗嫌之计,但也是让她显形之计!

做些事情,有时候,要反其道而行之!

正是抛砖引玉加上屋抽梯!

“有刺客——!”

柳屏儿一声惊叫,却是“吓”得俏脸煞白,而看那边上,青猿急于表现,那陡然抄起山河黑棍便打!

“放肆!”

怒斥响彻,大棍砸下,神威浩荡,把那龙君脑袋打的稀巴烂,红的白的,烂的软的,俱都飙了满天!

李辟尘一看便知柳屏儿是假装惊恐,心中暗道功成,那当下处,眼神一瞥,群圣中,李长生顿时会意!

让你再装,还不现出原形!

那法决一捏,金刹罗影施展,只看瞬间一道金光直斩柳屏儿头颅!

将死之刻,瞬发而至,若是不愿死,便自当露出面目来!

金光化刀,神威凛凛!

只是刹那来至,那柳屏儿防备不及,已经来不及反应,被那金光直接斩中!

“你——!”

金刀划过脖颈,带动神威大力,那斩出豁口,却全无血液喷洒!

柳屏儿半个脖子几乎被削掉,转了一个大圈,扭曲得不成样子。

那当中,红色黑色的云雾沉浮,那又有七色的光华闪动,六色的琉璃盘转。

这身躯之中的,是七情,是六欲,是五尘!

那吃掉的,是红尘!

她是吞天的传人,是太上的杀者!

她站立原地,那头颅轻歪,好半响才扭正回去。

那目光已经变得森冷无比。

自己中计了!

“好……好……做的好……”

她咬牙切齿,然而却没见到,边上青猿刚是转头,便看得这一幕,顿时是浑身僵硬,只觉得刹那一股寒气从脚窜到头顶!

这些事情发生于十息之间,言来缓慢,实则快的惊人!

李辟尘见柳屏儿果然中计,不由得心中暗言:

“老祖宗的兵法果是好使!”

这念头刚起,李辟尘便难笑:“不对,我才是老祖宗……”

他这里定下心神,而留春正殿中早已经大乱!

不待李辟尘接续开口,那些外海的神仙已然怒言:

“春华王,这是怎么——!”

话不待落,最高处,这瞬间,春华龙王的怒喝声陡然响起!

王座拍碎,龙王起身,地仙之威横扫天下!

“拿下————!!!”

怒音撼天!

然就在刹那,李辟尘抽出照地青,这一藏神兵被单手持起,剑刃垂云,猛地一下砸在龙殿玉地!

天威震荡,那些龙兵身形顿时不稳,连连而退,踉跄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大兵青剑,震地云烟。

天罡道语,刃卷青帘。

龙吟道喝,如清雷惊心,醒人神魂,震众圣皆醒!

看那黑白衣袍的道人正立中央,高声言一语,惊起天上人!

“且慢——!!!”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大闹龙宫恶释天

李辟尘兵裂玉地,将红渠放下,轻抖大袖对龙王拱手:“龙王慧眼,莫非是认不得鬼魅魍魉也?!贫道有话要讲。”

言称龙王,不谈陛下,李辟尘目光灼灼,这一言之威令在场人神皆定,然春华龙王大怒在起,顿时斥道:“恶道,谁听你胡言乱语!左右龙公,给我拿下!”

他早已起身,那气势汹汹,而左右处各有龙公起来,一为墨海龙公,二为天元龙公,此二位皆是六十六妖将之中有名,此时地仙气势展露,那在场诸人,境界不至神仙者皆是身躯摇晃,气息不稳起来。

二大龙公出面,春华龙王心中恶起,李辟尘双目定定,那眸中全无惧意,此时只是立身在此,负手面对二大龙公。

此等气概,便是二位龙公也不免有些心讶,那互相对视一眼,俱是冷哼一声。

“小辈狂妄,见地仙当面,还不束手,难道妄图抵抗不成?”

天元龙公上前,一步落下,整个留春正殿都在颤抖。

正是他气势提升至此,而就要动手之刻,却见李辟尘目光并不看他,而是越过他去,不知道看着何人。

这一幕被他收入眼底,顿时心中大怒至极,

何等张狂之人,地仙当面,居然还敢无视,不过区区一个人仙,哪里来的胆子?

他面显凶光,那神情陡然一阴,然而就是此刻,从后方处,突然传来一道浩荡声音。

“让他讲!”

这声音略有苍老,然却并不是李辟尘所期望的那道声音。

三圣主目光微垂,并未曾开言,那出声之人出乎李辟尘预料,居然是苍岩龙王!

“老哥哥,这.....”

“让他讲!”

春华王刚是面色一变,苍岩龙王便沉下脸来,那长须抖动,一股积年威势震荡而出,此时他恍若变了个人般,其威震撼,便是春华龙王亦是心惊,不由得暗道这老东西的道行又高了几分。

正是此刻,那龙族诸处,柳屏儿起了身子,那面色煞白,唤过一个龙家侍女,开口道:“我身体不舒服,扶我回去。”

步伐轻迈,但还不曾走开几步,忽然一道威严之声落下。

“给我坐回去!谁让你走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苍岩龙王的目光撇过去,当中满满皆是冰寒之意。

柳屏儿心中一惊,知道这老龙王肯定是看见了之前的异常,顿时心头怒起,恨不得将李辟尘几人扒皮拆骨,但现在也只能暗唾一声,那面上陡是沉默下来,点点头,只得重新坐回去。

春华王面色难看至极,而此时的苍岩龙王脾气上来,全然不管他了,只是缓缓起身,对诸多宾客道:“诸位得罪,此时出事,还请谁也莫要退场!给我老龙王一个面子。”

紫宸不言,苍岩居然开口,李辟尘心中虽然有异,但好歹有位龙王开话,当下吐出口气来,目光不动,当中满是严肃:“多谢苍岩陛下!”

苍岩王沉面,他王袍无风自动,天桥之威震荡,连在场的地仙龙公也是心中惊骇不敢言。

“一锅破粥,你好像知道什么,不是要说吗,说!”

声音低沉,显然是怒到极限,李辟尘不卑不亢,拱拱手,道:“说,肯定是要说的,但现在,请诸位随我看一个东西!”

李辟尘抬起手掌,当中显化混元之法,向着大殿之外一探,只是刹那,一股惊天动地的威势便显化出来,加上天威,居然是令得在场诸多神仙皆是心惊。

“这道人是哪里人士,此等威势堪比神仙了,如何能是人仙!”

“不晓得,但这阴阳道袍,明显是云原的服饰,只有云原仙人才穿二色道袍,我等无垠之人,非青便白,即是好认。”

“此子厉害.....等等,他抓了什么来?”

“那不是新郎官......这是什么东西!”

诸多宾客之中,那些神仙各自议论,看见李辟尘施展法掌,从殿外擒来一人,但待他们看的清楚,却是俱都倒吸一口冷气。

百貌人皮浑身焦糊,坠落在地,被李辟尘压的死死,那混元气息一转,便化铁索把他捆住。

“诸位看这是什么?这是新郎官吗?这是叶缘吗?”

李辟尘挥动袖袍,露出铁指一点,那两指勾挖,直接把那人皮外相撕破,顿时一声仿若来自幽冥的鬼叫撼动云层,这人皮面目狰狞,双目无珠,那脑袋上被李辟尘撕开外相,却突然又被抓起。

李辟尘两只手拎着他,猛地按脑一撕!

“呼——”

那脑袋之中,露出的一片一片,皆是七色的明光,那当中释放的,是令人迷醉的气息,然而当在坐诸多神仙感那气息时,却是纷纷站起,猛地后退如避蛇蝎。

“七情,是七情!”

“这是七情的气息!不对,七情无形无相,乃是心中情感欲念,为何.....”

“这人皮到底是什么东西!”

诸仙惊惧,李辟尘冷哼一声,那手掌猛地一砸,把他外皮撕开,此时露出其骨,却是一副残破空壳,那人皮之下,藏着的是一副没有神情的龙子,身躯残破,肉身之内早已什么也无,只剩下一片红黑的雾气沉沉浮浮。

“宝瀚龙侯!”

龙族座位之上,突然有人起身,那声音之中夹杂着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面色变得煞白无比,因为他认出了,那正是自己曾经的同僚!

前些日子突然消失,寻觅不到,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归去自己封海,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这位同僚!

“这是傀儡吗!人皮傀儡!”

他大声嘶吼,那看向苍岩王:“陛下,这,这......”

李辟尘把那百貌人皮重重丢在地上,目光移动,面色严肃冰冷,对春华王言道:“七情的皮,六欲的壳,五尘的心,这是什么东西?龙王可否为我解惑?”

“叶缘在何处?红渠公主要嫁的,难道不是那位神灵,而是这尊妖魔吗!”

李辟尘猛地一指那百貌人皮,而苍岩龙王转过面去,看向春华王:“老弟弟,此事作何解释?”

他语气低沉,当中有疑惑更有怒火,而春华王心中发恶,面上却冷静下来,作一副变幻莫测之状,那长叹一声,做足姿态,言道:“看此模样,该是有妖魔混杂进来,这魑魅魍魉,当真可恶!”

他猛地一挥手,那语气变化,突然道:“这等邪物,如何还能存在世上,灭了!”

那大手突然压下,在场诸人之中,群圣内,阴桓等人顿时心如明镜,大呼不好!

“这老龙王要毁尸灭迹!”

春华王那手掌伸出,然而就是一瞬间,那两侧处,突然出现两道袖袍。

一道青,一道红,再定眼看去,却是紫宸的四圣主与五圣主!

“二位......!”

春华王陡然一惊,而四圣主转头,笑着道:“道人还有话讲,陛下且慢动手,听他再言。”

五圣主面无表情:“陛下心急,稍等无碍!”

二位圣主拦住龙王,李辟尘拱手一谢,那大袖再展,此时突然起掌,当中化出一卦,顿时大殿之内,风火同起!

无数的龙女被摄来,那俱都是之前的舞姬,李辟尘手掌化出一道火光,那火光分出百道火柱,瞬间贯穿这些龙女的头颅。

皮相破开,如蓄气的羊皮被撕裂,当中露出七情的光华与五尘的云雾,那恶沉沉,阴狠狠,剧都是欲望与劫难的混合,这些龙女皮相落地,李辟尘再看春华龙王,言道:

“百张龙皮,俱是龙女,这当中,谁是谁的女嗣,谁又是谁的妻子?龙王,这些舞姬可是从您这里出来的,俱都是春华的侍女吧?敢问,是谁,把她们做成这副模样的?”

春华龙王的心中气的半死,但面上仍旧要做出一副惊疑模样,那直接反驳:“本王也是不知,你这道人,莫非是在质疑本王吗!”

“我乃龙族之王,岂会做出这种残杀龙族之事?!你小小一个人仙,懂得什么东西!”

他猛地一挥大袍:“荒言谬语,胡说八道!苍岩老哥,三位圣主,你们也看的清楚,这道人口中黑白不分,其心究竟是何模样!”

李辟尘听闻长笑:“我心自然是红的,只是龙王的心,只怕是黑的呢!”

“你放肆!”

这下不仅仅是春华王了,那俩位地仙龙公顿时怒斥出来,而李辟尘依然不惧,只是大笑起,言道:“我曾听人言过,这世上之仙魔,当中有份传承,谓之吞天!”

“七情的皮,六欲的壳,五尘的心,这三者归一,我想了很久,突然明白,这不就是红尘吗!”

李辟尘猛然看向苍岩王:“陛下且听,可愿知道乾坤尺究竟在何处?”

苍岩王听得抬头,那语气严肃:“你知道乾坤尺在哪里?”

李辟尘点头,又道:“陛下可愿信我否?”

苍岩王不语,而李辟尘不待他言,直接大笑!

“既然陛下不言,便是默认了,那便恕贫道得罪了!”

话语刚落,那大手突出,正是骤然发难!

那一掌盖出,当中化出风雨雷云,一道天罡真气打落,跨百丈之距,目标正是直指柳屏儿!

一掌之威如天盖镇下,快如光电,李辟尘三步崩云而起!

危险,危险,危险!

有难,有难,有难!

柳屏儿顿是心惊,那边上立有龙君护驾,然而正是此时,诸圣陡然俱是暴起!

李长生起身,施展金刀而落,杀一尊龙君,劈其六欲之壳!

越山青起身,天目一睁,道一束神光落,洞穿一尊龙君躯壳!

祝凝心起剑,那在场宾客身上所配剑兵俱都飞起,刹那击杀一尊龙君!

穆寻雁提盏而打,水浇龙君之身,却如刀剑裂躯,顿杀一位龙君!

黄天凉铁指点出,武仙霸道,一指便将一尊六欲之壳敲的粉碎!

诸圣俱都施法暴起,而那些龙君龙侯落下,身躯被斩,当中显化的,都是那种红黑的雾气!

这一切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柳屏儿感李辟尘那一掌之威,顿时骇的魂飞魄散。

“你也是太上!!!”

那一声惊吼,让她难以自知,原本以为已经杀了太上一化,却没有料到,玄都虽“死”,混元已至!

没有应对混元的办法,肴乱之术对于执掌天地八方的混元八卦来说半点作用也无,这就是李辟尘曾经思考的相性问题,正是相生必有相克!

正如玄都大老爷曾经说过,后天的赝品,如何比得过先天的神圣!

一时之胜,并非一世之胜!

她见那一掌盖下,逃开不得,正是此时,也真的再顾不得许多,突的怒吼一声:“废物,还不救我!”

这一言也不知是对谁呼喊,而正是这一刻,宾客之座上,陡然有人持兵而出!

那一杆玄青玉尺虚晃,展出地仙之威!

一道天威震鼓,狂风突然暴起!

大浪弥天,二十四气震荡坤乾,便是地仙也退后半步,那人杀出,持玄青玉尺突然扫开群圣,便是李辟尘也猛地退步而去!

斩金级地仙之兵!

“是乾坤尺!!!”

铁尺伸出救下柳屏儿,正要回退,那人已逃至大殿正口,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浩然气息升起,看那群圣之中,儒家仙人施法,显化一根木尺来。

“乾坤尺!”

“量天尺!”

尺对尺,量天法尺截下乾坤尺,但气兵虚幻,如何能抵抗真正神兵,且还不说那是完整的地仙兵刃,只能是阻挠一瞬便已败下阵来。

那法尺破碎,儒家仙人被打的吐血而退,然而正要至大殿之前,一道气势已然封来!

龙王的气息正在震荡,有地仙出手了!

浩荡之威回震,把乾坤尺打的飞出去,正是苍岩龙王伸手而抓,把那玉尺收回!

相周流被这股大力拉扯,身子踉跄,猛地就摔倒在地,滚了三滚,再是起来!

柳屏儿气的面色一变,那突然转身,刚要骂口,却见那救援之人已离,乾坤尺虽丢,但却还有法子,正突然猛地扑向红渠公主!

红渠法力刚复,尚且虚弱,那黑影正是相周流,这数年之间借柳屏儿之功劳,吞噬不知多少皮相血肉,七情已斩,但仍旧是人仙,只不过此时,他手掌中突然显化一根红索,正是春华至宝缚龙索!

春华王可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那红索绕身,把红渠捆了个结实,这瞬间,相周流就欲逃遁,然而刚踏殿门,那殿外突然飞来一柄大枪,浩荡神威弥漫,玄黄重土沉浮,带着焚天紫火,刹那洞穿相周流的身子,贯他十丈,把他死死钉在地上!

玄黄大枪!

李辟尘见到此枪落地,顿是一震,便看殿外走来一人,身上衣袍残破,但双目之中却有紫火金光萦绕。

这般变故震住诸人,叶缘从殿外扒门进来,冷冷的盯着相周流。

“你想把我妻子带去哪里?”

话语落下,却如雷震,惊醒众人。

“大驸马!”

“这个才是正主!”

“五公主!”

“是苍岩公主!”

“你这厮!”

宾客皆惊,龙族皆震,而苍岩王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看着柳屏儿,身上天威鼓荡,正是怒火中烧。

“好,好......”

那话语皆是咬牙切齿,看着柳屏儿的目光,当中满是失望,又是悲伤,更是愤怒至极。

老龙王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柳屏儿呼出口气,那看四方处诸仙群妖已经惊醒,又见相周流被钉在地上,叹气而言,那面色又突然是狰狞起来,低沉的斥责,骂的正是相周流。

“你当真是个废物啊。”

第五百一十六章 阴阳瞒天幽冥岸

玄都未死,混元也至,柳屏儿心中大为着恼,然正是此刻,李辟尘一声道喝,让她惊回神去,那面色变幻,最后化一副沉静模样。

“五公主,这场大戏,可看够了没有?”

李辟尘的声音平缓,但那当中,早已是杀意满盈。

手掌抬下,那当中混元之气汹涌,再看他另一只手从玉地之中拔起神兵,那哗啦啦的玉石碎渣落了满地,噼里啪啦正似在敲打人心。

柳屏儿不动,那目光扫过李辟尘,点点头,又看向叶缘,摇摇头。

“聪明反被聪明误,两位这手连环计,使的可是真好。”

她长呼气去,而苍岩王早已震怒难语,那身子轻抖,看向柳屏儿:“好,好,好!障眼法,你出息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我苍岩氏自己监守自盗!”

“闹出这么大动静,乾坤尺居然是在你的手里,当初你说,兵器不见,原来都是你自己所施障眼之法,我来问你,你为何要做到此等地步!”

苍岩王怒气满盈,然柳屏儿却看向他去,忽然展颜一笑。

“父王,请允许我再尊称您一声父王。”

柳屏儿的语气稍缓,那目光扫过诸人:

“我是柳屏儿,但也不是柳屏儿,我自出生,便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从何处来,自己要到何处去,自己要完成什么......”

“胎中之谜,我早就已经堪破,父王,我是柳屏儿,但也不是。”

五公主站立殿前,这言语落下,如石子落在水塘,激起道道涟漪。

苍岩王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化,那声音之中带着恶狠狠的怒意,双目之中几乎喷出火来:“你.....你这厮是.......”

“你不是龙族,是其他生灵的转世吧,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转世。”

“天上的天仙,亦或是幽冥的鬼神,还是说,你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一直沉默的三圣主突然开口了,他的目光深邃,与那年轻的容貌完全不同,此时的他和最初带领二十四圣入龙宫时的气势全然不同,那抬起头,这一瞬间,在场的诸多龙族,居然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先天上位的恐惧。

三圣主看向柳屏儿:“引劫者,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真实身份?”

引劫者?

这个古怪的词语从他口中吐出,但却不难理解当中的含义。

这就是字面的意思而已,但让诸人感到惊诧的是,引劫,那劫是什么劫?

人劫,天劫,还是无量劫?

柳屏儿笑了笑:“三圣主恕罪,既然已经暴露,那自然不可能说出我究竟是谁,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无名的恶鬼便好,经历九世轮转,如今托生至此。”

“若是真要称呼我,便唤我肴乱。”

她微微欠身,话语随之落下,这时候又抬头,面色严肃了下来:

“春华龙王,若是再不动手,你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了。”

柳屏儿的话落下,就在龙位之上,苍岩龙王猛然转身,而这一刻,春华龙王已然出手!

不单单是他,这一刻起,无数的龙族忽然嘶吼起来,那之中六欲的壳在暴动,而叛变的春华龙军已然把这里团团围住。

春华龙王的手掌压在苍岩龙王的面上,苍岩龙王的手掌压在春华的龙王的面前,二人之手距离对方之面都只剩下三寸,此时谁若先动,谁便先死。

苍岩王的面色沉凝下来,那两侧已有数位龙公起身,当中更是不乏妖将,此时来至,隐隐对上紫宸三位圣主,意图以二敌一,求得彻底把他们压制。

“好胆,好胆子!春华龙王,你要叛族吗!”

苍岩龙王的胡须抖动,而春华龙王失笑:“龙皇失位,正是有德者居之,你这老顽固被这些紫宸余孽蒙在鼓中,不明天数在何方,仍旧愚蠢忠心,自然当灭。”

“紫宸余孽?!”

苍岩龙王面色猛变:“你是要翻天不成!”

“我就是要翻天,老哥哥,这一程,老弟我先送送你吧,这多少年的修行,你是天桥第七步,我也是天桥第七步,谁也不比谁差了,你莫非还以为我是曾经之我?”

春华王的面色变得冷下来:“龙盂已闭,龙族也该整顿整顿,老哥哥不如先走一步,上路幽冥面见天尊,这人间之事,便由愚弟我帮你打理了罢。”

他的话落下,又顿了顿,目光不动,却是在对三位圣主言谈。

“三位紫宸圣主,如今这感觉可好?放心,三位身上法宝我早已摸清楚了,碧云笛、金虹印、紫宸玉册,这三件法宝我早已有应对之法。”

“龙皇早无,这当中奥秘,三位圣主可否为我解惑?为何龙皇坐化万载,三位秘不发丧?哦,对了,或许你们也不知道吧,因为当时是二圣主在位,但现在,二圣主已经坐化三千余年,你们这帮小辈,不知道也是正常。”

春华龙王自言自语,但又是在对所有人说,那话语落,宛如霹雳惊弦,不仅仅是龙族骇然,连带诸多宾客,以及李辟尘也是瞪大了眼睛。

龙皇早已坐化?!

虽然之前心中已经有些猜测,但是李辟尘此时听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人世间长生不死的神话被打破,这终于昭告了世人一点。

若要长生,必要飞天!

若不飞天,必化尘埃散尽!

任凭你法力滔天,神威盖世,那寿元一尽,该作黄土仍旧化作黄土而去!

人皇不例外,龙皇亦不例外!

苍岩龙王听得这个消息,不由得瞪圆了眼睛,那身上气息有些不稳,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正是怒火将要爆发,而春华王笑起:“怎么的,老哥哥难道还不相信么?”

“紫宸诸族,占据皇位不放,足以称之余孽,此等贪恋权利之族,没有龙皇在位,我龙族地位早已岌岌可危,如今正是要重立新皇,我春华自当上之!”

春华龙王截定苍岩龙王,而那方处,有八位妖将拦路,将三位圣主挡下,那为首一位龙公唤作神室公,立身在地仙之境,元神之尊,那面向三位龙主,轻轻拱手,面无表情。

“三位龙主,如今准备好了,还请上路吧。”

他那手掌挥动,此时突然压去,那地仙气息浩荡无比,紫宸三位圣主,四圣主五圣主法力距离地仙还有些许差距,唯独需要警惕的便是三圣主。

此时他出手,自然也是冲着三圣主去的。

那一掌盖压而下,地仙之力直接把留春宫震的摇晃不已,那春饶山几乎塌掉,神室龙公面色淡漠,然而下一个瞬间,一道黑光划过,他的双目陡然睁大,却是身躯摇摇晃晃起来。

砰!

神室龙公突然跌落在地,双膝软掉,那双目失去神采,砰的一下倒灭,却是.....死了!

一片寂静。

随后哗然!

“不可能!”

“神室公!”

所有人都难以相信,因为这位地仙此时,居然被瞬杀了!

地仙暴死,这种事情简直如无稽之谈一般,但却就这么真实的发生在了诸人面前!

三圣主抬起头来,那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持有一镜,却正是.....阴阳镜!

“这.....”

柳屏儿瞪起了眼睛,那猛地把目光投向青猿,却发现他也是一脸懵逼的神色。

阴阳镜不是被取走了吗!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亦不明白情况,而三圣主起身,那手中镜子晃晃,顿时一群地仙吓得倒退而去,神色戒备至极。

“不敢来了?”

三圣主看向那几位地仙,而那些地仙面色阴晴不定,阴阳镜之威名实在是太过可怕,又在刚刚秒杀一位地仙,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们自然心生顾忌。

“不敢来了,那就看看我是谁吧。”

三圣主的话语平淡,缓缓吐出,而那面貌居然开始变幻,渐渐成为了一张平凡的脸。

但就是这张脸,让几位地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二....二....二圣主!”

紫宸二圣主,三千年前已经坐化的二圣主!

剩余七位地仙面面相觑,那陡然觉得心中一惊,而春华龙王与苍岩龙王亦是惊住难言。

怎么回事?三圣主是二圣主假扮?二圣主是诈死?

他们是这样想的,然而三圣主的容貌又开始变化,此时再乱,那重新显露的面目,却无人认得。

唯独苍岩龙王认出了!

“大...大圣主!”

紫宸龙族三万三千年前灭于大劫的大圣主!

这何等荒谬!

春华龙王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他看了看四圣主和五圣主,突然发现他们面无表情,似乎老神在在一般,顿时怒斥:“去抓四五圣主!”

怒言落,七位地仙反应过来,顿时先是退步,然而就是这一瞬间,四圣主和五圣主的面容也刹那改变,那显露的,俱都是大圣主的模样!

三位大圣主!

“你们....这.....”

春华龙王彻底懵了!

“很久以前,就没有什么龙皇了。”

三圣主变化的大圣主开口了,他的语气平淡,目光看向了柳屏儿。

“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只听一半,没有龙皇,听得懂吗?”

他抬起头来,无视诸人惊骇的神情,缓缓叹息。

“龙族的劫难已来了,紫宸确实当灭,你们该知道些事情,春华龙王,你与这位恶鬼,所知道的仅仅限于龙皇失位,却不知道,为何失位。”

“想听吗?”

他在开口,而留春宫内,一片寂静。

想听。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回答,而他也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当中,满是无奈的神情。

“紫宸一族,就是龙皇,夕瑶云山就是一座坟墓,里面葬下的,是最初的祖龙骨,更是历代所有的龙族龙魂。”

“我们都是死人,所有的龙族,死去了,都会成为龙皇。”

他的语气平静,平静的可怕,直指春华龙王的内心。

“包括你,死了之后,也就成了龙皇。”

“龙皇一直都在,同样也一直都不存在,他的阅历无人能及,因为他是古往今来所有龙族魂魄的聚合。”

“不入幽冥,自缚于山,龙皇是神,是龙族自己所创造的祭祀之神。”

他顿了顿,继续言语。

“包括我们紫宸一族,也是一样。”

“这不对!”

柳屏儿的声音响起,她的眼中带着难以置信:“这....这....那阴阳镜呢,之前你们不是取走了吗。取去了哪里?取去了哪里?”

“大圣主”反问于她:“银河的深处是哪里?是幽冥。”

“阴阳镜的作用是什么?执掌生死。”

他指了指手中的镜子:“让白的一面对准幽冥,艄公们就不会过来,如果是黑的一面对准幽冥,我们就会显化原型,届时,龙族便崩了。”

“紫宸灭,祭祀断,龙皇陨,我们都是龙皇,阴阳镜在天边,并不是只有一面,你们知道么,银河深处,常年都有一面阴阳镜。”

“叛乱也罢,斗争也好,都是龙族自己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些逝去的人来说,你们都是孩子。”

“……”

那目光转动,看向了柳屏儿,却是一瞬间冷了下来。

“只有你不是。”

第五百一十七章 混元道碾杀肴乱

只有你不是。

柳屏儿只有龙族的肉身,并不是龙族的魂,她自出生时就不是龙族,她是恶鬼,是九世转生的无名恶鬼。

她是吞天,她是太上杀者,她更是一个流浪的魂。

“.....原来如此,我又失算了吗?”

柳屏儿笑了笑,那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诸人。

群圣早已虎视眈眈,诸多外海神仙也已经明辨立场,那高台处,三位大圣主合为一身,化本来面目,手掌阴阳宝镜,威慑七尊地仙不敢妄动。

苍岩龙王与春华龙王互相威慑,谁也奈何不得谁,那春华龙王虽有封印地仙之宝,但他却没料到现在这个局面,那宝物再好,也要拿出来才能用。

况且他现在已经有些混乱,那眼中密布血丝,颤抖着开口,却是已经有些疯狂了。

“龙皇是祖先......龙皇是祖先?!”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祖先只会庇佑我,怎么可能阻挠我!”

“紫宸余孽!紫宸余孽!”

春华龙王猛地一声嘶吼:“祖先!你在吗!”

他双目充血,对着“大圣主”嘶吼,而大圣主转过身来,那身中突然化出一道幽暗魂魄,落在高台,那春华龙王看此魂魄,顿时浑身一震,那目光之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万年前的春华龙君立身于此,那时候,春华氏还不是龙王,仅仅是一位龙君罢了。

他看着春华龙王,张了张口,那跨越万年的对话,此时言谈落下。

确确实实,是曾经的祖先,那血脉的联系,昭告着春华王那一切的过往。

真实,真实!

神情悲怆,但言语中情.......却是恨铁难成金刚。

那——仅仅只有两个字!

“孽障!”

噗——!

春华龙王一口心头血被引动,以他地仙之尊居然喷出血水,那双目之中已经漫是红色,盯着那位龙君,此时四目相对,那位龙君露出的,是悲哀与叹息。

血脉的呼唤,这透过魂魄在告诉他,这位龙君,确确实实,是春华氏的祖先!

孽——障!!!

孽————障!!!

算计如此多的一切,到头来面见先祖,居然只有这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宛如钢刀一般剐在心头!

“孽障....孽障....哈哈哈.....孽障!!!”

春华王疯狂了,他的双目血红,突然暴起,那一只手仍旧与苍岩王互相压制,然而另外一手已经举起,怒指那尊魂魄!

“我看你才是孽障!”

“不思进取,龙皇之位唾手可得,愚蠢!”

“你不是我的先祖!”

“妖法!魔法!邪法!”

“魂魄一死自归幽冥,你休得骗我!若是真有万年不入,那已经不是艄公拿人,而是天尊震怒!”

“谁能抵挡天尊一怒!你在骗我!”

春华龙王大骂,那尊幽魂看他半响,最后化作轻烟散去,归入“大圣主”身中。

苍岩龙王已是惊言难定,那看向大圣主,又看向春华龙王,却是面色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龙族的劫难,果然是龙族自己的劫,谁也无法撼动一个坚定的龙族,但是一个内部已经腐朽的龙族,却是可以撼动的。

知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

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

自掘坟墓。

二位龙王一惊一疯狂,那“大圣主”把目光投向柳屏儿,当中满是怜悯与叹息。

她只是一个引劫者,没有她,还有第二个人,还有第三个人,这是无量劫,躲不开的。

所以当时,李辟尘询问为何龙皇不管,三圣主才不出一言。

因为管不了!

不错,龙族之劫,正是一种无量劫!

无量无数,不知何所来,不知何所至!

祭祀龙皇,皇者为神,祖先之魂魄欺瞒幽冥,早在冥冥之中定下因果。

这惩罚判戒,实在是太大了。

地仙又如何,天桥又如何,哪怕是天仙又如何?

无量劫,大圣之下皆不可避,众生芸芸,一举一动皆遵循世间道理,若有违背道理之事,自然顿生劫难。

大圣主不言,而柳屏儿却是突然轻笑起来。

“败了,败了,棋盘上黑子被杀的一塌糊涂,彻底乱了。”

柳屏儿伸了个懒腰,那头轻轻一歪,看向红渠与叶缘,此时红渠被叶缘单手抱着,柳屏儿看着叶缘,摇摇头。

“玄都,你居然活下来了,可惜了,这次要不是还有一尊太上,我就赢了。”

她的话语之中充满着无奈与叹息,那紧接着,又看向李辟尘,此时那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欣赏的神色。

“出色的后人,出色的太上一化,黑白棋局,谁执黑子落,谁执白子落?”

“你很厉害,中途入局,我都没有看到换了棋手,这横插一脚,把我杀的是......片甲不留。”

李辟尘持青木巨剑看她,单手拱起:“多谢夸奖,一切皆是意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意外么,确实是意外,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柳屏儿笑了笑,而这时候,那一位带着金冠的道人走来,步伐稳健,不待多行二步,已经显化原本面目,正是李长生。

“五公主,别来无恙,你真是坑的我好惨啊。”

李长生见她,而柳屏儿看了看李长生,又看了看李辟尘,莞尔一笑。

“真是兄弟呢,长生道兄,别来无恙。”

她的话音落下,那神情变化,平静无比,是对李辟尘言语:

“混元,今日我败在你手,不代表我就认输了——!”

她抬起头去,看向大圣主。

“龙皇!你是龙皇吧!”

她的声音朗朗,目视前方,而那身边,相周流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却是一把抓住她,直道:“你干什么,我们快跑,还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能走的!”

“废物!”

柳屏儿一把将相周流甩开,那目光之中满是冰冷与淡漠。

“我是高贵的太上杀者,现在的我是太上杀者,不是吞天的传人了。”

“日后吞天传人只有你一人,滚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了。”

她的话语冰冷,然而古怪的,似乎暗中酝酿着一丝柔和。

相周流的身子颤抖着,那目光扫过群圣,正对上李辟尘那冰霜般的目光。

那种杀意毫不掩饰,是当年种下的恶果,李辟尘看着相周流,而相周流同样看着他,那身躯颤抖,一点一点的,挪出了大殿。

柳屏儿背对着他,没有回头,而是看向“大圣主”:“我要死了,死之前我有个要求!把我们送出龙华境!”

“你的龙族已经与我们无关,我为你引劫,还带出了春华龙王这个大祸患,剩下的不该是你们自己解决吗!”

柳屏儿哈哈大笑,而正是这时候,那群仙之中已有人反应过来,猛地怒喝:“不能送出龙华,如果送出龙华,我们就......”

“准了!”

一道平静的声音落下,那眨眼之间,光阴乾坤变化,诸人落出碧落,正站在沧海间中!

一切缘法起,皆于沧海间!

一切缘法落,皆于沧海间!

柳屏儿站在高山之巅,那诸圣看见四周景色化沧海群山,顿时大惊,而后便是大怒!

离开龙华境,那么他们再也无法一言回到天涯境中了!

逃跑的妙法没了!

这是柳屏儿最后的算计?亦或是她天生的冥冥之感,但不论如何,正是让群圣吃了个哑巴亏!

这岂能忍乎?!

那当中,武仙人脾气爆裂,听藏锋怒喝:“把她包围起来,别让她跑了!”

这一言落下,群圣俱动,那眨眼之间把柳屏儿围困起来,而后者全不在意,只是看着前方,那李辟尘站立之处。

她抬起了手,伸出一根手指,对李辟尘勾了勾。

“混元,来单打独斗一场吧!”

她的眼眸眯起,当中满是笑意。

“若能临死之前杀一位太上,也是死而无憾,不枉太上杀者之名!”

“能否来战?”

话音朗朗,而李辟尘看向她,那眸子眯起,点点头,手中出现了一副图卷。

那是四玄图中的凌烟图。

李辟尘目光遥遥,此时缓缓开口,音传天下,震动沧海群山。

“后天的赝品,若是死了,放在这凌烟图中,也算是不曾埋没了你!”

“区区太上杀者,也想与太上一战?”

李辟尘摇头,而后语气陡然高起!

“既你一心求死....”

“那便如你所愿!”

......

“我为肴乱!”

“我乃混元!”

“杀————!!!”

第五百一十八章 江上魔音三千曲

沧海言起,杀气冲霄!

太上杀者对阵太上一化,是最后的搏杀,亦是疯狂的一斗!

后天的赝品!

先天的神圣!

非所传之法,太上杀法,本就是无名之君所遗忘的东西,被摒弃的恶法,经过诸位大圣的手,重新编纂其中道与法,再度寻觅传人修行。

光耀沧海,浪卷云涛,那一只混元大手遮天蔽日,此时化擎天一印镇压而去,那五指开天,如神话两界灵山,凡所至及之处,触天天崩,临海海干!

远在曾经灵山,李辟尘的道行已经不下神仙,如今经过银河洗练,凝成玄光,早已触及洞玄的壁障,便是修成阳神的神仙来此,也难以胜过他!

只是玄光终究只是玄光,人仙还是人仙,虽有神仙的法,但是无法借出阴神阳神,此为差距所在,不过三灾道人,却是完全弥补了这个缺憾。

柳屏儿斩掉七情,褪去六欲,散出五尘,虽然道行极高,然而并不曾吃掉红尘,故此仍在出窍不得再进半步,她于大婚之上便明晓李辟尘法力何等高绝,当下绝不敢怠慢,那眉心之中恶光熊熊,转出二道光影来!

右侧一神,秽风浩浩,衣衫褴褛,作乞儿女状!

左侧一神,锦绣绫华,衣衫光鲜,作皇贵女状!

此正是阴阳二神出窍而来,阴神游地,阳神巡天!

眉心之中转化血魄,那一尊青衫灵女突然睁开眸子,自身真灵唯一之神起身,化虚幻法影于柳屏儿身后!

法影,法相!

真正的出窍神仙,虽然李辟尘的道行早已高过,但此时再度对上一位出窍境的真正神仙,那心中也不免有些许波动。

出窍还是神异,比玄光高绝不知几许,但如今对于自己来说,这早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了。

今日,便杀出窍于沧海间中!

见那大手盖天,擎天捉地、拔山填海,柳屏儿身侧二神同时起来,那阴神开口,吐出一道浩荡秽风,凡此转过之山水,皆化浑浊恶障;那阳神登天,手掌向天一拿,忽化一杆九节金鞭,狠狠一挥,带起庞然明光烈火,与那浑浊恶水同起,冲向擎天一掌。

大浪排天,水火同济,那当中更有无数山石脉络被其法力拔起,只是刹那,沧海间中乾坤陡变,李辟尘那一掌挥出被阻,另一只手指突点苍天。

天罡,天罡,一念造化天罡来此!

风、雨、雷、云!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天威不可亵渎!

手掌转动,李辟尘从天借法,那一只混元大手突然分开,化作风、雨、雷、云四象之掌,那从四方处,突然盖压而去!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渺如神的声音伴随着凶悍的风掌压去,方圆百丈,拔起沧浪群江,带动雨掌同来!

二掌齐落,风雨同来,正是.....

雨横风狂!

四臂神威,天时法影,风雨二掌落,打那阴神连退,那秽风恶水皆被镇,浑浊沧浪皆沉底,那沧海间中连绵群江,是被那两掌拨弄,打的震起落下,落下震起,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好是一派天怒盛景!

那天威传荡,让众圣心惊,其中已有人计较起来,暗比自己与这黑白袍的道人法力谁高,但只是稍稍一念,便已经分出高下,顿是心中胆寒起来。

“好天威!好天威!”

有人高声喝彩,顶着狂风暴雨而言,那一臂挥舞,又看得附近有仙圣起身,对那当中大喝:“好仙家,好仙家!”

“道兄,还请全力施为,诛杀此僚!”

群圣高喝,而与此同时,一同响起的,还有柳屏儿那难以言说的朗朗笑声!

迎着风雨而上,那声音,传遍了沧海群山!

柳屏儿的手中出现了一面古琴,上印九道青纹如云,反戴三道白色长羽,那长羽拖下,居与古琴之身相差无几,见她此时手指轻抚,听得一道宫商之音震荡诸圣心神,正宛如天魔下界,缭乱人心!

肴乱,本为混乱之言,这琴声正是她的杀法!

李辟尘看她持琴而起,那不发一言,此时风雨二掌横扫天下,带起山海皆崩,压的阴神几乎破碎,而同一时刻,那阳神来救,李辟尘冷哼一声,雷云二掌同是打出!

“轰隆隆——!”

沉闷且恐怖的雷声打过乾坤,那浩荡天上乌云汇聚,白云散法,见那紫白二掌突然落下,前者萦绕青雷紫霆,后者带着黑峦白云,同时集来穿过千古的厚重之天威,对着那阳神就猛然压下!

天威难挡!

阳神被镇,雷霆穿身,几乎把她身上光华绫罗打散,那再见云掌盖压,宛如古老白帝下界,五指一开,便如两界法山,正是压的仙圣难逃!

“宫——!”

一道魔音起来,穿透风雨雷云,直震群山尘起,柳屏儿不看那阴阳二神皆狼狈,而是对李辟尘长言,那面上轻笑,五指素素,抚过古琴!

“一树黄花风云涨,三千江曲会轻棠。”

朱唇轻启,那音起来,乃是杀法之中要意,唤作非魔柔音。

然大柔至柔,大刚无刚。

这琴声之中藏匿杀机,正是去人头颅的妙法。

她看他,琴音慢起,笑言:

“太上请听,侧耳而聆,听这.......‘江上三千曲’!”

五音十二律,宫商角徵羽!

江上三千曲,乱人心神三千魔念!

急促且又澎湃的琴声响彻,惊的诸圣皆退,这等霍乱心神之法,他们从不曾遇到过!

眼中仿若出现一片幻景,随着柳屏儿的弹奏,那每个人眼中显化的模样与场景,都不相同!

有人眼中,化出的,是曾经自己的过往,那炊烟袅袅,青牛浮水,儿童嬉闹;

有人眼中,化出的,是无情痛苦的沙场,那尸山血海,白骨累累,仙魔争杀;

有人眼中,化出的,是疲惫的所有过往,那背影寂廖,羊肠小道,西风瘦马;

有人眼中,化出的,是不堪回事的往事,那王公亲族,丑恶嘴脸,血染衣袍;

有人眼中,化出的,是孤独悠长的故事,那风雨飘摇,心冷意崩,长夜浩浩。

江上三千曲,何为江上?

人间红尘,天上天下,那岁月一切,皆是一道大河,亦是一道长江!

有人盘坐江上,抚起神琴,倾尽一曲,带去红尘无尽烦扰!

三千曲,三千念,三千魔头惑云仙!

此音滔滔,此音绵绵,引动飞鸟落崖,游鱼昂首;惊得风雨突定,雷云无声!

“好,好!江上三千曲,果是妙法!”

“然若是以此对我,还是小道!区区惑心乱神的法门,我破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李辟尘面无表情,那两掌一合,此时四大天威之手落下,拿住阴阳二神,自身本尊坐下云端,张开口去,陡是一道天音袅袅而传!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强名曰道!

最后四言,恍若有人在岸边怒吼,惊得那琴弦一颤,骇得那江客震醒!

第五百一十九章 苍天葬骨奏清歌

四字如天威,四字如千古!

太过浩大,太过厚重,压的神山也要崩塌,压的银河也要沉散!

霍乱人心,传荡岁月长河,光阴长江的三千琴声陡然乱起,那当中不断重复着四个字,把她的节奏彻底打乱!

强名曰道!

强名曰道!

强名曰道!

道都本是强名,实乃无名之物,那这三千江上之曲,又何来名讳可言!

既然无名,自当散去!

无人倾听,何必高声一曲?

苍黄颠倒,青玄乍乱。

那古琴之上三道长羽飘起,宛如被风鼓荡,柳屏儿胸中一口气息起来,把她面色激得涨红,那浑身法力乱窜,是被这四字打在心头,惊得是心神皆颤!

强行破音,引诸世人间平定,柳屏儿听得此音,脑海之中是大乱纷起,只是难说震骇!

“这.....这是清静定世法!你.....”

柳屏儿身为太上杀者,知道三位天尊,各为二十七君之说,太初无神,故此其中之法多是强悍归元之术,浩荡无比;太无皆寂,故此其中之法多是截杀难起之术,凶横诡谲。

而太上定世,是阴阳同起,平衡万法,故此其中之法多为安世定世之术,玄妙多异。

但同样一是,此等之法若是不施展开来,谁也难以明白究竟是什么道法,这当中,尤其以清静为甚!

“混元....清静.....二圣同身!这.....这怎么可能.......”

“太上一化....应当只有一法才对......不对,过去也曾有过这种人.......”

她不敢相信,但现在的情景已经由不得她再细细思考,只是恍惚一瞬,知道今日无法善了,对方简直天克于他,本知道混元乃太初刚猛浩然之术,一力无敌,不重心神,正与自己相悖,故才施展江上三千曲,却不曾想到,对方还有另外一化!

二圣同身,古来少有!

气息紊乱,看那身前穿黑戴白的道人就要动手施法,以混元重塑乾坤正气,她顿是惊起,这江上三千曲已是无上妙术,难有胜过此道之法,此时她银牙一咬,决计拼上性命。

不施三千曲,难有胜利之机,只要对方妙法不胜于她,那么便可以惑他心神,以此制胜,斩他头颅在此。

五音被破,柳屏儿的面色红白一换,那一气乍出,便是十指连颤,瞬时重拨琴弦,衣衫迎风而起,那双目凝神,是要重整旗鼓!

大浪滔滔,伴随着那澎湃宛如沧海怒啸般的音节同起,这一刹那,她重新拨开音天,十二道天律浩然,仿若沧海群山皆成为她手中兵刃,可肆意指挥。

一念乾坤动,一音天地来!

柳屏儿在阻挡李辟尘的经文声,那朱唇轻启,贝齿咬上,开阖不断,当中吐出声来,却是急促,又有急躁难言。

“沧海!”

那第一曲重起,澎湃浩然,她法力皆用,那眉心处光华轮转,龙气肆上,引山海同震,那一音传荡沧海间,陡然化千千万万之音,斗之不断,镇之不绝!

音回山,山回海,海回群山,群山再传群海!

山连云起,一曲沧海谁人听?

她的琴声急促高昂,而在此时,李辟尘看那四方处,山海飘摇,忽得眼中似有光华明起,那一瞬间,就像是有神借法,让他突然开口一言!

言出法行,那话音落下,定下群山!

仍是四字,但却已是有意为之!

“天动地静!”

四言仍旧出自清静经,天为清气而化,故为动而不静,地为浊气所化,故为静而不动。

地若动,岂非成天乎?

妄动非动!

四字就如天尊法偈,落下便可平定人间,那沧海一曲渐缓,柳屏儿眼中神情凝重,此时曲调再便,突然化一片高渺浩荡之音!

连绵连绵,宛如高天坠!

第二曲起!

“天禁!”

柳屏儿心中暗言,那恨恨心语:既你封住我之大地,那我便封住你之苍天!

借天行法,若是天禁,那道法还不陡下半数?!

这一曲展开,就像是天罗地网,冥冥之中有一种无法逃脱的感觉,李辟尘感到其中压制针对之利,再想之前神异,心道:“刚刚那四言出自清静经,莫非是因太上杀法而受到感召,借我之口施展破妄之术?”

冥冥之中又有感来,李辟尘心念稍动,倾听其中话语,那半盏茶水过后,陡然开眼,当中凝聚了然明光,此时道:

“观空亦空!”

清静经中的每四个字都是一种破妄的法,正是如此多的破妄之法结合,才汇聚成这四百字的千古道言,而此时拆开来用,也是有无边玄妙!

冥冥之中的那种封锁之感散去,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曲调再起,柳屏儿眼中露出惊骇,那手指不停,再出第三曲来!

“日暮!”

第三曲起,柳屏儿手指弹动古琴,那连连拨弄,其速极快,其指极巧,连动乾坤,突然把音色变得浑厚沉重。

日暮苍山远。

一种孤独寂寥的意境显化出来,只是这一瞬间,第三曲展露出它的威能!

危险的感觉弥漫,群圣之中有人惊言:“这两人的攻伐太过可怕,这是大幻天地的法门,我们速退!”

大幻天地,其中真意便是拉扯活人进入,让阴阳不分,虚实难辨!李辟尘同样会施展这种法诀,但明显柳屏儿用的比李辟尘更加的好!

琴声可乱五感,五感一乱,真幻加上假幻,幻中有幻,幻外有幻,生死都难以辨别,更莫要说那万千道法攻伐了!

日暮之后,柳屏儿再施奇功,洪钟大吕,浩荡而起,宛如太古之音!

旌旗猎猎,刀光寒寒,那一瞬间,无数金铁交击之声响彻,那就在这一片天地中,原本的沧海间消失,重新显化的,是一大片的黄沙大漠!

大漠驼铃,苍山日暮;黄沙百转,金甲鳞鳞!

无数的持刀之人出现,那上下四方,寰宇之内,山上山外,大漠前方,凡目所能及之处,皆是一片......剑影刀光!

此是第四曲!

“刀屠!”

第四曲激昂无比,真正如百万群军在动,高歌悲语,天已将暮!

“杀——!”

“杀——!”

“杀——!”

刀的声音在回响,血的色泽染红黄沙,白骨累累而出,带起黑云滚滚!

李辟尘本是坐在云端,此时那座下白云也化了黄沙,看那四面八荒,无数提刀甲士冲杀而来,口中怒号,鳞甲森森,那杀意死气,几乎冲出霄汉!

这第四曲与前曲皆不同,凡柳屏儿所吞所杀这人,皆在此曲之中显化,带上铁刀,披上黑袍,穿上金甲,化作这乾坤幻境之中的万军一员,与那无数虚影同袍而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虚实实,谁能辨幻?

“三千曲尽,葬歌谁听?”

柳屏儿的手在颤动,那音色不断变化,第五曲起,唤作“穷途”!

第六曲起,唤作“末路”!

第七曲起,唤作“埋骨”!

第八曲起,唤作“荒芜”!

第九曲起,唤作“作古”!

直至第十曲起,那一股作气,听柳屏儿低声一语:

“这第十曲,唤作——‘葬枯’!”

十曲,十曲!

沧海、天禁;

日暮、刀屠;

穷途、末路;

埋骨、荒芜;

作古、葬枯!

“杀伐战戮,山河已哭;临水结庐,烈酒三哭。”

“繁华过处,岁月荒芜;红尘绫舞,半世浮屠。”

柳屏儿的歌声婉转,同样带着一种悲怆与凄凉,就像是一位说书人,一张秀口,两般朱唇,上下轻碰,那吐出的,便是半个红尘。

十曲落幕,当中尽数一意,尽述一字,满满的,都是一个....“杀”字!

曲终人散,血染乾坤。

柳屏儿停下弹奏,那在这一瞬,十指之上,已经渗出殷红血色。

那琴弦如刀,割伤了她的手指,身为神仙之尊,居然能被琴弦割伤,由此可见这宝物是何等厉害。

神物有灵,然灵为恶,反伤其主。

柳屏儿的手在颤抖,那头抬起,望着前方风沙满地,轻轻一叹。

“道兄....走好.......”

她的语气从低沉渐渐变化,最后高亢起来,居然开始大笑。

太上终是死了。

虽然她也没有了多少力气,那法力几乎耗得干净,再看周遭山海之外的群圣,当中亦有神仙者,便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但,杀了太上,已是足够了。

“江上三千曲,谁在聆听谁的葬歌?”

柳屏儿轻叹,而就在这一瞬间,那黄尘突然倒卷,一切幻法皆破开,恍如幕布被一双大手粗暴的撕裂,让乾坤重显真容!

一道高渺之声传下,带着无比的淡漠,震荡柳屏儿的心神!

“说的不错,谁在聆听,谁在弹奏?这江上三千曲,确实是一首无双的葬歌!”

风火雷光盘卷,那黑白道袍的年轻道人从黄沙之中走出,带着的是一股无上的气势!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其音高渺如天,柳屏儿面色如雪!

“江河淮海,非欲于鱼鳖蛟龙,则鱼鳖蛟龙自来归之;人能清虚寡欲,无为非于至道,至道自来归之于人!”

“但能守太和元炁,体道合真,则万物悉归耳!”

李辟尘踏风火雷出,那身边八相卦火萦绕,双目阴阳同起,二掌开合,拔起两侧山海连绵!

遮天!

蔽日!

天尊高临,太一何有?!

“汝之外道,岂明大道乎!”

语传坤乾,当中怒笑!

那两只手掌乃混元所化,盖压乾坤,二掌并拢,拿住这方天地!

柳屏儿面如霜纸,此时看那道人高临,居与苍天,缓缓吐出一言,正如惊雷道喝!

“道友走好——!”

第五百二十章 拿天倒岳余生老

地火明夷,晦而转明!

坤为地,离为火,火居高天化日,地驻天下为山!

拔山起岳,遮天蔽日!

那无尽高山被拔起,那两只混元大手带着整个沧海间的威势压下,仿若往古最初,那种开天辟地的力量!

接近洞玄的力量!

正如天尊合掌,柳屏儿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经没有半点反抗的气势,那两掌盖压,轰然合拢,只是这一瞬间,整个沧海间的群山,都在颤动!

山在崩塌,大岳开始倒下!

混元法同样是太上八十一法之中的太初法,太初之法,乃开天辟地之先,立乾坤万事于前,其中精髓要义,只有一句话来!

“一力破万法!”

那隐隐之中,天地之内,显化出一尊法影真身,上顶苍天,下临沧海,群山为掌,云雨为裳。

这尊法影高临,手作合十之姿,成往古天神怒目之姿,把那太上杀者彻底镇死!

一声惨嚎,一声长叹,同是响起,更是传遍千古云霄!

后天的赝品,如何比得过先天的神圣?

江上三千曲,为谁而奏,又是谁在聆听谁的葬歌?

葬——歌。

那两只混元大手散去,再看其中,一道气数隐隐,伴着一面古琴,静悬于天。

李辟尘施出凌烟图,把那气数接引,此时那道气数转入图卷之中,如水起涟漪般,化出一位龙女身影。

柳屏儿的容颜被永印在凌烟图中,天骄诸影,她是第一位。

“哗啦——!”

李辟尘收起画卷,那向着袖袍内一装,抖动两下,便收尽化作介子须弥。

那大手在收,古琴入掌,李辟尘看那古琴,正是一柄人仙重宝。

“江上三千曲?”

李辟尘看那古琴,手掌一抚,顿起五音宫商!

“无名之琴!今日之后,便唤那……江上三千曲。”

古琴不动,但冥冥之中,仿若有了回应,在为自己曾经主君的逝去而哀泣。

沧浪之水潮潮,其中清浊乱混,但很快,清水浮起,浊浪沉下。

一时之的混乱,不会持续永久,待到一切风雨皆定,那清水仍旧清澈,浊浪仍旧浑浊。

李辟尘吐出气来,那身上法力耗费大半,这最后一掌带着乾坤天威,彻底镇杀这位太上杀者,如此龙族之事,风雨终是皆定!

待一时半刻,天地寂静,而后便有无数遁光化来!

“好仙家!”

“道兄!”

“恶孽终是伏法!”

群圣皆至,那看向李辟尘的眼中,满是惊与崇,其中更有人不断叹息:“道兄法力何等高绝!我等惭愧,此次围杀,却是半点作用也不曾起到。”

“确是如此,道兄法力高绝,刚刚那一掌,当是已经远胜出窍!”

有人细语,询问道:“不知可是达至洞玄?道兄究竟是神仙,还是人仙?”

“不当是人仙吧,道兄定是欺瞒了我们自身境界,若是人仙有这等威风,那......”

“确实是人仙!”

诸人议论,此时却听得一人开口,那转眼看去,见是木傀仙人,顿是皆肃正容颜。

花千树开口:“原本我觉得你当是与那人有些差距,不曾想你居然如此厉害!好道人,三年之后九玄论道,你乃我之大敌!”

他话语铿锵而落,他是列在神仙,逼尽洞玄,但也不曾有李辟尘这般威风,玄光便可杀出窍,人仙杀神仙,干脆利落到了这种地步!

镇杀,从头至尾皆是镇杀,柳屏儿貌似抢到不少上风,然而实际上她早已经黔驴技穷!

玄光人仙险杀出窍神仙并不足以让人重视,但若是镇杀,那当中意义便是全然不同!

何为镇杀?

先镇再杀,当中差距,已经远远不可以道理计。

诸圣惊定,只是心中长叹,又是滋味难明。

人仙啊!人仙便可镇杀神仙,此是何等天骄。

花千树言罢,引众圣不言。

李辟尘对他拱手:“道兄谦逊。”

那口张开去,吐出一口浊气,正是再要言语,突然天外已有功德庆云汇来。

浩荡,浩荡!

那当中酝酿的气数何其之多,这气数越大,便证明柳屏儿曾经造下的业障便有多大,此时汇在天边,浓重无比,其中浑厚之意便是任何人也要感到心惊。

但此云汇来,也就表示一点,那就是柳屏儿真的死了,那真灵归入幽冥去,之中所夺来的气数尽化功德归入群圣。

诸仙感其气数弥漫,其中有人惭愧:“我等此番并不曾作什么大事,也能分到这般功德,还是托了道兄的福气,当真羞惭也!”

见识了李辟尘的法力,他们自然心中滋味难言,此时再看这功德庆云,那当中垂下丝丝缕缕,莫大气数汇入他们道花,凝成一团一团的金色云霞不散。

这当中,李辟尘得之半数,那尽数落下,汇在冥冥之内。

此气数落,自然明白当初柳屏儿早作多少孽业,那杀生百万,当中龙族死灭之人已不知多少,吞下众生,斩去七情,褪去六欲,这无垠道海之内,多得是她所遗留的怪物。

李辟尘目光凝起,一望沧海,那远方处,水天相连,不分彼此。

......

“落幕了。”

沧海间某处,叶缘看着远方的功德云光,那脚边有水浪泛潮,而红渠在他身边,坐在砂石地上,看着碧水滔滔。

这是一座高山的山脚,那河流从山崖之中穿过,下方被水流冲刷出了一个溶洞。

“春华氏完了。”

她低着头,那语气之中满是莫名,有悲伤,有苦涩。

火红的嫁衣披拂在地,头上的金钗轻轻摇晃,似乎在安慰着她。

青丝垂落,那双目之中,居然有了一丝迷茫。

龙华已关,其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了,包括两位龙王,包括....龙皇。

夕瑶云山是坟墓,葬下的是千古,春华氏的叛变宛如孩子的闹剧,一切都早已经被云山中的诸魂看在眼中。

“有人让我前去助他,但现在看来,他根本不需要我助啊。”

叶缘看着远方,莫名的叹出了一口气。

差距似乎变得有些大了,天与地之间,已经隔开了鸿沟。

但现在去追,应该是还有希望的。

太上一化啊.....自称玄都的老者,难道真的是那位神话中的人么。

我是你的徒弟,可我或许会让你失望吧。

叶缘转过头去,看向失神的红渠,那一只手伸出去,放在她的脸上。

“跟我走吧。”

红渠抬起头来,那双目黯淡:“走.....龙华已经没了,去哪里呢?”

叶缘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梢。

“去群山,去天下,去把这山河踏遍,何处不为家?”

叶缘笑了起来:“我还没和你拜堂吧?”

红渠的面上露出迷茫,而叶缘突然很认真的对她开口。

“少年不识愁滋味,若是凡尘,到如今人生已经半老.....”

“但对于我们来说,仙神龙者,不过才刚刚开始。”

叶缘突然把她抱起来,而红渠骤然就是一惊,那下意识就把他搂住。

“浮光半世,你不是已经嫁给我了么?虽然没有拜堂,但是嫁衣已经披上,你可不能反悔了。”

“青山古道,余生漫漫,咱们且走且瞧?”

叶缘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暖至极。

龙女的面色刹那愣住,而后眼中就泛出了泪花,那豆大的水光滚落,打湿衣袍,叶缘笑了笑,抱着她,那身影挺拔,踏着光雨,化长虹离去。

于是尘土聚起,云华散去,只余下一片碧水潮潮。

.......

“前辈,咱们偷窥不好吧。”

“什么叫偷窥,我这是在见证一场旷世恋情。”

古怪的女子声与严肃的男子声响起,那在砂石滩外,缓步走来一对男女,那女的,看上去不过二八的年纪,身后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药草,而那男子则是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拿着一根七截竹竿。

“落幕了?还没有啊。”

斗笠人看了看天边,那隐藏在斗笠下的面容中,眼内有幽华在闪。

他的另外一只手拎着一个人,那如死狗一般被他拖行,身上衣衫褴褛,血水长流,正是......相周流。

天外,隐隐有云团汇聚。

沧海间中,响起轻语。

……

嘘……听,是不是有人....在笑?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云山覆海截影滔

提剑步履,云巅浮世。

沧海天外,庆云乍聚,那变故升起,引动群圣侧目。

天地撼动,乾坤也倒,一道宏伟气息汇聚而来,那让诸人皆颤!

洞玄?

不,还在洞玄之上!

那是神仙的气息,那是已经开天辟地的气息!

远方天边,缓步走来一人,身上衣袍猎猎,白衣胜雪,这等风度,本该是正派高人出场时的排场,然而此时,这尊白袍客,却是要取诸圣性命的鬼神!

“龙...公!”

那是龙族的气息,那是龙的威势!

庆云龙公!

春华氏大宴宾客,然这当中,有很多龙族不曾来,他们有的是已经被杀掉,化作了六欲的壳,有的则是真的不曾到来。

庆云公就是如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不曾出现在那场大宴上。

接受龙皇所封,赐予大公之位,法力列在神仙之顶。

守缺,抱元,此二境便是神仙之顶。

法力高绝,虽是虚幻,靠着册封所登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身上威势,仍旧要比洞玄高上半分!

虚幻的守缺,亦是守缺,除去因是外力册封,没有大神通生出,那其他法力道行,俱都高于洞玄境!

庆云龙公出现,面上古井无波,然而他来到此处,必然不是为得给诸圣送行。

若真的是送行,那恐怕也是准备送诸圣前去幽冥海了!

烈烈西风倒卷,长发飘摇,衣袍胜雪如霜。

“庆云公!你要做什么!”

李长生出面而至,身上气势浮动,手中已经化出金刀。

花千树同样起身,两手空空,但却又一丝玄妙意味酝酿。

两位神仙来至,庆云公看他二人,点点头,又摇摇头,那眼中满是傲然与可惜。

“长生道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可惜可惜,你也不过区区出窍,两个神仙又怎样,如何比得过守缺之境!”

“道友安心,且引颈受戮,少去诸多烦恼,更不必经受分尸之苦!”

庆云龙公目扫群圣,那昂首大笑起来。

“柳屏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也是死了!死的好,死的好!”

“没了缚龙索,丢了乾坤尺,没了地仙之宝,没了那诡异的心经恶法,她如今已死,如何再能制约于我!那天大的功德气数落在你们身上,我在此守株待兔,本是为了阻拦你们,但如今局面翻转,我也总不能空手而回!”

“这是交易,赤裸而血腥,我已经叛了,那就不能回头了!”

“尔等性命气数,如今皆归我了!龙华如何,与我已经无关,既然春华不出,想来已经失败,那我的事情也当是早已败露!”

“没得选择了,尔等要怪,就怪为何会出现在沧海间吧!”

庆云公白衣猎猎,那步伐一踏,滔天的力量便传荡沧海,虽然只是伪守缺,但也比洞玄强横半分,那出窍境在他面前,全然不是对手,更不要说诸多玄光了!

人仙终究是人仙,神仙终究还是神仙!

一个人字,一个神字!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他伸出手来,那一刹那,四方云法汇聚,千头云龙咆哮,被他凝出身影,盖天乱世而下!

千龙舞天,其威浩浩!

那一掌推出,就如山岳平移,百万里山河借力,无人能敌!

龙华已闭,无垠海中诸多神仙早已赶赴龙华,那在沧海间内,如今天上天下,这无垠之内来蹈海,碧落云起,庆云龙公已是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即使这个天下无敌水分极大,即使这个天下无敌不过是调侃之话,但在如今群圣面前,他确确实实,就是天下无敌!

一位守缺境的神仙横空出世,压的众圣难挡!

即使没有大神通,也足够碾压群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豪气的感觉,是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庆云公看群圣攻来,那大袖一展,便是天时错乱,风雪云霄!

狂风暴雪,左侧一挥,吹倒三圣,右侧一摆,打退六仙!

任凭刀光剑气,任凭雷劈火烧,他只是一摆大袖,便是乾坤皆倒,任你是天下少有的人杰还是天外难窥的天骄,皆敌他不过,难抗半下!

“什么天骄,什么人杰,你等也不过如此!土鸡瓦狗,一群蝼蚁!”

庆云公大笑,那狂打而出,却是镇而不杀,显然是在玩弄诸圣,他似乎异常享受这种快感,而这种憋屈之意,气的诸圣几是暴跳如雷!

差距太大,而二十四人皆来自不同山门,没有可以配合的阵法,这若是无阵,便无法对抗于他,更遑论如今,李辟尘法力耗费大半,李长生与花千树不过出窍,难以对抗,剩下的,皆是玄光人仙罢了!

“混账,混账!”

“这家伙狂妄,若不是龙皇赐法,这家伙不过是个蝼蚁!”

“我们不是守缺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他在玩弄我们!”

三位武仙人被击退,此时诸圣群攻,各施展法兵,而俱是难以伤他分毫,这庆云龙公大笑不断,突的面色冷下,那一掌盖压,斥道:“我已玩够,该是送你们这些废物上路了!”

一声龙啸,撼动九霄。

云山八万,乾坤皆倒!

那天上的云团俱都化身神山,如雨点一般的落下,这个刹那,诸圣感其当中浩荡威势,俱是震撼难言!

“好威风的法!好凶狠的法!”

看那八万云山坠下,引一掌盖天,这下方处,那李长生施展法力,千道金影显出,瞬间化作一尊万丈金神,双手托天而起,挡住云山高坠!

“来!诸位助我!”

那金色巨神砸开云山,万丈真身踏海而出,四周处看光华汇聚,当中花千树长叹一言,手中突然露出一片青色碧叶。

那是曾经取走的建木之叶!

青叶贯海,宛如渡世宝筏,化大舟推波逐浪而去,两位神仙施展妙法,看的那庆云龙公点头,而后却是又言:“很强,然而还不够!”

“一叶也妄想遮天!”

“死!”

他一声怒喝,其实眼中神情已经有变,那满满皆是憎恶!

果然,给这些人拖的时间越久,变化越多!

皆不能留下,须得斩草除根!

他才不管这些家伙是不是九玄的天骄,是不是福地洞天的弟子,此时若是不杀他们,那气数不得,自己就不能脱离龙族,若是来日被抓回龙华,那必然是生不如死!

既然已叛,那就要做的狠辣一点!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个枭雄是心慈手软之辈!

云山如雨,天掌如尘,那就像是把苍天倒转,陡然砸下一般,浩荡天威弥漫红尘,带着沧海也颤,群山也崩,当中法力高绝,已让人绝望难语。

李辟尘手中卦象突显,此时提起气来,要施雷风法卦。

便是齐聚诸圣之力也难以敌过,这是差距太大了,已经无法弥补,那只有奋力一搏。

“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李辟尘面色平静,此时看那上方无尽云山,只觉得是造化弄人,这太上杀者死了,然而她所留下的东西,仍旧没有消停。

果真是后患无穷!

李辟尘稍稍恢复些许法力,便准备拼上性命,但就在这一刻,突然如光阴乍停,那整个沧海的震动都是停歇了。

一道平缓声音响起,带着的,是整个沧海间,那是整片的沧浪之海,在此刻都尽数登天!

小流大河,浩浩波涛!

乾坤倒转,星河临天!

三字轻落,响彻云巅。

“卷珠帘。”

一言落下,万法相随。

大海如幕布,暴雨如珠帘!

苍黄逆去,长虹倒挂天边!

一片苍茫大海在此时被直接抬起!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看着那片大海高临入天,把八万云山尽数吞没!

同时,李辟尘的眼中,显化出一根竹竿的倒影,那根竹竿他认得,正唤作——

“七截影”!

小记——一些想说的话。

章节感言不收费。

推荐一首古风歌曲【江湖游】,歌者是(紫凌孤君),别认错了哈。

听了半天,越听越有味道,感觉不输离人愁,可惜在网易云上评论好少,不知道为啥。

想听得可以去试试哦,当然不喜欢古风类的就别去听了,这位不是小姐姐唱的。【笑】

谈到这处,就不得不说说,有时候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文字终究还是比不上音乐??,那种音乐独有的特殊感染力是很多人,很多文字所写不出来的。

这当中重要的是什么,是那种旋律。

我个人以为,只有一本书把这种感染力,写出来了。

那就是《赘婿》。

赘婿,第八百四十五章,那个土匪头子金成虎说的话,那当中的最后一句:

【“诸位乡亲父老,诸位兄弟!时辰到了——”】

【“散了吧——!”】

但其实,这要配上前面的章节文字烘托才能有那种感染力,光看这一句,是看不出什么的。

我的笔力还是不够的,加上最近穷鬼太监了,越发感到文字的描述仍旧是有局限性。

以前看书时候,最开始喜欢的是热血的风格,后来渐渐变得平缓,厚重起来,譬如历史文,然而我这人又有一个毛病,看过一个时代的历史就再也不想看相同时代的历史文了。

或许我想看的不是那个时代的历史,而是独属于那本书中那个时代的故事。

后来有时候看看搞笑文,也觉得挺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在怀念以前的那些书。

譬如神墓之中的人王语,譬如仙逆中的百年化凡,譬如……很多很多。

总有一些文字能在心中留下烙印,但毕竟还是少数。

那谈到这里,就要说说仙侠的认知。

仙侠,仙侠,什么是仙侠?

先有仙风,再有侠骨。

对于仙侠二字,留在我心中最深处的影像,就是那个骑着毛驴,带着破剑的年轻道士,他身后还常年跟着一个叫琼彤的小姑娘。

他叫张醒言。

把他写出来的人叫做管平潮。

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美好,现在回去看《仙路烟尘》,里面可以看出很多毛病,但在我心中,这本书就是仙侠第一。

永远都不会变的。

以前写书,毕竟挣要钱吗,没有钱怎么办呢,写书总是为了挣钱啊。

我双开也是因为这个,但是今天听了听那首音乐,我突然有些恍惚,我想要写的是什么?

苦思冥想,或许略有明悟?

应该是一本我所认为的“天上天下”,亦或是“仙尘”罢。

是属于我的《仙路烟尘》。

很多人都说哎呀我要写出一个几百万字的长篇来,完本必神;也有人看的这本书不成就太监,再开一本,总有一本能起来。

不是批判,我没有资格批判别人,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态度,就好像《龙蛇演义》里王超说的一句话:

“拳不能当饭吃。”

这句话很对,很真理,同样,书也不能当饭吃,起不来的人多了去了,大神终究还是这庞大作者群里的少数,最终的结果大部分的人都是遗憾收场。

但我突然觉得有一点,如果能写出一本,一本就好,能写出一本我所满意,同时大部分读者也满意的书来,这就算是我的成功了。

即使后面的书不再延续这种风格,变得商业化,变得平铺直叙,也能让自己觉得对得起自己。

但,毕竟文青不能当饭吃,何况我也不是文青,这两个字不是我能当得起的,真是折煞我了。

没有人不希冀快速的成功,毕竟现在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真的是太少了,生活的压力担在我们的肩膀上,就像是担着红尘的那副白骨。

我们都是屈子力,身上都挑着两筐红枣,那里面放着半世的红尘。

《峨眉祖师》里为什么主角叫做李辟尘?

辟尘,辟易红尘。

这是最初选出的名字,不过倒是和辟尘大王撞名了,这就不要深究了。

仙,古义是山中隐人,正是从红尘内出去的人。

犹记那首古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就是我心中最初对“仙”的映像。

然而我们都被这红尘扼住咽喉,连喘口气都觉得是莫大的奢侈。

明明都是一群俗人,硬是要写一群仙人,其实说来听听,好像很可笑的样子。

于是因为我们的俗气,笔下的仙人也变得俗气起来。

有了俗气的仙,我自己认为,那就不算仙了。

这也是看到穷鬼太监的一点感触,毕竟我也是追着看的,突然断了真是感觉日了哈士奇了。【二哈:我没有,我不是。】

不作为一个作者,而是一个读者,我也是读者。

为啥那么好成绩不写……这让我这条咸鱼很难堪啊,或许也给我找了一个太监的理由?

玩笑归玩笑,也不做什么承诺,毕竟做了也没有用处,只能说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吧。【笑】

或许路还很长,感谢下一直追读的书友们。

扯得有些多,如果影响到了一些读者看书,我在这里深表歉意。

不过对于喷子,我仍旧持不欢迎态度。

最后借用之前推荐那首歌曲里的一段文字做结束吧,毕竟长篇大论了这么久。

算是安利【笑】,不喜欢的就别去听了。【笑】

【今天或许三更】

…………

提剑步履江湖逍遥。

笛声悠悠再看夕阳正好。

浮世名利不过过眼烟消。

浊酒几壶管他红尘烦扰。

醉梦今宵,明朝江湖路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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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水仙临语彼岸天

舞破中原,尘飞沧海,风雪万里入龙庭;

浩荡青冥,云白天青,乘风归去倚乾星;

河汉西倾,万里虚明,梦里天下山河定;

大江东行,四海清静,千古一笔画丹青。

......

七节竹竿七截影;七笔残阳七玄明。

一声轻语卷珠帘,三万沧浪海临天。

大海登天,淹没云山八万,那暴雨之中,走出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如那江上渔家子,似那海边渡船公。

群圣破开,斗笠人踏出一步,刹那越过乾坤,手中竹竿对准庆云龙公便打,只是一下,轻轻一点,于转瞬之间将他挥退,震海七百丈!

洞玄!

来者神仙!

庆云龙公暴退,左肩挨上一杆,只是瞬间,感觉那三魂都被打散,七魄都要离体,那是骇的心惊魂惧,再定目看去,那斗笠人身上气息浩荡,如沧浪大海,明明可知其为洞玄,但却总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谁——!”

斗笠人跨过山海,那竹竿已经打退庆云龙公,至此时,群圣才猛然回神,顿是皆惊,然便在此刻,听得李辟尘一声惊言!

“首座!”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来者正是太华山雨脉上代首座!

“青首座!”

李长生看见来者,他顿时认出,这当中祝凝心、穆寻雁尽是高声言起!

曾经四圣斗无心,他们俱都在场,看那风雨雷云四圣临,无心一拳开天桥,直至打的天寒州倚帝山几乎崩碎,引那盖世地仙出面方才制止!

首座实力,自然无可置疑,当年四位出窍布下大阵便可擒杀守缺,全力施为可抵地仙,如今青箬笠一身气息浩荡无垠,明是洞玄,却如汪洋大海,又似冥冥高天,直是深不可测!

洞玄顶峰的神仙对上守缺有损的神仙,正是——旗鼓相当!

“全部退下!”

青箬笠提杆而走,那蓑衣上带着雨珠,而此一言落下,正如天崩之际有神终临,那高渺之语虽然无甚情感,但听在李辟尘、穆寻雁、李长生等人心中,却如心头大石落地一般!

这便是太华首座!

首座者,一脉之长,同代法力最高之人!

太华山中没有大师兄的说法,也并非每位弟子都有师长,那风雨雷云之中只设四脉首座,但其实,他们便等同于各脉的大师兄!

一脉传三代,首座如兄长!

七截影动,青箬笠眼中闪烁幽华,那一步踏出,口中又是轻声一语。

然而却又恍若传荡青冥!

“卷珠帘。”

竹竿抬起,那眨眼之间,看天地失色,风雨聚汇。一片大海再度被他抬起,那轻轻抬起,那重重落下!

那片大海....突得横天而去!

庆云龙公面色大变,看那当中气息与自己相差仿佛,便知道此人决计并非寻常洞玄!

开天辟地尚比自己弱了半分,那身前这人,也已与守缺无异!

伪守缺对阵真洞玄,上人对神人,这一仗让日月也都无光。

波涛浩荡,海浪潮潮,宛如无数水龙横扫天涯,庆云龙公长啸,那一掌拍落,当中露出一片阴影,如那天上真仙垂帘影,五指拨弄断世清。

庆云垂阴开难落!

云龙妙法,垂云手!

千道云丝落下,化一片高山横推,那山海震荡,大海轰山,高山阻海,只是刹那之内,如天崩地裂,那天上乌云早聚起,海中万灵远遁离。

大海被阻,波涛如龙,那竹竿突点,化开虚天,看青箬笠突动半步,那口中再出一语,正是言出法随。

“打神鞭。”

竹竿落下,突然化入高天,一道冥冥法影显化,高耸入云,七千丈竹影倒映碧海,于云天留形。

这一杆子落下,顿时把那高山砸的粉碎,千道云丝皆裂,被那竹竿如荡蛛网般扫个干净,那一杆子落下,又砸在庆云龙公头顶,只是这一瞬间,那顶上一花陡然被打去半数花瓣!

打神,打神!

庆云龙公这守缺之位本就是龙皇一言册封,算入封神者之中,而青箬笠这一竿子,不打仙魔,不砸鬼圣,专是打神!

“啊——!!!”

竹竿化七影,倒卷云天,砸落一下,便是等若连打七下,直把庆云龙公浑身精气神砸的几乎散去!

惨嚎而起,而青箬笠那提杆便追,待不两息,如打狗一般,再是一杆抽下!

“打神鞭。”

竹竿一落便是七下,任凭是何等人物,也经不住如此之打,那中一下便是七下皆中,精气神连颤七次,这若是中了七次便是连中四十九下,届时必是三魂升天,七魄离体!

一竿子抽得他连连倒退,此时庆云公胸膛之中一口血气提起,却是哇呀一口,喷出血来,染红了那白衣雪衫。

他受到重创,登时面色再变,那再不言语,突是猛地一抖大袖,当中转出二十四道光华来!

那云光遥遥,水光滔滔,二十四道光辉散尽,露出其中真容貌,却是二十四颗定海珠!

人间二十四节气!

千年的定海珠!纵光分海,定波禁潮。

庆云龙公打出二十四珠,他从龙华之中盗来这二十四珠,此时化为法兵,不再归与龙族,只受他一人指挥。

柳屏儿曾经找过他,一来是让他作龙华之外的看守,第二便是请他去盗这二十四颗千年的定海珠来。

沧海间中百年化出二十四珠,一千年二百四十颗定海珠。

二百四十颗百年定海珠炼化,变化二十四颗千年珠。

若是曾经龙侯,自然不可能见到这千年珠,更遑论取来,但是有柳屏儿相助,且他已经封公,自然有了那权利。

夕瑶云山之中,据说有一千年二十四珠再炼的定海珠,那法力已经高绝到能定下外道之海,乃是龙族镇海之物,不可见之,不可谈之。

二十四颗千年珠落出,定下风雨波涛,青箬笠看二十四珠砸来,手中竹竿一转,突得一步登天,卷云涛而去!

“鹰愁涧!”

那一杆落下,竹影化七,裂开云海,划分七道,只是这一刹那,七道之中每道再化七青影,正合七七四十九数!

拦天锁地,神鹰也愁!

沧海间处已经彻底变样,洞玄对守缺,已是改天换地般的争斗,看庆云公退,持定海珠来,看青箬笠提杆打,化暴雨横天!

“太清衍!”

青箬笠手中竹竿点天,那暴雨来至,扛着定海珠的威势而落,化无数铁鞭砸下,而定海珠聚起妙法,开辟人间二十四气,把那水汽尽数消弭。

僵持鏖战,庆云公眼窥青箬笠之法,顿是长啸:“你已黔驴技穷!水道仙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这定海珠!”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你必死于此!”

他拿了那定海珠,顿时又有了底气,且正克制青箬笠水道雨法,志得意满,认为已经扭转乾坤。

青箬笠不答,此时手中竹竿突转,再点虚天,口中轻轻一言,继是法力相随而来。

“西雨天!”

大雨滂沱而至,乌云卷风而来!

沧海间中天时错乱,被他一杆几如砸断五行,庆云龙公不明他要做些什么,只是长言:“你法力已经渐渐低下,即不如我,这定海珠便是送你前去幽冥之物,事到如今,还作什么徒劳之事!”

“一切水法,一切雨道,皆被定海珠制,这千年之珠,远胜你洞玄之境!”

他哈哈大笑,面显疯癫:“开天辟地又如何,定海二十四珠本就是定天平世之物,为何龙族能护佑人间风调雨顺,这定海珠就是关键!”

“天时有序,一切外道乱法,皆被驳斥!尔之雨水,早是皆归沧海去!”

他大笑而言,双目盈血,而青箬笠长叹一声,那两眸内幽华漫起。

雨水突变,那原本天清之色化作漆黑,那万千沧浪亦作漆黑!

无边的黑,无边的黑,宛如最深沉的夜幕,宛如最深邃的幽暗天。

寂灭的气息露出,横扫苍乾。

庆云公的笑声在一瞬间停止,看向青箬笠,而后者开口,缓缓叹出气来。

“定海珠神威,今日领教,只不过,能定下阳世的雨,不知能不能定下阴世的雨?”

竹竿持提,青箬笠忽然扶了扶斗笠,转过头去,那目光摇摇,看向了李辟尘。

光华转瞬,李辟尘心中猛然一惊,再窥青箬笠,却见他头顶道花遥遥,然那原本纯白的水仙,似乎已有凋零之势。

“辟尘.....”

千里的传音,于李辟尘耳中响彻。

“当年多谢幽冥一炼,我受益匪浅,今日已炼化幽冥海水,然而明却有一难自来,当知道,既得幽冥之法,必要前去幽冥走上一趟......”

“今日来此,一为道别,二是知你等有难,为救下你等,三便是带上这龙公上路。”

“我好歹堂堂首座,也是神仙之尊,若是就这么平凡兵解,未免太过可惜。”

“兵解之后,若是我能得幽黎海内天尊垂怜,那待三载过去,见太华西雨天下,那洪浮峰上,在我雨脉清幽雨金之前,会......自生一朵水仙。”

青箬笠的语气并无悲意,反而充满了一股得道的喜意。

是的,他已“得道”。

遥遥的,李辟尘看见青箬笠摘下了斗笠。

那是一张平凡到极致的面容,正如凡世之中那无数的渔家儿郎。

何为道?

曾经江河之中一渔童,得授仙缘入仙山,明道之所在,知天地之理,于是心中喜不自胜,欲窥尽这乾坤万象,然天无穷来人有穷,故得之一道,便不甚欢喜。

求那万法,不正是求这“得道”二字?

李辟尘那露出惊容,正要传音,却听得青箬笠再言。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千年浮生也不过弹指一瞬,我愿化水仙一株,只为一窥那天地之间的道理之言。”

“师弟,人生一梦,白云苍狗,所谓生死,不过一梦尔,何必心惊?”

苍天之下沧海间,一道清风吹过,却见黑水绵绵。

音传人间,恍若幽冥呓语,不似人间之言。

......

“彼岸花开彼岸巅,落花流水春声眠;”

“水无痕迹云山险,冥海之中望青天。”

......

“卷珠帘,打神鞭。”

“太清衍,西雨天。”

“这最后一杆,是阴阳倒转,是雨落仙天。”

竹竿落了下去,伴随着的,是望海黑潮,是高声仙语。

“彼岸云烟——。”

第五百二十三章 西天清雨钟声葬

......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人来矣,人去矣。

一蓑烟雨任平生。

......

风雨汇聚。

太华山巅,四脉之一洪浮峰。

满头华发的童子坐在殿中,而首座却是背对着他。

雨脉当代首座,是楚端阳。

此时他的手里捧着一块奇异精金,上面盈满水珠,那表面光华无痕,本该是一个完美之至宝,但此时却有了瑕疵。

这是雨脉至宝,清幽雨金。

精金有损,那顶上之处,裂开了一道缝隙。

金沙哗哗落下,没入下方放置至宝的水潭。

冥冥之中,一道气数折损殆尽,被幽冥接引而去。

四脉至宝,皆由首座看管,更是与历代首座气数相连,若是一位首座寂灭,那至宝便会有损,直到下代首座重新蕴养,才会让它们逐渐恢复。

风脉首座若寂灭,则九窍风声石自关一窍。

雷脉首座若寂灭,则雷霆紫莲落下莲瓣。

云脉首座若寂灭,则八元云母坠出子云。

而雨脉首座寂灭......

清幽雨金便会有损。

雨本是水之一道,至柔之处,而清幽雨金乃至柔所化至刚之宝,故此刚过易折,若是首座寂灭,则它自生一损,裂出金沙坠地。

楚端阳身躯一晃,那背影陡然变得寂寥起来

他的面色微白,此时把那清金放下,归入前方一处碗口大的水潭之内。

那是洪浮殿中放置至宝之处。

“南华.....”

他唤了一声,而那童子抬头,恭敬言语:“师伯有何吩咐?”

寂静三息,楚端阳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他不敢说,但庄周却听出了其中的感觉,那似乎是....悲怆?

一人背对一童子,好半响,首座开口,语气变得很轻,很轻。

“离洪浮最近的山,是那位仙人的修行之处?”

庄周沉吟,微是思量,随后答:“回师伯,是赵无悔师伯的玉湖山。”

楚端阳点点头。

他开了口:

“那便唤赵无悔来。”

.......

定水山,山腰大殿之内,此为雨脉传道山殿,那坐下无数弟子,手中捧读经文,咿呀咿呀,那声音朗朗,再看其上高坐一人,身披阴阳道袍,头顶清金簪,手中拿着一柄灰色拂尘。

“雨落清尘,暮暮昭昭,骤雨浮屠,白水滔滔——”

“天雨落,荡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根系于天,坠于地,中生如人,急来急去,知水润入万物而不争,是谓之上善若水也——”

“圣人无常,仙人无妄,雨随风来,随云往,本是天地至理,但若不知为其何来,不知为其何往,则是随波逐流,此乃下下之道也——”

弟子们在诵读经文,那高台上坐着的仙人双目扫过诸子,颔首微笑。

都是种子,都是未来的仙家。

若要立仙,则要立心,不立心者,成仙不行。

有弟子诵经,遇到难解之处,便去询问这位仙家,而仙人也愿意为他解惑,这并非师父之言,而仅仅是传授道理。

太华山中不强求师徒,可寻师,亦可不寻师,师来寻弟子,弟子也可拒绝仙师。

他在教导,在为诸多弟子传道,解惑,授业,行师父之事,却不当师父之名。

他在笑,然而就在此刻,诵经的声音,似乎被压了下去。

那天外,突然有一道浩然钟声响起,传遍乾坤,回荡云霄!

他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变了。

“西天之上,清雨钟响!”

他匆匆忙忙,快步出了大殿去,那些弟子抬头,听得这道钟声,俱都露出奇怪的神色,再看见这位仙长师伯出去,便是也无人敢上前询问。

仙人走出大殿,那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光华流转,伴着春风细雨,降临至此。

玉湖镜内光满天,神鲤游跃在身前。

春来尽化桃源水,雨落仙尘梦人间。

“刘天一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女子的声音响彻,刘天一抬头,看见那人,顿是化一道光华登天,拦她询问。

“赵无悔,是楚端阳让你传召?!”

他看向她,而赵无悔怀中抱着行云令雨旗,那双目平静,不起波澜,对刘天一道:“须称首座,何敢直呼名讳?刘师兄,不成体统!”

“何是体统!我是上上代之人,入门更在青箬笠前,一脉三代我为最先,楚端阳当年见了我还要称一声老修行,这一脉三代,楚端阳为最末一代......不说此事,他召雨脉群仙入洪浮,究竟为何?!”

刘天一面色严肃,而赵无悔摇头:“一脉三代,但楚端阳是首座,而你不是,刘师兄,他召群仙入殿,是行首座之职,你且去便是了,究竟何事,我也不晓得。”

她话语说完,便驾云离去,那远远回荡,行遍雨脉群山。

“李寒鸦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魏青罗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隋郁谷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吕重绫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单北望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武秋灵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曲无江听召,西天清雨钟响,首座楚端阳传令,雨脉群仙立时皆上洪浮大殿,刻不容缓!”

同样的声音不断传荡,随着女仙的行去而散播开来。

赵无悔的声音传荡群山,刹那之后,便是漫天皆起光华,那无数仙人,不论人仙神仙,一脉三代,无数真传,皆起法而登天,看赵无悔传令乾坤,再化一道长虹归入雨脉天间。

“何事?何事?!”

“首座传召,这究竟是.....”

“人仙神仙皆上洪浮,怎么回事,莫非是陈汤大尊出了西雨境么!”

“定然是大事,我等不可耽搁,速去,速去!”

群仙入天,来至洪浮,那乌泱泱一片,看那神仙在前,看那人仙居侧,来来往往,数十位三代雨脉仙家皆来,而楚端阳背立大殿中央,那前方处,满头华发的童子对群仙作礼。

“南华,你家师伯怎么了!”

刘天一上前,第一个询问,那目光遥遥,却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立刻便喝:“首座,为何唤群仙来此!”

他是老修行,当世一脉三代,他为最长一辈。

楚端阳沉默,他转过身来,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水潭中的那清幽雨金。

水如珠帘,哗啦啦的落下,浸没金石,而这块清金之顶,已经损了一块。

他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群仙,缓缓开口。

“从今日起......人间再也没有青箬笠了。”

“无垠海中来讯,清幽雨金裂........诸位仙家,诸位师兄弟们——!”

楚端阳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苍凉,那头颅低垂下来,而大殿之内,不知何时,已是寂静无声。

唯他一人在语,那声音低沉,但却不知为何,隐隐传荡乾坤.....

呢喃而归与虚无,又带着茫茫难言之情,却是在......哽咽。

“青首座........羽化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雨落青天道青殇

那哽咽的声音落下,乾坤之中,洪浮大殿之内,陡然是一片死寂。

首座羽化。

这四个字就如同惊雷落在心头,很快又被尘土掩埋,于许多人心中,伴随着此四字响起的,是另外两个字。

荒谬。

青箬笠三载前已是出窍顶峰,待如今孤身前去无垠海,炼化坤乾,如何来言也有洞玄的境界,这在神仙之中已然是极高的仙家,无垠海再是凶险,又有几人能擅杀一尊洞玄神仙?

所有的仙人都在盯着楚端阳,他们在等他转身,说一些其他的话。

什么是其他的话?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作祟。

然而他们失望了,楚端阳没有转过身来,而是“听着”大殿之中的寂静,那话语缓缓,其音悲伤,再度重复了一次。

青首座......羽化了。

直至这个时候,群仙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那大殿之内的死寂没有持续多久,随之而来的,就是如天崩地裂般的爆发!

“荒谬,荒谬!”

“青首座羽化,怎么可能呢!”

“一派胡言!”

“楚首座,您乱说什么!”

“首座慎言!”

群仙语气激动,当中刘天一再出面,那两袖一甩,对楚端阳道:“还请首座说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无悔蹙眉,那目光看向楚端阳:“首座,此事......”

“此事就是如此,你们要我怎么解释?”

楚端阳转过头来,那目光之中酝酿着悲伤,看向群仙诸圣,而此目光过处,那原本暴动的情绪渐渐被熄灭,就像是灼热的火被浇灌上寒泉清水,于是看云烟升起,余下一片灰烬,再不复之前暴烈。

洪浮大殿内一片寂静,任是群仙思量,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听到首座寂灭的消息。

盏茶过去,群仙之中有人怒言起:“无垠海....无垠海!敢对首座出手之人,必是那六十六位妖将!”

“好,好!无垠海好大的胆子!”

那人仙身躯颤动,怒至极点,高声道:“首座羽化于无垠,若非外力干预怎可能发生!此事当报上太华峰去,请四脉大尊共同商议,平掉无垠!”

“楚首座!此事——!”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身中气息浩荡,更要开口,此时陡然听得一声怒斥!

“武秋灵,这里你是首座还是楚端阳是首座,给我退下!”

一位神仙怒喝,武秋灵面色变幻,那双拳握起,还要辩解什么,却被那神仙狠狠一瞪,顿时只有退了回去,再不开一言。

“大尊如何想,我们不知道,首座,此事已经报给大尊......”

吕重绫不知道该怎么说,那话到一半,声音便已经听不见,而楚端阳沉默着,忽的抬起头来,看向大殿之外。

一道云霞汇来!

突见金桥横天!

哗————!

乌云汇世,暴雨突来!

金桥于滂沱大雨之中散放光华,那上面看云中有影,渐渐露出真容,缓步走来。

群仙无声,此时呆愣看那人影走下,过了三息,吕重绫看见来者,顿是快步出殿,连道:“恭迎师尊法驾!”

师尊,师尊!

吕重绫曾经对李辟尘说过,他的师父,就是陈汤。

而陈汤,正是洪浮峰上西雨境中雨脉大尊之本名!

群仙回神,这才慌忙出殿,俱是道:

“我等恭迎大尊法驾!”

群仙行礼,楚端阳捧起清金,那步伐沉重,走到殿外,微微低头。

金桥暴雨,上面那人走到山崖,容颜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唇红齿白,但实际上,他早已是数千岁的老者。

只不过比起其他几位大尊来说,他要年轻的多了。

那一身灰色衣衫,就宛如凡尘之中的读书人,他的腰间挂着一捆竹简,双手负着,就这么缓步走来,那额前两缕青丝垂下,已经泛起些微白色。

大尊亲至,而无其他地仙相随,这等突然之事让群仙无措。

至他踏山而下,大雨化作小雨,淅淅沥沥,只是那乌云仍旧。

楚端阳捧着清金上前,那群仙分列两侧,不敢再多言什么,任凭心中何等怒气,此时也要收敛。

陈汤不发一言,只是微微躬身,那伸出手,把清幽雨金取过,在那破损之地轻轻一抚。

“诶.........你.....还是不听劝。”

他突然一叹,那当中情感难以言说。

“得道.....得道啊......”

“炼化幽冥海水,本就是危险之事,但你执着于此,明白了劫难来至.......”

陈汤的话语缓缓,而每一位仙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清幽雨金之内,突然传来一道渺渺之声。

【兵解之后,若是我得天尊垂怜,那三年过去,太华西雨天下,那洪浮峰上,我雨脉清幽雨金前,会......自生一朵水仙。】

这是青箬笠的声音,而亦是传到了所有雨脉仙人的耳中。

“都听到了?”

陈汤看向群仙,群仙不言。

楚端阳垂首不语,而陈汤转头看向他,开了口。

“端阳,你是青箬笠的对子,是他亲传的师弟,更是如今雨脉的首座。”

“三年之后,若是天尊垂怜,则清幽雨金之前自生一朵水仙。”

楚端阳抬头,看向大尊:“青首座尚有归来之日?”

陈汤言语:

“寂灭非死,羽化非逝;真灵入海不洗尽,只要天尊放过,如何没有归来之时?”

“此中诸事,我已明晓,那龙华出异,青箬笠之兵解羽化,既是救人,亦是救自己。”

“道在生死之间,既然选择此路,那便不得回头了。”

群仙无言,陈汤却是失笑,那手指点向天外,突得道:“这雨水落下,生于天上,灭于地上,但你们说,入地之后,这雨,难道就没了么?”

“当然不是。”

“不过是归于泥土,待有朝一日,又会重入高天之中。”

“水不会灭,雨更不会灭。”

陈汤叹言,又看尽诸仙,那大袖一挥:“都还待在此处干什么,既然知道青箬笠羽化,此事记在心中,若有恶气,等那九玄论道之时,对那无垠海中来客尽发。”

“散了吧——”

大尊落语,群仙皆散,独留楚端阳站立洪浮山巅。

“端阳.....”

“大尊?”

陈汤转过头去,看那小雨淅淅沥沥,看云山烟笼,寒纱清雾。

楚端阳不解,只是目光之中充满疑惑。

至于南华,站在殿前,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永远的定格在这小小蝴蝶的心中。

那雨脉的大尊站立山巅。

那雨脉的首座侍立殿前。

“朝闻道,夕可死矣。”

陈汤开言。

“有的人,追逐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他在追寻什么,迷迷茫茫,浑浑噩噩,空有移山倒海之力,最后却孤独坐化,待到百年之后,再也无人记得他。”

“有的人,虽然道行不高,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得到什么,他知道自己追逐的是什么,那就是‘明道’。能明道者,一路即使坎坷,最后也终能‘得道’。”

“死生,实乃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

“有些事情,我等是不能干涉的,青箬笠的选择,亦是如此,他觉得,他是得道了,那么他就是得道了。”

“天乃万物之先,地乃万物之祖,我们在天地之中修行,任何的思考都是源自于道,而最后也是为了求道。”

“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青箬笠在试图抓住一些东西,现在他抓住了,那么端阳,你.....又得道了么?”

陈汤的目光看向前方的烟雨,那当中,似乎藏着乾坤的玄秘。

楚端阳同样看着前方,这一刻,他明白了。

这是青箬笠的选择。

炼化幽冥海的水,本就是凶险的事,但他依旧那么做了。

看破了生死,那么生与死已经于他没有区别,既然阳世的水已经盈满,那不如去阴世一行。

道在哪里,他就向哪里去,正所谓: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楚端阳叹:

“青首座确实得道了。”

“是,朝闻道,夕可死矣。”

第五百二十五章 道山不老真人也

.....

墨色流华落入人间,把那山河尽染。

漆黑的雨落在沧海,把那众生摒开。

韶华白首,彼岸云烟。

一片青色的叶子在黑海之中游荡,它撕开黑幕,震开天雨,载着二十四道虹光,远远离开此方海域。

在那片叶子的身后,黑天黑日,黑海黑雨,当中传出的,是浩大的波动,是凄厉的惨嚎。

冥冥重泉哭不闻,潇潇暮雨人归去。

如渡世宝筏,这片青叶载着众人离开悠悠冥海。

这是花千树的法,是那建木的叶子,如今被他炼化成宝,因水生木,加上建木原身,故此青叶能渡一切无尽诸海,不论是外道之海,还是......幽冥海。

龙华之事落下了帷幕,青箬笠唤来了幽冥的水,唤来了阴世的雨,而庆云公本就没有神通,为一有损的守缺,身为阳世的龙,在这幽冥海水的浸染下,被那七截影打中,已是必死无疑。

首座不会让他活下来,必须要一起上路。

于是在青叶离开不久,一道气息陡然寂灭,那种逝去的冥冥之感传荡乾坤,让诸圣皆都惊醒,面色变幻,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都是低下头来。

无言而语,唯有哀悼。

青叶之上,诸人之中,有数位的目光,在感到那寂灭气息的瞬间,俱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

“首座羽化了.....”

李辟尘闭上眼,那头颅微微低下,语气莫名。

得道了,青箬笠说自己得道了。

阳世的水已经盈满,既得幽冥之法,必要去幽冥走上一遭。

生死...天地。

青箬笠说自己想要窥视一下这天地之中的道理之言,他又说,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那韶华白首,白云苍狗,千年浮生也不过弹指一瞬,所谓大难之生死也不过一场梦尔。

不必悲伤,不必心惊。

李辟尘可以理解青箬笠的这种想法,因为这种人,曾经就有过,那是无心道人。

何其相似,都是为了道而不断追逐的人,只不过青箬笠走的是险道,而无心则是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开辟出道路。

“得道......吗?”

李辟尘想到这,那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

“道......道.....它就如同一座攀登不到顶的山峰,没有人知道它的顶峰在哪里,又有多高。”

话语很轻,但是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一圣在讲,群圣倾听。

“凡人们居住在山外,离着山脚还有很远,而他们和山之间隔着很多的树木,那每一颗树木都是一道迷障,他们看不到山的脚,只能从眼睛来推断山距离自己有多远。”

“只能远看,而不知道如何穿过树林,而有些人穿过了树林,他们来到了山脚下,于是这些人,就被凡人称呼为修道人。”

“修道人踏上了山,他们开始攀登,有的人攀登不久就耗尽了力气,有的人则是走走停停,有的人攀登高山为了征服它,有的人只是为了站在山上,站在更高处,看更高处的风景。”

“于是那些攀上高处的人,被凡人们看见,惊为天人,于是他们便有了一个称呼。”

“【仙人】。”

李辟尘的话语很轻,然而听在诸圣心中,却如洪钟大吕,让他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仙人,不过是在这座名为“道”的高山上,攀登的比较高的人罢了。

“名为道的山就在那里,它很大,很高,很广阔,所以上山的路也有很多很多,每个人都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有的人很倔强,前方即使是荆棘丛生,他也要拿着柴刀斧头砍出路来,因为他认为,这条路,是通向山顶最近的路。”

“而有的人,走了一半,觉得不好走,于是再换了一条路,又走一走,发现还是不好走,于是再换,这么换来换去,最后的结果,是他人已经超于他百丈千丈,而他自己,行进甚微。”

突然,有人开口了,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李辟尘抬起头来,看见了穆寻雁。

这位剑囚谷的故友,在询问。

“既然道是一座看不到顶的高山,连天尊他们也不过是站的比较高的人而已,他们也没有办法触摸到高山的顶端,那我们攀登高山,又为了什么呢?”

她在询问,而李辟尘开口了。

“道在山顶,它是一个目标,所有登山的人,都是为得攀登到顶峰,但站到了顶峰之后,所看见的是什么呢?”

李辟尘的目光望向远方,那处,黑色的雨正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我们看见的,是在山巅处的风景。”

“所谓得道,正是如此啊。”

冥冥之中一声长叹,不知何来,不知何去,不知是谁在叹,或许是那藏在天门后的天仙,亦或是高居青天之外的大圣?

只是听到人间的蝼蚁在谈论高山,感到有趣,所以长叹?

李辟尘言:

“在这座明为‘道’的高山上,我们在攀登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人,遇到了难以翻过去的艰难险阻,这些就是劫难,而在对抗劫难,想办法翻过去的同时,也总会有一些人在无意间转过了头,他们看见的,是属于这片山峦之外的风景。”

“从他所在之处,看向远方,所见到的东西,就是攀登到山顶之后所看见的东西,那是风景,是不一样的风景,当然,这里所看见的,更是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风景。”

“这就是——‘得道’。”

李辟尘忽然笑着,那却又在叹息:“然而能转过头的人,终究是十分少的,大部分的人都在向着高处攀登,从不知道这里还能回首——”

穆寻雁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她转过头去看向黑海,那轻轻侧了侧脸颊,那末了,长叹一声:“首座看到了风景,所以得道了么?”

李辟尘低下头:“他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已经‘得道’了。”

“我想来,首座应当是看到了那里的风景,他明白了自己该得到什么,明道者,故能得道。”

明道者,故能得道。

这是李辟尘心中所念想出的东西,但却意外的,与雨脉大尊陈汤所言,几乎相同。

道,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能有大智慧者,则大道相同。

“原来如此.......”

群圣中,那唯一的魔,森罗魔人开了口。

“那道兄认为,魔是什么呢?”

李辟尘看了他:“魔么?”

“仙,是攀登高山的客,而魔,在我所想,是走岔了路,看不见前方希冀的客。”

“因为看不见希冀,所以才会疯狂,所以才会执拗。”

森罗魔人沉默,而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复又看向李辟尘,忽然起身行礼。

那稽首打落,话音沙哑,但却带着一种明悟的意味。

“希冀么......”

“道山,道山!这便是道山不老!道兄今日一语,破我迷妄......高论圣言,实乃......”

“真人也——!”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南柯树下大圣醒

青叶高渺,乘风归云,渐行渐远。

黑海渐渐平息,黑雨渐渐消弭。

那沧海已经烂,高山成土,待到一切散尽,再看山海,其中没了那庆云龙公,更没了那追逐大道的斗笠人。

破烂的斗笠彻底化作虚无,那渔家的蓑衣也成为了过往。

海水之中,只剩下一根七节竹竿矗立,定水而不动。那竹竿上面满是斑驳,碧绿的干色似乎开始有些变得枯黄。

在竹竿的四周,飘荡着二十四颗晦暗的珠子,那是千年的定海珠,此时当中的法力已经散尽,成为了废弃的宝,被海水托起,随波逐流。

风雨停歇,远远的海面上,走来一位女仙。

她背着一个竹篓,当中满是药材,而右手处,拎着一个....人?

是相周流。

踏波,行浪,待她来到这里,看向下方,那七节竹竿下,居然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株青黄的藤。

那青黄藤,开了花,那是一朵纯白色的花,如雪如霜。

“青黄绕,交让花......生死之界,交让木伴定海珠出,半枯半荣,半生半死,故有别名,唤作青黄绕......”

女仙人伸手,把七截影从海水之中取起,同时把那交让木摘下,放入竹篓之中。

所谓半生半死,青箬笠施阴水混阳水,阴阳同济,合了半生半死之道。

交让木生于沧海间。

大战起于沧海间。

有人陨落,有人生还。

生死轮转,交让木出。

二十四颗定海珠已成废宝,女仙人把那二十四颗珠收起,化入衣袖之中。

指尖轻化,转出一团明光荧火,她把手上那人拎起,将火苗塞入他的眉心。

于是这一刻,天外,有星光落下。

星火烧身,相周流双目失神,就这么看着脑门上烧下的烈火,那口微微张开,不知在说些什么,但很快就寂灭下去。

他的气息渐渐降低,最后化作虚无而散。

星辰之火,荧煌之火,那火焰渐渐吞噬他的肉身,而女仙将他丢下,落入沧海之内。

一道真灵从中转出,带着残破的魂魄,转入冥海之中。

女仙人看着那火焰在燃烧,这是最后的绚烂,也是最后的祭奠。

她这么站着,过了一个昼夜之后,她看清楚了。

相周流的尸身已经被荧煌的火烧成磐石,而在那磐石之上,有青色的木探出头来。

半枯半荣,半生半死,这是交让木。

女仙人看着这一幕,那不由自主的,叹出气来。

“生命果然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玄妙无比,不可言说,一生灭造就众生起......前辈,您这一去,不知道让多少仙人心生感悟。”

“包括我在内,也是一样。”

女仙人对着空旷的沧海打了个稽首。

“前辈,此去幽冥海中,万望小心,一路平安。”

话语落下,沧海有波涛响起,女仙人抬起头来,又望着遥远处青叶离开的方向,那轻轻笑起:“师兄,这次算我帮你解决一个大患,距离九玄论道还有三载不到的光景,到那时候,咱们再聚首吧。”

“师兄,你曾经和我说,大道是道,大道非道,我们求道,究竟求得是什么?”

她的目光转动,这下,那轻浅的笑容渐渐变化,却是灿烂的笑:“你又说所求之道为我道,我道即大道,当年我难以理解,但今日,我想我已经理解了。”

“能看到自己想要的,那就是我道。”

“红尘了却,青前辈,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青箬笠......”

她在笑,那海仿佛也在笑。

曾经的邻家女孩,水乡秀女,如今也成为一方仙圣。

正是张木槿。

........................

........................

........................

钧天渺渺,青冥浩荡。

梦魂云乡,白云飞雪,愁人断肠。

那一颗大槐树下,有一位乞人正在酣睡。

梦中寻世,红尘几度,他不知从何来,不知到何处去。

天长梦短,似乎美好的光阴总是流逝的很快。

那眼皮轻抬,双目无神,这乞儿撑着大槐树的根,缓缓坐了起来。

一梦千载,如今睡意仍酣。

“蠢货,你又睡过头啦!”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在大槐树上,有一只古怪的鸟儿在开口,它在学舌,亦或是在胡乱的鸣叫?

乞人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那拍打了一下草地,那黄叶飞舞,他捻起一片,看了看,面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又睡过去了,人间又是千年秋世匆匆而过.....”

他摇摇头,而这话呢喃传出,被那树梢上的古怪鸟儿听得清楚,于是它又开始叽叽喳喳:

“蠢货,你又睡过头啦!”

这鸟儿似乎只会骂人,乞人抬眼,那神情当中俱是慵懒的颓色,似乎没有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趣,捻起了那草,看了看,说了一句莫名的话,复又躺了下去。

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树梢上的鸟儿,而哪家伙似乎感到了一丝惧怕,只是又骂了一句,而后扑棱棱的扇起翅膀,飞向了大槐树的更高处。

乞人并不在意鸟儿的逃遁,那两眼仍旧直勾勾的盯着上方,口中呢喃而语:

“世事不过一场大梦,人生又是千年秋凉.......当年撒下的种子又寂灭了,诶.....”

他双手抱着头,不断的在说着一些颓废的话语,就像是心灰意冷的士子,耗费了十年的光阴,最后一事无成,只能坐在大槐树下,回忆那南柯一梦。

絮絮叨叨,似乎说了很久,他又无聊的坐起来,目光看看四周,取来一个石子,轻轻在地上一点,只是刹那,那石头之上生出花来,越长越大,而在下个瞬间,逐渐凋零殆尽。

那花朵之中,显化出一片红色的琉璃,乞人看了看,那单手轻轻一捏,那把花儿取来,届这时,若有外人在此,方能看得清楚,那花朵之中,藏匿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片日月星辰。

那是一片青山沧海。

那是一片玉壶光转。

那是一片红尘未染。

花朵之中,熙熙攘攘,一片又一片的黑影显化,那些都是众生。

乞人看了看那花朵,终于是露出了一片笑容:“这个红尘,还算不错。”

“不过,也只是聊以充饥罢了。”

那话语轻轻,然接下来,他便张开口去,把那花朵吃掉了。

于是一片红尘被他吞下了腹。

这个动作又引来了声音,那傻鸟从大槐树的叶子中探出头来,对着乞人又是一顿呵斥:“蠢货,你那些传人,又被干掉啦!”

“大圣,你还是大圣呢!一点脾气也没有吗!”

乞人仰首,那脖颈几乎转到背部,看着那探出头的傻鸟,摇摇头:“那就被干掉吧,我的传人千千万万,世上任何一个人,只要心中有了贪婪,都会成为我的传人。”

“太上的杀者也已经失败,诶.......也是个傻子。”

“发脾气不好,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和一朵花发脾气呢?”

乞人笑笑,浑不在意,而那又是手指轻点,于是地上再度生出一片姹紫嫣红。

十万红尘十万心,十万花雨十万霖。

黄粱木下黄粱舞,大梦千年道青霆。

花海弥漫,醉人心神。

乞人笑起。

那一口吞下。

没啦。

第五百二十七章 浮庐万古青天负

......

阴山恶海,血泉挂川。

一片大型的木质船坞坐落在此,那些坞口破破烂烂,连带那些木质的渔房也是腐朽不堪。

木屋以阶梯式的样貌坐落,越是向后,越是高。

这里是血坞,这里是小苦海,这里是从云原之上开辟的一处界外界。

恶海起波涛,当中血水弥漫,然而在那些水下,却有一些影子在浮动。

这里仍有生灵存活。

靠近水湾的一座木屋之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很快,一道血光崩开那座腐朽木屋的顶层,上面的破烂瓦片哗啦啦的落下,砸在地上碎成黑渣。

一个人浑身上下皮肉破烂,从那木屋之中滚出来,在地上疼的惨叫,然而那惨叫声却无比古怪,是因为除去痛苦,当中居然还有一丝快意和无比的兴奋。

“啊啊啊.....哈哈......啊啊————!”

那人身上有血流淌出来,他的手掌死死抓着脑袋,那指头几乎已经嵌入皮肉之中。

“死得好,死得好!”

他的声音如同破风箱一样,是在扯着嗓子呼吼,那双目之中杀气盈满,身躯颤抖不止。

砰——!

砰——!

砰——!

同样的情况突然再度发生,不止一个木屋被震破,当中亦有人滚出来,在扯着嗓子嘶吼,当中满是痛苦,但同样有兴奋与喜意。

“青箬笠死了!”

“死的好啊!”

“该死,该死!”

“谁该死!他不该死!”

“他死了,我们的雨咒就没人解了!”

“长恨大圣不会回应我们的!”

“老祖呢!”

“老祖更不会救我们!”

“啊啊啊,我要疼死了!”

“爆发了,爆发了!”

“雨咒爆发了,我们都要死了!”

这些人在木板上打滚,已经有人坠入血海,而就在这时候,那水面下的黑影们汇聚过来,把那坠入海水中的人吞吃殆尽,不过盏茶,原本的血肉之躯就只剩下一副累累白骨。

这些疯子仍旧在木板上打滚,而远在这片船坞的最后最高处,那里有一座破烂的木屋,上面被墨青色的老藤环绕,唯一的绿色点缀在这片阴沉的世界中。

那屋顶上,有一个人看着下面打滚的血坞群魔,冷哼了一声。

“傻子们,苦海之中不需要懦弱者,能在苦海之中挣扎的,唯有苦难的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同时心中也是在笑,那笑得极为恐怖。

“青箬笠死了,死的好啊。”

“可惜没有亲手把你杀了,真是可惜啊。”

...........

...........

...........

碧叶梭飞,光阴如洗。

那建木之叶轻轻舒展,离开沧海间,直至一处极其遥远之地,方才放缓行进之速。

这大叶飞展,如大舟落于大海,诸圣起立,那目光摇摇,是要寻找海角所在。

龙盂已闭,一切皆寂,提前离去的人不曾明白龙华之中发生的变故,而对于留下来的诸多仙圣,则是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同时带着各人的感悟,见证了一场连天的恶事。

无人知晓,龙族已寂。

无人知晓,龙华已关。

他们被送出了龙华,那些从无垠海中赶赴大婚的无垠客不知道有没有被一并送出。

“海角在何方,我们从龙华被遣出,不能一言重归天涯,如果不能寻到海角,就没有办法回到云原。”

有人叹出气来,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只要还在龙华,就能借助言出法随的力量回到天涯境,但当初平常生也言过,一旦出了龙华,那法言就没有了效用。

“问一问吧,我有办法。”

李长生取出海螺,而李辟尘看见了,微微有讶:“这是.....借问?”

“咦,兄长也知道此宝?”

李长生点点头:“正是借问。”

李辟尘嗯了一声:“我也有此物,是叶缘给我的。”

“是么,叶道兄赠的啊。”

李长生回应了一声,随后把那借问丢下海中,于是很快,就有鱼群来言,指示方位,然而海角二山行踪不定,故此鱼群所言的位置,已经是数十天前的位置了。

但有了个目标,总比没有要好。

诸圣顺群鱼指引而走,花千树驾起青叶,泛起波涛,待行一日,不知到了何处,突得海水暴涌,当中露出一尊庞然神物,大如万山连绵,那背上如负青天。

神物临海,那头颅轻摇,吐出风霜雨雪,诸圣感其神异,观其气息,便是心中惊骇。

“大,太大了!”

“龟吗,是龟吗?”

“这是什么东西?”

群圣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化了,他们看着那个怪物,云雾萦绕,那每一片云彩都宛如之前庆云龙公所施展的云山,当时八万云山落下如雨镇世,此时那怪物身边伴随着的云山,又何止八万。

庞大到震撼人心,从大海之中涌现,这一瞬间,仿佛整片海水似乎都下降了一些,而海面上下,无数的鱼儿逃遁开去,因为这尊怪物的浮显而生出无边惧意。

“是浮庐!”

“异兽浮庐,身如玄山,四足而苍角,尾如鲸兽,颈似长蛇,身高三十三万丈,藏于海中难觅踪迹,目光如炬,夜中见之如见大日。”

“其身玄山上生青秀万林,故见之人皆称如负青天。”

“《天荒蚀文·卷九》有记,其寿九万九千九百年。”

李长生看那异兽,便徐徐说出话来,道清其中真正名讳,而诸圣所乘坐这片建木之叶,本是大盖如天,仿若截断一片小青天般,而那遥远之处,那异兽浮庐行过沧海,高耸入云,只能见到那大影之外萦绕云山,背负青色高天,看不见真正容貌。

真正遮天蔽日,说的便是此物,而它明显距离自己等人极其遥远,只是因为太过庞然,所以恍如在近处显化一般。

那稍稍一动,便是风暴叠起,打个响鼻,便是惊雷传海。

李辟尘望着那尊异兽,宛如太古时代走来的古老神灵,苍茫而又高原,浩荡而又难以诉说,建木的叶子在它面前,也不过如同玩物一般,哪怕是外道之海中的殁影,在这尊异兽身前,也不过如同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

然神龟虽寿,犹有尽时。

然腾蛇乘雾,众为土灰。

仅仅凭借自身的天赋,就能活到接近天仙的寿数,十倍于地仙而长生,此等神物驻世,真正是见证过千古的怪物。

它不会在意自己这些人,因为自己等人在它眼中,犹如蚂蚁一般渺渺,与那些海中逃遁的鱼儿也没有两样,哪怕是对它露出獠牙,发起攻伐,也犹如蚍蜉撼树,半点动静也不会有。

石子落在水潭,会荡起涟漪激起浪花,而尘土落在水潭,则是悄无声息就沉没下去。

李辟尘在这一刻抬起头来,看向遥远的天阙。

在这人间的上方,是洞天。

洞天之外,是无数的圣境。

圣境之上,是那十轮光耀乾坤的大日。

道在山顶,路漫漫其修远兮。

浮庐很快就消失在诸多仙圣的注视中,它从海下浮上来,似乎仅仅是为了透气,那很快,它便再度沉没下去,只留下那片青天,再度化作青山连绵,盘恒于无垠海水之间。

它只是做了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但在诸多仙圣的心中,第一次见到浮庐,带给他们的震撼,是极其难以言说的。

天有多高,谁可知道?海有多广,谁可明晓?

终有一日,乘风九霄之上,高临天地之间,俯瞰万物,以登山而得道。

建木之叶行进,待浮庐落下,忽然前方万里海域处,出现一群妖族道者。

李辟尘望向那处,却是微微讶异,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嘿呀,那不是那群老是想抓我的妖精么!”

越山青咋咋呼呼起来,那仰首望着那处,看见当中有个鹿妖,有个禽妖,还有个五大三粗的老牛妖。

这帮家伙李辟尘也认得,当初还和那鹿妖搭过话,此时看见他们出现在前面,却是不明所以,而不仅仅是这些家伙,很多很多的妖都聚集在那处。

包括曾经远远看见过李辟尘座下水龙的三妖仙。

“你们......是曾经龙华内的无垠客?”

群圣之中有人皱眉,看清楚了来人,顿时是讶异万分。

这些妖灵仙家,看来也被龙皇送出,然而此时居然聚集在此处挡住诸圣去路,这究竟是为何?

海中波涛起,不闻人语声。

森罗魔人起来,抬起面孔,那铁面狰狞,听他话音有异:“呵呵,看起来去往海角的路,并非那么容易,诸位,还是需要打过一场啊。”

“看来某些人不愿意我们离开呢。”

他的话语中把群妖视为敌人,而诸圣听言便有些躁动,只是此时花千树开口:“尔等前来为何?”

其音浩荡,传荡千里,却并无回应。

群妖不答,只是那当中,有初入仙班者,有积年妖仙者,亦有三三两两神仙者。

他们群起而动,来至建木之舟前方百里停下。

花千树面无波动,而其余诸圣中已有人拿出兵刃。

然就在此时,那群妖突然俱是抬手,那两拳一抱,头颅一低,施法压下波涛,就这么跪在海上!

一妖跪而千妖万妖齐跪,乃至那些神仙,也躬下身子。

千千万万的声音汇聚成海,凝聚成潮,那浩荡传动,开入云霄!

“拜叩————!”

“我等多谢李真人救命之恩——!”

第五百二十八章 曾经沧海万里云

群妖哗啦啦的跪拜下去,这种情况,不单单是让诸多仙圣茫然,更是让他们有些无措。

李真人?哪个李真人?

李辟尘还是李长生?

群圣面面相觑,而那当中,唐清尘开口询问:

“你们叩拜的是谁?又何来救命一说?”

话语落下,群妖之中,为首一妖抬头,他乃万里海铁嘴仙,此时抬首上前,恭敬又是一拜。

“自然是李辟尘李真人!”

他言语铿锵,对于从银河之中最后出来的仙家,他们这些无垠客自然也有耳闻,毕竟大婚之前数十日,那银河落幕,龙盂大舞,当时诸多龙华客人离开,将此事早已传遍无垠海。

后来海中群仙接春华龙王邀请,前去赶赴大婚,他们不是参与龙盂大会,而是作为大婚的客人前去,自然被接引而入。

“婚礼之上显人皮,驸马调换生死乱,龙王叛族,龙皇显圣,那诸多之事,何等心惊,当是若是没有李真人一言道破那五公主之诡计,言破春华王之乱心,我等早已怕是化作人皮而死,空为他人傀儡,便是陨灭也不得瞑目。”

铁嘴仙语气悲愤:“那婚舞之上百张龙女人皮,看得我等是触目惊心,这等恶法这等恶事,已是把我等群妖众仙的性命挂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妖头落地的下场。若非李真人出面,我等早已死灭殆尽。”

他话语落下,再是躬身大拜,而诸位无垠客人,不论仙妖,皆随他一并躬身,且高声言语:“多谢李真人救我等性命——!”

他们连连拜下,李辟尘起身回礼,不敢怠慢,道:“诸位不必谢我,其实就算无我在侧,春华龙王若叛,龙皇也会把诸多安全送出无垠。”

李辟尘言:“龙皇早已知道此间诸事,各位不必谢我,当是多谢龙皇才是。”

“龙皇不过假物,何以言谢!”

有人出声,那走踏过来,身上穿着深灰的袍子,面容苍老,而其气息显露,却是把诸圣惊的几乎跳起。

地仙!

即使是最初境的元神地仙,也仍是地仙之尊,而之前一位守缺已经打的群圣毫无招架之力,此时一位地仙出现,当面而临,若说不心惊,那是不可能的。

“妖....妖将!”

那老人前行,到李辟尘身前不远,拱手抱拳:“老朽多谢李小哥救命之恩,之前李小哥说,是龙皇救下我等,却恕老朽不能苟同。”

“龙皇为祭祀之神,紫宸一族所关心的只有龙族,我等外来之人,若是没有李小哥出面,怕是早被人皮替换,包括老朽在内,且看那八位地仙早在暗中虎视眈眈,怕是老朽不出,也早已死去。”

“六十六位妖将之中,老朽为是散客,不尊诸族,此番被请去龙华,怕是春华王早已有杀掉老朽之意,故在龙华大宴上不敢轻易出手,其实就算老朽出手,也不过是徒增笑耳.....若非后事被李小哥堪破,此次怕是老朽就要死在龙华了。”

李辟尘连称不敢,随后又想到一些事情,便问:“春华龙王不请其余妖将妖圣来此,是怕出现变故,让他难以控制,那么无垠海中,按照龙华境内三圣十六将的分配,其余妖将也是在其他妖圣座下?”

老地仙点头:“不错,龙族虽强,更是无垠第一,但并不是说他们便是占领真片无垠了,这无垠海,之所以被称呼为无垠,正是因为太过广袤,无人知道边际,即使是地仙也从没有寻到过头去。”

“二十七圣,那已经是很久前的称呼了,还是八千多年前定下的名讳,这至如今有没有人陨落,有没有人死去,二十七圣有没有变动,谁也不知道。”

“太广袤了,据老朽所知道,那六千年前,距离龙华境向南方不知多远,有七位妖圣建立国土,而过了三千年,他们展开旷世大战,这一斗就又是三千年,而就是这等的大战,龙华这边却极少有妖听闻过。”

“我等不是凡人,被那高山大海就能阻滞,但凭借地仙之力,也少能远行去那处,因为实在是太遥远了,如果老朽我靠着如今的身板再去的话,万一出现变故,老朽怕是就要死在哪里了。”

老地仙叹气:“人一老了,就怕死,总是想要给儿孙后代留下点东西,今日老朽性命是李小哥所救,这便来还了恩情,帮助诸位,寻到海角二山,重归天涯境。”

他话语落下,那群妖皆来,同是出声相助,其中铁嘴仙上前,从身中取出一宝,那交付李辟尘手中,言道:“上仙切莫推辞,此为我等报恩一点心意,还望上仙定要收下。”

他解释:“此为千年大盘涡之眼,那大盘涡又称雷螺,其目在人间仙山之中亦有名传,唤作五行目。”

李辟尘心中陡是一惊,再看那圆润大珠,却不曾想这便是大盘涡的眼睛。

“五行神珠,用大盘涡之目炼化........”

目光变幻,李辟尘沉默良久,而后一声轻叹,刚要对铁嘴仙开言,却不料那四方处诸多妖灵皆拜下来。

“请李真人收下!”

群妖皆是拜,而李辟尘那婉拒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便沉吟下来,细细一想,自己本是无功,群妖赠宝,自己受之有愧,但如今这情景,若是不受则又不行。

“那便收下。”

李辟尘点点头,接过那宝物,对铁嘴仙道:“多谢妖兄赠送此宝。”

“不谢,不谢!此乃我无垠诸客,群妖众仙合计之物,那所拿宝物,皆无这大盘涡的眼睛贵重,真人能够收下,我等心中甚安。”

他笑着退去,而他两个兄弟,山雕不言,同是拜谢,而大鹏则是目有可惜,然仍旧也是拜谢。

李辟尘收下宝物,又想起事来,对老地仙言,把那三面六臂人皮之事说出,而老地仙确实重视,言定计策,昭告群妖,等回去之后,便开始搜山检海,寻那魔物灭之。

待此一事方毕,老地仙领着建木之叶寻觅而去,直至三个昼夜之后,诸圣远眺,终是看见了那两座标志性的山峦!

海角二山!

如同大门,下列诸多群山,此处便是神话海角!

老地仙到此,群妖众仙相随,那看建木之叶摇摇飘入其中,顿时长笑而礼。

“诸位云原道友,此去万望——”

“一路平安——!”

第五百二十九章 浮生似梦归尽去

太虚山下天涯境。

云深雾渺。

道人高坐云巅,那目光垂落,定定的注视下方石壁,又似是要看尽这方烟雨清平。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下,平常生仍旧注视着天涯境,他在等待,等待着剩余人的归来。

已经有许多的仙家从无垠海中回来,这当中亦有遭难者,亦有受伤者,那石壁上墨水被抹去一处又一处,当然绝大部分的仙家还是无损的回来,但龙华之中还剩下二十余位不曾回来的人。

抛开青猿,火龙,森罗魔人,越山青,剩余的人皆是从天涯境中离去到达无垠。

石壁上留有他们的名讳,然而平常生的眉头皱着,那目光定定,却是注视着其中一个名字。

确切的来说,是曾经的一个名字。

青箬笠的名字被雾水抹去,那黑色的墨顺着石壁浸入沧浪江。

这让平常生感到惊骇难言,毕竟当初那位仙家过来时,其中仅仅是出了一指便达到了一行二十位的,这样一位仙人,全力出手怕不是有出窍亦或洞玄的法力,无论如何也是神仙,然而却死在了无垠。

白袍仙兵已经被派遣出去前往太华山,这事情不能耽搁,而平常生过了许久,才把目光从那名字之上移开。

既然已死,那也就成为了过去。

他守在此地很多年,看见过很多的名字被抹去,早已有些麻木,只是这一次,从石壁上消失的名讳,有些多了。

呼——!

风突然吹了起来,平常生从云端上向下望去,看见那天涯尽头,大雾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大雾乱云,光华微闪,四面八方有无数白袍仙兵涌现,这三万天河仙兵护佑天涯境,受平常生一人统帅。

一片青叶从大雾之中探出头来,渐渐显露出身形,而后续的青光不断弥漫,最终整片青叶都消散殆尽。那云雾之内,从青叶上化出二十三道虹光,露出真身,让平常生看的清楚。

李辟尘、穆寻雁、阴桓、黄天凉、藏锋、藏岚、唐清尘、温凉、甘始、天门子、祝凝心........

这些人重新出现在平常生的眼中,至此,平常生的心中,终是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必发丧了。

这是的他第一念头,第二便是踏步上前。

天上的雨下的有些大了,平常生来至前方,对着诸人打过稽首,言起:“诸位此去无垠,终是平安归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群圣见到平常生,顿时皆是打过稽首还礼,李辟尘看见他,从那袖袍之中取出一杆旗帜,交还平常生:“镜水赊命旗,这宝物我还不曾用上,多谢道友当初赠我,如今此物,也算完璧归之。”

平常生接过那旗帜,对李辟尘摇头:“道兄不必谢我,这旗帜能不用,自是大好,若是用了,便表明道兄遇到了生死之事,难以渡过,要靠此旗续命。”

话落,李辟尘的神色微微一黯,摇摇头不言。

平常生看他面容,目光微撇,又记起那之前刚刚被抹去的名字,便是心中了然,便也长叹一声,那旗帜收回,对李辟尘不言不语的打个稽首,最后只能道:

“生死有命,道兄且莫要陷入迷障。”

李辟尘听言而语:“我已经知道,多谢道友提点,多谢。”

这方话还不曾言罢,越山青忽的喳喳起来:“咦,那个森罗魔兄怎么不见了?”

话语落,倒是惊起诸人恍然,再转头看看,却发现那森罗魔人当真是不见了。

明明是一起进的海角,那森罗魔人却在此时消失无踪,这不免让诸人疑惑,而平常生听得诸人言语,明晓其中缘由,便道:

“魔道中人亦有连接海角之处,海角是门,诸位进入天涯之中时,可否看见无尽云山?那些俱都是没有被开辟出的门,森罗魔人从海角入内,自有归去之法。”

李辟尘叹起:“这森罗万象峰的人,倒是和寻常魔道不甚相同,话说回来,我云原之上七大魔门,那枉死城天天接个活计,还讲究货到付款,倒像是个走镖的,而森罗万象峰又是一群追逐大道的痴狂人。”

“这两个门派划归魔道,纯粹是因为不可控制......”

李辟尘言罢,也不说其他五个,因为其他五个,基本上就是正统魔道的说法了,毕竟他们都各自有祖师在天,与那苦哈哈的苦界老祖可不同。

“这次倒也得了那森罗魔人助力,欠个了人情.....”

李辟尘心中记下,平常生引路,此时定住天上大雨,让诸圣离开天涯境。

而他自己,却没有出来。

因为石壁上仍旧有名字不曾消去。

……

两侧剑峰插在云霄,来至天涯境口,群圣互相道别,其中多是鼓励之言,那好歹也在龙华之中共同出生入死,这一来一去,诸位之间的情谊也上升了不少。

李辟尘问道李长生:“你何去也?若无去处,不若随我同回峨眉?”

李长生笑着摇头:“兄长好意,愚弟心领,只是这无垠一行,被那五公主坑住,几乎被杀,更是让我心中警惕,如此方是知道,我这人间行去,历练还远远不够,那太上杀者,吞天传人,当真是处处心惊。”

“我此番去,还是要在人间行走,至于去哪里,到何处,我不知道,便让老天爷来为我做主吧。”

“归山静修,我已经修持的够了,八卦炉里困了六千年,我已经是呆了太久太久。”

李辟尘听李长生罢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一句:“万事小心。”

“愚弟晓得。”

李长生笑,于是转身去,突得又留下一言:“兄长如今功成玄光,力杀出窍,我观兄长魂魄心境,当是早在灵明,越我太多太多。”

“但有一事,兄长,对情之一言,可否放下了?”

李长生此言落下,李辟尘那抬起眼来:“你从何处而知?”

“剑姑告诉我的。”

李长生笑,李辟尘则是叹:“多管闲事。”

原来是这样,当初自己在龙盂之上斩情丝未断,祝凝心不知道自己已与那姑娘见过,故此便告知李长生,怕是在当时等候自己那处,在定海群山便已经讲述了出来。

“她与你说却不来自己问我,看来她和你倒是挺像一对的。”

李辟尘一甩袖袍,李长生倒是连连摆手:“剑姑何等身份,白羽伏龙之主,我不过一小小金丹,她如何能看得上我,只是当年旧识,此番不好直接询问,便来告我罢了。”

李长生笑,又追问:“不要言我,且愿一闻,兄长究竟是如何想的?”

那头颅昂起,看群仙四散归山,各回仙门而去。

袅袅之音而起,响彻于冥冥之间。

李辟尘开言。

“梦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我已放下。”

李长生听言,便明白一切,登时便笑:“原来兄长早已有所决断,是愚弟鲁莽而问。”

“但兄长虽至灵明,如今渡过情劫,不若乘着还有三载光景,快寻那第六心境?”

李辟尘望他:“你说....坐忘么?”

李长生点头:“是,正是坐忘。”

李辟尘笑起:“坐忘难得,我还差的很远.......不过此言,我记下了。”

李长生也笑:“那愚弟便不再打搅兄长,这便离去,去把那.....山河踏遍。”

他化长虹离开,而便是此时,李辟尘摇头而言,那话语落下,轻轻而动,却不单单落在离去的李长生之耳,还传入远方的祝凝心耳中。

.....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第五百三十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一)青天令

李辟尘观天上群仙离去,那身侧处,青云微动,走来一仙。

“何以停留于此不归?”

穆寻雁对李辟尘询问,李辟尘双目看向远方,那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手,挠了挠头。

这个动作实在是不该出现在如今的他身上,与那身沉寂的气质全然不符。

“有些疲惫,龙盂落幕,我想自己走走.....寻雁,你若是先行回去的话,还请将此次龙华发生之事禀告掌教真人。”

李辟尘的目光沉凝下来,而穆寻雁盯着他看了会,摇摇头,失笑:“好好,此事,我便帮你先行禀报,你可别在外逗留的太久了。”

李辟尘笑了笑:“自然,自然,你这一路,且去安好,诸事拜托。”

穆寻雁笑着离去,那身化长虹入天,乘风而离,眨眼之间,天地之内,就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

溪水流淌过山涧,天上的乌云渐渐汇聚下来。

轰隆隆——!

雷光打过天穹,当中酝酿的,是让众生惧怕的力量。

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而与之伴随着的,往往都是浩大的雷霆。

雷雨不停,狂风不歇。

泻雾倾烟撼撼雷,满山风雨助喧豗。

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穿着褐袍金带,看上去就像是哪个学堂中偷跑出来的读书子,那小脸上微微有些潮红。

小童子顶着一片大荷叶,缩在一株大梧桐下,他望着天上的雷光,有些哆嗦。

而那株梧桐树很大很大,只是与寻常的梧桐树不一样,这株梧桐,当中有些焦糊的地方。

很多的枝桠已经死去,没有办法再重生,那当中越动的力量,就是雷。

雷是最让他惧怕的东西。

即使他是一位神灵。

神灵居然害怕雷霆,这说出去简直就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是梧桐树神。

这颗梧桐树曾经被雷电劈中过,上代的老神就是这样死掉了,所以他同样害怕雷,而这株梧桐树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没有凤凰愿意来这里栖息。

这片木林都是依靠这株梧桐树而生,梧桐树神是有庇佑群木的职责的,但小童却是感到自己难以担当起这个重任。

因为他害怕雷霆。

老神曾经说过,掌握雷霆的,是神,是仙,而并不会是恶者,小童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但直到老神被雷霆劈死,他那一次看着天,却是见到了一个恶影。

长着一张滔天的嘴巴,但看不见面目,只直到那绝非善类。

雷霆之中没有神,没有仙,存在的是妖魔。

那阴影于他心中挥之不去,原本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被劈成半死不活的模样,连带着这片森林似乎也失去了许多的生机。

从那之后,一打雷,小童就害怕,但他又不能离开梧桐树太远,因为他的法力太低了,所以只能无助的缩在树下,祈祷天上的恶雷不要打下来。

大雨倾泄,如同把一片大海仍下,那片荷叶渐渐被打的烂湿,已经没有办法抵挡如洪流般的暴雨,小童无助的缩在梧桐树下,每每鼓起勇气要施展法力,天上就蓦然打过雷霆,他顿时就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继续缩着。

每一个雷雨季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把头埋在衣服之间,荷叶几乎贴着他的簪子与脑门,而那水花滴答的落下,他的眼睛却盯在了一个地方。

在距离梧桐树不远处的方向,那水潭之中,有一株青莲被暴雨打的四下摇晃。

那株青莲很小,似乎是刚刚生出没有多久,此时它被暴雨打的摇摇欲坠,小童看见了这一幕,那心中有些了些许颤动。

自己是梧桐树神,自己应该帮助那株青莲。

但天上在打雷啊,雷好可怕的。

小童盯着那株青莲,身子动了动,看着那株青莲被打的越来越歪斜,那吞咽了几下口水,终于是鼓起勇气,身子顶着荷花叶,刚要踏出一步,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雷光。

轰隆隆——!

急促亢长的雷声落下,小童顿时吓得抱着头,那手中的荷叶也跌落在地,大雨哗啦啦的打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神袍都浸染的湿透。

他抱着头瑟瑟发抖,而那大雨打在身上,冰冷极了。

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接下来,冰冷的雨水就消散殆尽,小童颤抖着把自己的头抬起来,那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株青莲放在自己面前。

一个影子蹲了下来,小童抬头看他,却见到了他身上的阴阳道袍。

那是道簪,那是道袍,那是道剑。

那个道人拿着一柄竹伞。

“仙....仙家么?”

小童颤抖的询问,而李辟尘看着他,笑着反问。

“神....神灵么?”

学着他的颤抖模样,小童惭愧的低下了头,李辟尘把那青莲向着前方推了推,而小童不解的看着青莲,这时候听见了李辟尘的话。

“你是梧桐树的神吧,你是这森林之中的神,你是护佑它们的神,为何看见青莲被风吹雨打而不救呢?”

“这场雨会下很久,并不是突如其来的雷雨,按照我来观看,大约要下上三天,如果你不救这青莲,它是撑不到雨停风歇的。”

李辟尘看着小童,而小童惭愧的低下了头。

“我.....我害怕。”

他嗫嚅着,抿着嘴唇,泪眼汪汪:“我怕雷。”

“你是神灵,为什么会怕雷?”

李辟尘看着他,小童呜呜的哭:“爷爷被雷劈死了,雷里面有妖魔呢。”

“雷会把我也劈死的。”

孩子颤抖的声音响起,而李辟尘则是哈哈笑了起来。

“你是神啊!瓜娃子!”

李辟尘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那肆意的揉了揉,小童渐渐停止了哭泣,瞪着那泪眼汪汪的眸子看他。

“神者护佑天地,真神更是为此不惜拼上性命,你身而为神,何以惧怕妖魔?”

小童呜呜的开口:“打不过他.....雷好可怕的。”

李辟尘的语气柔和:“若是神都退了,那天地之中,还有人敢站起来吗?”

李辟尘在教导他,小童嗫嚅了一会,开口:“还有仙,还有圣呢。”

“错!”

李辟尘摇了摇头,同时摇了摇手指。

“仙,出世者也,难以寻见;圣,世中真尊,然同是难见,亿万生灵可出一圣乎?”

“唯神长驻于世,护佑乾坤,享受众生供奉,你是梧桐树神,自然也要担负起这个责任。”

李辟尘揉了揉他的脑袋:“法力低微,不能抵抗邪魔,但是可以抵抗心中的恐惧,救下这株小小青莲。”

“此是力所能及。”

李辟尘语落,而小童沉默不言,半响过后,把李辟尘手中的那株青莲取过,放在自己的怀中,点了点头。

他坐了下来,而李辟尘同样坐了下来。

竹伞悠悠而转,雨水化作珠帘落下,那瓢泼大雨就这么下了三日。

一仙长,一神童,就这么坐在梧桐树下,一问,一答。

“仙长,你是哪里的山人啊?”

“太华山的仙人。”

“太华山在哪里,又修行的是什么法?”

“修行的是天时。”

“天时?那你.....也会打雷吗?”

“当然会,要不打一个?”

“不不不!不要了.....”

神童护着青莲,他实在是惧怕雷霆,而李辟尘看见他这个模样,不免摇头失笑,此时手指轻轻一转,那一道雷霆突然显出。

青霄雷光化作小龙,在指尖跳跃,李辟尘把这宝物送到小童面前,后者看了看,那眼中恐惧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好奇。

“这是雷?”

“这是雷。”

李辟尘指点那雷龙绕上小童身侧,小童看着雷龙乱转,最后化到青莲之中。

于是那青莲中,生出了一丝雷光。

青莲生青雷。

李辟尘抬起头,那目光遥遥,望着天。

天外的雨还在下,天外的雷还在打。

那云雾之中,隐隐显化出了什么东西,李辟尘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个恶意的灵,他在天上嘲笑,他在盯着梧桐树。

三日过去,大雨仍旧滂沱,便是他在搞鬼。

妖魔,所谓的妖魔,不过仅仅是这种程度,一个恃强凌弱的.....蝼蚁罢了。

但今天,蝼蚁遇到了天龙,若是寻常,当是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今天,很不巧,天龙就是这么闲,看见了这个蝼蚁。

李辟尘叹了口气,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说下三天,可现在都三天多了,还在下雨,这不是打脸吗?

“你说你不出来也就罢了,我也不会去找你,但现在你自己跑出来,还要打我脸,这就不能忍了。”

李辟尘嘟囔两声,那目光遥遥,盯着天外看了好一会,这才有了动作。

“走,出来。”

李辟尘拽起小童,而小童有些惧怕:“仙……仙长,还在打雷呢。”

“你真的怕雷吗?”

李辟尘看着他,摇摇头:“你怕的是天上的那个妖魔。”

“雷是法,所谓其善恶,皆取决于施法之人。”

李辟尘转过身去,看着天外,而小童看着他的背影,这一瞬间,眼前这个相识不过三天的仙人,居然变得宛如青天般高大。

他揉了揉眼睛,随后居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小童感觉,这个仙人,似乎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念头起来的一瞬间,轻轻的笑声,同时响了起来。

“你看好了。”

李辟尘笑了起来,那一只手伸出去,隐隐的,有风雨雷云在上萦绕。

“不要眨眼,你要看看清楚,看那妖魔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道人仰望青天,小童瞪大了眼睛,那头也下意识扬起,只是天上仍旧乌云暴雨,便是呢喃道:

“怎么...怎么看?”

李辟尘的手掌轻轻抬起。

“当然是.........把这天劈开再看——”

五指并拢,突然落下,这个刹那,便是风散云霄。

如同天刀一般,那乌黑的天,墨色的云,厚重的雨,被这一掌……劈开了!

一道银色的雷霆打过苍穹!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传遍云霄,小童抬起脑袋,看见的是那熟悉且令他恐惧的面容。

然而那张面容在下个瞬间,被强横到极点的力量彻底摧毁。

小童愣愣的看着青天,而耳中传来之前那道人的轻语:

“沧浪龙隐,云分阴阳;”

“黑雨赤电,日月无光;”

“人心诡谲,恶念惶惶;”

“阴魔雷语,神惧莲汤;”

“天化青苍,地唤尘黄;”

“青冥天上,东皇钟响;”

“山河掌定,指弄八荒;”

“星移斗转,风雨天罡;”

“青尘仙尽,黄尘侠莽;”

“心心念语,神勇魔殇;”

“力意所明,尔道所往;”

“虚幻诸妄,唯心难挡;”

“梧桐树下,凤终求凰。”

……

万里青天重见,混混黑世无踪。

日出高穹苍顶,光洒金花梧桐。

小童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个仙人早已经找不见了。

然而再回过头去,他却看见,那梧桐树上,早已是花满芬芳。

一念……花开。

第五百三十一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二)琉璃盏

青山路远,青冥浩荡。

步伐不快,但却在瞬间越过百丈千山。

“叮叮——叮叮——”

清脆的敲打声传入李辟尘耳中,道人举目远望,见那山林之内,有一草房。

竹为柱,茅草为顶,上面歪歪斜斜盖着一些破烂瓦片,似乎很久都没有修缮过了。

道人的步伐慢了下来,向着那处走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响,并且也越来越清脆。

一面宛如壁垒般的顽石映入眼帘,李辟尘走到那茅屋之外,看的清楚,那在屋口野院处,半跪着一个汉子,他手里拿着锤子与锥,在那块顽石之上敲打不住,那锤子点的清脆,那手腕挥的极快,然而那下锥时,却又小心翼翼,可却非常的准确。

这等快与准的音回荡在人的耳中,宛如珠帘一般,就像是下雨天的瓦房前,那雨点噼噼啪啪的落下,连成那独特又宛如琴弦的声。

石壁被他雕凿,石皮不断的落下,而那当中露出来的,则是闪烁着温润光华的美玉。

这汉子是一位玉璧匠。

寻玉人又有极高手艺,便可唤玉璧匠。

李辟尘站在不远处,那目光注视着他雕刻,而那汉子似乎是知道有人来了,因为李辟尘看见他的背部轻轻耸动了一下,那是要站起来的征兆。

“呼——”

汉子起了身,那面前的一大块石皮已经被他敲下,可以看到,那地下的石皮上,没有带上一点点的碎玉渣。

“好手艺。”

李辟尘对他点头,那汉子笑了笑:“道爷从哪里来啊?”

李辟尘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天:“我从天上来,此在黄尘走走。”

“天上?”

汉子抬了抬头,又看看李辟尘,哈哈一笑:“道爷是把自己比作世外的高人?不过在这深山老林,少有人在,我看道爷来这里,若是所猜不错,应该是采药的吧?”

李辟尘不解释,而汉子也并不深究,李辟尘见此,又望那玉璧,正是随意走走散心,故此便与他攀谈起来:“这玉看着温润糯软,是上好的羊脂玉?”

“白玉羊脂,这可是上品中的上品,道爷说的一点也不错!”

汉子接下李辟出话语,那声音之中有着欢喜,那手在身前这玉璧上一划拉,道:“我干玉璧匠这个活计有三十年了,这玉啊,光是看外表,我敲打两下,就能知道这玉有多大,有多少,是好玉还是坏玉。”

“我们这活计,没有点眼力,那是不好作的,譬如这一块大玉,我这么一比划,嘿,小道爷,我告诉你,这玩意估摸着有一人那么高呢!”

“我怕是挖到了母玉,这下子,要是雕个什么东西,那就算是磨成玉镯,也能有好多两银子......哦不,能卖出好多两金子!”

汉子看着身前的玉石壁,那双目之中都发散着光华,但同时,他又是挠头:“但,这么大的一块玉璧,我要雕个什么东西才行呢?”

李辟尘打量了那块玉璧,随意的开口:“不若雕个蟠龙升天的图?”

“龙?不成不成!”

汉子听了李辟尘的建议,那是连连摆手:“龙是好东西,更是神物,但是若要说把龙雕在这块玉璧上,既是侮辱了龙,因为这块玉璧虽好,但要雕龙,还是不够格的。”

这话说的傲气,李辟尘听得讶异:“这么好的羊脂玉璧,一人高大,只是有缘人才能寻见,那终其一生者,寻玉能见此物之人又有几个?要雕刻个龙,你居然还不愿意?”

“不愿意也就罢了,居然说不够格?”

李辟尘语中好奇,汉子看了道人,连道:“道爷不晓得,我干这行,三十年了,那一切玉石该怎么雕,它能雕什么,不能雕什么,我心里都是有一杆称的。”

“就像是雕个寻常的破玉,那种杂乱无章的黑青玉,若是雕刻了龙,那便是恶玉,会招来灾祸,更是完全不配龙的尊严!”

“龙,乃帝之尊,这白玉不过大臣之姿,能有一品,但绝对称不上帝也。”

他那手中的玉锤舞了舞,对着那玉璧就是一通比划:“这玩意,只能雕刻猛虎大蛇,亦或是地神之像,若是说升天之物,绝对不能雕上,这是折煞了这块玉。”

这种说法,李辟尘还是第一次听到,便是来了兴趣:“那依你所言,什么样的美玉,才能雕龙呢?”

汉子不言不语,此时却是转身,那把手中的玉锤凿锥皆都放下,大步踏着,回了屋子之中。

那瓦房破烂,茅屋寒颤,然而汉子在进屋的时候,李辟尘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庄严肃穆,就好像那屋子之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器物。

这种神情,只有曾经那位想要打出金错刀的铁匠师傅才有过。

匠人在某些方面都是相同的,李辟尘的目光盯着门户,而过了不需几盏茶水的时间,那门户被吱嘎的推开,小心翼翼,缓慢至极。

汉子的双手捧着一个东西,之前的门用脚给带起,他一步一顿,那缓缓走来,就像是虔诚的信众,在捧着一件绝对不可亵玩的神器。

看的清楚了,便是李辟尘,也在一瞬间微微失神。

汉子的语气庄重而肃穆:“只有这种玉,才能配得上雕刻龙这种神物,这是我耗费三十年才雕刻出的东西,在三天前,刚刚弄出,小道爷是除去我之外,此三十年来,第一个看见此宝的人。”

他手里那东西,是一个灯盏。

下盏如波浪,上盏如天山,中央一条长龙飞舞,通明光华,震撼人心。

“这盏,我用任何的名字,都不敢称呼,只觉得是侮辱了它,故此这宝物,我只敢称它作——琉璃盏。”

汉子的语气之中满是欢喜,然而却缺少激动,因为三十年的岁月耗费在这玉盏之上,李辟尘看着他的神情与容颜,一瞬间便明白了许多。

那一切一切的玉雕玉石,其实都是为了雕出这琉璃盏而作的试作品,他倾注心血的东西,就只有这一尊琉璃盏。

凡尘之中居然能雕出这种宝物,若说是仙家法器,倒还让人相信,然而见到的任何人都应该是难以言语,因为无法相信,这等异宝,居然是出自一位凡人之手。

非帝王之家不可得此神物。

那通透过华,却又自得一种玉石美色,可以明晓,这绝对不是后世的玻璃之流,这是一尊真正只存在与传说之中的琉璃玉盏。

而这种琉璃玉,也是从没有人见过的东西。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把这琉璃玉盏拿出,我便明白了,为何你之前所说,那羊脂白玉壁不够雕龙,那是折煞。”

李辟尘点点头:“确实是折煞它了。”

汉子的面上仍旧虔诚,此时看着那琉璃盏半响,复又长叹。

“何以叹息?”

李辟尘询问,而那汉子则是道:“这琉璃之玉被我雕作玉盏,然其上龙身却无目,再是举世无双,也不过是一死物尔。”

“所以我这琉璃盏,实际上,是残次之品,龙无其神,即使点亮火光,也仍旧是缺遗之器。”

他的语气渐渐低沉起来,从一开始的激动变作惭愧:“这最后一刀,我不敢雕下,因不敢破坏之前意境,我不知道何时才能雕下最后一刀,但此龙无目,此盏便是残品。”

“此念已成魔障,道爷也知,有时执念深重,便是成魔。”

“执念深重便成魔?”

李辟尘沉默下来,看着身前的汉子,又窥得琉璃盏。

盏中通明华光,而那汉子身上却是晦暗难言。

一者光华初绽,一者迟迟而暮。

“心魔无相,随事而来,喜化苦,乐化愁,何必如此?”

李辟尘叹,此时长言一声:

“世上万物何来绝对完美?所谓天残地缺,况且,你雕此龙,并非无神,在我看来,这龙,可是有神的紧呢。”

汉子愣了愣,而后摇头:“小道爷你不晓得这其中关窍,实在是.....”

“非也,非也,你看,你再看?”

李辟尘把那手掌在琉璃盏上轻轻一抚,只是刹那,汉子眼中,那景色变幻,突见一片恢弘光华。

一条玉龙突然显出,君临高天,上顶日月,下俯江河,前方黄尘莽莽,天上云雨绵长。

龙吟之声传遍乾坤,汉子的身子在颤抖,而那青龙低下头来,汉子却看的清楚,那双目之中,毫无光华在亮。

晦暗之龙,何以称呼为龙?然而天底下本无完美之物,凡事诸来,若是不得,则不必强求。

那青龙低下头来,凑到汉子的面前,而汉子抚摸龙目,四周光景云雾,不知何时将他包裹,那晃晃悠悠,迷醉不见。

一道火光突然出现在目中,那照亮了乾坤,此时把龙身映照的神圣无比,那身上烟云萦绕,而正是此时,汉子陡然看的清楚了。

恍若灵光划过心头,他手中不知何时拿起了锤子与凿,似乎有人在指引一般,他对准青龙的目就雕过去,待到一下,两下,三下.....那不知敲了多久,龙目功成,天上火光萦绕,那突然有七把雷剑飞下。

“哐啷!”

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汉子看着那七道雷剑斩来,穿过自己的胸膛,那血水喷涌,下一个瞬间,仿佛天旋地转,他猛地回神,再看时,那琉璃盏放在地上,上面有一道火光在燃烧。

龙的双目之中荡起云烟,那白气袅袅,此时把琉璃盏绕起。

“成....成了......”

汉子颤抖着跪下,那把琉璃盏捧起,看着那道长明之火,而琉璃盏被他捧起,那龙目之上,云烟乍腾。

“道爷——道爷——我——?”

汉子哈哈的笑,那痴狂的站起身来,却是愣住了。

没有什么道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这里仍旧是深山,而天色已经渐渐昏暗。

在这青山深处,有一尊琉璃盏,燃起不灭的光华。

它在燃烧,就如同他在燃烧。

那燃烧了三十年的生命,换来的是千古长明。

天上,突然打过一道轻雷。

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呓语。

那是....叹息。

.....

“天上琉璃人世时,黄尘莽莽几人痴;”

“古来岂有完全事,灯映千古谁人知?”

第五百三十二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三)画中仙

......

笔在砚台中蘸,那狼毫挥舞,画下一片墨色江山。

路上行人偶遇,此距山外近,见道人步伐轻且盈。

......

吴玄把手中的笔放下,看着身前的那副美人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年秋试不中,落第而去,故狂浪放笔,在三天之后画下一副水墨来,那当中,山河大好,天云高高,只不过那朝堂之上,却是朽木端坐,群猪叩拜。

这等狂言浪画,当然引动官员震怒,且不向上报去,直接把他丈刑五十打出城池,而吴玄对于此事则是毫不在意,那摔下笔墨,又大画一展,出一副青天黑水图。

何为青天黑水?

即庙堂之上,皆觉青天,而熙熙攘攘,却全是黑水绵延。

试问黑水之中,何以能见青天?

此画一出,顿时让京城震动,那官兵搜捕,差点就把他下了大牢,若不是礼部尚书因此画震动,特意来访,他吴玄现在早就趴在牢里等死了。

但即使如此有才,礼部尚书也绝对不敢用他这等反言之人,故此只是把他送出京城,此已是法外开恩,是惜才之举了。

“我本狂浪之生,何以被枷锁捆缚?”

吴玄离京,留下一言,狂笑而去。

那青天黑水之图流传于坊世,不知何时却被卖出天价,全因那寥寥几笔所画出其中寓意,简直让人惊震无言,故,连京城之达官显贵都有意图买下此画,此事传出,倒也真的是莫名其妙,是世事弄人。

对于如今处境,吴玄不觉得有丝毫异处,那抬起头去,看向乾坤,只觉得天广地阔,这茫茫尘世,何处不能容身?

“哼——!”

提笔而画,寥寥而勾,那身前美人图让他满意,然而那目光转动,听到窗户外夏蝉鸣起,那目光猛动,却是大手一挥,直接把那美人图摔倒一边,当做废纸丢弃。

对于他来说,下一幅图永远比上一幅要美好。

《美人图》、《朽木豕》、《青天黑水》、《鬼将军》、《山水案》、《五虎图》......这些都是曾经他画出的东西,同样大部分在他看来,也都已经成为废弃无用之图。

墨色勾勒,黑白画影,那蝉伏树木,大木静谧,此一副夏蝉图在半个时辰之内便已经画完,他看着那夏蝉图,满意的紧,而后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永远没有最好的画,更好的永远在下一幅。

“山河墨色,美人如画,今朝有酒今朝醉!”

吴玄拎起身旁桌上的一壶浊酒,昂首饮尽,这时候,破屋外的天,似乎开始变了。

风渐渐的起来,雨渐渐的落下,那雷电闪过,昭示着山河将摇。

“国破山河犹在,不过是换个了主子罢了!”

吴玄哈哈大笑起来,那看着窗外的阴云暴雨,把手中的酒水倒下,那酒水落在浑浊的泥水之中,宛如是倒入红尘。

他虽然在笑,但那却是嘲讽的笑。

边关的战事频起,赵宋已是风雨飘摇,和那孟魏、姜齐全然不能比,如今又遭到姜齐频繁攻伐,在吴玄看来,这赵宋已经如同腐朽的木头,外面看上去仍旧完好,然而只需要一点点的力量,就能把它推翻。

但这些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青天黑水的图,连这种反图都能在京城仍旧流传,乃至于还被那些丑恶嘴脸的官员视若珍宝,这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笑可笑,何等可笑?

他看着那夏蝉图,猛地又是挥手把那刚刚画出的图卷推开,紧接着又要动笔,再度画下一片飘摇山河。

狂生狂语,狂笔狂画。

然而就是在这个瞬间,他的笔墨停住了。

由于被京城所斥,故此他远远离开,而如今所在的地方,更加的靠近边关,故此这里是边塞小镇,而他则是处于小镇之外了,平素里靠着那些所谓“废画”来换钱。

他反言之事自然没有从京城之中传出,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在此地。

震动京城,不代表震动天下。

吴玄看着窗外走来的人,那打着一柄竹伞,穿着一身阴阳的道袍,这真正就如同神话中的人物一般,那面目年轻的紧,而他看见了,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风雨沉浮,竹伞转起。

那道人从远处行来,步伐稳健,那目光之中似在想着什么事情,看着地面,全然不管前方。

这副风景映照在他的心中,让他那心神震动,连忙提起笔来,要把这副景色画下,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那道人的步伐似乎在打乱自己的节奏,于是笔落下又停,停下又抬,终于,吴玄没好气的抬起头来,对着窗户外的道人斥责:

“你能不能消停下,站着别动!”

那声音穿透风雨,这话出了口,吴玄盯着那道人,而那道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喊,就这么站在哪里,居然真的不动了。

“好!好!你就在哪里不要动!”

吴玄没有细想为什么对方不动,他直接把那笔墨铺展开来,只是半个时辰过后,那一副《雨中道人持伞图》便已经被他描绘而出。

道人被画入画卷之中,吴玄落下最后一笔,那神情飞扬,再看窗户外,突然愣住,因为那道人居然不见了。

“咦?”

道人消失,吴玄纳闷的紧,但眼下却不再管他,也不思量,只是目光再看其他,突然见到水浸黄土,便又生出心思,此时刚要挥手把那道人持伞图拨开,却是心中陡然一震,觉得此图尚好,便准备把它缓放一旁。

然再转过头去,刚要动手,却突然看见身前那画中的道人,向着自己抬起了手。

于是,异变突升。

一只手突破了画卷,那如羊脂白玉般温润,然此时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拽住了吴玄的衣襟,那轻轻用力,却如同山洪爆发,直接将他扯入画卷之中。

光景变幻,吴玄呆呆愣愣,直到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面色大变。

那道人是鬼?是妖?是魔?亦或是什么灵精神圣?

吴玄敲打着四面八方,这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他寻不到出口,猛地开言,然就是在这个瞬间,那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一片又一片的蝉鸣。

《夏蝉伏木》,这是他所描绘的画卷,此时身在图中,却被那些蝉音搅闹的几乎疯狂,他抱着头,跌跌撞撞的胡乱走,突然摔下了山崖,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滚,那抬起头,突然看见一位美人。

《美人图》中的女子袅袅而来,牵着他的手,而吴玄此时迷迷糊糊,是被摔得狠了,只是觉得眼前这女子天生媚骨,如自己这般狂浪也心生怜惜,然那女子走不过多久,突然消失,再转过头来,却见到一张鬼面。

《鬼将军》,那恶鬼披甲,这是之前所画,意为姜齐的将士,而吴玄看见这鬼人杀来,顿时骇的魂飞魄散,原本迷迷糊糊的状态陡然清醒,便是夺路而逃,可走不多远,突然走到朝堂之内。

《朽木豕》,庙堂之高,木头如傀儡端坐,下方一片猪头在互相言语,当看见吴玄进来的时候,那些豕人陡然两目放光,嘻嘻哈哈,又哼哼唧唧,猛地就是一拥而上。吴玄吓得半死,然就是这个瞬间,突然山崩地裂,朝堂坍塌。

《山河案》,处处山崩,处处河裂,吴玄还没有做好准备,便已经被一道大浪卷起,刹那之间坠出山河,看那高山崩下,大雨如洪,他陡然一声惊叫,手一扒拉,却抓住什么东西,如救命稻草般出了洪流。

《五虎图》,吴玄抬头,见自己手中之物乃猛虎之尾,顿时骇的魂飞魄散,再看四方各有四头饿虎席来,而自己软绵无力,正似要被分食的羔羊。

下一刻,目光陷入黑暗,待到再睁开时,那看见的是袅袅青天,而身边有水浪浸满,却正是仰面躺在一处黑色的大海之中。

《青天黑水》,吴玄看着高天,此时周围终于没有了什么变化,那之前各种图卷在换,让他心神动摇,此时只是连连苦笑,那从水中转过身子,然这一瞬间,那黑水褪去,只留青天白地。

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穿着阴阳道袍,手里拿着吴玄的画,那不断在翻,此时看见他抬起了头,道人笑了一下:

“狂浪狂生,然这些图卷之中,满是红尘难放,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过庸人自扰之语,实在是谬言。”

“浮生不过一场大梦,有人欢喜有人哀愁,目之所见,有幻有真,你画中之物再是美好,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既有这等笔墨,何必久久不忘朝堂?那边塞在前,为何不随军而去,看那热血满腔,为何不去看那山河大好,而在这里郁郁嚷嚷?”

“狂生不狂,实乃失意人也。”

道人把手中那叠画卷全部丢下,此时落在白地,居然浮起水花,而吴玄身上湿淋淋,愣愣的看着那些墨画,再抬头,那空留竹伞落于白水,再无道人踪影。

一道轻雷打过云巅,吴玄陡然惊醒,那抬起头,手慌乱的拨拉,打翻了砚台,却是把之前那副道人持伞图彻底染上了墨色。

庸人。

他呆愣半响,久久无言,看着窗外,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画卷,突然放声而笑。

......

十日之后。

边塞小镇的人再也没有看见过吴玄。

那个狂生背起了自己的笔架,带上了砚台与纸张,出而远行,再不拘泥于一处。

有些人把红尘提起,从此就背在了身上,再也难以放下。

有些人把红尘提起,虽然迷茫兜转一圈,但终最后放下。

有些人踏上旅途,要把那山河踏遍。

有些人带上枷锁,把自己困在牢笼。

此般种种,皆不过由得心尔。

......

“破屋里的吴玄离开了?”

“是,听说他改了名字,要去把山河看遍。”

“改了名字?”

“是,他如今,叫做吴道玄。”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四)侠客行

....

边塞烟尘起,烽火灼血衣。

这里是荆门关,隶属赵宋。

逃难的人不断到来这里,荆门关前已经有两座雄关被破,路上无数的人被杀死,亦或是被饿死,俱都化作了累累白骨,永远躺在那黄沙草屑之中。

黄尘倚着酒馆的墙,衣衫褴褛的坐在地上,身边放着几坛老酒,怀中抱着一柄灰鞘的刀。

山河将破,姜齐的攻势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似山洪爆发一般,势不可挡,那千军万马,铁蹄铮铮,赵宋这些羸弱的士兵根本无法抵挡。

且战且退,且战且退,这天下仿佛都黑了下来。

战火纷扰,黄尘坐在这黄沙草屑之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是的,黄尘,就是青尘红尘黄尘的.....那个黄尘。

他姓黄名尘,听着很有书生意气,亦或是江湖豪气。

他曾经也是个游侠儿,也是放浪客,更是觉得大丈夫生在天地,自然要有一番大作为,那恰逢边关被破,山河动摇,于是他毅然便来了边塞,欲加入众军,抵抗姜齐的恶鬼大军。

然而让他失望,在这里,不仅仅是士兵没有勇气,将军更是没有勇气,而百姓根本不信任军队,这里的一切都与曾经的江湖不同。

手中的刀已经很久没有出鞘,因为这把刀已经断了。

黄尘在短暂的失意之后,他觉得自己到了这里,一定要做些大事,于是联合边塞的侠客一并去刺杀姜齐的将军,然而很不幸,失败了,去的十位侠客,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

不为别的,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怕死的。

曾经纵马高歌,到如今颓废难言,曾经也在鄙视过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但临到了自己头上,却发现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仿佛是示威似的,手中的吴钩刀被斩断,他被那姜齐的鬼面大将放过一命,但第二天,他就看见了,与自己一并前去刺杀的那九位侠客,俱都被吊死在了旗杆上。

在边塞的将军们中,敢于冲杀的都已经死了,只有窝囊废活了下来。

包括黄尘自己也是窝囊废。

他是这么想的,更是明白,这个国家,没有救了。

人性的恶处显现出来,各处都有疯狂的人,殴打孩童者,奸**女者,引火烧身者,亦有疯狂崇拜恶神的古怪人,在被士兵擒杀之后露出癫狂的笑。

打不过的,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的。

他的眼神冰冷,那当中充斥的俱都是死意,就像是木讷的僵尸,没有生气的活着。

他曾经也是侠。

但如今不过是边塞的一个窝囊废罢了。

逃难的人不断从身边走过,而他仍旧依靠在早已无人的破败酒楼,身边放着那些老酒,看着这仓惶逃窜的一幕幕。

“逃吧,打不过了......”

他在呢喃,双目之中仍旧冰冷充斥死意。

这不是颓然,更不是黯淡,而是.......麻木。

颓然的人还可以振作,黯淡的人还可以见到光华,但是麻木的人.....很难再唤醒他的热血。

“逃吧.....”

黄尘在自言自语,而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

“都在让别人逃,你为什么不逃?”

一个年轻的道人看着自己,那身子微微俯下,而黄尘靠着破烂的木墙,那头发散着,面上细微的胡茬已经生出,就像是乞丐一般。

“他们逃,我不逃,因为逃没有用了,反正打不过,都要死,不如早点死。”

黄尘的手扒拉,抓住一坛酒,那仰头就饮下,当中的酒花并不清澈,充满了沙土。

他一口气把那酒水全都喝光,但李辟尘看出了,那大部分的酒水都洒落在了外面。

其实被他喝下去的,并没有多少。

双目之中显化的冰冷神采可以看出他的无奈,李辟尘看着他,摇了摇头。

黄尘同样在盯着李辟尘,好半响,忽然把一坛浊酒向着李辟尘身前推了推。

“道爷,不来一口么?反正咱们都要死了,不如多喝一点,等到了阴世,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了。”

他的语气毫无波动,面色更是平静冰冷的可怕。

李辟尘不言语,那也是扯过酒水,在他面前饮尽,而黄尘看他,缓缓开口:“道爷好酒量,不知道如何称呼?我叫黄尘,咱们互相通个姓名,来日在阴世之中,说不得还能再见呢。”

“不必知道姓名,你叫黄尘,那我就叫青尘吧。”

李辟尘把酒坛放下:“天上天下,青尘仙尽,黄尘侠莽。”

“黄尘侠莽?呵,这天下,侠客本就是无用之物。”

黄尘冷言,那靠着木板,抬头望天。

“我曾经也是侠客,但从那一次,我被鬼面将军放走之后,我就不再是侠了。”

“哪里有什么侠人会抛下义气呢,十人行去,一人归来,像我这种窝囊废,还能称呼侠莽二字么?”

李辟尘看他:“何来说自己是窝囊废?你当初是怕死退了?”

“是啊,我退了,道爷你知道么,就我退了,咱们十个人,本来是要杀了那鬼面将的,然而我退了,所以他们都死了,你说我不是窝囊废,我是什么?”

黄尘摆摆手:“打不过的,那些姜齐的将军士兵都如同恶鬼临尘,我亲眼看着我的同伴被吊在旗杆之上,活生生流干了血而死去,更有的早已身中数刀,看不出人的模样。”

“那鬼将军是在对我示威呢。”

黄尘的头颅轻轻歪斜着,而李辟尘看着他,忽然开口:“这么说,你其实还是想报仇的。”

“我能给你报仇的力量,但你敢不敢去呢?”

李辟尘的话语之中仿若有着蛊惑,而黄尘转过头去,看着李辟尘:“青尘道人,你要帮我报仇?别傻了,你自己都会送命的,你这道人,能有什么功夫?”

“说是青尘仙尽,难道你还真的把自己当做仙人了么?可笑。”

黄尘丝毫不理李辟尘,而李辟尘也并不着恼,只是道:“你今年纪尚轻,而立不到,却已然麻木不仁,这世间处处,若皆如你般,那早已是一片浑水,你不管我是不是仙人,那仙人活上千年,看山河万遍,但凡人就没有精彩了么?”

“如何去活,如何去死,生死由得性命耳,汝道之所在,虽千万人亦该往矣。”

李辟尘看着他,缓缓道:“曾经我的师兄,也是如此死去,但他虽死却已经得道,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徒劳羽化,道人如此,侠人更该如此,尔等活在红尘,不比我们这些牛逼子该来的更加精彩吗?”

“哼——!”

黄尘开口,语气冰冷斥责:“那你的师兄就是个痴人,是个傻子!既然知道有危险,还义无反顾的去,这不是脑袋缺弦是什么?”

黄尘话落下,再是不言,只是一把扯过烈酒,那又要饮下腹中,而却被李辟尘单手制止。

“青尘道人,我喝我的酒,与你没有干系。”

黄尘面无表情,而李辟尘只是摇头,也是不多言半句。

那手上大力传来,把他直接摔在地上,黄尘头昏,好半响清醒,顿时大怒,那起来面色陡变,手中吴钩断刀突然出鞘。

“唰啦——!”

刀光闪过,寒气森然,虽然断了,仍旧是一柄好刀,而就是这样一柄刀,被李辟尘两根手指直接截下。

这等刀光被开,黄尘陡惊,而不知何时,李辟尘已经把那吴钩断刀取走,取而代之是给了他一柄新的刀。

“你——”

黄尘看着手中的刀,而李辟尘把吴钩刀收起:“这是我给你的力量,若是想要报仇,且拿这刀,做你曾经未曾完成的事情。”

“这刀里面封着仙法,能让你浑如金刚,刀枪不入,这柄刀唤作‘金错刀’。”

李辟尘叹言:“侠客不怕死,怕死事不成,但如今我已给你法兵,若还是不成,你便确实是个窝囊废。”

“既然还有怒火,能向我撒泼,那就说明你之心内,仍留热血满腔。”

道人语落,转身便走,黄尘本欲追逐,却惊骇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奔跑,对方永远在前面。

“这——!”

他陡然震骇,心中光照,终于是知道遇到了高人,这一下也是开始正视自己。

报仇么,自己真的还有勇气么?

手中的刀在反射光华,这是一柄金错刀。

“真的.....有仙法吗?”

“浑如金刚,刀枪不入....”

黄尘看着这柄刀,心中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醒来了。

那是仇恨。

........

黄沙草屑飞舞,夜幕星河倒挂。

荆门关外三十里,风沙尘土扬起,一尊穿着麻衣破衫的人在疯狂行进,他的手中提着一柄刀,背上带着大弓飞羽箭,那双目之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烈火。

气血满腔在胸膛,今日月光甚好,正是血落黄沙滔!

一路行赶,单刀赴会,心中恨意终于起。

既然那青尘道人能给自己一柄刀来,既然与其被动等死,那不如真的拼上一拼。

自己是怕死的,但这柄刀能让自己浑如金刚。

这便不惧死了。

“鬼将军,鬼将军!”

黄尘在念叨,他的双目充血,此时提着金错刀,一路奔袭,直杀至账外大营。

百人驻扎于此,是先锋亦是斥候。

灯火巡查,那姜齐的兵士发现了远处的异常,顿时高声喝:“谁——,报令——”

话不曾说完,突然一道破空之声杀来,刺破乾坤,直接把那出声士兵钉死在地上!

肉身被拖出七八米,这一弓起码有三石力道!

“敌袭——!!!”

一位兵士死去,顿时让四周的人惊觉,那一道长长号角响彻,于是巡守士兵尽数汇聚而来。

森森长矛,猎猎银刀,黄尘双目充血,那手中大弓连连开,一箭落必杀一人,待二十二根箭羽尽数消耗殆尽,他把那大弓丢下,提起金错刀,看着前方汇聚而来的百人兵队,那陡然大喝一声:

“鬼将军——你爷爷来了——!”

金错刀起,黄尘提刀便冲,那一步越过三丈,整个抬起轻功,凌天而去,一刀落下,直接把一名士兵的头颅斩掉,那血冲云霄,此时又看金错刀舞,一连数斩,黄尘身边顿时化作一片汪洋血海。

长枪铁矛扎来,那金错刀舞,削铁如泥,那些兵器俱都被斩断!

“杀——!”

“杀——!”

“杀——!”

声如爆响,无数刀兵碰撞在一起,形成绞肉机般的阵势,然群刀打落,斩在黄尘身上,却真的无法伤及皮肉半点。

金刚身起,黄尘心中大定,于是恨意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只看金错刀舞动,把那些刀兵俱都斩掉,紧接着放声嘶吼,如虎入羊群一般,肆意挥刀!

身子一转,一脚直接踢死一名先锋兵,那手中金错刀挥,顿时又将一人立劈。

血浸全身,然却是越打越有力气,黄尘的嗓子都已经有些嘶哑,然而身躯中沸腾的血在让他舞动大刀,在告诉他,现在正是杀敌的时候!

一颗头颅冲天,带着那无头尸撞飞三四名士兵,刀兵斩落,瞬间就被金错刀劈开,紧接着就是无数哀嚎响彻。

尘埃与碎石飞溅,一名士兵持着大锤,哇呀一声砸下来,然接着就被黄尘一刀捅穿心脏,手里的大锤还没有落下,就被黄尘一脚踢翻。

铁锤碾过,直接镇死四人,那又翻转,人挤着人,被黄尘打的乱起,一刀推出去,顿时带动一片钢枪长矛倒下,又是砸倒一片。

一人冲阵,既有如此神勇,真正以一挡百,唤作以前,黄尘绝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力量,但现在他知道,他有金刚之躯,有金错之刀,这就是勇气。

即使是外来的勇气,但确确实实,让他报仇了。

“不要乱——!”

喊叫声响起,百人已经难以阻挡于他,于是支援的响箭被人放出,那后方数里外的大营中,鬼将军被惊动,走出来与数位副将看向外面,此时大军已经调动,边上有人来报:“有刺客!”

“刺客?几人?”

“回将军,一人!”

“一人?!”

鬼将军皱起眉头,那手一招摇,边上就有人抬来追云刀,那是一柄长柄大刀,重有百二十斤,此时他提刀便走,道:“随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刺客?”

人持刀去,此时黄尘已将百人军阵冲开,那无数长矛刀剑再也没有落到过他的身上,手中的金错刀舞起,每当金光落必然有血光同来!

厮杀声逐渐泯灭下去,黄尘站在黄沙中,那大风吹过,身边俱都是一片死尸。

血染黄土,骨化尘沙,看那金错刀舞,看那远处鬼将军策马提刀而来。

“是你——”

鬼将军看见黄尘,那打量三分,顿时阴冷而言:“我道是谁,这不是那位黄尘侠人么?怎么的,当日我饶你狗命,今日你又来送死?”

黄尘气息粗重,此时身上早被鲜血染透,他不言半句,提刀便杀,而鬼将军嗤笑一声,那手中追云大刀冲起,策马而动。

健壮的骏马披着铁甲,这在后世唤作铁浮屠,那人马俱是披着重家,更戴铁面,而追云刀落,此时嗤啦一下劈开尘埃,然就是在下一刻,看那黄尘突然暴起,手中金错刀对着马颈就是一送!

刀染赤血,铁甲被直接撕开,那骏马长鸣而倒,鬼将军落地,此时又见一道金光!

“鬼将军——!”

黄尘怒吼,那金错刀舞下,然就是这一瞬间,边上无数长剑钢刀出鞘,在这个刹那把他的身躯贯穿!

金刚身破,而黄尘早被怒火充满身躯。

没有金刚身,还有金错刀。

仍能杀人!

此时那大手一抓,猛地把一把铁剑掰断,紧接着在那副将没回神的瞬间,一刀落下,将他脑袋直接劈了。

“啊——!!!”

黄尘怒啸,金错刀仿若在回应他的怒火,猛地横扫,一瞬间杀掉三个副将,而鬼将军愣住,此时边上的士兵居然有些退怯的感觉。

万军包围,黄尘身上被刀剑扎满,此时披头散发,状若恶鬼,身上血水滴落,一步一血印,对着鬼将军走去。

“好胆,好侠人!”

鬼将军站起身来,此时看着这个曾经被放过的荒诞侠客,真正开始重视起来。

以一敌百,万军之中要取上将首级,此时身边大军已围,却有些畏惧那如恶鬼般的气势,手中刀剑碰撞,盾枪煌煌,就是不敢上前取他性命。

一人不敢上,千人万人齐动方感上,然这侠人,一人便摄住万军。

“鬼将军——!”

黄尘双目满血,提刀而走,鬼将军手中追云刀起,那大刀一晃,啸道:“好侠人,确实是与曾经不同了,但再是欣赏,今日你也要死在这里!”

之前他被马摔下,故此落了下风,此时俱都步战,他武艺高强,本就在黄尘之上。

二人拼刀,打有三十回合,黄尘身上血水浸染,被追云刀几乎立劈,但就是死战不退,而鬼将军越打越是欣赏,更是惊其手中断刀之厉害,连自己身上铁甲都被劈开,血染胸膛。

不错,那是一柄断刀。

鬼将军看,那是一柄断刀,而黄尘看,那是金错刀。

好侠,好客,好刀,好胆!

“杀——!”

鬼将军一刀挥下,把黄尘劈翻在地,那追云刀落,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黄尘突然暴起,那手中金错刀猛地一挥一掷,把鬼将军的脑袋直接插爆。

这时候,鬼将军终于看清楚了,那把刀,正是自己曾经打断的那柄。

“吴钩......”

刀上的两个小字映入眼帘,鬼将军在瞬间落地,气绝身亡。

......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

黄尘坠落黄沙,而那身边,万军陡然落下枪头,那刀光剑影,扎向他去,但黄尘全然不顾,只是看着鬼将军的尸体,看着他脑门上的那柄刀。

那不是什么金错刀,那就是自己的断刀吴钩。

人在死前十分清醒,黄尘终于明白了一切。

没有金刚之躯,没有金错刀......不,金刚躯或许有,但只有一次,之后便没了。

但自己一直都以为,自己有金刚躯,故此杀敌手不软,心中丝毫无惧。

“金刚躯.....金刚躯......原来如此,心中无惧,便是金刚之躯,心中无惧,手中便有金错之刀......心中无惧,一人便可挡下万人。”

黄尘看着四周的士兵,看着那猎猎刀光,森森枪影,浩荡盾声,放声而笑。

“青尘仙尽,黄尘侠莽——!”

话语落,刀落剑落钢枪落!

话语落,风落火落雷霆落!

一道轻雷打过云巅,那天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只是刹那便打起狂风骤雨,万军刹那倒退而舞,却见那天上大手张开,把那五指一抓,直接将黄尘拎起,却是拿归云霄去了!

风雨同来,雷音震天,那万军皆倒,此时迷迷糊糊,等他们回过神来,却瞪着眼睛,看着那侠人被天上一只大手拿去,从万军之中离开无踪。

“神....神仙!”

有人指天高声语,面色大变,而那侠客早已消失于黑云之中,灭于星辰之外,再无踪影。

万军皆骇,此时看着鬼将军的尸体,那陡然有人惊言。

“那...那柄断刀不见了!”

这话出了,边上的军兵才汇聚过来,此时看得清楚,却真的发现,那柄断刀消失了。

众军皆惊,这时候大营之中传来声音,是策马的一位副将来到,当看见此地一处时,顿时面色大变,忙是抓住一人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一个刺客么?”

那被抓住的士兵开口:“是一个,只有一个人!”

“那他人呢?!”

“登天去了!!”

......

浩荡天上,黄尘昏去,但隐隐之中,看见那道人于梦中走来,把吴钩放下。

那手掌在吴钩之上挥过,便看断刀重塑,便看霜雪寒天。

阴阳的袍渐渐消去,黄尘于梦中站立,看着那道人化作轻雷散尽,此时不知为何,却是双膝跪下,对着他轻轻叩首。

于是轻雷转过,过云巅去行。

于是黄尘醒来,看河汉飞星。

那隐隐天外,似有人在轻语,似是在......叹?

究竟是在叹那青尘仙尽?

还是在叹那黄尘侠莽?

.......

十万哭骨请圣听,丹心是血化成霖;

吴钩金舞刀光影,风雨无踪侠客行。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五)令云旗

.....

鬼将军被杀掉的讯息很快就散播出去。

杀人者,侠也。

侠人不留姓名,一人闯千军,斩敌百余,杀鬼将军,被仙人救去。

世人皆言其已得道登天。

其仁义之名在尘世之中流传,因此一引,居然有无数豪杰来至,感侠人仁义之名,追随而至,意欲共扶山河。

更有士子开言,作诗歌一曲。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然天,早已西倾。

.....

“杀——!!!”

厮杀声,刀枪声,战鼓声连绵交织,烽火带着狼烟滚滚而起,血与袍在互相挥舞与沾染。

荆门关外大战迭起,滚石与热油早已备好,但对于姜齐的将士来说,赵宋的军队再是如何抵抗,再是杀了多少军丁,也仍旧不过是徒劳而已。

攻城战打响。

他们准备了许多天,今日一切都站在姜齐,那军队十倍于赵宋,兵强马壮,将勇刀锋,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此时一战,绝是死战,更是撕开赵宋缺口的一战!

恶鬼大军扑击,在赵宋的军人看来,姜齐的军队就是恶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狼畏惧虎,但是遇到羊,则顿开无双。

风与沙在激荡、飞旋,血与火在交织、灼烧。

无数的声浪浩荡,百姓早已经开始哭泣着撤离,而因为听闻无名侠人仁义而来的诸多豪杰绿林,此时也终于投身到这烽火带起的滚滚浪潮之中。

无数的星星之火汇聚起来,光华虽然不亮,但足以划破黑夜。

抵抗的火苗不会熄灭,到了乱世更是如此。

赵宋积贫积弱,在姜齐看来早已没有抵抗之力,不足以再称呼为三朝之一,这等贫弱之国,若是如大夏一般蜗居天寒不出倒也罢了,但赵宋之地,水土肥沃,堪比孟魏,而远胜姜齐。

国主无能便要易主,军队无力便要遭伐。

吞灭赵宋,修生养息十年,可聚千万大军,那粮草如山,万马如川,用那铁蹄踏破孟魏天关,以此姜齐孟魏可一决天下雄主之位。

待天下大定,则人皇之座唾手可得!

姜齐之主本就有此意向!

人间王朝再强,也仍旧是人间王朝,只有人皇的座位才能抗衡诸多仙山魔土。

意欲成为第二个人皇,压过九玄,这便是姜齐野心。

但不知为何,九玄之中,白衡山明明知道姜齐野心甚大,却全然不管,这当中奥妙,实在耐人寻味。

攻城战打响了有三日,三日无眠,三日血战,直到姜齐退兵。

令云只是边关的一个小兵,但与姜齐的军队作战已经不下十次,十次的战火,十次的生死,他从一个新兵蜕变成了老兵。

一次战阵不退,活而不死者便是老兵。

老兵,是一个军队的中坚力量。

他的身后扛着大旗,那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荆字。

这是荆门关的大旗,一共是有十面,而在荆门关上,大旗就是守城人的魂魄支柱,如果大旗倒下,那么代表这一片的军队都无法指挥,会群龙无首。

他是掌旗将!

曾经的兵,如今的小将,他扛着大旗奔走,为大军指引方向。

血沾染在衣袍上,他瘫软的坐在城墙的箭口,浑身上下几乎都已经脱力。

战争啊,从没有停歇的时候,今日活了下来,那来日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

“水.....水....”

令云呢喃着,那嗓子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大旗被他捆在背上,因为这样他就能腾出手来杀敌,否则平白的死了,那实在是要遗憾呢。

干渴的感觉几乎占据了脑海的全部,他的眼神感觉有些开始花了,渐渐的,天也黑了下来,一切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他的身子几乎已经要分崩离析。

“给,你要的水。”

从没有听过的声音传到令云的耳中,紧接着便是清润的液体灌入喉咙,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看着身前的那个人。

一个年轻的道人,身上的袍子是黑白相间,宛如生死,宛如阴阳。

“道爷.....”

令云饮下那碗水,浑身上下那脱力的感觉渐渐散去,肉身再度恢复了力气,于是他让自己的身子动了动,想要站起来,而那道人则是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晚上还有战事吧,现在任何一点体力都是至关重要的。”

道人是这么说的,而令云蠕动了一下嘴唇,道:“道爷也是来助阵的绿林人?”

因为无名侠客的关系,有很多的绿林好汉来到边关帮助守城,这当中自然而然也有些野道士,于是令云就这么询问了。

“算是吧,不过我不会打仗,我只会救人。”

道人点点头,令云勉强的笑了笑:“救人....救人好呢,打仗不过就杀一个人....救人能救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救人好,救人好......”

道人摇摇头:“你还是少说话,体力都耗费光了。”

“嘿嘿....”

令云摇了摇头:“道爷....这话不对了,因为马上要死了....所以我才在这里说话啊。”

“谁知道到了阴世....还能不能说话呢......说了.....也没人听了啊.....”

令云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道爷.....你说,那阴世是什么样子的啊?”

“阴世是什么样?你怎么突然想要问这个?”

道人看着他,而令云则是笑了笑:“那要是,要是和阳间一样的话,那不也有卖包子的铺,抓药的郎中,采花的姑娘么,那死了也没啥可怕的.....”

“道爷,你们这些道人啊,有些是得到成仙的了,有些还没有,还在红尘里打转呢,但你应该知道阴世是什么样子的吧?那些鬼怪志异我也看过,不瞒道爷说,我可不是那种大字不识的白丁.....那些鬼书里写的,说阴世里面都是黑山,有个恶殿,当中坐着个恶鬼,那善人被他放走,那恶人被他吃掉.....是不是这样的?”

令云在询问,道人轻轻侧过了头:“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是真话,我都要死了,不得了解一下阴世的风土人情么....”

令云这话带着自我嘲讽,而道人点点头:“没有大地,没有黑山,恶鬼是有,但不吃人。”

“阴世是一片大海,所有的魂魄都在其中沉浮,其中有撑船的艄公,他们带着铁面,行与无边幽冥之海,渡化魂魄真灵。仙魔入海转世而去,凡尘众生入海则入轮回而去。”

“一入轮回,前尘尽去,真灵洗净,返本还源,再入人间,但如果生前为恶,那轮回之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这是幽冥海的职责,并非是我等可以窥视。”

令云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便是惊奇起来:“阴世是海么,海里还有艄公?”

“不单单是艄公,据说还有三座山,但并非黑色,魂魄之中,似乎偶有误入三山者,最后不知所踪。”

道人细细言来,令云缓缓而听,而就在这时候,道人突开一语:“你就这么确定,这一战之后,你会死么?”

“嘿嘿,道爷,等今晚这一战落幕,咱们这荆门关,怕是没有几个活人了。”

令云叹出气来:“关不能破,我们只能死守,那一旦破了,后面亿万的黎民百姓都要完蛋,姜齐就是恶鬼,他们的军队所过之处,城毁民亡。”

“赵宋不行了......如果能不死,我也不想死,谁想死呢?可是我不死,后面那万万人就要死,虽然我死了他们也未必就不死......”

“道爷,我要是死了,真的入了那什么幽冥海,我不会弄水可怎么办?”

令云唧唧歪歪的说着绕口的话,道人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你是掌旗帜的小将,人可以死,但旗帜不能倒下。”

令云听得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傲然起来:“那是自然,人可死,旗不能倒!道爷,我和你讲——”

话不曾说完,而就在这时候,那塔楼处,突然传来了浩荡的鼓声。

“敌袭————!!!”

疯狂的嘶吼再度响起,那遥远的天边,一片铁甲的浪潮汇聚而来,那攻城的云梯再度被架起,宛如神异的古兽,带着烽火狼烟,要摧毁这里的一切。

天外有火光飞舞过来,渐渐连绵成一片,那原本的瞭望塔楼上,传令兵惊骇欲死的摔下来,大声吼叫,用着生平最大的力气在嘶豪:

“火箭——火箭——还有火山石——!”

巨石与火箭从天外飞来,只是刹那便将荆门关前化作一片火海。

城墙被打的炸开,所有的宋军都没有想到夜战会是以这种情况拉开序幕,他们被火箭射中,亦或是被火山石直接埋葬,那尸体倒着飞出城头,落在关内的土地上。

“流星火雨——!!!”

沙尘烈火,血水铁甲连绵成一片,大旗也被洞穿,令云惊骇的嘶吼,要让道人离开,然而一转头,道人已经不见了。

仿佛从没有来过一样,而令云也没有细想,那抄起钢刀来,举起铁盾,正是这时候,天空上第二波流星火雨已经坠下!

巨大的火山石砸过,擦着铁盾,那烈火灼烧上铁甲,很快熄灭,然而火箭却不停歇,不断的扎在铁盾。

惨嚎声响彻,至此城墙上的宋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姜齐突然撤退,他们不是在休整,而是在等待火箭军与投石机的到来。

“轰——!!!”

突然更加巨大的声音响彻,那浩荡的力量摧毁坚硬的城墙,无数的断肢残臂飞舞起来,落在尘土之中,血水染红了半边的天穹。

“火炮——!”

有人看清楚了,那遥远的夜幕下,最后一缕光华照耀到的地方,那是传说中的火器,被称呼为“炮”的神兵!

十门火炮出现在战场上,一切的局势都已经无法逆转,惨叫声伴随着一切响起,令云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撕裂了。

眼中只剩下火光,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幸亏这种东西还不能连续发射,在猛烈的火力攻伐之后,云梯已经驾上了城头。

这时候守城的士兵已经减少了半数,剩下的半数,永远的躺在了黄沙之中。

火器,火龙铳,火炮,这些都是姜齐最先装配的东西,而远在天寒的夏朝,曾经用了数万两的黄金才换来八杆火龙铳。

士气彻底溃散,然而攻城战打响,姜齐的士兵如恶鬼一般降下,挥舞长枪钢刀,如入无人之阵,之前的火炮攻击彻底打溃了大部分宋朝士兵的气势,此时进行白刃战,却是陷入了一面倒的屠杀之中。

“大旗在这里,不要退——!”

有将军在呼喊:“掌旗将,掌旗将在哪里——!”

“掌旗将在此——!!!”

令云听到呼喊,把那大旗竖起,那荆门关的大旗被挥舞起来,此时一面旗帜起来,接连不断都有旗帜起来,那十面大旗招摇,此时守关的一位将军怒吼:“他们攻城了,他们不可能开炮的!我们能守住!”

“火炮需要冷却,火箭也不是无限,他们的人还在城头上,不要退,把他们打下去!”

“不要退,死战,死战——!!!”

“死战是死,不战更是死,既然憋屈的死,不如多杀几个再死!”

“你他娘的回来——我让你回来——!”

相似的呼喊声音回荡在城墙各处,那些逃命的士兵渐渐放缓了脚步,那心中的疯狂渐渐占据了阵地,把恐惧压制了下去。

令云挥舞着大旗,那大旗的尖端也是枪刃,他在挥舞,因为大旗就是军心。

然而就在这时候,东北方向的大旗突然倒了下去。

随后离马就有崩溃的呼喊声传出:“荆门关破了!大旗倒了!”

“大旗没倒!”

令云在嘶吼,那双目充血,手中的大旗拼了命的挥舞,而其他的大旗同样开始挥舞,逐渐的,原本的逃兵重新回到战场,那手中的刀枪再一次劈向了齐朝的军人。

“起阵——!”

姜齐的军队显然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此时以十人为墙壁,盾与枪结合交换,引得如海潮般枪阵推进,而赵宋的军队冲过去,在瞬间就被枪海撕扯得粉碎。

枪尖高挑,把人的尸体挂在上方,紧接着继续穿刺,不断带走一个又一个士兵的生命。

赵宋的士兵被分割开来,只能以小团体的形式来进行作战,而这样就如同在被剿灭一般,那枪阵如海如涛,一波一波的冲杀,而赵宋这边只能做着一拨又一拨徒劳的反抗。

噗呲——!

最先喊话不要退的那个将军被杀了,他的腹部被三杆钢枪刺穿,脖颈上还挨了一枪,但就在最后一瞬间,他猛地一把抓住了脖颈上的枪杆子,剩下的一只手把腹部的三杆钢枪彻底揽住。

就是这个动作救下了无数人,那后面的将军冲过去,带领士兵推开枪阵,而姜齐的这个十人队想要收回长枪,却发现长枪被对方抓的死死,根本收不回来了。

“冲——都给我杀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那后来的将军挥舞大刀,看光影森寒,把那一个枪手当场连人带盾都直接劈开了。

于是原本的包围圈被撕开了口子,以生命为代价,这是赵宋军队最后的疯狂。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荆门关破,后面的百姓全都要死,他们逃了,也是要死,那都是死,不如拉几个上路,也不算亏了。

令云的大旗中央被火箭射出了一个空洞,现在早就已经燃烧殆尽,那荆字的一半变得焦糊空旷,而那枪刃森寒,此时推着一个姜齐枪兵,发出最后的吼叫。

“大旗没倒——!!!”

那个枪兵被活活挤死,而更多的枪刃从前方伸出来,直接斩在令云的身上。

上半身被三杆长枪贯穿,那手中的大旗立者,令云的目光开始涣散,七窍都开始向外流淌出血来。

意识逐渐模糊,在最后的时候,他听见敌方的将军在喊:“东南的大旗已经被斩掉了——!”

没有,还没有斩掉啊,我们的大旗还仍旧立着.....

“大旗....没.....”

令云的意识陷入黑暗之中,这是死亡的征兆,那手也逐渐开始放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黑暗之中,走来了一个道人。

“道爷?”

令云说不出话,只是看着白天的那个道人走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杆大旗,那正是自己现在手中持着的大旗。

荆门关的大旗!

“大旗!”

令云的身子在颤动,而那道人在开口:“谁说的大旗不能倒下?”

“可不能食言啊,而且你也说了你不会弄水,那就更不能去幽冥海了。”

“挥起你的大旗,只要一下就好,真的,我不骗你的。”

道人的话很轻,令云接过那柄大旗,而就在这时候,整个眼中的光景都变化了,恍如大梦初醒,恍如死而复生,他拿着手中的大旗,而听见了哀嚎的叹语。

“大旗倒了........”

大旗没有倒下!

令云是这样想的,而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有个将军背对着他,他没有发现,令云已经站起来了。

手中的大旗举起,而猛地挥舞下去!

一刹那,天地失色,山河倒转!

天上的云汇聚而来,那风云都开始变幻,所有的火焰被吹的熄灭,那火炮在轰击的过程中就被震荡回去,一刹那,姜齐的军队大乱,而城墙上的所有姜齐士兵,在这一瞬间,俱都化作尘土散去。

远处的大军之中,一位大将瞳孔猛缩,看着城墙上的情景,那原本已经破烂不堪,处处是火苗升腾的断壁残垣,居然有一杆残破的大旗缓缓竖起。

那大旗上,写着一个“荆”字。

一人站在城头,浑身是血。

那前方,茫茫皆是铁甲。

两军对垒,百万大军对阵一个人。

风云在卷。

天地之间,寂静无言。

......

荆门关终于还是破了。

十日烽火,守城十万将士全军覆没。

但是,却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荆门关在这一日后,有了一个传说。

传说,那些守城的士兵中,有一位小将军,他手中握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荆门,那大旗一挥,便是风云倒转,那大旗一展,便是乾坤皆乱。

百万的大军被他摄住,不敢踏过一步,但小将军最后还是死了,可那尸体去了何处,无人知道,那杆大旗落在了何处,也无人知道。

他叫什么,家住何处,早也无人知道。

只是后来听闻,似有说书人道:

“那是仙人给他的旗,那是一杆代表着不灭的旗。”

“他说旗不能倒下,于是天地也来帮他。”

“传说他死的时候,风在呼啸,云在哀悼。”

“那杆旗,唤作——令云旗。”

第五百三十五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六)红尘冢

.....

人世是由各种情感组成的。

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是红尘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天上有位大圣想要吃掉所有的红尘。

地上的众生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

道人的步伐缓缓,目光悠远,那跟着风沙的指引,行了许久,来到了一处荒芜的地方。

大丘连绵,黄沙满地。

数十座坟冢落在此处,无人打理,那没有碑文,随意立下的石头也早就已经烂掉,数十个,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葬在了这里。

李辟尘早就离开了荆门关,此时走去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这里是无人的沙域,而这些坟冢静静待在此地,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岁月了。

脚步的声音传来,李辟尘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位老人,还有一个少女。

那老人的岁数已有七十,那少女不过还是十岁的顽童。

老少差的太大,那老人手中提着一个包裹,那少女背上负着一个行囊。

看上去像是逃难的人,因为两人身上都还带着水囊。

老人闷头行走,而那少女看见了李辟尘,微微扯了扯老人:“爷爷,有个好好看的小道爷在前面!”

“小道爷?”

老人抬起头,看到李辟尘站在坟冢前,那举目四望,沙尘茫茫,又看道人神情之中并无喜意,便心中有了计较,走了几步,对李辟尘打个招呼:“道爷也是来上坟的?”

“上坟?我不是,只是偶然走到了这里,老丈家的人葬在这处黄沙么?”

李辟尘回应,而老人听得他的话,摇摇头:“你说的对,也不对啊。”

“何解?”

李辟尘双手负起,那微微俯身,老人此时已经带着女娃走到这里,那把手中的包裹放下,对着这里叹气:“我那儿子死了,就死在这里,可惜我却不知道哪一个坟才是他的。”

“没法子,每年来这里,我都只能把这一片荒冢都祭拜一遍,诶,不过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老丈怎么说?”

李辟尘询问,老人摇摇头,那身子蹲下来,而小女娃已经把身上的包裹也卸下来了。

“荆门关破了,这赵宋也要完蛋了,趁着姜齐的军队还没打过来,早点走啊,去那孟魏.....”

“我死了没有关系,但这姑娘不能死啊,我这姑娘死了,那他老爹在阴世也不会瞑目的。”

老人的语气带着迷茫与难言,他把手中的火折子与纸钱取出来,挨个挨个的放在这些荒冢的前面,拿石头压起,然后从最左边第一个开始祭拜。

“管你们那么多,现在赵宋也要完了,以后也没钱送给你们了,老头子我不知道你们哪个是我儿子,但祭拜了这么多年,你们都算是我儿子,但我这个便宜老爹,很快就要走了。”

“放心吧,不久之后,你们还会在下面见到我的。”

“这是最后一次送钱了,你们在阴世可省着点花,别都用来贿赂那恶鬼了,给自己多多少少留点,反正肯定能用得上的。”

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李辟尘静静的听着,而一会过去,老头子让孙女去叩拜,于是那小女孩恭恭敬敬的在这些坟冢前叩拜下来,每一个都是三拜。

“姑娘啊,等我死了,你可要嫁个好人家啊,别再受苦了去。”

老人的语气有些莫名,而小女娃则是摇头,那红扑扑的脸蛋有些委屈:“爷爷好人,爷爷会长命百岁。”

“嘿,长命百岁还不是只有三十年好活!我今年七十岁了,这一甲子都过去了,真的是够本了!”

老人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等把你嫁出去,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下去,去见你那早死的老爹去。”

一老一小苦中作乐,李辟尘看向那些坟冢,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老人。

身躯中的气血尚且还算可以,这么看,这老人起码还能活到八十岁。

当然,前提是不出什么意外。

李辟尘开了口:“老丈身躯尚好,八十有望。”

“八十有望?小道爷诓我呢,就这天天战乱天天逃难,我能活到八十?”

“自然可以,老丈若是不信,十年之后,我再来找老丈看看?”

老人听得玄乎,看李辟尘面容不似胡说,于是便笑:“那要是真能活到八十,我可就借小道爷的吉言了。”

李辟尘不答他,此时目光之中显化阴阳,那照着这数十座荒冢一望,只是瞬间,那望舒之目便得知哪一座才是小姑娘爹爹的墓了。

向着东方,面朝北处,那一座荒冢显得有些小,那便是小姑娘的爹爹。

李辟尘看着老人与小姑娘,沉吟下来,复又俯身,对小姑娘道:“我知道你的爹爹是哪座坟了。”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姑娘愣了愣,而老人更是面露不解之色。

李辟尘摇摇头,那手掌抬起,突然在小姑娘的面上一抚。

而老人看的奇怪,正是这时候,李辟尘突然转过头去,又在他面上一抚。

阴目显威,此时小姑娘突然看见,那些坟冢之上,飘飘荡荡显露出无数虚幻影子来。

她目光之中显露茫然,而老人同样看见了这些情景,惊骇的站起身来。

那些虚幻的影子是不灭的念头,与曾经的武炎青一般,都是最后剩余的,难以说明的东西。此时那向着东方,面朝北位的荒冢上,一道虚影显得寂寥无比,已经看不清面目,但老人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就是他的儿子。

一切皆虚幻,他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起来,那原本还有些健实的步伐开始颤抖,不自觉的拉扯着小姑娘,向着那道虚幻影子走去。

他仿佛忘记了李辟尘的存在,就这么走着,而李辟尘在他们身后看着。

那虚幻的影子动也不动,小姑娘被老人拉到影子前,显得有些害怕,而老人则是嘴唇哆嗦,那蹲下身子,摸着小姑娘的头,颤声开口:“快.....快....姑娘.....这是你爹......”

“快叫爹.....快叫爹......”

小姑娘眼中满是茫然,看着那道幻影,又看着爷爷那眼中的血丝,终于是呼喊了一声:

“爹。”

就是这一道呼声,老人眼中陡然是泪花夺眶而出,那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双膝跪在黄沙,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自己的儿子死了十年,十年的岁月,天地都转了十个春秋,太阳升起落下不知凡几,那一代人又成长为林,而他已经渐渐老去。

谁能知道他的心酸,无人知晓。

小姑娘不知道老人怎么了,只是同样哭起来,那双手放在爷爷的头上,居然还在抚摸:“爷爷不哭.....爷爷不哭.....呜呜.......爷爷......不哭......”

她从没有见过老人哭,而今天,在这坟冢面前,老人哭了。

李辟尘看着那个虚幻的影子,心中不免有些情感难以诉说,突然想到,那百年过去,等自己回归来世,是否也是如此的心情?

果然,七情是谁也避免不了的东西,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天上的那位大圣,他确实是可以做到吃掉整片红尘的。

然而大圣要怎么作,和这芸芸众生都没有关系,他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管你天塌地陷,只要自己的亲人犹在,哪怕赴死,也是笑着死的。

李辟尘抬起头来,那话语轻轻而落:

“大圣.....算什么东西。”

这语句很轻,然而就在此时,那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回响。

大圣,都是狗屁。

虚天之中仿佛出现一张面孔,转瞬即逝。

李辟尘看着天空,沉默不言,那又低下头来,看着前方那虚幻的影子。

此时那幻影居然有了动作,轻轻的俯下身子,把老人与小姑娘搂在怀中,随后转过身去,对李辟尘恭敬的叩拜了三下。

李辟尘缓缓点头:“去吧,该上路了。”

“不要让天尊等的太久了。”

那道虚幻的影子点点头,在下一瞬间,再度摸了摸女儿的脸,直到那姑娘抬起头,看见那虚幻的影子,终于消散无踪。

其余荒冢上的虚影俱都面朝这处,冥冥之中,他们似乎都醒过来了,那看着小姑娘的父亲消失,他们站立不动良久,最后又全部散去。

于是一道轻雷打过云巅。

于是小姑娘突然抬起头来。

老人抬起头来,而小姑娘在一旁嗫嚅:

“爷爷,爹走了。”

老人的目光之中带着泪花与迷茫,那转过头去,却发现道人也不见了。

一切就好像是幻觉一般,老人抬起头来,擦干了泪水,笑了笑:“真的是人老了,哪里会有什么道人在这里,又哪里会见到什么鬼魂呢?”

“爷爷,真的见到了。”

小姑娘突然开口,那头抬起来,望着天阙。

“我看见了。”

老人开言:“你看见了什么?真的有道人?”

小姑娘狠狠的点头。

“嗯,真的有!”

她把小手指起,那点向天穹,而老人同样是抬头,那耳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道轻雷的声音。

极其的轻,就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那悄悄地,就离开了。

而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好奇与羡慕:

“那小道爷啊.....”

“化作一道轻雷登天去啦。”

第五百三十六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七)天将暮

雷雨落世,荡起尘烟滚滚。

天上的事已经落定,但人间的乱才刚刚开始。

......

山河破碎,无数百姓惨死于苍茫大地,那更不要说那些用无数军人尸体浇筑的累累白骨之观。

别离那老人与姑娘,李辟尘的步伐还没有停歇,这一次的旅途,是越走越是沉重。

人间的事情,终究与天上的事情不同,凡人终究还是凡人,仙人终究是仙人。

仙凡两隔,不闻凡尘事,不闻天上人。

城池破败,大漠无烟,焦糊的色彩仍旧充斥着这里,显然这里刚刚被攻打过不久。

仍旧是姜齐的军队,他们仿佛是生来就要怼天怼地一样,李辟尘的脚步刚刚踏入这座城池,那顿时就抬起了头。

这不是一座平凡的城。

天已经开始昏暗,如同那坠落的大日,人间也失去了光芒。

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能听见里面处处的哀嚎,那举目望去,还能见到一些骨瘦嶙峋的......人。

他们,应该还能称之为人吧。

那双目之中空洞无神,麻木的喝着脏水,而有的孩子拎着焦糊的木棍,对准瘦弱的人便打过去,那血流了一地,溅了满身,而那孩子只是把那人手中的半块馒头抢来,那牙齿一咬,却还被咯掉了两个。

十几天的冷馒头,哪里还能吃呢。

入目所见,没有所谓的人,只有一群魑魅魍魉。

但他们曾经是人。

妖魔就是在这种氛围之中诞生出来的,这种战乱阴秽的地方是诞生妖魔的好池塘,李辟尘只是走过两步,就看见了那些躲在角落的魑魅魍魉。

它们盯着那些瘦弱的人,当有人跌倒受伤,它们就会悄悄的过去,由于还没有诞生出腐朽的肉体,仍旧是一些浊气,所以飘荡过去时,并不会被人发现。

它们化作浊气吞噬凡人,等凡人死之前,也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妖魔。

古来异志之中所说的活鬼,小鬼,多数都是这种东西,而并非是幽冥海中的鬼魂,否则那就真的是艄公失职,这种事情,是极其之少的。

当然,妖魔也并非都是这种浊气化生,像是移山道人那般,后天修行成妖魔,也是多不胜数,不过那青毛狮子如今改邪归正,也就不再提他过去劣事,好歹罪孽也偿,法力也斩,耗费二十年苦工,在菩提树下苦修重来,还能说什么呢。

怀着恶意的目光转来,那些瘦的如同骨鬼般的人开始向着李辟尘这里聚集,对于李辟尘来说,哪怕百万大军也无法撼动一位人仙,更不要说这些病佬鬼了。

浑不在意那些凑过来的人,但在这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干什么,都滚!”

一个富态的胖子走过来,身上披着褴褛的衣袍,但李辟尘看见它的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

“道爷,这帮家伙不懂得礼仪规矩,得罪了。”

胖子对李辟尘拱拱手,那些边上的病佬鬼开始退去,那双目之中满是惧怕的神色,似乎对这胖子讳莫如深。

“妖魔,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辟尘看着身前的这个胖子,这家伙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

宛如烂肉的聚集体,它的真身是一团肉山,看着就像是胖而无毛的野狗,头顶垂下两根长须,而却没有七窍,那人立着,也学来穿衣言语。

“道爷见笑,我没有恶意。”

胖子笑眯眯,他这模样自然是幻化而非真身,对李辟尘做了个手势:“道爷,请。”

他的姿态放的很低,此时就好像要请李辟尘观看这座城池一样,李辟尘沉吟半响,也不言语,那走到前面,而胖子嘿嘿的笑,步伐迈开,迅速跟上。

“咱来见得道爷,知道道爷乃有道真仙,故此前来一见,也是怕这些不知好歹的魑魅魍魉袭击道爷,到那时候道爷牵连于咱,那就不甚好了。”

胖子呼哧的说着,李辟尘不看他:“你此言,好像我不杀那些魑魅魍魉,就不会杀你似的,你既知道我列在仙班,还敢如此靠上来套什么近乎,莫非是妖魔当的不爽利,准备改行修仙么?”

“嘿,爽利自然是爽利,只是么,这妖魔啊,不能在光天化日出现,那人看了,是处处喊打;那仙看了,是要飞剑杀生;那神看了,是要拿罪示问;那魔看了,诶呦诶,这可不得了,那要是被魔看见了,咱们这些三浊化生的妖魔,还不得都被弄死吞了啊。”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咱还没活够呢,这刚刚生出来,就要死,咱可不干,那既然不干,咱就只能一心向道,总而言之,褪去这妖魔恶身,岂不美哉?”

李辟尘失笑:“话说的不错,可惜心中不真,你也莫要诓我,我这里,你说东心中想西,在我眼中全然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是这里魑魅魍魉的统帅,那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胖子摸了摸肚皮:“咱生来无七窍,但却有先天之念,咱知似咱这种东西,似乎唤作甚么——‘混沌’。”

“混沌么......”

李辟尘看了它一眼:“原来是混沌这大恶的妖魔,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诶,道爷这话不对,甚么叫善恶不辨?您看着天下啊,哪里还有善恶?就看着城池之内,道爷可看见了善良二字?”

李辟尘摇摇头:“烽火狼烟,战争之事,从无对错可言,无非是野心野行,只是此事,姜齐做的实在是太过,有伤天和。”

混沌道:“天和不伤,咱等不出,道爷且不看,咱们这些三浊妖魔,俱都是人心恶念所聚,若是天下无战事,便是魔门也不会擅自做出妖魔,这说到底,还是人心本恶。”

“若说是非不分,那姜齐狼子野心,欲吞天下,杀人何止千百万?”

混沌嘿嘿的笑,而李辟尘转头看他,言道:“你说的不错,若是天下无战,又哪里会有妖魔化生,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在这里杀了你,但天下只要不太平,能有一个混沌出,就有第二个混沌出。”

“姜齐不息,妖魔不止。”

混沌笑着:“道爷不愧是列在仙班的人,说话做事,那一瞬间就转的快了,咱正是此意,道爷想要杀咱,乃至于灭掉整个城池的魑魅魍魉,咱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道爷可看见了,这一路上,不论是鬼佬还是魑魅魍魉,俱都被咱统辖,而咱虽是混沌,可知道善恶,知道利害,这天底下咱若是乱行,九玄必然不得放咱,更不要说若闹腾大了,那万一引动天仙下界,必死无疑。”

“我这还是把危害放大一万倍说,但目前上,咱还是规规矩矩的,道爷杀了我,那第二个生出的妖魔,指不定就是什么霍世大怪,到时候整治还来不及,又是道爷的因果。”

混沌嬉笑,李辟尘道:“我不能杀你,也不能不杀你,这话说的,仿佛是只剩下传法一途,说白了,你究竟要法做什么用处?”

混沌听得此言,笑容更甚:“道爷啊,您是聪明的,这一点就通了。”

他这里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带着李辟尘去了一个地方,而在那处,李辟尘停下了脚步。

“道爷您看见了?”

混沌开口,李辟尘看着前方,那是一条路。

黑白两侧各分开,但又连接在一块,至于路的尽头,混混沌沌,仿若直通幽冥。

黑色的路上已经有气息在动荡,而白色的路却是开始分崩离析。

“这啊,是黑白路,道爷恐怕是不知道的,这路可难见的很呢,当中那黑的,是恶,是死,那白的,是善,是生,但我要收服这黑白路,却没有法子呢。”

“所以......”

李辟尘抬起眼皮,转头看他。

在这一瞬间,混沌开始显化出真身来,那手里拎着一柄杀猪刀,那身子变作十丈高大,容颜凶恶,无七窍来,两须倒垂,肉浪成海。

“所以啊,这黑的够啦,但白的还少,所以啊,请道爷助我一臂之力,还请道爷,乖乖上路去吧。”

他露出凶狠面貌,而正是这一瞬间,那四面八方,无数魑魅魍魉俱都围拢上来。

“仙人的血肉!”

“一定很美味!”

“混沌不能独吞!”

“是我的!”

他们露出獠牙,而混沌猛地一挥手,那身上四臂开合,直接抓住一个家伙,向着头上一砸,正是这一瞬,那当中露出一个不断蠕动的圆点,直接把那魍魉吞掉了。

“道爷啊,咱们这活的也不容易,妖魔天天被喊打喊杀,我也不想这样啊,只是您那气息实在是浩荡,比这满城的活人都要好,所以这下,为了这黑白路,还请您上路去吧?”

“您帮了我,我向您保证,一定一定,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交易买卖,您可不亏呢!您想啊,用一条命来换取天下万万人的命,这多划算啊。”

李辟尘看着它,目光转向那柄刀,而混沌敏锐的察觉到了李辟尘的目光,那声音传了出来:“道爷好眼力啊,这刀可是宝贝呢,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怎么样,厉害吧,这东西,唤作七杀刀。”

混沌扬起手中的那柄杀猪刀,此时刀上沾染七重杀气,骇人心神,而混沌一刀劈下,对准李辟尘的脑门就斩杀而去。

刀光杀气劈开山河,那一抽刀,便是天地失色。

“嘿————!!!”

混沌怪异的笑起来,那声音浩荡,连带着边上的魑魅魍魉都笑了起来。

李辟尘被这一刀剁成两截,此时尸首落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哈哈哈,成了,成了!”

混沌大笑起来:“一个仙家的尸首啊!这阳善成了!”

“傻子一样的仙人,我他娘给你卑躬屈膝,你还当真了!”

“狗屁,去死吧白痴!”

“黑白路,踏过去就是长生不死,这可是阴阳同现的地方才会出现的异景!走,你们这些魑魅魍魉,都随我来!”

混沌踏入那路中,脚步跨过李辟尘的尸首,而身后魑魅魍魉跟随,但还没走过几步,忽然前方的景色陡然变幻。

一个李辟尘站在身前,两个李辟尘站在身前,三个李辟尘站在身前。

混沌愣住了。

三个李辟尘看着混沌,同时竖起一根手指,那轻轻一摇。

轰——

冥冥之中仿佛高天崩塌,那山河被困,混沌抬头,突见一只大手陡然落下。

那五指一张,抓住他的脑袋就是一扭,瞬间三清贯穿头颅,化出五个血窟窿来。

混沌惨叫,而那手中的七杀刀丢出,被李辟尘拿住。

于是三个李辟尘在一瞬间走到一起,合为一身。

“你没死——!”

魑魅魍魉他们开始呼喊,然下一瞬间,就看见李辟尘轻轻挥下手中的七杀刀。

一刹那,刀光划落,杀气撼天,所有的魑魅魍魉都被灭去。

“别……道爷……我错了,饶我一命……你饶了我……”

混沌在颤抖着哀求,然而下一瞬间,混沌却看到了光。

那是七杀刀的光。

混沌没有七窍,所以只要给他开了七窍,他立刻就会死。

七杀刀对准七窍,一刀七下。

混沌看见了刀光,听见了刀声,于是血喷了出来。

巨大的身躯轰然坠落在地,血水喷洒而出。

它死了。

李辟尘的目光中毫无波动,手中七杀刀一抖,那顺势就丢出。

嗡的一声刀颤,在李辟尘身边左侧,那虚天起光,当中浮出一条路来。

黑白路现。

李辟尘的目光转动了。

.....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太阳失去了光彩。

于是尘世之中,处处都聚起鬼魅魍魉。

人心浮动,有人笑里藏刀,有人本就是恶念滔滔。

....

善恶一时皆妄念,正邪难道是非辩。

生死明罪森罗殿,黑白路上太平天。

第五百三十七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八)黑白语

....

大道一条,黑白两边。

生人在左,死人在右。

....

李辟尘的目光中,所见到的人间之世已经完全颠倒。

是非错乱,生死不分。

善恶也颠,正邪难辨。

人间失去了色彩,一切都变成黑白两色。

那苍老残破的墙壁,此时身边匆匆走过一个又一个人,他们没有情感,没有欲望,没有尘心,更不是行尸走肉,亦不是魂魄之身。

黑白路,李辟尘踏上了这条路,只因为混沌之前的狂言,说踏上这条路就是长生不死。

可笑,人仙也不过活一千五百年罢了,这长生是真,但何来不死?

于是李辟尘决定踏上这条路看一看。

于是人间错乱了。

这里仿佛是人间的反面,但却比人间更加的黑暗与深沉。

所有的“人”在走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向着李辟尘所在的地方望来一眼。

“啪——”

有人扯住了李辟尘,李辟尘转头看他,却是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五官。

这是一个士子打扮的人,他扯住李辟尘,那明明没有嘴巴,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但其中满是森寒冰冷。

“阳世的人,到这里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他在言语,李辟尘看着他:“这里是什么地方?黑白路通向哪里?为什么阳世的人不能进来?”

“这里是生死夹缝,这里的人都是非生非死之人,不是魂魄亦无肉身,你有肉身,在生死夹缝之中,就如同那白昼的太阳一般让人炽热且厌恶,如果是只有魂魄,那就如月华一般让人寒冷且痛苦。”

无面士子开口:“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生死夹缝之中,不欢迎阳世的人,更不欢迎阴世的魂。”

生死夹缝?这个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李辟尘不回答他,只是头颅转动,看向四周,那些行客都是步伐匆匆,似乎在追寻什么,可李辟尘看的出来,他们一直都在黑白路的两侧打转,来回的走动。

“他们为什么不断打转?”

李辟尘抓住无面士子的手,后者顿时想要挣脱,但刚是动作便僵住,因为李辟尘的目中,有阳世的光,亦有阴世的光。

李辟尘看着他,发现他并没有真灵,像是魂魄,但又不是。

“你......非阴非阳?”

无面士子被两重光华照破,此时放下了手:“原来如此,你也是非阴非阳,是新来的,所以还带着阳气么......”

他自己脑补了一些东西,而李辟尘并不答话,此时无面士子开口:“我们在来回走动,因为我们想要找到出去的路。”

“出去的路?”

“对,黑白路是没有穷尽的,白的通向阳间,黑的通向阴间,但是有一点,从黑白路上走出来,就不能再踏回那条路了。”

无面士子指了指脚下,李辟尘低下头,却是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已经脱离了黑白路。

“看吧,你也是一样的,都是失去了心的人。”

无眠士子指着李辟尘:“你死了。”

“我死了?”

李辟尘盯着对方,而就是这时候,无面士子突然放开手,那转过身去,低下头来,开始向着远处走去,还没有踏出两步,突然化作一片黑雾散开。

于是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李辟尘看了看四周,那脑海中微微思索,终于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白路,生死夹缝,黑白一线天。

曾经有个鬼王,叫做陈清阴,他有一招大神通,唤作——借尸还魂。

那大神通的逃遁之法让艄公都无法察觉,正是因为通过生死夹缝施展。

这里不是人间,更不是幽冥。

这里不是天上,更不是圣境。

这里是生死夹缝,如果硬是要说明,就是类似于鬼门关前的深谷,许多人都掉了进来,这里极其靠近幽冥但又不是,于是他们在谷内打转,寻不到出去的路。

渐渐地,他们忘记了一切,魂魄在这里待得太久,而真灵已经在长久的岁月中消磨殆尽。

“白脸艄公有个解释,得借尸还魂之神通者,只需多做准备,可规避无量劫下一切劫难,因为劫难加身,无非灭身杀魂,这神通丢弃肉身,魂魄舍弃,入生死之中,故此劫认定他已经死去,于是便自动消弭。”

“生死夹缝.....”

李辟尘皱着眉头,混沌说到了这里就是长生不死,但是无面士子直接否定了这个言论,他言之凿凿,只是那三个字犹如斩钉截铁一般。

“我死了?”

李辟尘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种触感变得冰凉,全然不似活人。

人劫之中有一劫唤作生死劫,中之必死,若是渡不过就此陨灭,若是渡过,来日可有一次不入幽冥的机会。

这可以说是很眷顾了,无非就是一场大赌而已。

但李辟尘听叶缘说过,这一道劫难并非随意而发,而是人在遇到大难时,危机降临,才会出现这道劫难。

现在是危机降临么?

混沌不过是个蝼蚁,七杀刀已经归于自己手中,而无面的士子已经化作黑雾散尽,那么所谓的危机,指的是入了黑白路,不能回到阳间吗?

长生不死.....看来混沌是被骗了。

李辟尘的目光之中有光华在闪动。

“混沌....没有说他长生不死的消息从何处得来,是有人在诓他.....他被骗了。”

“黑白路确实是长生不死.....是了,活在生死夹缝之中,可不就是长生不死么。”

“浑浑噩噩,真灵被泯灭殆尽,不是活人亦不是死人......艄公不至,幽冥不显,人间不见,天上难知.....永远被困在这座监牢之中不见天日......”

李辟尘看向黑白路的尽头,那处仍旧是混沌难知,沉沉浮浮,而不断有黑与白的光从中弹出,落在路上,渐渐凝固成岩石。

“滴答——”

一滴黑色的雨水突然落下。

李辟尘抬起头来,看见一片白色的云。

白云滔天,黑雨潮潮。

当黑色的雨水降临这处生死夹缝的时候,所有在兜转的无面人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宛如放弃了什么,那僵硬如死尸般的抬起头,望着天阙,再也不动半点。

而在李辟尘眼中,那些雨水化作了刀。

“杀水雨.....第五难杀生劫.....”

李辟尘看清这些黑色雨水是什么,这是劫难!

噗呲——!

鲜血飞洒出来,但却是诡异的黑色,那些无面的人被雨水劈到身上,随后瞬间就如同被撕裂一般,那黑血洒落满地,他们砰的跪倒在地。

“杀——”

冥冥之中有什么声音在响彻,李辟尘看向那白的路,在白路的尽头,那混沌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面铜镜。

人劫之第五难杀生,其中第五劫唤作杀水雨,为众生聚愿,愿化水雨如刀,若是挡不住众生意志,则被群刀分杀而死。

黑色的雨水仍旧在下,然而伤不到李辟尘半点,那双目之中阴阳显化,望舒的力量盖过了这些黑雨。

然而劫难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渡过的,此时那些被斩倒的血人忽然站起来,它们的身上插满黑刀,那两只手持着黑刀,一步一步向着李辟尘走来。

太阳是黑的,云是白的,雨是黑的。

众生是黑的,它们提着刀,那身子扭曲的如同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李辟尘看着它们,步伐踏出去,只是一步,那四面八方,浩荡的纯阳气息散开,把这一片乾坤都沾染成白色。

阳世的气息显露,那些黑色的血人都化作虚无,然而黑雨仍旧在下,更加的汹涌,那些无面者也不断的从虚无之中走出,而原本的无面者一但被黑刀砍中,瞬间就化作血人。

“这是我的劫吗?”

李辟尘看着前方的那些黑色人影,而在最深处,有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这些都是你的因果,荆门关时你给那小将一杆令云旗,那一挥就杀了十万大军,你以为你接不到因果吗。”

“它们是来向你讨债的,魂魄不能化入幽冥,艄公不来,永远回荡在生死夹缝,这些都是你的过错。”

李辟尘看向那处,当中有一双眼睛渐渐显露,最后化作一个人坐在黑白路的尽头。

那身上的气息,与自己极其的相似。

“你是哪一位太上?”

李辟尘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一位太上化身,而对方似乎没有交谈的欲望,只是低着头,缓缓开口:“已死之人,何必多言。”

“已死之人?我可没有死,可把话说明白了。”

李辟尘摇摇头,手掌之中闪过雷光,而对面那人的衣着容颜也渐渐露出,那身上穿着灰色的大袍,似王侯将相,披着黑色的铁甲,那脖颈处绕着两团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灵的绒尾。

他的身下有黑色的云与雾不断的缠绕,而那张面孔平凡,并没有出奇的地方,只是那双眸子,漆黑的如同最古老的夜空。

“你要杀我?”

李辟尘看向他,而对方则是道:“杀你的是众生而非我!人间煌煌,万事皆灭,你既已经成仙了道,游走红尘便也罢了,何必沾染那些凡尘乱数?”

“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有了青天令神。”

“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有了琉璃玉盏。”

“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有了画中山河。”

“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有了黄尘侠莽。”

“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有了令云血旗。”

“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有了红尘孤冢。”

“因为看不过去,所有有了刀杀混沌。”

“但是——!”

他的语气骤然提高:“你可知道,那梧桐树神本就将死于阴魔之手,只有他死,梧桐树才会倒下,于是那片树林之中才会生出新的主宰,不是它物,正是那朵青莲!”

“你可知道,那琉璃盏本就不该点上龙眸,那龙眸被雕凿,当中云烟乍腾,此龙可升天,那人亦将得道,乱了他的寿数,如此他便幽冥除名!”

“你可知道,那画中山人,本该是郁郁终身,抱憾而死,他那红尘半世,所留墨色画卷当该在百年之后流传出去,有些则不该存世,但如今一切也都改变!”

“你可知道,那黄尘侠人,本该无所作为,然而如今他单刀赴会,一人杀百,千军万马之中斩敌将首级,却带动多少无辜生命为他而死?那原本荆门关早该破开,但如今已经违逆拖延!”

“你可知道,那令云一将,那本就无他之事,若非黄尘刀劈鬼面之将,荆门关十万将士绝不会死守,结果如今落得全军覆没!”

“你可知道,那红尘孤冢,那老人本该活到八十便亡,然你让他见到那虚幻念影,于是心中生出命火,却又硬生生把他的寿元延长了十年!”

“你可知道,那混沌应劫而出,本就是乱世之中一尊大恶,但你刀杀混沌,夺他本命之宝,开他七窍,却是斩掉一尊大恶,却又造出千千万万尊大恶!”

那灰袍黑甲的太上起身,此时突然面上画虎,变得一副森罗铁面,正是画上脸谱,如怒发冲冠,那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副惊堂木,对着那虚天一拍,怒喝道:“混元,你擅自妄乱红尘,如今搅闹阴阳,打乱天地气数,你可知罪吗——!!!”

他大怒而言,李辟尘看着他,此时双目之中阴阳光华显化,那轻轻一语:“你来定我之罪?我知什么罪去?”

“你以为你是谁,森罗殿中何来太上?你是太上,我是太上,你来定我之罪,可敢问问我那手中八杆神兵?”

李辟尘嗤笑:“拿了个惊堂木真的以为自己是王侯将相,我知道你是谁了,天地神人鬼,你便是蓬莱恶鬼吧!”

那头抬起,李辟尘话音朗朗,那目光盯向高天,此时身边无量华光大放。

阴与阳,二者两仪,汇于一身,便是混元。

八方卦象,顺足而出,弥漫天地乾坤,而那前方灰袍黑甲的太上则是放声而语:“混元,你还不知罪,总要一意孤行!”

“我何来一意孤行?天道尚且不问我罪,你不过与我同等位级,也来这里装什么阎罗大帝!”

灰袍黑甲太上言语:“是众生要问你罪责,我在这里何来装什么阎罗王,你还不认清自己!”

“你看这黑白路,在你进来之瞬间,你便已是将死非死之人,非阴非阳之物!李辟尘!你莫非想要对抗众生之愿.......”

“哪里来的那么多屁话!”

李辟尘大喝一声,那身子突然踏出,于是八方卦相化作天地风雷,山泽水火,那八道气息施展,让这方黑白路中,苍穹乍乱!

灰袍黑甲的太上那双目微缩,此时只听得李辟尘道:

“青天令神,梧桐树神本无大罪,为何定要死在阴魔之手,这是谁定的妄语!”

“琉璃玉盏,沙河汉人三十年光阴雕凿,那燃烧寿数,本就该换来千古长明!”

“画中山河,吴道玄乃落第狂生,高堂朽木,他年华尚好,又何必抱恨去死!”

“黄尘侠莽,天下总有人会站起来,侠客认清自己,单刀赴会,该赞声大好!”

“令云血旗,十万将士忠魂不散,护佑黎民而死,并非无功,正是功成正果!”

“红尘孤冢,那荒坟无人问去,黑发白发,难道那至亲之人不该见上一面么!”

“刀杀混沌,你言混沌应天,我看他霍乱人间,诛一生百,那就继续杀下去!”

李辟尘一连开言,其音震天,而灰袍太上微退,此时却突见到那黑白路颠!

四周的黑影血人突然都停下了,他们盯着李辟尘,那身子却是缓缓躬下,居然跪了下去。

“哐啷——!!!”

无数黑刀化作黑水流尽,灰袍黑甲的太上惊疑,而李辟尘此时对着那些黑影血人轻轻一语,打过稽首,直道:

“诸位,无心无念,忘却前尘,但诸位仍在黑白之路两侧行走,如今我愿点亮长明灯火,请诸位......”

“上路去吧——!!!”

李辟尘的双眸之中显露出光华来,那阴瞳打出一道幽暗昏华,却是直入虚天,只是刹那,在黑白天内,听到了一片波涛的声音。

黑白路尽,幽冥海影!

李辟尘长叹而语:“我观众生苦,我看众生乐,我怜众生慈悲。”

“此去一指,幽冥当前,诸位,大道已现,我愿渡去诸人,归入海中,返本还源!”

那嘴唇开合,而灰袍黑甲的太上陡然一惊,面上脸谱一变,化惊俱之脸:“你——!”

“放下吧——!”

三字如轻雷,却又浩荡而起,传荡黑白恶天!

于是一刹那,那四方八荒,无数黑雨化尽,无数血人归于幽冥,而自李辟尘脚下,那一片纯阳仙土显化出来,那白光如雪,那金芒撼天,刹那之间便将此世尽染。

杀雨水破!

生死劫破!

于是乾坤倒转,李辟尘抬起眸子,那黑白天在以极高之速凝聚为一点,那条黑白路亦是如此,而李辟尘开口,缓缓开语: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真言念诵,那灰袍黑甲太上陡退,面上脸谱变化,成为一副白面曹操容。

他那语气莫名,却突然放声而笑:

“好好好,好一个真常应物!以自身本念而引导众生,非教化之功劳,故心中无尘!”

“灵台不染,天宫高居在世,俯瞰天下人间,此一念生故万念同生!”

“你已渡过生死劫难,如今差了半步,已然将要得道!”

他一挥大袖,此时背上出现五面大旗,第一面上写赏善,第二面上写罚恶,第三面上写无常,第四面上写阴律。

那当中一面,上述两个大字,唤作“通幽”。

“然而这半步,却并非那么容易跨过去的!你所明晓生死之言,至此幽冥不惧,但是——”

“混元,今日一别,来日还有再见之时,你且明晓,此番你渡化此黑白路中无尽游灵,但终有一日,你一意孤行,必要去幽冥走上一遭!”

“到那时候,我会亲自真身前来,请你共赴黄泉!”

他话语落下,转瞬之间,便化作一道灰烟散尽。

李辟尘的身边,一切的光景都变化了,他步伐踏出,那天上,那远方,大日刚刚升起。

于是,炽烈的光,普照大地。

山河开始被染上了色彩,那是青与黄。

那道人迎着东天之日而去,冥冥之中,响起笑语。

.....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牢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第五百三十七章 却听轻雷过云巅(九)东皇钟

....

远行路远,山高水长。

那大道已尽,听一道轻雷划过云巅。

....

天下纷乱不休,世人蒙昧,于是需要有人震醒。

天上需要一口钟,一口高悬的钟。

....

太华山中,青霄峰上,突然降下一道雷光。

烟云散尽,李辟尘抬起面孔,看向守山的弟子。

那两位弟子见到李辟尘尊容,顿是上前见礼,那口称真传师兄,而李辟尘看向他们二人,道:“我来面见首座。”

一位弟子开言:“首座已在其中等候,师兄且进去便是。”

话落也不再多言,李辟尘径自入内,跨过山门长阶,一路越过牌坊,到那青霄大殿。

一殿之外四宫煌煌,李辟尘入殿,正看李元心已经等候在此。

“师兄妙算,已经知我回来?”

李辟尘看他,而李元心点点头,那两根手指轻轻一捻:“我自有妙法寻算天数,你那轻雷打过云巅,这动静早就不小,我如今持雷霆紫莲,雷脉诸人去向宛如雷音震荡,我如何不知道?”

李元心笑了起来,且看李辟尘身上气息,叹道:“你去龙华之事我已知晓,确实是厉害,如今你功成玄光,力杀出窍,早已归于神仙,远胜与我。”

“师兄谬赞,我在俱芦界中修行二十几年,方才踏入一阳,若是师兄来修,当是早入玄光。”

李辟尘此时汗言而语:“龙华境中借助银河之力才修成玄光,仍旧不脱人仙躯壳,何来厉害之说,唤作任何一位天骄前去,都早该立在神仙了。”

李元心摇头:“你这是自谦过分,须得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气数巨大,那旁人就算有通天彻地的体质,要追赶你也是千难万难,毕竟机遇不是谁都有的。”

“龙盂大会,我们这里也不是谁都去的,各人有各人的去处,毕竟不是去了就一定能入银河,如果只是跃过碧落,那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李元心似乎对龙盂大会有些熟悉,李辟尘不免有些猜测,然而李元心过去的修行根本不足以去过龙盂,此时倒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熟稔了。

“那么,你来我处,是要做什么呢?”

李元心看向李辟尘,而李辟尘缓缓点头,此时目光看向那雷霆紫莲,心中有定,道:

“师兄,此番青首座羽化之事.....您当是知道?”

“我知道,西天之上清雨钟响,陈汤大尊亲出西雨境来,这等大事,我岂能不知。”

李元心点头,李辟尘同时便道:“如此大好,师兄,此番归来,该说之事我已让穆寻雁托言,但我去了红尘一转,却看姜齐吞天噬地,引无数白骨凛凛,那黄沙满地,尸首堆山,这当中罪孽,实是罄竹难书!”

“人心有惧,人心有恐,人心有惶,我引渡诸生,此一行去,也不过渡一小神、一玉匠、一画圣、一侠人、一血将、一老人尔。”

“我刀杀混沌,杀妖魔,杀恶障,杀邪祟....然天下纷乱不止,妖魔不息,一人手中之刀,哪怕杀尽天下,也绝不能灭尽妖魔。”

“天将西倾,众生晦暗,我有一意,此番距九玄论道还有三载不至,两载稍多,对于我等仙山之人来说,不过转眼便过,但对于红尘众生来说,一日都如十年光景。”

“火燎天下,烧尽原野,那枯草之下,处处尽是白骨黄尘!”

李辟尘语气变得低沉下来:“师兄,我自认不是什么无情仙客,不敢沾染红尘,是惧其中无数劫难纷扰.......”

李元心点头:“说的正是,仙神二道,为道不同。神道常驻世间,仙道出世而去,若我等仙人享受香火牌位,那便与红尘有了牵连,试问他人供奉你百载,你....岂能不应他乎?”

“最是惧怕,那牌位千年不散,若是仙人逝去,那在冥海之中,还要受到丝线缠绕,便是来世转去,怕是坠落红尘,同道之人前去辨认,都极为困难。”

“故此我等仙人,不敢红尘涉足过深。”

李元心看向李辟尘,后者抬头,打过稽首,那深深道:

“不敢涉足红尘过深是真,畏惧红尘劫难更是真!”

“仙人超脱,无时无刻不想避开劫难,但如今看天下纷扰,那赵宋虽不是我太华山地界,更不是孟魏子民,可这人都是血肉化生,有有何不同。”

“然我等不可施以援手,只能让他等自救,我此言并非是要行大善,更不是强装什么悲天悯人的圣者,我只是一个小小仙人,只是想做一些事情。”

李元心:“你要做什么事?”

李辟尘:“我要铸一口钟。”

“铸钟?”

“不错。”

李辟尘缓缓开口:“我要铸一口钟,此钟能警醒世人,此钟能让妖魔无踪,此钟能让世人知晓,这天,还是清的。”

“此钟,要如大日一般高悬东天,要如正神一般护佑万民。”

“赵宋天倾,然受苦之人却是天下黎民,我亲见红尘之中,白骨累累,枯冢荒芜,更是听一妖魔呓语,言道姜齐不息,妖魔不止。”

“姜齐欲夺人皇之位,既然白衡山不管,那我便来管。”

李元心听得眸子一眯,而后又沉默下来,好半响才道:“此事,不该是等九玄论道之后再言吗?诸位地仙自有考量,人间之事,我等仙家不该擅自干涉......”

李辟尘低下头来:“师兄,我并非要干涉人间,我入仙道,当然知道仙凡两隔之说,只是我此番是要以此钟定下天地警世之气数,我要让世人明白,天上没有人会无故来救他们,要救,只有他们自救。”

“天地晦暗,杀机盈满,然乾坤之内,本就还留一线生机,只是众生不明,此番我要以此钟声敲打,让众生人人皆可明那生机!”

李辟尘话语铿锵,而李元心稍稍一愣,紧接着便是腾然抬头。

“你.....你要让众生人人如龙?!”

他面色陡变:“此事曾经有过,你要走人皇老路,这绝.......”

“还请师兄助我!”

李辟尘拱手,那话语落下!

“东天浩荡,神居高天而临,敲钟警醒世人,让众生人人皆得生机,皆开灵慧!”

“请师兄借雷霆紫莲一用!”

“请师兄助我一臂之力,助我铸此——”

“东皇钟!”

第五百三十八章 峨眉山上化昆吾

李辟尘躬身拱手,李元心面上阴晴变化,那手轻颤,沉默半响才言:

“此事重大,我不可借你紫莲,你等我去禀报太华峰,再作定夺!”

他拂袖而语,那看着李辟尘,又是一声长叹。

“我知你执拗,当年如此,如今更是如此,没有半点变化。”

李辟尘抬头:“若是心有变化,我便不再是我,师兄且去,我便在青霄殿中等候。”

“在这里等候又能如何,你回去吧,回峨眉山去,我把此事告知掌教,待掌教真人传讯四脉首座共上太华,如此商议,怕是要数日时间,你在我这里作甚。”

李元心挥手,那长叹一声:“师弟,此事实在是难言,你若是做下,如果成了,那自然是天地之福,更是让我太华定下乾坤,可是若是不成,便有无量劫来.......”

“人皇如何死的,你去翻阅典籍,一看便知了。”

李元心话说完,李辟尘再打个稽首:“劳烦师兄助我,此番事过,我必来青霄殿内请罪。”

“请罪?你何罪之有?去吧。”

李元心一摆手,那转过身去也不再看他,李辟尘躬身不语,退出大殿,化一道轻雷转出云霄,径自回去峨眉山。

而李元心不言不语,此时过了好半响,那身子一转,出了大殿,踩着云头直上太华峰去了。

......

山前溪水颤颤,飞瀑白烟,李辟尘重归于此,那刚是落地,山上无名殿中便有感召,只看列寅走出,身上衣袍懒散,看向下方山域,那两只虎目一瞪,便见到来者容貌。

“师兄!”

列寅陡是一震,那连忙走出大殿,推开观门,三步两步下了山径,直至那牌坊之下,到了那南天门前。

他步伐匆匆而动,李辟尘缓步而来,此时至此,二人相见于南天门下。

“师兄回来的可晚。”

列寅开口,那貌似松了口气的模样,而李辟尘看他这般样子,便问:“出了什么事情么?”

“事情....这大事倒是没有,只不过小事可多......”

列寅叹言:“九儿姑娘约莫半年之前开始酣睡,此时尚无醒来迹象,而那大桃树下的先天青气则是化成一只青鸟遁出峨眉,已经不知踪迹。”

“至于石娃娃,他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仍旧顽皮,但变化也已经习得一个地煞数。”

李辟尘听了:“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九儿酣睡,恐怕是神魃体质所致,但究竟如何,等我看过再言,那先天青气离去,那便离去吧,既然它不愿留在峨眉作神,那便也由得它去。”

列寅面色难言:“那先天青起取了大桃树和梅花林之气蕴养,如今功成道行,却翻脸远遁,当真是忘恩负义。”

李辟尘摇头:“不管它,我们先看看九儿如何。”

两人行上山门,此时一入山崖之中便窥得石灵明在玩闹,那整个人不断变化,面上欣喜,而一见到李辟尘归来,顿时大惊,直道:“师父,你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的,你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李辟尘盯着石灵明,而石灵明则是一拍胸脯:“我能干什么亏心事啊,我这么乖巧.....”

列寅:“乖巧个鸟蛋,前两天把鸿鹄峰传讯灵鹤的毛都给拔了。”

这话一出,李辟尘的面色顿时一凝,而石灵明面色大变,低声道:“我又不知道那鸟是鸿鹄峰的,但是我不给它又粘回去了么,还有师叔,这事情说好不讲的......”

李辟尘沉默半响,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步伐迈开,走入大桃木处,正看见苏九儿躺在桃木根须下,那俏脸宁静,双眸闭着,显然睡了很久很久。

而身边,墨麒麟看李辟尘归来,顿是站起,李辟尘过去,拍了拍它的头,随后便转动目光。

李辟尘查看苏九儿,那在她脸上抚了抚,而对方全然没有醒来的感觉,于是施展嫁梦之法,那神念缓缓飘入其中去。

梦幻泡影,光华明灭。

拨开云雾,李辟尘悄悄隐在天外,看那下方镜湖,而在湖畔,李辟尘却见到苏九儿坐在那处,对着湖水左瞧右瞧,而在她身边,出现了两只鸟。

一只赤色的红鹤,头顶丹华,身披火裳,长嘴而独脚,那翅膀一舞,便是乾坤漫天皆是火海。

一只青色的靛鹤,头生羊角,身披灰裳,长嘴而独脚,那翅膀一舞,便是浩荡大世皆化暴雨。

“长嘴独脚俱为鹤姿,这是商羊与毕方?”

李辟尘藏在天外,看得清楚,那毕方乃是呼唤大火的神鸟,而商羊恰恰与毕方相反,是呼唤来暴雨的神鸟。

而两者容貌,却几乎相差不大,最俱有识别性的,就是长嘴独脚。

九儿在镜湖之上指挥这两只鸟儿,此时商羊毕方同舞,火海与水光并起,搅动这方天地波涛汹涌,而那镜湖却半点波澜也不起来。

“原来如此,是在熟悉自身之道,商羊为水,毕方为火,水火二鸟为神通具显之姿,故此才沉睡不醒......”

李辟尘看的清楚,于是闭上眸子,从大梦之中退出。

那于真世醒来,手从这姑娘的头上拿开,李辟尘对列寅开口:“无事,她估计还要睡上一定时日,且不管她便是了。”

列寅点点头,而这时候,山外处,那青毛狮子带着斗笠,牵着老牛上山,一路慢行,等到了南天门处时,他耸了耸鼻子,那大呼一声:“乖乖,山主回来了?”

话落下,老牛哼唧两声,青毛狮子道:“走走走,可不能晃悠了,山主回来,咱们快点去觐见才是。”

一狮一牛向着台阶上快步行进,而等到了峨眉观中,李辟尘早已回来,正见二人来至,那目光稍稍一晃,便看得清楚:“老牛,你的修行有所精进,这身上气息不小,该化灵身了。”

于是李辟尘手指一点,那一道光华落下,此时看李辟尘开口,言语一喝,那光华散入老牛之身,此时转下风雨,落下雷云,那老牛身上气息澎湃,在这峨眉山中修持一年多的光景,胜却凡尘百年苦工,此时化出身形来。

那身子晃晃,落在地上,那一身白袍,却壮硕无比,一派侠客风度。

只是头顶两个牛角,看上去有些奇怪,那老牛化出真身来,手在头上一摸,然后就是一掌拍下去,把那两个牛角直接打的化作云烟消散。

白牛觐见李辟尘,那叩拜下来,此时高声言语。

“多谢山主点化之恩!”

他跪伏于地,李辟尘点头:“一年多些,时日修持,省却凡尘百年功夫,今日归在仙山,功成正果,我曾听闻,古老之时,有王者以白牛祭祀一神,唤作昆吾,如今我来给你取名,那大力是个诨名,你之正名,便唤昆吾。”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少年心许春华放

“白牛昆吾氏,如今你得化形来,登上山林,可在峨眉修持。”

李辟尘定下言语,而白牛叩首,行有三拜,那站起身来,对其余诸人一一见礼。

“哦,大力化形咯!”

石灵明蹦跳着出来,而昆吾氏看见这娃娃,顿是上前把他抱起,那大汉的肩上带着个孩童,这般反差,让人看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只是李辟尘此时却难以笑出,列寅发觉,见李辟尘归山之后便少有笑容,此时便是低声询问:“师兄可是为了那先天青气还在着恼?”

李辟尘看他一眼,此时却不先答,而是对青狮道:“移山,你在此地看守山门,等候传讯,若是不出所料,七日之内,便有人来问你我去何处,届时便让他到无名殿内寻我。”

移山道人听得一愣,那心直口快,便问:“来人?谁来?”

然李辟尘并不答他,只是那托起云雷,把列寅一拽,直接登天而去。

移山道人愣愣的看着天上,连带着昆吾氏与石灵明也仰头看着,直过了好半响,石灵明突然发出一声欢呼:“哦,师叔也被带走了,这下可以玩了!”

这欢呼声响彻,石灵明道:“老牛,咱们去玩吧!老修行老修行,我把腰都闪了。”

昆吾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而移山道人被石灵明这话惊醒,顿时极一巴掌呼到他的头上。

“皮孩子,玩,你就知道玩!回头上山一看同代弟子都打得过自己,我看你到时候还玩!”

移山道人瞪着他,而又看向昆吾氏,于是昆吾氏又是点头,而石灵明被这一巴掌呼的晕头转向,看昆吾氏点头,登时委屈巴巴:“老牛,你怎么帮他呢!”

昆吾氏呜嗯了两声,闷声闷气:“你说的对,老修行是枯燥,但是移山说的也对,要是回头上山发现打不过同代弟子,你又要被欺负了。”

“谁,谁敢欺负我!”

石灵明掐腰:“我可是山上的霸王,你看看那些后入门的瓜娃子,谁敢欺负我,我打爆他的狗头!”

昆吾氏闷声闷气:“那姜家的小姑娘可以对付你。”

“姜家.....姜瑶.....”

石灵明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呐呐,他嘟囔两声,而移山道人在边上咳嗽:“诶呀,少年不识愁滋味啊.....那姜家小姑娘可是天天给你写信呢,那纸鹤飞的可勤快了......这事情列寅和九儿都不晓得,诶,灵明,你说,我要是把这事情说出去.......”

石灵明听到移山道人的话,顿时瞪着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我连你上次拿公鸡羽毛给仙鹤粘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以为你骗过了那蠢蛋老虎你就骗得过我!”

移山道人指着石灵明:“死小孩子你这脑袋瓜怎么想的,拿大公鸡的羽毛给仙鹤补毛,幸亏那公鸡是少有的白色祥瑞,不然那老虎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今天山主回来,我看你屁股上要挨几下板子!”

青毛狮子把斗笠收到身后,而石灵明嘟囔着,至于昆吾氏,此时叹气:“灵明,我不是说什么,移山氏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我知道你喜欢那姜家小姑娘么,但是现在你们还算是挚友,可如果长大了之后呢?你不厉害,她迟早是别人的。”

石灵明瞪着眼睛,上下打量昆吾氏,而昆吾氏则是叹气:“你以为我呆头呆脑,天天就知道抓鱼瞪鸟?诶,这男女之事,不过就是阴阳交合,这就和咱们族群里说的交配权一样,你够厉害了,就可以......”

“等等等等!”

石灵明气的从昆吾氏身上跳下来:“大力,你都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什么叫交配权,肤浅!你现在是仙人了,还和走兽一样!”

移山:“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诶哟你个小不点还知道羞愧呢!现在不好好修炼,等过了九玄论道你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这青毛狮子满嘴浑话,而石灵明小脸气的涨红,半响呐呐,才赌气道:“学,我学还不行么!”

“等我练成了那七十二变,等我练成了那风雨雷云,等我....等我神功大成,我第一个就要报复你!”

石灵明指着移山道人,而青毛狮子舔着脸,一副欠揍的模样:“你来呀你来呀,略略略....”

昆吾氏看着两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而石灵明的道行当然不是移山的对手,那就看这小娃娃挥着拳头,而移山道人一只手抓住他的头不让他过来,另外一只手摆出鬼脸,那吐着舌头不断嘲讽。

“谁家少年郎呦~,哪个不怀春呦~.......”

这青毛狮子唱起歌来,而石灵明的脸都红了,打闹一阵,再不理他,赌气的回了无名殿中。

他看着那《天荒蚀文·卷九》,却是把这篇文章直接丢到一边,随后拿起雷脉的青霄功法,居然自己开始练习起来。

“雷来,雷来!”

石灵明在殿内修行,移山道人抱着手,那头抬起来,而昆吾氏则是叹:“娃娃正是顽皮的年纪,不过心中有思慕的人却是成了他修行的动力。”

“这事情可不得给山主说,那九儿姑娘沉睡不起,我和你讲,山主和九儿姑娘可有说不清楚的关系呢。”

青毛狮子一副我是情报小达人的模样,而昆吾氏动了动耳朵,那忽然把耳朵一遮,这动作看得移山道人一愣:“你干嘛?”

“诶,你这狮子,成天满嘴浑话,我要是听了你的胡言,回头又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这事情就不能善了,山主回来问罪,我也要遭殃,所以不听。”

昆吾氏看移山道人不解面色,于是解释,而移山道人听了气的半死:“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那种碎嘴的人吗!”

昆吾氏不理他,而移山道人顿时脸色都气的红了,那青红转换,对着昆吾氏就是一顿数落,但大白牛就是全都当他放屁。

这一狮一牛唧唧歪歪,却没有看见,天外处,突然有一道青气浮现。

那先天青气绵绵无尽,那另外一头不知道连接到哪里,只是在一处大河畔,一个少年人抬起头,身边还伴随着一只硕大的老白龟。

第五百四十章 青翼青鸟成句芒

....

“看什么,天上白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小姑娘。”

督促声回荡在沙谷,老白龟抬起头来,看见孩子在望着天上发呆,于是便开口轻轻呵斥。

孩子的目光中显露出疑惑,他是蹲着的,身边还放着一头被打死的野猪。

“蔡爷,我看见一道青光。”

“青光?我没见到,你眼花了。”

“蔡爷,你很老了,或许看不清楚了?”

“我今年一百三十四岁,龟生才刚刚开始,哪里算老。”

交谈的声音伴随着河流的滔滔声互相交织在一起。

孩子低下头,不在看天,那蹲在地上,手指在沙地中勾勒,而老龟趴在沙土中,尾巴拨弄河水,而两只眼睛则是盯着孩子的手指。

“错了,错了,这一个相是上面一横,下面两个断的.....”

“看我背上的相,你再看看.....这怎么到现在还背不下来呢.....”

老龟嘀嘀咕咕,那头一歪撇在沙地上,而孩子则是抬起头,思索了一会,用手掌把沙地上画好的图案都抹除,重新,重头再开始画。

孩子不说话,而老龟则是在旁边看着他,此时孩子所画的东西,不是它物,正是八卦之图。

刻印在老龟背上的,曾经被李辟尘随手画下八卦图案,此时成了老龟指点孩子的唯一可用之物,老龟知道,这图案不是一般的画,当初那个人定然是列在仙班的家伙,或许还是某位随意走动的神灵,如此一来,那背上的图案,定然有什么说法。

在遇到这个孩子之后,老龟等了很久,直到和他熟稔了之后,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来历与家世。

于是他决定教导这个孩子画下自己背上的那些图案。

这个孩子叫做风昊,是这里一处荒村的人,家里还有个妹妹风希。

他老爹和老娘外出远行,从一年前出去就还没有回来,村子里的人都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这条河唤作蔡水,而老龟到了这里,因为没有名字,所以孩子用河的名字来唤他,于是称呼他为蔡爷。

“这和算命的铁签卦有些像,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风昊看着被自己重新画出的八个图案,感觉这当中似乎藏匿着什么惊天的至理,而老龟吐吐气泡:“这八个卦相是神仙留的,怕不是天上的卦。”

“你要是琢磨好了,肯定有大用途。”

白龟信誓旦旦,风昊哦了一声,那坐在沙土里,看着那八个图案,感觉隐隐好像抓到了什么,他看着这些东西,觉得似乎有某种规律,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摸不着头脑。

河水不断的奔涌,不知疲倦,而风昊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图案,嘴里开始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那整个人陷入一种玄奇的境界中去,但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哥,你人呢——!”

女孩的声音把风昊唤醒,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远处的小村落,当中炊烟已经升起来,风昊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把那头野猪拖起,对白龟道:“蔡爷,我得回去了,我妹妹在喊我呢。”

“是风希小丫头?那好,你回去吧。”

白龟吐了口河水,那水喷出来洒在八卦图上,瞬间把沙土变成泥巴。

风昊看的愣了愣:“蔡爷,这图.....”

“图?回头吃完饭干完活回来重画。”

白龟哼唧两声,而后缓缓开口:“风昊,这图你必须学全了,你难道想一辈子蜗在这个小荒村里?”

“打猎,打猎,你就没有点更远大的目标?”

白龟歪了歪头,而风昊扛着那头野猪,思索了一下,开口回答:“嗯.....更远大点的目标......”

“我要打死一头荒龙,成为荒村里最厉害的勇士。”

风昊说出了一个自认为挺好的回答,于是看向白龟,而白龟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隙,他半个身子渐渐退入水中,这种表现明显是代表着无语与失望。

风昊不好意的摸了摸头,那脸上浮出一丝酡红,而正是远处,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那里,对风昊挥手。

风昊看见风希,立刻就答应了一声:“诶,我来了,我这就回去!”

他话落下,对白龟到了声别,这匆匆忙忙把那野猪扛着跑走。

这娃娃的力量不小,那野猪和一个小土丘般大,约莫六七个成年人般,那至少也有几千斤,而风昊把这野猪扛在身上还能健步如飞,那手臂至少有万斤力道。

这不是凡人能有的力量。

白龟盯着风昊的背影,看着这个小孩子扛着那小山般的野猪,他从第一次见到风昊的力量时就为之震惊,并且明白这个孩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他再是生于大漠不知外界,但也知道,凡尘之人的力量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除非是神人之子。

白龟吐着水泡,那脑袋里转过千般的念头,而就在这时候,天上突然划过一道青光。

这一次,老龟看的清楚了,他陡然抬起头,那水花溅起。

青光遥遥坠向风昊所在的荒村,而在落地之前陡然消失不见。

“什么......东西?”

白龟瞪着眼睛,那过了大约两三盏茶水的时间,他觉得不对劲,于是从河水里爬了出来。

那庞大的身子攀上陆地,站起之后,那背上的青苔虽然厚重,但却不会蔓延到那八个卦象处。

他向着荒村走过去,然而此时的荒村中,只有风昊与风希看见了那道青光。

于是这两个小家伙吓得把嘴里的烤猪肉都掉在了地上。

“真的有青光!”

风昊长大了嘴巴,而小姑娘风希抬着头,又看看风昊:“哥,那是什么东西?”

“青光啊!”

“我知道是青光啊......诶,是鸟,能不能吃啊?”

小姑娘看着那道光,而那道光在落下时陡然散开,此时正是白龟出水的时候。

青光灭去,化作一只青鸟落下,那扑棱着翅膀,这鸟儿比喜鹊稍大,两侧眼角处长着金色的羽毛,而那头顶化出九道金冠,长长拖到身后。

尾羽立起,双翅收拢,此时才看的清楚,它的羽毛居然像是柳叶一样,长而柔顺。

青鸟落下,停留在风昊的肩膀上,小姑娘风希低下头,看着青鸟,那突然就伸出手去,要把它抓住。

风昊吓了一跳,而青鸟却全然不惧,只是一扇翅膀,于是风希突然就倒在地上。

“风希!”

风昊连忙把风希扶起来,而风希挠了挠头,那看向青鸟,嘀咕道:“哥,这东西能不能吃啊?”

“别吧,你就知道吃,这家伙好像和蔡爷是一样的,是有灵的。”

风昊嘟囔两声,而那青鸟则是扇动翅膀,扑棱棱的落下,这下踏足在沙土之上,缓缓踱起步来,它的目光看向风昊,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风昊,风希,好名字。”

风昊看向它:“你是来找我的吗?”

青鸟点头:“不错,我是来找你的,我要给你一场造化。”

“你是天上遗落的孩子,我感受到你身躯中澎湃的力量,那是木与火......”

风昊愣了愣,古怪的看着青鸟:“木与火.....等等,你是谁啊?”

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胡扯的话,这青鸟落下来直接就说自己是什么天上遗落的孩子,这当然不会让风昊相信,风昊虽然有时候愣了点,但他不是傻子。

青鸟眯着眼睛:“嗯......这事情,说来话长....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所以我来找你,是要把你带走。”

“我的名字叫做句芒......我自西天而来,西天有山,山唤峨眉.....”

第五百四十一章 祸起青羽心惧伤

“峨眉山?”

风昊下意识就看了看西天,然而西方之外确实是一片高山,但不知道那一座才是这青鸟口中的峨眉山。

“别找了,那山在西天,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那是西方的西方的西方的西......呸,反正就是很远了。”

青鸟扇了一下翅膀,而小姑娘盯着它看,好半响转头对风昊道:“哥,这鸟肯定是在忽悠你的,西方之外哪里还有人烟啊,咱们把它抓了熬汤吧。”

风希开口,而风昊则是摇头:“风希,这鸟不能吃,它和蔡爷一样的,都是有灵慧的神兽,我们杀野兽可以,但是神兽不能碰的。”

翅膀又动了动,青鸟指着风昊:“这才对,这才像是天命之子的样子,风昊,我问你,你想不想成仙?”

“成仙?”

风昊摇摇头:“仙,我知道的,蔡爷和我说过,爹也和我讲过,说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但是说要成仙就要舍弃爹爹,舍弃风希,那我是不去做的。”

“什么?你知道仙居然不想成仙?”

青鸟的声音提高了,它扑棱着起来,绕着风昊的头在转:“你为什么不成仙,成仙多好啊,朝看云起,暮栖南山,闲来无事登天入海,那找颗槐树,一梦便是十个春秋轮换,多逍遥啊!”

“凡间多少人想要成仙还成不了,你居然不愿意成仙?”

“等等,还有事情!你说你爹爹?那这么说,你娘才是天上的人?”

鸟儿在开口,而风昊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个凡人。”

“蔡爷和我说过,有些事情,别人不断的怂恿,那肯定是意有所图.....我说不成仙,你还在这里怂恿,那肯定是我成仙了,你能拿到好处。”

这话说的很平淡,但却直指话语的本源。

青鸟愣了一下,那收回翅膀落下,哼唧了两声:“不错,你说的很对,你成仙了,我确实是有好处可拿的。”

“我是神,先天生出的神,我受得天上大桃树蕴养,我受得地上梅花林孕育,我生来便是春神,但五行之说,相生相克,我只有一重木气,点不得神光,是因为没有火气。”

“峨眉山上的大桃树是被天上赐下的,我受得大桃树的木气化出,所以能够感知天上之人的气息,这次我找到了你,因为你身上也有天上的气息,真的,不骗你。”

青鸟在言语:“你的气息很浓郁,不像是人间的人,你的力量,生下来就有数万斤吧,凡人哪里能有这种力量呢?”

“你不通修行,仅仅保持着生下来的状态就有这么厉害,如果你知道如何修行,你早就已经越过人仙的门槛。”

风昊听着青鸟把他吹的天花乱坠,那心中就如同磐石一样不动半点,只是道:“蔡爷和我说过,越是吹嘘你的人越是要远离,因为他是在无限的放大你的优点而蒙蔽你的缺点,你不怀好意。”

“什么不怀好意,我说假话你也不信,我说真话你也不信!你那什么蔡爷啊,把他叫来我瞅瞅!”

青鸟气急败坏,而这时候,荒村口传来声音,于是一群村民听到动静出去查看,却见到白龟一步一步的走来,那声响就像地震似的。

有人冲着兽皮屋喊了一声:“风家的小子,那老龟来找你了!”

蔡爷在这里呆了有一年的时间了,村子里的人早已熟悉,老龟这时候一路走向最深处,而风昊看见白龟,顿时讶异:“蔡爷,你怎么来了?”

“蔡爷?这老龟就是蔡爷?”

青鸟看着老白龟,顿时瞪着眼睛,随后哈哈的嘲笑起来:“一只老龟,一只老王八,居然还敢叫什么蔡爷!”

“弄得和人似的,结果还是个野兽啊!”

青鸟嘲讽,而白龟则是盯着他:“你不是要瞅瞅我么?我这就来了,怎么得,你想把风家小子带到哪里去?”

老龟的语气不善,而青鸟则是蔑视:“我是神,你不过一个野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我?”

“你是神?神就是这个模样?”

老龟摇摇头:“一个乳臭未干的青毛鸡,也妄称神灵。”

青鸟发怒:“你敢骂我?一头老王八也敢骂我?”

他扑棱着飞起来,而这时候,村子里的许多人都跑过来,当看见青鸟的时候,都是十分的惊讶,那指指点点,乃至于有人向着风昊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哼,一群愚蠢的凡人!”

青鸟显得很恼怒,他似乎很讨厌这样被人指点,于是盯着风昊开口:“风昊,你是天上的子嗣,你不该和这些凡人待在一起,他们只会污染你的精神,和我离去,归在仙山,你将得道!”

他这番话说出来,实在是给仙山招黑,好似自己才是峨眉山之主一般,且不说若是给李辟尘听到之后后果如何,便是那青毛狮子、昆吾老牛听得,也不会轻易饶了这死鸟。

青鸟转了两下,忽然扇动一阵青风,那大风狂起,沙尘漫天,强大的风压把荒村的人们吹得倒退,而青鸟哈哈的笑,却再定目一瞧,看见老龟立在风沙之中,却不动如山。

白龟看着青鸟,那身子如山般稳固,嗤笑了一声:“当初我走大漠的时候,那风沙比这个大多了,你这神灵,也就只有这点水平?”

“哼——!”

青鸟瞪着眸子,那张开翅膀,此时那口中吐出一团青色暴风,于是那青色暴风吹过,把老龟直接掀翻,在地上滚了三四圈才趴下。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死王八——!”

先天之神没有善恶观念,青鸟此时大笑起来,然而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见了老龟背上的图案。

那图案映入他的眼帘,看着似乎有些熟悉。

青鸟仔细看了看,又感应了一会,随后突然浑身开始颤抖。

“是峨眉山主的.....气息......”

他看那卦只是有些熟悉,但并不认得,然而峨眉山主人的气息,他自然是认得的。

李辟尘画卦于龟背,试法于其上,故此有留气息。

青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的跳动,他感觉到了恐惧,那心中开始思起来索:这只老龟莫非是............

想到山上的那尊虎仙,想到山上的那位青狮,想到桃花树下那九尾的女子,青鸟的心中在此时下了定论。

这老龟,怕是和山主也有关系。

正是这时候,老龟抬起头来,正是与青鸟四目相对。

于是一抹惧意席上心头,青鸟的面色变了变,下一刻扇动翅膀便走,他向着西天而去,再也不敢看那白龟。

他感觉自己.....好像闯祸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入世出世皆唤道

.....

天上云海潮潮,当中化出两道光华,一道雷光,一道清光。

两位道人步履云霄之上,正是李辟尘与列寅。

四面云雾无际,大日高悬,那炽烈金芒照耀云涛,列寅不解,张望一会,与李辟尘询问:“师兄把我带来此地,意欲何为?”

李辟尘看他,那一抖袖袍,手指伸出,点向下方。

于是云雾顿开,露出那下方中熙熙攘攘的百姓来。

这是人间一处,孟魏境内。

列寅向李辟尘投以询问的目光,而李辟尘稍是开口,那话语很轻:

“列寅,你曾经也在人间厮混,我曾记得,你在百兽林外打家劫舍,但虽索钱财,却并不伤人性命,难得你修行百年,还是清妖之体。”

“是上苍眷你,亦是你心中有神,时时警醒。”

“你那偃月刀,是在人间铁铺打的,现在放了,也不再施用.....”

李辟尘的声音在响,而列寅则是苦笑:“师兄,那都早已是陈年旧事,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让我羞惭。”

“当初刀劳乱我修行之地,染那万林诸木,我洞府被毁,无奈之下出去抢劫......至于师兄说我心中有神,此神之意我大概知道,意为心中紧绷之弦,不能松懈,此若是当年我化形之后多吃一点生灵活肉,多沾染一分浊气,如今我怕是早已被师兄打死了。”

“那百兽林中多一副虎骨,这仙山之中少一小道,这一切皆是由得心念尔。”

李辟尘笑了笑,随后面色就变得平静,那目光悠远,向着远方而去,好似能看到天地的尽头一般。

“列寅,你说这些凡人,是苦还是乐?”

列寅笑:“苦中有乐,乐中有苦,这不是人世百态吗?师兄何以出此下问?”

李辟尘答:“你说的不错,人世百态,但沉沦于红尘之中不得出,不得看破,此生随波逐流,你看孟魏境内,百姓熙攘,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却不晓得,自己的生死全都握在他人的手中。”

“王朝倾则天倾,天倾则天下倾,这便是凡人众生,依仗王朝的鼻息而活,摊上个好皇帝,天下安平,摊上个混球儿,那就完蛋。这是不可避免的......”

列寅若有所思,但却又不甚明朗,而李辟尘长言一声:“我之前与移山所言,说是七日之内有人来峨眉山寻我,便让他去无名殿等候,但这话,其实我只说了一半。”

“说了一半?那剩下一半是.....”

列寅目光微动,听李辟尘开言:

“若是七日之内无人前来寻我,亦或是来了,却与我心中所想答案不同,那么我或许便离开峨眉,不过究竟要去往何处,我也不知道.......”

此言出,列寅虽惊,但还是清醒,问道:“师兄又要出山而去?此去经年?”

“此去经年,究竟多少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十年,或许是百年,或许是千年,总而言之,九玄论道,我或许会回来,也可能在论道之后离开,随后一去,或许难以再见。”

李辟尘低下头来,而列寅追问:“师兄,究竟.......”

“列御寇。”

忽然,李辟尘开口,那话语铿锵起来,变得严肃,而列寅听得这列御寇的称呼,顿是一惊,随后便闻李辟尘言:“若我不在峨眉,那你便是峨眉之主,且不得怠慢修行,且不得妄动尘念,且不得沾染情劫,且不得.......”

“师兄!”

列寅听到这话,才是真正面色一变:“师兄此言何来?!”

“远游,如果我真的出去了,那便是去为了铸一口钟。”

“一口钟?”

“不错,铸一口东皇钟。”

李辟尘叹气:“此番元心师兄不定会助我,掌教真人也不定会助我,仙人本就该出世而去,即使入了尘世,也不该过多沾染,以免被尘世牵连。那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话,道是:化凡江里打个滚,起来满身是黄尘。我觉得此话,当是甚好。”

“黄尘纷扰,现在孟魏安宁,然人间不宁,姜齐欲夺人皇之位,擅动刀兵,已让无数人魂归幽冥,但人人皆盼他人来救,却不知自己实该自救。”

“天下妖魔已经化生,并且愈来愈多......”

列寅看他:“仙家修行出世道,莫非师兄要开.....入世道?”

出世,入世,这本是对立的两面大道,仙人出世避劫,不该入世而去,否则有陨落之厄。

“入世道?好名字,只是入世过深,没人能够挣脱,善促成恶,恶促成善,有善便有大恶,有大恶该有至善,这人间众生,不论是五虫哪种,都是这般模样。”

“天地之内还有一线生机,溺水的人啊,在水中挣扎,希冀被他人救起,但却不晓得,想要让他人找到你,拉你一把,首先你要游到岸边。”

“生机是自己挣来的,不是他人施舍的,我要铸这口钟,当中牵扯的有些大了,所谓地仙有地仙的看法,人仙有人仙的看法,我自然也有我的看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仙人,我也曾经是凡人,扯得再是天花乱坠,真实还是真实。”

李辟尘长叹而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然首先,火在何方?”

列寅明白了,他沉言道:“师兄,这事情若是做好了,自然是大功德,若是做不好,引来的枷锁则是沉重无比,原来如此,难怪师兄言,元心首座不定会助......看来师兄,已是十有八九,认定自己要离开峨眉山了......”

李辟尘:“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故此,东天之上,该挂上一口钟。”

列寅听言,长思不动,过了半响,那是一声大叹。

“师兄大愿,然此更是束缚,此时我若是让师兄放弃,师兄必然不肯,但此事,我想来应当还有周转余地?”

列寅言:“师兄也说,地仙有地仙之念,人仙有人仙之念,但此事,我觉得是大有可为,既然师兄已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故这当中牵扯尘世,必然不多。”

“且姜齐欲取人皇之位,可九玄论道在即,他再是疯狂,也难以取得此座。此事,掌教真人定然另有考量。”

他看向李辟尘,忽然笑了一下。

“想来此事,或许还有变故,这当中气数算法,究竟功成功灭,真人必有思量,师兄何必如此灰心?”

.......

太华峰上。

云霄化海,李元心来到此处,那当中再见破观茅屋,前方一位弟子领路,李元心看见他来,便是打个稽首。

“洪招隐师兄。”

这位仙人曾经与李辟尘见过,是八代太华主峰弟子,那一脉三代,洪招隐入门时间是要比李元心老的,更何况太华峰中弟子,遇其他四脉弟子尽高一代。

李元心行过礼,便是开言:“敢问师兄,掌教真人可在此处?”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太华山上天罡祖

洪招隐微微点头:“真人在内静修,容我禀报.....”

他这般话落,刚是要转身,却是微微一顿,那目光之中闪过光华,对李元心道:“真人传讯,雷脉首座,且进去吧。”

洪招隐退开,李元心称声大谢,于是快步进入其中,那一入草屋内,便看见茅沧海闭目端坐蒲团,那身前放着一面水镜,当中有白色烟雾沉浮不定。

“掌教真人。”

李元心行过大礼,随后开口,将李辟尘所说诸多事情一一讲述,待到言尽,却见掌教真人不发一言,只是坐在原地,动也不动,那眼皮仍旧合着,不做任何表态。

“掌教?”

李元心见此情景,不敢打搅,只是心中暗道,看来真人定是不喜师弟此番作法,说是要借四脉至宝来铸一口大钟,此事大谬,难以借得。

茅沧海闭目不语,李元心便也不敢多说话来,只好站立堂中,不能妄动半分。

这般过了有半柱短香的时间,茅沧海终于开口,那语气轻缓,但又带着些许沉凝。

“元心,你上前一步。”

茅沧海让李元心上前,后者称是,那上前一步正看的那古怪水镜,其中烟雾升起,几乎铺面而至。

“掌教请吩咐。”

李元心看那水镜,当中迷蒙不定,那烟雾云起,李元心正是不解时,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从那水镜之中,居然看见了一尊白骨。

白骨躺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没有动静,李元心的眼中化出疑惑,然就在此时,那水镜拉开,渐行渐远,此时李元心看见的,却是一片让他震骇的景色。

一副白骨之下是千副白骨,直至水镜所看的越来越广,那千之后是万,万之后是十万,而当中汇聚的也不仅仅是白骨,更多的则是死尸。

到后来,李元心已经不知道看见了多少尸骨。

这是一个老坑,亦是一个新坑。

不断有尸体被投入进来,随着下来的是褐色染着血色的泥土。

“这是.......”

李元心皱起眉头,而那眼中的疑问也越来越深,但很快他的疑问就消退,明白了所有,而看向茅沧海。

“掌教,这是赵宋的黎民?”

李元心要说什么,而茅沧海摆摆手,那手指再点:“继续看。”

于是目光在动,此时那光阴变幻,尸骨坑中,居然有一尊尸首生出灵智,他扒开其余的死尸与腐烂的白骨。

身上的浊气澎湃,比魔道更甚,二十四阴暴涨,而阳气全无。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妖魔。

茅沧海问李元心:“你知道这头妖魔在哪里吗?”

话问的很奇怪,而李元心拱手答:“弟子不知。”

茅沧海此时睁开眸子,他的目光很平静,此时水镜又变,那尸魔吃掉无数活人,最终遇到了一位修行人。

于是双方毫无疑问的展开了厮杀,在李元心的注视中,这头尸魔被斩掉,但是当中蕴含的尸气已经侵袭了那个修行人,因为后者的境界并不高远。

接着,李元心看到了,那个修行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给自己下了咒法,随后自杀了。

下了咒法,他死之后就不会变成第二个尸魔。

临死前,李元心听到了他的呓语。

“一世降魔,到头来被魔所杀,但可不能变成魔身,否则真让天下人耻笑。”

“降魔者成魔,天大的笑话。”

此人话落便死,剑锋斩过自己脖颈,于是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李元心沉默不言,而茅沧海则是缓缓开口:“你看,这妖魔算是没了吧?”

“但是啊,李辟尘说的不错,姜齐不息,妖魔不止,此番凡尘之事,我们这些地仙早就知道,但现在看来,是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死了一个妖魔,但是这就结束了吗?当然不是。”

茅沧海缓言:“一个妖魔的诞生,是用千万人的性命换来的,而要杀掉一头弱小的妖魔,那就要一位修行人的性命,而如果是强大的妖魔,那就不知道要葬送多少修行人的性命。”

“仙言出世,但是首先,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那还叫什么出世?”

“妖魔出来了,你不去杀,他不去杀,谁都不去杀,那么妖魔越来越强,于是把凡人杀了,把他人杀了,把修行人杀,最后杀到你的头上,你会发现,已经没有人能帮你了。”

李元心沉默不语,而茅沧海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那些话说出来,我已经知道了原因,人皇之死,究竟为何,此事我先不言,只是有一点,天下人人如龙,并非人人修行。”

“李辟尘要铸东皇钟,是要为天地开那一线生机,此事确实是重大,一来天地之中,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剩下一线生机,是已经遁隐不见,而若东皇钟出,则是把生机显露,让众生人人可看此生机,这本该是好事,但同样,亦是坏事。”

李元心询问:“弟子愚钝,请掌教明言?”

茅沧海:“好事,天下众生开灵智,天地生养众生,众生得意而回馈天地,此是善善循环,天地会不断强大起来,与天于地于仙于神于红尘众生皆是妙事,然......”

“坏事,妄言天数,尤其还是最后那一,这是不得了的事情,故此这件事情,若是成了,天道要降下功德,也要降下劫难,这并不冲突。”

“赏罚分明,此乃天意。”

“但.....”

茅沧海忽然笑了起来。

“我等仙人,顺天意而行逆天之事,早些年你应当还记得山门教诲,天,不一定都是正确的,自己的判断尤为重要。”

李元心陡然明悟,顺天意而逆行,即天意在上,福地虽然秉承天意,然有些事情,心知肚明,这貌似就如阳奉阴违一般,自己的判断是如何,并不要天来决断。

事实上,天所做事,一切皆公,但并非皆正,有时候绝对的公正就是不公正,善该如何,恶该如何,人心之中自然有秤。

天意只是人心的参照,当人心歪斜,那么参照绝对公正的天意,就能回归正途,但一昧的参照天意,失去了自己的人心,那么.....这是本末倒置。

李元心的语气陡然变化:“那么.....真人是?!”

茅沧海笑了笑,点点头,随后开口:

“元心,我太华山修行风雨雷云,并掌握一切天时,然天时之中,雷者是何物?”

李元心:“雷乃天诫,风乃天怒,雨乃天悲,云乃天平。”

茅沧海:“诫者,警告也,此与那东皇钟,不是正是相合么?”

他手指点了点胸膛,而后又指了指头上:

“天在这里,不在那里。”

李元心顿是惊醒,那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此番我代师弟,多谢真人教诲!”

茅沧海摇头:“我没有教导你什么,这只是一些点拨,你要知道,如果一昧的顺着天来,那今日在这里的七十二福地中,早就没有太华山的名字了。”

此话是话中有话,李元心听得一愣,此时就见茅沧海突然站起身来。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那看着李元心,缓缓一言。

“带你去见见,我太华山的开山祖师.....”

“天罡老祖!”

第五百四十四章 天命之言峨眉乱(上)

掌教真人的话落下了,李元心则是略有疑惑。

“天罡老祖……”

他是太华山的开山祖师,但那是极其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久已经远到不真实。

往古之时,据说有一道人于凡尘立山,至于为何立山,道人从何处而来,众说纷纭已无定论。

此人天资寻常,并不聪颖,因感人间四时二十四气而悟道,掌握天时妙法,因容貌如十五少年,故被人称为——天罡童子。

从寻常仙山开始,天罡童子立山已有两万多年,这多了多少,宗门内长辈不说,弟子之间,有说五千年,有说八千,更有说实则三万年。

后来晋升仙玄之山,于洞天留名,此事被记载下,约莫是两万再多三千年前。

此,仙玄积年,这当中,如天资横溢者亦有之,正是这最后短短三千年内,有一大事,老祖收徒,得一白袍童子,乃天眷神授,五百年功成天仙,事此开古来未有之先河,惊动第七洞天。

此人为云脉开脉祖师,疑为大圣转世,此祖师名讳自掩不留,后在天上有尊号,曰——白帝。

先有白帝飞升,后,才有云脉。

此奠定太华山入福地之后事,震动第七洞天,然又余一千年,第二位天仙飞升,唤龙蛇大尊,同第三位天仙于百年之后飞升,唤渔歌大尊。

两万一千年前,最后一位开脉祖师飞升,唤玉门大尊。

而玉门大尊飞升,白帝接引,此时人间得知,白帝已功至大圣。

祖师飞升,人间天时之法分化风雨雷云,各有心法仙术,道亦不同。

此时,镇岳宫无,太华山上,宫名天辰。

一万九千年前,天罡童子羽化,称老祖,据传留下神兵。

天罡童子据说早可飞升,然并未飞升,最后羽化于人间。

天上四脉祖师中,三人为天罡童子之弟子。

一万五千年前,太华山上设一宫四脉七仙峰。

于是仙玄积年,表过不提。

一万年前,第五位天仙飞升,其人为天辰宫中掌教,其隐名不提。

八千年前,第六位天仙飞升,其中细节,知之不详,压于天辰宫中不露。

七千五百年前,太华山于仙玄之中,堪比福地之尊。

七千年前,太华山得知,天上四位祖师俱成大圣。

六千年前,上代雷脉大尊飞升,功至天仙,传位商无尘。

五千年前,太华山上天辰宫改为镇岳宫,死剑坟中生一株青松,唤作岁寒。

三千年前,大劫起落,九思入魔,七十二位空缺一位,于是太华山真正晋升福地。

……

天罡老祖早已羽化,掌教要带自己去看他?

李元心暗自念语,最后心道,当是去看老祖遗留之宝,亦或祭祀画像吧。

当是,要告诉自己一些尘封已久的过去?

他心中思量难言,刚是要开口询问,然此时,却听掌教真人缓缓开口,在叙说着一些东西。

“天罡老祖羽化的时候,在山里,为后辈们留下了一尊神兵……元心啊,你知道那神兵之名吗?”

李元心摇头:“一尊?弟子不晓得,莫非此神兵有什么特殊意义?是我太华山真正镇山之宝?”

茅沧海笑:“他留下这尊神兵,是在和一个存在拼赌,他不飞升,也是因为他在赌。”

“祖师在赌?和谁赌?”

李元心感觉有些不寻常了,而茅沧海指了指天上。

“他在和天道打赌。”

话语落,那太华山外的天上,似乎有雷音突然响过。

李元心沉凝了,好半响,才缓缓问道:“那……掌教,那尊神兵……”

茅沧海点头:“他赢了。”

“元心,我等修行,以天心为公,以天心正人心,然不可一昧遵从天心,如此只会失去自我,成为傀儡。”

“老祖留过话:如果万事都由老天来决断,那还要人长个脑子做什么?”

茅沧海叹言,那语气,有些慷慨起来。

“他铸出了那尊神兵,赢过了天。”

“非铜非铁亦非钢,非刀非枪亦非杖。”

“他把那尊神兵,唤作——”

“人定胜天。”

.....……

…………

峨眉山上。

距当初李辟尘带列寅离开已有三日,移山道人坐在南天门外,此时望着高天,本在碎碎念那来访的仙人,却没有料到,看到了远方的一道青光。

移山揉了揉眼睛,发觉这道青光有些熟悉,而很快,那道青光就开始变幻,化作一只喜鹊般大小的青鸟来。

这青鸟落于南天门下,看见那移山,直接就开始叽喳:“我要见山主!”

“快点,你这狮子快点带我去见他!”

他来的快,然而移山看了看他,好半天才认出来,顿时怒言:“你不是那个逃跑的先天青气吗!”

“山主在哪里,我要见山主!”

青鸟扑棱着翅膀,那语气急促又带着不耐烦,对着移山道人就是一顿呼喝。

移山道人的面色陡是阴沉下来:“叫唤个屁,当初跑了现在还敢回来?”

“我不是逃出山去,我是去给峨眉山找种子去了!”

青鸟并不服软:“我感应到东南天下有人神天子出世,我是去把他带回来的!”

“移山,山主在哪里,我要见山主!”

移山盯着他,突然手掌一转,那当中化出数道金芒,转成铁笼把他压住。

青鸟一时不查,被移山道人擒在手中,顿时大惊,连忙施展法力就要脱困,然而移山道人重头修行,在灵山之中坐定二十余年,那法力虽然还没有回到人仙,但也与列寅相差不远,而这青鸟出世,实际上是先行出去,还远没到先天神圣化生的程度。

“你提前出世,法力不固,远不是先天神圣,此番你私自出逃,我把你押解,等山主回来再作定夺。”

移山道人开口,手上把那金笼提起,而青鸟被困在笼中,顿时大喊起来:“我是先天之神,我是峨眉山神,你这个小狮子居然敢抓我!”

他奋力挣扎,然而俱都无济于事,移山道人嘿笑一声,那浑话又出:“你就叫吧,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我看你是狂死了,逃出去再回来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回头把你毛全都拔了,让你作个秃头青鸡!”

移山道人猛地一甩金笼,青鸟顿时被甩得七荤八素,那愤怒的鸣叫,然而全无作用,要知道落到了这青毛狮子手里,还不得给好好整治一番。

南天门外,看那狮子哼着小曲上去,正是这时候,山下有歌谣声传来,那低头一瞧,正见到昆吾氏背着一捆柴火上山。

“老牛,你砍柴干嘛,这山中的林木都是仙树,可不能乱砍!”

移山看见昆吾上山,出口便言,而昆吾氏则是摇头:“我这些是捡的,不是砍的,那即是仙树也有花开花落,木枝掉于地上,自然被我捡拾。”

“那也不对,你捡这么多柴火干嘛?”

“烧来用啊。”

“你都要成仙了,还用凡人的法子来烧火?”

“劳累惯了,你管我呢。”

移山道人看昆吾氏那一本满足的模样,只是感到奇怪,但不免同时心中又想,这怕是昆吾氏自我修行的一种方法,能舒缓心境?

他这般想着,而昆吾氏注意到他手中的金笼,咦了两声:“这鸟,我好像见过啊.....”

“废话,你当然见过,这就是那团青气!”

移山道人指了指青鸟,随后道:“这东西狂的很,回来大言不惭就要见山主,我说他逃了他还不承认。”

青鸟:“我是峨眉山神,我是天上化生,我找到了一个孩子,他是天命的子,我不是出逃,我要见山主,我要......”

移山道人听得厌烦,那手臂猛地一个回转,顿时把笼子甩得飞起。

“叫唤个屁!”

青鸟被这一下甩得彻底没了什么脾气,只是那眼神恨恨,不过却是望着金笼之顶,明显是已经有些昏了。

昆吾氏古怪的盯着那青鸟,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哦,原来真的是那个青气啊,不过这家伙怎么变成了鸟的样子?”

移山道人解释:“提前出世,法力不全,不成先天之神,故此变成这副模样。”

二人正在南天门道上言语,此时天外突然转过流光,看李辟尘与列寅回来,于是移山昆吾二人连忙入观,待见到李辟尘面,移山道人把手中金笼递过去,并且言明之前遇到之事。

“山主且看。”

移山道人递去金笼,李辟尘接过,那手掌一挥,金光散去,于是青鸟飞出,在李辟尘面前扑棱翅膀,言语道:“山主,我见到了一个孩子,他是天命的子嗣,是天上神人的孩子!”

李辟尘盯着他:“你不是出逃的吗?怎么,既离峨眉,又要回来?”

青鸟请罪,把自己之前遇到的事情尽数说了,包括风昊风希,还有那头白龟,以及自己后来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包括风昊说不愿成仙的话。

然而他这般说了,且不听李辟尘如何,那边上几人早已是面如锅底。

“好啊!”

移山道人怒言:“你这厮搞得我们山中和妖坟魔窟一般,那凡是正常的凡人哪里会跟你来此!”

青鸟盯他,而列寅此时面色沉下,叹骂道:“混账东西,你本为神,该是护佑众生,然就是如此护佑,称你之子民为愚蠢污浊之辈?再说那风家娃娃,你让他归来仙山,要他得道,简直可笑至极!”

“你算什么,也敢妄言得道之事!”

青鸟气极,那翅膀扑棱起来:

“我算什么,我乃天上大桃树蕴养而出,地上梅花仙林育我而显,我先天之神,生来掌春,若不是感到那孩子天赋有异,能为峨眉山传下真法,更能让我化回真身,我何必要提前出世!”

“我本先天神也,你这后天虎仙又懂什么,更说你这个青毛狮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我,我犯了什么错误,难道有说错吗!”

昆吾氏嘟囔两句,此时也是忍不住开口:“你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唤作是我,我也不愿意和你来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再说了你也谈论,是要让那孩子助你,传不传下传人,是山主的事情,你......”

青鸟看他,蔑视开言:“你是大力白牛吧,你本就是石灵明那个小子的坐骑,说白了你和那老乌龟也是一样的,都是野兽成灵,如果不是运气好在山中,哪里又有你说话的份!”

“一头野兽也妄论神灵,你插什么嘴!”

昆吾氏气的面色一红,那支吾两下,而移山道人则顿是大怒,把那袖子一挦:“死青毛鸡,我剁了你!”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天命之言峨眉乱(下)

他这里正怒,李辟尘瞥了他一眼,移山顿时身子一僵,那道:“山主,这厮.....”

青鸟看见移山吃瘪,顿时大笑起来,而正是这瞬,李辟尘突然出手,那五指一开,当中三昧真火吞吐,瞬间就把青鸟灼在其中。

火化天笼,青鸟被三昧真火熏烤,顿时惊的狂叫,而李辟尘面沉如水,待到十息之后,那三昧真火收了,却看青鸟浑身上下柳羽尽失,身子踉跄,在地上踱步两下,几乎都要倒下去。

“孽障!”

李辟尘冷声言语:“你这种先天之神,生来威风,怎么的,在凡人面前装威风,到了峨眉山上还装威风?”

“我当初在你不曾出世前言过,你乃峨眉之神,但如今看来,你或许当不起这个名号。”

“你这山神的位置,便去了吧!”

李辟尘手掌再抬,那瞬间火光再亮,而青鸟骇然,连惶恐道:“山主恕罪,山主恕罪!”

他心中惊惧,却不知自己哪里说的错,在青鸟心中,众生本就如此,那昆吾老牛若非山主点化,若非跟随石灵明而来,何以能在山上留住,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他这个峨眉山神?

那青毛狮子若非跟随山主日早,自然也不能在山上留住,更是与他相差极远,那青鸟心中,此山上能说出话来,除去峨眉山主外,便是九儿和列寅他也不放在心上。

“不知道德,不明礼仪,自觉尊高,那你便下山去吧,峨眉山上观小,也是凡人所铸,你为天神,自然不能待在这污浊之地,你走吧,这里容不得你这尊大神。”

李辟尘一挥袖袍,那转身就是一道狂风打过,青鸟被这片狂风从山上无名殿中掀飞,直接坠到观门之外。

“山主,山主!”

青鸟惊起,那连在观外叩拜,心中生悔,更是有惧,他本是峨眉山中气息孕育,若是离了峨眉山,那还算什么先天之神,岂不是要沦落到凡尘野神一样?

他长拜不起,李辟尘全不管他,而这时,边上移山道人冷哼:“这青毛鸡就是欠收拾,那张嘴最好拿铁针给他缝上!”

列寅摇头:“妄言,妄言!先天之神,后天之神,都是神来,又何有高下之分,然却称本该庇护凡人为愚蠢污浊之物,那要带风昊来山是假,借助风昊化出真身是真。”

“他认为那个孩子值得他提前出世,这便说明他后续所带来的回报,必然是比提前出世所损失的要大得多。”

列寅言:“山神如此,是因为当初不得教化,是我之过失,这一年多载我不曾去管过那先天青气,导致青鸟出世,自命甚高,师兄,我该请罪,让峨眉山失一山神。”

他如此落语,而昆吾氏沉默良久,看了看李辟尘,低声道:“山主,我有一言。”

“讲。”

李辟尘看他,而昆吾氏斟酌了一会,又是抱拳:“老牛我活了很多年头,那前些岁月,和灵明相伴,直至和灵明入山,又得山主点化,自是感激不尽.....”

“这青气离开,我认为,是为得自身之好处,如今回来,无非便是想要山主出面,帮他把那风家娃娃带来,但是一点,他错估仙凡,自觉高远,故此犯下此般错误,但.....”

昆吾氏摸了摸头:“但,这青鸟之过,并非列道人,更非山主之过,峨眉山上诞生一灵不易,他是最先化生,我觉得吧,小惩一番,让他改过自新,也就.....也就好了。”

这话出了,移山道人顿时叫唤:“昆吾,他之前怎么骂你的,你这就忘了!你这脾气也太好了点!那言语之辱更甚刀兵加身,你全不在意么!”

“说不得你为他求情,这般回来,他仍旧看不起你,你何必如此!”

移山道人是为他叫屈,昆吾氏呐呐不语,而李辟尘摆摆手:“都不要说了,不是谁的过错,也不要为他求情,这般罪过就让他自己来恕,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今日你们看此事小,来日他这毛病不改,必然酿成大罪!”

“勿以恶小而为之,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昆吾,有些事情,不是求情就能说的,况且移山说的也对,他刚刚骂你,这转头你就为他求情,脾气也太好了点。”

李辟尘对诸人言语,又看向观外:“若他真有悔改之意,就让他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能认清楚自己了,我自然会让他进来,你们知道,我有窥心之法。”

“一只鸟跪在山门外,想来也是挺好看的风景。”

李辟尘说这话,面无表情,但其余三人都不再言语,又是一回,李辟尘转身,对列寅言:“至于那风家孩子,那老白龟我见过,他驮我过了大漠,我留了八卦于背,此结下因果,此番当是应在那风家孩子身上,师弟,劳烦一趟,你这便且去,对那老龟言谈此中诸事,并给他一场造化。”

列寅愣了愣:“师兄,如此这般,那风家孩子又......”

“风家风昊.....嗯......你自己看着办吧,来亦可,不来亦可。”

李辟尘当然知道这个名字的重要性,但现在要麻烦的不是这个,有些事情,该来的必然会来,如果真的和自己有缘法,那定然会来的。

“却没想到当初那头白龟,居然真的遇到了.......”

李辟尘沉吟,而列寅点头,化一道云风而起,转眼登天离开。

这般说着,李辟尘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看了看四周,突然走到大殿后堂,看四周无人,便转身发问:“石娃子呢?”

昆吾、移山皆是一愣,那前者言:“之前移山道人一直在观外南天门,石灵明不该下去,我去了山中捡柴火,也没有见到孩童身影。”

移山道人摸了摸脑袋,突然身子一僵,那手在巴掌上一拍:“坏了!之前有鸿鹄白鹤过来,后来我看那大鹤离开,之后貌似就没有听到灵明的声音了。”

他陡然一惊:“那臭小子,莫不是跟着大鸟上天归鸿鹄山去了!”

无名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李辟尘一只手摸着额头,而移山道人长叹,此时凑过去,对李辟尘道:“山主,这事情,我怕是知道点端倪.......”

“什么?”

李辟尘看他,移山道人嘀咕了两句,开口道:“山主,您最开始收石灵明的时候,是不是有一群新入弟子?里面有个小姑娘,叫做姜瑶,您不知道有没有印象?”

第五百四十六章 飞砂水火传昆吾

“姜瑶.....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姑娘......”

李辟尘目光动了动,而后敏锐的转头:“你怎么知道当初我见过姜瑶?”

移山道人讪笑:“老虎说的。”

李辟尘哦了一声,随后又古怪起来:“列寅怎么知道的?”

“是吕道长来山时和老虎讲的,不过这事情只是附带,他们主要说的是那个小姑娘的修行进度.......我是偶然听见的,偶然。”

移山道人一派我很清白的模样,李辟尘盯他两眼,看他昂首不动也就摇摇头,随后想了想,那道:“石娃子和那小姑娘有缘分.......”

李辟尘自己计较,而移山道人谨慎建议:“要不,山主算一算?”

“算?怎么算?”

李辟尘看了他一眼:“仙道算天,魔道窃天,但这些能看到的事情都是在天意之中留影的事,他石灵明一个瓜娃子,找个女家姑娘,这我怎么算?”

“你以为我是月老?”

移山一愣:“月老是谁?”

李辟尘:“掌管姻缘的神。”

“还有这神?我怎么不知道?”

移山讶异,而李辟尘摆摆手: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怎么,你有想法,也要找个母狮子?”

“母狮子太丑了.....要找也找个国家的公主之类.....”

李辟尘转移话题,而移山没有多想,直接插科打诨起来。

云原的天道比较严谨,与俱芦的弱天道不同,这里人仙只能算出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想要真正施展算天的法诀,看的清楚一点,那需要达到地仙的水准。

就如当初李元心去算李辟尘,只是知道李辟尘是有大气数的人,与太华山有些牵扯,但具体是什么牵扯,他完全不知道,而单单是牵扯两个字,这当中,可作的文章就多了去了。

虽然当初亦有清静经庇佑之功劳,也亦有李元心尚不成人仙之原因,但算不出就是算不出,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这就是人仙极限,毕竟人仙人仙,虽然位列仙班,但还是没有脱开人字。

若是石灵明法力再高些,化到半步人仙,那李辟尘的推算便要更加的模糊了。

以高推低,差的越大越是准确,差的越小越是模糊。

而且仙家算天,魔道窃天,但算天窃天,按照各人修为高低不同,能得到的讯息也都是不同的。

姻缘这东西和个人气数不同,这不在算出的范围内,况且别人的因果,自己擅自去推演,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小孩子的事情小孩子自己处理,但不要让他玩过分了......移山,这事情就交给你了,去盯着那小子。”

李辟尘瞥了移山一样,而这青毛狮子顿时苦下脸来,那长叹一声,对李辟尘拱拱手,把自己身后斗笠戴上,步伐在观内转转,陡然化作一团烟云升天而去。

而李辟尘看着天外,不免得一声轻叹,唤昆吾氏至前,道:“之前那青鸟言你乃后天之灵,野兽之流,此言大谬,如今我正传你法诀,让你真正化个有道牛仙。”

“你看如何?”

昆吾氏听之,顿时惊起,那忙不迭要叩拜下去,而李辟尘把他拿住,道:“不得叩首,你不为我之弟子,只躬身行礼,谢过传法之恩便可,这师徒大礼,拜不得。”

此话落,昆吾氏称声大诺:“昆吾氏谢过山主传法之恩。”

李辟尘把他引到无名殿中,在以往石灵明修行之地站定,于他道:“传法不传道,你也晓得,我峨眉山上数人,那当中,紫云为人,修得是云之妙法;南华为蝶,修得是雨水之法;石灵明,我传他天罡之术,再加他自身天赋所得变化,如今据说已有七十二数,合一个地煞。”

“至于移山,他之法术,你倒是可以学习一些,无非是搬山移岳之法,偷天换日的障眼勾当,虽是小道,但亦是实用,而列寅之法,乃掌教亲传,风中神虎,西方庚金为尊,你为水牛,金可生水,列寅之道,亦可修行些许。”

“既如此,我该传你一法,曾经我从大尊手中得十二天公法令,从中修得一些妙术,除去那基本的布雾飞砂,打雷击电,那后续中,还有个吞鬼之法,还有个壶天的妙术。”

李辟尘看向他来:“这两种法门,你愿修行哪一种?”

昆吾氏言:“任凭山主传之,昆吾不敢妄言。”

李辟尘看他,摇头:“你之性子太过平和,若是一时如此倒还罢了,只是这老好人做的,若是时日久了,或许也有劫难,所谓心魔从生,你有郁闷憋在心中,逆来顺受,或许会早就一个全然不同的你。”

昆吾氏不语,只是目光有些许迷茫,而李辟尘叹言:“既然如此,我便传授你壶天之法。”

“壶天之术,乃伏魔之术,能变化大小,那大如半山,那小如介子须弥,虽不如法相天地,亦不及大小如意,但真正施展,却真乃妙用无穷,传你这法,须得好生使用,且不得乱来。”

李辟尘落言,昆吾氏点头称是。

“除去此法,昆吾,我自身可施天地八法,这当中,衍生之术万万无穷,但皆是小道,故无大碍,此番也可传你,这天地风雷,山泽水火,你要截哪一道来?”

李辟尘落下言语,这八法并非八卦,而是从八卦得到的威能之中衍化出的其他法术,譬如那火法,弄个火风什么的,打个火球什么的,那是都可以的。

李辟尘手中握有八卦,那便是天地八法皆在其手,由八卦再生六十四卦,自然可以衍生出无穷法门。

因为这些法术,都是一些基础的运用,并非是什么独门妙法。

昆吾氏微微一想,那再是拱手开言:“请山主传我运火之法。”

李辟尘点点头,于是在他面前施展,那传他纵火法诀,而昆吾氏运用之火,自然不可能是三昧真火,只是法火罢了。

毕竟他自身三火还没有开启,况且取人身三火对敌,李元心也说过,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也就李辟尘仗着八卦,炼出了三昧真火。

“你为白牛化生,生来属水,此番以水身掌火道,是水火之道,阴阳共济,相生相克。这拿捏不好便是大祸患,故此我再传你一道土行之术,唤尘砂之妙,以中和水火之威。”

李辟尘看他:“若是日后九儿苏醒,你便随她修行,她乃水火之道集大成者,列在神仙之中,我此番估计,若她醒来,当是将踏洞玄。”

......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七十二变顽石猴

“灵明,你不在山上修行,偷偷跑出来,回头你家师父可是要生气了。”

“没事,师父他和师叔出去了,移山那头狮子看不住我,老牛又是我家的人,九儿师姑在睡觉起不来,那青气也逃掉了,谁也找不到我的。”

“你小心点,你师姐不是还在云脉山中吗,还是快回去吧。”

“怕什么,师姐不会卖了我的,老修行,多无聊啊。”

两小在山上老松后探出头来,这里是云脉的一座山峰,唤作茶山,距离主脉天虞峰极远,而这里正是云脉诸多小弟子的修行之处。

四脉之中修行,各脉不同,虽是如此,但有一点则是相通,那就是诸多新入弟子,皆在同一山峰之中修持,或如雨脉一般有设讲堂,取一位仙人全面传授;

或如雷脉一般取法自修,有师兄居于山中,可以随意请教。而云脉这边,则是半讲半修的模式。

似李辟尘当初,在川瀑峰中呆有草庐,那处亦是他之住所,只不过后来搬迁,得人仙之位后,便可自立山头。

石灵明掐准了时间,抓着那鸿鹄大鹤的脚踝就飞了过来,而这大鹤不是旁物,正是上一次被他揪了毛的那头。

哄哄这鸟,它就乖乖听话,毕竟是鸿鹄峰饲养的灵禽,这只大鹤性格温顺,不似吕重绫的那头白鸾儿,到处乱晃,到处闯祸,气的守峰师兄几乎要把它剁了吃肉,若不是遇到吕重绫,白鸾儿或许早就挂了。

姜瑶的半日修行已经结束,剩下半日乃是自修,她坐在大石上,看石灵明从松枝上爬上爬下,那顽皮的好似一个真猴子,也不免微微笑了起来。

“好了,别玩了,衣服都弄脏了,你来这里就让我看你爬树的吗?”

姜瑶呼喊了一声,而石灵明嬉笑着从树上落下,那身子一转,突然变化成一个蝴蝶,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这法术看的姜瑶讶异起来,那黑眸盯着蝴蝶,一眨也不眨。

“你这是什么法术?”

她看的轻轻歪头,而那蝴蝶变化,看云雾升起,石灵明落下,嬉笑起来:“变化的法术,我厉害吧!”

“这是列寅师叔交给我的变化术,现在我能变七十二种神物了,你知道我刚刚变化的那是什么东西吗?”

石灵明故作高深,那凑到姜瑶耳边,而小姑娘也感到好奇,却是没见到石灵明那略有红润的脸。

毕竟少年,毕竟怀春。

“这蝴蝶啊,是二师兄曾经的真身呢!是师叔告诉我的!”

石灵明悄悄缩回脑袋,他看着姜瑶的耳朵,那心中居然有点莫名的冲动,但还是少年人,最后没有做什么便转了回去,只是那眼神有些飘忽了。

“二师兄是庄师兄的真身?真的?他是个蝴蝶变的?”

姜瑶略有讶异,石灵明点点头,那张开手来数:“咱们峨眉山上啊,除去师父,列寅师叔本来是个老虎,是被掌教真人亲自传了法才得道;那移山狮子本来是个魔,被师父一顿收拾改邪归正;那昆吾老牛就是大力咯,当初你还见过的,现在他化形了,可威风了!”

“二师兄本来是只蝴蝶,师父唤他玉蝴蝶,据说在南天门外被风吹日晒了二十多天,师父出手把他化形,如此方才得道。”

“对了对了,还有九儿师姑,她前世是个狐神,现在是个神魃。”

“那个先天青气跑了,就不算它了,不过我看过它模样,有人态有鸟态,算是个鸟。”

石灵明这么数落着,而姜瑶听得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响才憋出一句:

“那你们山上,除了李师伯外,没有人啊?”

她这么斟酌着说着,而石灵明一愣:“有人啊,我是人啊,紫云师姐也是人啊。”

“咦,你这么一讲,山上的‘人’确实是少哦。”

石灵明挠了挠头,而姜瑶看他这般模样,便是噗呲一下笑出来了。

“嘿嘿对了姜瑶,你想看什么,我给你变好不好?”

石灵明笑了起来,那看着姜瑶,而姜瑶摇摇头:“我看那,你像是个猴子,那变个猴子看看?”

“猴子么,你看好了!”

石灵明蹦跶起来,那身子在地上转转,口里还念念有词,这下子一个化身,只是瞬间,突然风云变幻,姜瑶眼前一花,突然看见云雾盖山,等瞬息之后,她再举目望去,却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什么东西的头上。

“姜瑶——!”

石灵明的呼喊声传来,姜瑶摸了摸身子的下面,那都是毛,软软的很舒服,她再看下去,顿时一惊,好家伙,原来石灵明变得,那是一头通背猿猴!

“这是《天荒蚀文》里的通背猿猴吗!”

姜瑶看着前方的山峦与云雾,顿时呼喊起来,而石灵明哈哈的笑:“什么通背猿猴啊,师父说了,我这猴子变得和通背猿猴不一样,我之前看了,也不一样,有些差异呢!”

“所以啊,我就这么想,既然变得不一样,那总不能都叫通背猿猴吧,所以我就把这个变身叫做——灵明石猴!”

石灵明嘻嘻的笑,而姜瑶趴在他脑袋上,也是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你是个灵明,石灵明变成的猴子,可不是灵明石猴吗!”

少年与少女在嬉闹,而那天外云头之中,那戴斗笠的青狮隐藏,看着这两人嬉闹,却是苦着一张脸在嘟囔:“臭小子,来找小姑娘玩耍还要我帮你看着,等会我弄场雨水来,把你们都淋湿看看。”

“自己不修行拐带人家小姑娘也不修行”

移山道人嘀嘀咕咕,而正是这时候,突然看见天边有一朵紫色云霞汇来。

而下面正在玩闹的两人看见那紫色云霞,姜瑶顿时道:“灵明,你师姐来了,别玩了,一会被看见了,你回去少不得挨骂的,我也要被训斥。”

“呀,真来了?”

话语落下,石灵明变回原身,那挠了挠头,看着天上,此时盯着那团紫色云霞飘忽,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影。

那天上的紫色云霞在半空兜转,而移山道人见了,连忙打个障眼法,于是下面大雾迷蒙起来,那天上紫色云霞停留了半响,便径自离开,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呼——”

移山道人缓呼口气来,那嘀嘀咕咕在埋怨,而正是这时候,他那身边突然有紫气落下,转眼化作一个女子,此时探出头去,看了看下方,呵呵一笑。

“我的娘嘞!”

移山道人被这一笑吓得不轻,再转头,看见姬紫云,而姬紫云对他点头:“移山道人,荤话狮子我见你少,但你却认得我啊,怎么得,是我师父命你来这里照看灵明?”

“是可不是么。”

移山道人把斗笠压了压,心中暗道:臭小子这下你死定了,我也没招了。

姬紫云看破他的心思,摇摇头:“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放心吧,也不用打什么障眼法了。”

她话语轻盈,又望下下方,那突的,就是嫣然一笑。

“不过这小子不修行,可是配不上那姜家的小姑娘啊。”

移山道人嘟囔两声,向她询问:“紫云小主此番出行欲往何处?我看小主修行不慢,如今已经功在筑基,半踏玉液,看来十年之内,人仙有望。”

“一十六载功成人仙,这速度绝对不慢了。”

移山道人说了两句,而姬紫云言:“早了,今日轮我巡守云脉,这般只是路过,并不去”

她话语还没落下,突然,天外之处,有一道雷声响彻。

清脆且浩大!

太华峰上,有光华陡然亮起,直向天的另外一边……遥遥飞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 风火连天吼松龙

轰!

雷声浩荡,那一道身影驾临云霞,背上负着一柄芭蕉铁扇,其音震动雾海,传荡群峰,于是许多仙人都感到这股动静,纷纷抬头向天而望。更新最快

那道雷光转过太华诸山,此时突看青霄峰中突然飞起一道明光,而被雷光收去,后转入云霄不见。

此时,那道影子早已飞向峨眉山的方位,那人间之上,仙天之下,位于仙凡边界,而对于太华峰来说,峨眉山正在东方。

以峨眉山看太华,太华在西峨眉在东。

....

无名殿中,李辟尘陡然睁开眼睛,那遥远西方天外有浩荡雷声,此事早已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师兄......”

李辟尘抬起头,那过了约莫三盏茶水的时间,看一道雷光荡起烟尘,踏过南天门,直接转入无名殿内。

雷烟散去,李元心的身影出现在李辟尘身前。

他的面色平静,看向李辟尘,那袖袍一抖,当中坠下一朵紫色莲花。

那莲花上紫雷萦绕,翠霆盈满,当中充斥澎湃之气,宛如最古老的雷霆落在人间。这是天成的宝物,是上苍的馈赠。

“雷脉至宝,雷霆紫莲.....”

李元心缓缓开口,看着身前的李辟尘,言道:“掌教已允,师弟,我把紫莲予你,剩下的,该你自身动作,前去其余三脉,各取至宝。”

“我这便该回转青霄.....掌教给我,看了一些东西,我心中有感,故要回去闭关,便不能再随你一同前去了。”

李辟尘起身,对李元心打个稽首,而后长言道:“师兄,掌教如何说的?”

此话落,李元心看李辟尘一眼,那口轻开,此时,他的目光之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于是他落下四字。

言语很轻,但听在李辟尘耳中,不压于惊雷突起,却又如大石坠入沧海,令人心中激荡难言,正似云霄转起,乾坤摩弄。

“人定胜天。”

.......

雨脉洪浮峰。

李辟尘驾墨麒麟来至此处,还不曾进到山头,却已见到一只蝴蝶飞舞,那过不半响,庄周露出真容,对李辟尘口称师父,随后取出一尊雨金。

“楚师伯已太华洪招隐仙长传令,让我把这清幽雨金借予师父一用。”

李辟尘看那雨金,此时郑重接过,对庄周道:“南华,代我多谢楚首座。”

“南华知道。”

庄周化玉光离去,李辟尘座下,墨麒麟一声长嘶,那径直转入云脉,来至诸峰之间,忽被人招呼下去,再一看,那山门前一座孤峰,虞湘云正是站立。

“虞首座。”

李辟尘于他行礼,虞湘云看了看李辟尘,失笑:“你这小子,当年于俱芦立下灵山,如今又要在云原铸一口大钟,这救苦救难,若是来日得你封神,人间得享香火祭祀,依照我看,便封个太乙救苦天尊罢了。”

“太乙者,道也,通太一,我为避讳不敢妄言,你知入门经中有一段: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人间太乙,堪比天上太一......”

虞湘云的话带着调侃,而李辟尘摇头:“首座还是妄言,何来不敢妄言之说?师兄,我不过一小小人仙,难以当起这太乙称呼,就,莫要调笑我了。”

虞湘云哈哈笑起,而后言:“我问你,这四脉至宝,你是要借去,还是要化入钟身之中?”

李辟尘开言:“不敢妄自把四宝铸入钟中,此便不是铸一口东皇钟,而是铸一口大错。此番只是借四宝之力,毕竟四宝皆是先天化生,有上苍之力,得授天眷,故此借天眷铸天眷,实是此意尔。”

“好!”

虞湘云点点头,那手掌一摇,只看四面八方云雾汇聚来,转瞬之间凝成一块云母。

八元云母在手,虞湘云交给李辟尘,随后又道:“你所铸此一钟,若是成就,必是大好之事,但若是不成,则有盗天之祸患,我看不得掌教那么遥远,只是知道,他让我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真人终究是真人,我等不过俗人而已。”

“对了,最后前去风脉,那石头,你或许........不能那么轻易的就拿到.....”

虞湘云落下一句话来,那言语之中带有轻笑,随后便转身化轻烟散去,而李辟尘看他消弭,揣摩他最后一话,那步伐不停,此时一引墨麒麟,径自前去风脉主峰。

红云雷风,李辟尘来至山门之前,此地乃老松峰。

墨松如监牢,护山于此间。

山前无人看守,弟子不知何去,李辟尘下麒麟而走,此时前方宫阙之内,忽然刮起狂风大岚,只是刹那,看四周景色中,那些老松伸展枝桠,而宫阙之内,走出一人。

手中持一面青铜八虎首的古镜,风脉首座立身于前,那二话不言,手中镜子突然打出光华,一刹那,四面八方,突然有无数风脉人仙显化,那各自持宝,于天外兜转,布下阵法来。

麒麟低吼,李辟尘抚他头去,随后看向四周,此时狂风卷起松木,衍化无上妙阵。

风影灼灼,热气升烟,化云雾入阵成障眼。

那些狂风如刀,当中夹杂烈火,此时俱都转出,如天锁道链,李辟尘径站阵法之中不动,此时静静听得风脉首座言语。

邱言道:“师弟,掌教有令,命你前来四脉借取至宝,若是平时他事,我定然不敢违逆,只是这九窍风声石与他物不同,却是不得轻易借出的。”

“须得知道,这石头能听天地万物之音,并非寻常摆设宝物,如今数载光阴,它已有些势头,似是渐通灵慧,若是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必然酿成祸患。故,自数代之前大尊早已有言,立下规矩,九窍风声石除首座之外,任何人不得取去,此事,掌教也是同意了的。”

“你见过徐丘貉,他曾经妄想偷取风声石,被苏首座拿住,我不知为何苏首座放他一马,至少若是我在位上,必然不得轻易饶他,这实为职责所在!”

邱言站立阵法之外,那手中古镜上光华流转,对阵中李辟尘道:

“师弟,得罪了,你若是想拿九窍风声石,便破开这风吼阵,此阵破开,胜我于此,便可取宝离去。否则,还请下山归去,这东皇钟铸,我风脉群仙,却是不得助你了。”

李辟尘在阵内行礼,那两手轻轻一晃,当中露出一面青羽大扇来。

“不历风雨,不见虹光。多谢师兄言明,既如此,且待我破阵便是。”

第五百四十九章 风声入松更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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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辟尘足下显露一卦,上巽下艮,唤作风山渐,所谓渐进有序。

此乃脱厄之卦,顺序破阵之卦。

鸟出笼中,脱难避险。

风临朝阳,行过青天。

手中大扇舞起,李辟尘左侧一挥,于是看清风刮过,顺风吼而抚,一刹那退开两位人仙,那又向着右侧一挥,便看龙卷起来,逆风钻影,又震开两位人仙。

然就算是此,那人仙被震开,立刻转化风向,由西化北,由东化南,那仍旧是十仙临天,不曾有半点变化。

风吼阵中藏有人仙十位,阵外首座站立,持镜不动,那金光打落,威势汹汹,如伏魔棍影,要将阵内之人镇压,彻底丢下山去。

“风吼阵中风火连天,即使是神仙也不能破开,此番诸位动手,须得留情,只把师弟丢下山去便是。”

布阵诸仙中有人开口,而那时又有人回应:“师弟法力高绝,你还留得情面,怕是一刹那便被他从阵中打落,那咱们这次布阵又有何意义?”

“李辟尘是破例与我等同代,他本该低于一代,可惜了,我太华山中一脉三代,李首座与邱首座他们乃是此脉最后一代,若李辟尘不与李元心同代,则凭他修行,下任雷脉首座必然是他。”

有人慨叹,手中兵刃晃动连连,不敢有丝毫懈怠,那十位人仙起法,引阵中风化铁索,火化链枷,虽说留手,但也都晓得,对方乃是何等人物,人仙之力镇杀出窍神仙,自己等人玄光未至,若是还敢留手,怕是三下两下就被打的飞出去了。

莫看李辟尘破阵徒劳,实际上诸位人仙施法同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懈怠差池。

有人仙开言,对阵中李辟尘高声语:“师弟,你已借到三脉之宝,那雷霆紫莲,清幽雨金,八元云母俱在你手,何必执着九窍风声石,可另寻宝物替代,快快下山去吧!”

他言语高声,而李辟尘摇头:“我既已来,何有退却之说?这位师兄莫言,此番且看我破阵便是。”

李辟尘话语落下,那阵中仙人顿时苦脸,与四周诸仙道:“这小子不退呢。”

“上了山再退出去才是丢人的事吧,你这话说的真是不妙,若他真的退了,虽然不动兵刃法威,但雷脉如何去想,此番更是恶了他人,我们还是动手,把他丢下去算了,这样大家都好。”

“此风石不借,我等也是无奈,说的也是,快快把师弟送下山去,我们也落得清静,赶快回山修持才是。”

“若是我言,铸东皇钟之事本该取至九玄论道之后再说,师弟若要救天下黎民,也不该是这个时候,九玄在前,若是肆意妄论红尘,再引劫难加身,那才是大错特错。”..

“你说的不错,但各人道皆不同,我们也就不要妄下定论。”

诸仙在阵中施法,同时言语,而正是这时候,李辟尘突然开口,对阵内群仙言道:“诸位师兄,当真不能撤去大阵,让师弟我借来石头?”

“不能,便是太华峰真传亲至,带掌教之令前来,也是不借,此乃上代大尊之训,传至如今,更是上代掌教亲允!”

“除非茅沧海掌教亲来,否则便是其余三位当世大尊来至,也要破阵再说!且人仙有人仙来挡,神仙有神仙来挡,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人仙呼喊出来,而李辟尘言起:“诸位师兄,既然如此,师弟我晓得了!”

“师弟我既已上山,掌教允诺我借取四脉之宝,便无下山之说,此身立在此处,若不破风吼阵,势必不得回去。”

“诸位师兄,师弟得罪了。”

李辟尘舞起青霄大扇,那当中风起山定,是飞砂走石,整个大阵被他引领,在这瞬间却如龙卷一般,那威力浩荡,居然破开壁障,把那十位人仙俱都卷得飞起!

“怎么——!”

十位人仙惊惶,而李辟尘足下大卦变幻,成风水涣散之卦,又对着乾坤一挥,只是瞬间,那风吼大阵顿时晃动,四面八方老松倒下,如把天地也颠!

李辟尘如今功成玄光,力在出窍,法盖神仙,对人仙之阵,这风吼阵法远非四象大阵那般厉害,而布阵者更是一阳寥寥,多是真丹,此中言,李辟尘以神仙之威施展八卦之力,那一扇过去,管他风吼阵中如何风火,便是那三昧真火也给扇的灭了!

“好道人!”

邱言于阵外窥之,看李辟尘法力之强,便是心中也惊,又待半响,突然看阵内气势一变,见李辟尘手中青霄大扇灭去,突然一掌对着晃动的风吼阵壁便拍了过去。

混元擎天大印!

一掌盖压,撕开风壁,而位于西南的两位人仙霎时手中法兵落地,那整个人从阵中被打出,一刹那,风吼阵便被破开缺口。

李辟尘两掌一开,那混元大手化成八臂,各执一面卦兵,只是这瞬间,风吼大阵被撕裂,当中十位人仙法术被破开,看李辟尘大步踏出。

邱言手中拿着古镜,另一只手上已经露出九窍风声石来。

李辟尘看向邱言,转向那石头,于是打个稽首:“首座师兄,得罪.....”

他话不曾说完,突然地上长出一片老松枝干,只是瞬息就把李辟尘浑身捆缚,而邱言站在前方,摇头一叹:

“师弟,功亏一篑。”

“你心中大意不去,我不过露出石来,你便放松自己,若是这般执掌风声石,怕是要出纰漏。这考验不曾过了,故此,你便下山去吧。”

邱言语落,李辟尘却是同在摇头。

“师兄,何来功亏一篑的说法?”

邱言道:“这老松乃是一种法门,唤作风入松,这些枝干能捆缚神仙,你虽有神仙之力,但境界终究还是人仙,此番你被压制,法不得施展,如何不是功亏一篑?”

“风吼阵困不得你,我早已知晓,但眼下看来,你在最后还是大意了.......”

他话不曾说完,李辟尘便是一声轻叹:“师兄,我不曾大意,是你没有看破。”

那言落,眼前光华轮转,邱言欲动,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捆缚,再看时,却正是见到那身上被老松捆绑,压制的不能动弹。

“这是——!”

他瞳孔微缩,看向李辟尘,此时那身影居然渐渐显化,看四周云雾散去,原来自己与他的位置,早已调换。

而李辟尘手中,正拿着那块九窍风声石。

“幻术......”

邱言心中有语难说,直道:“我手中古镜能破一切幻法,你是如何瞒过我的?”

李辟尘行礼:“青师兄曾经教我一法,唤作大幻天地,我与此法配上某种古之仙术,之前师兄若是移动,我便不能成功施法,可惜师兄觉得我已落入陷阱,站立良久,语言凿凿,却不知何时已入我圈套。”

“于是此局被破,成就如今景色,是此法不曾困我,而让师兄自困于此。”

大幻天地加上太上嫁梦心法,勉勉强强,算是短暂的做到了迷糊真仙的程度。

这当中,邱言大意,是确确实实的。

邱言无语,那身上被老松捆缚,动弹不得,而李辟尘言:“首座师兄,人心有弦,万不可放松于此,师兄教诲与我,辟尘自然记在心中。”

邱言看他:“所以你现学现卖,直接把我压在这里?”

李辟尘苦笑:“首座既然有困人妙法,自然也有解法,何来压制之说?师兄莫要骗我了。”

“师兄看我功亏一篑,却不知我已....功成正果。”

“如此,多谢师兄予宝,我这便归去,此一别,九玄论道之时,辟尘自来请罪。”

李辟尘告罪一声,转身而去,驾驭墨麒麟直接登入云霄不见。

“首座!”

诸多被掀飞的人仙过来,邱言摇摇头,此时张开口,念诵了些许什么,把那老松散去,而至此时,手中古镜一翻,命诸仙各自归山。

诸仙苦笑,此番十位人仙布阵却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确实是丢脸至极,也就暗自决定须得好生修行才行,便匆匆回山,而待到群仙散尽,邱言转过头去,看向宫阙深处。

“苏首座,此番你满意了?”

“试一试辟尘师弟的法力,试一试他的心性,到底对不对得住青首座之性命,那么.....苏首座......不对,师兄,你觉得,这结果怎么样呢?”

邱言看向宫阙深处,而那处天宫之内,是一片漆黑混沌。

良久之后,那处,才传出一声轻叹,似欣喜,似难言,又带着些许的赞叹。

“好....”

“好一个功成正果。”

“好一个李辟尘。”

那当中,一道影子起身,摇摇看向天外。

“邱言.....”

“你如果退位,下一代首座,你意中之人是谁?”

那道影子在询问,而邱言细想一番,缓缓开口:“徐秋鹤吧。”

“怎么,你之前所评判他,不是一个被我拿住的小人吗?”

影子失笑,而邱言叹语:“人,总是会变的,这当中要付出代价。”

“过去的已经过去,师兄不是已经知道,他给那小女孩送去一朵白玉兰,希望她留住光阴,留住岁月,希望那女孩归入正道,更是舍自己之资为她铺路,故此后来他入魔障,师兄也不曾把他如何,只是因为其心尚有良知。”

“入悬命崖,正是为了让他悔过,第二次他要自斩道基,师兄把他再次打入崖中,不是早就已经认可了他吗?”

邱言叹语:“人总是会变化的,就如我一般,曾经也是自己好便是了,如今也会为他人思量,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这算是逼出来的,他那算是绝处逢生?”

影子沉吟良久,失笑而语:“说的我好像还有凡情一样。”

邱言反问:“难道师兄已经无情吗?”

他此话落了,忽然少有的大笑起来,这模样若是被他人看见,定然要吃惊不已,因为邱言,几乎没有笑过。

“师兄不是无情仙,实是至性之人。”

那笑声朗朗,伴随着苏忘归的轻叹,渐渐消散于云端。

于是一道清风吹过,转下松针,那晃晃悠悠飘下山去,落在了.....人间。

第五百五十章 浑沦太一唤仙神

峨眉山巅。更新最快

长河落日,那太阳渐渐垂落西天,夜幕爬升,无数繁星挂满天阙。

天上星辰汇聚,银河倒挂,一泄千万里苍茫,正如那龙盂沧海,且看那神女绫涛。

天上的人儿,广寒的仙子,那迎着星辰大月,为天下众生舞上一曲,却无人能够得见。

太阴高临,日月星辰高悬在天,于凡尘之中,唤作天之宗。

那人间黄河滔滔,大岳川流,大海无垠,此三者汇聚,唤作地之宗。

天地乾坤,万物众生,千古岁月皆在此中流转,如光阴不散。

李辟尘站在山巅,大桃树四季如春,仍旧飘落花瓣,而那一座孤坟葬于峨眉之顶,其中呓语,早已无人能听。

天上的星河灿烂如同画卷,但人间之中的一切,在仙人看不到的地方,正在有火光燃起。

李辟尘的手中持着三柱长香,对着上苍轻声言语,是在祭祀,但却非寻常的祭祀。

“这第一祭,不祭天,而先祭来世。”

“这第二祭,不祭地,而再祭往世。”

“这第三祭,不祭人,而后祭当世。”

李辟尘把那三柱长香插在山巅泥土之中,看那三道火光明亮,缓缓燃起,那轻烟袅袅,当中化尽人间千古岁月。

夜幕三祭,白昼三祭。

夜幕之中,诞生了最古老的神灵,而白昼之夕,诞生了天地之间第一位仙人。

那最古老的神灵,已经不知名讳,世人多以浑沦称之。

那最古老的仙人,已经不知名讳,世人多以太一称之。

道家的经文之中,浑沦为蒙昧之别称,意同混沌,言为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

此言出自列子天瑞,当中描述了先天五太与浑沦之说。

而太一者,在道人语中,指乃道之本身,得道问道明道知道成道之人,可唤太一尊名,号曰天尊,道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之为名,谓之太一。

然有意思的是,浑沦与太一相互对立,却又同时称为道之本身。

此处便有引论,可以看做道之两面,第一位仙人生于白昼,唤作太一,乃阳之极致;第一位神灵生于夜幕,唤作浑沦,乃阴之极致。

此处,仙与神,当是阴阳二面,并非是仙与魔,因为须得知道,魔乃是对仙的错误理解,因为道路不同,执拗而出,心中阴暗放大,故此化作魔头。

然魔之修行,可窥之一二,涨二十四阴却不灭二十七阳,这与纯正妖魔乃背道而驰,并非一路中人。

而神者,诸多魂魄灭去转化而成,虽驭阳实乃阴属,先天之神亦是虚幻化身,或为先祖崇拜,或为众生祭祀,如那龙皇一般,皆是死物成灵尔,说神若是死去,那就是真的死了,再不能转世归来,这与仙魔,全然不同,更贴近于......鬼道。

无极生太极,这就是为何,在修行之境中,无极高于太一的缘故,即使化作天尊,也仍旧不得超脱之要义,但诸位天尊或许早就知道,若是超脱,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化作虚幻归去。

无极源于虚幻,本是无形无相无名无念无真身之物,它只是一个概念,难以有人前去实现。

或许无名之君达到了那个层次,但它到底是什么,即使是天尊,或许也不能谈论,因为没有结果,没有名字,但却又真实的存在过,所以才称呼为无名之君。

李辟尘看着星河,脑海中想到了很多,这个夜晚,是至宝第一次齐聚于此,而宗门既然应允,自己便不能失败。

夜幕之中,祭祀过去未来与当世,是在告诉浑沦尊神。

白昼之时,祭祀过去未来与当世,是在告诉太一真人。

长香等燃,那山门外,南天门下,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来。

黑发的女子,华发的童儿,那带着斗笠的狮子,还有那捆着柴火的老牛。

顽皮的孩子也不敢高声言语,只是坐在南天门外,看着自己那些师兄师姐俱都不言,于是他再是毛躁,此时也要束手束脚。

天外,有风席卷而来,诸人转头看去,见到列寅兜着袖袍,那缓缓松开大袖,当中露出两个孩子,还有一只巴掌大的龟。

“怎么,都在南天门外?”

列寅看见诸人皆在,又看到姬紫云与庄周,登时就是一愣,连是开口询问,而那两徒上前见礼,又看列寅带来的两个孩子。

“山主祭世,要铸钟了。”

移山开口,告知列寅,而后又看的天外有光华,却是那青鸟感应到风昊气息,此时前来一见,但看见列寅移山等人俱在,便不敢落下,只是在牌坊之上盘旋。

之前山主一怒,此时违逆还待居于此,若是还想留在峨眉,自然不能再口出妄语,毕竟此事还无定论,而且已经恶了诸多仙神。

青鸟倒也稍稍反省,然而还是觉悟不够,此时落于南天门牌坊之上,便看移山倒人眉头一皱,就准备施法,把他打下来。

“移山师叔,切莫妄动,此时便让他待在上面吧,不要多生事端。”

庄周抬头,看向那青鸟,而移山道人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此时瞥了一眼白发的童子,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嘀咕一句:“便让这死鸟再多活几天。”

而相较于此时,庄周的开口,引得了那两个孩子的侧目,风昊与风希看向庄周,眼见他年岁与自己相仿,不由得有些讶异起来,而那一头白发,更是让风昊心中惊奇。

但他腼腆,不善与陌生者交流,这番初至峨眉仙山,更是不敢妄语,反倒是风希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气氛,也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

这方峨眉山上群仙汇聚,而在另外一处,李元心出现,却不是在青霄峰,而是到了悬命崖。

那前方一个洞窟之中,有一个人依靠石壁,他的气息起伏,缓缓调息,正感觉到李元心来至,便抬起头来,看向外部。

“首座来此,意欲何为?”

他首先对李元心开口,而李元心看他,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认得我?”

“自然认得,当初最先开言赦我之人,不正是李首座么。”

此人言话,而后再问李元心:“我刚刚破关,首座来此,是有何话讲?”

“有话,自然有话。”

李元心看他,而后缓缓言:“任天舒,你想不想看看,大道在哪里?”

洞中人沉吟半响,疑惑道:“首座何意?”

李元心失笑,而后正色言:“任天舒,如今你已褪去魔身,斩尽前尘,如今我带掌教谕令来此,是要问你,你,想不想出这悬命崖?”

任天舒言:“出了悬命崖,要我去哪里?”

李元心言:“出了悬命崖,该去峨眉山。”

“去峨眉山?”

“不错,去峨眉山,助我师弟一臂之力,更帮我带个话去。”

“.......请讲。”

.....

第五百五十一章 日月齐光助东皇

在东方之位,一道白光终于亮起。更新最快

在西方之位,漫天星河终于流尽。

于是光照南天,此时南天门下,那群仙昂首,看见东方之顶,有一**日遥遥升起。

这是第七洞天之上,第三太上天纯阳圣境中照下的大日。

那光华来自最古老的天尊仙人,驱散了带着漫天星河的浑沦,于是人间之中,又开始繁忙起来。

不论是歌舞升平的人世,还是战乱迭起的人世;

不论是天下太平的人世,还是民不聊生的人世。

当太阳升起的一瞬间,众生,全都醒来了。

李辟尘身前泥土中,那三根夜幕长香燃烧殆尽,于是李辟尘换上三根新的,再次祭祀,这一次,是在祭祀太一之仙。

夜幕与白昼交替,死与生的轮转,于是天边,不论是东天之顶还是西天之末,在昼夜交替的一刹那,那总是有一道似白非黑的光线。

那就是天机。

三柱长香开始燃烧起来,这一次很快,在大日整个浮现上东天云海的时候,那三柱长香就已经燃烧殆尽,其中炽烈正如太阳那般,让人心神激昂。

李辟尘拜完白昼之后,转过身去,那步伐一踏,绕着整片峨眉山行了一圈,随后踏在八方,开始设立阵法。

南天门下,群仙看见李辟尘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随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地动山摇,那大卦被接连布下,成护山之法。

“就是这个卦!”

风昊手中的小龟开始呼喊,他正是蔡爷,被列寅的变化之法化成这般小模样,此时看见那出现在天外的大卦虚影,顿时激动起来。

那正是当年那位仙人画下的图案。

“卦阵封天绝地,这是要截断峨眉山与太华山的联系?”

列寅感觉到了这当中的力量,他的法毕竟是掌教亲授,妙用高绝,此时感悟四周环境,发觉太华气息越来越弱,正是一种封天绝地的阵法。

“师兄不铸成此钟,是绝不会出山去了。”

列寅心中明晓,这阵法是为了避免气数牵扯,峨眉失而若有劫落,则自落峨眉不落太华,这是破釜沉舟。

此时看天上李辟尘布完大阵,只在离位留下一个缺口,此为出入所在,随后转身落下,那目光扫过群仙,正见那两个孩子叩拜下来。

列寅见李辟尘下来,连忙上前开口:“师兄,孩子已带回来了,男孩唤作风昊,女孩唤作风希。”

李辟尘点头,那目光微远,沉吟半响,对列寅道:“那你,便教导他们吧,让他们明德行,知仙凡,认善恶,晓事非。”

列寅忙言:“此事惶恐,不敢代替师兄传法。”

“非是传法,而是教导道德礼仪,我要出去,前去火工殿取锤,前去养石山取铁......”

李辟尘开言:“你们若是想留在峨眉山上,便留在此地,若是不想,自回各脉,似移山昆吾,你二人可去太华之峰,亦可前往雷脉。”

“九玄论道眨眼便至,各自修行,不必与我在此耗费光阴。”

李辟尘话语落下,那只是瞬间,便看紫云南华各是开口,同时言:“师父所在,我等所在,此番铸钟,弟子正是为此回来。”

二人同时言罢,列寅便道:“师兄不走,我亦不敢走,此番既已破釜沉舟,那便奋力一铸。”

此时石灵明与昆吾也道:“师父(山主)不离,我等亦不敢离。”

直至最末,移山道人看看四周:“你们言罢了,把我落下,那我若离峨眉,说是要去青霄,但那终究是外处,哪里有自己家来的舒服?再说了,九玄论道与我也没甚干系,我又不参加,所以还是留下。”

诸仙无一离开,而那青鸟飞在牌坊上,此时落下,连连叩首告罪:“山主恕罪,句芒之前口出妄语,山主恕罪,莫要挥斥句芒,句芒愿居山中不离。”

李辟尘不言语,那长叹一声,此时正是要开口,突然山外传来一阵响动,那转眼望去,看摇摇天边,有日月齐悬,却是见到一人前来,步履云端。

“任天舒!”

李辟尘看见那人来至,微微一惊,此时任天舒已经来至离位,望着李辟尘言:“怎么,大钟还没有开始铸炼,就已经封山,道友就这么害怕失败?”

他不请自来,而李辟尘则是奇道:“道友如何出的悬命崖,且已经破关?”

“你家首座请我来此,我岂能不给他三分薄面?当年救命,今日还果。”

任天舒言语,李辟尘听他这般话,顿是一惊,而后开言:“原来是师兄......”

“不错,正是你师兄!”

任天舒道:“东皇钟,你好大的气魄,一个灵山还不够,居然还要铸一口东皇钟,这般讲来,你倒真的是那救苦救难的大圣,若是此番人间清平,必要给你立下祭祀之火,但这是好亦是坏!”

“但不论如何,你有此气魄,已胜过那些不敢入世者千百倍,此番我出关而来,法力不复曾经,但好歹也已经重列仙班,想来给你点助力,还是可以的。”

任天舒语出惊人,而李辟尘则是道:“道友只为大道而求,我铸东皇钟,本是无关求道之事,道友为何要来助我?”

任天舒言:“天上的道,人间的道,生死的道,执拗的道,不都是大道的一道么?”

此言一落,如梦中惊神,霎时令无数人心中生感,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何等枷锁堪破一般,而李辟尘更是一惊,随后就是长笑而叹。

“多谢,多谢道友助我!”

李辟尘打个稽首,任天舒道:“不敢,如今你功盖首座,得掌教允诺,这铸钟之地,你可选择好了?”

李辟尘点头:“我已有意,就在峨眉山顶。”

“挖天山之土成巨钟之窑,取神铁之水,浇皇钟之身。”

李辟尘言:“我要去一趟养石山,更要去一次火工殿。”

任天舒:“何必劳累而走,你家师兄让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

李辟尘奇怪,而任天舒突然伸出手指,一点南天之外。

“他告诉你,抬起头来,看着天边,不要眨眼。”

李辟尘微微一愣,再看天外,只是半盏茶水之后,忽然看得火华漫天,就像有什么东西显化出来!

那陡然之间,风雨齐来,又火霞天云,其中落下一物,乃是一柄黝黑大锤!

此锤一人高大,坠落于地,如雷击山岳,撼动土石崩流,那同时伴随着落下的,还有三块如小山般的巨大顽石。

同时,天外传来声音,那气息浩荡,转瞬便消弭,但即是如此,也可感得明白,那是一位地仙的气息!

“这黄天大锤,那加上金尊金、乾坤铁、银汉玉,一并借你一用!”

第五百五十二章 铸皇钟,天经人经道经印

金尊金,乾坤铁,银汉玉。

李辟尘不知道这三块顽石对于养石山是怎样的宝物,但由一位地仙从天送来,足已经可见这三块顽石之不凡。

那柄黝黑大锤上散发着浩荡的气息,只是稍稍一感,便晓得,这是一柄人仙重宝。

兵器,无垢级顶峰,只差一步就是地仙兵!

李辟尘看向远方高天,见那处火云萦绕,风雨齐来,当时便是深深一躬,行大礼而言:“弟子多谢真人相助!”

来者必是火工之主,此时天外云霞萦绕,如火如炎,那大日高悬,破开云海,看那万道红云垂落人间,宛如铜炉之中浇筑铁水,浩荡绵延。

那一道声音垂落,正如洪钟大吕,响彻乾坤。

“黄天锤,此锤截天而铸,以六座神山之精粹加天阳真火铸成,重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石,握此锤如握六座神山,锤中蕴神山之法,持之砸下,天摇地动。”

“乾坤铁,乃自太华峰顶孕育而出,五千年前天辰宫化镇岳宫,此铁出世,一出世则天降狂风暴雨,地龙翻身七日不停,大河改道,山川移位。”

“金尊金,万种神金汇聚,于一处孕育万年,如此衍化而来,故为金中之尊,唤作金尊金,此金出世,光贯天上金门,堪比斩金地仙之器。”

“银汉玉,乃九天之外星辰陨落而来,火光绕身,转星辰灭去而出此玉,因自九天之上,银河天境之中而落,故唤银汉玉,此银汉,银河也。”

那位火工之主于天外言语,仿若正是那尊流淌炎水红云的大日,他高居天外,其言渺渺,回荡苍穹,一丝不差传入李辟尘耳中。

“此三种神珍,非黄天之锤不可砸之,此乃我火工三锤之一,今日借你用去,待东皇钟成,再来还我。”

那位地仙言罢,只看天边红云炎水倒卷,转瞬汇聚成灿烂华光,再是一步踏出,整个仙山群天皆听得那一声步伐,悠悠绵长而无尽。

于是原本如夕日的天空再度恢复正常,化作白昼之中高悬的盛日。

李辟尘摇摇看着远方,再一次躬身行礼,那边上任天舒道:“莫要再拜了,此时三神珍俱在,那以天为锤,以气为凿,合该挖开大窑,铸造皇钟了!”

“事不宜迟,时不我待!”

李辟尘听他言,点点头,又是一笑:“时来天地皆同力,时来天地——皆同力!”

“诸位随我上山——!”

李辟尘转身踏上山路,而身后群仙相随。

于是自这一日起,峨眉封山,再无仙人出入。

于是自这一日起,峨眉山顶,屡是地动山摇。

于是自这一日起,峨眉之外,日月高悬在天。

钟者,本乃礼仪之器,更是警世之物,同更是惊世之兵。

凡尘之中,敲响钟来,那是为了告知世人时辰,那是为了让世人不再怠惰,须得知道,天地无尽,但人生有穷,光阴转瞬便逝去,如流水似尘沙,留之不住,拿之不得,若不珍惜,则如观花走马,人生到头,不过一常大空罢了。

“当——!”

浑厚且庞然的声音在响彻,那高山的顶端,仙山之巅峰,有修道之人在施展**,那挪天移岳,搬运土石,然而峨眉山高,更是坚石,此在山巅之处开挖大窑,并非是一人可做出之事。

这山乃上天大圣显化亲赐,得洞天应允,降在人间,本是截上苍一片尘石而落,于是这山岳刚土,更胜人间仙山无数。

远不看人间之中,洞玄发威,其大能者开天辟地,一掌一剑穿人间百万里荒原尽归尘土,然而若是在仙山福地,则不过数百上千里罢了,这便是仙山压制。

寻常仙山便是如此,更遑论福地,很遑论居在福地之中的小上苍?

若是拿土搬沙倒也罢了,可这整座大山本就是金刚一片,扫开土尘,下方岩石坚逾神珍仙铁,若是以蛮力来挖,那要开上数年方才能砸出钟窑来。

这山乃上天亲赐,李辟尘虽是山主,但若是说要破山开窑,也是要费些苦工,但说白了,仍旧是道行不够的缘故。

李辟尘手中施留艮卦,而群仙亦是施力,以法搬之,各是群策群力。

且看那紫衣女子行云施风,且看那白发童子吹雾布雨。

且看那昆吾白袍举拳千丈,且看那青毛神狮凿山开土。

“开!”

列寅施法,一头金光猛虎劈出,将那山石砸的飞起,那火花迸射,此时边上早有**降下,化锤与凿,在那方山石之上劈打,而紧接着便看那青毛狮子施展妙术,将山石割裂。

如绳锯木断,如水滴石穿。

李辟尘施展艮卦开铸钟窑,任天舒施光王之法劈山,如此反复,直至十日过去,那大钟之窑终于开辟完毕,此钟窑正西方,对准那座孤坟。

钟窑开,要铸钟模,开外范。

李辟尘再施艮泽之卦,起无数泥土汇起,那转瞬一抹,看无数被劈碎的刚石聚来,刹那化出一个硕大钟模。

任天舒见到钟模完成,此时手中露出日光,化作一面刚锥,对准那顶端就是一下,这一个大孔被直接凿出,而依照李辟尘指引,又分别在四面各开一个孔洞。

“该刻印经文,你要化出何经,铸在此东皇钟上?”

任天舒询问李辟尘,而后者思量半响,缓缓道:“就刻入门真经。”

“太华山的入门真经,我记得该是”

“不错”

李辟尘缓缓念诵,那经文谈出,冥冥之中响彻天上人间。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他这般话语落下,那群仙顿时肃静,俱都打起道印,同是开口念诵经文。

六十字来,言尽道心道人,千年岁月,皆不过弹指之间。

这段话是太华中的经文,是入道时皆要听闻的功课,念诵此经,可不为外道惑,不为心魔侵,镇心聚神。

此经,印在东皇钟上,为天下众生开警示之言,正是恰到好处!

“外部刻上经文,钟内,我自来雕凿。”

李辟尘言叹,那手掌翻动,将钟模拔地而起,当在那模具之内小钟模上,用手书写一片大字。

那正是: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妖魔精,斩魄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任天舒看此片经文,心中有震,道:“这经文唤作什么?”

李辟尘沉默半响,缓缓而言:“此经文,唤作《度人经》。”

“谓之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李辟尘话落,任天舒无言,好半响,那目光之中燃起光华,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仙道贵生!”

手掌一合,于是钟模落下,盖于窑中。

钟窑开辟,在那三块神珍处,二道人转身上前,且看任天舒忽的是双手持宝,左手握一大日,上吐炎炎火光,右手握一银月,下照皎皎白芒。

“日月光火已开,可铸炼神铁!”

“开乾坤铁!”

日月光华化金白二火,而李辟尘身上阴阳道袍化作烟云散去,且成赤臂之身,于是那双手一握,挥动那大锤,此时口中吞吐三昧真火,那猛地抡起一下打落,正砸在乾坤铁上!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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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铸皇钟,半世铁水筑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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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顽石四周石皮早已碎灭,露出当中那苍黄二色的神铁,正是如天地乾坤,此时被李辟尘一锤打的震荡,当中凹陷下去,被神火灼烧的渐渐发红。

日月光火加上三昧真火,此番炼化,再有黄天之锤击打,渐渐将此乾坤铁软化。

“风雨雷云,四人何在,且持我宝,昭告天地乾坤!”

李辟尘开喝一言,此时四人皆来,看四脉之宝行于高天,那八元云母落在姬紫云手,那清幽雨金落在庄周之手,那九窍风声石落在列寅之手。

最后一朵紫莲兜转,石灵明本来要上前去取,但被移山道人阻住,此时且看李辟尘眉心之中转出一道光华落地,那化作一身青紫之袍的道者,正是雷道人。

“请道友助我。”

李辟尘眉心当中再出两道光华,那任天舒身边,落下火道人,此时手掌一晃,打出天火劫威,与那日月之火,三昧真火一同铸炼乾坤铁。

雷道人持紫莲站定东方,与那其余三人合成一阵,化东南西北,而风道人盘卷起来,那两掌之中已有狂风萦绕,正待吹火。

李辟尘手掌向天一抛,此时一道令牌升起,天上落下十二道雷霆,化作十二位天公来。

此时一身法力已经尽数施展开去,那十二天公各自起法,同时汇光华于乾坤铁上。

四宝三火,十二天公,此时同起铸炼之术,而石灵明嘟囔:“为什么不让我持紫莲,这里面除了师父只有我才会雷法啊。”

移山道人笑:“你若是平时好好修行,此时必然让你上阵,可你现在法力,虽通变化,却连四海都不开,那云雾也驾不得,便是个爬云的法门施展也难,你说你这点法力,哪里能取紫莲,又站定东方?”

“我也不会施展雷法,此番必然是要雷道人出面,那三灾道人你难晓得,可知道那是大圣拘天之后所留,算是个给山主的小小礼物。”

这话一出,石灵明顿时讶异:“我一直以为那是师父的化身变化!”

“什么化身变化,那是真正天劫所化!”

移山道人可尽的舔脸,毕竟灵山之事除去虞湘云、苏九儿、十二天公,这里就只有他最熟悉,自然可劲的吹嘘起来。

至于那大圣哪位,从天而来又是为何,这当中诸事,移山一概不告诉石灵明,把这石娃子气的抓耳挠腮,倒是真的像个顽皮猴了。

然而此时并非闹腾的时候,石灵明也是知晓,只是赌气罢了,觉得师父不让自己持上紫莲,更是给这小子心中种下了一点怨念。

可他又明白,移山道人说的乃是真话,若是平素里自己好好修行,今日得有筑基之境,能追上紫云南华二位师姐师兄,那自己便当可持有紫莲,一并铸此东皇天钟。

他在这里郁闷,那边上昆吾氏则是道:“灵明,你也莫要发闷气了,移山说的极对,若是你平日里好好修行,今日哪里又会让雷道人执掌紫莲?”

“哼,师父看不起我,等那两年过去,看我直接破入人仙去!”

石灵明举起拳头,而这般大话又看的风昊风希两个孩子微微愣神,直到半响,这边才有人开口:“两年破入人仙,这天底下还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有,怎么没有。”

石灵明嘻嘻笑笑:“我说的可不是空口白话,你们不知道,师父就是两年多些便破入人仙!”

此言落下,如石破天惊,那风昊风希两个娃娃当然明白人仙二字,那可是位列仙班的称呼,凡人之上,带上一个仙字,那就全然不同了。

“真的假的,这位仙长这么厉害!”

蔡爷化的小龟,趴在风昊的头顶,又把目光望向远处,那方烈火蒸腾,三道神火各显其威,而四道天时打下风雨雷云,又见天上十二天公轮转,各自施展妙法,同在炼化乾坤铁来。

“那是当然,我是听吕师叔说的,当初师父化作人仙时,正是他在护法,岂能有假?”

石灵明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移山道人惊叹起来,然过不多久,又是道:“成人仙威风,两年光阴,胜却天资平庸愚钝之人千百倍,然就算如此,也在灵山蹉跎二十载方成一阳,由此可见,仙路何等崎岖?”

“天资横溢之人亦可登天而上,天资平庸之人,又有几人能看向高天?”

移山道人在感慨,而石灵明开口驳斥:“不对,师父说过,有个道人叫做杨安石,六十年化人仙,如今却是天骄中的天骄,能与那些天才同列。”

他话刚落,移山便道:“那天下又有几个杨安石?”

“这.....我不知道。”

“这便是了。”

移山摸了摸石灵明的头,他自菩提树下改邪归正,更是看过任天舒,陈汰浊,苏九儿,李辟尘四人的攻心斗战,便是明白,这天底下,能争夺大道的,终究只是少数人。

都说天地公平,那天资横溢者能被阻拦在大道之外,似无心道人;那天资平庸者亦可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窥得大道边缘,似杨安石。

但那句话还是老话,天下或许有许多个无心道人,但又有几个杨安石呢?

他们这里谈论,而在山巅钟窑处,那乾坤铁已被化作滚烫铁水,此时风道人站在天上,对李辟尘言:“道兄,借水中火一用!”

话语罢了,李辟尘眉心当中再转出一团赤青之火,那火飘到风道人掌中,于是看风道人拨弄狂风,把乾坤铁水与水中火两相结合,化作一片炽烈汪洋。

“第二块,金尊金!”

李辟尘手掌一抓,那金尊金落下,紧随着黄天锤挥舞,猛烈砸去,那巨音再震云霄,正是如敲打洪钟大吕,传荡峨眉天山,落下人间各处。

一日锤打,数仙同施法威,那金尊金化作一片精金之水,被风道人卷入乾坤铁水之中,而最后一块银汉大玉亦是被数锤擂击,三火萦绕,化一片白玉之液卷入天上。

李辟尘见三神珍被拉扯入天,那手中黄天大锤落地,顿时地动天摇,此时那双手伸出,化混元四臂,将天上铁水接引,从大钟四方各孔之中注入钟模。

那当中一孔高悬无水,任天舒询问:“你还要加入什么东西?”

李辟尘看着那铁水灌入钟模,缓缓开言:

“我要放.......半世红尘进去。”

“半世红尘?”

“是。”..

李辟尘面对任天舒的询问,缓缓道破。

“曾经,我从一尊白骨的手上,买了二两的红枣.....”

“但那不是红枣,那是……半个红尘。”

第五百五十四章 铸皇钟 地仙挪岳化雷霆

李辟尘的上身赤着,手掌轻轻一晃,于是那五指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油纸袋。

就是最寻常的纸袋,并不是什么法器,那当中装着一十七枚红枣。

曾经那副白骨,给了李辟尘二十枚红枣,那要了五个铜板离去,而李辟尘吃了两个,游道行吃了一个,故此这二十枚红枣,还剩下十七个。

二两红尘,二两人心。

李辟尘看着手中的这十七枚红枣,那双目微微迷蒙起来。

他嘴唇张合,呢喃自语:

“道爷啊,这枣子红的虽像心,但真的不是心啊。”

“枣子只甜,但那甜味入了人心,那不就让人暖和了吗,这东西,可好着呢。”

话语轻落,李辟尘把手伸出,那十七枚红枣从钟模的最上之孔落下,而那四面四孔,铁水滚烫,把这些红枣映照的,却是更加的红润了。

“现在,这人心,真的要暖和起来了,谁说的红枣,不是人心呢。”

李辟尘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半世的红尘放下,最后高悬在天,你这白骨,在凡尘之中碌碌一世,但到头来,该算是”

“无憾了吧。”

李辟尘言罢,猛地抬起声音,高声喝道:“天罡何在!”

此言一出,那四脉至宝被四位仙家持着,同时打出风雨雷云之气,从那钟模四处,伴随着铁水一并注入钟模之内,融合铁水化钟身。

而天阙上,十二天公同时施展法术,那三位天公对准一孔,各自施展妙法来。

那东位钟孔,看神霄天公,五方天公,行霄天公同时施法,展春雷正火之气。

那西位钟孔,看行风天公,行雨天公,行云天公同时施法,展夏风**之气。

那南位钟孔,看布泽天公,食粜天公,飞砂天公同时施法,展秋砂崩岳之气。

那北位钟孔,看行冰天公,伏魔天公,吞鬼天公同时施法,展冬雪灭魔之气。

诸法注入,那融入钟身之中,其浩荡气息传遍峨眉,李辟尘吐出三昧真火,任天舒吐出日月光火,火道人吐出天灾恶火。

三火灼烧,蒸腾泥窑,同是火气窜入钟孔之中,灌注铁水之内,

浩荡的波动传出,即使峨眉封山,也阻挡不住诸多地仙的窥探。

那遥远的人间之上,在太华山上的云霄中,东雷境内,雷脉大尊商无尘探出头来,站在宫阙的前方,看向下方的峨眉。

雷引上苍而震,虽不达洞天,但已至东雷境。

三十六座仙峰汇聚,萦绕东雷天宫,而商无尘的头顶,那些仙峰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那些气息化作云霄,萦绕九天不散,若是细细一观,便俱可明晓,此时三十六仙峰中,已有数位地仙苏醒,且更有天桥。

天桥第三步,天桥第四步,天桥第六步,天桥第八步!

还有六神境的真人,元神境的新真人。

东雷境上三十六峰,诸多雷脉地仙汇聚于此。

“不得了,惊动了诸位老前辈啊!”

有一位元神地仙开口大笑,而此时,那四位天桥已经醒来。

气息浮明,那些地仙站出来,临于仙峰之上,然声音容貌俱都已经苍老无比,看向商无尘,有人道:“这铸钟的小子,是雷脉的新弟子?”

商无尘:“算不得新,入门已有七八载光景,人仙也达顶峰,境在玄光,力杀出窍,我上次破例把他列入真传,怎么,诸位对他有些意思?”

此言出,诸多地仙皆惊,他们修行不知年岁,自然不被惊动,此时若不是东皇钟开铸,其气数撼动乾坤,他们也不会被惊醒。

“七八载功成玄光?”

“这荒谬了!”

“不对,无尘大尊,您是隐瞒了什么。”

商无尘笑:“诸多何必惊骇,岂不知曾经也有这种人?”

他隐去灵山之事,而身前这帮地仙则是面色各异,皆把目光投向下方。

峨眉山顶,那道洪光如同天柱神山,贯穿云霄,即使有大阵压制,也仍旧难以遮掩那滔天气数。

“那是什么钟?”

“东皇钟!”

有人开口,那先行醒来的人将事情告诉后来之人,于是诸多地仙明晓,开始各自测算天数。

且过十息,天数算罢,且引动一位老地仙开口:“顺天还是逆天,这口钟是福是祸,到现在还不明朗。”

“茅沧海已经决定助他,我们能说什么,一群将死的老头,就不要再跳出来指手画脚了。”

有人大笑,而亦有人赞而叹气:“老辈人为小辈人收拾后事,都是应当。且看你们放手去做,这小子有魄力,有胆识,像是我太华山的弟子,不错。”

“呵”

一道极度苍老的声音突然笑了一下,诸多地仙望他而去,皆是肃穆起来。

“好小子,我且帮他一帮。”

那位出声地仙不是旁人,正是天桥第八步的老仙家。

“师伯?”

商无尘看向那人,面色微惊,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对于那人的称呼。

是师伯。

商无尘:“师伯说要助这小子,是要如何助?”

老地仙:“我欲施下一道天雷,打在那口钟上,落我一身法力。”

“不可,地仙之法驾临人间,师伯您如今已经”

“呵”

老地仙摇摇头:“我已没有多少年岁好活,地仙寿元不过万年多些,便是强行服用天材地宝,亦或是各显神通续命,也不得再超三千年,我如今已有一万岁,不知何时便会羽化,实在是无心无力。”

“无尘,六千年前我师弟飞升天仙,传位于你,如今你功至天桥,也有七步之威,剩下四千年,你有望天仙我这把老骨头,该给后辈铺一铺路。”

商无尘道:“师伯功成八步,差半点便可窥视第九步的境界,八步九步,一步之差,天地之别,越过九步便可窥见天仙,至于助这小子一臂之力,此事交给我便好,师伯安心参悟大道,功至”

他话不曾说完,老地仙摇头:“一万年不成第九步,已经没有希望,天桥之路多坎坷,有的人能精进而去,一路高歌,有的人则是跌跌撞撞,步伐踉跄,很遗憾,我就属于后一种人。”

“你不看白帝祖师,五百年天仙,两千年大圣,这等天骄人物,若说他不是大能转世重修,谁能相信?”

“但就算是大能转世,那也仍旧需要天赋,我与祖师一比,实在是庸人愚人,一万年看不到天仙,我已长生无望。”

老地仙笑:“太华山不缺一个八步的天桥,但是东雷境下的这个小子,或许是一个天仙。”

“拿地仙换一个未来的天仙,这买卖不亏。”

他哈哈一笑,此时陡然出手,那一只手掌拍下,而正是这个刹那,无数云海汇聚成高山大岳,那当中,一道粗大神雷从天砸落,坠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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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铸皇钟,青羊遁地赠山河

....

啪嗒,啪嗒.....

青毛白角的羊在山间小路上踱步,一摇三晃,那背上坐着个打算盘的道人,他愁眉苦脸,手指拨弄黑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梦◢小◢.lā

“没铜板了,没银子了,老木,你说我该去做做什么活计才能来钱?”

道人嘀嘀咕咕,而青毛白角羊晃着屁股,突然开口,说了人话:..

“你要钱干嘛?”

“钱可是好东西啊,你这个家伙怎么会懂。”

“道观不是可以挂单么。”

“诶,怎么可以麻烦同道呢,这没钱的事情,不好意思讲。”

“那你可以变啊。”

“我是那种用拿假钱去骗人的人吗,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我去卖木羊,这是正经营生,可怎么就没有人买呢?”

“废话,十两金子一个,你还专找穷人,那不是讨打吗。”

“可我手艺难道不值十两金子吗?”

“我看五枚铜板不能再多了。”

“你这混账,你都是我雕出来的,居然说自己只值五枚铜板!”

“因为我便宜,所以我才不会飞。”

“可你会遁地啊。”

“我还会爬山呢,要不给你爬一个看看。”

“诶,老木,你说,要不我把你牵去卖,给人家说好价钱,我拿了钱走,然后你再逃出来,这法子怎么样?”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喜欢骗人吗?”

“我没骗人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么,我把你给了羊贩子,买不买是他的事情,看不看得住是也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底线都没有?”

“屁话,我很有底线,至少我不骗人。”

道人一副无赖样子,那挠了挠头,而青毛白角的羊一路踱着,三摇二晃。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此时的云似乎有些厚重,看着样子,貌似很快就要下起暴雨。

太阳渐渐被厚重的云层遮蔽,而那天空的顶端,有雷光在酝酿。

道人眯起了眸子,手中不知何时,那算盘又噼里啪啦敲打了起来。

青羊听见他的动静,便问:“葛由,你又再盘算什么?”

道人这一次没有回答青羊,只是手中的算盘打的越来越响,很快他落下那最后的黑珠,沉默良久,拍了拍青羊的屁股。

“咱们走,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去哪里?去干什么?”

葛由嘟囔两句,对青羊道:“去个地方,去帮个忙,送点东西,我之前算了算,这事情不简单,要是弄好了,可是笔大生意,不亏本的。”

“大生意?谁给你开银子?还是说你要抢劫?送什么东西?”

青羊撇了撇嘴,葛由道:“屁的抢劫,我是去助人为乐,顺便赚点好处。至于谁给我开银子,那当然是......”

手指举了起来,点了点上苍。

“当然是老天爷给我开银子了。”

“那你要去哪里?送什么东西?”

青羊问了问,葛由的手放下,平指一个方位。

那是西方。

而正是手指点过去的同时,遥远的天外,有一道雷光落下。

道人叹言:“这一去,是个大生意,但我要送的,却不简单呢。”

“那是......整个人间的山河。”

.......

.......

太华峰顶。

一道雷光自天域落下,这等事情自然被茅沧海看在眼中。

“老前辈,也是出手了,那.....”

他看了看那处,而正是这时候,突然太华峰的另外三个方向,各有异变。

西雨境中,一道洪流汇聚下来。

南风境中,一道狂风如龙卷下。

北云境中,一座云山坠落人间。

其余三大境中各有仙家出手,虽法力不及东雷境,但亦都立在地仙。

四位天桥地仙同时出手,那四方法力坠向峨眉山巅。

茅沧海看着这一切,缓缓叹言:“老祖所说的东西,今日我太华山仍旧记得,不曾忘却。”

他这么说着,那手一招摇,此时突然有云雾汇来,渐渐凝成一副牌匾。

那是宫阙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天辰宫”

五千年前,天辰化镇岳,五千年后,天辰宫三字再次出现于太华之上。

那牌匾在颤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爆发出来,它于茅沧海手掌之上轻轻飘起,随后遥遥打出一道光华。

茅沧海不做任何动作,只是看着这牌匾自我行动,待到一柱长香后,天辰牌匾落下,再度化作云烟散尽。

而此时的峨眉山巅,却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化。

.......

钟模的四个孔洞上坠下光辉,那是风雨雷云,而四大至宝亦受到本脉地仙感召,此时化出虚幻道影立身在四仙之后,同时出手,施宝之法,灌天之威,化那大钟之身躯。

远方的光华飞来,化作通天云柱砸落,直接坠入正中央的第五孔洞去。

天辰两个大字化作云烟散灭,李辟尘看着这一切,知道是师门在相助,那良久无言,转过身去,对着西方的太华山,叩下三拜。

这是茅沧海的意思,更是太华山的意思,但不是镇岳宫的意思。

助李辟尘的,是五千年前太华山上的天辰宫,并非五千年后太华山上的镇岳宫。

顺天而逆行,事究如何,心中自有判断。

浩荡无尽的法力汇聚,注入钟身之中,李辟尘起身,而手掌再是一挥,看五枚云砂显化,开始吞吐五行法光,刻印于钟模之内。

“起!”

李辟尘手掌中打出法光,口中吞吐三昧真火,那神火铸炼,钟模之内,水中火从中喷吐而出,接引天灾恶火,三昧真火,日月光火汇聚。

山巅铸炼开始,此时日久远无尽,而在山下,过了三日,那骑着青羊的道人终于来到这里。

“貌似还不算晚呢。”

他看向上方,那是大阵已落,他看的清楚,连忙驾驭青羊遁去,只是手掌一挥,一把银色雕刀出现于手,对着那乾坤就是重重一划。

于是这一刀下,天地之间茫茫破开一线,他顿时骑着青羊飞升入山,蹄子踏动,直贯云霄而去。

于是山上有所察觉,移山道人飞也般的过去,而正是此时当看那青羊道人,他稍感其气,便是惊疑,连道:“哪里的神仙,你如何进来的.......”

那道人摆手,笑:

“莫怕,莫怕,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叩山的。”

葛由如此一说,此时大袖一抖,那当中落出无尽的木雕来。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虫鬼羽,神圣仙魔。

他大袖一挥,那些木雕俱都摇摇化入山巅,此时那钟窑之处,李辟尘看见葛由,微是一惊,后者对他打个稽首,唱个大诺,笑道:

“道兄此番做一大事,小弟特来一助,还望道兄莫要嫌弃小弟。”

“这木雕之中,汇聚的乃是小弟一路所见无数众生山河,此时俱成火光之烬,当中真意神魄,该化入钟中,助你一臂之力。”

第五百五十七章 铸皇钟 太上聚法灵钟转

葛由到此,开口便是要送整个人间山河,此时看那些木雕落入三面神火中,被灼烧殆尽。

那些灰烬落入钟模,与铁水融成一体,再是难分。

于是三面神火灼烧,李辟尘对他传讯:“曾经一面之缘,没想到道兄居然不远万里前来助我。”

“也没有多远,遁个地的事情,不劳烦。”

葛由笑言,随后对李辟尘拱手:“山河已落,贫道这便去也,不打搅道兄铸宝!”

他话语说完,那目光一撇,看见任天舒,便也打个稽首,而后者顿时惊疑,刚要询问,却已见他骑上青羊,把手中银刀再落,转眼便消失于峨眉山巅。

来去迅速,而任天舒惊道:“他也是太上?”

那气息做不得假,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此时任天舒便开始言:“我原本以为,这云原之上,有两位太上已是了不得,岂料还有一位!”

那寰宇诸世,三千六百大洲,一共八十一人,此时光是云原之上便有三位,此真惊人骇神。

李辟尘笑:“我曾经于人间游荡,遇他几日,本以是一位寻常道人,却不料是一位太上,初见时亦是心惊,此时他来助我,怕是算到了什么,认为东皇钟于他有利,故此送我一片人间山河。”

任天舒:“不论他目的是何,这山河一送,加上半世红尘,算是齐全了人间二字!”

“确实是一份大礼!”

他如此言:“三位太上传人,看来云原实乃重地,此言不虚!”

“并非三位,云原之上,据我所知,应当还有一位。”

李辟尘想到叶缘,曾经柳屏儿所说,他乃玄都,亦是太上一化。

“什....四人?”

任天舒此时彻底无言,那只是心中如雷鼓震动,好半响才平复下来,那面色陡然阴沉:“太上化身汇聚太多,如今云原之上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有三有四,那难保还有第五位,这算什么,寰宇三千六百大洲,光是云原一地就聚了四人之上!”

他想的很远,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辟尘道:“且走且看,我对此事也不甚明朗,还是铸钟要紧。”

此话出落,任天舒便也不再思量,此时开始专心祭起神火,灼烧泥窑。

而在李辟尘的头顶,此时有云烟乍显,渐渐露出一口残破青钟。

那是青耳钟。

“你准备好了吗?”

李辟尘在与那钟传念,而青耳钟轻轻震荡,当中传出一道声音。

“但凭仙长吩咐。”

它面对下方的大钟泥模,身躯轻震,那是欣喜,亦是决绝。

“这口钟,你还满意吗?”

李辟尘笑,那念头再出雷音:“你可以再一次的,听见四百响了。”

“这口钟,不再是仅仅敲给一个城池人的听,而是敲给整个天下的人听。”

青耳钟震,轻轻回荡其音,在表明它的意思。

李辟尘缓缓点头,那双眸之中,映照出璀璨的火光。

“铸钟,铸钟——!”

“铸一口东皇钟——!”

三昧真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天地也焚烧殆尽,而同一时刻,日月之火,天灾恶火皆是发威,一刹那,火光带着云霞,贯满苍天!

一道长音道喝,昭告着人间,这口大钟已开始铸炼!

“聚法——!”

......

天地悠悠,乾坤渺渺,若此大钟铸起,万世皆清。

移山道人与昆吾氏带着风昊风希以及石娃子下了山巅,那白龟趴在风昊的肩头,青鸟不发一言的跟着,转到无名殿中,此处正能看见那山巅处,火光熊熊。

风云在转,雷雨在震。

“此钟正铸,若是出世,必然天地震动,你们几个娃子,可算是好运气,若是没有差池,在两载之后,当是可以看见那大钟出世的惊天一幕。”

青毛狮子把斗笠放在殿中,而几个娃娃抬着头,看向山巅之处。

他们的眼中,映照的都是那些风雨,是那些雷云,更是那些火光与冲天的红霞。

石灵明向着之前看见的一幕幕,包括天上的雷光,诸多地仙师祖的助力,乃至于那天辰两个大字的汇来,更有骑青羊的道人不远万里送来一片河山。

此钟若出,则慑天下所有妖魔;

此钟若出,则震天下所有恶徒;

此钟若出,则平天下所有孽火;

此钟若出,则开天下众生灵慧;

此钟若出,则定天下大乱之世;

此钟若出,则让天下人人如龙。

警世之钟,佑世之钟,东天有神,神称东皇。

峨眉山的顶峰,从这一日起,火光再也没有熄灭过,那红霞汇聚在天,永远不散,那风雨雷云浩荡绵延,又见日月高悬在天。

无数的仙人抬头眺望,在太华山的东方,有那座山,发出浩大无尽的波动。

那上面有人在铸钟。

曾经铸渔阳剑,花费了三百日,由五位地仙出手,三位升火,二位锻铁,反复锤炼三百日,再经历三座仙山,各起加持,最后孕育四十九年,方才出世。

而如今的这口钟,光是铸造,就要七百日。

当此钟出世之时,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料不到。

哪怕是四境之中的诸位地仙,也无法预料到这件事情的好坏。

石灵明觉得,自己或许会永远的记住这一幕,同时心中又升起一点执拗。

如果自己的法力再高一些,那么如今在山顶的,就不会只有姬紫云与庄周,肯定还有自己一位。

“师叔.......”

“何事?”

“我会好好修行的。”

“?!”

移山道人看向石灵明,那面色古怪,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本来以为这小子又在耍自己,然而这一次,他从石灵明脸上看见的,只有决绝与毅然。

“这小子.....”

移山道人有些惊疑,而昆吾氏则是开口:“这就对了,你厉害了,人家小姑娘才能看上你。”

“.....”

青毛狮子有些无言,现在明显石娃子脑袋里并没有想着人家小姑娘好吧。

他们这里,落定尘埃。

那太华群山之中,诸位首座各有心思。

而在一处老峰,那提着酒壶的女子看向峨眉山的放向,摇着头,笑着,又叹着。

“救苦救难的人,最初咱们遇见时,你总是说不要死,于是我听了你的话,没有死,现在你要敲一口钟,让天下的人都明白那三个字。”

“不要死。”

穆寻雁的胳膊伸展开来,仰面躺倒在山草之中,看着上方那蔚蓝的苍穹,笑了起来。

或许有些人,真的能够改变什么。

她现在如此相信着。

......

而就在太华山中震动的同时,九玄之中,所有的仙山主宫,都有人抬起头,亦或是走出来,到了山顶,向着远方遥遥望去。

“九玄论道将至,现在却有这种动静了吗?好个太华山啊。”

太伤山顶,止戈殿中,那位道人走出来,笑着摇头。

太微山顶,金庭宫中,王圣羲真人落下笔墨,那上面是白纸黑水,写着两个大字。

太白山顶,天剑阁中,有人抬头不语,背上古剑鸣颤。

太虚山顶,第一观中,道人低着头,那五指张开,露出五行法光。

石龙山顶,藏鼎观中,有人专心祭炼宝兵,并不在意外部之事。

天柱山顶,烂柯地中,洞穴之内有两位老仙真正在对弈。

......

白衡山顶,飞雪凝霜。

玄苍宫中,有人睁开眼睛,看向远方的天域,他沉默良久,最后吐出话来。

“孺子罢了,终究……见不得长天九远之事。”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光阴踏过九玄开

......

时光如水,正是长河一般,向着无尽的来世奔流而去。

不为人知的岁月,看着时光匆匆流过,但却无法加以干涉。

辽阔的大地上,钢铁的洪流涌动,席卷过万水千山。

两年的岁月,烽火仍旧,只不过尘世之中,多了无数的白骨,更多了无数的妖魔。

于是天上的仙山中,开始有仙人持兵入世,降妖除魔。

......

对于人间来说,世世纷扰,一切皆是虚无,性命已成最不宝贵的东西。妖魔频出,已是生死难料,对于这般席卷乾坤的大难,众生窝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高声言语。

而令得诸多修行人惊讶的是,在妖魔频出的日子之中,居然有魔道入世“救人”。

不是他门何派,正是枉死城。

此事倒也能够说得通,毕竟枉死城讲究交易,在这个人命不如草的时代,正该是枉死城出动的时候。

给我你的命,我就帮你救人,很现实,同样很平等。

一命换一命,还是两条命都灭去,这很显而易见。

况且,妖魔同样惧怕魔道,因为魔道是一群疯人,动起收来,几乎不讲道理。

在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比妖魔要更加可怕。

但并不是所有妖魔都惧怕仙魔神,总是有一些不开眼的,妄自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没有边际的家伙,想要去挑战一下仙山魔土的威严,于是这种家伙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枉死城的魔影在人间活动,而所有入世的修行人都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人间已乱。

然而两载光阴之前,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一点。

但此时,除去入世的这些修行人外,更多的仙人则是在准备一件大事。

数千年而至的九玄论道,终于到来了。

.......

山岳云天,有修道之人踏霄而来,那一行诸子,境界之高绝者立身于神仙,乃洞玄之境,那境界之低微者不过玉液之中,仙班尚且不在。

而这些弟子之前,有一位仙人引路,他乃这些弟子师门长辈,为宗派掌门,立身在神仙之境,约莫抱元之顶,差了半步,就是地仙。

这些人中,有人面色坚毅,有人面色轻佻,亦有人神情凝重。

他们是自太安州边界来,乃是霜云山旋空宗,为法仙一支,此番赶赴太华仙山,同是前去参与论道的。

“九玄论道,这等天地大事,我们境界低微,法力不固,参与其中,当真也能分得一丝天地气数?”

“师尊,您是如何计较的,我们没有参与过论道,不晓得其中关窍。”

有弟子对那位仙尊询问,而前面的抱元神仙道:

“气数?此入九玄论道之中,我等乃太安地域仙宗,隶属太华山,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是能分到天地气数,不过,前提是你们表现优异。”

那弟子又问:“何为表现优异?”

抱元神仙道:“你知论道是如何去比么?”

“弟子等不知。”

他们虚心询问,而那神仙告诫:“此论道之中,分有九试,分别为.....”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诸弟子听得讶异,更是侧耳凝神,不敢差听半点。

老神仙言:“九试并非相同,我也不曾参与过九玄论道,故此只能从我师父之言中来所推测。”

“所谓九玄,一玄福地各执一字,以此字来论之,谓之九玄论道,是论自身之道,更是论天地之道,人仙有人仙的比试,神仙有神仙的比试,地仙有地仙的比试。”

“但不论是哪一境的比试,总归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所谓胜者,其所得气数归于自身仙山,最后胜山可定天下气数,那消长如何,皆由胜者来定。”

“这番比试,正是在看,各仙山宗门,所得气数能有多少,多者自然妙,少者那也是天地使然,自身弟子不济,难怪他人。”

“此临一阵,唤作临危。”

“第一阵中,若是试法入阵,则须有临危不乱之心境,所谓临者,明天地所在,悟万物本来,人如其中全三才之意。临者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居中之真髓。若能时刻感觉天地,万物的存在,这就达到了临字之本义。”

“而危之一字,所谓不安全,令人惊骇惧怕,而临危,则正是劫难当头,有致命之恶,且看你如何去破。”

“那第二阵,兵阵,此番兵阵放于太华,必然兵阵为太华所出,是谓之‘兵锋’。”

“或许将面对无尽兵傀之阵,亦或是数柄绝世神兵,此都有可能。”

“那第三阵,唤作斗阵,此阵如名,正是混战斗法之时,而对应之字,也正是斗法。”

老神仙言顿,而有一位人仙弟子开口:“掌门,如此来言,九试九字,各有其中说法,那依照如此说,我们这前三阵,似乎都没有赢面......”

他有些难以启齿,但却听得老神仙道:“不错,你说的很对,不是似乎没有赢面,而是根本没有赢面。”

“临危,兵锋,斗法,此三阵对我们这等小宗门来言,都是下下之道,难以单独取胜,亦不能得到大气数,但后面仍有六阵,尚可有制胜之道。”

有弟子问:“敢问师尊,后面之阵,各唤何名?”

老神仙言:“临危,兵锋,斗法,者嚣,皆悉,数术,组真,前尘,行人。此就是九玄论道之要意。”

他与那些弟子一路言谈,而很快,就逐渐接近太华山的边界,他们于云海之中沉浮,此时看到四面八方,俱都有无数仙家来至。

这霜云山的仙人们看的目不暇接,只是左侧,那数位天骄临过,右侧,又有大宗浩荡而来。

“那位是天荡山的赤璇仙子,十四年功成人仙,可谓天骄人物。”

“是古尸宗的鬼元神人,传说他有奇门秘书,能押人魂魄……”

“啊,那位是炎平山的元霞女仙,独来独往,她很出名的!”

“是……嘶,那不是萧山湘云宗的楚安澜公子吗……据说他有和福地真传争雄的法力,十年前已是玄光顶峰……”

那些弟子惊叹,然而很快便发现一点,那就是来的仙人们,都是隶属太华山的。

“为什么没有隶属其他仙山的人来?”

有弟子再度询问,而老神仙故作神秘:

“等入了山门,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弟子们听得这话,纷纷挠头,心中疑惑不散,而正是这时候,老神仙举目向前方望去,却突然窥得左侧前方一座山岳上,有日月之光齐耀,有火云赤霞升腾。

他感受到可怕的力量,于是试探着伸出神念,然而仅仅是触摸一点,啥时间便被浩大的天威震退。

他心中惊骇起来,同时又感到疑惑与奇怪。

“那是……什么山?”

第五百五十八章 初入仙地问玄天

老神仙本欲以念头窥视,奈何那仙山之上天威炽盛,将他一道念头震退,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准备前去看看究竟,然就是这个时候,那前方天域处,却突然有道道华光垂下。

一道浩大之音响彻,同时见云霄破开,那遥远处,有一位负剑道人骑白鸾而出。

“可是霜云山旋空宗指空上人?”

来者呼喝,而老神仙见此仙人头顶华盖,身缠仙绫,背上负着三口仙家法剑,俱以剑匣装之,再仔细一观,发现其腰部悬一令牌,顿是惊起,连忙上前道:

“正是老朽,敢问小仙长可是太华山真传弟子?”

那来者笑:“小道吕重绫,太华山雨脉真传弟子,特来此接引老前辈上太华一叙。”

“不敢不敢。”

老神仙唤作指空,那上人二字乃是对守缺、抱元二境神仙的尊称,就好像地仙尊称真人一样,只是一种称呼而已。

此时他见得太华山居然来一位真传接引,顿是有些慨叹,同时再窥吕重绫一身法力,见得他立在真丹之境,人仙之二,并不高强,不由得心中有些揣摩起来。

而他身后,那些弟子之中亦有人盯着吕重绫,打量半响之后,才嘀咕道:“这等法力,看上去并不高绝,此等真丹,也能入太华山的真传吗?”

“我霜云宗内,若是大长老不出意外,再过千年便可破入地仙,如此我霜云宗也可化作仙玄,但之前所说,福地之中弟子多是恐怖,更莫要讲述真传之流,可如今看,似乎也不怎么样.....”

“如此看来,大师兄他们也并不是毫无胜算....太华山身为七十二福地尚且如此,若是和其他福地对上,或许也有一战之力?”

那些玉液弟子开始嘀嘀咕咕,而那些人仙弟子则是沉默不语。

这些人仙弟子之中,亦有早已列在一阳之辈,自然看吕重绫这个真丹,心中有些奇怪起来,但此地是在太华,他们隶属太华,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话来,这与玉液弟子一比较,便可看出礼仪。

似霜云山这种宗门,也算是二等之内顶尖,九玄论道一开,来此仙家居然还有神仙之尊,自然是让人惊讶,这同样是显示实力,此时除去指空上人之外,霜云山还有三位神仙,其中一位洞玄,两位出窍。

剩下的,人仙八位,玉液弟子二十余人,这等威风,已经不算小宗门了,可以说是了不得的仙山。

他们这里嘀嘀咕咕,自然被指空上人听在耳中,而吕重绫此时向着指空上人望去,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指空上人看着吕重绫,观其神情,自然知道对方已经听得身后那些小辈胡言,当时便道:

“小仙长莫向心中去,这些小辈无礼,口无遮拦,当该教训。”

他这般话落下,那立马就板起脸来,而吕重绫笑道:

“不必不必,小道法力低微,境界不高,在同代之中亦不是威风人物,此番九玄论道,也不知能否取得几点胜机,前辈莫要责罚诸位同道师兄弟了。”

吕重绫的话说的很有礼节,而指空道人心中暗是点头,道:这小道人虽然境界不高,但礼数却是周全的很,或许这就是为何太华山把他派来接引自己等外山仙人的原因。

然而这时候,那后方小弟子们又有些骚动,大约是类似一些此人法力不高的话语,而指空上人面色陡然一黑,人家再是不济,也是上宗福地弟子,自己等仙山,连仙玄也不是,此时对方都已经这般好言,自己这里居然还有弟子蹦跶,实在无颜面。

“都是住口,有这里大呼小叫的本事,不如在论道之上多取点气数,拿些胜机!”

指空上人训斥小辈,而那些弟子终于是低下头去,不敢再言,连带那些人仙弟子,有些人面色虽有古怪与不服,但亦是垂下头去,不再多说半句话来。

“哼......”

指空上人觉得自己丢了颜面,连忙又对吕重绫赔礼,而后者连是笑,直道无须如此。

指空上人叹口气,自己想了想,计较了一番面皮得失,而后目光再动,此时看那远处火云日月齐耀之山,正是乘着机会对吕重绫询问,道:“小仙长,老朽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前辈请言。”

吕重绫点头,于是指空上人道:“敢问小道长,哪里也是太华山下的某位仙家所居之处?老朽我方才路经这里,看见那座山上火云漫天,红霞隐世,又有日月之光齐悬高照,宛如有神兵蕴藏,敢问小仙长,哪里究竟是个什么山来?”

“之前老朽斗胆放出半点神念,却感到其中天威,于是神念破去,这才引起老朽疑惑,若是安置神兵之处,上宗太华,为何不派遣高人驻守,反而放任此山大开光华?”

吕重绫看向指空上人点去那山,摇头而笑:

“上人莫问,上人莫询,那确实是我太华山诸峰之一,是一位人仙居住之处,但如今,已成禁地,上人还是先随我来,同上太华大殿再言其他。”

指空上人听得这话,顿时微微一惊,心中又是开始揣摩起来,暗道:这仙山就在太华边界,看此地之处,乃仙天之下,人间之上,但这小仙人又说让自己莫问,言称禁地,可这山岳立于此方,如何看也不像是禁地之处。

但若是说其中蕴藏神兵,倒也不太可能,难道太华神兵太多,已经沦落到出兵都不会掩饰的地步?

他心中想法乱动,而此时吕重绫伸出手来,那轻轻一转,背上三口剑匣突然震荡,当中一口剑匣显露,金光弥漫,此剑唤作仲卿。

指空上人看见此剑,微是一愣,而紧接着,却见那小仙人突然挥剑,只是刹那,乾坤之内荡起金光,把霜云山诸仙一并带着,直入天阙而去!

而吕重绫身上法力浩荡,此时显露真力,那些霜云山弟子顿时面色一变,只是稍稍一感,便能明晓,这根本就是一阳顶峰的法力!

哪里是什么真丹!

有人几乎惊言出来,然而紧接着,就立马闭上了口。

这是以真丹之境施一阳之威!

他们顿时惊之难言,乃至于神情皆变,而那八位人仙弟子更是一言不发,之前沉默是感到古怪,但如今沉默却是因为无话可讲!

“他...他,师兄........”

一位玉液弟子有些语无伦次,而那当中,一位一阳境的人仙叹气,想到之前这小仙家所说,他还并非同代之中威风人物,再比较下自身与这小仙法力,更是羞惭,这便又苦笑起来。

“以真丹施一阳之威,这还不算威风人物?”

这句话说的清楚,连指空上人也听见,于是这老神仙顿时面色苦下来,那眉头皱起,嘀嘀咕咕,又在叹言。

他这时候方是清醒,同时明白了,为何这小仙人不和自家弟子闹气。

因为双方并非对等之人,试问蝼蚁呵斥,天龙如何自处?

自然是一笑而带过罢了。

他想的明白,此时摇头而叹,对那身前小仙人打个稽首,而后者顿是一惊,连道:“老前辈为何如此?”

“不敢不敢!”

指空上人只是苦笑,那也不再关注远方火云日月之山,仅是对吕重绫开言,当中满是歉然惭愧:

“云深雾渺,水珠迷蒙,却是还归咎于我老眼昏花...是真认不得上宗妙法。”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太华诸圣聚云霄

指空上人苦笑,此时随着吕重绫的金光直入云霄,只是这一去,便有千里万里之遥,也不知飞到了何处,只知道云霄高深,等破开云海之后,诸多外山仙人所在目中看见的,便是那一座横压九天的仙山。

太华山上太华峰!

福地之尊容镇压显露于此,镇压茫茫天地之间,高不可攀登,上难以窥见,如今得见真容,自是让指空上人心神激荡。

宛如虔诚的信徒朝拜,他怀着无上尊敬的心而仰望此山,正是这时,四周云雾茫茫,那又有无数仙人被接引而来,随着太华山上的人仙一并飞升,直向太华峰顶而去。

金光如舟,吕重绫引众仙人来至此处,那前方太华大殿已显化出来,恢弘而壮丽,至于吕重绫,则是与霜云山诸多仙人道别,然而此时,他仅是打个稽首,便引得那老神仙与无数弟子连连还礼,更是口称不敢。

这般情景,倒是让吕重绫失笑摇头,而霜云山诸仙见此情景,更是觉得失了颜面,顿是羞惭难当,那些个小弟子更是不敢再嘀嘀咕咕半句,终是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凡人常说,竖子岂知天高地厚,此时这些修行了有些年头的仙人,却是也感觉自己变回了那黄口竖子,更是不知青天几高,黄地几厚。

那太华大殿矗立当前,诸仙临入,那四面八方皆有仙家同来,此地便是前殿,而大殿之后正是传闻中的镇岳宫。

霜云山诸人一入内,便见得四面八方俱都有仙人常留,那走来走去,法力俱都没有低于人仙者。此等盛景,更是把霜云宗震的不轻,那当中一位神仙喃喃自语,道:“我知福地之威风,但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般威风。”

“我霜云山诸多修行之士,达至人仙者也不过十几罢了,此番来至论道,更是仅有区区八人,本觉得福地哪怕多仙人,也最多十倍于我等罢了,却哪里知道,这一入宫阙之内,便看得四面八方,皆是人仙来往!”

“没有两千,也有八百!”

有仙人震骇,吐出字来,此时霜云山诸仙更是束手束脚起来,那但看四面八方仙人来去,或是寻处悟道,或是站立言谈,那大殿之内处处仙影,而主宫之中更是恢弘无比。

此时有黄巾力士来至,见到诸仙,为他们引路,那一入镇岳宫,此时抬起头,便看见高位仙座上茅沧海静静等候,当见到指空上人时,那笑了笑,打个稽首。

这等大礼指空上人自然不敢托大,连忙躬身,高声道:“霜云山旋空宗道人,指空,在此见过太华掌教——!”

他把大袖端起,行了大礼,茅沧海笑:“不必多礼,诸多仙家还未到齐,且请坐下,静修数日,等候论道开启便是。”

指空真人躬身:“小道晓得。”

他自己称呼自己为小道,那是因为他哪怕在其他仙人面前年长,但在地仙面前,哪里又敢托大半分?

地仙之尊,称呼真人,乃人间之顶,这天下仙家,谁敢不敬一位地仙?

他这里见过茅沧海,于是跟随黄巾力士离去,来至早已划分好的位置落座,那蒲团早已安置完毕,就看他霜云山诸多仙家坐下,又窥周围,见到早已围聚许多仙人,俱是在等候九玄论道开启。

“咳咳....”

指空上人变得严肃起来,这种场合,要时刻注意自己的面皮,身为一个仙长,必须要有仙长的仪态,万不可轻言放浪,尤其是在这福地之中。

之前闹出的乌龙已经够大,指空上人明晓,哪怕是坐井观天,当一只浑水青蛙,这面皮的功夫,至少也要做足了,不求被他人敬仰,至少不要为他人耻笑。

他吩咐弟子们静静修持,而边上许多仙家亦是相同,正是过了不知几日,突得听见外部有洪钟大吕的声音传来,同时伴随着朝天仙乐,又有云霞光彩,风雷劈空。

指空上人从入静内醒来,看向天外,此时目光遥遥,却见得那远方处,在镇岳宫的高天之上,有人影降临下来。

那光华落世,化风雨雷云四道天时之桥,那左侧一人,身披绒甲,墨色如山,宛如古之大将,且知来者何人?乃是雷脉大尊商无尘。

那左侧二人,身着碧玉法袍,头顶定天之冠,足踏灰天法履,容颜俊秀,乃是风脉大尊风拂晓。

那右侧一人,身着白布常衣,披头散发而不束冠,简易质朴,乃是云脉大尊郝入云。

那右侧二人,面如冠玉,形如书生,腰间垂下竹简,一副士子打扮,乃是雨脉大尊陈汤。

那四位大尊来至,雷风在前,云雨在后,此是大尊资历顺位,而四位太华大尊入镇岳,那境界并不加以掩饰,地仙的法威浩荡绵延,只要有心,便可明知诸位大尊的真实境界。

曾经亦有许多人揣测过诸多大尊境界,但地仙之法何等高绝,而天桥更是其中佼佼之辈,那道行究竟到了何等程度,并非是境界所能反映,况且境界之说,也只有天桥才能一眼看出天桥的境界。

但此时,诸位天桥并不设防,故此能让诸多神仙人仙,也看的清楚明白。

雷尊商无尘,地仙天桥第七步。

风尊风拂晓,地仙天桥第六步。

云尊郝入云,地仙天桥第八步。

雨尊陈汤,地仙天桥第六步。

其中以云尊法力最高,雷尊次之,风尊与雨尊再次之。

诸多外界仙家无言,不敢高声言谈,而正是此时,那外部又有光华汇来,且看有七位地仙同来同至,正是七大仙峰之主。

定烟峰之主,宁观仙,灰袍道人持拂尘而起,地仙六神之第六神境;

火工殿之主,厉明和,赤袍道人持寒潭冰剑,地仙六神之第五神境;

鸿鹄峰之主,黄珑君,黄袍道人持黄玉如意,地仙六神之第五神境;

养石山之主,老壶子,白袍老人持梨木老杖,地仙六神之第四神境;

问道峰之主,王玄定,阴阳袍道人持法灵珠,地仙天桥境之第四步;

掌兵殿之主,李伯阳,白袍道人持天兵玉册,地仙天桥境之第四步;

执法殿之主,谢流青,青黑袍道人持双戒刀,地仙元神之境。

七位地仙入内,仍旧按照资历高低排序,而最后的执法之主入内,则是让前面四位大尊多看了一眼。

十年前,执法之主尚且不是地仙,还处于抱元。

十年之后,他踏入地仙,一入便是元神顶峰。

第五百六十章 论道将开道阴阳

“不错的后辈.....”

风尊低声说了一句,那呵呵的笑了起来。

随着七大峰主的到来,紧接着便是诸位从太华四境之中苏醒的地仙,其中多是当世三千年内的地仙,而剩余的地仙则仍隐于四境仙峰之中不出。

地仙之后,是神仙,神仙之后,是乌泱泱的太华众人仙,此时入内,风雨雷云四大脉,其后更有七仙峰弟子相随而至。

这当中,亦有天资横溢的玉液弟子来至,他们的神情紧张无比,比位列仙班的诸位师兄师姐更加来的惶恐,毕竟按照级别,他们不过是有道行的修行人,并不算真正仙家。

但能参与九玄论道这种天地盛会,可以说心中除去担忧与激动也没有其他的情感了。

此担忧是担忧自己发挥失常,为宗门蒙羞,此激动是激动自己以修行人之躯居然能参与天地众仙论道之会,此种事数千年都难以遇到。

掌教临坐,四大尊,七峰主,此时太华重要人物皆都到场,而那些下宗掌教宗主便连忙起身,齐齐躬身,言称见过太华诸位上仙。

这当中,亦有当年天门接仙时不曾归去的仙人,此时数千位仙家尽数聚集在此,与云原本土的仙人们汇聚成一片道衫洪流,且正此时,看太华掌教虚按手掌,命诸人各自落座。

这当中,又看指空上人的霜云山旋空宗处,那些弟子低着头,看见那入内的诸多人仙,当中每一位气息都沉凝浑厚,远胜自己本宗弟子百千倍,如此差距,顿时让那些霜云山的人仙眼中露出艳羡之色。

“不愧是福地上宗,积累雄厚,我等虽同为人仙,但其中差距实乃天地之别也。”

一位人仙叹气,边上亦有人开口,语中不服:

“福地之中三清充沛,乃天地造化之位,聚乾坤灵秀,若是我等在此修行,也不一定就比这些福地弟子差到哪里去。”

他们嘀嘀咕咕,然此时一位仙人则是疑惑道:“这里除去我们隶属太华的宗门,剩下的仙人要么是这片土地之上的游方散仙,要么就是各个下洲来的仙道宗门,仍旧不得见其外宗门之人,这便是九玄论道?是如何开展的?”

无怪乎他如此奇怪,眼看九玄论道已开,然福地之中只有隶属本福地的宗门与仙家,其他的福地不曾来至,更不见其他仙家,如若这么说,难道是诸多福地收拢各自仙人,最后在某处大州进行论道?

他们这里自己想着,而那上方处,此时茅沧海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大,但传荡至诸人耳中,却如天雷鼓震,瞬间将所有人的念头拉扯回来。

“诸位,九玄论道,此乃云原天地盛会,三千年一次,每次大劫之前一千年,论道开始,大劫起时一千年,天下气数已定,大劫落后一千年,天地气数灭乱,再等千年过后重开论道之事。”

“九玄论道,与三千年大劫差一个千年数,此番再逢九玄论道,不管是人间还是仙山,都已经是沧海桑田,诸位来此,其中有些道友,我三千年前还曾见过,而也有些道友,如今已经羽化登天,人间不见。”

“世间众生,皆逃不得生死,此乃阴阳之道也。”

茅沧海语气慨叹,而下方诸多仙家,更是有人低头不语,口中念诵经文。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乾坤万道,本就有一线生机,如今论道在即,我看诸位仙家都已经到齐,那在此地,老道我不才,有个问题,想要让在座的各位答上一答。”

茅沧海看向下方,见诸仙不言,只是等候,于是便笑,后又开口:“敢问诸位,何以看待阴阳二字?”

话语落下,诸仙中,顿是有人开言:

“在道,天为阳,地为阴,三清为阳,三浊为阴。”

茅沧海点头,此时复有人言:

“天为道之阳,然天之中亦分阴阳,日为阳,月为阴,光明为阳,晦暗为阴。”

掌教颔首,于是又引人道:

“既天中分化阴阳,地中亦有阴阳,昼为阳,夜为阴,山为阳,河为阴,炽热为阳,寒冷为阴。”

诸人仙语,此时指空上人也咳嗽两声,开口:

“道中分阴阳化天地,天地又各有其阴阳,这当中又可分化无尽,譬如之前那位道兄所说,炽热为阳,寒冷为阴,那由此可知,春夏为阳,秋冬为阴。”

他话落下,边上便引得有人点头,顿时指空老道觉得自己倍有面皮,便抚了抚长须,告退不再多言。

“禀掌教。”

群仙之中,太华山的仙人起身,对茅沧海行礼,而后开口:“我太华山中修行之法,雷云为阳,风雨为阴。”

“禀掌教。”

有人开口,那是一位儒仙:“君臣之中,君为阳,臣为阴;攻守之道,攻为阳,守为阴。”

“阳者动而沛然,乃生之威;阴者静而寂之,乃死之道。”

他话落下,边上一人开口,且是那位鬼元上人,此时他语气冰寒僵硬,对茅沧海道:

“仙为阳,鬼为阴,善为阳,恶为阴!”

他话落下,边上一人开口,且是那位元霞女仙,她笑:“鬼元上人,为何是鬼为阴,而非魔为阴?”

鬼元上人开口:“魔乃仙出,涨二十四阴却不灭二十七阳,与极阴相悖,唯独鬼物,不入阳尘,而仙道中人,不入阴海,故此,仙与鬼,才是相对之阴阳。”

元霞女仙又笑:“往古有仙,唤作太一,往古有神,唤作浑沦,此二者被认为乾坤之起,阴阳之祖,既然鬼为仙对,那神也该为仙相对才是。”

“错。”

鬼元上人道:“浑沦无相无形,虽为神却无神意,乃虚幻之体,而太一者乃实质之身,成众生修行之道山终点,故此浑沦不得修持,唤阴,太一可以修持,唤阳。”

他话语凿凿,而此时,茅沧海笑了起来,示意主人罢言,便道:

“不错不错,诸位说的,都是极对的道理,这便是阴阳,凡天地万物之中一切对立之物,万事万象,只要存在,必有阴阳。”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临危:九玄论道第一阵

“九玄论道,其中论得自身之道,当中亦有阴阳,或者,将之称之为两仪也好。”

“两仪乃太极,太极便是阴阳平衡,如今我已问过诸位阴阳为何,那么,论道之时,出现任何情况,心中定要清晰明晓,何为阴阳。”

茅沧海道:“九玄九字,临危、兵锋、斗法、者嚣、皆悉、数术、组真、前尘、行人....此九词九法,由我等九玄执掌,诸位此番在论道之中,万万不可轻心大意,落阴而不见阳。”

“此番论道,持续百年光景,时光久远,若是有不愿参与者,现在便下山去吧。”

太华掌教看向下方,诸仙无话,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可能离开,而茅沧海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见诸仙无人离去,便道:“既如此,那九玄论道,此时,便真正开始。”

他话语落下,手中显出一尊法兵,四十九口编钟齐显,突然打起天音。

随着四十九编钟的声音传入云霄,那云原天下,九处九山,同时升腾起浩荡的气数。

镇地法兵显露,那天上的气数汇聚,昭告着上一次大劫时福地的排位座次。

所谓镇地,乃是镇压福地气数之意,即镇地法兵不一定是福地之中最强横的兵器,但一定是最尊贵的兵器。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尊法兵,便代表福地仙宗。

此时不论七十二数,只谈九玄之尊。

云原九大福地,太真山拔仙海第一位,镇地法兵【钧天金印】;

云原九大福地,太白山天剑阁第二位,镇地法兵【不平剑】;

云原九大福地,白衡山玄苍宫第三位,镇地法兵【云苍帝令】;

云原九大福地,太华山镇岳宫第四位,镇地法兵【四十九编钟】;

云原九大福地,太微山金庭宫第五位,镇地法兵【北斗刀】;

云原九大福地,太伤山止戈殿第六位,镇地法兵【白袍】;

云原九大福地,太虚山第一观第七位,镇地法兵【五行法光旗】;

云原九大福地,天柱山烂柯地第八位,镇地法兵【烂柯棋局】;

云原九大福地,石龙山藏鼎观第九位,镇地法兵【十岳鼎】。

福地座次显露,同是昭告天下众生。

九尊镇地法兵升天,带动浩荡气数,只是这一刹那,整个云原乾坤,那长天之上,如有狂雷大震,又似天神擂鼓,让整片人间都在颤动。

山河震颠,连太华峰上镇岳宫都在晃动,而群仙惊诧,此时看茅沧海执掌那一副编钟发出浩荡天威,只是一刹那,乾坤陡转!

似有一位无上大圣降临人间,双手展开,乾坤摩弄,把整个云原之世当做万物,转来翻去,覆手托天。

茅沧海的身影此时变得无比高大,那身后出现天地法相,乃是一尊无面道人,身高万丈,头顶苍天,脚踏玄黄,此时茅沧海开口,对群仙道:

“论道已开!”

“凡入九玄九山之仙,此时以人仙为首,神仙次之,地仙再次之,论道开辟,请各入阵中去!”

那九玄九山,九处皆有九位无面道人法相显化,俱是头顶天,俱是脚踏地,那手中俱都提着拂尘,只看九道人同时把那九柄拂尘一晃,刹那光阴,有三清摇摇,自天地而降,落在三类仙人身上。

论道时,九玄施法,那三道清气落下,此时只看诸位人仙,被那其中一大平光华包裹,直接从山上坠入人间。

那诸位神仙被第二道光华包裹,化一片祥云登霄而去。

最后那一片清灵光明笼罩诸位地仙,看天时乱震,引诸位地仙登天而去。

高天之中,一道浩大声音响彻:

“临危——!”

此二字落下,第一阵已然打开,而九玄之中,那太微山的道人法相动作,手指升起,对准上天就是那么一划。

于是天上星辰无数,此时尽数显化,当中一道凶星打落明光,摇摇转入人间不见。

“临危者,将死之前,何以不乱,是为破阵之道!”

......

诸位地仙来至一片清天,此时九玄九山,无数仙人围绕天地而坐,下方则是云原之世,而此时若是有人能看到清天之上诸景,便会惊骇难言。

看那西北方位,死光熊熊,枉死城中,地魔有三,苦界老祖踏天而来;

看那远东方位,寒风凛凛,森罗殿内,地魔二十,厄难大尊乘风而至;

看那至西方位,黑莲光华,极乐宫处,地魔有八,黑莲法圣驾莲而出;

看那东北山岳,阴罗纷扰,渡魂道里,地魔有二,朽桥真人缓步而行;

看那极天之外,苦海无涯,血水鬼影,地魔有十,疯魔道人披发而显;

看那庙堂之里,尘土愁鸣,五尘恶谷,地魔十二,五尘大士握书而到;

看难古羽难州,大日西垂,黄昏法土,地魔十八,黄云老祖骑鹤而至。

魔道之中,地境高人尽出,此时来至这方清天,看见诸多仙门地下,那七位魔首对他们颔首致意,随后各自寻到去处,皆是不发一言,落座闭目。

地仙之论耗费心神,在座的七位魔首,只有五尘大士为三千年内崛起的地仙,其余都已经经过至少一次论道,对于个中程序,算是驾轻就熟。

群仙观之,而此时,更看远方两处光华震动,一处万象龙虎,一处恶火熊熊,乃是南山与万墟二处,一处乃是散仙圣境,一处乃是万魔之窟。

至于北海,乃流放之地,其中都是恶徒,自然不可能来此论道。

那再看另外一方,神光猎猎,巫气浩荡,看神道与巫神道的诸位高人已经来至这片清天。

神道之中,先天尊神四十二位,巫神大尊一十八位,共计六十位地境神灵。

诸多地仙之中,有人抬头四望,却是微微皱眉:“龙华诸圣不曾到来,此是为何?”

此言罢,有仙人便道:

“龙华出事,此番论道,无垠海中二十七圣是一位也来不得了,那处本就是方外之地,无垠之海,不知通向何方,据说二十七圣已有许多人远离无垠,前往更深之处,早已寻不见了。”

出声之人自然是太华山的地仙,而其余仙山之中,亦是有参与龙华盛会的弟子,早已告知宗门在龙华中发生一切,此时便也出声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看来龙族日后千年都不能出境了,那既然如此,便不等了。”

......

人间之内,山河之中,红尘之处,无数人仙被清气送到尘世,此时目光迷茫,再抬头看天,突然眉心当中各都显露一道凶印,那诸多仙家抬起头来,看向上苍,却是摇摇看见那一颗凶星,其光几乎压过大日。

“这....这是.....”

有人仙看向那颗凶星,只是此时心中莫名有些惊恐,那遥望四方,突然看见无数狰狞扭曲的怪物从土地之中升起,翻天挪地,化作高山大岳,头顶云霄,脚踏人间,其身遮天蔽日,荡起半世烟尘!

轰隆隆——!

那些是.....

妖魔——!

第五百六十二章 青天黄岳镇红尘

并不是一只妖魔,而是数十只同时出现!

庞大的身躯如同高山,那步伐跨越大海,粗壮的臂膀如岩石般虬结,这些妖魔浑身炽黑,看不清面目,巨大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能够看清楚的,仅仅只有那两克璀璨如太阳般炽烈的眸子。

然而凶星压过了太阳,人间的太阳化作了妖魔的眸。

人仙们汇聚起来,此时有的人面色已经变化,他们从不曾见过这等凶猛的妖魔,更没有感受过这种浩荡无比的气势,那其中最弱小的,也有堪比一阳境人仙的实力。

“怎么可能,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魔?”

一位人仙惊慌起来,那身子退了半步,同时道:“我们应该是参与九玄论道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华峰上一团清气把我们包裹,紧接着就落到了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些仙家已经开始慌乱,他们的念头当中散发出恐惧的意志,而正是这股念头出现的瞬间,前方的那些妖魔,当中有一些突然变得更加高大了一些。

“这里不是真正的人间!”

有人仙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同时高声呵道:“我们是在道阵之中!”

“如果人间有这么多的妖魔,有这么强大的妖魔群落,不可能在来的时候没有发现,难道这里是万墟州吗!亦或是神秘的天荒?”

他在向着四面八方探望,然而正是这时候,足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崩开,天空中,那颗凶星也渐渐灭去,直至日月化作灰烬,而这些妖魔仍旧行于混沌之中。

临危,无尽的危难来至,那些妖魔的身影浩大,而诸多仙人开始心生惧意。

“谨记阴阳之道,谨记掌教之言。”

一道平缓的声音回荡起来,紧接着,就是数位仙人从天边而来。

混沌开破,有天时化混,那妖魔之顶,有十二位仙人来至,三人一阵,此时伸出手去,各执着法兵,且听一声道喝。

“起阵!”

于是刹那,乾坤之上,打起风雨雷云。

.......

清天界,无数地境高手汇聚于此,下方是蒙蒙众生,云原大地山河皆在。

九位掌教顶镇地法兵来至,当中一位老人显化真身,于是仙魔众神皆对其行礼。

“我等见过吕公。”

诸人打起稽首,吕道公同样还礼,他身后跟着一人,低着头,束着发,面目安静,有些陌生,但又有些奇异的熟悉。

他看向下方,见到那人间之中,山河之内,妖魔从生,便对诸仙道:“临危阵开,这第一难,诸位还请落子。”

“我有疑问。”

一道声音开口,诸多仙魔神皆向一处望去,只见是七位魔首之一的五尘大士,此时这位魔道地圣言:“贫道是三千年之后所生散数,不曾参与过九玄论道,吕公之前所说,让我等落子,恕贫道愚钝,不知是何意思。”

诸多仙人无言,而几位魔道首脑也不答话,此时吕公笑了笑:“无妨,既是论道,仙魔之别,神妖之说,已经不甚重要。”

“这一次九玄论道,妖道的高手来的甚少,龙华一闭,妖道少去无数地境真尊,倒是可惜了些。”

吕道公叹:“此次论道,所谓临危、兵锋、斗法、者嚣、皆悉、数术、组真、前尘、行人。九词十八字,阐述阴阳要义,内外修行,更是万道实践之言。”

“诸位落子,五尘大士还请听好。”

他话吐出:“临危之阵,取如今人间样貌,妖魔横生,众生入难,如此,群仙众神诸魔入世,那些妖魔乃是群仙.....乃是试炼者们心中恐惧所化,若是心中越是惊恐,则妖魔越强。”

“之前太微山无相道人点下的凶星,唤作黑杀星,此乃恶神称谓,正是映照心中煞念。”

“太微山修星辰之道,故知天上有二十六凶星,谓之二十六凶神也,对三浊化生。”

“唯无惧者可破开幻影,真正化入临危阵中。”

吕道公如此言,而五尘大士计较一番,道:“按吕公所言,此阵是幻境,那所谓真正临阵,又是什么?”

“天地混沌如鸡子,阴阳不分乾坤无。”

吕道公如此解释,五尘大士顿时一惊,只觉得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要素,但又好像没有一般,朦朦胧胧的。

他此时便是皱起眉头,而那边上,苦界老祖顿时低声笑起,语气古怪:

“还不明白?你这地魔,真是愚钝不堪了,吕公说的如此明白,你还不知道吗?”

“天地混沌如鸡子,阴阳不分乾坤无。说的真是天地不开的模样,你这三千年修行,没见过云原大地初开辟,但好歹也见过不少瓶中小界开天辟地,如何还不明白?”

此话出了,五尘大士原本还是怒容,但接着就开始心惊,直看吕道公,道:“真是如此?既然此说,道公是要开天辟地?!”

“这是要在此地重塑一片瓶中小界?”

吕道公言:“并非是瓶中小界,而是一片真正高天,如今我们所在之处,是合九玄之力共铸的高天,在云原之上,唤作清静法天。”

“清静法天之下,是黄世境群山,此为神仙居所,长居于山,不揽高天日月,我等地仙在天,谋划坤乾,神仙听令而动,随人仙之斗而斗,至于我等,自有自己的比试。”

“黄世境之下,则是混沌红尘,诸位人仙弟子在其中沉浮不定,于红尘引动黄山,再从黄山引动青天,这是一片三界,并非瓶中小界。”

五尘大士听得有些心惊,但更是迷糊起来,此时又道:“三....三界?”

“不错,天界地界人界,这里是云原但又不是云原。是依托于云原存在的大界,九玄论道,这当中所谓两仪二字,阴阳之法,众生之理念,万世之大道,皆是要在三界之中演绎一场。”

吕道公笑:“我等地仙,在此清静法天之中,共有三十三层立身之处,依照各位地仙气数,以及各自仙山气数,各在三层天域之间悬浮不定,此时我等都在高天,自人间红尘天地一开,各自人仙弟子取到气数,会影响我等在三十三天排位。”

“若是有地仙坠出三十三天,则就是坠下清静法天,届时,则气数自降,落去一位地仙意味着什么,诸位不需我讲,应当都是明白?”

第五百六十三章 开天辟地论道真

吕道公望向四面八方,看那云山雾海,诸多地仙地神地魔皆是点头不语。

落下一位地仙,则意味着山门气数合该大降,而将地仙拖下云霄的宗门,则能取到他落下的气数。

这当中涉及到道与法的比试,吕道公又言:“人仙会影响我等,神仙亦会影响我等,但我等自己也并非将身家宗门全数交予他人手中,地仙之中,最重要的,则是道之一字。”

“论道,若是即将坠出三十三天,即可开口与天道辩论,若是胜之,则可重回清静法天,若是败之,自然跌落云霄,直坠黄世境。”

他如此落下言语,不少地仙心中有定,而那些老地仙则是早已知道,故此并不慌乱。

所谓经历者和非经历者,还是不一样的。

“临危之阵,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阵,若是破之,则看混沌乾坤于眼前,见天地初开只一线。”

“临危之后,便是兵锋,届时请太微山退,请太华山上无相道人动。”

所谓无相道人,就是九玄各山都显化出的那九尊无面道人法相,象征着福地气数与威严。

吕道公看向王圣羲,后者点头表示明白,而又看向茅沧海,后者亦是点头表示明白。

“开天辟地第一兵,届时临危灭而兵锋出,天地开辟,那当中大功德,是该落入谁人手中,谁若是得此开天功德,则影响黄世境群山拔动,在黄世境中,神仙居住之山越是接近清静法天,其中蕴含气数越大,而相对应的,我等居住之天位,也会向上拔高。”

“论道百年,但此是天上百年,青天依旧,黄世纷扰,然红尘之中,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天上百年,人间千年,更遑论开天辟地?混沌之中不记年。”

苦界老祖笑:“老朽参与三次论道,每一次都是这么有意思,虽然地仙地魔高高在上,但仍旧离不开凡世众生,吕公是想要告诉诸仙这个意思,对吧。”

吕道公笑:“苦界小儿,你也就莫要多言了,安心在此定坐,你枉死城人,多是生前怨念所化,如今还不一定能出得临危幻阵,若是逃脱不得黑天,遁不出浑沦之神的手掌,则你,便要成为这清静法天之中,第一位跌落黄世的地境了。”

听得这话,苦界老祖忙道:“不敢不敢,吕公还请放心,小辈我不敢做那些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到了这里,那就说明,这一次,小辈我仍旧想要争一争这天地气数呢。”

他话开口,那眼睛瞥向另外一方,只看远处,黄云老祖睁开眸子,与苦界老祖对视。

“哼,苦界前辈,这一次心气颇大?”

黄云辈分小于苦界两千年,此时苦界老祖笑眯眯开口:“没有没有,我心已老,不敢和你黄云争锋,黄昏地号称魔道第一门户,当中实力,又有六位大圣祖师,我哪里敢和你比较?”

这话说的嘲讽无比,黄云老祖冷笑:“苦界前辈,既知天上没有祖师,何必还苦苦留恋人间?快快飞升入天,好传位下一代人,我看您那城池宗门,当中高手颇少,枉死城称魔道第三,结果宗门之内就真的只有三位地魔?加上老祖您自己,才是四人,我这么看看,您这枉死城,似乎是后继无人啊。”

苦界老祖摆手:“你那黄昏地有地魔十八,然而这么大的宗门,还要仗着天上祖师庇佑,才能偏居一隅,你这小辈,要和我取取经啊,你看我枉死城,一万六千年屹立不倒,这当中老朽我就执掌接近九千年,这不比你那黄昏地要好得多么?”

“如何,黄云,要不你弃暗投明,跟我干吧?”

苦界老祖一副流氓态度,而黄云老祖顿时拉下脸来,身边龙鹤震翅,而他本人是冷哼一声,不再与苦界老祖多说半个字。

二位老魔斗嘴,这里引得九位掌教向他们看去,这当中,太华掌教茅沧海早已知道,苦界老祖是已经投靠洞天,如今就等业障还清,便会飞升天仙。

那天上之处,五神道魔天王的北酆清净圣境中,早已为他留好天魔王的位置,只要苦界老祖飞升,立化作一位天魔王,负责接引太上一脉诸位天仙之职,褪去浊魔难身,化作清魔法相。

如此说来,其实苦界与黄云谈论的也没有什么错误,黄云不知苦界早已与上天达成协议,说的那弃暗投明正是真话,但茅沧海却是知道的,故此这时眼神有些奇怪,随后便迅速隐去其中目光。

曾经入洞天之时,苦界老祖化一缕念头成黑简之姿,放在李辟尘袖袍之中,直至面见道圣,才把其中诸事娓娓道来,后来黑简落去茅沧海手中,其中前因后果,苦界也已经言明。

这也是无奈之举,仙门滔天,魔门势微,这是必然的规律,混沌日久,便生秩序,阴阳生死轮转之道,永不会相悖,而魔道从仙门而出,事实上并不算阴。

事实上,阳尘与阴海,才是相对之物,正如浑沦之神与太一真仙,生死相对,这才是阴阳。

吕道公摆手,此时看九位掌教头悬镇地之兵,便又是拂手,将云雾拨开,此时红尘混沌,天地未开,故此清静法天只有一层,只等那开天功德来至,便将清静法天化作三十三天。

........

黄世境中,诸多神仙能够听得天上地仙言语,此时等诸多天上地仙言罢,让他们顿时惊讶起来,这当中,见到一人,背负长剑一柄,剑上印刻两个小字,正是渔阳。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关山月,是太真山第一真传弟子。

关山月在此,立身于黄世境中一座神山之上,再看前方不远处,那一位道人提刀带剑,也立神山一座,正是杨安石。

关山月见他便笑:

“道友一别八载,如今还好?”

“我好得很!”

杨安石开口:“八载不过一个打盹时间,我等神仙,寿元四千五百年,没有人仙那么短命,八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就是这八年,我已有胜你之把握。”

关山月笑:“八年过去,当初与道友一战,我也受益良多,如今只等混沌开辟,看那诸位人仙如何动作,你我才有交手可能。”

“只是这一战,关乎福地排位,道友还请原谅于我,此番,我要全力施为。”

关山月笑,但那眸子已经睁开,当中发出辉煌光华:“渔阳剑要出鞘,道友,得罪了。”

杨安石冷哼一声,那目光看向下方混沌,神山之下,混沌幻境之内,他突然看见一个娃娃。

看那娃娃唇红齿白,穿着碧翠道袍,手里拿着一根杨柳枝,还有一根铁拐,上面挂个小葫芦。

不是他人,正是关山月的弟子,李辟尘当年用血来化生的那个草木灵童,李玉阳。

“那是.....”

杨安石顿时一惊,连是看向关山月:“你居然把那个孩子放到其中试炼!”

“八年功化人仙,但这又如何,他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杨安石开言,语气极其不满,而关山月笑了笑,摆手道:

“如今我是他师父,你不是他师父,这次入阵,放宽心来,怕个甚么?你不知,玉阳他老爹也在阵中呢。”

“那李辟尘,我从花千树口中得知,他如今已经功至玄光,力杀出窍,人仙之中,不可能有人是他对手,你担心个甚么?不会有事情的。”

第五百六十四章 阴阳混沌如鸡子

临危幻阵之中,光华流转,风雨呼啸。

各山各仙,各施无上妙法,此时同杀妖魔,那心中有惧者,停留于幻阵之中不得出去,而心中无惧者,斩杀妖魔之后,那双目之中乾坤破开,照见一片混沌。

轰——!

天地混沌如鸡子,阴阳不分乾坤无。

无惧者超脱幻阵,来至真正临危之阵中,而他们眉心之中,那道凶星之印也已经消失殆尽,再不复存在。

而诸多无惧者转过头去,却看见无数圆圆的蛋。

这当中,有白色的阳蛋,那是已经破开,还有黑色的阴蛋,那当中孕育着恐惧与迷茫。

无惧者破蛋而出,化先天之阳,而心有惧者不破,化先天之阴。

当他们来到真正混沌红尘的时候,那身躯中,一些沛然的力量陡然升起,那一念之间,就有无上法力,乃至于,似乎更胜地仙......

或者,连天仙也不在话下?

.....

孩子游荡在混沌之中,那手中的铁拐晃动,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心中迷茫无比。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法力,但同时更是有些茫然起来。

“师父让我来这里见识见识,可,这世界怎么是一片混沌?”

李玉阳挠着头,那身上的碧翠道袍摆动着,没有方向,没有上下,没有天地,一片混沌与虚无,这是最古老的的浑沦之地,乃至于光与暗都不复存在,就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他没有经历临危幻阵,而是直接来到混沌,眉心之中也没有凶星印记,此时看见前方有一枚圆滚滚的白蛋,于是他浮动过去,但就在这时候,那一枚白蛋却突然炸开了。

轰——!

无边无际的浩荡力量从中传出,一道人形的身影显化出来,那抬起头,打个哈欠,貌似没有睡醒一般,极为懒散。

“古来大梦谁先觉.....诶诶,这一次睡得可有些不对劲啊。”

“这是哪里?”

那人影显化出来,先是抬起头来,然而映入眼帘的,除去一片混沌,仍旧是一片混沌。

一双脚映照在他的眼中,人影抬起头来,然而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又低下头去,这一下却是看见李玉阳的身影。

只不过,这孩子却是倒立着的。

人影看着李玉阳的模样,顿时古怪起来:“娃娃,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在这里玩倒立之法?”

“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玉阳被他说的一愣,摇摇头,手中铁拐晃了晃,上面那葫芦发出翠光,此时道:“不对不对,是大叔你在倒立,我是正直的。”

此话出了,人影一愣,于是看了看四周,顿时又道:“没有上下四方?居然没有上下四方!咦,既然没有上下四方,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倒立着的?算了,不和你瓜娃子计较。”

他的身子倒转过来,李玉阳看清楚的他的容貌,这是一位十分俊秀的仙人。

“大叔为什么会从蛋壳里出来?”

李玉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破开的蛋壳,此时那些蛋壳正在化作轻烟消散。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我杀了三四个妖魔,觉得疲累,于是睡了一觉,随后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人影握了握手掌,感觉到那无边的力量,颇为惊讶:“这是我的法力?怎么会如此之高?便是地仙在此,天仙临尘,也是不如吧?”

他看着李玉阳:“娃娃,你也不知道吗?你是参与九玄论道的吗?”

“咦?九玄论道?大叔也是参与论道的仙人吗?”

“当然是了,这么说,你也是咯?那你是哪座仙山福地的弟子?”

“我师父叫关山月。”

“关....等等,关什么?”

“关山月!”

李玉阳笑嘻嘻的开口,而人影则是愣了半响,而后哇呀一声,大惊道:“你师父是渔阳剑主?真的假的?”

他看着娃娃,打量半响,道:“我唤作玉独秀,乃是太白山天剑阁的弟子,按照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师兄。”

李玉阳奇怪:“咦,大叔你明明看上去和师父差不多,居然和我同辈吗?”

玉独秀无言,而李玉阳吃吃的笑,于是这两人开始结伴游荡,在混沌之中,探寻出去之路。

“大叔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吗?”

“叫师兄,我当然不知道。”

“大叔你从蛋里出来,那些蛋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

“叫师兄啊,有没有人我怎么知道啊,这里又没有其他的蛋!”

一大一小,晃晃悠悠,而不知道行了多久,在远方某处,他们看见一颗白蛋破开,又是那浩荡的力量传荡而出,此时踏出一人来。

“何人在此?此地乃是何处?”

那人开口,语气浩荡,身上气息萦绕,背上负着一柄大锤,乃是一位武仙。

“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你也是参与九玄论道的人吗?”

玉独秀摊手,而那武仙人点头:“某家崔更,乃太伤山文法宫弟子,此番参与九玄论道,刚刚还在镇杀妖魔,那眼中光华一转,便短眠一瞬,接着就到了这里。”

三人聚头,各自商议一分,玉独秀道:“依我所见,这只怕是论道之中的一个环节,之前临危阵开,大家应当都听见那浩荡之言,此时没有出现第二道言语,怕是还在阵中。”

“临危,乃是危难当头之意,可这天地茫茫,混沌一片,没有四方上下,不知乾坤何在,这一阵中,与之前妖魔肆虐完全不同,又有什么危难可言?”

三人不明晓,而李玉阳道:“两位大叔,咱们还是继续走吧!”

这话出了,那两人却是如同鬼使神差般,居然异口同声的对娃娃呵斥:“叫师兄!”

李玉阳顿时一愣,而后笑嘻嘻:“师兄!”

“嗯!”

又是异口同声,于是三人结伴,继续在混沌之中游荡。

混沌之中不记年,这当中,又有无数仙人破开阴阳大蛋,从中诞生而出,而每一位诞生而出的仙家,那法力似乎都没有极限一般,远远超越他们原本的力量。

就像是世界的馈赠,如同天外的大圣,这当中,有人迷失,有人清醒,于是很快,仙、魔、神、妖,俱都开始互相争斗。

当然,有争斗,亦有联合,毕竟争斗只是无谓的比试,有些人只是单纯的崇拜力量,而有些人则是想要探讨清楚这片乾坤的真正容貌。

而正是有一日时,突然混沌之中,在所有诞生者的心中,都响起了一道声音。

“鸿蒙须辟,天地将开;浑沦当寂,太一当起。”

“谁若能开天辟地,便可得至开天功德,加持己身.......尔等先天之圣,当有临世之功,此事关乎三界威严,更是论道之始!”

“而天地初开,将有大难,不炼开天之兵者,则须身陨于此!”

于是恍如炸雷一般,所有的道人脑海之中都回荡起一片片的残破道影,他们抬起头来,看见那四方处,隐隐约约有黄世群山浮动。

红尘之上是黄世,黄世之上是青天。

第五百六十五章 先天众圣夺天材

“天地初开,将有大难!”

是.....开天大劫!

所有的仙家都惊醒了,而早已推断出这是临危阵法的仙人们则是面色严肃,他们一开始还是不明白,这处混沌之天地,何来临头之危难,但如今听得这般话语,他们便是明白了。

“我们在一处新的天地之中,这是大世未开的模样!”

有仙人叹气:“原来如此,九玄福地施展镇地之威,把我们送入一片新的世界,那之前的幻阵就是破入世界的关键,如果我们能够从世界之中醒来,则自被世界视为先天大圣,有无上法力.....”

“然而仅仅限于这个世界之中罢了,若是回到真正的乾坤,我们仍旧是人仙。”

他的话语很轻,然而紧接着,突然天地之中响彻起了他的声音,那仙人一惊,此时正是在混沌之中的所有仙家都听到了他的推断。

“非常正确!”

天外有浩荡的声音传来,那是自遥远的清静法天传下,诸多人仙抬起头,那当中,李玉阳对着天上躬身,而玉独秀与崔更看见娃娃这个动作,顿时是浑身一震,便是立刻知道,这声音,怕是太真山的那位老地仙发出的。

“是吕道公前辈!”

亦是有人认出此音,而天外,吕道公的声音传来:“天地将开,鸿蒙不辟,你们如今在这混沌红尘之中,每一位都相当于真正乾坤中的大圣,如今有开天功德临头,亦是一道开天大劫。”

“但,这些大圣之法乃是虚幻,并非真实,只是为了让你等试炼之用。”

“这第一阵是临危,此时危难当头,便要想办法化解,炼开天之兵,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天辟地,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并不是说,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这就是论道第一阵,论自身之道,眼下若是你等开天辟地,又有开天大劫临头,你们,又会如何去做?”

“所谓阴阳,无外乎如此,是开天辟地显化阴阳,还是仍旧保持混沌一片?”

“你们开天之后,我们的声音便无法传入红尘,接下来的一切,除去九阵无相道人之外,任何地仙也不能插手此间诸事,而你们的行动,直接决定着黄世之内无数神山的升起与崩塌,你们的师兄们,你们的师叔们,都在黄世境中。”

“而黄世境的决断,直接影响清净法天上诸位地仙的排位,更关乎九玄的排位。而九玄的排位又和诸多隶属宗门息息相关。”

“天地人本是一体,若是再强行解释,还要加入神鬼二字,是选择庇佑世间,还是选择混乱疯狂?”

“开天之兵,须得有开天之材,这混沌之中,亦有机缘化生,且看尔等,如何去寻。”

吕道公的声音逐渐缥缈起来,渐渐淡化而去。

“话不多言,尔等好自为之,且看是谁,能得那开天之功.....”

地仙之祖的声音灭去,诸多人仙彷徨抬头,那当中有清醒者,顿时不再停留,那寻寻觅觅,在混沌之中疯狂游荡,开始寻找炼兵的法物。

他们如今在这混沌红尘之中,地位等同于真正乾坤之内的大圣,而因为有世界眷顾,法力更是无穷无尽,但是也仅仅限于这个混沌红尘之世罢了。

三界依附于云原,但又超脱于云原,这就是诸多地仙靠福地之力构筑的真幻之影,是真还是幻,皆在心中一念罢了。

但既入论道,这便,皆是真。

化虚为实,构筑一片虚幻真天,既是真来也是虚,这就是九玄齐动的力量,直接造化一片依托云原存在的虚真大界。

九山九圣,九位无相道人,他们才是执掌三界的真正至尊。

福地仅次于洞天,所谓福地,正是要镇压大洲之用,而云原作为落下九片福地的地方,乃是乾坤重地,九片福地的排位,即使是放在七十二地之中,也是极为靠前。

毕竟天上的大圣祖师可不单单只是个供奉对象。

.....

李玉阳明白了这一切,同时蹦跳起来,这娃娃开口:“炼开天之兵啊,感觉好有意思的样子!”

“不过刚刚祖师爷爷说的,就算不炼开天之兵也可以啊,不是只有一个办法呢。”

崔更摇头:“地仙已言,开天之兵是最好的方法,意思是说,谁能用神兵开天,谁就能得到最大的开天功德....”

“这一下又说有开天大劫,怕是要瞬间清去许多仙家神灵......可开天之兵需有开天之材,我们要是想争一争气数,那必须要去炼化开天之兵。”

玉独秀点头:“不错,我们三人,一人是太伤山,一人是太白山,一人是太真山,这开天功德,直接影响到黄世境与清净法天之中诸位神仙与地仙的排位,事关重大,一定要抢开天功德!”

“不错,其他办法不作考虑,开天功德一定要抢!起点要高,否则后来去追,那要追到猴年马月!”

“笨人用笨办法,就这么干了,我们速速去寻开天之材,吕前辈如此说了一番,我也有些推断,若是谁都能炼出开天之兵,任何一柄开天之兵都能开天辟地,那还有什么玩头?”

玉独秀道:“所以,这开天之兵,肯定是有某种诀窍,不是任何所谓的开天之兵都能开天!”

“我们要做的,是炼出正确的那柄‘开天之兵’!”

李玉阳听得不断点头,那手中拐杖晃动,此时目光突然一动,指着远方一处混沌之气道:“玉大叔,快看快看,有宝贝!”

玉独秀纠正:“叫师兄.....诶,真的有宝贝!”

他双目陡然化出清光,那看见混沌之气中,有一块灰黑顽石悬浮,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此物乃是先天化生,乃开天之前就存在的神物。

玉独秀浮动过去,然而就在此时,那远方处有一位仙家踏扇而来,青衫绫罗,大袖一舞,便要把那顽石收走。

“道友且慢!”

玉独秀手掌一摆,那一道剑气飞出,此时把那人青衫割退,那道人顿时轻咦一声,言道:“道友何来阻我?”

“自然是为了开天功德了。”

玉独秀笑了一声:“道友来的正巧,这顽石只有一个,但你我却是二人,既如此,道友不如与我们联合,共铸一柄开天神兵,此事......”

“哈哈哈哈——!”

那青衫绫罗的道人忽然长笑,而后道:

“道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开天功德,我不欲与他人平分,在下花青衣……不过一介无名散修,无门无派,这天上黄世与清净法天和我无半点关系,故此,还恕贫道,要拒绝道友好意了!”

此话出了,那手中显化两尊法兵,一为常青伞,一为葬情扇,此时那先天气息浩荡绵延,引得玉独秀一声轻叹。

“既如此,道友,得罪了。”

玉独秀那伸出两根手指,在眉心一并,正是这一刻,那身后突然化出一副天剑法相,高有万丈,几要破开大世混沌,震裂虚幻乾坤。

青衫绫罗的道人看见这招数,顿时目光一凝,道:“太白山天剑阁的真传吗,地煞天剑,有意思,有意思!”

那身上云雾升起,一朵青色神花显化,与那天剑摇摇对垒。

此时也没了什么一阳玄光,大家都是先天之圣,道行之上几乎相同,所比拼的,无外乎法力罢了!

而这方二圣对垒,引动混沌有惊,然在混沌各处,都有同样的情景显化出来。

开天功德必争,此是比斗起因,没有开天之材,便不能铸开天之兵,没有开天之兵,便不得开天之功。

然而混沌红尘之中,在一处莫名之地,却有光阴坍缩,好似受到什么牵引,那隐隐约约,似乎有钟声响彻。

有一点灵光,在混沌之中,开始缓缓聚集。

......

云原之上,太华山东方。

峨眉山顶,日月齐光,火云漫天,而正是数日过去.....

突然,天摇地动。

第五百六十六章 血化春泥人间化

火云在摇晃,日月仿若战战兢兢的孩童,硕大的山石不断从云霄上砸落,坠入山间的滚滚云雾,而后落入深谷不见。

土与火在吞吐,赤与绯交错不定,明亮的光与沉沉的暗在合拢,峨眉山巅上,传出了交谈的声音,极其的平静,但又蕴含着一些莫名的惧怕。

“这.....剧烈的力量,太强大了,这钟窑怕是要炸了。”

“不会,峨眉山是大圣赐予的神山,这钟要出世了。”

“......日月光火、天灾恶火、三昧真火已经要消失了.....你的法力已经不足以再支持下去,火道人要消散了。”

汗水从额头上滴落,那山巅钟窑前的道人赤着胳膊,面前是滚滚的热浪,足以融化仙道金铁。

“还可以再挺挺...就要成了.......”

年轻的道人抬起手,鼻孔与口中吐出熊熊燃烧的仙火,双手上的法力与热浪混杂在一起,那手臂上已经有经脉崩裂。

血开始滴落下去,任天舒看向李辟尘,他的手臂上同样也开始有血汗滋生出来,但任天舒的目光极其平静:

“这是我这一辈子炼出的......最厉害的兵器了.....”

李辟尘听着这句话,笑了起来:

“这也是我这辈子炼出的最厉害的兵器......但这口钟不仅仅是一件兵器!”

火道人站在一侧,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道:

“道友,我的法力要耗尽了,七百日的铸炼,这口钟里面放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一开始没有四位天桥地仙相助,即使拼上我们的性命也不可能铸出这口钟来。”

火道人是他化自在大圣截取的一部分天灾恶火所化,本身就是天劫,在李辟尘问清白玉玄三清妙法后,参照自己当初入主三灾道人的那三道念头而创造出的三具身外化身之一。

但饶是他有如此来头,此时的法力也有些不济,这口东皇钟确实是逆天之物,如果出世,必然是神也惊,鬼也怕,乃至其声,说不得能够穿透阴阳二世.....

四脉至宝在晃动,那持宝的四人早已经支持不住,紫云南华他们只是作为一个引动至宝力量的引导者,将至宝持在手中,用自身与至宝契合的法来引导出至宝的法,这本不耗费什么法力,但连续不断施法七百日,他们还不是人仙,自然扛不住。

幸而至宝被引动之后,此时已经彻底苏醒,那也就不需要四位道人执掌,各自开始衍化风雨雷云,配合四位地仙打来的一世法力,缓缓铸炼东皇钟。

钟窑在震荡,仿佛又什么东西在其中拉扯晃动,整座峨眉山都仿若被地龙钻入,搅闹的不得安宁,让雾烟云霄几乎都要被震的散开。

那热浪已经贯穿到八卦大阵之外,化作一道烟云,摇摇窜升入天。

“再挺挺.....”

李辟尘的双眸之中有些血丝在弥漫,身体上的血汗也流淌的越来越多,这一下,那上半身宛如化作了一个血人,七窍之中,乃至于都开始弥漫起红色。

法力渐渐消耗殆尽,任天舒皱着眉头,然就是这时候,李辟尘突然举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眉心点了一下。

一道赤红的血光被引导出来,任天舒看见这道血光,霎时感到一股浓重且浩荡的力量扑面而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颤道:“你.....疯了!”

血光在燃烧,李辟尘毫不犹豫,那一弹指,声音变得沙哑无比,就好像一瞬间费去了多少年的寿命一般:

“去——”

那滴血光遥遥坠入钟窑的嘴上之孔,而任天舒则是沉声道:“挖了眉心骨血.....那是紫府内的仙道精血.....你不要命了!”

世间万物,血之精粹便是精血,乃是先天化生,依照修行程度的不同,精血会随之缓慢增多,但若是消耗一滴,则需要很长时间补充回来,也就是所谓元气大降。

用精血可以引火,仙人引仙火,魔人引魔火,神灵没有精血,但是有先天精气。

所以言之,精血只有拥有肉身的修行者才能拥有,是阳世至刚之强之物,是人身之中最高最重要之物,所谓精气神,三者融合为一,便化生精血。

此物不仅仅是元气,更是生命精华之所在。

而眉心乃是紫府所在,更是天宫居处,此地又唤昆仑山,玉京山,是人身之中上泥丸,对于修行人来说,眉心之血乃是重中之重,挖眉心之血,乃是放出天宫之水,这是要降寿元的恶事!

而眉心,更是居住三神之处,真灵之神便镇压于此,简而言之,眉心开则紫府破,紫府破则真灵陨。

李辟尘的眉心处有血花浮动,此时那滴仙道精血坠入钟窑,李辟尘抬起手来,对着眉心一按,把那些血花抹去,而后喘着粗气: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升火.....”

话语沙哑,很轻,而又在呢喃,任天舒的身子微微一震,沉默不言,只是手掌之中,那两道日月之火,似乎变得更加的耀眼了些。

而火道人同样不言,只是,把手中的恶火变得更加炽烈了起来。.

用法来升火,用血来升火。

那滴血落了进去,而钟窑晃动的幅度愈加剧烈,峨眉山几乎要被从大地之上拔起,无数的树木在摇动,那身子就好似惧怕到了极致,乃至于大桃树上的花也不断的落下。

“若是如凡间铁匠一般铸口凡钟,灌铁水入泥便可成就.......又何必如此......”

不知是谁在言语,但很快,仿佛是响应话语一般,那钟窑在震动,这一下,就真的似乎如同有什么东西要出世了。

九日,九日的火光没有停歇,而原本剧烈的晃动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仿佛是化入了无数的地脉来扩散震荡,这一次,不是峨眉山在晃,而是整个峨眉山方圆之外数千里的大地都在震动。

同时,隐隐的,冥冥之中,似乎有诵经的声音在响起。

那不是一个人,那是千千万万的生灵,那是异口同声,当中有老人,有女人,有男人,有孩子,亦有花鸟鱼虫,此时他们都张开了口。

人间发生了异像。

朽木绽出春芽,白骨化作瓷娃;

游鱼生出翅膀,飞鸟披上金褂;

土丘拔地成山,深谷崩作海峡;

旱地涌出清泉,漠土雨落黄沙;

紫竹摇摇而长,荒山生出翠华;

乌鸦化出白羽,大泽开满鲜花。

.......

.......

灵虚在涌动,无数的光华汇聚在一点,不断的坍缩,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混沌之中,红尘之中,不记岁月光阴。

但这时候,居然有人开始呓语,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亦不知传到了哪里。

不是一个人,而是万物众生。

经文先于混沌,众生出于经文。

——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第五百六十七章 开天之兵开天败

.....

混沌之中,无数先天之圣在搜寻开天之材,于是混沌之中,大战迭起,为了一尊异宝大打出手者多是有之。

李玉阳三人一路追寻,也在混沌之中摸到许多异宝,而三人之中,玉独秀对于最开始的那灰黑顽石,感到万分懊恼。

那花青衣法力高绝,真是半点散修也不像是,自己本来和他不相上下,然而他那法伞有些神异,居然乘着自己不备,一把将那顽石取走,便是玉阳崔更二人也护之不及,只能看那翩翩公子掩扇而退,徒留笑声回荡混沌,入己耳中久久不散。

“大叔还在想那灰黑顽石?不要再念念不忘了,我们不是有了更好的东西吗?”

李玉阳嬉笑,而玉独秀闷着脸:“叫师兄!还有我不是念念不忘那块顽石,而是因为当初被他偷走那东西,是丢了我的脸面。”

“仗着法宝之利算什么本事。”

玉独秀腻歪着,而崔更道:“不对,你太白山天剑阁速来以炼宝出名,与太华山齐称天罡地煞,怎么人家用宝物,你反倒不满起来了?”

“废话。”

玉独秀道:“你这话说的,我是炼宝的,但是在宝物之上被人家比过去了,这可不是更加让我恼火么!”

“说我仗着法宝之利,屁,你看我用法宝了?这小子当真让人发火,平素交手,也不曾见到这种钻空子的仙者,怎得如今世道变了!?”

他大倒苦水,基本上就是如果对方不用那伞,自己能把他打的找不着北之类的云云,而三人寻了不少天地宝物,便是这时候,且走且摸索,忽的在那混沌深处,传来了一道浩荡的力量。

宛如要将混沌红尘撕裂,三人皆震,而正是这时,一道浩荡声音传出,那是一位先天之圣在开口,其音居然能在混沌之中传荡而开!

“今日铸成开天之兵,便要行此开天之事——!”

“诸位,贫道先行一步了——!”

那一言落下,大笑之音从天落,且看诸天寰宇,混沌红尘之内,突然化出一柄大刀法相,那刀首如虬龙,那刀兵如老松,似漏勺,那刀身宛如山岳绵延,其光浩浩!

凌驾于先天之圣的气息浮动,让每一位存在与混沌之中的先天之圣都能察觉的清清楚楚。

所有仙圣都震住了,他们不曾料到,这第一柄开天之兵已经被炼出来了!

“是哪里的仙家!”

“刀....刀.....不认得,这种气息.....”

“等等,这是.....”

“金庭宫!”

“太微山金庭宫!”

终于有人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法相,九大镇地仙兵中,太微山金庭宫的镇地仙兵正是一柄刀的模样。

这柄刀与那柄金庭宫中的北斗刀,模样极其相似!

“北斗刀!”

玉独秀看着那柄撕开混沌的大刀,瞳孔猛缩,而正是此时,混沌红尘之中发生的一切,被黄世境群山看的清楚。

.....

黄世境中,群山之上各有神仙站立,而诸多神仙头顶都有一道金光落下。

那是黄世庇佑,在黄世之中,若不是拔山起岳,则都被此光庇护。

“哈哈哈——!”

金庭宫的一位神仙大笑起来,道:“诸位道友,我太微山先行一步!”

“开天之兵成就,以北斗刀开世——!”

“这是我金庭宫的人仙?不错,是哪一脉的真传师弟?”

“是金庭宫下曙天殿的元星沉师弟。”

“好——!”

诸多太微山神仙笑起,而这时,那远方一座黄世魔山上,有人开口:“不要得意太早,黄世境拔山而起,届时混沌红尘一开,你拔起之山顿时没有黄世庇佑,那头顶金光散去,我等便可毁去你等之山!”

“不是人仙胜了就代表你们神仙胜了!路在前方,你们不行,天上宗门一样不行!”

那尊魔人乃是黄昏地的高手,乃是魔道神人,而太微山的一位神仙笑:

“道友也不必慌乱,天地一开,大劫起来,或许道友山门之中,有人能够侥幸扛过大劫,这也是尤为可知的事情....哈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看得那位魔道神人面色铁青,而此时其余诸多仙魔神妖的高手继续盯着下方混沌红尘,而那当中,一位妖道之尊开口:“为何清净法天之之上没了声音?”

“黄世境可以听得法天言语,但此时没有地仙开口....不对,这有问题。”

一位神灵附和起来,而其余仙圣都是不言,继续向着混沌红尘之中查看而去。

.....

天地之中,那位太微山金庭宫的仙人举起手中开天之刀,那面色庄重,肃穆不言,此时挥动臂膀,那一舞之下,真正有星辰幻影浮动,恍若将混沌开辟为宇宙乾坤!

“开——天——!”

大刀挥舞起来,横压万万年,一刀斩去,连先天众圣都要被毁灭,断为两截。

轰——!!!

难以言说的力量撕开了混沌,有仙圣正在祭炼开天之兵,但看见那大刀劈开乾坤,顿时面如死灰,直道:

“开天功德定论了——!”

他正是如此说,随后看见那大刀劈开了混沌,那当中显化出六道气息,三清升起,三浊落下,正是要化作天地之相。

元星沉大笑,然而异变正在此时发生了。

大刀劈开的三清三浊居然开始回落聚拢,不愿意化作天地,他看见这副情景,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大惊失色,于是手中开天之兵再度挥舞起来,那又是三刀落下,把清浊劈开,然而过不多久,清浊再度聚拢,于是已经被劈开的混沌,又恢复到原本模样。

“这....这这......”

他迷茫不已,看着眼前已经合拢的混沌红尘,又惊又怒:

“为何会如此,我千辛万苦铸出开天之兵,明明都是先天之材,大刀更是兵中利器,其威足以引动兵锋,为何?为何天地不开!

他大怒而起,而就在此时,突然混沌的另外一方,又有开天气息传来。

一位先天至魔出现,手中拿着一柄开天神戈,大笑指引:“原本我已经放弃希望,没想到你居然会开天失败!”

“哈哈哈,徒作嫁衣!且看我如何开天!”

他居在混沌一处,但持开天之兵者,声音能传遍混沌,于是这位先天至魔舞起大戈,对准那混沌红尘就是一斩!

“且看我——开——天——!!!”

第五百六十八章 红尘困世锁仙圣

大戈横推混沌,那法相震天撼地,原本糅合起来的红尘再一次被斩开,看着那些混沌之中分出清浊,再缓缓化作六道气息。

先天至魔不断推动长戈,那大戈每落下一分,清浊之雾都更加明晰一分,他的法力源源不断,那大戈狠狠斩入混沌深处,随着的他的动作,以他为中心,饶了一个大圆。

天地混沌如鸡子,阴阳不分乾坤无。

故此开天之说,必然是要劈开这个“蛋”,把天地释放出来。

......

先天至魔几乎成功了,他在大笑,而黄世境中,群山之顶,有人看出,这是一位森罗万象峰的魔头。

森罗殿中说森罗,那些森罗魔头面色冰冷,并不言语,对于混沌红尘之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用非常理性的角度去观看。

这并不是正确的开天之道。

“错了。”

一位森罗殿的魔道神人开口:“这不对,如果说仅仅是斩开混沌,那么‘朱惭’他已经做到了,但是.....不对,总是有些不对.......”

朱惭正是那尊先天至魔的名讳。

“他斩开的天地,最原本的位置,又在开始合拢.....他的兵器欠缺了什么.....”

那位森罗殿的魔道神人语气冰寒:“大错大谬,这不是正确的开天之法,或许....更不是正确的开天之兵!”

他的话语引得很多人深思,确实,平素里炼化兵器时候,那所用的材料也要与自己期望炼出的兵器法宝要相同,如果说要炼出一柄雷公凿,那肯定不能在材料之中加入土行之物。

但开天之初,各种异宝神珍效用几乎相同,当中蕴含的道必然都有开天之力,那所导致的差异,难道是开天之兵的形态?

“是兵刃不对。”

有人问出问题,而后又道:“不当是,如果真的是兵刃不对,那这不就是撞大运么?”

“乾坤之内兵器有百,法宝无数,便是一根头发,一根细草都能当作剑用,若是大能之辈施展,拿大圣来说,我不相信,一位大圣难道不能用一根草斩下日月星辰?”

他反问群仙,那诸仙自然道:

“以大圣之能,莫说一株草了,便是呵口气,若是在人间发出,怕是漫天银河都要坠下。”

“一株草都能劈星落月,这开天之兵若是说形态固定,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诸多神仙在黄世境之中讨论,他们身下立足的群山蜿蜒无际,而更下方则是沉浮不定的云海,在这片云海之下,就是混沌红尘。

只有混沌红尘之中诸圣开天,把这天给抬起来,黄世境的群山才能向着清净法天升去。

“别是第一阵都破不了......”

有人露出担忧之色:

“诸位地仙真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那些人仙破不开天地,那这场论道又该如何继续?”

他如此说,便又听人笑:

“这种事情,诸位地仙看得自然比我们久远,不消你来操心。”

......

“开——!!!”

先天至魔在挥舞长戈,然而正如同黄世境中所言,他所斩开的天地,从源头处开始渐渐合拢。

他手中的长戈在无休止的挥舞,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源头已经开始合上,因为混沌之中没有四方,没有参照之物,对准混沌挥舞兵刃,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开——!!!”

“开——!!!”

“开啊——!!!”

他绕着圆圈在挥舞,却不知道混沌已经让他的感觉紊乱,直到挥舞了很久,他手中的开天之兵从混沌之中落下,而他本人则是瞪着眼睛,身子起伏起来,气息粗重。

“.....”

毫无疑问,他亦是失败了。

法力耗尽,然天地之中,那最后被分开的地方,此时也正在缓缓合拢。

随着没有声音的红尘汇聚,混沌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所有的先天之圣都寂静了,在这茫茫的混沌红尘之中,似乎有一位尊神隐藏在不可知晓的最深处,用那咧开的嘴,发出无声的嘲笑。

不自量力。

冥冥之中,似有人吐出字来,也不知真的是那位浑沦之神还是哪个莫名的东西,只是第二柄开天之兵的失败,让众圣明晓了一件事情。

开天之兵可以劈开混沌,但是不一定真的能够开天。

这需要条件。

于是无数的仙圣开始推演起来,而他们对于开天之材的寻求则是与以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开天之材被他们抛弃,认为此物不应当加入开天之兵的炼化。

混沌之中不记年,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第三柄开天之兵显化了出来。

那是一柄剑。

“剑乃百兵之君,以君王之道开天辟地,当是该合这天地之气数,剑者,开一线生机!”

那持剑之人奔走,看着他手中那柄神异的仙剑劈落,这毫无疑问,是太白山天剑阁的仙人。

“师兄——”

玉独秀看见了那柄法剑,看到了那位太白山的仙人,那是他的师兄聂残雨,此时看见他挥舞大剑,自上而下,直接一剑劈出。

浩大的剑芒撕裂天地,但是这一次,许多人都不再惊慌,因为前两次的开天失败,这一次的众多仙圣,对于这柄法剑能否开天,要打上一个问号。

至于开天大劫,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毕竟现在的情况是连天都开不了,还谈论什么避劫?

九玄论道,第一阵就困住了所有的参与者,这简直是丢脸丢到天上去了。

很多原本对于自己信心十足的仙魔,此时都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他们虽然从妖魔幻境之中杀出,清醒过来化作先天之圣,但是如今面对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混沌红尘,心中居然涌起一丝迷茫与恐惧。

无惧者破幻境而出,来到混沌,但不表示,这些无惧者就真的不会再心生惧意。

能破有形之恐惧乃是人上之人,能破无形之恐惧,则是人中圣贤。

显然,有些先天之尊,还达不到后一种境界。

天剑失败了,那位太白山的仙人铩羽而归,面色苍白,而混沌之中响起无数声轻叹,直至后来,第四柄开天之兵显化,那摒弃利器之形而选择钝器,看那一柄大锤轰砸,然而对于混沌全无效果。

第五柄开天神兵出世,不再是兵器的模样,而是用一面镜子。

镜能划分真幻,用镜来开天,并非是不行,只要照破混沌,同样可以驱散迷雾,开天辟地,但与前四次一样,这面古镜没有完成开天辟地的使命。

揣摩仍旧在持续,无数的开天之兵被炼化出来,随着混沌光阴的推移,开天之兵也越来越多,但毫无例外,虽能劈开混沌,但却仍旧不能划分清浊、开天辟地。

但直至有一段岁月开启,那混沌茫茫之中,有人炼出了一柄神兵。

那是一柄大斧。

第五百六十九章 斧开两仪东皇响

“你凭什么认为这柄大斧就能开天辟地?”

“我曾经梦到过一个白袍人,他的手里就有一柄能开天的大斧。”

“荒谬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不,斧不是最重要的,我之前又见到了他,他告诉了我,所以我明白了开天的诀窍!”

混沌深处,有人缓缓开口:“天地混沌如鸡子,阴阳不分乾坤无.....开天之阵是九玄论道第一阵,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原本以为应该是和书堂里面那些读书人一样,各自坐下来好好谈论呢。”

那人在笑:“之前那么多开天之兵都失败了,我炼出一柄斧子,也不一定就能开天辟地,但是我梦中的那个白袍人在说,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气数将要分给他一半.....”

“他言之凿凿,听着很有道理,我姑且相信他......但具体怎样,我还要观望观望。”

那人的身边跟着一只白毛犬,晃动着脑袋,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而那仙人持斧而出,身上衣袍猎猎,此时举起手中那柄大斧。

“那人是在指点你?不可能吧,如果是指点,那要强到什么境界?”

白毛犬在开口,而那道人言:“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并不是云原的仙人......”

“他似乎是另外一个大洲的仙人.....我看见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柄能开天的斧子,这家伙不简单,大有来头。”

“是不是?你说的那么玄乎,那斧子叫什么名字?”

道人皱了皱眉,嘀咕两声,道:“记不太清楚,我知道他姓宁,那手中的斧子,我只看到上面的两个字......”

“似乎.....是作【盘古】。”

白毛犬道:“那,真的你要和那个梦里的白袍人做交易?”

道人眨了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二毛,你要知道,有四个字叫.....”

“过河拆桥。”

道人笑了起来,而白犬也笑了起来。

......

李玉阳眨了眨眼,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嘀嘀咕咕。

“师兄,你们要炼什么兵器啊,开天之兵已经失败了十个了。”

他吐出口气,玉独秀下意识回嘴:“叫大叔……呸!”

“要炼什么,法刀不行,天剑不行,锤子更别说,镜子也不行……”

“要不……用伞?伞罩混沌,把混沌转开。”

“伞?不行!”

两人嘀嘀咕咕,看的玉阳想笑。

很快,娃娃就感到有些烦闷,沉沉的睡了过去。

混沌不记年,不知过了多久,李玉阳被两人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那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玉独秀持柴刀的身影。

他要把混沌割开。

于是那柄柴刀动了,混沌被切割的断开,浩大的力量再度传出,告诉这红尘中的所有生灵,又有人在开天了。

玉阳看着那柄柴刀,忽然脱口而出:“这把刀开不了天的。”

在玉阳的眼中,他看见了一个光点,那柄柴刀割落,但距离那个点足有十万八千里。

娃娃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那光点里的气息有些熟悉,但下一瞬间,那光点就消失在他的眼中。

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冥冥之中,响起钟声。

......

混沌之中出现了浩荡的力量,那是有人再度施展了开天之兵。

有人再次开天。

这一次出世的,是一面帝令。

“出天入地,唤青言黄,乾坤在此,听吾号令,三清聚首,化作苍冥,三浊合与,化作尘岳......”

那尊先天之圣在言语,身上灰衫映照流光,口中赦封山河天地,那手掌当中,帝令发出耀眼光华,在他的言语下,那天地竟然真的在缓缓分开!

这一次,真真正正,让诸多先天至圣感觉到了危险,因为整片混沌似乎都在抬起!

不是开天,而是直接撑天!

用法言来把天地强行分开,不是从某一点撕裂,而是整片整片的打开!

强硬的力量,浩荡的法力,这位先天之圣乃是白衡山的仙家!

所谓白横山擅行气道,不糅杂任何清浊气息,行炼气之法,其中奇异妙术颇多,与任何仙门都不相同。

此时一言命令天地自己分开,这种开天的法诀,从没有人看见过,更没有去想到过。

可谓是出奇招而致胜!

......

“轰轰轰——!!!”

黄世境中,群山震动,那些神仙皆是面露惊容。

“那是大令....白衡山的云苍帝令法相?”

“一言可为天下法,厉害了,居然让天地自己分开,而不是施法去劈!”

“号令乾坤,莫敢不从,这弟子当真是有意思!”

颇多仙人赞叹,而白衡山的神仙们看向下方,有人道:“是白草师弟....好!”

“我白衡山拿下第一阵,哈,九玄的排位,看来要变动了!”

“开天功德在手,太真山将从第一位落下!至于神仙战,黄世境中不过一个关山月,一个花千树,太真山一共两个神仙,如何与我们相比较!”

“我等仙山将升,凭借渔阳剑再是锋利,也不能瞬间斩去数十个山头,这一阵,我们胜了,需要两人去拖住关山月与花千树,牺牲两座黄山,换取剩下的高山升起。”

白衡山有人大笑:“那不是说人仙之中陈二生道行德行都是最高么,怎么如今混沌红尘开天至此时,还不见他持兵而出?”

“谬矣,陈二生,沽名钓誉之辈而已,一个小辈娃娃,真的吹上天去了!”

黄世境的群山在震荡,那混沌红尘之中,天被抬起,地被镇下,那位唤作白草的仙人,此时化作万丈高大,手中帝令发出耀眼光华,一言落下,不断让天地分开,那些混沌丝线,渐渐被撕扯干净。

而黄世境中,诸位白衡山的神仙头顶上那道金光渐渐黯淡下去,这表示着他们所站立的神山将要升起。

杨安石看向远处的颤动黄山,对关山月道:“道友,白衡山群仙顶上金光将消,你该出手了。”

“这一次,太真山输了。”

关山月看着远处,摇头一笑:“输了一阵后面还有八阵,且看那些神仙如何阻我,待他们顶上金光一去,便是我渔阳出鞘之时。”

“哈,难道你还能一剑拦下所有升天的仙山?”

杨安石嗤笑:“那白衡山参于论道的神仙不下五十位,你一剑能挡五十位神仙?”

关山月看他,忽的意味深长:“你为何觉得,我挡不住五十位神仙?”

杨安石皱眉,关山月笑:“道兄,你不知道,更不曾见过这渔阳剑真正的威能。如果你见过的话,今日就不会在此与我多费这些口舌了。”

“我这柄渔阳剑,铸成出鞘时,一剑劈在洞天金门,其威震动上苍,能在金门留影,兵器便是斩金之境,而斩金之兵,足以转杀地仙。”

他话语很轻,此时看着远方白衡群山,突然,变故陡升。

黄世境的震动停下了。

诸多神仙愣住,那白衡山的一位神仙连忙拨开云雾,向混沌红尘之中望去。

......

只看见混沌红尘之中,白草手握法令,口中言语不停,然而天地升到一定程度,便不再继续上升,紧接着,居然开始回落。

轰——!

法相伸出手来,阻挡着天地的合拢,然而之前天升有多高,此时落下便有多重,那法相瞬间被压的破灭,而白草的面色平静,立刻撤去法言,于是混沌天地轰然向着原本的位置合拢而去。

失败了!

......

“怎会如此!”

一位神仙睁大了眼睛,那身子颤动,几乎不可置信,而其他山门的仙魔更是立刻向着下方乾坤望去。

白草已经退开,而手中的帝令发出黯淡的光华,至于混沌红尘,这一次已经快要合拢起来。

他们的心跌落下去,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事情一下子被翻转,而正是此时,诸位神仙突然看见,在某处混沌,有开天的气息显化出来。

......

一柄大斧出现在混沌之中,白草看见那持斧之人,目光一凝,语气平静,面上如同死人,道:“陈二生.....放弃吧,利器是劈不开混沌的。”

“开天没有那么容易!”

陈二生!太真山第三位真传!

白草对陈二生呼喝,而陈二生摇头,道:“撑天之前需要劈天,把天想象成桩,并不是胡乱的挥舞,而是要找到一个点!”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

陈二生开口:“谨记,混沌仍旧是第一阵!所要劈开的不是天地,而是阴阳!”

“混沌破,两仪生!”

“劈天之后,以身撑天,并非让人驭兵,而是要让兵驭人,让开天之兵带着开天之人前去开天,撕开口子之后,要用人身去抬起天地!如此才能完成开天之功!”

他的话语浩荡,此时震醒无数强者,正是那一刻,看见陈二生挥动手中大斧,在混沌之中,猛地把斧子抬了起来!

陡然,混沌内,有什么声音响起来了。

陈二生的斧子刚要劈下去。

他的身前,混沌的灵光凝聚出了一个桩子。

不知名的混沌深处,有一道灵光在急剧的坍缩。

桩子的虚影突然震动起来。

正是这时候,宛如星辰炸开,宛如山河震裂,宛如天地也倒转开来。

那是光阴的法,那是岁月的道。

陈二生面前的桩子炸开了。

大斧停在了半空,还不曾狠狠挥下!

正是这是,一道钟声突然响彻在所有先天之圣的耳中。

更回荡在混沌红尘之中!

极为的清脆与震撼!

...

“当——!!!”

第五百七十章 天震上苍云影神

.....

山岳几乎崩开,天也在颤抖,地也在惊惧。

尘土飞扬起来,砂石带着瀑布从山崖之上坠落下去,即使是金刚之土,也难以阻挡这股力量,这并不是单单一柄神兵的力量。

金色的光华从峨眉山巅吞吐而出,化作一只炽白色的手掌,向着天上探去。

钟窑炸开了,但是并没有疯狂浩大的波动,所有的光与火都向着天上燃烧喷吐,随后在触及到某处云霄的同时,绚烂的洒开,化作光雨落在整片人间。

钟声回荡起来,绵绵不绝,传过了高山大海,传过了黄土长河。

将死的生灵恢复元气,枯朽的树木焕发生机。

人间的众生在这一刻,全都听到了东皇钟的震颤声。

李辟尘抬起头来,那身子已经跪在地上,而火道人化作一个巴掌大的小人,被风道人抓住转入李辟尘眉心;任天舒从地上踉跄站起,看着从窑土之中缓缓升起的那口大钟,对李辟尘叹了口气。

“你成功了。”

大钟散发着滚烫汹涌的热浪,那是人间之中最强大的力量。

七百日的灼烧铸炼,四位天桥地仙一生的法力汇聚,加上半世的红尘心意,与天地众生山河所化真意神魄,再有风雨雷云四脉至宝齐炼,加上那残破的青耳钟,最后,还有李辟尘的一滴眉心仙血。

这口钟唤作东皇,钟外刻着入道经,钟内刻着度人经。

四尊龙兽在钟顶咆哮,向着四方展示它们的威严,那曾经是青耳钟上的蒲牢符。

这口钟不仅仅是在云原之上打响,第一道钟声震颤了整片人间。

连带依托于云原的虚幻大界也听到了钟声。

东皇钟出,承载众生意志,而这股意志被临危之阵感觉到,在冥冥之中与东皇钟进行互相撕扯,这是混沌与秩序的博弈,亦是浑沦之神与太一之仙的博弈。

这是道之间的互相回应,故此产生的异变,本不该进阵的神兵早已入阵,故此,顺便.....开了下天?

李辟尘并不明白,之前东皇钟本可以更加早一些出来的。

只是因为虚幻真界之中,红尘混沌,与东皇钟所蕴含的贵生相悖,而这等天地之兵出世,与那处在冥冥之中产生感应,故此互相拉扯,这才让钟窑晃动起来。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此时东皇钟响,在云原之上,化出无数白色的光雨洒落人间。

而洞天的金门,再一次出现在云原的青天之上,这一次,那只炽白色的手掌拍在金门之上,就好像是远游的故人,今日归来,登门叩访。

叩问金门,洞天留影。

此兵化为斩金。

而且此时,洞天的金门之中,有三清之气正在流转出来,丝丝逸散,被那只炽白的手掌尽数吸入。

这是代表斩金境的地仙重宝正在向着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转化。

东皇钟,天地之秩序,护世之真神,众生祭祀之圣兵。

.....

红尘太古鸿蒙判,有圣先于乾坤出。

钟声响彻,厚重且苍凉,又带有难以言说的震撼感。

它响彻于每一位先天之圣的心中,敲打在每一位入阵的仙人脑海之中。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此时陈二生被钟声所摄,手中的大斧没有落下,而是僵在了半空。

因为那道点已经炸开了,斧子没有办法再劈下去。

他沉默良久,把手中的大斧收了回去。

那柄大斧在颤鸣,而白毛细犬从混沌深处跑来,开口道:

“二生,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它不明白那道钟声从何而来,难道也是开天之兵?

陈二生叹气:“二毛,没有办法开天了,我输了。”

“你输了?不是那个白袍人在梦里指点了你吗?”

二毛不解,而二生道:“有人比我先一步开天了。”

这话落下,既轻.....也重。

二毛明白了,顿时道:“是刚刚那道钟声?可若是有开天之兵出世开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执兵者的话啊,这是掩盖不了的,这口钟,我从没有感觉过。”

它说的化十分正确,而陈二生也知道这十分正确。

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自己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这道钟声。

这口钟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他也想要知道。

陈二生看向那处毁灭的原点,此时那道灵光正在分化,当中混合的,是黑与白的光芒。

“.....混沌破,两仪生。”

陈二生喃喃自语,而后失笑,却又苦笑。

“真乃......荒天下之大谬.....到底是谁....这么蛮横无礼?”

他在叹着,而就是这个瞬间,混沌开始被抬了起来!

巨大的豁口出现在混沌之中,天地终于被打开!

第一道钟声震响,把混沌撕裂,开天辟地!

浩大高渺的力量伴随着诵经的声音回荡在这片世界。

九玄论道所创造的虚幻三界之中,混沌红尘是最混乱也是最没有秩序的一界,但此时,这片混沌之中,拥有了第一道秩序。

谓之——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于是——

清浊两分,三清化出,上升为天;三浊化出,下沉为地。

一尊虚幻的巨人出现在混沌之中,双手撑天,两脚踏地。

两仪化。

浑沦败。

太一胜。

第一阵,论道毕!

......

无尽云海之内,有一座山岳在沉浮。

就像是无数古木枝干搭建成的巢穴,黑色的大岳临驾于高天,如同是一只古老岁月中活下来的神鸟所搭建的窝。

看似杂乱无章的巨大枝干向着外部疯狂的生长,贯穿山岳的中心,而在那些山崖上,有着无数宫阙楼台存在,悬于其上,刻于其上,山为宫,岳为殿堂。

中央出的山峰,那大宫镇压在此,背后靠着被断开一般的山岳黑壁。

而天上,不断有大雪降临下来。

宫门上写着三个大字,那是牌匾,在放出金光。

“【天遥宫】”

高天之遥远,乌巢之上宫。

天遥宫下,一处山崖洞府,上有碑文,立化“大明”二字。

天遥地高,大明神通;洪元年化,六韬法弘。

洞府之中,一位白袍的俊秀道人咳嗽起来,那衣衫半褴着,黑发如瀑披散而下,眉心之中一点朱砂丹痣,若是女子,定然能迷倒天下众生。

他咳嗽着,此时吐出血来,那血丝落在地上,化作无数溪流,从洞府之中流淌而出,于是见到清水显化,而原本的血,早已无踪。

这些水,这些溪流,就是血所化成的。

“谁......谁打响的钟声?”

他在叹气,那目光看向洞府之外,此时他与冥冥之中的某位仙人断开了联系。

最后耳中听到的,仅仅是一道浩荡无尽,如同太古神明一样的钟声。

那是警示,那是排斥,那是震撼。

心头血都被那道钟声震出一口,俊秀道人失笑,那抹去自己嘴角的鲜血,此时另外一只手在洞府之中摸索起来,他的身子是坐在地上的,而那只手胡乱挥舞,终于抓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柄斧。

斧柄有些弯曲,像是石头的质地,而那斧刃并不是战斧的模样,而是上山劈柴时用的那种厚斧。

“本来是想趁机弄些气数来的,这一下胜算就低了些.....”

“厉害的钟声,不知道是谁的法兵......差点把我的魂魄都震散了.....”

“罢了,既然被打出来了,那就这样吧,也不再强求什么,反正时机未到,贫道迟早是要去云原走上一遭的。”

“洪元将至,诸位云原太上,还请各自做好准备.....若是输了,诸位还请自斩太上之法,自己落去太上法身之位.......交于我手。”

他在笑,同时走出了洞府,看那天上云霄,天下云霄,看那大雪铺满山崖。

“太上杀者死有其五,太上一化败有其一……”

“你们的法,不行。”

雪山黑岳,道人手中持斧,看长天遥,看万地阔。

斧刃上刻印有两个小字,在明光的照耀下,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两字为——【盘古】。

.......

灵虚的原点被撕扯,混沌之中出现了光芒。

清气与浊气被分开,化作三清,化作三浊。

这个过程之中,并没有出现始元玄三道大罗始气。

而一座仙山,从那处被撕裂的原点之中显化出来。

极为蛮横与霸道。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临危道灭兵锋起

.....

“开天辟地了——!!!”

惊骇的声音回荡在混沌红尘之中,所有的先天之圣目光之中充斥着惊骇与不解,他们看见了那座山,那座浮动于混沌之中,撑开天地的山。

“天柱......?”

“那是什么东西!”

仙圣看着那座仙山虚影,此时眼中见到了那贯穿乾坤的白色光芒。

无数的光雨化作飞鸟,混沌渐渐被驱散,紧接着,第二道钟声响了起来。

当——!!!

这一道钟声清晰无比,如果说第一道钟声开天辟地,那么第二道钟声就是把天地蛮横的撞开!

任何的力量也不能阻挡,至此混沌被破,那位高居于虚幻之中的浑沦之神,终于败下阵来。

但这并不是诸多先天之圣所关心的事情。

他们此时脑海中想到的,是.......开天大劫!

原本认为不会被轻易劈开的混沌,听到了一声钟响,顿时就土崩瓦解,这临危一阵被破开,而诸多的仙圣此时看的清楚了,在混沌之外,那撇去突然出现的奇怪山岳,此时遥遥看着远方,可以见到一位无相道人。

那是太微山金庭宫的无相道人,此时手指指着天穹,这是表明第一阵的开启,然而此时,在诸多先天之圣惊恐的注视之中,这位无相道人缓缓收回了手指。

随后,光阴如流水般的逝去,太微山化作了太华山。

那位执掌兵锋的无相道人,缓缓抬起了手指。

就是这一个动作,把所有的仙魔神妖全部吓得半死。

“为什么!”

“开天之兵....怎么回事,一道钟声响过,就开天辟地了?!”

“那是谁的兵器?!”

“等等....这不对!”

“诸位真人!这是怎么回事?!”

“开天大劫,开天大劫来了——!”

“我们要出阵了!”

无数的仙圣在嘶吼,而拥有开天之兵的仙圣则是早已严阵以待。

他们谨记吕道公的告诫,记得清清楚楚,说的是有开天之兵,就能渡过开天大劫。

但就是不知道,他们手中这些开天失败的兵器,还能否叫做开天之兵?

眼下思考的时间已经没有了,因为太华山的那位无相道人,已经完全举起了手指。

浩荡高渺且恢弘的声音响彻在了红尘之中!

同样响彻在了云霄上的黄世境内!

.......

群山在隆隆轰鸣,黄世境中,有无数的山岳将要升起!

“是谁的兵器破开了混沌红尘的天?!”

有神仙摇摇晃晃,开天的力量把黄世境的群山都抬了起来,即使知道这是在法阵之内,即使知道这三界都是一场论道而创造出的虚幻真界,但这种场景的震撼感,是绝对让任何仙家都不敢忘记的。

那真的是开辟了一个世界,即使是三界之中最渺小的一界,但那仍旧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了。

那些人仙沉浮于混沌红尘之中,但此时,他们就如同真正乾坤之中的诸位大圣,有无上的法力,自己这些黄世境的神仙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但这种虚幻的法力,仅仅限于三界之内,若是说的更加细微,那是仅仅限于混沌红尘之中。

第一阵临危以这种最让人难以想到的情景结束,不仅仅是红尘中的诸多仙圣在惊慌失措,这些黄世境群山上的神仙亦是好不到哪里去。

群山在升起,诸多神仙的顶上金光在化开,而这时候,白衡山的神仙们看见了,那些金光被化开的神仙,居然都是太华山的仙人。

他们的心中划过灵光,瞬间就明悟了。

“你们.....你们!”

一位白衡山的神仙呼喊起来:“是太华山的弟子开天辟地的!”

“他们的顶上金光化掉了!”

这句话就如同讯号,无数的神仙把目光投向太华群山,而此时,群山之中,狂风乍起,有人目光之中带上惊疑,更是喃喃道:

“钟声.....钟声....莫非是——!”

“苏首座——!”

一位神仙喊了起来,而之前的那人抬起头,正是苏忘归。

前方黄云白雾沉浮,老松如虬龙,而那上方无数神仙持兵而来,要把太华山神仙的足下神山敲碎。

当代的首座都在红尘之中兜转,而黄世境中,自然以是上代的首座为主。

苏忘归看着前方那些神仙,当中行的最快的,便是两位白衡山的仙家。

“呵——!”

他冷笑一声,那大袖猛地一甩,陡然拿出一面布口袋。

双手一开,口袋一转,那两位神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乾坤一暗,紧接着狂风如刀,顿时把他们从云霄之中拿了出去!

呼——!!!

大风起兮.....云飞扬!

苏忘归踏云而出,手中口袋一转,当中便收了两个神仙,剩下目光凶狠,看向其余冲来的仙人,冷笑长音,震荡黄世境:

“太华山升,此乃重要之事,区区一群不入真流的散仙,也想来捣毁黄山?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能有多大的本事!”

他口一开,顿时大风狂起,当中化出无数利刃,那对方神仙亦是祭起法宝,听得有人呼喝:“莫要与苏忘归缠斗,他乃太华首座,法力高绝,快去毁山!”

有神仙前往,避而不战,但正是此时,看得一道雷霆打下,当中显露一柄青铜仙戈,瞬间从黄世境中砸落数位神仙。

而又是同时,一尊酒坛化在云烟,当中倾倒出滔滔大河,看一位女子把那酒坛一舞,顿时引出洪水肆虐乾坤。

有大神仙出手,两臂一震,顿时黄世境内风起云涌!

守缺境的神仙家,出手便是“移山倒海”的大神通!

“风驱雷电临河震,鹤引神仙日月游。”

一位道人杀至,是头戴云霄冠,身穿绫罗衫,独臂覆甲,擒戈驭雷,正是之前那位仙人,不是旁者,乃是太华上代雷脉首座解天戈,此时他开口去,长啸一声:

“黄世境太华诸仙听令——!”

“结——阵——!”

.......

清净法天之中。

天域层级正在震颤,三十三片云霄开始汇聚。

无数地仙把目光投向下方,那当中,一位老人看向茅沧海。

“是那口钟?”

茅沧海道:“是东皇钟。”

“哼!阵外之仙破阵,开天辟地,岂有此理!”

“苍天公着恼了?”

血坞的疯魔道人看向老者:“白衡山开天失败在前,怎么的?苍天公是输不起了?哈哈哈哈!”

老人盯着疯魔道人:“疯魔,管好你的嘴巴,不然老朽现在就把你打入黄世境!”

吕道公看向下方混沌红尘,抚长须而笑:“太华山棋高一招,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东皇钟开天辟地。”

“方外之人破混沌,也算是临危的一种解法,可惜,之前我已观之,若不是东皇钟出,那我太真山陈娃娃的那柄大斧,已经可以劈开天地。”

话语落下,他对身旁白衡山玄苍宫的仙道之首言:“苍天公,此次你白衡山本有胜机,最终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这是天人共鸣之定数,也莫要恼火了。”

苍天公双眸古井无波,那长须浮动:“吕公谬言,胜负刚起,后事尤为可知,我何来恼火之说。”

吕道公知他强装颜面,也不再去激他,便笑:

“好,既如此,便不说其他话,请太华山茅掌教登临第九重天,太华山其余地仙次一层天,登入八重天。”

“黄世境中山岳之事已有定论,是太华山压住了局面。”

“以三重天为起点,九重天为至高,以此上升下降,败者尚有下三重天可以重整旗鼓,胜者请一路高歌,前去九重天之上。”

“三十三天,第一阵中胜者,得开天功德,入第九重天,其宗门中次余者退一层天。”

“以此类推,直至九阵结束,上升至第三十三天,方会停止,这当中亦有人天位排序上升下降,也会跌落黄世....诸位,登天吧。”

“茅掌教入九重天,兵锋阵开,其余诸位,且留在第三重天。”

吕道公话落,又对王圣羲与茅沧海道:“太微山退,无相道人定,太华山出,无相道人起。”

“请茅掌教起第二阵。”

茅沧海躬身,那头顶四十九编钟打响,只是瞬间,他登云霄升去,化在第九重高天。

云原之上,太华山巅,那位无相道人手指点天,刹那化出四大天时,伴随二十四气,合七十二侯。

整片仙天都在晃动,当中祭起三十六道光芒,其气截世碎海。

“嗡——”

刀光刀影,刀声齐鸣。

第五百七十二章 钟震人间镜中月

......

烽火硝烟,苍茫大地,白骨盈盈。◢随◢梦◢小◢.lā

麻木的生灵们步履蹒跚,不断有同行者在其他人的身边倒下,然而这些生灵的眼中已经看不见任何一丝希望活下去的光彩。

活死人,对于这些骨瘦嶙峋的生灵来说,朝不保夕就是他们如今的生活,没有人对于未来还充满希望。

逃难的死人潮中,满脸泥土的小姑娘睁着眼睛,开口呼喊:“娘,我饿!”

她身边的瘦弱妇女听着,身子踉跄,双目呆滞,任凭小姑娘拉扯她的褴褛衣衫,待到三四次如此之后,小姑娘的哭喊声愈发大了,似乎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于是抬起手来,对着小姑娘那灰扑扑的脸蛋就扇了下去。

五指发出清脆的响声,留下鲜红的印记。小姑娘疼的娃娃大哭,而瘦弱妇女一巴掌打出去后,自己那呆滞无神的双目之中也涌起泪花。

“不饿,不饿,再等等,等逃到了都城,就有吃的了....”

她把小姑娘从地上背起来,身边的人从她这里走过,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

每一个人都是蹒跚且踉跄,她的眼中微微恢复了一些神采,正是这时候,前面的死人潮中有人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倒下去就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她看见这一幕,于是原本恢复的神采又化作茫然和呆滞,与她相同的,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

黑色的巨大阴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她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来。

一头从没有见过的怪物出现于死人潮的上方,扑扇着翅膀,浑身发出乌黑的云雾,那两只瞳孔当中全是白色,没有瞳仁,但是却有密密麻麻的血丝。

这是一头妖魔。

她忘记了逃走,而诡异的是,死人潮也停了下来,就这么看着那突然从天而降的妖魔,再也没有办法挪动步伐。

不是他们不逃,而是他们已经没有体力逃了。

妖魔出现,预示着他们已经直面死亡。

那只妖魔把手向着下方探来,从死人潮中猛地抓起一把血肉,就如同收割麦子,无数头颅和肢体滚落在地,每一双人目之中俱是麻木无神。

那被他五指擒住的生灵都被碾碎,他张开嘴,把血与骨的混合肉糜吞下,用那没有瞳仁且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下方的百姓。

“已经没有求生的**了吗?”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那五指向着死人潮中不断探下,那血沾染在他的羽上。

妇人前方的活人不断被收割,她背上的小姑娘早已经吓得小脸煞白,她瞪着眼睛,当中满是对与生的眷恋,然而此时,死亡本身就在她的面前。

五只漆黑的铁指终于探到了妇人的头顶,妖魔的眼中血丝化作赤色的云气,发出怪异且恐怖的笑声,然而就是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道钟声。

当——!

悠扬无尽,却又浩大高渺,这宛如是对于生命的赞歌,宛如是对于死亡的驳斥,妖魔的身子僵硬在了原地,而这一道钟声亦是同时响起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似乎有一道火被点燃,妇人的眼中,麻木与无神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于生的强烈渴望。

冥冥之中,她的心中似乎升起了一道声音,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听着又极其像是自己的声音。

你可以死,但是女儿不能死。

我可以死,但是后人不能死。

她的眼中,神采越来越炽烈,那道声音宛如最强大的鼓舞,那是任何事物也无法激发的力量,她本以为自己应该死去,但是现在,那一道声音在呼喊,让她举起拳头。

生机就在眼前,如果死掉,一切皆无。

即使是大山阻挡,也要凿开,即使是大河流淌,也要跨过。

这一瞬间,人人似乎都化作了无畏者,他们的眼中升起了火,并不仅仅是妇人一个。

“你们....你们.....”

妖魔感觉到自身的法力被抑制,他在瞬间变得虚弱无比,而正是这时候,他看见了,原本如同羔羊一般被宰割的人类,此时居然举起了拳头,向着他这里汇聚而来。

他们怎么敢?

妖魔抬起了臂膀,那即使法力被削,肉身还是远远胜过他们,但是此时,妖魔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就是这些活死人,居然和不要命一样的向着前面冲过来。

他们所做的相同事情,就是把所有的孩子挡在了后方。

妖魔的身子在颤抖,那道钟声把他的力量压制到最低点,每时每刻都在衰弱,而面对一群疯狂的人类,即使是拥有无上力量的妖魔,也无法阻挡。

“尔等牲畜,尔敢!”

这里爆发了大战,而且是从没有过的大战。

一个昼夜过去,这里的活人几乎没有了,但是同样的,留下了一具尸骸。

那头妖魔被杀死了,他的眼珠被挖了出来,滚在地上,那边上留着无数断掉的血手。

这家伙死在了他曾经肆意宰杀的凡人手中。

而这种相似的情景,开始出现在人间各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深山之中,部分妖灵同样在卷铺盖逃跑。

轰隆隆的战车鸣响,那由四头雄壮龙兽拉扯的庞然怪物在山林之中喷射烈火,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炮响,将一座又一座土丘高山推开。

“咆龙,这东西不是咆龙吗,怎么会给凡人拉车?”

“嗨!咆龙是没有脑子的玩意,有九牛二虎之力,速度胜过骏马三倍,身躯庞大,看着威武,事实上就是些二傻子,是古老岁月中某些龙族留下的废弃子嗣!”

“这些凡人掌握了驾驭咆龙的能力,这东西拉着战车,带着那什么....什么大炮....诶,你说我们招谁惹谁了!”

群妖们在逃窜,而后面的山林之中荡起滚滚的烟尘,大火呼啸着布满青天,那烈焰化作云霞,盖压黄土。

“呜呜,我洞府没了。”

一头鸟妖哭泣起来,而边上便有老熊道:“你那屁的洞府,就是一些树枝搭起来的!”

“那也是没了!”

一条蛇妖开口:“还拌嘴,没了就没了,现在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想不想活命了!”

话正说着,突然一声震动天地的轰鸣,那一发火炮落在他们身边不远,大地与岩石都被炸开,那气浪贯穿过来,把这帮逃难的妖族掀的四仰八叉。

“娘的,威力怎么这么大!”

“这还是凡人的兵器吗!”

妖灵们在怒吼,此时天外又有炮弹轰来,而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光华,看见一尊妖仙显化,大袖一甩,顿时把那些炮弹阻挡在外。

“是流仙人!”

“流仙人来救我们了。”

妖族们看见了救星,这尊仙人是一条白蛇得道,修行两百年列在仙班,堪堪是结丹修行,乃是妖仙散数,不归大山之中那些洞府管辖,此时这位妖仙施法,让群妖速速撤离。

“去,你们向着东南的方位逃,那里有一片树林,当中有一位神,去求助他,让他庇佑你们!”

妖仙阴沉着脸,对着妖灵们指引,随后自己登天而上,凌入云霄,那遥遥看着远方的龙兽战车,浩浩荡荡,茫茫无尽,那火炮吞吐着烈焰与光,映照在他的眸子之中,照射出滔天的怒意,几乎让他要把牙都咬碎。

“天杀的.....我等不曾作恶,凡间的战火为何要引入我等身上!”

“这些不是宋地的军队......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流仙人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毁掉这里所有的军队,怒火冲上了他的心头,此时踏步出去,一卷妖云,手中打出一道灵光,瞬间横扫一片龙兽战车。

“尔等受死!”

他要开杀戒,但就在此时,流仙人的眼中,突然见到一抹金光。..

同时,一尊造型古怪的战车出现在他眼中,当中有一转盘,如同风车,且还伴随着呼喝:

“妖仙出现,万刃车动,杀掉他!”

那尊战车当中打出金光,正是流仙人见到的那抹,而此时他一挥手,把那金光打散,但下一瞬间,散开的光雨化作无数的金刀,狠狠插入流仙人的身躯之中。

妖仙浑身陡然一颤,顿时从天坠落,此时无数战车隆隆,冲压过去,踏在云雾矮山,真确如天兵天将下凡而来,要降妖除魔。

流仙人身上被血浸染,那无数持戈甲士驾驭咆龙,把那兵器压在流仙人的身与肩上。

“擒仙——!”

有一名将军哈哈大笑:“位列仙班又如何,也不过如此!”

“我们有异人相助,这万刃车就是专为擒杀你等仙魔而制作出来的!”

那将军摆了摆手:“押下.......”

这话还不曾落,流仙人目中已几欲喷出火开,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一道钟声忽然响过天地之间。

每一个人的心中同时震起钟声,那一瞬间,咆龙在嘶吼,似乎有些惊惧,而那些士兵则是从咆龙身上跌落,缓缓站起,却是双目之中略显呆滞。

心中宛如雷霆鼓震,就像是为迷茫且愚蠢的人开了灵慧。

日月齐行,星汉灿烂,天地苍茫,山河大好。

有经文在响,映于每一尊生灵的心中。

度人,度人。

生与死,是生还是死?

人间是一片大地,上面长着草;人间是岁月的具象化,随着光阴的流逝,一切都会作古。

于是两相结合,一个人间,便是一个字:

“苦”。

持着长戈的士兵们放下了兵器,而流仙人则是呆滞了下来。

那将军愣在原地,大约过了三盏茶水的时间,他的双目之中恢复神采,此时看向四面八方,那烈火熊熊,山岳崩塌。

他的面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而后深深的闭上了眼睛。直到良久,他睁开了眸子,见到身前的流仙人,那双目之中的神采渐渐恢复,沉默许久,从战车上下来,走到流仙人面前,念叨了什么法诀,而后就看那些金刀尽数化开。

“你.......”

流仙人心中有些奇妙的感觉,但并不显著,可身前这个凡人将军,却是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把流仙人身上法术解了,随后吹响了号令。

“收兵——!”

他的声音落下,而就是这一瞬间,天上突然开始汇聚起乌云。

大雨滂沱而下,荒山之中,有绿芽生长出来。

.......

人间之中,万千的生灵都听到了那道钟声。

于是有些人开始醒来,而有些人虽然在沉睡,可也已经皱起眉头。

他们的眸子中燃起希望的火,不分高低贵贱,不分王侯将相,不分人妖灵怪。

生的气息压过了死的气息。

正如曾经的模样,荒芜的土地得到了甘霖,崩塌的山土之中长出绿色的新芽。

腐朽的树木焕发新的生机,希冀翱翔天空的鱼儿化出了翅膀。

苦难的人们为了后代拼杀,就连那些狰狞的白骨也变得安详。

整片人间,从寂灭,开始向着复苏变化。

那道钟声仍旧在传荡,在遥远的东天一直回响,没有止境。

有一道鎏光降下,化作一位神君,他握着钟锤,狠狠的敲打在某口大钟之上。

......

高渺的天外,一座金色的门户后,有一位老人低下头来。

身前的水池荡起涟漪,于是这位守护着天上与人间门扉的天仙,露出了笑容。

三界之中,一道钟声开天辟地,为混沌红尘定下秩序。

云原之上,一道钟声惊醒众生,为乱世乾坤求开生机。

钟声者,化众生也。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三十六气天罡刀

......

大钟高悬在仙山之顶,在云原之中显化真身,亦在三界之内显化虚幻。

三清三浊被分开,临危之阵被破,开天辟地,引动这场试炼之中第一次的大劫难。

所有的先天之圣眼中,随着那第二道震声的落下,都是清清楚楚的见到了那口大钟的模样!

钟身藏乾坤,顶上四龙啸,青与白的光华在交织,白色的纹理布置满钟体,厚重的铜钟成仙淡青的色泽,那外面密密麻麻刻着经文,里面更是传出众生的念诵之音。

看那大钟上,外部映照五行乾坤,环绕日月星辰;

看那大钟上,外部刻印山河泽岳,画中万民祈禳;

看那大钟上,外部又显风雨雷云,顶上三火神光;

又有无数仙魔神圣虚影被雕刻其上,下面是草木乾光,又映照人间八荒。

三位道人的影子被雕印其上,位于钟之最顶,号曰太上。

东皇钟出,开天辟地,同时引动开天大劫。

无数道目光盯向这口大钟,或是愤怒,或是惋惜,或是惊恐,或是复杂难明。

......

开天大劫,此是第一阵临危真意,此劫与第二阵兵锋相互交替,扛过去便可入第二阵中,扛不过去则从阵中跌落,气数化开,落入劫中。

而这场大劫,亦是有趣的很,被斩落的气数化在劫中,谁若是扛过劫难,视其扛过的劫难威力,降下不同的奖赏,这些奖赏,自然包含着那些被打落的气数。

红尘之事,开天大劫亦是比斗,考验各位仙人对于劫难来时的应对方法,正如吕道公所言,炼开天之兵是最好的办法,但并不是说,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而功德加身之人,不被劫难临身。

眼见那尊虚幻的巨神撑开天地,眼见清浊分开,眼见阴阳开立,眼见.....那无相道人举起手指。

三十六道光芒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刚刚开辟的混沌红尘之中,

当中蕴含的无上杀气与劫意不仅仅让诸多先天之圣面如土色,更是让清净法天之中的诸位地仙也侧目看去。

“咦....这是?”

三十六道劫光映入眼中,法天之内,三重天的诸多地仙真人越过黄世看向红尘,那双目之中俱有惊讶之色。

“那是什么兵器,居然引动先天劫难?”

五尘大士开口,目光眯起,只是此时茅沧海已登入九重天,而其余太华地仙入八重天,故此他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玩意,但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

那甚至让他这位地魔都感到恐惧。

“这是三十六天罡刀!”

吕道公开口,语气讶异,抚了抚胡须,道:“茅掌教这一次出手,可是厉害啊。”

“三十六天罡刀?那是什么兵器,从没有听说过!”

有地仙疑惑,此时听得一声惊语,那极乐魔道的魔首,黑莲法圣拍云而起,直道:“吕公,可真是三十六天罡刀?!”

“是,我还能认错么?”

吕道公看向黑莲法圣,意味深长:“黑莲,你如今不过六千一百岁,余五个年头,却也知道这三十六柄天罡刀?”

“晚辈自然知道,这可是......大杀器呢。”

黑莲法圣垂首低眉,此时一位先天大神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嘀咕两声,顿时惊疑:“三十六天罡刀,莫非是......莫非是天罡老祖的.......”

他说出这话,后面那一句顿时让无数人浑身一震。

无他,天罡老祖于云原之中,可谓传奇仙人,一世不曾飞升,但太华山中的四位大圣,有三位都是他的徒弟。

仅仅此事,便已成神话,不可复制。

于是地仙惊移,诸神不语,直至群魔开始嚷嚷,法天之中一片喧闹之色。

“镇灵尊神说的不错,这三十六柄天罡刀,正是太华山天罡老祖的兵器。”

吕道公颔首:“曾经天罡老祖用的兵器,正是三十六天罡刀。”

“这三十六天罡刀中,蕴含乾坤大世一切天时妙法,此时用在论道之中,这三十六天罡刀显出刀气化入混沌红尘,便会制造这混沌之内第一次的天劫.....”

“但即使只是刀气,这也不是寻常仙家能够抵挡的,可以说,能够挡下一道天罡刀气,已经算是了不得,但是渡过开天大劫,此劫数有三......”

“三十六道天劫齐显,自然可称无量劫......只是茅掌教这次下手有些狠啊。”

吕道公抚摸长须,而此时那魔道中,厄难大尊冷笑:“茅掌教似乎有些春风得意了,胜了一阵而已。居然把三十六天罡刀祭出,把其中刀气抽出,但就不怕自己山门的弟子被打出境外吗!”

“风雨雷云是合天罡一数,但是这其他的天时气可不认他太华弟子,况且这里有三十六道天罡气!”

“别刚刚登上九重天,顿时就掉到一重天了!”

他在这里冷笑,而地仙之中便有人道:“且看看这些弟子如何破阵,厄难,你莫要幸灾乐祸,他太华弟子修行天时,挡不住两柄起码四人合力还能拦下一柄,你那森罗大殿,当中能挡天罡刀者又有几人?”

“这一次,森罗伞怕是不好用了吧。”

那位地仙嗤笑,引得厄难大尊道:“不劳你坐隐真人费心,我森罗殿中人自有妙计应对,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那天柱山的弟子吧!观棋烂柯,这一次可不是施展棋局的好时候!”

他称呼那位地仙唤作坐隐,正是烂柯地的宗门府主。

坐隐真人笑了笑,而正是此时,看得不远处的渡魂道两位地魔盯着自己,便是道:“怎么,二位道友有话与我纷说?”

“哼——老牛鼻子,我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渡魂道里,魔首朽桥冷下脸来,他渡魂道与天柱山乃是八世的冤家对头,此时宗门内人才凋零,俱都被那天柱山烂柯地的人拿了去,现在听得坐隐真人说话,自然是愤怒无比。

清净法天之上发生之事自然不被下界知道,黄世境中神仙听得清楚,相对于地仙的惊讶,他们就是惊骇了。

而混沌红尘之中,天地初开,此时那三十六道天罡刀气撕开乾坤,化在三十六方,陡然劈斩而下,只是刹那,天罡刀气震满乾坤!

风雷云雨,霜雪炎冰!

无数天时气候化作大劫落下,而先天众圣则早是严阵以待!

而正是这时候,亦有人脑中想到了一些办法。

天地是大钟开辟的,钟临之处不会有劫。

没有开天之兵者,或许可以乘此机会.....试试.....

夺钟.....渡劫。

......

那座虚幻仙山上,那口分开天地的大钟下,李辟尘站起身来,此时眉心之中血光盈满,却见到东皇钟震颤,遥遥落下,悬在头顶之上。

任天舒看向四面八方,此时八卦大阵土崩瓦解,他把目光投到远方处,见到乾坤混沌,便是茫然一瞬。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法力在恢复,东皇钟有意想不到的力量,他们之前所付出的代价以数倍的形式在回馈,同时那天地分开,当中的光华落下,居然化作功德庆云盖于他们的头顶。

第五百七十四章 劫难临头夺皇钟

开天辟地的功德浩大无尽,落入东皇钟中,馈赠于铸钟者的头顶,化作光辉注入眉心。

此下,包括其他的人,譬如姬紫云,譬如庄周,譬如列寅.....他们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功德气息,这当中,刨除开天的功德之外,还有无数的玄妙力量,在从人间之中传来。

那是生的力量,那是阳的气息。

真正的人间与虚幻的人间,各自都有功德行来,只不过一个浩大绵延,一个细水长娟。

“师父,我.....”

姬紫云双手抱着胸口,那面色变得时而潮红,时而苍白,那头顶有云烟升起,连带七窍之中,都吞吐出炽烈的热浪。

她在颤抖着,而李辟尘看见这副景色,当即就是一震。

“这是....破境了?”

姬紫云的血液在从赤红化作纯白,成就羊脂玉液的模样,她的神情有些痛苦,显然没有任何的准备。

“师父.....咳......”

姬紫云的身子在剧烈颤抖,如坠冰窖,而身边,华发金袍的童子顿时过来扶她,庄周看着姬紫云的变化,对李辟尘道:“师父,师姐这是要化玉液了!”

任天舒走过来,那手掌一压,庄周顿时下意识起身,随后想起这道人已经不是魔头,顿时又蹲了下去。

“呵,师姐弟之间倒是有些感情,还怕我伤了她?”

任天舒摇头,那手掌当中化出炽烈日光,照在姬紫云身上,那口中喃喃念诵经文,双目一闭,如此过了二十息的时间,看姬紫云平静下来,他才收回手去,转过头看向李辟尘。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进境略快,根基不曾牢固,道台摇晃而已,我施日光王法帮她稳定道台,此时便是无碍了,筑基之后,须得缓缓才好继续修持,道台不稳,一切徒劳。”

任天舒把话落下,李辟尘呼出口气,道:“不错,道台不稳,若是筑基有缺,则后续境界皆是难入,此番有劳道友了。”

李辟尘向着任天舒道谢,任天舒摆摆手,却突然开了口,传了一道音。

“眉心之中生有紫气,此乃贵人之相,但此紫气太过浓郁,我与你方才所言皆是真话,但只是少了一点,便是这眉心紫气。”

“是道种,有人曾遇到你的徒弟,留下了一道紫气,我以光王之法映照,看不见其落道种者的真身,此事你当晓得,我不便在诸人面前多言。”

任天舒把话落下,李辟尘顿时皱起眉头。

曾经紫云四十九日不饮不食仍旧活蹦乱跳,李辟尘只是以为乃是体质神异,但今日筑基列玉液生出变故,任天舒却道是有人在她身中留下了道种?

“所谓道种,乃是把旁人之道留于另外一人身中,可影响其人之道,此法能为传承,亦能为大祸患........”

李辟尘心中生疑,此时对任天舒点点头,便看姬紫云静坐原地,身化玉液,那头顶气息贯上云霄,血液由赤化白,再由白化赤,那当中精粹盈满,已是凝练功成。

此番变故更是让李辟尘沉默,又想到当初姬紫云入定四十九日便练成一元静始心经第一层,那魂魄踏入凝神之中,瞬间开悟,这般变故,看来也有那所谓紫气道种的缘故?

但,道人以紫为尊,来世更是如此,因道祖出关之说,紫气东来三万里。

如此一想,李辟尘心中暗道:或许紫气道种是某位大能留下传承?

心中起念,但也只是凭作猜想,李辟尘定下主意,此番事毕,待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回归太华之后,便让这丫头前去峰中询问掌教真人,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终究是法力低微,算不得高绝人物,即使被唤作太上一化,但再强也比不得地仙之尊。

李辟尘心中定下主意,有了计较,又见姬紫云双眸闭合,不言不语,是在炼化自身所得之法,便看向庄周列寅,询问他们身躯之中有何反应,二人便如实回答,确实是有法力大增之感,但要是说再进一步,那还是差了些许。

“我心中有感,若是要化在仙班,还差了一份机缘....”

列寅苦笑,他的法力距离人仙已是差之不远,但总感觉有所欠缺,故此不得恢复过来,那在峨眉山中修行数载,又听过太华讲道,按照道理来说,早该破入人仙。

要知道,这里可是七十二福地之一的太华山域,并非是那些旁枝道宗,南山之中为散修圣地,那化个人仙还要花去四十多年,那在太华山中,即使是天资不好,那十几载也已可化成人仙,那些天资高绝的,十年之内,人仙已是定论。

诸人在此地谈论,这时候山顶无名殿中,移山道人带着那几个娃娃跑出来,刚走没得几步,便看见那高悬的东皇钟,顿时被那气势所摄,居然僵在原地不敢擅自动弹半分。

石灵明瞪着眼睛,身后跟着风昊风希,两个小家伙同样愣愣的盯着那高悬的大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此时最好的表现就是寂静。

青鸟被那气息震住,双翅瘫软,居然落在地上,敬畏的看着那大钟,此东皇钟出,震诸神之心,定下人道,更惊神道。青鸟为先天之神,自然被此神圣之兵所摄,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李辟尘看见那三个娃娃,顿时笑了笑,这招招手,石灵明顿时回神,带着两个娃娃跑过去,那眼睛就不曾从皇钟上挪开,但这小子终归还是有些修行了,对着风昊风希道:

“快,叫师父!”

风昊风希上山也有两年多,只是此时看见李辟尘,仍旧拘束,毕竟他们寻常日子都和移山狮、石灵明、昆吾氏待在一起,与李辟尘满打满算,也不过见过两三回罢了。

风希有些放不开,但风昊虽然拘束,却豪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行了礼仪,口称吾师在上。

“好小子,有礼貌的很。”

任天舒听着风昊的话语,笑了起来,李辟尘亦是点点头:“好孩子。”

手揉了揉他的黑发,而就在此时,远方的天域处,有澎湃且恐怖的力量坠落而下。

一道天罡刀气撕开云霄,同时伴随着的,是一声莫名的惨嚎。

粗大的雷光闪耀混沌,不仅仅是一处,伴随着多处的雷柱击下,把这片世界化作雷霆的海洋,而那当中,被雷光照耀的数个方位,都有黑影再向着峨眉山的方位行来。

李辟尘看向那处,此时见到一尊神灵最先从雷海中冲出,见到悬在山巅的东皇钟,当时便是目中爆出金光,手掌化作天盖拿去,要直接把东皇钟从山巅摘走!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太上入阵斗群圣

“哪里来的夯货?”

李辟尘看着那突然出手的神灵,微是一愣,随后面色一冷,猛地一挥手掌,顿时排山倒海般的法力汇聚而去。

“我的法力——”

那神灵在跨入峨眉山巅的一瞬间,顿时面色一变,此时那一身如大圣般无所不能的力量顿时如潮水般褪去,那双眸当中神光倒竖,立刻察觉不对劲,刚是要逃遁,李辟尘的那只手已经盖压而下。

“啊——!”

夸张的惨叫响起,那神灵被一巴掌拍到峨眉山上的一处断崖,他的四周山石如同金刚之土,此时狼狈不堪的站起身来,猛地挥动拳头,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法力又回归到原本模样。

他的法力仅仅是堪比真丹,此时浑身上下有些颤抖,这般诡异景色被天上黄世境中的群仙收入眼底,顿时哗然。

“他的法力没有了?”

“不是没有了,而是打回原形了。”

“真丹....蝼蚁啊。”

神仙们在交谈,而这当中就有人高声喊起:“这是作弊,之前毫无理由的开天辟地,如今又毫无理由的打破法力平衡,太华山在耍赖!”

他指着已经升入高天的太华群山,此时那群峰之中,有两座山头崩塌,坠回原样,而剩下的黄山全部升起,之前的大战中,太华山以两座山峰的代价换取了第一阵的大胜。

神仙们把目光看向太华诸仙所在的黄山,那当中,有一位老仙人嗤笑出音,法力浩荡无尽:“攻不破我太华群山,便说是作弊么?这是不是作弊,自然有上苍诸位地仙评判,你们还是乖乖的呆在这里仔细看吧!”

.....

清净法天。

“那座山是怎么回事?之前东皇钟撕破混沌,从云原贯穿三界,直接入阵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能把入阵者的法力打去?!”

“你们到底铸出了一口什么兵器?!”

苍天公面色阴沉,向着天上询问,他的声音回荡,当中气息澎湃,引动诸多境界稍低的地仙心中惊骇不已。

厄难大尊心中大震:“这老牛鼻子怕不是已经踏到第九步了,这种法力,仅仅一言便有如此威能.....哼.....”

苍天公须发皆张,无风自动,而吕道公言:“莫要急躁,苍天公,你再仔细看看,这法力被打掉,只是限制于那座山中而已。”

“我自然知道!”

苍天公言:“我等福地所布之阵,创出三界论道之所,仅仅是一座仙山罢了,这连仙玄都远远配不上,只是弟子的私峰,居然能无视三界规矩,这简直荒谬!”

“哈哈哈——!”

苦界老祖大笑,引苍天公回头看他,道:“苦界,你笑什么!”

苦界老祖摇摇头:“我笑某人,之前说自己不曾着恼,本来煮熟的鸭子飞了便已经是大怒之事,此时又吃了暗亏,自然是憋不住了。”

“只是你又在这里蹦跶什么呢?那被打去法力的人又不是你家弟子,我看看,那不是神道之中度朔山君的神家弟子么?申屠大神,你怎么看?”

苦界老祖笑眯眯转向一位神灵,那老神皱着脸,嘀嘀咕咕,看苦界笑眯眯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滚——!老夫用眼睛看,不然难道用鼻孔看?去去去,别烦我。”

他辈分比苦界要高,神灵本就活的比仙魔家久远,苦界老祖拱拱手,对苍天公道:“啧啧,得罪了老前辈呢,苍天公,你怎么看?”

“贱老头,你这厮找打不成!”

苍天公气的不轻,被苦界老祖揶揄半天,此时那隐有怒火萦绕眉心,当中爆出先天之气,看得这副景色,那太白山的地仙之首顿时出面圆场,道:

“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家伙,还如顽童一般,你们修行都修到狗身上了!”

天剑真人两鬓白发垂下,头上黑发如瀑,外貌是个英俊中年男人,他转过头去,对苦界道:“苦界老祖,你也莫要蹦跶,在这里说些风凉话了,且闭上嘴吧。”

苦界老祖舔着脸:“天剑小儿,别不尊重老前辈啊,老夫我可是长你三千岁呢!算是一个大劫数!”

天剑真人皱眉,也不再与苦界老祖多费口舌,而正是此时,太微山的王圣羲真人看向诸仙,言道:“你们不晓得这山岳来历,依照我看,莫要说福地规矩拿不住此山,非得是洞天之中有人出手,否则用再多法力扭转也是一样局面。”

“哦?王真人此话有些不甚明白,还请细细言来?”

太真山中,吕道公身边一位老地仙开口,他这般是第一次说话,王圣羲真人看见这位老地仙说话,顿时行个大礼,道:“吴公询问,不敢不答。”

这位老地仙的辈分仅次于吕道公,他太真山三位地仙,皆是比寻常地仙活的久远,故此又有地仙祖庭的说法,这正是因为太真山中想要寻找让地仙久驻人世的方法,故此不断推演试炼才有此成果。

寻常地仙,万载已是大限,哪怕再多妙法延寿,也不得再多过三千年。

王圣羲指着混沌之中的那座山,道:“此山不提它名讳是何,只说来历,茅沧海曾经与我言过,此山乃是从天而降,上天赐予.....”

“上天赐予?原来如此,天赐神山,许多年不曾有这种景色,但若仅仅是这样,便能对抗九个福地合计定下的的规矩,这也有些太过荒谬......”

有人开口,而王圣羲道:“自然不可能仅仅如此,这座山,并非真君赐下,而是一位大圣亲降。”

此言落,法天之中一片寂静,随后.....陡是骚动起来。

“大圣赐峰?!”

“不得了,若是如此,便可说的通了……”

“那如此来言,是洞天之主赐下的山?”

“真君不过天仙五重,但若说是大圣的话......”

有人叹言:“大圣赐峰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是没有,只是以往从不曾知道过,这大圣赐予的山峰,居然能够抵抗福地订制的天地规矩.......”

“这下,可是有意思了,这山对于混沌之中的仙圣算是成了禁地啊!”

“一入此山法力便被打回原形,不过只要不过去也没有什么事情……这山一半在云原,一半在三界,挪动不得。”

诸位地境仙魔瞬间明悟,而后便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下方,同时,各是心中有了念头,百转千动。

......

混沌红尘之中,那位神灵被拍落山岳,这等变故不曾被他人注意到,毕竟雷光太盛,天威煌煌,此时又是一位仙人冲出,看见那东皇钟,伸手便要去取。

“道友,得罪了!”

他看见李辟尘几人,高声呼喝,大袖一卷,顿时打下金光,要把几个人直接掀翻。

“又是一个?”

李辟尘一指点开金光,眉头一皱,随后便是一只大手对他盖下,那仙人挥动法力便要阻挡,然而却被那五指直接压下,接着便遭遇了和之前那神灵一样的下场。

这家伙的法力褪去,也不过才是真丹之境。

“怎么回事?这些人着魔了?”

李辟尘看着那被拍下山岳惨叫的仙家,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自己刚刚铸出东皇钟,这就有神魔夺钟?

这劫难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说先天宝物出世,必然伴随着祸患?

天地也不是原本云原的天地,更不是原本的人间,李辟尘感到有些头大,更是混乱起来。

这时候,任天舒手中化出日月光王鎏金镋,对正在沉思的李辟尘道:“莫要再看了,摔下去了,前面还有呢!”

他的提醒让李辟尘回神,于是变故再生。

前方雷光中化出数道身形,狼狈不堪,但见到东皇钟当面,顿时皆来精神,当中一人开口,猛然高喝:“钟在我手!我当渡过开天大劫!”

“都给我滚开!”

那呼喊之人一马当先,此时手中持一柄法剑,李辟尘反应过来,步伐一起,身子一转,瞬间升天,那呼喊之人还没反应,瞬间就被李辟尘一脚从云霄上踹了下去。

这一下伴随着惊叫,他的法力如流水般逝去,而那剩下的仙魔停在半空,差了半步便跨入峨眉地界,此时李辟尘看向他们,皱着眉头,刚要询问一二,却听到一人大喊:

“道友,得罪了!”

那人从雷光中冲出,一巴掌抓向东皇钟,李辟尘看也不看,那手随意一拍,顿时一道混元擎天大印压下,如拍苍蝇一般,直接把那仙家从天上砸到峨眉山脚。

其余仙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向李辟尘冲了过去,然而正是行到一半,他们突然感觉自身法力变化,有些异常起来,还不曾细想,紧接着便看见一只大手从天拍落,连化四臂,接下来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向着山脚下摔过去。

法力的突然消失让他们连登云也忘记了,直接从天上被打落,而李辟尘越看越是纳闷,直道:“这帮人是钟成的劫难吗?”

任天舒思量半响,道:“或许?每当天地异宝出世,必然有神魔阻路,看起来是的,想那么多干什么,揍就是了。”

李辟尘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如此,毕竟现在不明晓是什么情况,既有敌人来袭,那还是先降掉再言其他。”

两人商议下来,而这方的变故让其余一些从雷光中钻出来的人看的正着,顿时呆滞,紧接着便被尾随而来的开天神雷打的浑身冒烟,这等变故让李辟尘注视过去,正是看得那被雷劈的仙人从天而坠,突然化入混沌之中,消散不见。

第一位从开天大劫之中被清掉的仙家出现了,不知名讳,路过而已,若是硬要说,只安个路人甲的名头罢了。

道花破开,气数散尽。

他坠出红尘,其身当中的气数传入劫难之中,让这方初生天地中的雷霆变得更加狂暴了些。

于是一道刀气虚影凌驾在乾坤之上,隐隐显化出全貌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善行善事必善果

嗡————

鸣颤的声音回荡起来,天罡刀的影子映照阳天阴土,此时天地初开,清浊刚辟,无尽雷海只是这柄天罡刀为这片混沌红尘所带来的小小礼物。◢随*梦◢小*.lā

开天的兵器在颤抖,无数炼出开天之兵的先天之圣抬起头来,那分出不同方位,所能见到的天罡刀也是不同,这三十六柄天罡刀把整片混沌红尘分化为三十六洲,一柄天罡刀负则一片疆域,各自降下的天罚也皆是不同。

峨眉山所在的位置,那天罡刀执掌的是雷的力量,这柄刀的光华落下,只是轻轻一晃,顿时有无数道影子被打出混沌红尘,同时伴随着的,是不甘心与愤怒的嘶嚎。

从这一刻起,气数就不再是固定的了,有人落下,有人升起,无数的开天之兵在对抗开天大劫,而亦有无数的仙魔神妖从阵中被打落,连带着他们影响到了黄世境。

至于清净法天,在此间大劫落下之前,是不会有变动的。

那些黄世境中的神仙们干瞪着眼睛,愤怒的咆哮,当见到自家宗门的弟子被打落云霄,顿时面如土色,随之而来的便是山崩地裂的震动。

有黄山开始崩塌,渐渐支撑不住,相比之下,一些散仙就显得很惹眼,毕竟他们孤身行事,其他宗门黄山的起落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所要做的,只是等候某些仙山升起,待那些顶上金光化开,他们好出手,顺便捞一捞气数。

并不是说散人就没有办法参与论道了,人仙有人仙的论法,神仙有神仙的论法,地仙自然也有地仙的论法。

或者说,对于人仙们来说,体悟大圣般的法力,就是对于他们这一次论道最好的奖励,而对于神仙们来说,是同道之间的切磋比试,互相验法,亦有各种奇门计策不断施展,或阻拦,或助力。

而对于地仙们来说,他们所要做的,目前来讲,只是等待。

从某些方面来说,地仙们教导于人仙与神仙,既然他们位列仙班,也是宗门弟子,那么在论道之中,弟子们的比试从侧面反映了宗门的凝聚力、教导力、人才聚集力,这也是诸多地仙得意与失意的地方。

弟子强则师尊强,法天之中自有席位,相反,若是弟子弱,师尊不说强不强,至少在教导后辈这一方面,那是十分之差。

胜负天论,亦在人为,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地仙们,也要借助弟子们的气数才能保护仙山宗门,毕竟一派弟子乃是宗门的支柱,地仙只是作为威慑手段而存在。

弟子兴旺,则宗门兴旺,否则,老家伙们再多,没有新鲜血液,没有弟子肯为宗门抛头颅洒热血,那么老家伙们的修行再高,也是没有“道德”二字。

长此以往,这等宗门必然要覆灭于岁月的尘埃中,古往今来,无数宗门的兴衰早已证明了这一点,即使是魔门之中,那看看,黄昏地处,对于宗门内的天骄苗子也是竭尽所能的培养,这一点从曾经的任天舒与陈汰浊便可以看出来了。

魔道并不代表他们就要屠杀弟子,虽然有弟子弑师,虽然师父教导徒弟都会留着秘手,但这也无可厚非,而且在教导天骄的时候,除去保命的功夫,其他的法术教导,基本上都是不遗余力的。

宗之一字,有师长之意,有家族之意,有祖先之意,有派别之意,有尊奉之意。

门之一字,有出入之意,有途径之意,有诀窍之意,有家族之意,有思想之意。

......

峨眉山巅,李辟尘看着那遥遥高悬的天罡刀,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太华山的气息,顿时便是愣住了。

“这.....是我太华山的法兵?”

那天罡刀中传来熟悉的气息,而正是此时,李辟尘看见雷海之中,有人肩上扛兵,步履乾坤,那慢慢行来,威风凛凛,撼混沌,摇苍天,其在雷光之中闪耀,留下一道黑色的雄伟道影。

雷闪七下,那黑影提兵来到峨眉山巅,李辟尘刚是要动,却突然看见那人面容,顿是愣住。

“哈哈哈,好师弟,果然是这口钟出世了!”

来者肩上扛着一柄大戟,那道人模样俊秀,正是虞湘云。

“虞首座!”

李辟尘见到熟人,连忙迎接上去,开口便是询问此间何处,而虞湘云看他一会,站在峨眉山外不肯进去,李辟尘讶异:“首座为何不向前行?”

“不敢不敢,之前有人被打落云霄,我看的清清楚楚,我要是入了你这座山,半只脚就已经出阵去,你且在哪里莫动,等我讲给你听。”

虞湘云让李辟尘待在山顶不要驾云,因为他也不知道这里会出什么变故,紧接着把那目光投向顶上皇钟,其眸中升起慨叹之色。

“太乙救苦.....这次还顺带开天辟地......你这小子,当真是个福仙。”

他笑着说,把这里事情讲的明白,如此扛过七八道天雷,那把九玄论道以及之前诸事全部讲的明白,李辟尘听完,顿是诧然:“.....如此说,我现在已在道阵之中?”

“此时已是九玄论道第二阵?且,这第一阵还是东皇钟开天辟地?”

李辟尘面色莫名,此时真的不知该作何表情,便是有些茫然起来,且不单单是李辟尘,那边上几个人同是面色呆愣,半响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无意之举,打穿了云原与三界,更是拿了两处功德,这可以说是行善事必成善果?

“哈哈哈,看看你们这帮家伙,诶呀呀,果然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不过你说的不对,不算第二阵,等扛过开天大劫,才是真正的第二阵,这只是前奏!”

虞湘云把手中那大戟摇起,瞬间砸开一道雷光,那身子晃了晃,看着天外那柄庞大的天罡刀,不由得咂舌嘀咕:“不过,没想到我太华山还有这等神兵,且看这次掌教出手,当真太狠了些!”

他又看向李辟尘,羡道:“你倒是好了,功德庇佑,安然无事,这下子,在这开天大劫过去之后,便轮到你大展拳脚,可不许出什么差池!”

“我这里快跑,这雷光开始向我汇聚了,要是开天之兵被打坏,我可就出阵了。”

虞湘云把话撂下,那撒腿就要跑,化一道云烟散去,李辟尘回过神来,连道:“师兄且慢,我把八元云母还你!”

“等回头再说吧!我先保命要紧!”

他声音遥遥,回荡几息,正是这个刹那,一道粗大雷霆打落他原本站立方位,看光耀混沌,是劈得乾坤都在震荡。

李辟尘的眼中映照雷光,站立山巅半响,那才长长吐出口气来,随后目光就变得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那喃喃的声音响彻在雷霆道海之内,悠扬而起。

“论道了啊.......”

手掌轻轻抬起,这时候,高悬在天的东皇钟缓缓落下。

当——

悠扬的钟声回荡起来,同时伴随着众生的诵经之音。

论道初始,东皇入阵;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第五百七十七章 仙曲天谣太乙尊

混沌之中不记年,这开天大劫持续了多久,也无人前去算过。

众多的先天之圣被这些劫难从混沌红尘之中打落,跌出云霄,那些出阵之人自然是出现在云原的本宗仙山内,而论道的散人同是出现在各自所属仙山界域。

出阵者再不能入阵,纵然有人万般悔恨,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待在自己宗门大殿,看着那无相道人指天点地,隐隐的,还能从那位道人的面孔中看见混沌红尘中的场景。

混沌红尘之中,开天大劫持续日久,而终于,有一位持开天之兵的仙人被从中打落,他所遇到的劫难乃是三十六天罡刀中的恶气劫。

所谓恶气,乃是存在于自然之中的各种腐朽之气,譬如怨气、毒热、**、臭水.......

这位仙人之所以选择这片劫难,开始是因为这里是温水煮青蛙,他原本觉得这些**的恶气对于开天之兵没有效果,毕竟不是雷霆,亦不是风霜雨雪,仅仅是一些游荡恶气,能有什么威力?

抱着投机取巧的念头,他暗自想着,或许在这里能够撑过开天大劫?

而且这里没有其他的开天者,这就是一个很好的避劫处。

与其辛苦的对抗雷霆风雨,不如在这里躲过去。

于是,在这种思想作祟下,他付出了代价。

在恶气的镇压中,开天之兵不断被震裂,最终轰然崩塌,而这位仙人在惊恐的目光中,迎接了一片浊流,随后就被打落云霄。

与此同时,黄世境中的一座山岳崩开,那轰隆隆的向着下方落去,惊得那位神仙面如土色。

“太白山的气数降了....出阵的那个家伙是太白山弟子.....”

有人叹气,亦有人恼火,但毫无疑问,丢失一柄开天神兵,其中降低的气数何能以道理计?

“混账!这小子希冀投机取巧,也不看看,那地方连一个持开天兵的人都没有,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就你能干?!”

“这一下糟了,我太白山的气数降了,不知道剩下的师弟们能否掰回来.....”

太白山的诸位神仙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若是寻常弟子出阵也就罢了,但是一柄开天之兵落下,代表一位开天尊位灭去。

虽然他们不明白,开天神兵除了对抗开天大劫外还有什么作用,但是既然是吕道公亲自说的玩意,那后续的诸阵,这东西说不得就是无上妙宝!

此时丢失一件,自然让他们心痛无比,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仙人都炼出了开天之兵,持开天之兵的仙家,若说入阵者三万,那持兵者三百都没有。

这位开天者坠出云霄,那开天之兵的碎裂,让整片混沌中所有的开天者都是心中生出感应,顿时不敢怠慢,更是有人嗤笑起来,冷嘲热讽。

李辟尘持东皇钟,那试探着走出峨眉山的范围,陡然一下,那身躯之中便有浩荡法力汇聚而来,绵绵无尽。

作为真正开天的兵器,铸钟的诸多峨眉仙人,虽然没有经历妖魔幻境,但是亦被这片混沌红尘视为先天之圣,此时正是天地刚开,清浊刚定,东皇钟上承载多少气数,这当中取开天功德落下,自然为每人加持。

李辟尘手掌托着大钟,一步一步行于混沌之中,那身后雷光散尽,金云化作莲华,只是出行而罢,便听天罡刀震,引动无边雷海化一条通天大道。

“嚯!”

移山道人看的大吃一惊,那带着两个娃娃站在山巅,而其他人则是看着李辟尘于雷海之中行走自如,宛如太古时代,开天辟地时诞生的最古老的雷神,阴阳万法皆要匍匐于其脚下。

道影行在雷海,两侧雷霆化柱,似往古神将,持戈带甲,低头恭迎这位古老雷神的出行。

“当真是威风,这是东皇钟的力量,贯穿此界,在这方混沌红尘之中,持钟者便是代天行事,起码现在来看,还是如此。”

任天舒这般看着,那见道人若圣,东皇临威,众生诵读经文之音不绝于耳,听得那入道经响彻乾坤,闻得那度人经定分阴阳,而那身边,不知是谁,竟是突然哼起曲声:

“好钟,好钟……”

“拚着个血化春泥,旧去人间;笑中三笑且问天,那太上仙吖,如今这红尘江有谁还曾吊古?”

“怕不待那乘鹤的羽化登天,苦难的又埋葬入土,且来问你独醒的今在无?”

“买了二两红枣,雪落骨销。观中山河外,青羊来送木雕。没了真圣,天地怕这人间不平,就遣下个道来,让那皇钟引。这怎生是好?”

“那人间处群魔乱舞,那仙天上诸神闭目,这凡尘一仙,便凿山开海又炼日月当天;起了皇钟,称个东王,便悬入高天,便是那雷伯叩脑,便是那雨娘也哭!”

其声吟唱一半,顿了顿,却是续唱起来:

“这道人呵,只身躯走仙途,量随行有甚希奇物?止不过丹心赤胆悬道炉,见那天尊探头泣法骨,只因大圣不顾人间浮。怎知道天上天下共尊吾,权因那东皇钟响众生赎,便晓得是那太乙救苦!”

任天舒转过头去,略是诧异,见着列寅,便开口道:“你个打家劫舍的老虎头,也知道这歌谣戏曲如何唱?”

列寅尴尬一笑:“曾经混迹人间,听得那打铁的匠人有事没事唱上两曲,今天随意接口,若是不好,还请勿怪。”

“东皇钟出,总要有个词曲,万一以后传入人间,也算个流芳百世呢。”

任天舒失笑:“你倒是挺尊敬你师兄的。”

.......

这方山巅在唱在笑,也算是论道阵中一道风景,而李辟尘手托东皇钟行于雷海,默默感自身法力,那手掌轻轻一压,只是看那天外,天罡刀轻轻一颤,便是散尽雷霆,于是这方天地恢复平缓模样,而在那之前,许多渡劫者便早已逃遁出去了。

“这一身法力,堪比先天大圣,不过只是在这方世界而已,并比不得真正大圣,至少有些神通,看样子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施展。”

步伐挪腾辗转,李辟尘手托东皇钟,当中散发无量光明,避讳一切劫难,那第三道带着法威的浩大钟声响彻,震动乾坤寰宇。

行在混沌,看苍茫阳天,看悠悠阴土,而那前方,忽然出现几道灵光,当中一柄铁拐映入眼帘,即使距离极其遥远,李辟尘也能看见那持拐的孩童。

“那是.....”

李辟尘手托皇钟,行于劫难,此时雷刀之地已过,四周是大雪寒风。

混沌红尘,大雪寒风,天音袅袅,万古沉浮。

前方灵光之中,玉独秀手握开天柴刀,艰难抵挡寒风大雪侵袭,而那身边,老崔和玉阳两个人助他一起施法,正是此时,忽然三人耳中听得有悠悠钟声,再抬起头,忽见前方飞雪分开,寒风散尽。

道人手托大钟,缓步行于混沌红尘,玉独秀听得那钟声,面色微是一变,因为他认出那钟声.....正是开天辟地的那道钟声!

“开天之主!?”

他用了个称呼,也算准确。此时见李辟尘来,顿时如临大敌。

他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开天者为何持钟来此,而正是这时候,李玉阳轻咦了一声,放开玉独秀的衣衫,向着前面飘荡过去。

“诶,玉阳,娃娃你回来!”

玉独秀顿时大惊,而边上老崔已是把那大锤取下,正是这时候,他二人心惊胆颤,想到这娃娃在阵内坚持到如今也不容易,就凭借那一声师兄也要把他护住,便是存了拼命打斗的心思,哪怕从云霄中跌落也在所不惜。

而就是他二人刚立下热血之志,那玉阳忽然欢快的喊了起来,对着前方的道人直接就扑了过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一道让他们浑身震颤,乃至于呆滞愣然的喊声。

看那娃娃一把扑入李辟尘身前,被那道人拍拍肩膀,嘻嘻笑道:

“爹爹!”

第五百七十八章 避死延生大劫烈

啥?

爹?

两位仙人不知道此时该作何表情,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孩子扑进前方道人的身中,模样欢快极了。

李辟尘摸了摸玉阳的脑袋,那双眸中有慨叹,看着这娃娃,虽是草木灵精,却也是无意造化而出,那当初种下的因,今日得来的果。

只是半响,李辟尘却又恍惚起来,见那娃娃模样依旧,不过稚嫩童子,而自己虽有变化,却也不大,可谁又能想得,这已经是十年过去了。

仙家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对于人间来说,已经是十个春秋落下。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新生,人间以十年为界限,十年便是一片新天。

李辟尘回神,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两位仙人,身后雷霆百转,步下生出莲华,金光如道,白光如伞,那皇钟震颤,摇晃的不仅仅是天地,也是人心。

“多亏二位道友照拂这娃娃,才不至让他受得苦难,贫道李辟尘,在此多谢了。”

李辟尘对二位仙人打过稽首,二仙顿时持兵回礼,口中连称是不敢当。

原本对于开天之主还有一较高下的心思,此时一见,却全然是偃旗息鼓,那身侧壮丽景色,当真是让他二仙叹服,便是行了大礼。

李辟尘笑了笑,对二仙道:“受人之恩,当涌泉以报,我懵懂开天,实属意外,今日重见玉阳,再知二位道友对自家孩儿多多照拂,故当为报,身上无有他物,且赠二位两道开天功德之气,凭渡此劫。”

手指拨弄,两道开天功德气转入二仙家眉心,此时二仙得此馈赠,顿时是心中大喜,那连是拱手,笑言道:“多谢李道兄!”

此话落出,正是二仙陡然感到四周寒意乍消,不过三息,那大雪风霜皆避开他二仙,不再加持劫难。

他二人有善意照拂玉阳,此时得有善行,功得善果,李辟尘与二人告别,而二仙连道:“得李道兄关照,此番若是渡过开天大劫,不曾坠出大阵,那后续之战上,若是道兄有求,我二人必然前来相助,以报此恩。”

不得开天功德之气,不一定能渡过开天大劫,之前那个坠出阵法的太白弟子就说明了一切,而玉独秀知道,那是他一位同门,自然心中更是有些计较,此时得了开天功德气,这一番来说,便是必然能渡过大劫了!

二仙言罢,便结伴离去,而李辟尘带着李玉阳,问道:“你这道行尚浅,怎么也入了大阵,来参与这九玄论道?”

“师父让我来的。”

玉阳回答:“他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便让我前来阵中了。”

李辟尘从虞湘云那处知道了三界之说,于是便对玉阳问:“那你师父现在是在黄世境中?”

“不知道,应该是吧,师父让我来这里见识见识,但后来变得一切混沌,开始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呢。”

玉阳做出一个夸张的动作,双手抱圈,就像是在模仿混沌一样。

李辟尘看了不免失笑,同时心中又开始计较起来,关山月这次莫不是算好的事情,让玉阳入阵,其实是来寻觅自己,而李玉阳如今定然是代表太真山拔仙海的种子,那么除去玉阳,太真山应当还有一位仙家,此时花千树已入神仙,那么剩下的,只有陈二生了。

而依照原本诸多道人的描述,太真山的传人在每一代之中道行都是最高。

李辟尘明白了,借李玉阳把自己拉入阵营,而陈二生当是为此代最高法力的修道人,那么两两联手,破阵是必然之事。

“好个关山月啊.....”

李辟尘失笑,那把玉阳牵着,手托皇钟,开始于混沌之中游荡。

.....

步履阳天,李辟尘看见数位仙家幻化巨岩,这些岩石白炽无比,显然是聚阳气所化,他们自身躺于岩上,有些仙家已经呼呼大睡起来,更有人融入岩中,消失不见。

李辟尘看的奇异,便上前询问,而那些仙人看见李辟尘,窥得手中大钟,皆是面色一变,道:“开天之主!你.......道兄何来?”

李辟尘摇摇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躲避开天大劫!”

一位仙人开口,看了看李辟尘,确认他没有敌意,便道:“道兄不知,我等手中没有开天之兵,如何渡过开天劫难?自然是要选择一些藏身之处,可这清浊刚定,没有天成之地,只有各自寻觅合适阳天阴土了。”

李辟尘看向四面八方,眼见阳天之中聚集无数阳气,幻化无边盛景,当中俱都藏匿仙人,颇觉有趣,于是便点点头,带着玉阳离开。

他把话说完,盯着李辟尘看了一会,直到李辟尘离去,他才长出口气,边上几个仙人纷纷化作光雨,融入那些巨岩之中。

.....

步履阳天,李辟尘带着玉阳又来至一片云霄外,忽见一位仙人幻动,只是一瞧,却有些讶异,那位是曾经同赴龙华的天门子,于是李辟尘便上前去与他问话。

“李道兄?”

天门子见到李辟尘,略是一惊,随后看见那悬起大钟,便是心中释然,赞叹道:“原来开天辟地的大钟是出自道兄之手,也是,道兄乃是神人一般,这开天之妙事,还是得算在道兄头上。”

李辟尘笑:“无心之举,这口钟,本不是用来开天的,它唤作东皇钟。”

“东皇钟?好名字。”

天门子点点头,随后笑:“道兄来我这里还算巧的很,我正要自灭,若是道兄来晚几步,可就看不见我了。”

李辟尘问:“何为自灭?”

天门子一指身边混沌初开的云霄,道:“我把自身化入云海之中,这里乃是三清所出,阳气所聚,与我道法相合,在此处我当自灭,避开大劫,等开天大劫落幕我再出来。”

“九玄论道,可不能就在第二阵失了去,我还想多撑几阵呢。”

李辟尘摇摇头:“那我便给你一道开天气息,助你渡过此难。”

天门子看了李辟尘半响,叹了口气,道:“道兄高义,这开天功德本是加在你身,你若要分我,你自己就要掉去一分,但我这里,怕是要推脱道兄好意了。”

“这开天之劫,是大难也是一次大清洗,这是对于自我的一次修行,况且这只是第一阵化第二阵的劫难而已,若是后面都有劫难,道兄难道要次次助我?”

天门子笑了起来:“道兄既然有功德在身,本也是道兄的福气,我这里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来的好些,此时不我待,贫道便就此沉眠,等第二阵时再见道兄。”

他话说完,便化云霄散尽,李辟尘默默念叨半响,而后带着李玉阳,再度行去。

.......

步履阴土,李辟尘带着玉阳从阳天降下,破开中央云华,落入那三浊汇聚的阴世恶土,此时阴土之上,可以看到有无数山岳此起彼伏,突然拔地而起,带动整片阴土都在震颤。

“爹爹,下面有人!”

李玉阳指着阴土,娃娃眼尖,李辟尘移目望去,却见到那处有一位仙圣,正在凿开阴土,那挖掘的模样,浑似一座坟墓。

东皇钟临,把阴沉沉的阴土照耀的升起光华,那位仙人抬起头来,见到李辟尘,目光微微一凝,此时居然开口,道:“你是....李辟尘?”

“道友认得贫道?”

李辟尘看向他,那仙人开口:“我是南极子柳融,太微山金庭宫的真传,我师弟唤作北极子阴恒,你应该有些印象。”

阴恒,李辟尘自然也有印象,那是曾经同赴龙华的仙人,从银河之中出来的顺序,列在四圣前一位,可以说道行极其之高了。

柳融看与李辟尘见过礼,而后又继续转身,同时道:“原来开天的是你,我听我师弟说过,你这人法力极高,功在玄光,力杀出窍,不过现在你手上持有东皇钟,不被劫难临身,此时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李辟尘问:“我去了阳天,看见无数仙圣幻化天上盛景,避开大劫,那你又是在做什么?”

“自然也是避劫。”

柳融刨土:“我要把自己埋了,阴土不受劫,我用假死来瞒天过海,辛苦这里没有天道。虽然有开天之兵,但是也不能不做准备。”

“用三浊掩盖三清,以死延生。”

他手指一点远方群山:“你看见了么?那些山岳都是仙魔所化,把自己封在阴土,用三浊盖身,以此瞒天过海。”

“开天大劫下,现在这些劫难已经愈演愈烈,仅仅用开天之兵抵挡也有些吃力,况且这劫难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之前那个太白山的弟子,即使有开天之兵,不也从大阵之中落出去了?”

“没有时间了,你若是想要攻我,便在此出手,若是不打,我便葬下去了。”

柳融看向李辟尘,后者摇头:“我来此并不是为了攻伐。”

“那便下次再见了。”

柳融面无表情,此时把大坑挖好,身子躺了进去,只是刹那,看四周阴土混沙汇聚,很快化作一尊大墓,而后遥遥升起,化作一方阴山神岳。

......

李辟尘于混沌之中游荡,看见无数仙圣各施手段,除去羽化阳天,葬身阴土,剩下的还有化出山川,乃至于取阴土升天汇聚成球,凝阳气绕阴土,几若星辰一般。

同有仙圣,拿着那些开天前的机缘宝物,将之炼化,居然也有阻劫之效用。

亦有持开天之兵者各施手段,把自己化作元气也有,总而言之,都是为了混淆自身气息,凭此避开大劫。

第五百七十九章 兵锋:九玄论道第二阵

开天劫难持续,那无尽天时被三十六柄天罡刀衍化殆尽,化作无量之劫劈斩而下,弥漫于混沌红尘之中,此混沌不记年,不知有多少入阵之圣被大劫泯灭,从第二阵前落出,归于自属仙山之处。

李玉阳被李辟尘带回峨眉山静修,等候开天大劫的落幕,而直至不知多少“岁月”后,终于那撑着天地的虚幻巨人终于倒下,而至此时起,开天大劫便渐渐消弭。

这等情景被李辟尘看在眼中,莫名的想起了盘古开天的古老故事,只不过有些差异的是,这尊虚幻的巨人倒下之后,身躯化作三清三浊,最后回归天地,并没有出现左眼化日,右眼化月,身躯化山川,血液化江海的景色。

因为这些工作,都被那些避劫的仙魔神妖做完了。

此时的混沌红尘之中,天道不显......不过这里有没有天道,还是未知数,毕竟清净法天在上,即使有天道,也不过是清净法天的傀儡罢了。

总而言之,各显手段,阴土之中开始出现无数高山大岳,那都是仙圣所化,峨眉山悬在阴阳之间,头顶阳天,下方阴土绵绵,看那些山岳,宛如一座又一座古老墓葬。

李辟尘忽然想到,或许,最初的山岳,就是一些古老尊神的墓地,因为某些手段,就如同要避开大劫一样,把自己葬入其中不出,而后来诸神出世,留下当年墓葬空壳,也就是群山。

天地渐定,而三十六柄天罡刀也收束了自己的霹雳之法,它们聚集在一起,化作一尊刀阵,倒悬在天,威风凛凛,而从混沌红尘之中,各处都能看见那三十六柄高悬九天的仙刀。

轰——!

随着一道莫名的轰鸣声,原本残留的劫难俱都瞬间化去,而有些仍在苦苦抵挡的仙圣突然轻松下来,那抵抗了“无尽岁月”的“敌人”突然消失,让他们瞬间有些茫然。

一道声音从冥冥之中回荡起来,那是自清净法天传来!

“开天大劫已毕!”

六个字宣告了红尘之中的平静,而紧接着,那道从法天之上传来的声音又在呼喊。

“清净法天之下黄世境,黄世境之下是混沌红尘,如今混沌已灭,天地已开,徒留红尘在此,故,混沌红尘如今唤作红尘境。”

“此,阳天初现,阴土始出,这方红尘乾坤开辟,第二阵兵锋——起!”

那道声音震颤,连带三十六柄天罡刀同时震颤,而地仙之语又开口:

“天在其阳,地在其阴,阴阳已定,各持开天之兵者唤名‘道主’,凭兵分天;无开天之兵者,唤名‘道君’,凭法裂地,以此争夺去留之处!”

“划分大洲,治理乾坤,得这方初生天地承认者,可得一柄天罡刀落,至三十六柄天罡刀落尽,第二阵灭,第三阵起。”

这道声音与之前不同,而李辟尘却是认出来了,这是茅沧海的声音。

此时的太华掌教高坐九重天上,俯瞰下方一应生灵,乃至于其他重天的地境高手,也居于其位之下。

红尘境中有仙圣醒来,高喝问天:“敢问真人,那这第二阵以什么为评判标准?”

“第一阵中以开天者为胜,持开天之兵者次之,渡过开天大劫者再次之。那第二阵中,又该如何去说胜负?”

那位仙圣凌驾阳天,而此时,茅沧海不言,吕道公笑语,当中之意,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击断....开天之兵!”

吕公道:“尔等无兵之人,渡过大劫,若想胜出,则降灭道主,将道主者打落红尘,跌回云原仙山便算胜,而其中气数会归入最后断兵者的身躯之中,依照对应,黄世境中,击断开天之兵的仙山与被击断的仙山会灭去顶上金光,而后进行黄世境中的比斗。”

此言一出,顿时便有浩荡气息回荡苍茫,那一位开天道主出世,呵问道:“真人!此事不公啊!若是如此,那我等辛苦炼化开天之兵,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人宰割不成?”

“好虎也架不住群狼!”

有仙圣喊冤,而吕道公则言:“这个自然不会,所以我之前已说,道主分天,道君裂地,第二阵起,初时天地不合,道君于地争斗,道主在天拼杀,直至天地定下疆域,至此地可攻天,天不可攻地,须得地先行攻天,天方能攻地。”

“这当中,可联合齐心,亦可单枪匹马,具体如何拼斗,全看尔等自身。”

“所谓兵锋者,兵乃锐利之物,无坚不摧,为与征战有关之物统称;锋乃天时称谓,为冷热相交,阴阳互炼之位,更是兵器之尖端,万军之首阵,更有变化之快的含义。”

“这第二阵,还是论阴阳二字,天为阳来,地为阴来。”

这话落下,便是告诉诸人,一开始天地分开拼杀,持开天之兵者全部入天,无开天之兵者全部落地,至此天地分开,到天定疆域,到地定疆域,如此才拉开天地大战的序幕。

而这话听在李辟尘耳中,顿时让他陡然一愣。

“这....这不就是洪荒传说中的妖天巫地么?”

李辟尘面色古怪,开天者便是大妖,无开天之兵者便是大巫,划分天地,最后天地大战,这等若就是巫妖之拼。

“不过这当中还是有些出入,等等,那这么说,峨眉山是.....”

李辟尘突然想到个不好的事情,而正是恰巧,阴土之中有一尊大魔出世,裂山崩海,对上苍言:“我有问题,还请真人答我!”

清净法天之上传来声音:“且说!”

大魔对天拱手:“敢问真人,除去开天之兵,那远方钟响的那座神山,是否也可算在气数之内?”

他的话落下,顿时惊醒许多仙圣,而天上传来话语:“自然算是,此山如今化作天柱,乃开天辟地之祖脉,若是尔等有那功夫,能把此山推倒,亦或是能把那大钟从山顶摘下,便可直接从第二阵中胜出。”

......

“我他娘,这老牛鼻子坑我们啊!”

移山狮子瞪着眼睛,听着那上苍传来的声音,而列寅笑:

“放心,这推山之事纯熟无稽之谈,这峨眉山乃大圣亲赐,便是地仙也难以推翻,区区一群人仙,就算得到了媲美先天大圣的法力,但也只不过是虚幻而已,忘了之前他们进来,而后法力大失的事情了?”

任天舒失笑:“东皇钟乃是真正开天之兵,更是人道之主,除去李辟尘外无人可以动用,这位真人是摆明了引那些不知好歹的人进来呢,你们还看不懂么。”

“这老魔不认得峨眉山名,更不晓得东皇钟是何等神兵,刚刚出世,以为渡过开天大劫就能肆意撒泼?”

任天舒看向李辟尘,此时李辟尘手托东皇钟,目光渐冷,望向阴土某处。

“峨眉山是天柱,但不是不周山,有人想要撞倒天柱,那我就要教他做人。”

李辟尘吐出口气,手中东皇钟震。

“我不是祝融,而你们........更不是共工!”

第五百八十章 坑与互坑的角逐(上)

吕道公的声音消弭于乾坤之中,于是红尘境内,诸多的仙圣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随之听见的,就是那在高悬九霄之上的三十六柄天罡刀,这些仙刀正在剧烈鸣颤。

天地大战,乃至于牵扯到天罡刀,每一次的拼杀,亦或比斗,若是能得一柄天罡刀落,则自身便是后顾无忧。

仙圣,或许现在应该换个称呼,在地者称为道君,在天者唤作道主。

正是诸人思量的时候,那三十六刀撕开天幕,一刹那,无数持有开天之兵者,凡居于阴土之中的,或化山岳,或成巨木,或把自己埋葬者,都被三十六柄天罡刀接引入无尽阳天。

而反之,亦有无数仙圣从沉睡、装死之中被刀气打落,从云霄上跌下,穿过阴阳交接,见到峨眉山的身影,而后重重坠落在昏暗的阴土之中。

大地宛如被陨石撞击,无数的仙魔从天跌下,如流星火雨一样,他们的身子震开阴山,惊醒无数装死沉眠的人,而天上的火雨仍旧不曾停歇。

半死不活的惨嚎声响彻大地,这些从天上被刀气打落的仙魔,坠在地上都是神态各异,但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体面落地,毕竟天罡刀不留情,这帮家伙从阴土之中站起,每一个都是灰头土脸。

.......

清净法天。

第三重天上,诸多地仙聚集在一起,这时候已经有些人升上第四重天,也有人从第三重天掉到第二重天。

白衡山仍在第三天,苍天公对吕道公询问,指着红尘境中的峨眉山:“这山化在了天柱的位置,若是原本来说,开天之兵处化出天柱倒也无妨,可这座山是.......现在你还按照原本的阵计来走,这不是荒谬么?”

“说是推倒这座山,简直笑话!这座山最多只能抽走一些地脉气息,剩下的便是不能搬动,莫说那些人仙,便是许多地仙下去,也不能移动此山分毫,非得是天桥九步,亦或天仙临凡,否则谁能移动这座山岳?”

苍天公看向吕道公:“吕公,你这是不怀好意啊,任得是其他山门弟子不晓得其中关窍,若是贸贸然想要投机取巧,怕是还不曾临入山中,便被那东皇钟砸落红尘!”

他的话语之中含有质问之意,吕道公笑:“苍天公,你说的不错,之前那魔子问话,我之所以明白告诉他,正是因为要刷掉一批投机取巧的人啊。”

“第一阵中,太白山的一位开天道主因为投机取巧而被打落红尘......”

他话说一般,此时天剑真人面色顿时有些挂不住,连是苦笑一声。

吕道公摆摆手:“天剑真人,你也莫要苦笑,这投机取巧之念,存在于每一个的心中,这九玄论道,论得乃是自身之道,若是有人想要投机取巧,那么等待他的,便是被打落阵外。”

“大道如山,道途如路,我等皆是蹒跚行人,此一路去,向地问天,没有取巧之道。”

“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那这论道之事,也不必再进行下去了.......”

吕道公的话落下,顿时把诸多地仙精神一震,而苍天公更是挑起眉头,此时见吕道公转头看向他,道:“苍天公,我此话,有没有道理?”

“是.....吕公所言.....嗯....甚是。”

他没了话讲,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言,而诸多仙门无话,魔门更是说不出什么,乃至于神道与巫神道的诸位地境神尊也是频频颔首。

兵锋是论道第二阵,此时吕公定下话来,道:“这峨眉山化作天柱,原本我在阵中计较,若是开天之后,有人争斗时欲撞断天柱,那便会遭到乾坤惩治,苍天公说我没有把阵计变化,实际上,我早已经变化了。”

“天柱折,四极废,乾坤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届时水火漫天,阴阳倒转,而红尘境灭,黄世境中群山当崩,黄世群山一崩,连带法天也要倾斜........这当中大罪,又该是谁去承担?”

这话落下,诸多宗门之主顿时面色大变,因为他们都明白了,若是按照原本开天辟地的顺序去走,在第一阵末,同样会有人问出此事,说能否击断开天之兵,届时吕公不论是不是如实回答,对于红尘境中的诸多仙圣来说,都是多了一个选择的余地。

难保有人会心生恶念,自己不得破阵,那其他人也莫要破阵,与其让其他人升入第三阵,不如全都留在第二阵中,陪葬的人越多越好,那么把天柱撞断,这就成为一个鱼死网破的选项。

而撞断天柱的仙圣,自然会有大孽降临,其他的被牵连者只是气数消弭,但前一位,那会直接牵连到整个三界中的自家宗门,万一弄不好,那就直接从九玄论道之中坠出,成为第一个失败的宗门。

九玄论道本就是要定天下气数消长,若是自家宗门第一个被打出阵外,那就等若后一个三千年没有自家的什么事情了。

谁都想多得一些气数,以保证自家宗门香火绵长,谁都不想自家宗门断送在自己这代的手中,不论仙魔,皆是如此。

如此一解释,诸多地境真人反而是在紧张之后又长出一口气,毕竟峨眉山成了天柱,这座山乃大圣亲赐,能阻拦三界规则,使得入山者断去浑身法力,化作入阵之前的模样,这样无论如何,天柱也不可能被撞断。

“还是吕公高明,贫道多谢吕公了。”

有地仙对吕道公拱手行礼,面上满是慨叹之色。

吕道公笑:“不该谢我,而是该谢谢那东皇钟,更是该谢谢那座峨眉山。若无此山出世,第二阵不会变更规则,由此可见,有时候,不讲道理也是一种大道理。”

这话之中满是调侃,于是诸多地境真人哄笑起来,而三重天下,第二重天处,朽桥真人则是面有难色,他身边另外一位地魔窥视下方,听得三重天上言语,也是长出口气。

朽桥真人捏起手掌,死死盯着下方,那口齿之中谩骂起来:

“老牛鼻子搞得什么规矩变更,这一下反而更是不利了!你们这帮下界的崽子,可千万不要不开眼睛去撞那座仙山,否则你们老祖我就要跌出法天了!”

朽桥真人气的七窍生烟,他们渡魂道本就是人才凋零,这一次参与论道之中的弟子,仅仅只有一位可以称得上天骄,剩下的皆是散沙一盘,蝼蚁一堆,之前开天大劫之中他们渡魂道被打落云霄者便有二十六位,这等巨大的气数全被他人夺了去,怎能让他心中不恼?

而这波大劫过后,也只有他渡魂道跌下二重天,可以说第二阵刚起,他已经丢尽了脸面。

“师兄.....”

那另外一位地魔开口,目光凝重:“非常时期该用非常手段......红尘之中事情如何,我们无法管控,那便从黄世境中入手?”

朽桥真人一听,便是皱眉:“你有计策?”

那地魔颔首:“以祖师苦魔大圣法相影响其他仙魔心智,用驱虎吞狼之法,让他们两相厮杀,我等得渔翁之利。”

“这仙道大多修心,不好乱其心,霍其魂,那便从同道入手,魔道之中,以黄昏地、枉死城为首要,而这两道,却是好弄的很。”

第五百八十一章 坑与互坑的角逐(下)

渡魂道两个地魔在各自商议,准备狠狠坑同道一把,将枉死城,黄昏地当做尖刀,他们在后续收拾残局,顺便拿到大头好处。

红尘落,黄世起,这一落一起,方能保住渡魂道在清净法天的位置不落。

这般话语皆是传音入秘,以地境之尊,那渡魂道两位地魔道行皆是高绝,朽桥真人列在天桥第四步,而那位地魔列在六神之第六叩神境,差了半步也是天桥。

若非如此,渡魂道早就被打出七大魔宗,而他们两位地境高手商议,却没有注意到,那法天之中,云霄之内,有一道黑气游荡不息。

第三重天上,苦界老祖微闭眸子,那嘴角升起笑意。

“两个老龟孙子,想要坑老祖我?呵,等着吧,等着老祖我给你们来一波将计就计。”

苦界老祖嘀嘀咕咕,心中有了计较,他本意就想先把渡魂到打落法天,让这两个家伙坠入黄世,此时这他还没有动作,朽桥真人倒是先有了动静,反而想来坑他。

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态度,苦界老祖心中有了想法,而看见不远处的黄云老祖,顿时开口调笑:“黄云,我这里有个买卖,你干不干?”

“哼!鸿鹄安与燕雀多言!”

黄云老祖瞥了苦界老祖一样,他与苦界不和,更不要说在第一阵前刚刚吵了一架,此时身边龙鹤发出警告,便是表达出不想理他的意思。

“啧.....没有眼力见,迟早吃亏。”

苦界老祖点了点黄云老祖,故意道:“看的远不代表现在做的好,有时候事在人为,没有绝对的敌人与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我有提议,你不干,回头要是自家出了问题,可别怪我。”

黄云老祖冷眼看他:“不关你事,好好管你的魔影大军吧!自家的事情自家操心,哪凉快哪呆着去!”

“咸吃萝卜淡操心!”

苦界老祖听得黄云老祖呵斥,顿时诡异一笑。

正好,用激将之法搞怒黄云,届时打掉渡魂两个老魔,再把黄云的排位从三十三天内降一降,这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反将军了。

苦界老祖老神在在,那表面上装的一副鄙视模样,这更是让黄云老祖生气,事实上黄云老祖在谋略的大局观上野望很大,并且手比也大得多,从最初去魏朝夺去祭天三器,后来又在八江六河抽取地脉,最后算上炼化神魃,又有俱芦大乱的事情,这些全都是黄昏地的手笔。

踏破乾坤拿日月,黄云老祖看得太远,以至于有时候,他会忽略眼前的一些小事情,尤其是当苦界老祖这个他心中最不满的人来说话,自然愤怒战胜了理智。

并且还有一点,那就是此时是在三十三天之内,苦界老祖说什么买卖,黄云老祖当然不会相信,不论是想要搞事还是弄些大动静,在一群地境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这帮早已式微的家伙还是不要太跳的好。

然而黄云老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苦界老祖是要反将渡魂道的两个老魔,顺便小小坑一下黄云,因为这件事情纯粹是附带的,所以黄云老祖很容易就中了计策。

姜始终是老的辣,黄云老祖玩弄人心的手段远远比不上苦界老祖,对于苦界老祖来说,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付出,付出了之后还无怨无悔,这才是玩弄人心的最高手段。

渡魂道的祸乱心神之法,还要凭借祖师法相才能完成,在苦界看来,实在是下下之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凡事留一手,万事不做绝,这就是苦界的处事之道。

“不过这跌出法天的地境高手还能有最后一次与天论道的机会,这我可得想想,怎么样让那老魔跌下云霄,不给他论道之机.....”

.......

两个老魔这里互相斗法,那各种动作自然瞒不过吕道公,身为云原的地仙之祖,他活的年岁足足是苦界老祖的两倍。

对于吕道公来说,那些后辈在想什么事情,要作什么事情,完全都瞒不过他的目光,而对于吴公来说,也是一样。

太真山三位老地仙,都活过了寻常地仙的寿数,并且至如今还是龙精虎猛,早有人说过,这三位老地仙,或许已经堪破了地仙驻世的法门,可以不用飞升,一直留在人间修行。

.......

第四重天上。

太虚山青云宫诸位地仙汇聚,第一观观主抬眼,看得下方诸多纷扰,听完吕道公所言之事,与身边其余四位观主以及诸多地仙言语起来。

“五观主,告诉杨安石,不要在黄世境中和关山月起任何冲突,第二阵只是开胃菜,等第三阵,自然有他大展拳脚的地方.....”

“四观主,传讯你那三个徒弟,和太虚山其余弟子互相抱成团,不要擅自去出风头。”

“三观主......你那徒弟,得看好了,那凤辛姑娘,可别让她乱跑,我们不祸乱其他人,也不被其他的人祸乱。”

第一观主言罢,第二观主道:“这不是乌龟政策么。”

“错。”

第一观主吐出口气,抬了抬眼皮:“这叫玄武政策。”

“有什么不同?”

“水龟心中有惧,胆小,不会咬人只会扛.....玄武乃龟蛇合体,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么?”

第一观主缓缓道:“该躲时躲,该打时打,该出手时再出手,不盲目,不肆意,不骄纵。”

.......

第八重天上。

太华山四位大尊,七位峰主聚头,此时除去茅沧海在第九天上,其他人皆在第八重天。

“那小子这次弄得不错,第一阵是我们拿下来了,黄世境中的弟子们也很好,保持住这种状态,这次论道,三甲有望。”

雷尊商无尘摸了摸那不存在的胡须,而这个动作让风尊阴灵子望他,道:“在其他人没有动作之前,我们是不是要主动出击一下?”

“黄世境中先搞掉几个宗门吧,同道不好下手,从魔门开刀。”

云尊昊素披散着头发,点了点云霄之下:

“嗯....就从五尘魔教开始下手!”

.......

清净法天之中,无数地境高手揣摩心思,争夺排位,用自己的手段影响下界的事情,这与真正乾坤中的诸位大圣极其相似,只是有一点不同。

在格局上,诸位地仙太过在意自己的排位,所以显得极为小家子气。

而诸位大圣高临在天,所落之子皆是随意,出局也好,入局也罢,不过就是重新再看一遍的事情,在格局上高出地仙太多。

天是天,地是地,一天管辖百地,这便是天地之差。

.....

混沌红尘之中,山岳崩塌,云霄汇华。无数沉眠的强者复苏过来,道主升天,道君在地,那随着天罡刀的寂静,也正式昭告着论道之中第二阵的开始。

就在同时,一道浩荡的钟声陡然响彻乾坤!

无数仙圣的心头陡然都是一跳!

阳天之上,诸多开天道主刚刚聚头,正欲商议分天之事。

然谈论终究各自不服,最后还是要打过一场,此时开天之兵俱都已经持在手中,那当先二人挥剑舞戈,刚是触碰在此,然就是这一瞬间,听得寰宇之中一声大叹,随,陡然看见那阴阳分割之处,一位道人震开云霄,那踏步而动,金莲华光,祥云浩大,手托那开天大钟而至!

钟声浩大,一转其音,便刹那破开两柄开天之兵,其中威能惊得那两位道主连连退步,再看向来者,陡然心震,言道:“李道人,你不该来到阳天之地!”

李辟尘托着东皇钟来,此时看向四面八方的开天道主,又对那二人问:“怎得,两位认得贫道?”

“自然认得,怕是开天辟地之后,没有人不认得你了吧!”

一位开天道主言话,目光凝重:“李辟尘,这里乃是阳天圣地,如今天地已开,东皇退位,这第二阵,也没有你的事情,你不该来到阳天之所!”

“不错,天地阴阳已有定论,开天大钟虽然威风无量,但是如今是在商议分天之事,你不列道主,不称道君,不该来到阳天之地!”

有人呵斥,实际上心中有惊,毕竟那口大钟威风太盛,也有人心中起了些心思,意图想着,说道君能破东皇钟,便是胜出,而并没有说开天道主不能破东皇钟。

若是把东皇钟合力打碎在此,应当就能破阵而出,直入第三阵?

各人皆有心思,这当中亦有熟悉面孔,此时李辟尘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又对那些抱着敌意的开头道主言话,那先是一叹,而后就是摇头失笑,转而呵斥起来!

“谬矣!这天地都是我开的,难道我不能来此分天?”

李辟尘目光如炬,一扫天下,那手中东皇钟震,笑言道:“我乃天上太乙尊,诸位开天已败,如今何来胆气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若是有人不愿我参与分天,大可现在出手,来几个,我接着几个,正好定一定这红尘境的人间气数。”

“阴阳初定,但,只怕是我出手了,你们那些天上的师门长辈,可会......挂不住面皮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森罗之上说森罗

李辟尘手中大钟散发无量光华,众生诵经之声不绝于世,那阳天之中回荡冥冥,引得多位开天道主面色微变。

他们原本持开天之兵,受得第二阵之命来此划分天域,但若是这真正的开天之主来此,他们这些开天失败的兵刃如何能和一柄真正的开天之兵相比较?

道阵之中,开天之兵虽然强横,但也仅仅限于这个世界,但李辟尘手中的东皇钟,此时可真正是三界与云原气息汇聚,那以地仙神兵之身化作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上临九霄,下镇九渊,威能莫测,何以可挡?

当然,开天道主们不知道东皇钟真正铸造的用途,更不知道这是真正的地仙神兵,故此还只是以为这是一口虚幻的开天大钟,但即使如此,也胜过他们这些开天道主千百倍。

“道兄,这天大地大,阳天阴土,更有天柱神山。道兄乃是真正开天圣尊,又是天柱之主宰,上接乾阳,下瞰坤阴,何必到这里与我们这些人争夺第二阵中的天域呢?”

有开天道主叹气:“道兄已胜第一阵,太华诸仙临霄,此时黄世境与法天之上诸位师门同宗怕是已经登临高处,此时道兄安稳居在第二阵中,等时机一到,自然可升入第三阵.....”

“谬矣。”

李辟尘摇头,看向那位开天道主:“之前真人已说,等天域地疆划分完毕,便是大地伐天,而只有大地攻伐苍天,才能让苍天降入大地,如此天地之战拉开序幕,这才是第二阵中真正的决意。”

“但,我之峨眉山,其虚幻真影居于阴阳之间,天地之内,平衡之所在,之前不是还有人询问,是否能推倒天柱,直接晋升么?”

李辟尘目光扫过群圣:“我待在阴阳分晓之处,等候天地大战,然后把我推出去么?之前也有人说了,好虎架不住群狼,依照我看,若是天地齐攻,要摘我手中东皇钟去,哪怕我便是真龙化在此地,恐是也要被抽了龙筋,扒了龙皮呢!”

这番话落下,那位开天道主面色微变,细细琢磨之后,便是苦笑不言。

这并非不可能,确实是现在已经有人心中起意,若是最后真的不能得胜,那不若大家一起推倒天柱,凭借自身运气赌上一把,谁能摘掉开天大钟,谁能撞倒天柱,谁就能得胜,成第一座次。

既然话已挑明,那开天者自然没有待在那里等死的道理。

“罢了,既然道兄执意要参与分天之事,那还恕我等得罪了!”

一位开天道主踏云而动,此时手中开天之兵显露,为一柄金镯,他把那金镯向天一放,正是此时,李辟尘手中东皇钟震,那刹那便将此方天域划开。

而正是同时,又有二位开天道主齐齐动作,手中开天之兵显露,一为法剑,一为罗伞。

三柄开天之兵逼近东皇钟,而正是此时,阳天之上,居然也震动起来!

轰——

突如其来的阳天震颤让所有开天道主都惊诧起来,而正是这时候,他们被前方那片阳天摒退,其中化作光华道雨,无数金风起来,连绵不绝。

阳天有感,此方定下一片乾坤,这是阳天之中第一次划天之战,此时战端已开,故此这方阳天之内便不得再有其他人插手。

“乾坤之内,天地最公,我等开天道主划分天域,莫不成,金风玉露就是天域边界?”

有开天道主开口,目光凝汇,此时亦有人思量,道:“红世境的天道不过是清净法天的傀儡,况且此时开天大劫初定,有没有天道还是两说,这阳天自主化开一片天域,是否是为了让我们看的清楚这划天规矩?”

“第一天域已定,不过这引动金风玉露的规矩似乎有些不明,三对一......不知我们互相攻伐,又会是什么情景。”

“嗯....应当是只要有两柄开天兵颤,其中天意对立,便能引动金风玉露吧....此时是有真正开天神兵在此,剩下开天之兵,以三对一,倒也说得过去.....”

诸多开天道主各执己见,而那片远方阳天内,金风玉露包裹四圣,前方那位开天道主持金镯而动,对李辟尘缓缓点头,通过自身姓名。

“贫道天柱山烂柯地门人,姓卢名生,开天之兵乃混世金镯,李道兄,此番你硬要参与分天之事,那也只能让贫道得罪了。”

这位道人通过姓名,边上那位同时道:“贫道白衡山玄苍宫门下,姓越名火,开天之兵唤作神剑却邪,取我本山神兵之名,李道兄,得罪了!”

他头顶苍观白羽,身披靛袍绯纹,足踏金光步履,威风凛凛,似古老天上真仙。

那最后一位,身着淡素长衫,绫罗六道,此时化出法面,头带黑观,脸上涂着脸谱,身上魔意森然,但又有开天气息弥漫,手里拿着那柄道伞不断转动。

“吾乃——森罗殿中执门鬼,幽冥界外道明光;面目本是无用物,权作凶神惊圣堂。”

“开天尊者当面在此,唤吾‘获丑’便可。至于这伞,该是不用解释?”

李辟尘看向这位面上画谱,黑红相间的魔君,道:“森罗殿中果然多是奇异之人,有人得清净无量天耳神通,为事正直;有人执伞而出,为一时恶气大杀四方;”

“亦有人.......如玄门正宗,出则通名,入则报信......且,无论在外杀森罗亦或不杀森罗,森罗殿中都无人报复......”

“你们这森罗殿、万象峰,究竟是一群‘道狂’聚集的地方,还是真的,是魔门正宗呢?”

李辟尘抛出一个问题,而那位森路魔人,获丑开口,那脸谱动弹,道:

“汝如何去想,皆是汝事!吾等如何修行,皆是吾事!”

“大道于前,美景乾坤,汝拘泥仙魔小事,何以成道?”

他把话落下,此时手中开天罗伞打开,只见那当中是万象乾坤恢弘无尽,大道明光昏暗交织,一派善恶两分天地景,却看圣煞二道去开天。

开天兵动,当中气势磅礴无尽数,正邪不分道法无。

获丑高声喝开,只道:“开天之兵开天事,开天见伞万象痴!开天尊者,且接吾一道万象法光!”

“这一道万象,所森罗法殇!这当中,七百善光,九百恶光,六千邪光,八千正光,又有一万昏暗,一万明堂,三万道阴行气,六万道阳世心妄,吾且看你如何来接!”

获丑当先而动,手中大伞开转,那一道万象光,当中果是万象森罗,法无穷尽,势不可挡!

李辟尘见此情景,不言不语,只是一声长叹,那手中东皇钟托起,只是这一下,钟顶之上五孔喷出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气,扭成一股,与那万象法光打在一处,震的那阳天之中,金风也颠,玉露也散!

获丑顿是一惊,此时便听得李辟尘缓缓开口,话音不大,但却传荡人心:

“我这口大钟,铸炼时啊.....那用的,是青霄的雷,是神霄的风,是碧霄的雨,是琼霄的云;又有......从,乾坤中取一块铁来;在,万金中截一道圣光;自,银河之上敲下一块玉髓;后,又有五行的法,天辰的气,半世的红尘,三昧的真火,日月的光,天劫的难,再加上......整个人间的山河。”

话语落下,万象发光被打的散尽,三位开天道主顿时被震在原地,那获丑更是大开其手中法伞,亲眼见到万象发光散尽,便是刹那惊诧道:“这....万象之上说万象!”

李辟尘点头,笑了一下。

“森罗万象,确实是广袤无尽,但我这里,拿着整片的日月星辰,乾坤大地,山河众生,所谓天地之中不离阴阳。你那森罗万象........其实,都在我的手中。”

李辟尘看向获丑。

“一道五行法气,说尽万象森罗,你那伞里的光.....恐怕,还是少了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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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我道诸天气荡荡

三位开天道主中,获丑被阻,那另外两位开天道主顿时出手,毫不迟疑。

真正的开天者当面,只是施展一五行道法气便有如此威能,若是还敢托大,那剩下的必然是自己三人落败的局面。

卢生举起手中的混世金镯,那金镯化作万丈天盖,环绕半世阳天,当中衍化无尽世界,剧都是大梦所展,为虚幻之世。

天柱山烂柯地擅施梦道,黄粱之术,南柯之法,皆是他们所施展之物,而传说中,天柱山的祖师是在梦中修成了仙法,故此修成神魂之念,上游青冥,下窥幽黎,以此功成天仙。

那当中,最重要的东西,据说烂柯祖师看见了一颗树,那棵树乃是天上的神木,唤作“黄粱”;而同样,有一棵和黄粱相对应的树,唤作“南柯”。

烂柯祖师在黄粱之下悟道,梦中有位天仙与祖师下棋,后,大梦醒去,祖师以黄粱之术另衍化南柯之法,虽不曾见过南柯木,但其道精髓也得之七八,故此心有底气,立下仙山,十万年功至福地,乃一个天仙寿数。

也正是如此,天柱山之镇地法兵为“烂柯棋局”,此宝之中关押无数游离魂魄,有善有恶,他们自己组成一世,衍化四时风霜,衍化生死轮转,那魂魄死去,化作婴孩儿从头再来,故有外山之仙曾经放话,说烂柯地正是在借助棋局推衍幽冥海的“道”。

虚幻之世之中,众魂不知自己虚幻,心念蒙蔽,久久不知,那恶魂在当中轮转渡化,连续十个人世过去,便化作善魂,重头开始。

这便是为何渡魂道与天柱山为八世对头的缘故,一者拘魂入悲苦净土,化魂为兵,一者擒魂入烂柯棋局,自衍人生。

混世金镯施威,打开虚幻之世,此时要将李辟尘拉扯入梦。卢生叹言:“开天之主终究不好对付,李道兄,还请你在梦幻之中沉寂下去,自归阴阳天柱去吧!”

那金镯衍化万千气象,在这红尘境中,这帮人仙当真发挥出了类似先天大圣的法力,不论其中道法如何,总而言之,那种气势是实实在在的。

另一侧,那越火道人来至,手中却邪剑斩落,当中迸发无尽圣气,煌煌光明,一刹那弥漫阳天,当中剑气如霜,不沾染三清三浊,直点本源而去。

李辟尘挥手,那露出一面法卦,挡住却邪之剑,而这时,另一边金镯如轮,又似磨盘,要碾碎阳天,重开地水火风,再立大世五行。李辟尘看那虚幻红尘,显然卢生是借助这开天之兵在衍化烂柯棋局的法门,怕不是天柱山所有弟子的兵器都连通着烂柯棋局。

那虚幻倒影,当中镜花水月,此时金镯在天,而李辟尘身边景色开始变幻,一刹那,隐隐有什么东西要浮动出来。

“卢道友,你这金镯看上去非同一般?”

越火持着却邪剑对卢生询问,后者点头,大叹一声:“原本在第一阵中,比试开天之道,我欲以此宝来划分一片虚幻之世,以此将假颠真,以天地已开把天地不开对调,此为混道之术,正是当时大世一片混沌,在以力开天不成的情况下,我这法门,也算是剑走偏锋的权宜之计。”

“后来,天地屡开,我也试着开过一次天,不出所料失败了,再之后就不知道多少‘岁月’过去,我看见那陈二生持斧,当时那一斧若是劈下,第一阵胜的就是他了。”

越火点头:“不错,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开天斧不曾落下,但这东皇钟却先行一步,此事当真晦气,不过与我等也没有关系,毕竟开天已经失败,我们不过成为过客罢了。”

卢生颔首,手虚托天,金风萦绕,看那金镯压世,此时言语:“我用此镯,施展大幻法世的妙术,唤醒李辟尘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他看到他儿时的世界,如此让他沉迷,把他送入下界去。”

“届时,他一出阵,此方阳天再是无主,我们再做计较。”

卢生这招乃是以柔克刚,越火听得明白,也是道:“刚过易折,还是柔点好....”

金镯震动,开始攻击李辟尘的内心,而感应到那股绵绵的,宛如抽丝剥茧一样的力量,李辟尘摇头失笑,只是站在那里不做任何动作,四周金色变幻,但却一直都朦朦胧胧,不敢显化出来。

卢生原本胜券在握,此时却发现变故,顿时惊得身子轻抖,暗道:“这怎么可能,我这法术并非是神念祸心,而只是顺势引导,以虚幻红尘引虚幻红尘,怎么会.....他的身边,为什么那些虚幻的影子不敢露出真容?!”

这变故让他惊疑不定,不知所措,只看得李辟尘身边那些虚幻黑影,就像是惧怕着什么,不敢向那道人靠近半点,只是朦朦胧胧,最后更有的虚幻黑影缓缓散去。

就像是在惧怕天敌。

这自然是如此了,身为清静传人,太上一化,不论是神念祸心之术,亦或是引导红尘之法,凡与心有关,皆不得沾染李辟尘身边半点,此为清静悖语,被其驳斥。

黑影斥退,李辟尘转过头去,看那左侧,便有一片黑影散去,看那右侧,便又是一群黑影消弭,这朦胧雾气也退开,连带着那些虚幻的红尘也是时隐时现,不敢过分逾越。

“散了吧。”

李辟尘叹出气来,周围的法术似乎避之不及,便是纷纷离开,而卢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顿时惊得无言,那赶快回神,连忙把金镯托起,心中又起一计。

“既然你不知修行了什么心法,让我看不得你心,那么我便以整片虚幻红尘的力量来拉你入梦!”

他说干就干,又把那金镯压下,此时无数红尘众生显化出来,虚幻剪影,伸出手去,飘到李辟尘身边,那就要把李辟尘拉向阳天之下。

李辟尘看也不看四周那些虚幻之人,手中东皇钟被托起,只是这一瞬间,那浩大的诵经之声顿时响彻乾坤!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无数的众生圣影显化出来,那些虚幻的红尘之影顿时被圣影的诵经声击散,而李辟尘手托大钟,此时整片阳天战域内,忽然云霄之上,云霄之下,无数众生圣影陡然落座!

那飞禽走兽,那仙魔神圣,那人妖精怪,那草木山川,那日月星辰!

如神话之中西天佛陀讲法,此一阵铺开,上有三千真佛,左侧十万罗汉,右侧八百菩萨,又有八部天龙,诸圣金刚,二十诸天,万千佛徒!

换在此地,那是上有三千仙影,下有九百魔身,左侧六万神圣,右侧八百妖尊,又有日月星辰悬动于天,山川草木招摇在世,飞禽走兽俱来拜,众生齐坐皆笑谈。

渺渺天音,浩大众生,此时三位开天道主抬起头来,却是眸中俱有惊,且是齐齐长啸起!

那无数众生化圣,此时神态庄严肃穆,位居天上光下,四云八荒!同时,浩大的经文念诵之声传荡入耳,那众生皆伸出一只手来,按压在他们的头颅之上,浩荡之经文之声化作实质,几乎让他们叩拜下去!

那是: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长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魄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度人仙经度人心

万千众生诵道经,放眼望去,八荒六合,皆是那些滔滔圣影,那些众生的手掌抬起按下,三位开天道主的背上宛如担山负岳,浩大无比的力量要将他们镇压而下。

心中戾气渐去,三位开天道主此时强自支撑,然而却皆是涌起一种无力抵抗的感觉,那见得前方道人,头托皇钟,步生金莲,他口中同是念诵经文,此音高渺无尽,如太古传来的呓语。

“这不是一个人的威能,我感觉到,似乎是众生在镇压我们.....”

越火的面色苦下来:“一人一圣之威不足以惧,然千万众生齐齐出手,便是整个人间之主在此也要沉沦!”

“这般模样,真像是个无上仙教之主,那整片人间就是他的信徒.......”

越火心中的抵抗之意渐渐消去,而正是此时,卢生抬起头来,望向那众生之中的三千仙影,陡然是眼中一震,脱口道:“越火.....你.....那是!”

他指着上方一位仙人尊影,此言引得越火看去,却是大惊失色,原来那三千仙影之中,有一位正在渐渐变化面容,成为他越火的模样。

那容颜安详,却又庄严肃穆,双眸紧闭,似乎下一刻便会睁开眼睛。

度人度人,化去心中戾气,让人开悟大道,得大智慧。

看见自己圣影在列,越火苦笑起来,也不知为何,心中最后一丝抗争念头终于放下,他那手中却邪神剑还不曾真正出手过,只是劈过三次,此时便已经收了回去。

“二位道友.....我.....不打了。”

越火拱手,却是叹口气,只是这一言落下,那众生加持在他身上的威能顿时如云烟般散去,他陡然感到身上一松,原本宛如陷入泥沼,似被十岳镇压的感觉消弭殆尽,心中却升起一股“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迈之情。

“我认输。”

他把话语吐出,卢生顿时一震:

“越道友....”

卢生眼中露出艰难之色,此时手中混世金镯还在强撑,而那另外一处,获丑却是开始抱着头,那画着脸谱的面容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狰狞,似乎在抵抗什么,而口中同时发出令人骇然的嘶嚎声音。

“仙道长自吉,鬼道长自凶......仙道长自吉,鬼道长自凶.....”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魄六鬼锋.....阿人歌洞章......”

“阿,何也.......何人能歌......此空洞之章........摄御罗酆之鬼.......则无遏算之虑......自远夭伤之息.......啊——!!!”

获丑忽然大吼起来,身躯疯狂,那身上气息紊乱,开天的力量肆虐乾坤,连带那柄开天魔伞也发出震撼的悲鸣。

卢生与越火皆是一惊,而李辟尘此时也看得获丑怪异之色,心中有些疑惑,且再听众生念诵经文数息,看获丑陡然跪在地上,身躯蜷缩起来,而此时,一道道疯狂的魔气开始从他身上被剥离出来。

“吾乃森罗殿中......森罗殿中执门鬼,幽冥界外道明光.......幽冥无光......光耀人世....仙道长自吉,鬼道长自凶.......阿人歌洞章....以摄北......森罗......万象......”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且痛苦起来,而突然一瞬,他身上魔气汹涌澎湃,那身子陡然坐下,双眸紧闭,宝相庄严,却是开始同时念诵度人经来。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这等变故让另外两位开天道主惊之不能言,而获丑开始念诵度人经,此一遍过,那身上魔气澎湃;此二遍过,身上宝光敛华;此三遍过,身上业火熊熊;此四遍过,身上血肉化骨。

此五遍过,眉心绽放无量光;此六遍过,万千众生齐开眼;此八遍过,身上血肉再归复;此九遍过,获丑面上脸谱尽去,身外魔气皆除!

他露出真正面目,乃是一位极俊秀的青年,此时容颜庄肃,手结道印,立于丹田,身上魔气尽消,他最后念诵第十遍度人经,而后缓缓真开明眸。

这种变故,不说二位开天道主,便是李辟尘也是略有惊色,此时走去三步,正是这时候,看那获丑站起身来,开口只说,吐出气去:

“以一心观万物,万物不谓之有余。以万物扰一气,一气不谓之不足。一气归一心,心不可为物之所夺,一心运一气,气不可为法之所役。”

“心源清澈,一照万破,亦不知有物也。”

他站起身来,此时却忽然惊起变故。

李辟尘手中东皇钟震荡,而那钟声响彻一瞬,八荒六合,无数众生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朗朗,笑声滔滔,笑声高渺无尽!

李辟尘在这个瞬间,陡然睁开阴阳二目,当中日月齐光,照破获丑眉心,此时却见到神异一幕。

那端坐道台的人偶缓缓散去,随后凝结出一位赤子婴儿,笑声朗朗。

那是真我,但再向两侧看去,不见本我,亦不见道我。

三我灭二,李辟尘心中陡然是划过灵光,突然明白了一切。

道我杀本我,仙人入魔,道我醒悟人心,随而灭去,真我醒来。

这与曾经的无心道人何其相似!

“心桃木下三我问,求道得法叹痴真.....”

“一个真字.....”

李辟尘托大钟而去,获丑起身,对李辟尘笑了笑,躬身一礼:“人道渺渺,仙道茫茫。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谢道兄点醒于我,森罗之外说森罗,万象之上看万象,即之前所言,经中真意,心源清澈,一照万破。”

“我认输。”

他再不用吾与汝的称呼,完完全全是蜕变了。

这种真正的变化,就算是李辟尘也看的连连称奇,但又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真的是东皇钟念诵度人经而点化获丑,那当初的无心,为何久久不会醒来,乃至于陷入半寂灭的状态?

李辟尘略是思量一会,便也找不到头绪,又听得获丑对自己道谢,连是摇头,笑道:“非我之功,道兄今日能开悟真我,重归本心,再叩大道之前,可喜可贺。”

不曾料到今日施展此钟威能,居然有如此收获。

李辟尘心中升起欢喜的意境,同时慨叹,这东皇钟,果然是救世的神兵。

开悟魔头,化阴阳之意,点破生死之执拗,令其重叩大道之门扉,也并非是强行度入仙门,更不是把其念头转化。

这是对方自我真灵的变化,三我之中,真我醒来,则过去初心归来,而本我被道我所杀,道我被真我镇去,故此“真我”为“我”。

获丑笑起,而后又看向另外两位已经傻眼的开天道主,言道:“二位道兄,我不欲再打,这般出阵而去,且望二位道兄能一路破竹,不要在此地被打落云霄。”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他的话说完,便临天而下,飘远而离,此时越火看得真正惊奇,又转头望向李辟尘,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尊重之念,便是当下拱拱手,与卢生道别,转身也离阵而去。

二位开天之主都是离开,卢生大叹一声,收了法术,又举目四望,看那无数仙魔,无数妖灵,无数山川草木,又看日月星辰,再加上万千众生。

陡然的,他心中涌起无力之感,手中金镯轻颤,正是昭告他的败北。

独木难支。

卢生垂下头来,过了好半响,对李辟尘拱手,心中虽仍有不甘,但此时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叹道:“李道兄法力高绝.....贫道自愧不如.........

“这阳天之比......我卢某.....”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咬着牙,重重吐出字来:

“认输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天下归心道魔裂

......

清净法天。

三重天上,无数地仙窥得下界一幕,齐齐聚首站定,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位真人发出任何的声音。

三重天上一片死寂,不论仙神亦或是魔妖,凡列地境者,看下界此景,无不动容。

森罗殿处,厄难大尊的眼睛没有眨过,他的身子僵硬在天上,那一只手虚握,就像是要捏碎什么,然而只能听得那骨节发出的爆响。

“此子.....”

良久的寂静之后,才有一位森罗殿的地魔发出沙哑的声音,他的身子同是僵硬的如同木雕泥塑,而那眼中露出的,满是震惊与惧怕。

他只说了两个字,而后再不能语,只是耳中听得厄难大尊身上气息澎湃,宛如要喷薄出来,化一方魔道天域于此。

“裂道.....”

厄难大尊的声音低沉,双目之中宛如有雷霆在震,宛若有山岳在崩。而那裂道两个字被他吐出,同是让许多的森罗地魔都迷茫不已。

地仙们抬起头,互相交换过眼神,其中天柱山烂柯地的坐隐真人面色不是很好,同时叹气。

卢生认输,等若承认被抽走气数,这一下红尘境中一道开天尊位败落,而黄世境中,烂柯地的法门对于太华山效果并不好,一旦被结成大阵,就无从下手。

“我输了一位弟子,落了一道开天气数。”

坐隐真人摇头,而边上,苍天公摸着胡须,出乎意料这一次没有动怒,而是眼神闪烁。

他心中独自思量,在考虑着李辟尘的本身气数与实力,从开始到现在,白衡山输去的气数,基本上都是这个太华弟子搞掉的,若是说一次还是巧合,但这么多次,不能再不去重视。

他终究是活了数千年的老仙家,并不是那种凡间只会发火的老傻头,智慧是他们数千年必要积累的东西。

天剑真人盯着云雾之外的李辟尘,心中默默把他的面容记下,而边上此时有人大笑起来,引得天剑真人看去,却见是太伤山主。

“绛霄子,你因何故发笑?”

太伤山主道名绛霄子,真名只有大吟二字,穿一身绛衫,里面嵌着灰色道袍,头发扎着,那双目之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色,此时听得天剑真人问,他便道:

“仙门出一大圣种子,难道不当开心下么?”

“大圣种子?”

天剑真人抬了抬眼皮,略是沉吟,而后开口:“这小子修行虽然很高,道法也是极妙,然之前震慑诸人之事,还多是因为其手中之兵有度化之威能.....这东皇钟.....太是.....”

“把魔度化成仙.....”

“度化成仙?你看的什么?”

天剑真人皱眉,边上有人开口驳斥,便望过去。

一位真人言语,同时走过来,龙行虎步。

“玉泉子......”

这位真人开口,引得许多人侧目。

他乃是石龙山藏鼎观之主,号曰玉泉,辈分比天剑略高,此时过来,指点下方,对天剑真人言道:“并不是度化成仙,你好好看看,那是斩掉了道我!”

“道我为道而痴狂,一旦不能自拔则陷落化魔......厄难,我说的对不对?”

他转头看向森罗殿主,此时厄难大尊沉默半响,那重重的点头:“裂道.....”

“哼,裂道!”

玉泉子语气有些奇怪,而这时候,吕道公的声音响了起来。

“裂人身之道.....魔道被碎,执拗全无,剩余的,唤醒了真我,于是道我彻底灭去,便是被裂开,重新再塑。”

“魔念与大道被分开了,随后消掉魔念,重反大道,并不是度成仙身,而仅仅是唤醒自我本身最深处的真念。”

吕道公每个说一个字,厄难大尊的面色就阴沉一分,直至最后,他吐出口气来,彻底不言。

这一手对于魔道来说等若天灾,不单单是厄难大尊坐不住,事实上他森罗殿还算好的,毕竟都是一群道狂罢了,但对于其他的,譬如五尘魔教,极乐明教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一道钟声,一语经文,便能把一个入魔已久的修行人打回大道之前,这是何等可怕之事!

那古老时代,有三门妙法,当中有降魔、伏魔、镇魔三卷,每三卷又分四小卷,若是修行齐了便可立地化作天仙登霄,但是这三大卷经文早已失传,应当是没有人再能齐聚了。

那创出三功的祖师以一人之力灭三大堪比洞天的魔门,也就是说毁掉了三处天外圣境,连杀三位魔道大圣!

毫无疑问,三卷灭魔天功,绝对是一位大圣遗留的经!

此三卷功法,降魔者,降其魔心;伏魔者,伏其魔法;镇魔者,镇其魔躯。

三功各有侧重,而降魔天功就是降心之道。

此时有一位老地魔心中记起这事,顿时脱口而出:

“莫...莫非是降魔天功!”

他自己说出来,自身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身子却是开始隐隐打颤!而与此同时,他把降魔天功四个字吐出的瞬间,七魔门内,血坞小苦海的疯魔道人,那双目中顿时爆出忌惮的神色。

传说中,被毁掉的三座魔道天境,其中有一处正是小苦海的某位祖师居处!

长恨大圣开辟苦海,惨败于幽黎大天尊之手,发下恶念宏愿才开辟苦海圣境,而曾经苦海圣境之外还有许多同宗圣境,但其中有一处,破败残损,连天域都已是摇摇欲坠,那正是曾被毁掉的一处圣境!

“降魔天功?这......不当是.....”

黑莲法圣琢磨起来,而五尘大士面色悲苦,眸中闪烁不明意味的光华。

他们的心中俱都有杀意在涌动,无他,降魔天功若出,则是魔道大难,若说森罗殿还罢了,关键是他们这些纯粹的魔道,如何还能自处?

而这当中,最不关心的,怕就是黄云老祖了,他黄昏地天上有六位大圣祖师,可以说势力滔天雄厚,便是降魔天功的创立者重显人间又如何,他黄昏魔土照样不惧。

诸位地仙冷眼旁观这些魔首的面容,哪里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而边上诸位神灵妖尊亦是旁观不语。

“不是降魔天功。”

吕道公开口,声音浩大且缓慢:

“你们想得太多了,东皇钟上的经文并不是降魔天功,若那是降魔天功,厄难,你那弟子早就该是成为那李小子的座下童子,而不是现在开悟大道,飘然离去。”

厄难大尊不语,吕道公继续言:“你去了一道开天气数,坐隐也去了一道开天气数,还有苍天公,也去了一道开天气数。”

“你们的弟子,黄世境中的比斗都不用看,如果各家弟子连输九阵,你们就该跌下二重天了。”

“不单单是道主,还有道君....黄世境中的一切都是根据红尘境来变化的,切莫不要太过大意。”

吕道公说完,又笑了笑,看向云雾之下的红尘境,赞叹了两声,转头对身后一直跟随的那个年轻道人开口:

“念心,你还记得这小子吗?他现在,怎么样呢?”

吕道公在询问,而那位年轻道人看向下界,嘴角勾勒起来,笑了一下:

“天下归心。”

.....

第五百八十六章 孤阴孤阳何来长

......

红尘境。

阳天之上,金风玉露徜徉起来,化作温暖的光雨飘散乾坤。

第一天域之外的所有开天道主都把目光投射向那处,此时一位道人飘然而出,身上纯净无暇,不是仙家,更不是魔道。

他那面容,所有的开天道主都没有见过,此时听得他长笑一声,随后洒脱而走。

“他是谁?”

有开天道主奇怪,那气息不曾感觉过,面目更是不认得,而这时候,却有人皱起眉头,细细思索,忽的眼中露出惊容,那二话不说,转身而去,化一道魔风追着那位道人消失不见。

紧随着,白衡山的越火出来,手中持着神兵却邪,对诸位开天道主见礼,这时候有人看他走出,便是急忙上前道:“如何,可是胜了?”

“三位打一位,这应当是稳妥的紧!”

有人已经笑起来,似乎认定了越火的胜利,而越火看的他们这般高兴容貌,苦笑一下,摇摇头,把那剑柄托着,拱拱手:“我认输了。”

四字如雷,诸位开天道主顿时一愣,而又是刹那,卢生出来,面色晦暗,见到诸多开天道主,只是长叹一声,却半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来。

看见这副场景,诸多开天道主这才相信,原来他们真的败了。

“哈哈哈哈——!”

诸多开天道主之中,有些是李辟尘的熟人,此时俱都是大笑起来,在见证了这场比斗的结果之后,他们散开,持着开天之兵飘然离去,显然心情大好。

而更多的开天道主则是面色难看,更有人气在心头,此时站定在阳天之外,拿着开天之兵便开始向第一天域内叫阵起来。

话不过三,手中开天兵震,那位开天道主抬头,忽见到那大钟压世,此时四面八方,无数山河众生仍不曾化去,便看前方道人缓步行,足下金莲生,身边白光茫茫,又有仙魔神圣道影随行。

“嘶......”

那开天道主顿时心中发冷,原本激动上火的气势陡然衰落下去,不自觉的,蹬蹬蹬连退三步,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那威势摄住,居然不进反退。

然而此时他当真是心中宛如被凉水泼下,半点战意也无,之前愤怒全消,当即拱手,也不敢再多发一言,径直而退。

无数开天道主看见这般场景,俱都是心中叹气,面上化作漠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而此时已经有人纷纷离开,显然是见到此方士气已失,知道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第一片阳天域划出,那无数众生静坐云霄,口中念诵浩大经文,这一次不再是度人经,而是太华山的入道经。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那些影子在念诵,他们的神态庄严但又安详,闭着眸子,就如同从岁月尽头静坐至此的古老神圣,他们的身躯上沾染尘埃,那是红尘的念头,但轻轻一抖,随着诵经的声音,那些尘埃化尽,昭告着岁月的流逝不息。

这片天域在扩大,直至到达了一个极其辽阔的境地方才停止,第一片天的“域”被定下,那无数开天道主都在叹息,乃至于看到位居于众生道影中央的那个年轻道人,居然不约而同的,从心中升起一丝尊敬的念头。

“退去吧,他已经成了这方天域的主宰,不可更改了。”

有人开天道主叹息而去,他这一走,顿时引动许多开天道主的散开,而仍旧有开天道主留下,不曾走,他们在观看李辟尘法,再仔细窥视那些众生。

“整个人间的诵经声....太浩大了.......这确实不是一人可以抵抗的。”

“真个化作一方教主一样了,难道他要开坛讲法,在这片阳天之上教化众位道主么?”

开天道主们在思量,更是在探讨对方的法,然而不论他们怎么探知,都只能感到一片浩大无尽的意念,真个宛如众生在苏醒,从云原之上传来念头。

这更让他们心惊了,不知道李辟尘是如何能够承载这么众多的念头的,而那口大钟更不是凡物,让他们心惊。

这当中,更有人不甘心,仍旧对那口大钟心存觊觎,试图想要找准时机出手,把那口东皇钟从对方头颅之上摘下。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其他阳天处,已经有开天道主进行拼杀,决定第二片阳天的归属。

然,孤阴不生,孤阳不涨。

......

阴土之处。

无数的山岳崩毁,当中露出一位又一位先天道君的身影,他们从长久的沉眠中醒来,渡过开天大劫,被第二阵开启的声音惊醒,此时正是要进行大地疆土的划分!

划天分地,兵锋所指,天地不赦!

相比阳天之上有李辟尘的突然参与,阴土之处,各位道君杀成一片,而那些原本藏身在天的先天之圣被第二阵规则打落阴土,那心中是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要好好发泄一番,更是顺便带走一些同门的气数。

轰——!

一座阴山神岳被炸开,那出手的是一位武仙!

力可沉山,臂能抬海,而烟尘起落,那位仙人露出真容,却正是黄家天凉。

呼——!

阴山神岳崩塌,当中一位沉眠者苏醒,出面来至,却正是北极子阴恒。

“黄道友又见面了,只是这打招呼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友好啊。”

阴恒从山岳之中走出,身外毫光喷薄,银华如雨,而黄天凉对他伸出掌来,拉开架子,气势澎湃:“当年银河一别,又同赶赴龙华,大闹其宴,今日重新聚首,我当年正是想和你一较高下。”

阴恒看他,笑道:“一较高下?当年你可是异常惧我,算了,看起来你当是修行了什么妙法,亦或是武功有所精进?不论如何,手底下见真章吧。”

“我不曾炼化开天之兵,故此困于阴土,不过看到你也在这里,我心里好受多了。”

这话说的黄天凉面色一尬,而后就是道:“当年学艺不精,如今之我非昨日之我!”

言语落下,悍然掌出,那施出太伤拳法,起手便是劈山崩雷式!

阴恒笑起,那五指摩弄,此时从地上直接拔起一片连绵空山,只是一扭,便化作一颗银辉星辰从天坠下!

二人交手,天塌地陷,而正是打有二十回合,突然间,昏暗沉沉的阴土之上,居然有日月的光华突然降下!

一名道人手中持着金镋,以最凶猛的姿态,杀到了人间!

第五百八十七章 曾经师长今日敌

日月光王!

太阳的光辉照耀大地,撕开厚重的黑云,落下阴土之上的第一道苍茫道光!

太阴的明华洒落坤土,拨开缠绵的宏雾,定下阴土之上的第一道暮色寒光!

那道人持着金镋,此时杀到阴土战场,正见前面露出一片尘埃雾土,道人却想也不想,挥起那鎏金镋,刹那便劈开一片大地!

暴烈的力量撼动阴土,引动无数道君抬头,那当中,有两位道君出手,同时对着这突然闯入的敌人打出法印,一时之间,山河崩流,尘土倒卷,带着隆隆的鸣响,将万里恶土全部撕开!

“斩——!”

金镋打落在地,劈开二圣之法,那两位道君连退,一人面目凶恶,一人面目秀美,此时那前者手中升起一尊大鼎,后者手中抬起一朵黑莲。

“哪里的道友,擅自闯入这方阴土大地!”

“哪里的妄徒,岂敢破坏此方定疆之斗!”

两位道君施展法术,他们同时有惊,毕竟那不速之客居然撕开阴土疆域,从天上直接坠下,参与到这里的角逐中来。

阳天之中道主比斗有金风玉露阻隔,而阴土比不得阳天坚固,这里只有尘埃雾土,只能作疆域划分的边界罢了。

道君的战斗比道主们要凶猛的多,毕竟他们没有开天之兵,数量远胜,而阴土之中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则便是拼杀之时以一人对一人,败者离疆,胜者镇守一方疆土,法力自复。

然而此时,与阳天一样,这个规矩短暂的被打破了!

“莫非是开天道主不成!”

他们见到这道人从天而坠,自然认为是天上的道主落下,不由得有人心中生出奇怪感觉,暗道此时天地疆域还没有划分决定,为何会有道主从天而坠?

一开始的规则之中也没有说过有这么一出啊。

那道人坠地,挥动手中的鎏金镋,无数明光化作万千神刃斩出,劈山摧海,那两位参战道君刹那出手,一人举起大鼎定住山河万川,一人持起黑莲散起漫世魔华,要灭掉那日月之光。

“藏鼎观和极乐明教同时出手,仙魔统一战线,这种景色还真是千年难见啊!”

这道人不是旁者,正是任天舒!

“既入九玄论道,不来这方撒泼,那里算得上是修行一场?!”

“来战,来战!越多越好!”

他持日月光王鎏金镋而动,这兵器乃是法光化作,以日光炼,以月华淬,与宝莲灯也不遑多让,此时舞动起来,带着那天上的日月齐齐发出浩大烈光,似如要镇压整片阴土大地!

日光化雨,斩落无尽,那大鼎之上崩开缺口;

月光化雾,劈开尘土,那黑莲之上落下花瓣。

两位道君悚然而惊,此时不敢怠慢,急忙催动浑身法力,一时之间与他斗在一处,打的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道主落地,你那开天之兵是被人打碎了吗!”

又有一位道君杀来,手中浑天大棍舞动,看见任天舒头顶上一道气数直贯阳天,冥冥之中见到那仙山沉浮,顿时又道:“原来你不是道主!”

任天舒转过头去,张开口,突然吐出一道烈日火华,那精粹纷乱,铺面而至,成无数光明大鹰,那位道君顿时舞棍而挡,同时退开。

“白衡山的定世法棍,你们这山门还真是喜欢凑热闹!”

鎏金镋舞,砸在那棍子上,此时那棍光爆出虚影,并不是真实兵器,而那道君面色一变,陡然开始退后,只觉得手中棍山有盖压无穷神力,似十万大山加身,推脱不得!

任天舒把那道君推开数万里,一路上放开脚步,化作日月光王的法身,而那道君同样化出高大法相,然仍旧被一路推着,也不知道撞倒多少座绵绵阴山,溅起漫天的尘土,撼动整片坤势大地。

一朵黑莲飘荡而来,当中分开日月黑光,而任天舒看见那黑莲,直接呵斥:“下乘的日月之道,米粒之珠,也敢于皓月之前大放光华?!”

“夜明之珠,岂又敢与大月争辉?月华虽明,却不敢与太阳斗法!尔何来的勇气!”

手中鎏金镋猛地一抽,这一下直接把那黑莲砸落在地,只是一个转镋的动作,便将那法物磨灭殆尽!

日月烈火吞吐而出,把那位极乐明教的道君砸翻在地,不得不说,这入论道之阵后,境界法力同时化作先天之圣,可谓是给那些原本低境的仙家占尽了便宜!

此时,便是比较自身对于道的理解了,孰高孰低,一眼明判,即使给予的法力相同,但是道上加持的法力,仍旧让人可以分出高下!

你的道压不倒我的道,便要被我蹂躏!

而于此同时,远方处传来虎啸狮吼,其音震荡乾坤,令无数道君心中猛震,居然升起慌乱的感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柱,你们是天柱上的仙家!”

那位白衡山的仙人看破任天舒跟脚,顿时开口:“原来如此,得了开天功德,给你们破开了第一阵!此时你们参战,是要在这里夺去阴土吗!你们的开天道主呢?”

他把话落下,而就是此时,阴山之中突然有夕日难光汇聚,那其中行来一人,步履稳健,手中托着一尊玲珑宝塔,上刻十方时辰。

那人肩上站着一只寒鸦,坐下骑着一匹瘦马,蹄音起落,便是黄沙倒卷,百草灭刹。

“任天舒——!”

他距离极远,但却遥遥开口,身后那轮夕阳如火,伴着黑云滚滚,凶恶至极。

任天舒把鎏金镋收回,站立乾坤之中,那法相撑天镇地,遥遥盯着那位走来的魔道之君,沉吟良久,忽然大笑而起。

“喻己君!五师兄,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的话语朗朗,而对面骑着瘦马的人语气低沉,当中满是滔天的杀意。

“叛逆之徒,我如何不记?”

“城上映夕阳,黑云也苍狗!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

那道人开口,话语之中满是杀念,面上却是平静的紧,此时把那手中玲珑塔托起,向天一盖,刹那成遮天之势!

“任天舒——!”

喻己君高声开口,那当中杀意森然,却又伴着一缕兴奋。

“尔叛魔归仙,背弃祖师,忘尊教诲,如今我杀你于此,取你项上头颅归去,交托老祖,以成我之功果!”

“我看你还能狂至几时!”

任天舒听得这言,顿时肆意大笑起来。

“不曾叛魔,更不曾归仙!我乃是叩在大道之前!莘莘学子,昭昭圣王!你若是想要取我头颅,大可试试——!”

.......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太微太伤争阴阳(上)

“大战已至,连天柱上的仙人也下界来了.....”

那日月光王驾临阴土,当中浩大神光与威能震动乾坤,无数道君遥遥观望,见那处四位至尊打在一起,掀翻无数初生山河,挑海逐日,担山赶月。

而其余诸处,亦有鏖战同时发生,那不单单是诸多仙魔魁首,亦有散数道人,亦有妖类旁尊,亦有神道尊神,此时也都不分彼此,皆为先天之圣,唤道君之名,打在一处,摇晃此方阴土大地。

这里面,战局绵绵,最多的道君,还是当属诸多下宗。

这下宗之内,也不仅仅只有云原本土的仙道宗门,亦有其他大洲的客家仙。

当初天门接仙,二十年一开的天门恰巧遇到九玄论道,故此这些仙人都不曾离去,尽数留下。不单单是太华山准许自己下宗仙门留下参与论道,那其余诸多仙山福地亦是如此。

轰——

一位武仙出世,步踏尘埃,足履山海,身上衣袍猎猎,淡衫素色,发簪略有杂乱,那伸出手去,轻轻一合,只听得阴土人世响起一声浩大念语。

“止戈——!”

正如曾经在沧海群山内武仙人施展的功夫一般,一刹那,凡其音所至之处,一切杀生之法尽数散去,凡其音所至之处,那无尽杀意尽数消弭。

“谁!”

有道君怒起,提兵杀来,而那位武仙人此时踏出一步,双手轻轻一盖,只是这一个动作,顿时如光阴被拘,千年陡锁,那杀来道君只觉得眼前大道变幻,却是浑身陡然如遭九天神雷猛击,被一瞬间拘到那武仙人身前六尺之地!

“你.....”

那道君震骇,此时身前这位武仙人道行极高,故此大道压制之下,他瞬落下风不能抵挡,又感对方手中雄浑道行,陡是大惊失色。

“太伤止戈殿..........你是六圣中的哪一位!?”

他被抓住,口中说出莫名的词汇,而那位武仙人抬起头来,看向他,吐出气言:

“人间世。”

三字落下,尘埃皆起,那道君陡然浑身大震,骇道:“真的......你是人间世......”

“徐无鬼,哀元年,今不伤,青门圣,四气神,人间世.......你....你是当世的六圣第一!”

“为何....你居然没有炼化开天之兵?为什么?”

他心中震惧难言,终于确认自己不曾认错,这武仙果然是太伤六圣。

武仙人把这道君放开,道君身躯自主,但却连连退后,此时手有颤抖,却看前方武仙低头:“天下六尺,人间三寸,六尺为步,半步为武....”

“止戈安和,此方大地归我手中,你且退去吧。”

他把话落下,这位道君如蒙大赦,顿时转身遁离,再不敢停留半点。

而这边的动静瞒不过诸位观战的道君,于是有人听得清楚,当闻那“人间世”三字之时候,顿时睁大了眼睛。

徐无鬼,哀元年,今不伤,青门圣,四气神,人间世.....此是太伤山的每代六位人仙至尊的称呼,合称太伤六圣,代代有变,但毫无疑问之一点,那就是此六人的武道造诣在同代武仙之中皆是最高。

这只是一个称呼,并非是六仙本名,代表着同代之中武道六种绝技的顶峰,而人间世排位最末,道行必然是最高,这是反着来的。

远方之地,阴恒与黄天凉激战,当撇开日月光王,又听得人间世三字,阴恒看向黄天凉,道:“黄道友,我记得你也文法宫的弟子,你师尊似乎还是当代宫主?”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露出真正法名了呢?”

阴恒手中摩弄星辰,北极光辉带动银华白雪,漫布天乾,而黄天凉抬起头来,长叹又笑:“我道行不高,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太伤的人仙六圣之一?”

“无他,我只是觉得,你之前说今日之你已经非昨日之你,但这距离龙华不过短短两年,又何来什么莫大机缘?还是说,有什么机缘比龙华中的银河更大?”

阴恒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而黄天凉叹息一声,随后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哀伤之意。

宛如众生恸哭,看寒雪飞舞!

“哀元年!”

阴恒大赞:“好气势,好武道!”

.....

所谓【徐无鬼】乃是己道之武,拳居于真,真中幻鬼,鬼窥真灵,外道不惑,唯自己尔,奉自己为真实,其余皆是虚幻;

所谓【哀元年】乃是恶道之武,拳中悲苦,大难临头,凶境霸横,破釜沉舟,绝死之斗,越是绝境,其拳法越是凶猛无铸;

所谓【今不伤】乃是烈道之武,金筋铜皮,钢躯铁骨,水火不浸,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所谓【青门圣】乃是文道之武,口中山河,挥指为兵,点土成士,一气摄神,袖纳乾坤;

所谓【四气神】乃是圣道之武,祭乾之天,拜坤之地,尊祖之师,春秋冬夏,借圣于身;

所谓【人间世】乃是天道之武,山河百骸,天上人间,天下六尺,人间三寸,玄奥难知。

.....

黄天凉露出真正道行,此时言起,声音高渺决绝:

“自银河离去,我回太伤,恳求师尊赐我修行之法,于是....经历颇多,恶难重重,生死也曾走过,这当中种种表过不提,只后来,我终是继承哀元年之名讳,于六圣之中,排位末二。”

“阴恒,此番九玄论道,我太伤此代六圣齐至,你且看看,我这代的六圣,究竟是何等威风!这又比你太微山的七曜二尊九星君如何!”

他高声而喝:“北极子阴恒,七位星君、二位尊辰,北极至圣,如今你境在玄光,功抵神仙,赌上太伤太微之名号气数,你可敢与我死斗!”

阴恒笑:“黄道友要与我死斗,这般确实是厉害,不敢不从,不敢不战。”

“太微星辰立于天顶,太伤武仙列在大地,然人力有穷,天力无穷。”

北极南极二圣尊,北斗之位七星辰,再加上天枢贪狼,天璇巨门,天玑禄存,天权文曲,玉衡廉贞,开阳武曲,摇光破军。此为七君二尊。

二人施展道行,拉扯星河坠落,斩大雪漫天,又看烟尘四起,八荒山崩。

四面八方烟尘震,而武仙“人间世”所在之处,又有数位道君围来。

“人间世,你可敢与我一战!”

一位武仙开口,而人间世抬眼望去,略是看了半响,道:“你不是我太伤山的武仙,亦不是下宗之辈,你是那一脉的武仙人?”

“隶属太华山,下洲大荒山天行宗!今日来此领教武仙祖庭之威!”

那位仙人拱手,而人间世长叹一声:“阴土不定,乱乱纷扰,我刚胜了一场,法力复归,好,既然你要领教祖庭威风,那我便让你看看。”

“太华山的气数,确实是该降一降了。”

他伸出手去,这一瞬间,天地失色,光阴坍缩,如拘乾摄坤,刹那把山河缩在六尺之地!

......

太微与太伤对上,整片阴土处,无数的山门强者都在苏醒,这惊艳了乾坤,更是让无数的小宗门看的眼花缭乱,终是知道这天有多高,这地有多厚,这洞天之下,究竟有多少天骄!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太微太伤争阴阳(下)

.....

青光灵华,一颗星辰遥遥升起,光华绫展,聚万阳来朝。

素衫武生站立在天域之外,见金风玉露刮起,看前面那道姑手中持着一根竹竿,那缓缓点出一指,于是无尽光华盖世而出,变作千军万马又化那天兵天将。

“素衫的武生,你要与我在此一斗吗?”

“道姑,此方天域还不曾定下,我来争夺,本就是自然之事。”

“恶客敲门却也不报名讳?”

“道姑,你也不曾报上名讳。”

二人站在阳天之中,那无尽天兵冲杀,素衫武生指点而下,于是千军万马便跟随而动,而对面那女子挥了挥手中竹竿,于是那些天兵还不曾靠近她身,便顿时化作阳气散尽。

你来我往,你聚集千军万马,我点下生死明光。

“春天之德,化育万物,然阳气过盛,汇成火光.....你是太微的星君?”

素衫武生对那前方道姑开口,女子挽起青丝,莞尔而笑。

“玉衡廉贞,张木槿。”

她道出姓名,正是张木槿。

龙华离去,她不曾渡过银河,但回到宗门之内,晋升太微,却凭借交让之木衍化枯荣之道,逼退无数同代弟子,借那竹竿之能,被授玉衡之尊位。

生死,枯荣,她当初去寻的本不是那交让,而是碧海青天心,不过世事无常,阴差阳错,却让她得了莫大好处。

不是谁都要去龙华,各人有各人的考量,有时候最好的未必是适合自己的。

而那竹竿不是旁物,正是“七截影”。

道姑言罢,素衫武生微微眯起眸子,回应:

“青门圣。”

太伤山六圣之一的青门圣,排位正三!

“原来是太伤山的六圣,早有耳闻,九玄论道之前,宗门长辈已经知会过许多该注意的人,青门圣乃太伤六圣之一.....”

“徐无鬼、哀元年、今不伤、青门圣、四气神、人间世......没想到武生居然是鼎鼎有名的青门圣啊,这可真是......”

她巧笑嫣然,而素衫武生右臂大袖一舞,他左臂是短衫,右臂是大袖,看上去滑稽古怪,然而任何知道他的人都明白,这并不可笑,甚至异常可怕。

青门圣,文道之武,出口山河崩,落指万兵现,点土化天将,那一人便是千军万马,是将浩然武道修行至极致的一脉。

文武相合,功盖千秋,故此道中人,于太伤山中列位,唤“青门圣”。

“一位星君对上一位武圣?谬矣!”

一道浩荡声音传来,看阴山流水,看明光恢弘!

一位女子披云霞而来,头顶一颗虚幻星辰,那当中昏暗无语,似阴阳混沌。

一闪大门从那处恢弘而起,青门圣望向那人,微微蹙眉,随后道:“天璇巨门,阴暗昏沉,主是非光阴.....”

那女子仪态端庄,手握绫罗,似九天仙子坠下人间。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她缓缓踱步而来,顾盼生辉,对青门圣轻轻一礼:“一位星君对一位武圣,此双方武力不平,还是两位星君共战一位武圣吧。”

“皆是开天道主,三圣论战,言谈转法,还请青门圣亮开天之兵。”

青门圣不语,此时伸出两根手指,那直接竖起并作剑指,就是这个刹那,那两根剑指宛如化作金刚琉璃,绽放无量光辉。

“文武二剑!”

武仙人竖起两根手指,一为文剑,一为武剑,文武俱在,浩气长存!

.......

另外一处天域。

金风玉露早已刮起,而那当中,两位开天道主比斗,看那星辰高悬,看那运风转火。

一位武仙杀至,与那星君鏖战,这武道仙人看不清面容,总是朦朦胧胧,如无面之鬼,那手中拳法连开,而那星君点下指来,于是头颅之上那星辰落下绯光,化无数桃花之瓣,同时带下度世雷火。

“徐无鬼,你裂我桃花杀法,然而虽是明悟己道,拳法高绝,但仍旧不得抓住我之真身,以天枢之尊,贪狼之位,避难与否皆由我心中一念。”

他吐出气来,化一道桃花杀气,以三清之法驾驭一浊,三清引一浊化桃花杀气,从阴土之中绵绵抽来浊云,而前面那面目朦胧的武仙人则是连连出拳,震开无数桃花花瓣。

一朵桃花落在他身,陡然被他震裂,而此时,贪狼星君不知施展什么法术,那原本的虚天之内,阳气汇聚,变化无数桃花刀瓣,当中杀气沸腾,只是刹那,便斩入徐无鬼身中。

血染赤桃,徐无鬼被无数法道刀刃加身,然而却如无事之人,陡然一拳砸落,贪狼星君心中突惊,霎时避开,却仍旧被抓住臂膀,而后被重重摔在阳天。

徐无鬼身上的伤痕渐渐灭去,转眼之间,那些桃花杀气尽数消弭,而他的肉身再度化作无铸金刚,一步踏出,逼近贪狼星君。

从头至尾,徐无鬼不曾说过一句话。

.......

阴土某处。

六位道君围攻肆虐,施展恶火洪水,劈大地山岳,那翻江倒海,而当中所针对一人,乃是那太伤山的武仙家!

麻衫紫履,红绸披发。

六圣之一的今不伤。

金筋铜皮,钢躯铁骨,水火不浸!

“打完了?”

他看向那六位道君,随后猛地踏出一步!

如太古走来的至尊,只是刹那,一拳便将一位道君砸翻在地,那手中抬起的神兵顿时被打的碎裂,那一拳之威,几近开天之兵!

徒手裂人仙重宝!

这等威能骇退其他道君,而正是此时,那远方处,一道星辰道光砸落,震在今不伤的身上。

两颗天星浮动,洒落阴土之上数道开天星辉!

天权文曲,开阳武曲!

一位紫袍道仙,面目英俊,头顶钧天之观,手持一杆圣人尺;

一位黄袍道仙,面容秀气,头扎道法之簪,背负十二柄金剑。

今不伤抬起头来,哈哈大笑,其音震动云霄,直欲传入阳天去!

“今不伤,我乃今不伤,天上天下,同代之中,非地仙之器,无人可以伤我!”

“又不是开天道主,哪里来的威风!”

.......

阳天某处。

一位道人静静端坐,面目寻常,那身上披着最寻常不过的道袍,就像是某个不起眼宗门中刚刚入派的新手弟子。

前面的金风玉露刮起,而后露出两颗星辰的光华。

天玑禄存,摇光破军。

金袍道人头戴平仙观,面容清秀,手拿法道金铃。

白袍道人束发在后,容颜俊逸,手持一杆银华黑缨枪。

端坐阳天的道人睁开眸子,此时那脸孔之外,又露出三张侧脸来。

“乾坤祖师,法相皆我,神无无念,大道空天。”

他口中念诵经文,此时那四张面孔作不同表情,又在瞬间消弭于本尊之内。

“四气神,我们本不欲与你争斗,但现在其余的星君都和你们六圣对上,我们不打,说不过去。”

“四气神,得罪了,正好,若是你道行不精,便把这阳天让出来吧。”

二位星君向前进步,而四气神抬起头来,手指竖起,上下一转,顿时四方天外阳气汇聚,衍化春夏秋冬。

“春神大生,夏神少死,秋神少生,冬神大死。”

第五百九十章 阳天定世八圣攻

......

阳天道域蔓延,随着诵经声不断扩展,绵绵而动,引云海翻卷。

东皇钟高悬与天,举在头颅天顶,钟声不绝。

第一响,第二响,第三响.....

第十六响....第二十二响.....第四十八响.....

第百响.....第百零八响......第二百二十二响.....

随着钟声的震颤,在天顶之处,有一柄天罡刀在同时震颤,随着东皇钟打至第四百响时,那柄天罡刀哐啷一声撕开云雾,四面八方紫色之气与白色之气在回荡,缠绕在天罡刀上,而后看那仙刀缓缓坠落在这方阳天之处。

第一柄天罡刀落在阳天,那种无上的威能顿时传荡整片天域,无数开天道主抬起头来,见到那天罡刀化作一抹流光缓坠而下,带着漫天紫霞与白芒。

李辟尘睁开眸子,伸出手来,看紫霞白芒汇聚,当中露出天罡刀芒,凝成仙刀模样,上刻两个大字,为“天魁”。

魁乃首位之意,这柄天罡刀躺在李辟尘手掌之中,被一握而散,化无尽刀气汇入眉心,而紫之一色为至尊之色,神话之中老聃西出函谷,紫气东来三万里,乃圣道之色;而白,引意为无比高洁与明亮,于森罗万象之中指代极其高远之意境。

“第一柄天罡刀落下了。”

不知何处的天域传来叹息声,同时当中亦有紧张的意味。

天罡刀落,代表着天地有变,这三十六柄天罡刀是定下阳天阴土至关重要之物,而这一道莫大气数此时已经被那持着东皇钟的人得去,更是让诸多开天道主心中升起莫名的心思。

“第一阳天已经不可更改,也就是说那李辟尘得了初生天地承认!”

“这不公平,他那口大钟之中本来就有森罗万象,以众生虚影化众生,这不是欺瞒天地吗!”

有人心中升起妒忌,更是怒火熊熊,于是便又有开天道主持兵而走。

“打碎东皇钟!这样下去,第一天域的顶尖地位不可更改,第一柄天罡刀落,所谓慢了半步就是慢了半世,我们一步慢,步步慢......”

“他有众生的力量,但我们可以聚集更多的开天道主!”

有人出言煽动,毕竟论道之中,第二阵就是拼杀之说,阳天虽然定下,但没有说开天之兵就是无敌,在这种情况下打碎真正的开天神兵,必然能得到莫大气数。

吕道公之前也说过,这当中可联合齐心,亦可单枪匹马,具体如何拼斗,全看他们自身。并且最后也有一条,那就是摘钟。

之前在观摩李辟尘的法时,有一些开天道主心中不甘,意欲从中夺钟,此时听得那些妄心之音,于是皆蠢蠢欲动起来。

呼呼——

第一阳天之外,金风玉露阻隔,此方天域已定,不可更改,但是对其中大钟出手,仍旧是有效力。

他们不对天域本身气数出手,此时只是为了裂钟而来,于是这般滔天气势引动李辟尘睁开眸子,见到天域之外有数位开天道主汇聚,那气势透过阳天之外的金风玉露,直指向自己头颅上的东皇钟。

也有开天道主冷眼旁观,并不参与到裂钟之事内,看见那八位道主到了阳天边界,同时施法,意图影响李辟尘头顶的东皇钟,乃至于摘下或者打碎。

魔云滚滚,妖气滔滔,神光猎猎。

李辟尘目光扫了一眼那前来的开天道主,清点数目,看得是八人齐至,那魔头三尊,神君一位,妖道四名,便是开口:“怎么,你们还不死心,仍要来摘我头顶上的东皇钟么?”

“哪里敢死心?这可是论道之中,第二阵内,但凡有一点增加气数的机会都不能放弃尝试。”

一位魔头掌中升起云华,背上升起灼灼阴魔法相,数有十尊,皆无下体,上身狰狞丑恶,并不是云原之中七大魔道任意一支。

李辟尘望向他:“哪里的魔道,之前的事情落下,还不学乖巧么?”

东皇钟有度魔之威,那之前森罗殿的一位开天道主被炼魔化道,重返道途,这威慑住了清净法天上所有魔道魁首,只不过李辟尘这里尚且不知道罢了。

不过,获丑之前离去,是以真面目而行,许多开天道主都不明白那突然出阵的人是谁,仅仅是有些人带着猜测追去,而此时的这尊魔头,明显是不用脑子思考的类型。

“之前的事情?你败了三位开天道主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吗?”

他吐出气来,冷笑:“我乃万墟州魔道旁门,归在五尘之下,今日聚集诸位同道来此,必要打落你的气数,让你头上那大钟碎灭殆尽!”

他向着前方震步,身后升起一尊庞然法相,带着开天气息,显然之前他是用自身凝聚法相来开天,也算是一个另类人物。

其余七位道主同时出手,那八柄开天神兵,有枪有剑,有钟有鼎,亦有铁环与大印,乃还有一位,是用一根神柱为兵。

“七相妖君,渭兵妖君,朱阑妖君,赏夕妖君,翠山神!”

“红梅洞主,剑拂魔君!”

“诸位,动手吧!”

他高喝起来,同时背后阴魔法相撑天裂地,庞然无尽,化十八神手砸向东皇钟。

所谓阴魔,乃昏暗之中产生之恶浊汇聚,可于人梦中乱神,更可依附于草木肉身,将之化作诡谲外道之魔相,施展三浊之气,简而言之,就是有附身之威,乃是与鬼道接近的魔相。

魔道所能炼出之相有十八,对应曾经的十八座魔道天域,后来十八魔天败落,裂成废墟,那也就不存在所谓供奉的魔相之祖,但是修行之法早已传了下去。

天魔试道圣相,地魔灾厄神相,人魔入迷恶相,鬼魔肆虐法相,神魔贪利堕相,阳魔忿怒火相,阴魔梦道惑相,病魔业力苦相,妖魔三浊本相,境魔无定心相。

此后,又有,善魔分障执相,罗魔阻道幻相,死魔命陨离相,罪魔妄杀缘相,念魔生死底相,狂魔嗔痴疯相,烦恼违命难知相,欲劫色望天损相。

十八道魔圣本相,代表着魔道十八种执念,其中,以天魔试道圣相最贵,以欲劫色望天损相为最耻。

八位开天道主施展大法,为首那位魔头开口,高声呵斥:“打碎那口大钟!”

神兵皆落,然李辟尘轻声一叹,于是四面八方的众生虚影刹那睁开眸子,只一瞬间,俱是伸出手去,把那些神兵抓住,而八位开天道主刚是一惊,下一刻,耳边便响起莫名的回荡之声。

“尔等皆来,不若在此听我诵经,待到心中戾气尽去,再行离开如何?”

第五百九十一章 仙祖聆道坐紫霄

众生如山,大道似海,庞然的力量蛮横的夺去了他们的开天神兵,随后又将他们八人直接镇压在阳天净霄之内!

八位开天道主被压在东皇钟下,此时身上众生化作仙道枷锁,他们跪拜下来,同时身上法力被大幅斩去,宛如要被打碎顶上一花,那种震恐的感觉充斥在心中久久不散。

毫无反抗之力,那当中有人抬头看向东皇钟,却是恍惚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心中错觉,似乎那口大钟比一开始要变得更加强大了些。

气息似乎高涨起来,而隐隐约约,有成为这方天域之主的气势。

任谁也不曾想到,他们刚是出手,法威刚展,却连一回合都没有撑住便被拿下。

入道经化作度人经,那三位魔头神色变得不对劲起来,他们心中的戾气渐渐被化开,那神智又要清醒,而入魔越深者则越是痛苦。

“你....你做了什么?”

七相妖君看得那三个魔头面色狰狞,被枷锁捆缚,如遭火烧雷劈般痛苦,顿时便对李辟尘发问,而李辟尘则道:“自然是度他们重回大道。”

“散去魔身,你们妖类不曾入魔,自然没有这种痛苦。”

李辟尘手捏道印,口中亲诵度人经,那三位魔头在被经文唱诵数遍之后,那身上魔气皆去,当中以剑拂魔君为首,红梅洞主次之,再之后便是那施展阴魔法相,归在五尘的牵头者。

这一次,第一阳天之中的变故不曾被遮挡,而此方变故则是让一些在远远观望的开天道主吓得不轻,当中有人想起最初三位道主与李辟尘交锋,那金风玉露散开之后,有一位不认得的开天道主离去,当时还不曾多想,如今却是悚然而惊!

“度魔!”

红尘境内,阳天上的诸多高手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看见那三位被众生虚影镇压的魔君身上魔气皆去,炼三清而不成仙体,只是返本还源之后,顿时是心头狂震。

“白衡山的炼气道么....这些魔头都化成了白衡山弟子一般!”

有人感觉那三位被度化魔头身上气息,顿时发现似乎曾经感受过,凡有意者,那脑海中不约而同都浮现出当初开天时那位白衡弟子的虚影,手中持云苍帝令虚相,一言落下便为天地之法。

李辟尘的眉心中,紫与白的光华在汇聚,凝成两仪的姿态,那尊贵不能言,高渺不能语,其气浩荡,度人度圣。

经文迭起,三魔盘坐下来,身上戾气皆去,俱是张口,同时诵出经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

东皇钟有洗魔之威!

很快,天域之中所有的开天道主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相比仙神的略有惊奇,魔道至尊们则是一时人人自危起来。

当然,也是有人不相信这种事情,认为度魔简直是无稽之谈,若不是扭转其心,如何能把魔道身上戾气洗尽?入魔之人必然有大执念,大愿望,大疯狂。三者皆有,才达到入魔的条件,岂能是一口钟可以扭转的?

他们是如此想的,最多认为李辟尘是有不可思议的法诀,暂时压制了魔气,但是只要魔心还在,便不算是真正度魔。

天域之中忙着征战,也无人意欲前去一探究竟,但有一点,那八位道主自从进入第一阳天之后,便再没有归来。

与最初的三位道主不同,他们的身影仿佛消失在了阳天,待到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后,第二柄天罡刀开始震颤。

阳天之上,那柄名为“天罡”的仙刀在轰鸣,发出金光清华,而这柄仙刀震动的同时,不少已经抢到阳天净土的开天道主抬起头来,他们皆认为这柄刀会落在自己的天域,然而过去不少岁月,除去李辟尘手中第一柄仙刀之外,这第二柄天罡刀却迟迟不肯落下。

光华浸没,引得诸圣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而正是此时,第一阳天之中产生了变故。

翠山神从中走出,面色平静,那身上的气息不减,而道行却是提高了不少。

他对于自身之道的理解又加深了,而当他出现的时候,惊动不少开天道主,于是立刻有神道的高手来此,见到翠山神,便问:“你在第一阳天之中待了万年,怎么到现在才出来?!”

三界的光阴是虚幻的,整场三界的论道岁月在云原只有百年光景,这说的万年自然是红尘境中万年,事实上,这些“先天之圣”早已经活过无尽的“岁月”了。

翠山神看向那位神灵,面色平静,缓缓开口:

“阳天当定,第一天域中的那位意欲开坛讲法,立仙道贵生之言,我出阳天,正是为了邀请诸位一同赶赴,同听讲法之事。”

他话语落下,却是惊骇人间,那无数仙圣人赶来,当中那位神灵怒喝:“翠山神,你.....你在说什么,我等神道中人,居然要去听仙道讲法?!”

“道不同!此时更是论道之时,你.....你莫非.....”

翠山神摇头:“我只是觉得,对方的道理有可借鉴之处,确实是可当一方教祖,我来此也并非为了争斗,听法定天,划分疆域,共而治之,以决定天地大比的气数。”

“再说,难道诸位,就不想知道如何取到天罡刀吗?反正我是想要知道的。”

他把话说完,最后又道:“我只是如此言会一声,去与不去,皆由得诸位判断。”

“好胆气!”

一位开天道主出面,面色冷然:“拿下开天辟地的功德又夺得开辟阳天的魁首,这道人真的以为他天下无敌了不成!居然让我们去聆听他的讲法,真以为自己是万仙之祖?!”

“去便去,到时候搅闹一翻,我看他脸面往哪里放!”

这方话落下,边上又有开天道主来,言道:“他那东皇钟已成天下至尊觊觎之物,摘下之后他必然气数大降,那法天之上太华山的座次要暴跌,这般动静,他就不怕突然有人暴起?”

“数圣围攻,便是他真乃天下第一也要被人从座位上拽下来!”

翠山神长笑,并不答话,转身便走,瞬息之间消失在阳天之中,回归第一天域。

而剩下的开天道主们则是面面相觑,有人阴沉,有人思索,亦有人大笑不止。

“去,哼!怎么不去!”

有人怒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此方消息传来,瞬间密布天域,于是无数开天道主准备赶赴第一阳天,有人意图趁机摘下大钟,亦有人是真的想要听听他有什么见解,毕竟那是引动了第一柄天罡刀的人。

而当诸人赶赴第一阳天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那金风玉露上,紫气漫天,白芒动世,那一柄天罡刀在其中沉浮,定下这方紫霄高天。

第五百九十一章 仙尊讲法坐紫霄

众生如山,大道似海,庞然的力量蛮横的夺去了他们的开天神兵,随后又将他们八人直接镇压在阳天净霄之内!

八位开天道主被压在东皇钟下,此时身上众生化作仙道枷锁,他们跪拜下来,同时身上法力被大幅斩去,宛如要被打碎顶上一花,那种震恐的感觉充斥在心中久久不散。

毫无反抗之力,那当中有人抬头看向东皇钟,却是恍惚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心中错觉,似乎那口大钟比一开始要变得更加强大了些。

气息似乎高涨起来,而隐隐约约,有成为这方天域之主的气势。

任谁也不曾想到,他们刚是出手,法威刚展,却连一回合都没有撑住便被拿下。

入道经化作度人经,那三位魔头神色变得不对劲起来,他们心中的戾气渐渐被化开,那神智又要清醒,而入魔越深者则越是痛苦。

“你....你做了什么?”

七相妖君看得那三个魔头面色狰狞,被枷锁捆缚,如遭火烧雷劈般痛苦,顿时便对李辟尘发问,而李辟尘则道:“自然是度他们重回大道。”

“散去魔身,你们妖类不曾入魔,自然没有这种痛苦。”

李辟尘手捏道印,口中亲诵度人经,那三位魔头在被经文唱诵数遍之后,那身上魔气皆去,当中以剑拂魔君为首,红梅洞主次之,再之后便是那施展阴魔法相,归在五尘的牵头者。

这一次,第一阳天之中的变故不曾被遮挡,而此方变故则是让一些在远远观望的开天道主吓得不轻,当中有人想起最初三位道主与李辟尘交锋,那金风玉露散开之后,有一位不认得的开天道主离去,当时还不曾多想,如今却是悚然而惊!

“度魔!”

红尘境内,阳天上的诸多高手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看见那三位被众生虚影镇压的魔君身上魔气皆去,炼三清而不成仙体,只是返本还源之后,顿时是心头狂震。

“白衡山的炼气道么....这些魔头都化成了白衡山弟子一般!”

有人感觉那三位被度化魔头身上气息,顿时发现似乎曾经感受过,凡有意者,那脑海中不约而同都浮现出当初开天时那位白衡弟子的虚影,手中持云苍帝令虚相,一言落下便为天地之法。

李辟尘的眉心中,紫与白的光华在汇聚,凝成两仪的姿态,那尊贵不能言,高渺不能语,其气浩荡,度人度圣。

经文迭起,三魔盘坐下来,身上戾气皆去,俱是张口,同时诵出经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

东皇钟有洗魔之威!

很快,天域之中所有的开天道主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相比仙神的略有惊奇,魔道至尊们则是一时人人自危起来。

当然,也是有人不相信这种事情,认为度魔简直是无稽之谈,若不是扭转其心,如何能把魔道身上戾气洗尽?入魔之人必然有大执念,大愿望,大疯狂。三者皆有,才达到入魔的条件,岂能是一口钟可以扭转的?

他们是如此想的,最多认为李辟尘是有不可思议的法诀,暂时压制了魔气,但是只要魔心还在,便不算是真正度魔。

天域之中忙着征战,也无人意欲前去一探究竟,但有一点,那八位道主自从进入第一阳天之后,便再没有归来。

与最初的三位道主不同,他们的身影仿佛消失在了阳天,待到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后,第二柄天罡刀开始震颤。

阳天之上,那柄名为“天罡”的仙刀在轰鸣,发出金光清华,而这柄仙刀震动的同时,不少已经抢到阳天净土的开天道主抬起头来,他们皆认为这柄刀会落在自己的天域,然而过去不少岁月,除去李辟尘手中第一柄仙刀之外,这第二柄天罡刀却迟迟不肯落下。

光华浸没,引得诸圣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而正是此时,第一阳天之中产生了变故。

翠山神从中走出,面色平静,那身上的气息不减,而道行却是提高了不少。

他对于自身之道的理解又加深了,而当他出现的时候,惊动不少开天道主,于是立刻有神道的高手来此,见到翠山神,便问:“你在第一阳天之中待了万年,怎么到现在才出来?!”

三界的光阴是虚幻的,整场三界的论道岁月在云原只有百年光景,这说的万年自然是红尘境中万年,事实上,这些“先天之圣”早已经活过无尽的“岁月”了。

翠山神看向那位神灵,面色平静,缓缓开口:

“阳天当定,第一天域中的那位意欲开坛讲法,立仙道贵生之言,我出阳天,正是为了邀请诸位一同赶赴,同听讲法之事。”

他话语落下,却是惊骇人间,那无数仙圣人赶来,当中那位神灵怒喝:“翠山神,你.....你在说什么,我等神道中人,居然要去听仙道讲法?!”

“道不同!此时更是论道之时,你.....你莫非.....”

翠山神摇头:“我只是觉得,对方的道理有可借鉴之处,确实是可当一方教祖,我来此也并非为了争斗,听法定天,划分疆域,共而治之,以决定天地大比的气数。”

“再说,难道诸位,就不想知道如何取到天罡刀吗?反正我是想要知道的。”

他把话说完,最后又道:“我只是如此言会一声,去与不去,皆由得诸位判断。”

“好胆气!”

一位开天道主出面,面色冷然:“拿下开天辟地的功德又夺得开辟阳天的魁首,这道人真的以为他天下无敌了不成!居然让我们去聆听他的讲法,真以为自己是万仙之祖?!”

“去便去,到时候搅闹一翻,我看他脸面往哪里放!”

这方话落下,边上又有开天道主来,言道:“他那东皇钟已成天下至尊觊觎之物,摘下之后他必然气数大降,那法天之上太华山的座次要暴跌,这般动静,他就不怕突然有人暴起?”

“数圣围攻,便是他真乃天下第一也要被人从座位上拽下来!”

翠山神长笑,并不答话,转身便走,瞬息之间消失在阳天之中,回归第一天域。

而剩下的开天道主们则是面面相觑,有人阴沉,有人思索,亦有人大笑不止。

“去,哼!怎么不去!”

有人怒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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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天上道主聚华光

轰——

一道莫名的气势出现,斩断了十九秋的镇压,而这位魔道高人转头望去,见到一位素衫武生缓步而来,凭借脑海中对于各大宗门年轻高手的影响,十九秋....张元极在短暂的思索后,道出了这人的名字。

“青门圣?”

太伤山的六位武圣之一,而不单单是他,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看不清面目的人以及一位面容清秀的道者。

徐无鬼,青门圣,四气神。

“哼!你太伤山三位武圣在此,是要拉偏架吗?”

张元极望向他们,而三位武圣当中,青门圣道:“拉偏架?不,要是可以,我准备在这里把你收拾了。”

“血坞的黄口小儿,在你家长辈面前,还不乖乖跪下磕头?”

青门圣对张元极嘲讽,而后者目光冰冷:“我倒是不介意在这紫霄天外,把你这太伤山的气数降一降,让你太伤六圣变成五圣!”

针尖麦芒,这里气息汹涌,而又看远方,有星辰光辉落下,那数位星君来至,太微山的几位高手也到场,和太伤山的三圣照过面,其中天璇巨门星君对着青门圣抛了个媚眼。

“哼!”

青门圣面色一变,顿时冷下脸来,而边上徐无鬼则是转过头,那看不清的面容似乎有些变化,而青门圣感觉道徐无鬼的注视,顿时道:“你莫要看我,什么事情也没有!”

“女子如此放浪,成何体统!哪里还能称唤星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简直.....伤风败俗!”

巨门星君的到场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而正又在此时,远方突然汇来数道无根之气。

白衡山的诸位高手到场,而同行的还有太虚山青云宫的几位弟子。

“白衡山行炼气之道,一代九位炼气上士......”

“冲气以为和......元炁子,冲炁子,古炁子,望炁子,朔炁子,龙炁子,清炁子,绝炁子,浩炁子。”

有人看见那几位白衡山的道人,当中便有最初开天辟地时的那位白草,他持帝令一幕令诸人无法忘怀,此时纷纷开始猜测起来,思量他究竟是炼气九士之中的哪一位。

“不要想了,他哪一位都不是,仅仅是一位真传罢了!”

有人冷声开口,显然是认得,而白衡山也并没有否认,此时来到这里的高手仅仅有九位,但这当中,炼气九士仅有四位。

并不是所有人都炼出开天之兵,更有一些人自己存着自己的考量,此时落在阴土,皆是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

“太虚山的那几位呢?五观之中一代一位各有一尊绝世高手,各唤“观魁”。那鼎鼎有名的杨安石是第五观的魁首,那么这里的几位,又有几位观魁?”

太虚山修行五行法道,衍化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之术,此时听得诸人言语,那太虚山处行来的诸多仙圣中,有两位身上暴起仙光,一位金光猎猎,神气森然,引动无数刀兵鸣响;一位水光滔滔,气势宛如百川千江汇聚成海。

“金行与水行,是第一观与第三观的观魁。”

“金魁水魁.......”

有人感应对方身上气势,只觉得浩荡无尽,便熄了窥探心思,而那二位观魁也不曾多说什么话,只是走到剑拂不远处,对他拱手:

“太虚山诸位开天道主已到,可否让我等入内听那至尊高见?”

金魁显然也并不待见李辟尘,毕竟高手之间鲜有服气之辈,更遑论李辟尘并非首座,光讲地位,根本不够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太华山的几位首座他们都知道名讳,在论道之前师门长辈已经先行知会过,而这当中,特别有仙山提及过李辟尘,但对于这些弟子来说,大部分心高气傲,本就是觉得,如果这个所说弟子真的有那么厉害,又为什么不让他接任太华首座之职?

地位是实力的体现之一,就如同他们,披荆斩棘走到这里,而对方却仅仅是一个真传弟子而已,即使传奇再多,于他们来说,不曾亲眼见识过,自然是不惧。

这一次开天同理,李辟尘一人击退三位开天道主,但即使如此,更多人还是觉得,他是凭借手中神兵之利,也无怪乎很多人试图把那口大钟打碎了。

但再是不服,也不会在外面大放阙词,毕竟凡间有话所言甚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嘴上的功夫谁都会说,道行的吹嘘谁都会讲,只有手底下的和头顶上的,那才是硬道理。

剑拂点点头:“诸位可自行入内......只是稍安勿躁.....”

他话落下,边上很多开天道主在四下打量身旁来客。

“太虚山的金水二魁,白衡山的四位炼气上士,血坞的两位告死行者,太伤山的三位武圣人,太微山的六位星君.........好大的阵仗!”

“等等,还没结束!”

有开天道主目光一凝,望向远方,那处正有浩荡云霞汇来!

“来了!”

有人高声言,而待天边云霞散尽,那有长笑之声响起。

“我感应到此方有浩大剑意,却连忙来此一观,不曾想居然是你!”

那云霄之上的尊者露出面目,踏在阳天之外,此时四尊高手来临,为首一人身后负柄长剑,第二位腰间别着大锤与凿子,第三位背后斜负十六柄长短不一的仙剑,倒是与开阳武曲星君有些相似。

那最后一位,提着一杆大旗,头戴云霄观,身披火凤衫,威风凛凛。

“太白山四位地元尊者!”

太华山炼天罡化气,太白山举地元成宝,此为天地相对之宗门,而太白山足踏大地,成立宗门远在太华之前,前后差距约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正是一个元会。

“负剑的乃禁剑尊者,那持锤带凿的乃是驱神尊者,那斜负十六剑的乃是请仙尊者,那最后一位带着大旗而来的是解厄尊者。”

“太白山以宝物立宗,各种法器几乎都出自其手,太华铸兵,太白炼宝,天地乾坤合力,无有不可铸造之兵器。”

禁剑尊者走向剑拂,看其身上气息,顿是赞叹:“你身上魔气已经尽去,道兄,今日你化作炼气之身,无清浊之辨,我看的出来,你仍旧是你,只不过不再心有恶念。”

“知是非,明善恶,开灵慧,重返大道,道兄,我在此邀请你,可愿脱离万墟州,入我太白山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第五位太华首座

太白山禁剑尊者直接向剑拂魔君发出邀请,丝毫不避讳旁人。

这话落下,顿时引动许多位开天道主侧目!

“洗去前尘,欲化他归在仙山福地吗?”

“太白山这招倒是极好,呵,那位开天至尊度化的人,此时太白山却要来直接招揽?”

“挖墙脚也太光明正大了点。”

有开天道主言话,而禁剑尊者大笑:“如何算得上是挖墙脚?剑拂魔君可曾有师门宗派?万墟州的散客,我太白山自然可以招揽。”

“开天至尊若是不同意,那还是要另说,大不了我给他赔礼道歉便是。”

禁剑尊者说出这话,便有魔道的高人嘲讽:“你给那位持东皇钟的赔礼道歉?好歹也是一位福地顶尖的人物,也能低下头颅?”

“如何不能?”

禁剑尊者反看他,道:“若是我低次头颅可以换来一位高手,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诸位,脸面值得几个钱?又能比一位列在仙班的高手重要?”

他这话说的赤裸裸,而许多开天道主都是一愣,而后更是默默点头。

确实如此,在论道之中,多一位高手便是多一道气数,若是临时起意,剑拂加入太白山,那么他原本属于森罗殿的气数就要被截取,化在太白之内。

毕竟因为这一次论道,不少散人都是归在仙山而来,他们的气数从仙山之中截取下,当然,也有真正散数道人,不归仙山气数,如那花青衣,便是自己摸索进来,于论道之中来至,算是“偷来客”。

论道之事定天下气数消长,不少散人心中不愿归在仙山,那么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便是能从这当中分到一二道气数,也已经胜过千百年苦修。

道心,道法,道意,道体,道行。

论道之中,不单单是气数的得与失,对于自己与对方的比斗中,他的道,自己的道,究竟谁的更甚一筹,又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这都是需要考量的。

而如果像是第一阵那般,不和你比斗,大家比的是什么?比的是开天之道,那是要揣摩混沌的道,而不是窥视自己的道,这时候就不能陷入迷茫之中,要准确的找到真正的开天之道。

拿着兵器胡乱挥舞,最终的结果便是一无所获,当初如果不是东皇钟响,陈二生手中的大斧已经可以开天辟地。

只可惜,棋差一招,便是天翻地覆,这最大的开天赢家被改写,直让太华山于第一阵中高临九重天,剩下诸多大尊也列在八重天,而其余山还在三四重天打转,中间差距不可以道理计算。

剑拂听得心神一颤,那看向禁剑尊者,思量许久,才长叹一声,行大礼,道:“禁剑尊者好意,剑拂心中拜谢,只是如今,剑拂还有诸多凡事未曾了却,若是等九玄论道之后,若是....若是太白山真不嫌弃剑拂曾经魔道身份,那.....”

“好说,那可就这么定下了!”

禁剑尊者含笑,随后对四方开天道主皆言:“诸位且听,做个见证,我禁剑在此落下话来,等到此番论道完毕,人间过去百载,若是剑拂魔君有意归我太白,那我太白必然扫榻相迎,届时我亲自前来接引你。”

“此言一处,天地难赦,若有违之,若有背之,则被云原天劫追杀,至死方休。”

他对着上苍发誓,这虽然是在三界之中,誓言没有大用,但四面八方的开天道主,有九玄者,有仙山者,亦有魔道高人,妖道群君,更看神道诸雄,巫神道数位高手皆在,这般言证,若是日后他不遵守,也不用在出现于人间了。

那是给太白山丢尽了脸面。

“好胆气,禁剑尊者,请先行一步?”

太虚山的金魁微微动容,此时拂袖,一指紫霄云天,做出请的手势来。

即使是他也不免为之叹服,这大气魄引魔入仙,乃至发下大誓言,若是唤作为他,他金魁是万万不敢的,这是拿山门的脸面当赌注。

“既然太虚金魁都请我进入了,我岂能不入?哈哈哈!”

禁剑尊者对他点头致意:“这紫霄内第一的位置,我可就当仁不让了。”

“劳什子的紫霄第一,不过是个虚明头而已,我们口头上说那位是开天至尊,但又不是真的尊他为无上。”

金魁不置可否:“不过是夺得了开天辟地的功劳而已,他手中那口大钟,我承认极难对付,但他本身道行几何……呵,有待商榷。”

诸多开天道主听得他这话,顿时就有人开口驳斥:“太虚金魁,你未免太过自傲,他能持那口大钟,也是他的本事,之前他一人败三位开天道主,说明他除了大钟之威外,还是有些本事的。”

“就算有本事,也不会太高,他若是真的厉害,为何籍籍无名?”

金魁开口,仍旧面无表情:“此番听道,我倒是想听听他有何高见,居然号称能引动天罡刀?”

他这般话刚刚落下,远方便有浩荡如云的虚幻龙影汇来。

“石龙山藏顶观的石龙子吗?十岳十龙十道子,这次开天之中,不知道有几位石龙子居开天道主之位。”

“仙门的人到齐了?”

“还差,太华山的五位首座没来,还有太真山的陈二生。”

开天道主们准备进入第一阳天,而正是这时候,天穹上忽然打起风雨雷云!

十四位太华弟子汇聚而来,为首者正是诸位首座!

“风道首座邱言,雷道首座李元心,雨道首座楚端阳,云道首座虞湘云……还有太华峰九代首座陆玄卿!”

“此人就是陆玄卿?据说九代首座极少显化,便是同为太华主峰的十代首座也没见过他,这苍衫赤麾,白观天平,嗯……确实是个极俊美的仙家……可怎么……”

“俊,秀,美,若说他是个女子,我也相信的。”

开天道主们注意到陆玄卿,而此时,陆玄卿转头看向太虚金魁,那身上大麾轻抖,如画眉般的好看眸子轻轻挑了挑。

“你之前说我太华弟子是仰仗兵器之利?”

“他”一开口,便是霎时让许多人大惊!

因为那声音,居然真的是位女子!

第五百九十五章 拘天拿道摄苦海

“金魁,你似乎对我太华多有不满,要不要……咱俩过过手?”

九代太华峰首座是个女子,而且还极为美丽。

那声音宛如天籁,只是倾听一次便再难以忘怀。

不少开天道主仿佛见到自己的情劫到来,俱都是面色一变,各自于心中念诵起本门心经,如此数番,这才缓和过来,再盯着陆玄卿时,便是有些惧怕意味。

仅仅是一道声音,便几乎让无数开天者着道,最是厉害的,那便是对方没有施展任何的魅惑之术。

而这当中,十九秋张元极在看见陆玄卿的一瞬间,顿时面色大变。

太虚金魁见到此景,顿时低声道:“一道言语便能摧人心神,若是你在魔门,必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屁话。”

陆玄卿失笑:“金魁,我要是在魔门,至少也该是个魔道圣女,怎么的,就成了妖女?”

“妖道的诸位,这可是对你们的嘲讽呢。”

她随意一笑,而这话说出来,顿时是有妖道高人面色不虞,道:“太虚金魁,你也是仙道高人,说魔道之事,扯上我妖道做甚!”

金魁顿时一愣,随后想了想,却发觉无言以对,心中腻歪,于是面色冷然:“魔……妖……是某家口误,得罪了。”

“呵呵。”

陆玄卿轻笑:

“金魁,你之前说我太华弟子如何如何,又说他凭的是手中兵器之利,但我且告诉你一声,那兵器是他炼出来的,你要是不服气,自然也可炼一口来,可如果你炼不出来……”

“那还是……少说点让人耻笑的话吧。”

陆玄卿摇起头来,那展颜一笑,却如昙花盛开,这一下顿时又让不少开天道主避开目光,而正是此时,一道香风突然飘荡而来,同时带着靡靡之音,能让人血脉喷张,眼中似乎有无数绝世舞姬轻卸柔纱,露出那洁白的酮体。

这风与音响彻的同时,血坞的至尊张元极便面色一冷,直接呵斥:“原来你也炼了开天之兵,混账东西,还不把你的法术收了!”

他直接出声呵斥,而那道香风中传来咯咯的笑声。

一位女子身披轻纱显化,化无数靡靡之云,绯红如桃,娇艳欲滴,而那朱唇轻动,便是一道若有若无的嬉笑呻吟。

“血坞小苦海的第二位至尊行者吗?销魂罪?可惜了,原本你这种人,应当是排在最后一位的。”

陆玄卿望向她,而那女子转过头来,巧笑嫣然,吐气如兰:“没想到太华峰的九代首座是这样一位美人,真漂亮,真仙子,嘻嘻,……真的好喜欢你啊。”

“这面目,这容颜,这手臂如藕……真是极品的销魂骨……”

她媚眼如丝,不知何时,来到陆玄卿面前,轻吐出气,朱唇发出轻微的呻吟:“不知道仙子,有没有尝试过……鱼水之欢呢?”

“那滋味,可是修行之中绝体会不到的乐趣呢,让你……如登极乐,”

销魂罪伸出手去,那就要抚摸在陆玄卿的脸颊上,然而就是此时,张元极顿时面色大变,直接呵斥:“秦清梨!”

他的声音刚落,那披着轻纱的女子顿时眼中光辉坍缩。

她刚要调笑两句,轻斥同宗,却听得耳中传来陆玄卿的淡淡叹息。

“想要追我的人都排到十里山河之外了,你喜欢我?不好意思,你算哪根葱?而且……”

陆玄卿失笑,同时摇头:

“我是女的,当然喜欢男的,我对女的没有兴趣。”

“而且你这女子放浪形骸,靡靡勾人魂魄,我颇为不喜,所以……你还是下界去吧,免得玷污了这三界论道之处!”

秦清梨眼波轻转,那五指刚刚抬起,然而就是刹那,她看到陆玄卿忽然伸出手来,对着自己凭空一抓。

光阴刹那,一面石碑显露出来,上面摩刻经文,而秦清梨耳中同时响彻浩大高渺的天音,她神情一怔,还不曾作出反应,下一个瞬间,她的衣衫肉体,陡然化作光雨散尽。

就如仙人羽化,就如修行中人化道而死一般!

陆玄卿收回手掌,五指当中,光华灼灼,碑文诵唱,而那当中,一个被枷锁捆缚的女子人偶,显化了出来。

“巨灵罪诏,封石碑以昭告天下人!”

陆玄卿的声音不带着半丝怜悯,诸多开天道主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间,再放眼望去,见到方才还巧笑嫣然的魔道美人,如今已经化作陆玄卿手中灵像,被八面小巧石碑镇压在当中,化作石偶泥塑!

连惨叫也没有发出!

“一……一招就拿下了一位开天道主!”

“荒谬!这简直是……”

陆玄卿的手掌托着,五指就要合拢,而张元极猛地喝出声音来,那语气变得沙哑而又带着一丝恐惧,更多的则是愤怒。

“且慢!饶她一命!”

张元极的动作引得陆玄卿看向他,上下打量几个呼吸,陆玄卿摇摇头,不免笑了起来。

“张元极,十九秋,我为什么要放了她?”

“巨灵罪诏已下,你血坞敢从我手里要人?”

她在笑,但那当中的意味却是莫名。

“长本事了?”

巧笑嫣然,仙人也醉,然张元极看她,眼中却只有深深的忌惮。

“陆玄卿,你是要在这里和血坞开战吗!”

李陵衣开口,面色狰狞,而张元极则是猛地抬手,那一只手拍在李陵衣的肩膀上,面色变得极为恐怖。

“红花骨,轮不到你说话。”

他把声音压低,语气极为可怕,在李陵衣的脑海当中回响。

“做事不过脑子的吗?你也是,秦清梨也是,你们都活该去死,眼珠子长在鼻孔上,那是用来出气的?”

“陆玄卿很可怕,她比任何一位太华首座都要可怕!千万不要招惹她,这是忠告。”

李陵衣低声吼:“再强也是个人仙,如果她是神仙早就在黄世境了,而且我们现在法力相当,比的只是道行高低,她就算再强,又能……”

“她能无视你的道。”

张元极的声音让李陵衣陡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就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叫做无视他人的道?

道乃自身修行体现,道与法更是密不可分,所谓道法道法,先有道,后在道的基础上才创立出各种法决。

故此,即使是同宗师兄弟,因为道的不同,对于同样的法术在运用上也有细微差异,而渐渐的,最后差异越来越大,成为两种不相干的法。

此时张元极居然说出这种荒谬的话,若是旁人来说,李陵衣绝不会有过大反应,只是张元极乃他们这一代的告死行者中的至尊,他的语便是准则。

张元极警告过李陵衣,而后再向陆玄卿讨要秦清梨,而陆玄卿一展赤羽大麾,笑道:“张元极,你听不懂我的话?”

她的笑容很灿烂,但随后就渐渐敛去。

“我说了要让她下界,她就要下界,你若是再多说半个字,我便让你血坞在这阳天之上,一个开天道主也剩不下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 悟道明道光阴老

第一阳天境内,光影幻灭,阴阳沉定,当中紫色与白色的光芒云霞汇聚在一起,渐渐凝成两仪的姿态。

称第一阳天为紫霄天,倒也没有错误,只是论道一阵便取个名字,实在是太过麻烦,故此也就是随意称呼而已,至于李辟尘是不知道外面诸位道主对这第一天是如何称呼的,现在的李辟尘,正在揣摩的,则是这方大世的“道”。

东皇钟响,第一声中,蕴含的道理便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这本是为了平复人间纷乱而刻印的经文,如今钟声震过三界,响过云原,但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李辟尘自己,原本心中也是没有数的。

可现在不同,当亲眼看见东皇钟的度魔之威,既然能把一位入魔深重的修道人重新拉扯回来,叩在大道之前,这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夫,譬如当年为了化去任天舒的魔气,将他捆在菩提树下二十多年,而移山道人更是斩去法力,再从头修行二十载,借菩提树之威,堪堪恢复到略弱曾经的法力。

可如今,东皇钟震,便是魔头也要叩拜下来,念诵经文十数次,身上魔气皆去,心神恢复,疯狂的道我被真我打散,而真我回归原本,塑造出新的人身本念来。

心中的三我皆是“我”,真我代表过去的心,本我代表当世的心,而道我则是未来的心,故此真我初心不改,本我看清真相,而道我为道而痴狂。

霭霭紫气中,白芒化道。

李辟尘端坐云霄之上,身边阳气汇成滔天之势,成汪洋大海,浪起灼涛,雄浑无铸。

众生圣影皆在其中沉浮补丁,带着数位本不属于这里的开天道主,同诵度人之经。

“这方天地为东皇钟开辟,而东皇钟讲仙道贵生,本是我铸出救苦平世之钟,谓之东天有神,神曰东皇,此神立身与天,敲钟而警醒天下众生,愿天下众生人人如龙,皆离苦难。”

“乾坤之内没有什么真正的极乐净土,凡所谓净土之处,极乐之所,本就是由自己所创造出的。”

“度人,度人,度自己,度众生,为众生善,众生方为自己善,此为天善人善。”

在阳天之中修行已有一万年,此时天域仍旧纷扰,而地上疆域也并非全定,对于这里的修行岁月,虽然都是虚幻,大家的年纪并不会因此而增长,寿元也不会减少,但是那种沧桑感,确实是让所有的入阵仙人都成长了。

岁月的光阴在流逝,这种感觉很奇妙,它们明明拥有无上的力量,却不会加持在自己等人的身躯之上。

在这个时候,李辟尘似乎有些能够明白,为何大宗门的地仙们,往往能够在最不起眼的小事上做出最正确的决断,虽然在大事之上有分歧,但是丝毫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是智慧的。

“论道....九玄论道,如果像是掌教真人他们一样,每个人至少经历过一次论道,体悟过天仙.....不,体悟过大圣的修行岁月,那么就会以极高远的智慧去看待任何事物。”

“地仙不过万年寿数,再是延命也超不出一万三千年,如吕道公一般称地仙之祖的,古往今来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而道公为何能活这么久远,自然不是我能知道的。”

“这么一看,人仙修行一千五百年,这哪里算是长生久视?短短千年光阴,不过弹指便灭......在三界的虚幻之中,我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无力,如果这些光阴加持在我们身上,不要说第二阵了,怕是第一阵灭,都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什么开天道主啊,不过都是虚幻,如镜中花,如水中月......大的道理谁都会讲,但又有几个人真正感受过那种道理呢?那第一位悟出那种道理的人,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是苦难吗?是悲伤吗?亦或是欢笑与离合?只有经历大生死才明白何为恐怖,只有真正被岁月洗礼才能明白自己的无力,在浩大的岁月长河之中,哪怕你能截断一部分的光阴,但仍旧逃不脱长河的制裁。”

李辟尘的声音回荡起来,而那些万年前被镇压在此的开天道主们抬起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们同样经历了万载岁月,但是不同于外面无休止的拼杀,此时在阳天之内被镇压万载,时时刻刻听经文诵唱,又引众生洗礼,却是让他们的心境修为,更加的强大了。

仙人之中常常说,不入凝神,之下的争斗都是毫无意义的,有很多弟子,在修行尚浅薄的时候互相勾心斗角,乃至于希冀讨得师长欢心,这当中亦有许多对头,然而当他们把心神凝练至凝神的时候,方是豁然开朗,突然就会明白,以前做过的事情是多么的可笑。

毫无意义,有那勾心斗角的功夫,不若把自己的修行在增进一些,因为师门长辈早就看的很清楚,你的讨好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如同大圣不会在乎天仙地仙的想法,更不会在意凡尘的念头,如那吞天大圣,只是打个小盹,人间便又是千年光阴,而他的传人又不知道被杀了几个,可他浑不在意,只是手指轻轻一点白石,于是又开出十万红尘之花。

若是大睡而下,怕是天仙也已老去,地仙早已作古,而神仙与人仙.....又会有几个人还被岁月铭记呢?

“人生一世,草木百秋,韶华回首,千古过,不过白云苍狗。”

几位开天道主之中,七相妖君此时吐出言辞来,那低声念诵道经,此时身上隐隐大放光明。

双手结成道印,眉心之中,妖道烈圣真光在闪耀,此与玄门妙法清光,神道煌威明光相同,皆是心境修持到一定境界方能展露的法威,是心境之法的具象化,可以堪破阳世虚妄、阴魔霍乱幻境。

他的心境修为从定息之境升上,那气息浩荡,而边上几位开天道主望向他去,此时等候不久,七相妖君的心境修为便破开第二境定息,直化第三境心动。

“可喜可贺,七相,在阳天之中枯坐万载,悟出韶华回首,白云苍狗之道理,感悟天地春秋,人命生死,得贵生之道。”

李辟尘看向他去,此时七相妖君的破境,更是让李辟尘心中确认,此方天地所秉承的道理,正是仙道贵生。

万变不离此四字,以此四字为基石,便能得这方虚幻天地承认。

而李辟尘在笑,同时心中又是轻轻一叹。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如今我的心境,也早已不是当年了,这里的万年,真的像是度过了万年,七相妖君悟道了,我虽在灵明,但不成坐忘,终究是有太多的事情难以放下,不敢割舍。”

岁月是条大河,当中的浪花卷起无数的鱼儿,不论是仙魔神妖,都不过是大河之中的一条小鱼,即使是大圣,也不过是从小鱼化作了顽石,可以抵抗大河的冲刷,但是仍旧不能改变什么。

李辟尘看向七相妖君,轻轻一喝:”大河奔流不止,何以沉迷光阴不出?七相,醒来了。“

此言轻轻,却如雷霆,震动诸圣心神摇曳。

七相妖君睁开眸子,整位妖仙气质大变,高渺如云,似大梦千秋刚醒,他与身边几位开天道主叹过,随后望向李辟尘,深深一礼。

“多谢至尊。”

第五百九十七章 浮生掠影叹浮生

紫霄云开,天罡刀震。

白光如雪,茫茫仙尘。

第一阳天外,金风玉露化尽,剑拂引诸位开天道主入内,而那外部,陆玄卿见到阳天打开,便是轻笑一声,手中石碑落下,那被枷锁镇压的女子石偶也从云霄直落人间。

苍衫赤麾,化无数红霞落尽,宛如谁在哭泣血泪,又带着滚滚青云。

“陆玄卿......好好......这事情我记下了,红花骨....我们入天。”

张元极亲眼看着秦清梨被陆玄卿丢下云霄,封镇一身法力,看这模样,便是该跌落阴土,而那些道君在阴土之中,也不知会不会把秦清梨的开天之兵打碎。

他想了想,决定传讯下界,那血坞小苦海之中,四位告死行走,积尸川是没有炼出开天之兵的,待在阴土之处,故此张元极决定传讯于他,让他接住秦清梨,至于能不能归入阳天,到时候再看一看。

既然之前第二阵的规矩是地要攻天,天才能攻地,这其中隐隐透露出一个问题来,那就是开天道主若是自己下界,还能否回来?

张元极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不能,而且大地要攻伐苍天,还需要很久,这段时间内,开天道主落在阴土,等于就是束手待毙的绵阳,那正如开阵前一位高手所言,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

整个人间的高手都在这里,开天道主们不过是有一柄开天之兵,气数比道君们高罢了,道行高了些许,但是一人之力,对方以十人来击,又如何去阻挡?

他是如此想的,于是看了一眼李陵衣便准备离去,而正是这一瞬间,他背后传来浩大波动,霎时让张元极猛地回头。

瞳孔猛地一缩,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眼睁睁,看着一柄画眉刀被陆玄卿直接打成两截!

而那画眉刀正是从秦清梨的石偶中取出来的!

“开天之兵!你——!”

张元极面色大变,陆玄卿嗤笑一声,而那容颜绝世,即使是在嘲讽,也自带一种魅惑天下众生的绚烂。

“我说了,要让她下界,这个下界,可不是送到阴土去!”

陆玄卿丢掉那碎开的神兵:“开天之兵断,她可以出局了。”

“这等孽障,留在这里,脏污了紫霄天,也是脏污了这三界圣地!”

“明明是根沉底的脏草,却还偏要学那莲华白藕,弄那出淤泥而不染,真是可笑至极!”

开天之兵被打断,这种变故便是让那些已经入了紫霄阳天的道主们都是回眸看来,当见到那石偶落下云霄,那开天之兵断裂的场景,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一道气数被陆玄卿抽走,随后她看也不看,任由那石偶坠下,只到了阴阳之天,遥遥见到半昼半夜的峨眉山时,那石偶恢复原本模样,秦清梨在九玄论道之中,最后一眼所见到的,就是峨眉山的神异光景。

而后,她便出局了,坠出了三界,瞬间跨过无尽山河,掉落在本宗小苦海当中。

......

清净法天。

“呼呼...呼呼....”

疯魔道人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啸声,而在边上,又有魔祖出言嘲笑,不是他人,正是最喜欢到处拨撩别人的苦界老祖。

“疯魔子,你血坞的四大行走,这一代的水平不高啊!”

苦界老祖哈哈大笑,指着下面坠出紫霄阳天的那个石偶,此时疯魔道人拨开那些杂乱的头发,两只眼眸当中显化金色的光芒,那其中映照出一片苦海,而秦清梨正跌落在其中。

“没用的东西,回头剥去销魂罪的尊号,暂且留下性命,为下代告死行走作个嫁衣。”

疯魔道人的语气平静下来,而这时候,白衡山主,苍天公大声笑了起来。

“疯魔,这就叫现世报!之前你出言嘲讽我宗门弟子,如今被太华山一位首座亲自送出个告死行者,你这心里,可还好受?”

“输不起?输不输得起?”

苍天公吐出口气来,而疯魔道人冷笑:“不过是个告死行者罢了,我血坞中人无处不在,那个天魔女就算送给太华的气数,既然失败,已成无用之物,这定局已成,我再是输不起又能如何?”

“只要还想定一定这天下气数,我就不会退出,当然,诸位也可以把我打落法天,让我血坞全部出局,这样也好让我死心,苍天公,你可是有此意愿?”

他盯着苍天公,而老地仙则是回笑:“或许吧,谁也说不准,我白衡山的帝令,也想试一试你血坞的无上转血大法。”

“那苍天公,就拭目以待吧。”

疯魔道人并不着恼,他此时面色平静,而后突然又变得狰狞怒笑起来。

所谓疯魔,便是喜怒无常,而苍天公看他面色又变,于是不再与他多言,只是心中那股快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至于是不是太华山弟子得了气数,苍天公并不着急,此时他已经有了些许对策,这九玄论道,第二阵还没有结束,时间早得很,而对于诸多地境高手来说,最危险的是渡魂道的两个地魔,剩下的,大家暂且还没有什么事情。

最后的结算,是在阵末终结的时候开始,现在,棋要一步一步下,虽然无法干涉红尘,但是可以传讯黄世,以不变应万变。

.......

当——

东皇钟震荡的声音于阳天回响,在紫霄之中,传入诸多开天道主的耳中。

李辟尘坐在阳天高处,由紫霄白云化作道台,而剑拂引诸位开天道主进入,随后便走到翠山神与七相妖君所在之地,当看见七相妖君的时候,微微一愣,而后就是抱拳。

“恭喜道友,心境更上一层楼。”

他这里真心道贺,七相妖君起身:“大梦千秋,如今方知韶华回首,一切不过浮生过眼,我心不灭,则长生不灭,心中有善,则心生,则人生,则众生生。”

“仙道贵生。”

他如此说了,随后又是失笑:“虽然,我是妖道。”

“但亦有借鉴之道。”

剑拂笑着坐下,那后面诸位开天道主鱼贯而入,一时之内,紫霄天域,风起云涌。

无数道气势锁定在李辟尘的身上,后者睁开眼睛,从道台上站起,目光一扫诸圣,当见到李元心几位首座的时候,顿时眼中闪过光华,而这时,陆玄卿看着李辟尘,却是愣住了。

她的眸子中恍若有什么场景生灭,那呆了半响,容颜变得淡然,就像是忘却了什么,随后转过头,正看见李元心颔首,示意李辟尘不必前来见礼。

“李元心,他就是李辟尘,你师弟?”

陆玄卿的话对着李元心说,而目光却又移了回去。

“是,陆首座,莫非曾经见过我这师弟?”

李元心看了陆玄卿一眼,九代首座常年不在太华显化,出面之人皆是八代首座,故此很多仙人轮转,她应当是不认得的才对。

陆玄卿没有直接回答,而且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见过.....或许吧....”

她望着李辟尘,忽然,露出了最绚烂的笑。

声音莫名,如弄清影,不知道是在对李元心说,亦或是在……喃喃自语?

“很好....真的很好.......千秋岁,凤求凰.......人间繁华笙歌落,看不尽三世烟火,今日,流沙散尽,终见那道影灼灼。”

“你没有骗我。”

第五百九十八章 挥手万兵覆手光

“当——!”

钟声传遍紫霄,李辟尘眸中阴阳幻灭,看前方无数道主已经来至,俱坐高台,于是先与诸人见过礼,随后便道:“我本以为此番讲法,诸位不当来此,不曾想,居然开天道主,几乎到齐了。”

“说是到齐,也是差矣,那陈二生不曾来,九玄便去了一位,那魔道数宗也不曾至,如何能说到齐?”

太虚山中,水魁开口,语气平缓:“怕是现在,他们对于道兄却是怕的要死呢。”

李辟尘摇头:“度魔归道,并非炼魔成道,魔道也是大道,只不过剑走偏锋,心境扭曲,故此我施法,只是灭去已经痴狂的道我,使得真我归来,魔道便能回归大道之前。”

目光轻转,看向血坞几人,李辟尘笑:“看,这不还有魔道中人前来听讲?”

“哼,你以为你能度化我们?不敢来的都是窝囊废,我血坞的魔道可不像其他几个宗派那么容易对付!”

张元极话语铿锵,但饶是如此,心中却不敢怠慢,忌惮之色藏匿于眼神深处。所谓明面上蔑视,暗地里重视,场面话要说,但也绝对不能因此失了智,张元极对此深是明白。

“你还是怕。”

他正是心中嘀咕,然而却陡然听得李辟尘开口,那顿时身子一僵,双目与李辟尘的目光对上,却是浑身汗毛几乎根根倒竖,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恐惧。

似乎自己的心中念头俱都被对方洞悉,这种感觉让张元极更是震惊,同时阴沉下面目来,再不多说半个字,只是冷哼一声以作应对。

“血坞的高手啊,你尚且不知,你等不修行心境魂魄,如今若是心绪波动起伏,哪里还不能被我听得清楚?”

李辟尘心中失笑,同时目光扫向众圣,正是此时,太虚山的金魁出面,先是看了一眼陆玄卿,随后对李辟尘道:“李道友,我等今日来此听你讲法,不是来听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的,我听闻,你欲立仙道贵生之言,将此方阳天划分,共而治之?”

李辟尘点头:“不错,仙道贵生,此方天地落下,阳天阴土,那首要的‘道’,便是仙道贵生。”

金魁摇头:“仙道贵生也罢,不生也好,这与我关系不大,道友,还有一问,你.....是否真的知道如何取到天罡刀?”

李辟尘看他:“道兄修行金行法术,是太虚山的真传弟子?”

“我乃太虚金魁,五行五观当代魁首之一,之前那位与你分说的,是我太虚山水魁。”

“原来如此。”

李辟尘点头:“不错,我确实是知道如何取到天罡刀,只不过,你须得听我讲法,才能明白究竟如何去取,否则一昧的胡乱试验,怕是阴土都定,阳天还没有完成划分。”

“届时天地大战,大地攻天,诸位开天道主没有完成天域划分的任务,被诸位道君围住,打断开天之兵,丢下界去,那可是要被法天之中的诸位地仙耻笑的。”

李辟尘望向他,而太虚金魁目光闪动:“哦,这么说来,道友还确实是有些门道要说清楚?”

他大袍挥了挥,指向一片开天道主,对李辟尘道:“道友,你看这里,开天道主虽然并不是全部来齐,但若是说天上道主有十,这里起码也聚了七分,你就不怕有人突然暴起,将你头颅上那东皇钟打落在地?!”

他大袖一抖,豁然指向东皇钟,边上顿时有些骚动,而李辟尘仍旧站立不动,只是轻笑道:“我知道,我这东皇钟已成天下至尊觊觎之物,若是打断这口大钟,你们的气数必然要极高的提升,连带着黄世境与法天内的排位也会出现极大变动,但很可惜......”

李辟尘摇摇头:“我在此地开坛讲法,便已是不惧诸位围攻,你们来多少人,我擒多少人,若是金魁不相信,不若在讲法之前,与我试一试手?”

李辟尘伸出五指,那话语虽然平静,但却准确铿锵的传入每一位开天道主的耳中,此时李辟尘又道:“若是金魁出手,能撼动我头顶东皇钟移动半寸,我便给你一个紫霄的圣位,你看如何?”

“哼,紫霄圣位,大言不惭!你真以为我是你太华山弟子么!”

他猛地踏出一步,同时目光转向陆玄卿与其余首座,只见得陆玄卿含笑而看,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而边上的四位首座中,李元心出面,其上漠然,道:“金魁,要出手就出手,磨磨蹭蹭,平白叫人耻笑。”

“公平对决便是,若是几人围攻,施展阴招,也莫要怪我们在此同时出手。”

几位首座表态,而金魁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好胆气,就这么相信你们这个弟子,他连首座都不是!”

话语落下,金魁转过身去,手掌之中升起一片金色辉光,那两臂一开,身后猛地显化出一尊白虎法相!

庚金圣煞,三浊化生却不入三浊之列,为三清所驭,金为西天,分属白虎,故衍化白虎周天相,同时四面八方聚啸起肃杀之风,带起滚滚红云。

“不稀罕你那劳什子紫霄圣位,我与你一斗,若是你打不过我,也就不要讲什么法了,赌上你我二山各自一道气数!”

白虎法相在金魁落话之后,那身上突然浮动出无数白色炽芒,当中阳气旺盛,锋锐难挡,而同时这一瞬间,在紫霄天内的所有开天道主,突然身上的神兵利器都开始震颤!

一招,一招便要你从紫霄之上坠落!

金魁心中发狠,猛地抬起双手,如托天举岳,而李辟尘此时望向前方,突然见到无数炽烈白芒升起,那当中剧都是神兵利器的气数,汇聚成海,凝聚成川,发出浩大的震颤声!

与此同时,在这浩荡光景出现的刹那,金魁的口中诵出经文来!

“庚金立天,太白化刚;辛金在地,洪流浊乡;申金阴阳,水火同伤;酉金哀哀,盛极必亡。”

“天地万法,五行不开;沉降肃杀,千里白骸;清秋乍转,天雷断隘;金玉满堂,万兵皆来。”

两手之上化出无数金光,那每一位开天道主的兵刃中,都被他取走一道气息!

金魁伸手,四面八方显化十柄小旗,口中唱喝:

“光阴一寸,金兵三尺!诸位,借开天神兵一用!”

第五百九十九章 二山斗法胜负分

那一言落下,千万神兵共赴紫霄!

金光汇雨,宛如万剑归宗,金魁右手抓住第一面小旗,对准李辟尘就是陡然一挥!

“一旗,入金龙!”

三字落下,万千金光汇聚成一条金色长龙,此时遥遥冲去,那龙爪抬起,发出锋锐咆哮之气,对准李辟尘的头颅就是镇压而下!

金气弥漫,五行不定;天地失色,紫霄钟起!

李辟尘眸中显化阴阳,这一瞬间,东皇钟受到感召,震开那绵绵金气,同时在一个刹那,四面八荒,俱都化出无数众生与山河的虚幻圣影!

紫气漫天,白光震世,引动无数金色圣影落座云霄!

金色的巨龙探出爪来,然而下一瞬间,无数众生同时抬手,绵绵道气化成枷锁,只是瞬间,这金色巨龙被捆缚,跌落云霄,化无数兵道之气归散于金魁手中。

“哼!”

金魁丢下第一旗,而后挥动第二柄小旗,同时又是一声高喝!

“二旗,鎏金剑!”

第二旗挥下,无数金光再聚,这一次真汇成万剑之势,影影灼灼,光彩映照紫霄,当中满是杀伐征战之意!

呼——!

无尽金剑呼啸,然而又是同时,李辟尘轻声一叹,东皇钟震,那万千众生虚影伸出手来,一尊圣影抓住一柄金剑,只是瞬间,那无尽的金色神剑便俱都被拿下!

又是一招镇压!

金魁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万千杀伐的庚金仙剑,如何能被那些虚幻的影子捉拿?这简直是在否定他的道与法!

真正的杀法败给了虚幻的圣影?!

“哼!”

第三柄旗帜被拿下,同时第四柄,第五柄,第六柄旗帜同时升起,落在金魁的后背。

“三旗,侍金銮!”

“四旗,缕金裳!”

四柄旗法挥落,那无数金剑颤抖,在第三旗的感召下,化作无数披着金甲的天兵天将,那手中举起神兵就要对众生圣影打落,而同时,受到第四旗感召,那些溅射出的金气化作金针,如暴雨般对准李辟尘倾泻而下。

一副金裳,自然要有无数金针缝补,第四旗中,金针乃锐锋之物,无坚不摧,化暴雨梨花而落,同时看着那些身披金甲的天兵要将众生圣影打落凡尘。

李辟尘不言不语,只是念头轻转,这一瞬间,那众生圣影身后,无尽山河陡然轰隆鸣响起来!

巨大的山河在移动,瞬间化作遮天蔽日的影子,那金色的天兵天将被镇压于山岳之下,而无数金色的针雨在即将触碰到李辟尘的一瞬间,全部都被定在半空之中。

阴阳太极图显化于身前,李辟尘的手掌当中,雷风之卦显露,曾经用这一招震退祝凝心的天道群剑,此时再度施展,那太极图把金针定住,同时化出另外一批金色针雨!

金魁陡然一惊,同时便听得李辟尘一声轻语。

“转。”

一言落,法相随,无数金色针雨调转矛头,直指金魁,而后....暴射而出!

“五旗,开金光!”

“六旗,断金天!”

金魁心神大震,连忙把五旗六旗施展开,这一瞬间,无数被镇压的金甲天兵与那些金色针雨皆化作原始金光,那金光化盾,挡在身前,瞬间将李辟尘模仿的那些金色暴雨阻挡下来。

他心中又惊又怒,惊得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招招不敌此人,怒的是对方居然敢用自己的招数来攻击自己!

奇耻大辱!

大旗挥起,金光化作一道纵横刀气,转眼要劈开紫霄青天,那当中威力甚至引动天罡刀轻轻震颤一下,而李辟尘同样不惧,此时站起身来,而头顶东皇钟散发出浩大之气,与那金色刀芒接触瞬间,便看那刀芒支离破碎,如流水般散去!

金魁失色,李辟尘摇头:“我乃开天至尊,你以断天之刀击开天之钟,欲劈开这方红尘大道,这怎么可能办到呢?”

“借来无数开天之兵的一道兵气,然而即使如此,你们的兵器没有开天,而我的兵器承载着整片人间,更是震开了三界,令三清三浊自主退去,此时你拿着这些开天之兵的一道气息汇聚成兵,顶天了也不过是几柄开天神兵的总和,又岂能撼动我头顶的大钟?”

李辟尘看向金魁:“太虚首座,还请拿出真正本事,那剩下四柄旗帜,一并祭出来吧。”

“你敢蔑视我!”

金魁心中隐怒,此时最后四柄旗帜挥舞,他口中怒喝:“从这方阳天坠下吧!”

“第七旗,锁金门!”

“第八旗,炼金丹!”

“第九旗,千金骨!”

“第十旗,寸金光!”

四旗挥出,第七旗显威,无数金光化作枷锁,如封天镇地一般;第八旗显威,金色的枷锁之上喷出金行烈火,所谓真金不惧火炼,但此招却是要把众生炼成金道塑像,生生世世捆缚不得出入。

第九旗显威,李辟尘身前金光汇聚,露出一尊金色人骨,那模样身材,气息所在,皆与李辟尘本尊无二,仿若正是被金火炼化的未来。

这是一种大幻之术,在人恐惧之时施展,将对手拉扯进入金道幻境,将自身心神俱都化作金塑,难以移动,只觉得身前金骨乃是自身映照之物,若是入幻深重,甚至会被金骨操纵。

至于第十旗,乃是汇聚无数金行烈气,直碎人道台的凶烈招数,所谓金道为西,最是主杀,即是三清,亦炼三浊,故此威猛不能挡,在一瞬间汇聚人身金行气,从内部灭杀对手,此是第十旗之要意。

“道友走好,在三界之内死去并不会真的被灭,掉出此世,落回太华,这阳天之中,道友的表现,已经足够好了!”

金魁冷哼,全力出手,而那四道无上妙法打出,便是引动所有开天道主皆是心中震骇。

从他们手中的开天之兵各自借去一道气息,这如此说,若是谁与太虚山金魁对上几乎都是没有胜算,只要法力足够,岂不是能从天下兵中借来金兵之气?

“借法为一,金道锋锐不能挡,无坚不摧!”

“开天至尊这一下怕是挡不住了。”

有人目光闪动,亦有人皱起眉头。

“不好。”

李元心目光一凝,身子轻抖,而这时候,陆玄卿伸出手来压在他肩膀,笑道:“急什么?”

她仍旧一副轻松姿态,而李元心略微沉吟,便也坐了下去。

东皇钟出,不可能被这小小的一道金行气就打落,如果成了,那当年那么多神人与至宝的相助,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他心中想到这里,便不再急躁,而正如所料,前方紫霄云雾汇聚,那无数金光突然.....崩散殆尽!

金魁瞳孔猛缩,而正是瞬间,突然看见李辟尘抬起手掌,那身前金骨幻化无踪,成一道金行之气汇聚,再连同四面八方的无数金光金火,全部被纳入掌中!

一道虚幻八卦盘显露出来,藏匿天地山河,乾坤万法,八方神火燃烧,那金行之气被汇聚,于手掌当中一握,瞬间被捏成一颗圆滚滚的金丹!

金魁震的心神一乱,见此金丹,顿时高喝:“我的金行道气!你怎么可能......”

话不曾落下,便被李辟尘轻语打断:

“万变不离阴阳,五行不过也是混元当中一支,以五行之法对应混元之祖,阴阳在我掌中颠来倒去,众生在我四周同诵真经,三我居于心内时刻警醒,你的法看似无敌,但事实上,能破解之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金魁心中狂震,而下一瞬间,那身躯之上便被无数双手搭住,那浩大宛如苍天一般的力量压下,将他直接按坐在地,衣袍身躯胯下升起一座云霄高台。

砰——!

他一屁股落下,老老实实坐在高台之上,浑身如被枷锁镇压,动也难动,他正面对李辟尘,张了张口,却听得李辟尘在此时开言,其音渺渺,高远无尽,真如一方教祖那般!

“道友,万法皆休,你黔驴技穷,不过.....虽然未能撼动东皇钟半寸,可法亦有高明之处,这紫霄圣位还请坐了,静静听我讲法。”

李辟尘抬眼,面对金魁:

“你我二山,胜负已分。”

第六百章 各山认法坐圣位

紫霄天内寂静无声,之前金魁气势汹汹而来,如今却坐在圣位之上!本是大打出手,欲得胜机,最后却以大败告终!

开天道主们面面相觑,亦有不少人心中狂震,自己默默思量,若是自己对上金魁那些道法,可有几分胜利之机?又有几分逃离之机?

那相比这位开天至尊,自己又是高还是低?

心中思量,念头万千,无数开天道主的面色皆是缓缓变化,太虚金魁的法力绝对是高绝无比,乃至于在同代之中也称一声至尊,但如今却被对方压在紫霄圣位之上,动弹不得半点,只能默默听法。

阳天无话,紫霄无声,李辟尘望向诸圣,道:“第一位紫霄圣位落座,金魁道兄于首位而落,剩余还有谁欲与我试手,现在大可出面言清。”

李辟尘挥手,那前方又化出数尊紫霄道台,俱是被紫霞白芒托起,在阳天之内沉浮。

听得李辟尘这般话,那诸位开天道主无人出声,同时是盯着那口东皇钟,而又想到之前李辟尘所施展的各种法诀,当中最后那拿住无尽金光的妙法,显然并不是那口大钟所为。

“金魁着相了,之前他以为这李辟尘仅靠大钟威能,如今失手被镇压,被取走一道开天气数,不得不坐在第一圣位上,显然是太过小看对手的缘故。”

太伤山中,四气神开口,其音并不掩饰,对李辟尘拱手:“我不与道兄争法,这第二圣位,可否自行落座?”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四周诸多道主惊讶,而太伤山同为六圣的青门圣则是拉住他,道:“你想的什么,那圣位明显是为了镇压而立,你不与他斗法,居然还要自己坐上去?”

“你看那太虚金魁,此时动也不能动,虽然法力高绝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青门圣面色凝重:“李辟尘此人,我听黄天凉....不,听哀元年说过,半世经历可称传奇,你知道他曾经大闹龙宫,徒手杀出窍于龙华之外,银河渡之中又是最后一位出来的,身兼数道妙法,如今他化真正开天之主,本就压了我们半头,现在金魁失败被他擒住,若是他想,一道念头就能把金魁从阳天之上打落!”

“这太危险了,你长不长脑子。”

青门圣有些负气,而四气神则是道:“我不与他斗法,他为何要镇压于我?你还修行浩然之气,武中文圣,怎么看不清楚那东皇钟的威严?”

四气神指向那众生圣影,对略是疑惑的青门圣道:“你看不得么?你不杀众生,众生不来镇你,你好端端坐在前方,众生只会为你敞开大门。”

“武中文圣,但却看不得众生心意,师弟,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四气神把话落下,看向徐无鬼,而对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呜呼,道兄,我坐在这第二圣位之上,你可不要让众生拿我。”

四气神转过头去,那边是说着,边是坐下,全无半点入阵的自觉,而李辟尘同是笑:“紫霄之位只为讲法而已,位置靠前,听得清楚一点,金魁道兄法力高绝,只是心中颇有戾气,我让他坐在第一圣位,实际上乃是照顾他。”

金魁听得这话,身子颤抖,却是动也不能动,那面色冷漠,半响哼了一声。

四气神坐在第二道圣位之上,此时众生皆是看他,却没有任何动作,这种情景便也让其他开天道主放下心来,尤其是太伤山的几位,更是长出一口气来。

“好,太伤山有人敢坐在其上,我太微山又岂能落后于人?”

“第三圣位,便是我坐了罢。”

熟悉的女子声音传出,李辟尘抬头望去,看那如邻家女孩一般的仙子持着竹竿走来,顿是微微凝起目光,随后颇为诧异。

同时,边上传来一声惊讶的高喝!

“那是......七截影......在你手上?”

太华一系中,楚端阳盯着女子,而又直勾勾的看着她手中那竹竿。

竹竿已不复当年碧翠之色,转而变化成半枯半荣的姿态,又有一条老藤缠绕其上。

女子笑:“自是如此,青首座的兵器,哪里能放任它沉入沧海之中呢?”

“玉衡廉贞!”

有人看那女道头顶星辰,此时张木槿转头,展颜一笑,又望向李辟尘:“师兄,这第三圣位我坐下,可不要坑我。”

“坐。”

李辟尘手指一摆,那一座道台自然飘到她身后,于是张木槿坐下,头顶那颗星辰遥遥升起。

“龙华一斗,师兄不曾见我,但我却见得师兄,如今九玄再见,师兄的法力比起当年初见,越发是高绝起来,深不可测了。”

张木槿看向李辟尘,那目光之中有些回忆的残影,而李辟尘笑:“世事无常,十年之事,不过白驹过隙,眨眼便消,你十年不见我,但我却已是三十年不见你,这当中诸多事情,等论道之后,你我故人相见,再细言吧。”

李辟尘的目光转向七截影,看那竹竿的枯荣变化,又与张木槿身上气息相连,便是沉吟无语,转头望向几位首座。

“七截影.....认这姑娘为主了?”

楚端阳面色复杂,这是青箬笠的兵器,此时却落在他山之手,那心神紊乱,而正是这时,陆玄卿看向那竹竿,沉吟半响,道:

“青箬笠的意思吗......端阳小弟,不要气冲上头,乱了思绪,你师兄把兵器留下,自然当是有他的考量,不是说,三年之后,若是天尊垂怜,于你雨脉之金前,自生一朵水仙吗?”

陆玄卿伸出手来,那摇摇一招,就是这个瞬间,七截影脱离张木槿的手掌,直接落在她的手中。

变故发生,太微山诸多星君皆是一愣,而此时在血坞之中,李陵衣便想起之前张元极的告诫,那就是,陆玄卿能无视他人的“道”。

“这便是.....她的道与法吗!无视认主,直接擒去?”

陆玄卿的手掌在七截影上抚过,目光之中微微闪动,露出有意思的神色。

“青箬笠师兄,你在想些什么呢?自入幽冥,留兵赠于她人....这姑娘,有意思。”

她把话轻轻吐出,随后便将七截影抛给张木槿,在后者略微讶异的神情中,陆玄卿笑:“该来的终究会来,这竹竿现在,暂且寄放在你手里吧,等到它的主人归来,自然会去取回的。”

张木槿听得这言语,便是轻轻一笑:“我也同样在等着那一天。”

二女互相言过话,而这时候,白衡山中有人走出,望向李辟尘,道:“冲炁以为和,李道友法力高绝,道行盖压一世,这般看来,所谓讲法,或许真的有些水准,既然如此,那我白衡山自然也要捞一个圣位。”

“这第四圣位无人坐下?那为白衡山,贫道元炁子,便当仁不让了。”

第六百零一章 天地之争序幕起(上)

.....

“最后一柄天罡刀响了!”

阴土之内乱作一团,无数道君抬起头来,那当中许多人开始各自起法,虽然不知道是谁引动的天罡刀,但是就算是原本的天罡之主所引,此时也要把他给截胡了!

无他,这柄刀乃是最末之数,最后之刀,不单单关乎到阳天阴土的界域,更多的则是关系天地大战中的气数!

第二阵开启了无数岁月,基本上稍微会点推演法的人都已经算出天罡刀的必要性,这是化出开天大劫的兵器,故此第二阵中,这三十六柄天刚刀,必然不仅仅只是用作定住天地疆域,肯定还关乎第二阵的胜败!

轰——!

阴土之中,一道光华升起,气势浩荡无尽,那当中龙行虎步,一位仙人走来,手掌伸出,直向阳天压去,那当中刀气纵横,仿若刹那之间要把乾坤缩在六尺之地!

太伤六圣之一的人间世出手了,阴土之中的九柄天罡刀在颤抖,而同时,又有一位武仙出面,正是六圣之一的今不伤。

“最后一柄天罡刀将落,太伤山,你们已经持有天罡刀,为何还要争夺!”

有道君呵斥,而今不伤大笑:“天罡刀必然关乎此阵胜败,这当中蕴含的气数莫大,我太伤山三圣在天,三圣在地,等候的便是此时,六圣齐聚,三十六刀我等独占六柄,届时我太伤必然能在法天之上多升排位!”

“哀元年,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今不伤大喝,而与此同时,某处地域,黄天凉出现,手掌当中天罡刀气狂震,施展妙法,拉扯那最后一柄天罡刀。

三圣齐出,武道通天,那阴土之中九柄天罡刀,此时太伤山便占据二柄,若是最后一柄天罡刀也落入他们手中,太伤恐成最大赢家。

“想法不错,但是这最后一刀,可不能给你们!”

星辰迭起,同样有星君出现,那头颅上大星高悬,只是太微山星君虽多,取到天罡刀者却只有一位,此时同时施展力量,就不如太伤山了。

那震荡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那柄天罡刀破开云雾,带着一种绵柔的力量,又暗藏惊天杀气,上面两个大字正在发出耀眼光华,无论是阳天还是阴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天巧,最后一柄天罡刀的名讳是天巧。

诸位道君争夺,这时候,那又有一道光华汇聚起来,当中日月光火澎湃,越过诸多道君法力,径直向着天上那柄天罡刀压去!

同时,一道天罡刀鸣也于阴土之中响彻!

“日月光王,任天舒!”

许多道君已经认得这出手之人,看到那日月升起,顿时心中如临大敌,而某处夕云汇聚,几位魔君显化出来,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日月升起的地方。

“喻己君被他打落阴土,从红尘境之中坠出了!”

“该死的叛逆,任天舒,枉我黄昏魔土教诲你数十年,你便是如此报答的!”

“杀,将他打出红尘境,待到九玄论道之后,潜杀他于云原!”

魔云散开,露出三位魔君真容,后面大日夕阳升起,带着滚滚灰火黑云,当中亦有枯藤疯起,昏鸦漫天。

三道魔光滔天,带着一道宏伟的天罡刀声,直接斩向遥远日月升起的位置,而同一时刻,某处也是响彻一道天罡刀鸣,看见一尊身穿黑袍的人突然出现,一刀阻住三位魔君。

对方同样是魔气滔天,三位黄昏魔君被阻,顿时大怒,为首那位开口,目光冰冷寒彻骨:“你是.....枉死城的人!”

“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居然敢挡在我黄昏魔土面前!”

黑袍魔影伸出手来,当中露出一柄天罡刀,此时他抬头,突然开口,声音清脆无比。

“熊心不过一拳头,豹胆也就那回事,你应该说我吃了龙心凤凰胆才对。”

此言一出,顿时让三个魔头震骇,那左侧一位黄昏魔君道:“你.....会说话!”

枉死城魔影不能言语,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而能言语的魔影,几乎都会想方设法逃离枉死城,譬如叶缘,亦或是伺机而动,干掉上代枉死城主,譬如苦界老祖。

他们都曾是魔影,后来得了机缘,恢复神智,乃至于渐渐复苏上一世的记忆。

他们是活出了“第二世”的人!

不曾坠落幽冥,于人间之中死而复苏,便是第二世!

“我能说话,怎么,让你惊讶了?”

这魔影笑起来,随后面目一寒,道:“奉苦界老祖谕令,在此阻拦你们黄昏魔土之人,诸位,若是想过去,便试试把我打落红尘吧!”

“我倒是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们,明明是贵生之刀,为何你黄昏魔土居然能得到一柄天罡刀?”

魔影看向三位黄昏魔君,而此时,右侧那位魔君冷哼一声,背后升起无数白骨虚影,同时那些白骨开始化生血肉,盘膝而坐,口中诵读大道纶音。

“回光返照,化死为生!”

那位魔君开口:“之前谬言,谁说魔道就不贵生?”

魔影看的诧异,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黄昏魔土果然颇多诡谲之法,这柄天罡刀是天哭,原来如此,是将死之刀,难怪能被你们得到。”

无尽岁月过去,诸位道主道君们早就悟出这些天罡刀的蕴含之道,一切皆要围绕贵生而来,同时,数个岁月之前,天上的那场讲道,在阴土之中也有人得知,随后把其中要意传播开来。

这当中存续的影子,推动阳天阴土的幕后者,自然是某位从那天柱上下来的人。

二大魔门对上,此时去了两柄天罡刀,而三位魔君顿时冷下面目,刚是要动手,却突然又听得一柄天罡刀震!

太伤二刀,太微一刀,黄昏一刀,枉死一刀,日月一刀。

此时第七柄落在阴土的天罡刀突然震颤了!

一位道人行来,面目与李辟尘有数分相似,此时长笑而起,带着漫天金色道影,瞬间阻住黄昏魔土,一刹那,与那魔影站立一方,同时挡住三大魔君。

“日月刚起,诸位,还请稍安勿躁。”

第六百零二章 天地之争序幕起(中)

......

诸位开天道主于紫霄内听道,闻贵生之言,那原本有些人心中还存有疑虑,但在李辟尘开口讲述之后,那心中最后剩下的一丝丝不解与轻蔑也彻底消失殆尽。

“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死居然不是最下之道,这倒是第一次听闻。”

“迫生不若赴死吗?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凡间又有话讲,言苟且偷生,暂缓来援,如今到了这里,却是下下中的下下之道。”

诸位开天道主若有所思,以小见大,这天底下最重的事情,莫过于生,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是这个道理之中,不单单是自己生,亦要让他人生。

天地善则众生善,天地恶则众生恶。

不少开天道主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这当中有仙,有妖,有魔,有神。他们的心中出现曾经的幻影,那有些被杀死的敌人,有些哀求的凡尘之生,亦有些倔强不欲借他人之手苟活的硬气生灵,乃至于一只蚂蚁,一只青虫都释放着强烈的求生欲。

何可生,何可死?

诸位开天道主陷入回忆之中,而那九个高台上,那九位开天道主睁开眸子,摇摇望向下方,见到诸圣于紫气之中沉浮,却是有人微微一愣。

紫气若是化作红色,那不就是莽莽红尘吗?

仙道也不凌驾于凡尘多少,在这条道路上,前方那座明为“道”的高山莽莽无穷尽,若是在山崖之上稍微有一点失足,那等待着自己的,便是跌落红尘的下场。

大家都是攀登者,入道的念头皆不一样,但总有一点是相同的。

“长生。”

“若不为长生,不入道途;若不为长生,不入修行。”

“仙道贵生,先生自己,再生他人,最终生天地,若是忘之,则失法乱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自己弃,为众生弃,为天地弃。”

“鬼道贵终,乃是死之恶阴,故不入鬼道,须去度人。善他人而被他人善,善天地而被天地善,不尊天地,只尊自己,善恶心中自有判断。”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枷锁被打破,那位道人抬起眸子,却见得是白衡山的那位元炁子。

眼中光华灼灼,只是这一瞬间,那天上陡然传来浩大刀鸣!

一道明光坠落下来,雄伟无尽,在紫霄天内所有的开天道主都抬起头,此时观望那上方,却见到紫霄白芒被撕开,一道闪烁着金光清华的刀气自九霄之上狠狠坠下!

第二柄天罡刀落!

“刀来!”

元炁子睁眸,那一柄天罡刀化作金光清华转入眉心,同一时刻,远方某处天域,当中同样是汇聚起金色的风与云,带着无边浩荡的清气,将那天域的边界死死定下!

而元炁子的眉心当中,玄门妙法清光被引动而出,带着无边三清法,那魂魄心境陡然提升,他本是第三境心动,此时已经破入第四境同归!

一入同归,神与天地合!

心入同归,刀落阳天,此时,第二片天域已成!

这变故惊骇了四周的所有开天道主,而元炁子站起身来,对李辟尘道:“以最根本之言阐述天地至高之理,道友,三界之中,你当为教祖。”

“多谢道友助我开尽灵慧!”

他合起法袍,此时身边云霄尽去,他从道台上起身,此时这一站起,道:“此番讲法,贫道受益匪浅,如今天罡刀已落,承蒙道友点醒,贫道该归返阳天去了。”

话落仙离,他起身踏上云霄,而在那离去一瞬间,坐下紫霄圣位便豁然散去。

李辟尘点点头,而那四周诸多开天道主此时看见第二柄天罡刀于他们眼前落下,顿时是终于震骇不能言,纷纷是惊疑不定的看向紫霄高台,随后各自心中揣摩起来。

“果然如此,虚幻三界之中,那第一轮的开天之比果然是重中之重!诶,可惜了,若是第一轮开天者是我等,那该多好!”

“开天至尊压过开天道主一头,连带着天地的法也是他为第一准则.....等等,莫非最初开天时,我们之所以不能开天,是因为开天之兵中没有准则?”

“这也不对,那如此说,陈二生的那柄斧子应当是开不得天的,但事实上恰恰相反,他差一步就能开天辟地,只不过是错失先机罢了。”

不少道主面色复杂,而那四面八方,诵经的声音不断响彻,他们的心渐渐平稳下来,皆是一声长叹。

一步慢步步慢,第一阵看似不着急,事实上却是至关重要的一阵。

是了,他们此时才想的清楚,开天者自然规划开天的第一种道,哪怕大道三千,但在三界论道之中,他的道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第一阵的胜者,得到的好处太大了。不知道后面的几阵之中,有没有能搬回来的可能。

而这时候,剩余八座道台上,又有一处升起浩大华光,与之对应的,乃是上苍又有一柄天罡刀开始鸣响。

......

岁月渐去,自第二柄天罡刀落之后,第三柄,第四柄天罡刀也接连落下,这时候,阴土之中亦有人开始引动天罡刀,于是后续千年征战,刀落如雨,定下天域地疆。

阴土之中的道君开始集结,而阳天之中的道主们在揣摩贵生之道,此时的天罡刀还剩下三柄,最后的三柄天罡刀落,那么天地便彻底定下论调,届时大地可攻伐苍天,对于道君们来说,没有得到天罡刀承认的人,在天地大战之中,必须要打断一位道主的开天之兵,否则很有可能撑不到下一阵。

人多粥少,争斗自然爆发。

随着时间推移,那最后的三柄天罡刀中,有两柄也终于落下,一者坠在阳天某处,一者坠在阴土某处,最后一对阴阳分开,至此阳天之中,阴土之中,持刀之地阳天有二十六处,阴土有九处。

道君之数远胜道主,但如此庞大的基数才仅仅得到九柄天罡刀,足以说明不晓“天道”是何等难受之事。

这最后一柄刀如果落在阳天,是成就二十七阳,暗中合人身阳数,若是落在阴土,则九后生十,大地圆满。

所有人都在争这最后一柄天罡刀的去留,道君们居在大地,征战不休,更是觊觎阳天之中的诸多道主,而就在某一日,最后一柄天罡刀,突然开始剧烈的震颤。

其音传荡阴阳天地,回荡整个红尘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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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天地之争序幕起(下)

.....

“最后一柄天罡刀响了!”

阴土之内乱作一团,无数道君抬起头来,那当中许多人开始各自起法,虽然不知道是谁引动的天罡刀,但是就算是原本的天罡之主所引,此时也要把他给截胡了!

无数的强者在此时睁开眸子,当中满是凝重之色。

无他,这柄刀乃是最末之数,最后之刀,不单单关乎到阳天阴土的界域,更多的则是关系天地大战中的气数!

第二阵开启了无数岁月,基本上稍微会点推演法的人都已经算出天罡刀的必要性,这是化出开天大劫的兵器,故此第二阵中,这三十六柄天刚刀,必然不仅仅只是用作定住天地疆域,肯定还关乎第二阵的胜败!

轰——!

阴土之中,一道光华升起,气势浩荡无尽,那当中龙行虎步,一位仙人走来,手掌伸出,直向阳天压去,那当中刀气纵横,仿若刹那之间要把乾坤缩在六尺之地!

太伤六圣之一的人间世出手了,阴土之中的九柄天罡刀在颤抖,而同时,又有一位武仙出面,正是六圣之一的今不伤。

“最后一柄天罡刀将落,太伤山,你们已经持有天罡刀,为何还要争夺!”

有道君呵斥,而今不伤大笑:“天罡刀必然关乎此阵胜败,这当中蕴含的气数莫大,我太伤山三圣在天,三圣在地,等候的便是此时,六圣齐聚,三十六刀我等独占六柄,届时我太伤必然能在法天之上多升排位!”

“哀元年,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今不伤大喝,而与此同时,某处地域,黄天凉出现,手掌当中天罡刀气狂震,施展妙法,拉扯那最后一柄天罡刀。

三圣齐出,武道通天,那阴土之中九柄天罡刀,此时太伤山便占据二柄,若是最后一柄天罡刀也落入他们手中,太伤恐成最大赢家。

“想法不错,但是这最后一刀,可不能给你们!”

星辰迭起,同样有星君出现,那头颅上大星高悬,只是太微山星君虽多,取到天罡刀者却只有一位,此时同时施展力量,就不如太伤山了。

那震荡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那柄天罡刀破开云雾,带着一种绵柔的力量,又暗藏惊天杀气,上面两个大字正在发出耀眼光华,无论是阳天还是阴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天巧,最后一柄天罡刀的名讳是天巧。

诸位道君争夺,这时候,那又有一道光华汇聚起来,当中日月光火澎湃,越过诸多道君法力,径直向着天上那柄天罡刀压去!

同时,一道天罡刀鸣也于阴土之中响彻!

“日月光王,任天舒!”

许多道君已经认得这出手之人,看到那日月升起,顿时心中如临大敌,而某处夕云汇聚,几位魔君显化出来,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日月升起的地方。

“喻己君被他打落阴土,从红尘境之中坠出了!”

“该死的叛逆,任天舒,枉我黄昏魔土教诲你数十年,你便是如此报答的!”

“杀,将他打出红尘境,待到九玄论道之后,潜杀他于云原!”

魔云散开,露出三位魔君真容,后面大日夕阳升起,带着滚滚灰火黑云,当中亦有枯藤疯起,昏鸦漫天。

三道魔光滔天,带着一道宏伟的天罡刀声,直接斩向遥远日月升起的位置,而同一时刻,某处也是响彻一道天罡刀鸣,看见一尊身穿黑袍的人突然出现,一刀阻住三位魔君。

对方同样是魔气滔天,三位黄昏魔君被阻,顿时大怒,为首那位开口,目光冰冷寒彻骨:“你是.....枉死城的人!”

“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居然敢挡在我黄昏魔土面前!”

黑袍魔影伸出手来,当中露出一柄天罡刀,此时他抬头,突然开口,声音清脆无比。

“熊心不过一拳头,豹胆也就那回事,你应该说我吃了龙心凤凰胆才对。”

此言一出,顿时让三个魔头震骇,那左侧一位黄昏魔君道:“你.....会说话!”

枉死城魔影不能言语,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而能言语的魔影,几乎都会想方设法逃离枉死城,譬如叶缘,亦或是伺机而动,干掉上代枉死城主,譬如苦界老祖。

他们都曾是魔影,后来得了机缘,恢复神智,乃至于渐渐复苏上一世的记忆。

他们是活出了“第二世”的人!

不曾坠落幽冥,于人间之中死而复苏,便是第二世!

“我能说话,怎么,让你惊讶了?”

这魔影笑起来,随后面目一寒,道:“奉苦界老祖谕令,在此阻拦你们黄昏魔土之人,诸位,若是想过去,便试试把我打落红尘吧!”

“我倒是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们,明明是贵生之刀,为何你黄昏魔土居然能得到一柄天罡刀?”

魔影看向三位黄昏魔君,而此时,右侧那位魔君冷哼一声,背后升起无数白骨虚影,同时那些白骨开始化生血肉,盘膝而坐,口中诵读大道纶音。

“回光返照,化死为生!”

那位魔君开口:“谁说魔道就不贵生?”

魔影看的诧异,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黄昏魔土果然颇多诡谲之法,这柄天罡刀是天哭,原来如此,是将死之刀,难怪能被你们得到。”

无尽岁月过去,诸位道主道君们早就悟出这些天罡刀的蕴含之道,一切皆要围绕贵生而来,同时,数个岁月之前,天上的那场讲道,在阴土之中也有人得知,随后把其中要意传播开来。

这当中存续的影子,推动阳天阴土的幕后者,自然是某位从那天柱上下来的人。

二大魔门对上,此时去了两柄天罡刀,而三位魔君顿时冷下面目,刚是要动手,却突然又听得一柄天罡刀震!

太伤二刀,太微一刀,黄昏一刀,枉死一刀,日月一刀。

此时第七柄落在阴土的天罡刀突然震颤了!

一位道人行来,面目与李辟尘有数分相似,此时长笑而起,阻住黄昏魔土,一刹那,与那魔影站立一方,同时挡住三大魔君。

“日月刚起,诸位,还请稍安勿躁。”

第六百零四章 赶山鞭下万里烟

七柄天罡刀出世,各自施展无上神威,阴土之中纷乱不休,而正是此时,遥远的山岳外,又有人出手了!

最后一柄天罡刀落下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早就算出了这最后一刀暗中对应的玄机,阴土若是得到这柄刀,则阳天不能圆满,二十七阳不出,而阴土九阴化十,成大圆满之姿态,可以地攻天,届时必然有意想不到的加成。

为了各自仙山所属宗门的气数,诸多道君也是拼尽了力气,此时三道天罡刀光正在接引上苍最后一柄天罡刀,远方那人浩荡行来,二话不说,头颅之上升起一道明光,当中刀气纵横!

烈火滔天,带着离焰仙光,此时有人感那气息,顿时大惊失色。

“太虚火魁!”

太虚山青云宫中分有五观,各列金木水火土五行大法,而能得五行之属加持名号之人,必然是当代第一,也就是所谓太虚山的一观魁首。

他手中持着一柄大弓,上刻火道四圣之相,上首一为朱雀,二为毕方,三为凤凰,四为祸斗。那背上负着一副硕大箭囊,那箭囊亦是有些模样,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四面八方生出六爪四翼,浑无面目,却带六道绫罗自飘,上刻“帝江”二字。

囊中藏箭一百零八,此时火魁出手,头顶上天罡刀震,发出浩荡光华,而他弯弓搭箭,此时两指按在箭尾,霎时间那处升起漫天火光。

“万里起云烟!”

那大弓弯开,一箭陡出,如射大日,那火光熊熊,带着滚滚赤霞,震开阴土尘沙,直直对着那几位正在施法的仙圣打去!

“呼——!”

火箭化作通天之柱,这一刹那连阳天几乎都被撼动,太伤山的仙家躲过这一箭,顿时大喝:“火魁,你莫要趁人之危!”

火魁不答,只是又再次弯弓搭箭,而太伤山中,人间世转头看去,此时头颅上天罡刀动,他踏出一步,此时平声一喝。

“我太伤弟子,凡还居于阴土之处者,俱此出手,护佑今不伤取刀!”

一言落,滚滚尘烟起,那无数山岳崩开,此时亮起震天光华,便看远方出呼喝啸日,有数十位太伤武仙踏云而至!

道君比道主多了太多,而九玄论道,并不是只有天骄才能进来,诸弟子中,列在仙班境,自然都可以参与,而眼下是第二阵,凡是渡过了开天大劫,留在第二阵中的各宗弟子,自然都是人杰!

“一,二.....十.....二十六......三十三.....四十一.....”

武仙群聚,人间世振臂一呼,顿时令得无数武仙赶来回援,而火魁转身,此时双手于背后一抽,那瞬间弯弓搭箭,直有九道火光震天而去!

火道四圣咆哮,朱雀凤凰,毕方祸斗,此时皆化出形来,乘着漫天烈火云霞,向着前方那浩荡武仙们就杀了过去!

“人火曰火,天火曰灾;九光明物,刀山火海!”

火魁喝出声来,此时漫天火箭成无尽火鸦,带着金色炽炎,赤色熊火,铺天盖地与那些武仙撞在一处!

呼!

一位武仙人突然吸气,随后吐出,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大起,直接掀得无数大山凌空而退,而那些漫天火鸦皆被此一道狂风吹灭,化作漫天火星散尽。

火魁看到此景,顿时微微一凛,而人间世此时开口:“我太伤武仙,可不仅仅只有几个厉害的人,若是麻痹大意,你那天罡刀,我看也就别想再拿于手中了。”

这话却满满有嘲讽之意,毕竟天罡刀落便不可更改,而火魁没有答话,正是这时,一片青山幻影突然浮动出来,随后便带着漫天的花雨落下。

“太伤武仙向来以单打独斗闻名,怎么今日也要群起而攻之,作一回小人姿态?!”

一位道人行出,披散长发,如浊世的浪荡公子,而那手中托着两团仙光,一化青龙,一化白虎。

青龙白虎相交融,化一枚如意落下,被他举起,猛地向着前方压去!

龙虎如意!

“太虚木魁!”

有人出生,此时木魁临天,而他身边同样卷起地龙,那沙化云,地翻天,当中露出一位道人,面容清秀,却有翻山挪岳之力!

“太虚土魁!”

这话被吐出一瞬间,那看乾坤当中陡然升起一朵硕大金莲,瓣有三十六,当中土魁高坐,左手中持起一柄长剑,剑躯之上刻印无尽经文,看他把那剑轻轻落下,顿时便是山河两分。

他那右手之上那着一柄铁鞭,长有九节,状若神骨,那抖鞭一转,顿时万里山河皆如云海般汇聚而来!

“愚山剑与赶山鞭!”

“那.....那是赶山鞭!”

有人看见那铁鞭,顿时倒吸冷气,此赶山鞭乃是一柄人仙重宝,几近地仙之兵,为太虚山中至关重要之物,此时居然出现在太虚土魁的手中!

持赶山鞭者,凡鞭落之处,有移山挪岳,撼江翻海之能,驱大地连山入海,万石如兵将相随,神速而动,千里瞬息,驱山唤岳如赶牛羊。

“武仙如云,那又岂能不唤我太虚大雨?岂不知我太虚山掌管天涯境,千里万里,不过转瞬便来!”

“时有神仙,驱山担海,唤万里山河如牛羊!赶山鞭出,群山万岳还不速速前来觐见?!”

“我青云宫弟子何在?”

土魁开口,一瞬间将万里山河驱赶而来,当中诸多皆是太虚山弟子,此时只是瞬间便被他汇到一处!

数十道华光升起,这里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他一瞬间便将万里山河挪到自己身前,简直无敌了!”

“太虚山五位魁首皆是把五行一道修道极致的人物,话说这赶山鞭,确实是厉害了,这一代的土魁说不得比金魁要强。”

“不见得!各有其法罢了,太伤夺刀,天三刀地三刀,欲用六刀破阵,这太虚山看样子也是早有预谋啊,此时太伤太微争斗最后一刀,不算那日月光王,此时三位太虚魁首突然出现,必然是也在天上有了准备!”

无数太虚弟子汇聚,此时在阴土内的太伤三圣中,人间世抽回头颅天罡刀,陡然踏步而出!

他要出手扫清一切!

“天下六尺,人间三寸,六尺为步,半步为武!”

五指化那天盖拿去,摄天捉地,转乾擒坤,如碎灭光阴,那一掌便要把这方无尽山河压在六尺之地!

第六百零五章 出于太华灭太华

.....

阳天之上。

云海翻滚不断,刀鸣之声回荡不休,于阳天之中二十六处,各有天罡刀震,此时那天上最后一柄天罡刀迟迟不落,却是因为阳天阴土俱都在争夺这最后一柄天罡刀。

阴土之中大战连天,而阳世之中,各方天域之中心俱都升起一道浩荡仙光,那是在用气数拉扯,同时引动天罡刀震,诸位道主并不继续出手,而是仅仅以这方式来争夺最后一柄天罡刀。

紫霄天内,那紫云与白芒化作阴阳太极,李辟尘居于其中,头颅上东皇钟震,带着那柄唤“天魁”的天罡刀一柄轻轻鸣颤。

“大地攻天,最后一刀落在阴土,则阴土圆满,阳天不全,若是落在阳天,则阳天化仙,阴尽阳纯.......”

“天残地缺……”

“这第二阵中天罡刀没想到会演变成这般激烈的争夺,那如此看,依照第一阵推论,第三阵与第二阵又有什么关联?那第二阵入第三阵时,是否还有什么大劫大难?”

李辟尘于心中默默思虑,一道念头分神,注意着上苍中的那柄天罡刀,这是最后一柄刀了,此刀落,天地疆域划分完毕,凡刀落之处不可更改,随后便是天地大战。

此天地大战一结束,则昭告着第二阵兵锋的论道落幕。

李辟尘把目光投向紫霄天外,那遥远处,位于太伤的三圣之处,四气神、青门圣、徐无鬼各执着一柄天罡刀,试图将上苍那柄天罡刀扯下,而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要把这柄天罡刀拽入阴土之中。

阳天之下已可见阴土,阴阳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小,昏暗的云也渐渐消失不见,那太伤山的几位仙人算计,早已公开,此时天上三圣,地上三圣,欲取六圣之能夺刀,一半在天,一半在地,这样任何情况都有办法应对。

“谁说太伤武仙都是不动脑子的,这算计起来可精明的很了,一半在天,一半在地,哪怕不出现夺天罡刀的事情,在第二阵中也仍旧可以应付各种局面。”

“这是从第一阵中就算好的事情?看起来应当是某位师门长辈早早交托他们的吧。”

李辟尘目光移动,看到一束日月神光轰入阳天,知道这是任天舒在动作,引天罡刀震颤,而又隐隐见到那枉死魔影与金色仙人,便是微微沉吟。

阴阳割昏晓,峨眉山立于阴阳之间,天地之间,此时阳天渐渐临入阴土,而阴阳之界也变得越来越小,这是因为天罡刀即将落尽,由此阴阳合一,天柱贯穿乾坤,如此可引动天地大战。

“任天舒有刀仍抢天罡刀,他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金仙是长生?这家伙果然按照约定来了,只是他是个真正散仙,他也有一柄天罡刀了,这最后一刀就算抢到也是白搭,算是送他一道气数了。”

“那个魔影似乎有些古怪......我这里虽然能看,但是阴阳不合,仍旧看不清楚,可阻拦黄昏地的话,不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总归不是坏事。”

“只不过,魔道贵生,却是惊讶。用回光返照之术欺瞒天意,伪造死而复生之道,心中也确确实实为众生诵经....不得不说,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一个方法,但仍旧还是恶法,引动天哭刀,算是他们运气好,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

“那枉死魔影引动的天罡刀乃是‘天暴’,这倒也暗中契合他本身之道,看他面容,还有说辞,似乎是已经恢复神智?那这么说,他与苦界老祖、叶缘都是一样的了?”

“既是一样,死而复生,确实是上应一柄天罡,这贵生生的是自己而非他人,与天暴正是对应,但还有疑惑,他复苏灵智,看上去似乎是苦界老祖的手笔?”

李辟尘心中各种念头纷飞,思绪不停,此时阳天之外有光华汇聚,却是无数开天道主在互相施展大法引导那天罡刀,其中的波动已经传到紫霄天的边缘。

“道主们互相引导,道君们大打出手,这最后一柄天罡刀的争夺还是真是激烈无比,不知道等三十六刀落尽,天地大战时,又有几位开天道主被打落云霄,又有多少道君要被砸出红尘?”

李辟尘感应道诸位道主的道与法在交织,在轰鸣,在唱奏,是在齐齐谱写一曲高山流水。

太伤天域的光芒耀眼了几分,而太微天域已经升起无数星辰。

太白天域四道浩荡仙气贯穿九霄,白衡天域中传来浩荡的唱诵之声。

二十六柄天罡刀在阳天齐齐震颤,而这当中,并非是所有道主都想要让天罡刀落在阳天,譬如太伤山,那六刀落下,三刀在天,三刀在地,阳天的三位道主就要把那柄刀引导向阴土之中。

各山有各山的计较,每个人的猜测也都不一样,最后谁会取胜,完全是未知的。

僵持日久,天罡刀的震颤也越发浩大起来,李辟尘在这当中思量些许,终于决定出手。

无他,峨眉山此时化作天柱,若是天地大战爆发,必然以峨眉为轴,虽然现在峨眉山是万法不侵,任何道主道君一入山内立刻打回原本法力,但一时之威不代表一世之威,论道还很长久,后续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取刀于手中,立于山巅处,防患于未然。

“太伤山天有刀,地有刀,那我便把这柄天罡刀拿下,放于峨眉山中。”

李辟尘自己有了些思量,此时接引日月之光,借助阴土之内的道,同时头顶东皇钟震,连带那天魁刀也开始发出浩大鸣颤。

紫霄天异变,这种动静自然瞒不过诸位开天道主,当见到紫霄天内出现变故,当时便是有许多人大惊失色,乃至于瞬间沉下面来。

“开天至尊怎么出手了?!”

“他已经有天魁刀....这是要做什么?”

“等等,那道光是....他在接引日月!”

有人看见了日月之光,于是便撕开云霄向下方看去,正见到任天舒头顶那天罡刀在震颤,而李辟尘头顶上那柄天罡刀同样在震颤!

“天柱上的仙家要摘下最后一柄天罡刀!”

太伤天域中,三位开天道主抬头,此时深吸口气,那四气神大叹:“诸位,全力出手吧,再不动手,怕是这天罡刀便要落到天柱去了!”

“阴不全,阳不齐,三十六缺一,天残地缺,届时怕不是又要出现苦战景色。”

“我已经受够了这第二阵,速速出阵,列入第三阵中方才是上上之道!”

“紫霄天内听讲,我们已经欠了他一道气数,结果他如今出手,顿是令那得刀者失态,不得刀者心神惶惶!”

“都是一方教祖了还要和我们这些苦哈哈抢刀,算我认栽,这论个道怎么这么不容易!”

“开天至尊,你是不给我们半点胜利的机会!”

一瞬间,无数的声音回荡阳天,开天道主们的反应极其激烈,李辟尘耳中传来无尽声音,而眼中见到那些光华暴动,顿时一愣,半响后,那不免得也是尴尬的笑叹了一声。

“看来我当真成了镇世的道尊,驻世的教祖,这我初是一动手,还不曾真正接引法力,便吓得无数开天道主玩命.....诶,没有那种必要吧?”

此时无数光华越过乾坤,带着浩荡云柱,通向那天罡刀,而李辟尘看见四面八方无数开天道主拼上全部法力,顿时是摇摇头,于是东皇钟再震,那五指张开,向天摄去。

众圣施法,阴阳同开,乾坤之内共诵贵生之言,那最后的天罡刀颤抖的越发剧烈,随后.....轰然被拉扯而下!

“天罡刀落,天罡刀落!”

“成了!”

“刀落何方?”

“把它打下去!”

无数的道主惊呼而起,无数的道君抬头望天。

而正是这时候,远方的一处天域,突然传来女子的轻笑声。

一只素手伸出,无视所有的光华,握住了那天罡刀的刀柄。

于是所有的“道”,都被扯断了。

极其的蛮横与不讲道理。

“天道贵生,人道贵圣;生生不息,唯愿长生。”

“我自长生,则天地长生,天地长生,则众生长生。”

此音熟悉,李辟尘听得这语,顿时诧异:“首座?”

阳天某处,太华天域内,陆玄卿伸手,那天罡刀如归乡的游子一般落入掌中,动也不动。

很多人提及过,陆玄卿能无视他人的“道”。

此时,她扯断了无数开天道主与道君的道,毫不讲理的,把最后一柄天罡刀收入手中。

“天巧,天巧,头如圆天,足方法地,发为星辰,目为日月,眉为北斗,耳为山河,口为江海,齿为玉石,四肢化四时,五脏生五行,天地兮渺渺,万物皆是人。”

苍衫赤麾的女子手握天罡刀,那伸出指来,在刀刃上轻轻一抹,顿时化出一道毫光,随后升起一道袅袅青烟。

在靠近她的其余几片天域中,有光芒震荡,紧接着,两柄天罡刀升起,那是属于太华天域的天罡刀。

“二十七阳升,天定地平,三十六天罡刀出于太华,最后也当灭于太华。”

她看向天外,眼中似乎藏匿着什么玄奥的光影。

“天魁天巧,天首天末........出于太华,灭于太华,缘起缘灭.........谁为初始?谁为终末?”

“一个.....轮回。”

唇如烈火,吐气如兰,此时她笑了起来,对着下方的阴土,轻展大麾,那赤色的羽化作红霞落下,尽数洒在人间。

她张开口去,其音渺渺,其音昭昭:

“时辰到了,道君们——”

“攻天吧——!”

第六百零六章 五方五色五行旗

天地之战开始了!

阳天之上二十七阳,已暗合阴尽阳纯四字,而阴土之中只有九柄天罡刀,只对应数之极致,明面上就差了阳天一筹。

陆玄卿的突然出手,当中面色变化的最剧烈的就是几位武仙,而剩下的,太微山的几位亦是面有苦笑之色,至于太虚山的几位魁首则是早已沉默不言。

短暂的寂静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那攻天的汹涌浪潮!

在争斗了“无数岁月”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二阵的终末,而如果道君们攻天,把那些得到大气数的开天道主打落云霄,则自己所在山门气数则会大涨!

这关乎到黄世境与法天的排位!

“杀,终于到了第二阵的最后终末,我等在第二阵中悟出的各种无上妙道,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

“互相攻伐无数年,也已默默推演过如何打断道主之兵,这一次定下目标,定让他们在法天排位大跌!”

数位道君咆哮,此时引动连绵的附和之声,边上亦有人冲来,目光扬起,死死盯着那贯穿天地的神山。

他们心中各自有着思量,而且这才第二阵的终末,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打落出局。

“嗡——!”

天罡刀震动,阴土之中的第八柄天罡刀出现,当中神光滔天,为首者黄衫帝袍,乃是一位神道至尊!

后面数十位道君相随,只看其气,俱都是神灵!

“十方烛圣铜岳风师帝君!”

那些神灵高呼一道神讳,而为首那位黄衫神灵踏步登云,手中举起一柄神剑,那神剑为铜浇之模,并不锋锐,看上去有些古朴沧桑。

只是刹那,看那阳天阴土处,日月星辰各道光辉齐聚于剑尖!

“光震云霄,火耀乾坤,上古尊奉——浑沦落,烛照生!”

“请祖神借法!”

他把那长剑举起,此时四面八方俱升起神道之气,那身后升起一尊万丈虚影,头顶帝观,脚踏祥云,他把此剑与手中挥舞,随后大喝:“诸神圣道,随我攻天!”

手中那柄神剑在闪烁,此时仙道之中,有人轻咦一声,目光闪动几分,随后认出了那柄神剑。

“首山剑,这是此神剑这一代的新主吗?”

“首山之铜自然化生的一柄神道煌威之剑,听闻碧落龙门的铸造就有首山之铜。”

“上代的首山剑主陨灭了吗?亦或是散去神念,只留下一道神威明光从头再来?”

那位仙人把猜测的话语说出,顿时诸多道君都是面色一肃,风师帝君之名讳他们并不曾听说过,但首山剑主则是非常有名的尊圣!

那是一位地境的先天大神!

太伤地域中,人间世神情冷漠:“到了最后关头,神道想要出来捡漏子了?哼,不过此时大地攻天,我们处于同一战线,暂且不管这么多。”

“今不伤,哀元年,你我三人速速前去阳天之处,寻一柄开天之兵打断!”

人间世面色沉稳:“先把魔道与神道的开天之主打下去!”

他高声喝起:“太伤诸武仙听令,速速前去阳天!”

一臂震起,无数武仙人高吼而去,此时无数浩荡之影皆登临云霄,向着阳天杀去!

“来得好——!”

一声高喝,此时那远方的天柱已经彻底连接天地二界,而阴阳合一,天云散开,上方阳气澎湃,此时有一位开天道主出现,手中拿着开天之兵,对准下界就是狠狠斩去!

轰隆——!

宛如地裂山崩,那冲的较快的几个道君顿时被这一刀劈下云霄,所幸威力分担,没有被打出红尘境去,而后续的道君们见到此状,顿时纷纷祭起手中的兵器,要直把那开天道主从阳天之上拽下!

浩荡的声音传来,无数冲杀声震荡阳天,而不远处腾起无数华光,数位开天道主持着开天之兵来至,挟带翻天覆地之力,将数十位道君从天上打落阴土!

五行道光出现,相同宗门内的道君与道主汇合,很快结成大阵共同攻伐他人,而这当中,后续跟上的都是诸多散人,虽然归在各山,但不少人心中有些算计,于是见机行事,不与自己归属山门作对,但是已把目标定在别的山门处,伺机而动。

一位身着白袍青绫的开天道主被围,数十位道君施展法术打去,此时便看这位道主冷哼一声,手中开天之兵挥舞起来,那铁枪一转,陡然便是长空悲鸣,数位道君被开天神兵扫中,霎时间便跌落阴土之中。

“避开他的开天兵!”

那有道君高声呼喊起来,但在下一刻,那位白袍青绫的俊秀道主眼中闪过毫光,长啸一声,只是瞬间,便看他背后升起一杆大旗虚影!

“北宫玄武,上神五尊,五方五行,降雨请圣!请——北方玄天皂雕旗法相现世!”

这杆大旗虚影升起的一刹那,顿时有滔滔水声奔流,如万河千川,四海皆至,那北方高天处浮动起一片碧落神潮,当中水道四圣虚影显化,上首玄武,次之商羊,再次之螭吻,最后一只乃是青毛水猿,于是四圣显化,一刹那引得洪水滔天!

那数十位道君看得面色一变,当时便有人惊呼起来,直道:“太虚水魁!”

话语四字刚落,突看得身后之处,南方高天,一片火光熊熊而来!

当中那道人身负帝江黄囊,手持大弓“万里起云烟”,那口中长啸而动,此时自阴土来至阳天:

“南宫朱雀,上神五尊,五方五行,落炎请圣!请——南方离地焰光旗法相现世!”

他背后同时升起一杆大旗虚影,当中烈火熊熊,看火道四圣咆哮而出,朱雀凤凰,毕方祸斗,俱带着漫天烈焰云霞,铺天盖地而下!

“快跑!”

道君们惊骇欲死,连是要遁开,然而还不曾离开多远,顿时见得前方一片青光云霞漫天而来!

“错了,这是——!”

有人高声大喝,而正是此时,那前面升起龙虎气象,看太虚木魁走来,口中诵经,背后同时升起一杆大旗虚影,同时带着木道四圣临尘!

“西宫白虎,上神五尊,五方五行,转金请圣!请——西方素色云界旗法相现世!”

三面围杀,而让这些道君们大惊失色的是,同时又有两处方位的阴土升起光华,直入阳天而来!

东方一位道人出现,手持龙虎如意,口中诵经,道:“东宫青龙,上神五尊,五方五行,清灵请圣!请——东方青莲宝色旗法相现世!”

又见,那正前方升起华光破开云壁,一位道人坐金莲而来,手中持鞭提剑,口中诵经:“中宫黄龙,上神五尊,五方五行,祭岳请圣!请——中央戊己杏黄旗法相现世!”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大阵!”

第六百零七章 紫气东来天域清(上)

......

紫霄天域,第一阳天之外,有红云滚滚而来,李辟尘抬起眸子向外望去,见到那前方化出数位道君,此时临在紫霄天外,汇聚成一股浩荡洪流。

“听闻此处便是那位开天至尊讲法之地,乃是第一天域?”

有道君注视着阳天内的紫气白芒,同时目光一凝,看见了那柄沉浮不定的天罡刀。

“不错,当年立仙道贵生,致使无数开天道主得悟,而且他头顶那口大钟可是有着神异,乃是真正的开天之兵,我记得第二阵开阵之前也曾经有真人说过,若是摘下那口大钟,则直接从第二阵中胜出!”

“确实是个捷径,聚集如此多的人手,哪怕是真正的开天至尊也要退后几步,如今道君攻天,我们先把这大钟打落,直接从第二阵中胜出才是上上之道!”

“各位,人已到的差不多了,该动手时就动手!”

那些道君们汇聚起来,此时只是一扫,便看得有五十位以上,这等数目自然不可能是来自一个宗门,那是所属仙山之下诸多宗门弟子汇聚才有如此之势。

“将他们全部打落,那么所对应的宗门气数合该大降?”

李辟尘看向他们,此时看那些道君持兵杀来,于是口中轻轻一叹,动也不动,只是头颅顶上东皇钟一响,霎时间,众生圣影再现,齐齐出手,将他们瞬间擒下!

“这....这是什么!”

那些道君不曾见过东皇钟施展神威,此时被擒拿而住,动也难动,顿时是吓得面色惨白,而陡是此刻,看那众生圣影睁开眸子,当中迸出无量威严,手中金光化枷锁捆缚,将他们直接丢下了阳天!

“拉开距离,不要靠近!”

有人大喊起来,而李辟尘看向那些被丢下阳天的道君,手中揉搓起来,摩弄几番,咔嚓就是一道青霄神雷落下。

有两位道君被神雷击中,只是刹那惨嚎连连,而那头颅上气数被夺去,神雷连震,直将他们“劈死”,于是直接跌出红尘境,落出三界重回云原去了。

两道气数被摄走,李辟尘稍稍一感,明悟这两人出身,道:“是分属太白山的下宗么.......燕云观、金光门......以法宝妙术见长,可惜了。”

“归属太白,太白去了两道气数,不过貌似无伤大雅,毕竟不是本山宗门弟子。”

李辟尘抬眸,此时四面八方俱都有各种道法仙光打来,威风凛凛,浩荡难尽,而李辟尘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衍化八卦之态,那各个卦位上升起神火,瞬间将那些发光直接拘在掌中!

“天地万法,何变不离阴阳,八卦之中酝酿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凡不出八法者,凡有形之法者,凡道行不及我者,皆要被我所摄。”

李辟尘算是明白开天至尊的好处了,在虚幻三界之中,谁的“道”更高一筹,谁就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东皇钟开天,定下仙道贵生,可谓论道第一准则,于是李辟尘身为真正开天者,道行自然高过其他人数分。

“若是在云原之上,要对付五行之道,则要施展卦相才行,但在三界,有东皇钟以及天地加持,我只需要一个念头,遍能将这些法术摄来,这些人和太虚五魁的道行差的太远了。”

那些法光在掌中摩弄,李辟尘反手一推,顿时那些法术原封不动的被震回去,前方诸多道君顿时勃然变色,连是各自施展妙法抵消,而这里的动静引动了更多的道君前来,于是后面又出现黑压压的一片高手。

“有些多了,好虎架不住群狼啊。”

李辟尘观望远处,那道君起码又来了百位,虽说道行不高,但数位围攻一位,便是开天至尊也要有些吃力。

之前数十位道君围攻水魁,最后引动五行大阵出面将他们全歼,此时围攻李辟尘的,足有二百位以上的道君!

无他,因为法天给的条件太诱人了,那些开天道主皆有各自开天之兵,更有各家宗门庇佑,即使打断了开天之兵,也仅仅是给击断者气数罢了,不一定能成功晋升,而如果摘掉东皇钟,则直接胜利,这回报太大!

论道九阵,每一阵自然以最先胜出的人为至尊,那得到的气数反馈也是越大,九玄论道结束之后,重定九玄座次,重定天下气数消长,那得胜的宗门弟子,所能得到的天地反馈自不必多说!

就如同那龙华境中的群龙跃碧落一样,一旦跃过去,顿时是一步登天!

远方的天域处,风雨雷云震颤,那是太华山的几位首座在布阵,李辟尘观望一下,此时头顶上东皇钟震颤,发出浩大钟声。

众生的圣影齐齐出手,此时紫霄天内,那紫色的云霞与白色的光芒在震荡沉浮,那外部的道君们面色齐凝,陡然有道君高声呼喊:“诸位,施展正法打落那口大钟!”

“开天至尊,今日你顶上那口大钟便要落在这第二阵内了!”

无数华光升起,那当中气势澎湃浩荡,把天都要震得碎裂,而其内的法光汇聚,陡然升起数尊庞然法相。

那些道君不敢近身,眼见法术无用,于是俱都开始施展法相,欲以隔空取物之道将那大钟摇晃,从而摘下。

李辟尘摇头,随后张开口,手捏道印,诵读经文。

无数圣影俱都开始诵经,度人经澎湃而起,宛若大道纶音。

整片紫霄天化作阴阳浪潮在阳天之中沉浮,经文排山倒海而来,于是有道君微微变色,同时默默念诵本山经文。

“他在诵经,我有法可破之,诸位,各自诵读本山真经,以经文打消他的经文!”

有道君看出名堂,顿时觉得抓到了关键,于是连忙告诫四周诸多道君,言道那东皇钟仰仗的不过是经文之威,若是破开它的经文,则此钟必然道法大落!

“他欲用经文把我们震落阳天,简直是痴心妄想!”

经声诵读,一时之间无数道君开口,觉得此计可行。

随着后来者的加入,道君们诵读各自经文的声音也越发弘大起来,无数经文化作道音向着东皇钟外的众生镇去,唱诵声交织在一起,其中碰撞的地方顿时将阳天震开一处又一处的空洞。

经文与经文的对抗,这是

数百道君齐齐唱诵,经文汇聚成海,而李辟尘身边众生圣影俱诵度人经,那声音震荡,伴随着浩荡钟响,带着滚滚紫霞白芒,将数百道君的诵唱之声渐渐压下。

“不可能!”

有道君感到越发吃力,连带着念诵的经文字言也晦涩起来,而对方的声音仍旧洪亮浩大,清晰无比,他的心中渐渐慌乱,正是这时候,那陡有一个文字从口中吐出,听在耳中却全无半点声音。

他的瞳孔陡然一缩,而下一瞬间,数百道君的诵经声渐渐消去,此时才有道君惊起,发觉他们自己已几乎油尽灯枯!

第六百零八章 紫气东来天域清(下)

“噗——!”

有人心头血被引动,面色一红,却是压制不住,猛地就喷了出去。

如同什么讯号一般,这口心头血一落,那四面八方,无数道君都同时吐出血来!

他们的经文被镇压,气息被打乱,连带着心神也开始崩溃!

“数百位道君的诵经,居然还抵不过他一个人!”

有人感觉一股寒气从身躯之下直接蹿到头颅,再看李辟尘身后那些众生虚影,顿时是感觉到无比恐惧。

明明是虚幻的圣影,为何能有如此真实的力量,那当中浩大诵经之声,仿若真的是众生出现在他身后,齐齐助他一臂之力!

李辟尘睁开眸子,当中阴阳幻灭,凡与其对上之人,皆是浑身一震,那莫名的从心底深处一种恐怖的感觉。

生死轮转,此人脱生望死,可怕至极!

那道君豁然站起,就是这个瞬间,他耳中突然响起一声平淡却又弘大的声音!

“请道友转出红尘去吧!”

耳中乱音嗡鸣,第一阵落时,以真正开天至尊为第一胜者,气数最大,道行最高,其余炼化开天之兵者次之,而避过大劫者再次之,其余人被开天大劫击中者则皆跌出阵外落败。

道君与开天至尊差了两个道位,这差距已经不可以道理计算,莫要忘记第一阵开天时,三界之中给的莫大气数,若是说当时天地初开,气数有十,那开天之人便是独占七斗!

此时他身躯中气息已灭,被那长音一喝,那足下紫霄云动,只是瞬间便破开豁口,那道君瞪着眼睛,惨叫着跌落云霄,只是一瞬间化作光雨散去!

出阵了!

不单单是他一位,同时之前喷出心头血的那些道君都听到了这一声呼喊,陡然心中惶惶起来,他们的身子踉踉跄跄,摇摇晃晃。那起来的退后数步,那坐着的面色惨白,只是下一瞬间,一口气息吐出散尽,随后,他们俱都化作光雨消失!

“是第二阵判定他们已经死了,所以才被送出去了!”

有道君看得分明,之前那些出阵的道君都是已经彻底到了强弩之末,这时候被对方一声道喝惊醒,若不是在三界之中,早就殒命,魂归幽冥去了!

此时天地判定他们已死,故坠落云霄,直化光雨散灭。

“远天山鉴元宗二位道君、鸣空山音尘宗四位道君、风玉山青龙殿三位道君、烈光山归一派五位道君、金冠山赤华殿五位道君.........”

“共出阵道君八十九位,其气数归属.....原本福地属:太虚下宗六道、太白下宗十七道、白衡下宗十六道、石龙下宗九道、太微下宗十三道、.....亦有南山处二十二道,其余六道皆是散数道君。”

八十九道气数汇聚成江河,流入李辟尘手中,这一下数百位道君去了二成,此番变故,顿时让诸多道君惊慌起来。

九玄的弟子都已经抱团扎堆,各自结阵,不论是阳天还是阴土都是如此,齐心协力渡过第二阵才是要紧之事,而诸多下宗虽然归属福地,但在此刻,自然也想为自己本山宗门争夺一二气数,这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前来挑战紫霄天。

只要东皇钟从天落下,那么便可直接胜出!

然而现在他们遭遇了从没想象过的强大抵抗,不,或者说,他们来紫霄天挑战,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前方道君面色变化,有青有白,有红有紫,正是这一刻,李辟尘突然停止念诵经文,站起身来,那头顶上东皇钟高悬,却是向着前方突然踏出一步!

轰——!

排山倒海的气势显化出来,李辟尘这般动静,顿时把那些道君全部惊起,而那漫天紫霞浩荡无尽,带着耀眼的白芒,景色正如同最古老的仙人突然降临在凡尘一般。

“他要出紫霄天?”

有人看清李辟尘步伐不停,虽然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但却是正在离开紫霄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诸位,都想着自己能摘下那口大钟,但若是无人冲阵,还不是得落得和之前那帮道君一样的下场?!”

“想要从第二阵中胜出,诸位同道还需齐心协力!”

剩余的道君们开始举起手中的兵刃,那气势扭成一股,如化长龙啸天,又似古老天神至尊、仙君王圣驾临,而正是此时,李辟尘伸出手来,在身前一抹。

四道卦相显化,分赶四方,只是一瞬间,四面八方的天域忽然就阴沉下来!

轰隆隆——!

雷霆在震动,狂风突然迭起,连带着暴雨也是君临!

眼中阴阳晃动,李辟尘对前方那些道君开口:“以风为箫,以雷为鼓,以雨为琴,以云为埙.......还请诸位倾听一场歌舞仙乐,而后,退出红尘境去吧。”

五指一转,四方四象陡然汇聚,化作一道青霄天罡气!

“这.....不可能!”

有道君看见四大天时出现,勃然色变,道:“他要以一人之力施展太华山的大阵!”

“你说....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

“我听闻过,说是天下第一仙道战阵,但那不是要四位天时大能同聚才能施展么?”

“他一个人怎么施展!”

有人大喝,然而下一刻,却陡然听得耳中响起清脆阵言:

“排北云·白帝梦天!”

北方天域云涛汇海,无数神山幻影沉浮不顶,宛如下一刻就要从天上镇压而下!诸多道君看见这一景色,顿时被震慑住,而下一瞬间,第二道阵言已经落下!

“卷南风·长歌当哭!”

南方天域狂风倒卷,化无数龙卷大岚而至,其中哭哭啼啼,似有神女哀泣,听得人心神狂震,几乎要夺路而逃!

同时,第三、第四道阵言一并落下:

“召西雨·洗练清秋!”

“震东雷·龙蛇惊蛰!”

四面四方大阵布下,看风雨雷云轮转,诸位道君面色大变,对方说出这阵言仅仅用了两息,而他们此时反应过来,却是为时已晚!

李辟尘五指如天,摩弄四方天时,口中吐出最后一言:

“千秋岁·四方天时轮转!”

天下第一仙道战阵——成!

一人成阵,步履天罡!

“阵起——!”

李辟尘把五指放下,风雨雷云握住,此时大袖一展,当中飞出四道光华,一为紫莲,一为白石,一为云母,一为幽金。

至宝轮转,落定四方,当中仙道之威澎湃,带着古老的力量,而那一道天罡气摇摇升起,引动头颅上那一柄天魁刀。

同时,东皇钟震,连响一百零八下,经文诵唱,阵中道君皆感自己心神不稳,那一口心头血被引动,已经无力再念诵经文对抗,而那钟声却在镇压他们的法力!

天魁刀中落下一道紫白之气,那阵中无数道君感应到这到气息,顿时面色大变。

宛如开天大劫重临一般!

“不可能,这柄天罡刀....这是开天大劫!”

“第一阵末的大劫已经过去了!这这.....这是作弊!”

“我不甘心,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太华山弟子居然用天罡刀引动开天劫!”

有道君惊慌失措大吼起来,而有人面色惨白,忽然盯着紫霄高天,透过黑云见到一柄天罡刀在沉浮,那身后站着道人,双目之中阴阳同起,如太阳太阴齐现。

东皇钟封了他们的法力,而在这之前他们与李辟尘比拼诵经,本意是摇晃那东皇钟,让它从天坠落,哪里知道敌不过那众生幻影,却反而让自己这些人的气息大落,此时被那大钟镇压,却是反抗不得了!

而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又是云原之中仙道第一战阵,此时被一人施展出来,已经让他们浑身战栗不敢相信,又见到那天罡刀临头,引一道开天大劫之气,顿时骇的魂飞魄散。

“道友,稍等,稍等——!”

“我等认输,再不入紫霄天,这论道第二阵,还望放我们一马!”

“道友......道兄!!!”

李辟尘看向那紫白之气,此时伸出手来,把那紫白之气握住,霎时间此气立时化作一柄虚幻罡刀,而正是同时同刻,四面八方众生圣影的手中,同时出现无数相同的虚幻罡刀!

天罡之刀无以计数,众生皆为刀!

耳中听得那诸道君话语,摇摇头,便对前面的大阵缓缓劈下。

众生同时挥刀,那一道天罡刀气,落在众生圣影手中,却是模拟出开天大劫的力量,毕竟是真正开天至尊,此时看漫天皆是紫色华光!

一言落尽,如震苍黄:

“这天底下,哪里有收起覆水的道理?”

“时辰已到,此处无我一合之敌,还请诸位道友......转出红尘去吧!”

.........

紫霄天外雷声隆隆,风声滔滔,带着云华暴雨,打起天罡之气,至此方一战,阳天颤动,凡在互相争斗者,不论开天道主亦或是镇世道君,皆可见得那遥远东方第一阳天处,光雨化道,纷飞如蝶,自高天洒落,把那阴土照得一片光明!

道君灭去,化金光如大雨倾天而落,隐有呼号震怒之声不绝于红尘天地,至此,攻天诸道君仅于紫霄天外一役,便有四百三十九位道君坠出红尘!

红尘境内一战惊天,引黄世群山大崩,令法天云霄皆震!

第六百零九章 黄世境中星辰坠

.......

黄世境。

山岳在被削减,无数山门神仙立身所在的黄山在下沉,这让他们心中震惊,连忙向着下方红尘之中望去,看那黄烟白云渐散,大雾缓缓飘开,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四百三十九位道君被打成光雨的画面!

诸多神仙震骇不能言,看那方紫霄高天处风云汇聚,雷雨呼啸,其中有神仙惊道:“他....一瞬间灭掉了四百余位道君?!”

“是太华山的那个....开天至尊!”

有神仙惊疑,随后道:“该死,原来第一阵胜出之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气数,天下十分,他一人独占七成,难怪那些道君打不过,差了两个道位!”

“嘿呀,这帮子夯货,人多就势众了?!还不是被人打下去了!”

“莫要在狂言狂语了,黄山要崩下去了!”

他们足下的山岳在疯狂的裂开,那些在红尘境中被打落的道君们都有各自宗门,而下宗又都有归属的福地山门,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仙魔散人,此时他们被从红尘之中打落,哪怕十个下宗弟子比一位本宗弟子,那基数也是已经不少了!

“山崩了!有一座黄山将要彻底崩毁!”

“一山崩则顶此山神仙上金光灭,若是被打落黄世则法天排位骤降!红尘黄世相叠,宗门危矣!”

按照上一次九玄论道的气数来排位,黄世境中诸位神仙所持有的气数是固定的,他们足下的神山多寡就是代表着上次论道的气数,此时那座即将崩毁的神山乃是太白山的一座黄峰。

而太华山的山岳暂时没有升起,因为第二阵的结算还没有开始,这太白山的黄山崩塌,是因为他们下属宗门被打落,是彻彻底底的出局,再没有翻盘希望,故此气数消失,对应的黄山也会崩溃。

黄山升起,是在阵末结算;

黄山崩塌,是有人出局便会开始。

“他太白山下宗散漫,此时欲击破那开天之钟,结果却是自毁跟脚!”

“那也不是太白弟子,只是下宗而已,无妄之灾。”

轰——!

突然,那座神山之上一位仙人顶上金光化去,就是这个瞬间,黄世境中有人出手了!

魔云滔天,一轮夕阳升起,黑烟墨雾,带着漫天火鸦,当中一名魔道高人走来,手中拿着一株衰败长柳,对准那座太白黄山就打落下去!

“金光灭,可毁山崩岳,与其把气数送给他人,不若我来出手,截掉你们的气数!”

那位黄昏魔君施展妙法,背后夕阳升起,手掌中柳条飞舞,陡然化作乾坤巨剑劈下!

剑折天岳,这位魔君来势汹汹,而此时太白山中有人叹气,只看一道神光升起,那有一位神仙踏步而出,当中展露绝世境界!

“抱元!”

有神仙惊呼,抱元境乃是神仙之中最后一境,法力绝高无比,而就是这一瞬间,那位太白神仙伸出手去,将那即将崩毁的神山拿住,身子一晃,陡然变作十万丈之高!

那肩上挑起一片黄山,一只手托着那即将崩毁的神岳,此时以自身法力为那山头续命,终于是渐渐止住了那山岳的崩溃。

通天彻地的巨人登临黄世,担起群山,一只手便向着那夕阳大日拿去!

“大神通!”

“这是担山赶日!”

那位魔君面色陡然一变,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就是一瞬间,太白山中又有一位神仙出面,乃是守缺之境,他同时摩弄山河,当中取起一道黄世气息,抬手便向着魔君拍去!

“是大神通!长虹化碧!”

魔君祭起手中柳条,面色冷下,看着那座山岳被对方抬起,知道自己得不了手,顿时回转自家山头,那一道金光照下,把他护住,顿时将两位神仙的大神通阻住。

“缩头乌龟,尔敢一战?”

那位施展长虹化碧的神仙冷笑,而那魔君沉默下来,突然嘴角弯起诡谲笑容,那两侧各有两道魔光降世,脱离本山金光护佑,上前迎敌。

一位黄昏魔君背后夕阳升起,当中化出一头凶猛恶兽,咆哮如龙,身有天高,此时眉心之中睁开一只独眸,三目照破烈火光华,直向那位担山神仙杀去!

“尔有大神通,难道我们就没有?”

那位魔君冷笑:“睚眦杀圣!”

那只恶兽出面,乃是龙之九子其一的睚眦,此时巨兽啸动,那位担山神仙托起黄山群岳,一只手带着擒天摄龙之力,化作数万丈大小,直向着睚眦按去!

轰——!!!

黄烟升起,白云崩开,此时第二位魔君出手,双袖一落,当中露出无数鬼魅魍魉,身后夕阳渐沉,隐有幽眸显化,睁开那恐怖双目。

大神通——魑魅魍魉!

这是一种摄入妖魔的神通,此时在夕阳之中显化的那些魑魅魍魉,都是被这位魔君杀死的妖魔,灭去之后三浊不散,归在其身,被炼成此番神通,当施神通者动用此大神通时,曾经被杀掉的那些妖魔便会显化出来,成为铺天盖地的三浊之魔,向前方杀去。

妖魔漫天,此时那两处战场上全被这些东西铺满,黄昏地乃三浊之土,位居古羽之州,当中乃是仙门禁地,多有妖魔生出,故此这数量虽然让人惊恐,但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有时候,魔道杀妖魔,比仙道还要更加的卖力,这便是此中原因之一!

那位太白神仙面色冷然,手中祭起一道碧落仙光,化作七道长虹打去,带起黄世境中无数神岳之气,成万千法宝兵刃,瞬间将那些魑魅魍魉撕得粉碎!

轰——!

又有神仙出面,而同样的,黄昏魔土之中也亦有魔君阻挡,一时之间大神通互相飞舞,而魔道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那座黄岳崩溃之前将它摧毁,这样毁掉的气数就会归入他们黄昏魔土之中。

酣战正起,这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大笑!

“诸位道友,苦战颇久,还是让我来相助各位一臂之力,退去群魔吧。”

有一道金光化开,当中走出一位神仙,气势浩荡,立在守缺之境,背上负着一柄仙剑,而此人出面,顿时让无数仙家都是震惊起来。

“关山月?!”

那有神仙目光灼灼,此时关山岳出面,那代表着太真山的黄岳只有花千树一人,若是能在这时候把关山月击落,那么.......

然而他们的念头还没有彻底落下,那黄世境与法天的连接之处,顿时被扯下一大片云彩来!

那些云彩从三十三天上落下,一入黄世,顿时化作无数星辰,带着漫天的火雨坠落而下!

关山月把手抬起,随后做出一个扯下的动作,只是这个瞬间,无数星辰落在黄世境中,向着魔道群山坠去!

曾经杨安石问关山月,他凭借一柄渔阳剑便能阻挡五十位神仙?

关山月笑答说杨安石不懂,不知渔阳剑利,但其中更是话中有话。

若无强大法力,渔阳凭什么为关山月全力出手?

答案正在此时!

大神通——摘星拿月!

第六百一十章 阴土化神撞天柱

......

红尘境内。

阳天之上,紫霄天外光雨落世,钟声连响一百零八下,当中出现的光景,骇得诸多攻天道君魂飞魄散。

四百余位道君化作光雨散尽,这昭告着他们所属的宗门气数大跌,而剩下的气数自然被那位开天至尊得到,而一人之力在转瞬之间打掉四百位道君,便是任何强者也是心中冰凉。

一圣灭尽四百仙,这之间,差距是得有多大才能办到这种事请?

“避开紫霄天,第一天域不好招惹!”

“可惜了,那些前去的同道都被打出阵外,彻底失去了资格。”

诸多道君叹息起来,那甚至有人心灰意冷,而正是这时候,一道剧烈的鸣颤响彻云霄,给他们带来了一道胜机。

有开天道主的兵器被打碎了!

开天兵碎则昭告天地乾坤,此时那开天神兵的悲鸣散尽,顿时让许多人猛然提神!

远方出现光与火的景色,云霞仿若在燃烧一般,当中走出一位仙人,把那开天神兵打成两截,而在那位开天道主的震惊目光中,他再度施法,将那道主砸落云霄。

道主道君差有一个道位,此时一对一,道主被那位道君击败,打碎了开天兵,化作光雨坠出红尘!

“是谁?!”

有人发出询问,而看那处火光白芒俱都化作云烟散尽,当中那位仙人转过面孔,被诸人望见,便有人认出他来了。

“白衡山的九位炼气上士,他是龙炁子。”

“生有神异,据说他生下时天空有两只青龙飞过,又有四条赤龙吐火,后不过三年便被白衡山带入宗门之中,外部有仙家言,他早已可晋入神仙,只是一直压抑,为得就是等九玄论道的开始。”

“论道之后,气数提升,他白衡山若是还能稳坐第二之位,怕是....这龙炁子想要一步登天,直化地仙?”

“一百三十几年就地仙?古往今来都没有这种说法!九玄论道百年,这龙炁子修道不过三十余载,是真的想借助这次论道一举登临真人位?荒谬!”

有道君思索,亦有人想了想,突然动容道:“不对,还是有这种记载的,据说太华山那位祖师五百年功成天仙,那么一百年地仙......说得通!”

“你在胡言,那位太华祖师本来就是大圣转世,修行进度极快本就是情理之中,前世留下种种后手,等自己来世去取,这不是很正常么。”

“龙炁子并不是什么大圣转世,他仅是体质特殊罢了,似他这种人,号曰人中真龙,若是他不修行仙道,走凡间官场,怕是早成一代明君帝王,他天生自带龙气龙相,凡间的旁人不可能伤得到他。”

那些道君盯着龙炁子,而他此时打碎那位开天道主的兵器,目光转向远方的紫霄天域,那双龙眸似乎看见其中沉浮的那道圣影,顿时升起战意。

“龙炁子,不要去招惹紫霄天,那位不好对付!”

有人传音,乃是九大炼气上士其中某位,而龙炁子盯着紫霄天看了一会,吐出气来,道:“师兄,我们之间终有一战,此时紫霄天威虽不可敌,但若是能把他从这里打落,那么我们在法天的排位......”

“住手,莫要妄动,他不是你我几人能够敌过的。”

“东皇钟上刻印众生虚幻圣影,莫说那些道君了,便是道主齐攻也讨不得好处。”

两道仙影显化,龙炁子看向二人,施礼道:“冲炁师兄,古炁师兄。”

“走吧,你已经打断了一道开天气数,这第三阵已经稳妥,只要保护好自己便可,不要被人打落云霄,我们稳中求胜。”

那两道仙影显化,对龙炁子进行关照,而龙炁子叹口气,又看了一眼紫霄天,道:“可惜了。”

“没有什么可惜的,后面还有七阵,此时输了一时,后面仍能追回来。”

“不错,开天之功再是厉害,也撑不过九阵,相反,他越是厉害,到后面越是强大,而我们一直胜利,也会越来越强大,最后以群强攻一强,把他打出阵外,我们便是胜者。”

两位上士警告龙炁子,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而跑去紫霄天,这次九玄论道之中,他们白衡山九人不得有一人出阵,这是上面交代的事情,就像是太华山五位首座,太虚山五位观魁一样,都有自己的秘法,若是缺人,便威力大打折扣,甚至会施展不出来。

“诶,若不是在三界之中,我必然要和他公平一战,这等人杰,天底下又有几个?不和他打上一场,实乃是生平遗憾之事。”

他如此说,随后身躯开始化作云烟散尽,那其余两道仙影也渐渐灭去,炼气一道的玄妙莫测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来无声息,去无踪影。

李辟尘端坐紫霄天内,龙炁子的声音被模糊的捕捉到,目光之中阴阳化去,李辟尘摇摇头:“白衡山的炼气道么,九位联合怕是有什么玄妙秘法,这与太华太虚都是一样的,各山有各山的玄奥,我在此地看似无敌,但事实上也是步步惊心。”

“他说的不错,开天功德之威不可能持续九阵,如果是这样那也太过强大,更是不符合公平之说,假设以三为界,若说它第四阵便会消弭,也是有道理的。”

李辟尘吐出一口气来,心中思量,此时远方有光华明震,李辟尘看到那处有道君被打落云霄,见到其中妙华,是李长生的道法,刚是要开口呼和,突然......阴土之中传来山崩地裂的动静!

阳天与阴土已经契合,所以阳天已经看得清楚阴土,而阴土同样被阳天照耀,只是许多滚滚阴云还没有彻底散尽,而就是这一瞬间,那下方无数山岳土石陡然掀翻起来,看远方山岳处,升起一座庞大墓碑!

阴土被掀起,那些土石之中流淌的气息都被截取,整个乾坤内的三浊都被利用起来,引所有的道君道主注视过去,而在那墓碑之下,有一个身影,扛着那墓碑,正在一步一步,向着天柱进发!

还有道君没有登天!

三浊为神,血水为气,阴土为躯!

无数的阴兵阴将出现,高有千丈万丈,大小不一,被那扛着墓碑的身影指挥,同时向着天柱大步而去!

“那是谁!”

“他是....”

“他要做什么!”

无数的道君和道主都惊骇了,而在阳天某处,两位道君被打落云霄,前面血水漫天,露出那张元极的身影来。他此时向着阴土看去,当见到那墓碑下的人影时,顿时放声大笑。

“积尸川,好好好,你真是好想法!”

十九秋,红花骨,销魂罪,积尸川,此乃血坞小苦海四位告死行者。

“阴土三浊,原来你一直不出现,是在等待这一刻!把整个阴土的力量汇聚起来,把天柱折断!”

“那天柱能灭去我们的法,但是没有说能灭去这三界乾坤的法!我们不属于三界,但如果是三界本身呢?”

他面目狰狞起来,笑声之中夹杂着刺耳的鸣啼声,宛如悲嚎。

“开天至尊!摘不掉你的大钟,我们就把你的仙山给折断!那山能抵挡我们,但能抵挡三界吗!”

红尘境中出现变故,在这里,有人聚起了整片阴土的力量,造化出的无数阴神,他的目的,是要把那化作天地支柱的峨眉山给直接推倒!

第六百一十一章 峨眉山上日常事

“当此圣日,尘海茫茫....三浊四动,浮云山倒,土中起阴化木;泥滚如水,蒸沤烂元,一气升炎暴虐.....此浊界阴世,惊尘蔽天,金风萧瑟.....当此圣日,尘海茫茫,当中八万四千恶神,挟洪流土木,山火连天......”

那扛着墓碑的道人口中低声念诵经文,那碑上云雾萦绕,当中隐隐化出两个字来。

“尘海!”

他在口诵魔经,四面八方那些三浊与土石山岳化成的阴兵阴将如洪流一般向着天柱踏去,头颅昂起,七窍之中喷出三浊之气,带动火道云烟,看上去狰狞可怖。

积尸川把自己埋在阴土之中,自开天辟地之后,他便开始谋划这一切,本意是在后续几阵直接杀出,伺机而动,但如今看起来,正是该出手的时候了。

阴土的龙脉被他找到,他本就是驱使三浊的至尊,三浊越多,他越是强横,故此策划这次撞倒天柱的计策,意图在这第二阵中夺得魁首之位。

道君废了死力气和道主们拼杀,至少十位道君才能打落一位道主,那有一些特别强横的当然属于例外,而比起无意义的疯狂争斗,积尸川则是看到了更为有效的捷径。

那座天柱虽然坚不可摧,但若是以阴土之力驱搬山挪岳之法,用三界本身威能把那天柱折断,此计当是可行。

经文在唱诵,宛如最古老的可怕呓语,带着无数的阴灵,这一瞬间,那正在阴土之中移动的仿佛不是阴兵阴将,而是一大群的妖魔!

烟尘滚滚,山岳连崩。

.......

峨眉山上。

阴阳分割,昏沉的云海在沉浮,那山崖的边缘,几个娃娃探出脑袋来,瞪着眼睛看着那远方正在走来的浩荡大军。

“我的天,一、二、三、四........这有多少?”

石灵明趴在最高的一块石头上,盯着那远方的尘烟,而李玉阳在一旁带着风昊风希,远远观望一番,吐出气来:“好多,好多的石人,这是要撞倒峨眉山吗?”

“不可能,师父说过,峨眉山是大圣所赐,乃是洞天的石头,如果要挪动,至少也要是数位地仙或者一位天仙才行。”

“可现在在三界内,谁知道会不会被三界规则影响呢?”

“这……不知道。”

“嗯……天柱折,则四极废,乾坤皆裂......算了,我出去对付他们吧。”

李玉阳舞了舞铁拐,而石灵明看向他,这两小的在这里玩闹不知道多少岁月了,早就已经熟碾,此时听见李玉阳说要出去把那些东西打退,顿时来了精神,直道:

“玉阳你要出去打怪吗,带我一个!”

“不行不行!”

李玉阳连连摆手,那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似的,连带他身后的风昊风希也一并晃着脑袋,石灵明看的一窒,那就要开口,这时候风昊道:“石师兄,你没有开天功德吧,出去了不还是小修士吗?”

“玉阳师兄有开天功,他如果出去了,那就直接化作道君了,可以和对方一战,你要是出去了,直接就被拍死了。”

风昊有理有据的说着,而风希则是在一旁啪啪的拍手,绘声绘色的做那模拟动作。

“我又不是苍蝇!”

石灵明看风希连连拍手,顿时气的不轻,风希哦了一声,把手放到一边,而后又是啪啪两下。

“够了!”

石灵明挠着头发,这时候心中思索,那移山狮子和列寅师叔都不在,至于南华师兄和紫云师姐也早已出去,都和那任道人一并加入混战之内,算是历练修行,这山里面剩下的就只有几个娃娃,而老牛肯定怂得很,就知道看着无名殿,绝对不会带自己出去.....

嗯?几个娃娃?

石灵明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时候身后荡起微风,李玉阳已经出山而去,那踏出峨眉地域,三界道行加身,天意落下,顿时把他化作一位开天神圣。

风昊风希两个小家伙仍旧在山巅上,石灵明看了一眼外面,趁着两小不注意,顿时一溜烟的蹿下山巅,那身手灵活的就和猴子似的,从山崖的侧畔滑落,一把抓住一根细枝桠,顺着那枝桠落到大桃树上。

从大桃树上一溜烟的落下去,石灵明避开那只青鸟,悉悉索索,不动声色的滑到树枝底下,那手都磨得生疼,赶忙吹了两口气,紧接着就看见在桃树之下熟睡的那个女子。

石灵明面色顿时一肃,心中暗道幸亏以前放牛在原野,爬山在长林,练就一身窜上跳下的本事,这一次连变化都不用就成功的到了桃树下面。

“就剩下几个娃娃,那我可以借九儿师姑的宝莲灯啊!”

“你不带我出去,我自己出去,我就出去看看,也不动手,憋在山里面都多少年了!”

深吸了几口气,石灵明对着那熟睡的女子行了一个大礼。

“九儿师姑,弟子告罪,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借宝莲灯一用。”

石灵明闭着眼睛如同祷告,那身子躬下去,右眼又眯开一条缝,看见前面的女子没有什么反应,顿时松了口气,看见那宝莲灯放置在身侧,伸出手去就要拿。

“等等,我记得谁说过,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是需要它认可持有人才行,不然会招来大祸患.....”

石灵明嘀嘀咕咕,那手僵了一瞬间,随后又想到之前看见的那滚滚阴兵,顿时出去耍耍的心理战胜了一切,于是又自己安慰道:“没事没事,宝莲灯不是有散尽万法的力量吗,我记得是这样的.....嗯,就这一次。”

他盯着宝莲灯,小声嘀咕:“宝莲灯啊宝莲灯,帮我一次,就一次好么?”

看宝莲灯没有反应,他顿时呼出口气,伸出手去就要把灯拿起。

然而紧跟着,那一只手突然就伸出来,一把抓住了石灵明的手腕。

石灵明顿时吓了一跳,那想也不想顿时捏个法诀,化了个猴子的模样,显然是要逃跑,而这个动作说明他溜出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下一瞬间,他的尾巴被抓住提起,石灵明倒着悬空,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那个少年。

褐色的长鬃,黑色的鳞甲,披在身上宛如大袍,红发黑眸,容貌俊秀,模样看上去不过十之五六。

这配色有些熟悉。

石灵明是这样想的,随后他望了望四周,顿时一惊,那对着身前的少年呐呐道:“是....踏红尘?”

“嗯。”

少年点了点头,把小猴子丢在地上,石灵明顿时显出原身,这时候一屁股坐下,看见身前的踏红尘,顿时讪讪的笑了笑。

“要拿宝莲灯?”

踏红尘看着石灵明,而后者嘀咕两声:“你什么时候化形的?”

“我早就能化形了。”

踏红尘开口,没有什么情绪:“东雷境中修成墨麒麟真身时,我就已经能化形了,那时候你还不在,只是这个模样太过幼小了些,我颇为不喜,故此从不在人前显化。”

“想要拿宝莲灯,你这小子,从来没有老实气!”

踏红尘面色一肃,伸出两根手指,在石灵明疑惑的目光中,突然对准他脑门一弹。

“出去!”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大圣法相临乾坤

紫霄天内。

李辟尘冷眼旁观下方阴土的变故,头顶上大钟轻转,发出悠长的鸣响声。

“所谓的‘共工’终于出现了吗,呵。”

“妄图撞倒天柱,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三界再是厉害,我们的法再是高强,事实上本身也不过还是人仙的修为,纵然借来虚幻的法力,模仿出大圣的威势,但事实上,我们和真正的大圣,所差之大,根本不能用道理来解释。”

“如果你能撞倒峨眉山,这就代表你比大圣更强,但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李辟尘的目光凝聚起来,从紫霄天内眺望远方,深吸一口气,随后叹出声来。

“血坞小苦海么,我不欲与你们交锋,但现在你们却来挑衅,虽然山不可能被撞折,但你们的行为却是让人极度不爽快。”

“我之前说过,谁若是想要当那‘共工’,我便要教他做人。”

“你血坞小苦海四位告死行者,如今就在这第二阵全部跌出去吧!”

光阴乍动,紫霄天,天魁刀忽然发出浩大的震颤声!

其音撼动云霄,而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楚分明。

恍若有一道骇人心神的钟声陡然打响,所有的仙圣全部心惊肉跳,目光同时汇聚到远方的第一阳天,此时看见那当中紫气沉浮,白光熊熊,却有一道人头顶大钟而动,身上气焰滔天!

“他又要做什么!”

有人头皮发麻,就在方才那四百三十九位道君化光雨皆坠红尘,此一战惊天,令乾坤皆惧,这时看见那道人出手,顿时如雷震风啸,这阳天之中哪里有人还敢松懈半点!

道主们注视过去,而更多的道君则是默默避开,而就在这一瞬间,某处阳天之上,血坞小苦海的四位告死行者之一,红花骨李陵衣突然心头狂跳!

遇到大难之前,人心中皆会有不详警兆,遥远天外传来浩大敌意,他猛地一转头,耳中却猛然听到一声浩大钟响!

天地风雷,山泽水火。

李辟尘头悬东皇钟而出,离开天域,而四面八方的道君感到这股气势,顿时作鸟兽散开,唯那些大宗门的高手面色凝重,虽有人蠢蠢欲动,但终究还是克制,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寻这道人的麻烦。

东皇出行,群仙万圣皆退避!

无形之中,这股景象在诸多仙圣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那种气势太过庞大,压天碎地,让许多道行稍浅的仙圣宛如胸膛中闷着一道郁气不散,心中隐隐升起一丝退意。

“不好!”

李陵衣心头的那种不安感越来越重,再窥视李辟尘的出行方位,只是稍加思索,顿时面色狂变,那化一道红风而去,仓惶而逃!

“他娘的,那个家伙对付你,你却来找我!”

李陵衣心中破口大骂,这黑锅背的代价太大,同时心中升起怒意,猛地对远方一处阳天传讯:“紫霄天内的那位要杀我,还不来救命!”

他传讯的那处正是张元极所在之地,此时他面色略微凝重,低声念诵经文,瞬间许多天域中的那些血坞小苦海弟子都收到传讯,一个个挟带起滔天血水,卷着红云升天。

“血坞弟子听令,围住开天至尊!”

张元极高声喝起,心中快意,而正是这时候,远方某处阳天,忽然斩出一道黑光。

枉死城魔影!

一柄黑剑落下,带着森森杀气,两名血坞的道君化红风血水刚行一半,顿时被那黑剑劈中,俱是闷哼一声坠下红尘,连带着气数也瞬间散尽,归入那魔影手中。

“枉死城!”

张元极面色森然:“好东西,敢在这时候出手捡漏子!”

远方魔影一击便跑,毫不停留,正是之前在阴土之中的那位魔影,此时他头顶天罡刀,来去无踪,手中黑剑挥舞,只是刹那,又在远方打落一道血光。

“取到了一柄天罡刀就如此猖狂!”

张元极面色一凝,对李陵衣传讯:“你自己先跑,我让那些弟子帮你拖住,到时候你施展血海大阵封天镇地,请出祖师法相,现在.....有个搅屎棍出来了!”

“什么!我自己跑?!”

李陵衣面色陡变,此时已经有一部分血坞弟子汇聚过来,他看见远方浩荡云霞,那头悬大钟的道人临空而显,顿时心中震骇,连忙出手,施展血坞大法抵挡。

“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血肉蹀躞!”

“无上转血大法,祭死尸途!”

他猛喝一声,那身边的血坞弟子身上顿时都化出一道本命元气,随后便看这些弟子纷纷出手,劈下自己一只臂膀,直接向天丢去。

血肉化生,那些元气与血肉融合,化作一只又一只的染血骨人,带着滔天血海,它们在其中沉浮不定,带着赤云秽风,那血水弥漫,化江河如刀,这模样.......像极了九幽地狱之中的血池!

无数的死尸化作白骨拦路,血海之中绽放出鲜艳的花朵,凡被此血沾染之人,便是金刚之躯,琉璃之体也要化作一滩脓水灭去。

血坞唤作小苦海,正是因为众生入内皆沉沦,不得超脱,而真正的苦海仿幽冥海而创,乃是长恨大圣居住之所。

李陵衣施展这等恶法,同时引动四面八方弟子元气,然而就是一个照面,在那一瞬间内,紫霄汇聚,听得东皇钟响,乾坤之内,一切血光尽数被震的消失殆尽!

他陡是大惊失色,而李辟尘高居在天,临尘而来:

“你不动脑子的吗,多少年前已经定下仙道贵生之言,连魔道黄昏地都知道用回光返照的恶法来瞒过天意,你还用这种恶死之法来对付我?”

“我乃开天至尊,此番天地至高意志便在此处,此时乾坤初立,天地当生,未曾当死!”

五指化出混元擎天大印,对准下方就猛地拍落而去!

天塌地陷,李陵衣面色狂变,猛地喝出一道不明经文,而此时,四面八方的那些血坞弟子听经而动,突然各自挖开眉心,那额头处喷出浩荡血潮,只是瞬间,数道眉心骨便自主飞出,向着李陵衣处飞去

“好!你们这些家伙,也就只有这时候有用处了!”

李陵衣面色瞬间变得阴沉狰狞下来:“本来不想在这用的,是你逼我的!”

“以诸圣之骨,祭诸圣之身;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亲族,以奉我道之祖师!”

“苦海无边,回头无岸——!”

他面色疯狂至极:“无上转血!请祖师,苦海中白骨山长恨大圣临世!”

轰——!!!

数十位血坞弟子化作精血散尽,伴随着诡异的诵经声与浩荡的悲鸣声,在他身后,有一尊森森白骨相升天而起,三首十六臂,但紧接着继续变化,那三首化作九首,十六臂化作四十八臂。

九尊白骨面,九种众生情,那怒、怨、恨、悲、苦、愁、哭、惧、忧。此乃九大恶情,那四十八臂上各持神兵,此时十八只眸子睁开,当中赤火燃起,流出血泪来!

高有十万八千丈,撑天踏地!

大圣法相被请下,此时在三界之中,受到虚幻法力加持,这尊白骨圣相威能不可以道理计!

“寻常请下法相,摄于自身法力威能,只能化出三首十六臂的魔相来,但在三界之中,能请下九首四十八臂的地仙相,可谓是凶悍无比。”

“这可与寻常弟子请下的祖师法相不一样!若是麻痹大意,必然要遭逢大难!”

张元极在追杀那枉死魔影,同时看见李陵衣祭掉无数血坞弟子请下绝世法相,顿时冷哼一声,其意正指李辟尘。

李辟尘头悬东皇钟,而即使相隔遥远,仍旧听得到张元极的话,于是看向前方的那白骨法相,忽的大笑起来,随后面色变得平静无波。

“真的大圣我都见过,一道念头拘天拿道,你这一个赝品,没有那种气吞乾坤的威势,又是哪里来的胆气在我面前张狂?”

李辟尘举起手来,此时一刹那,四面八方众生圣影降下,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皆出,听东皇钟连震,同时,李辟尘足下踏出一片万里山河,八卦俱全,带着无边威势,直面那大圣法相。

“三界之中,你们妄图用虚幻的大圣之力撞倒真正大圣所赐的神山,是荒诞无稽。”

“我的法力是虚幻的,但是有天意加持,高于你一个道位,你以恶死之力来攻贵生之道,以下下之术逆伐上上之法,我法为虚幻,但你身后那尊大圣法相,不更是虚幻中的虚幻么!”

此言凿凿,一道虚幻圣相,纵然有地仙之威风,同受三界加持得接近虚幻大圣之法力,但又如何能比得过制定三界规矩的九位无相道人?

九位无相道人,它们便是九玄九山九福地之本尊!

手中幻化出紫气罡刀,李辟尘看也不看,施展混元法力,握住罡刀,四云八荒,无数众生虚影同时拿起罡刀,于是........对准那白骨圣相便猛地斩下!

.......

阴土之内数万阴兵走动,那积尸川看着前方那光,眼见李玉阳来到,顿时摇头:“原来是个娃娃,什么时候,一个娃娃也能在这道阵之中四下乱窜了?”

他话语落下,把那墓碑扛起,当中尘海二字大放光华,震的四方云烟骤起,一刹那,浩荡三浊化作排山倒海的大浪,向着李玉阳便猛地拍去。

然而同一时刻,正在他头颅上的阳天之处,有浩大的光雨洒落下来,积尸川猛地抬头,这时候映入眼帘的,仅仅是一尊踏斗布罡,头悬大钟的道人。

在他身前,那一尊白骨圣相正在灭去,寸寸崩毁。

而伴随着光雨落下的,还有一道白光,以及最后的一道冷漠声音。

“请宝贝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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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阴阳互吞天地定

头颅坠下,积尸川还不曾反应过来,瞬间就已被白光斩中,化作光雨散尽,

阴土之内的千军万马陡然崩毁,化作死灭巨石大山坠落在地,震起弥漫整个世界的滚滚烟尘,其气茫茫如海,绵绵无尽。

“爹!”

玉阳抬头,便看见李辟尘出现,顿时嘻嘻笑起来。

张元极在远方看见这一幕,顿时面色大变,此时四位告死行者只剩下他一人,眼见远方紫气滔天,白光压世,他心中升惧,念头一转,陡然化红风血河于云霄之中散尽。

身形远遁不知所终,气息消弭,李辟尘转过眸子,看遍乾坤,那双目中阴阳二光显化,只是看得最后一道黑白丝线存续,紧接着消失不见。

“又是遁法......”

李辟尘眉头微蹙,转看四方,同时心中暗道,这血坞的遁法与黄昏地的类似,他们同样掌握了出入生死夹缝的能力?

“三界之中也能开辟生死夹缝?可什么时候,这生死夹缝成了魔头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不过苦海与夕阳一般,都是沉沦之地,半生不死,非生非死,这倒是也有相似之处。”

既然张元极遁走,此时借助阴阳之光也难以寻觅,他只要不出来便没有办法寻到,李辟尘略微思索一阵,忽然想到一个东西,于是手掌一晃,那露出一柄杀猪刀来。

此乃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七杀刀。此物伴随混沌所生,当初被李辟尘夺来,反杀混沌,开入黑白路见蓬莱恶鬼,此时李辟尘思量,只是存了个试试的念头,于是便把七杀刀引入半空,催动法力,看看能不能寻到生死夹缝。

本来只是存了试试的念头,但没有想到,七杀刀忽然轻震,陡然脱手而出,向着某处方位直直飞去!

......

张元极原本自觉藏匿异常之好,刚是松了口气,那耳中突然响彻刀鸣之声,他没来由的心头一跳,然下一瞬间,那眼中陡然出现一道遁光,只是刹那,那光华化作刀锋,猛地斩在他的胸膛!

血水喷涌,他闷哼一声,陡然是大惊失色!

“小苦海的血遁之术,我已是将死之身,为何还能被斩中?!”

“这是什么兵器!”

他身负重伤,此时连忙再捏法诀,那整个身躯化作血水散尽,而在生死夹缝的某处虚天,已经插入进来的七杀刀锋闪烁着寒芒,犹如在嘲笑他一般,接着缓缓退去。

......

遁光回来,李辟尘握住七杀刀,此时这神异兵刃再无半点动静。

“与清明葫芦一样,只肯给我使用一部分的力量,不愿意全部显化威能吗.....看来我也不是你的真正主人啊,难道你在眷恋那头混沌?”

询问声落,七杀刀并没有反应,随后便被李辟尘收了起来。

张元极没有死,因为远方没有出现光雨,况且他也是开天道主,兵刃不碎,难坠红尘,这一击只是伤了他,等他遁回自己所属天域,渐渐修养还是能恢复,只不过,如今的情景下,他血坞只剩下一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到天域之中的。

血坞小苦海意图撞断天柱,然却几乎全军覆没!

数道气数被李辟尘拿去,这一大魔门在红尘境内的弟子几乎尽灭!

“轰隆隆——!”

陡然,就在此时有天域开始倾斜,而此时,整片大地亦有山岳开始升腾起来!

李辟尘把目光投向下方,那阴土之中,有四百余处大地升起,向着他第一天域紫霄天飞来!

三浊化三清,阴回阳域!

这等动静让诸多道主道君骇然,同时开始注意紫霄天的变故。

四百余处阴土升入紫霄天,以极其浩大的阵仗汇合过来,同时那些阴土在诸多道主道君的注视中开始化作一座又一座的仙山,悬浮于半空,而那当中,疆域广阔的,则是直接被融入紫霄天内。

一片阳天世界开始呈现出来,于天地之内再造化另外一片乾坤!

“这是......”

有人心中一动,而正是这时候,那宏伟的声音不曾消退,有人猛地惊呼起来!

“有天域坠下去了!”

一片阳天化作无边无际的云霞坠落高天,那庞大的三清之气与灼阳之威落入阴土,只是瞬间,那片阴土便化作一片“神仙福地”,光芒普照,那草木开始生发,阴阳交汇,开始造化一方山峦水土。

而同样远方有天域坠在人间,带着恢弘的轰鸣声,而有一处阴土之上响起震荡之音,那是天罡刀在鸣颤,同时四面八方的阳气汇聚进去,与此同时,这片阴土在壮大,天域上的无数阳气落下,皆被那片阴土所摄走。

“那是太伤山的阴土疆域!”

“坠下的阳天被摄走了!”

“阳吞阴.......阴吞阳!”

“原来如此!”

许多道主目光闪烁,宛如灵光突然划过心头,他们瞬间便明白了这第二阵发生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十六柄天罡刀,只有被天罡刀落下的地方才不会被吞灭,这是天域地疆,而那些失败的道君所掌握的阴土归入阳天麾下,那些失败的道主所拥有的天域坠在人间,于是经过漫长的合并,吞噬与反吞噬,最终一切的阴土阳天都会化尽,汇合成三十六处阴阳天地。

这当中,若是想要保留自己的阴土阳天,那么便只能各凭手段,不要被打落红尘,而等到最后三十六处天域地疆彻底平静,整个第二阵也就结束了。

但,三十六处固定的天地是不会被吞没的,它们能吞噬别人,而别人不能吞噬它们,随着力量的增长,疆域会越来越广阔,最后整个乾坤只剩下这三十六处天地。

“这是天与地的交锋啊,道主与道君的激战,同时也是这方天地的诞生之一,所谓的妖天巫第其实之中一钟古老的过程,天地在碰撞,这是为后世的所有生灵铺路。”

李辟尘看的清楚,此时紫霄天内外一片光明,那些疆域小的阴土化作仙山沉浮,那些疆域大的已经造化成一方阳世山河,而这片天地之中,有阴土在升起,有阳天在坠下。

道主与道君们开始有目的性的展开攻伐,有些人为了不把自己的疆域送出去,施展法力直接将阴土阳天摄走,而有的则是野心勃勃,不断的收敛气数,心中思量,若是自己的天域地疆迟早都要被收走,那不如趁机多打落一点敌人才是上上之道。

天地在哭泣,同时亦在轰鸣,气数在不断交织,随着道主道君的落幕而落幕,

天域在融合,阴土在汇聚,亦有人抱团,将自己所属天域归在三十六天地之中,于是很多道主道君纷纷效仿,总而言之,一直到最后,这天地之中只能剩下三十六处固定天地。

而诸多道主在争斗同时,各自对于阳天的名讳都带有一个霄字,因霄之一字代指天空,故此为名,而相对的,州之一字则是地疆范围,故被道君所用。

光阴在流逝,终于,当最后一处阳天归入三十六天地的时候,整个乾坤,发生了变故。

第六百一十四章 兵锋尽落斗法开

“天域二十七,地疆为九数......”

法天之上传来声音,浩荡无尽,直透黄世,坠入红尘之中。

红尘天地之内,无数的道主道君抬起头来,此时面露惊容,当中亦有人长出口气,直低声道自己算是渡过了第二阵了。

法天传讯,要么阵起,要么阵落,此时第二阵已入尾声,自然该是阵落之时。

“诸位听明,此第二阵兵锋已至末数,此时天地清平,天归天管,地属地辖,天地大战落幕,出阵道主道君无以计数,各中坠出气数归于各自击落人手中,算为宗门气数,与排位息息相关。”

“此天域地疆阴阳互吞,便是等同于开天之劫,故.....诸弟子修生养息,静候第三阵起。”

“天域有数,此该言明,一气三天,此番定名,则紫霄、赤霄、青霄为上三天域,则绛霄,玄霄、神霄为中三天域,则练霄、丹霄、玉霄为下三天域,一天域之下统辖二天,共为三数,则三三为九,同计九霄二十七阳天圣域。”

话语落下,二十七道光明从乾坤上落幕,自法天而降,落入二十七阳天之内。

随后,吕道公的声音继续响起。

“地疆有数,此该言明,阴土化九,天域坠在阴土不知凡几,此番定名,则以幽、灵、荆、白、滔、晨、隐、阳、神为九州之名讳,共为九数,当中道君统辖阴土。”

“上应九霄,下应九州,三十六天罡刀定,阴阳已平,诸位,第二阵——毕!”

待这处声音落下,那红尘境内一片寂静,随后便是处处的叹息声响起,在这第二阵的混战当中,太多的人落出红尘,失去了论道之资格,此时他们存活下来,确实是心有戚戚之感。

侥幸未“死”,但还是不知道能苟到第几阵。

“一路高歌,如今第二阵已破,光明就在前方!”

“我已看见,我宗门一路登天之景!”

有人话语铿锵,显然信心勃勃,这明显是大宗门的弟子,而小宗门的弟子则是在见识过这第二阵后,已有不少人心中生出无力之感,又是赞叹,这天下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井底之蛙如何知道大海之广阔?笼中之鸟如何知道青冥之高渺?

兵锋落幕,斗法将开,诸多道主道君严阵以待,不知道这第三阵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规矩?

.......

红尘境内大战落幕,而黄世境内则是开始最后的结算。

无数山岳崩溃,亦有神山不断升起,此时黄世境内大战连天,震的乾坤乱颤,当中各种大神通施展出来,摩弄天地四方。

五行之法,四时之术,黄世境内群仙万神众魔各施展自身妙法,打的烟云四起,云海大崩。

阻拦与被阻拦,晋升与溃落,而此时,黄世境中,凡是散人皆是远远避开各大宗门的角逐,不欲被卷入浑水之中,只能等着伺机而动,亦或是加入某个阵营,保全自身,顺便出些小力。

而这当中,以黄昏魔土的数位魔君出力最大,他们如同发了疯一般,当中有几位开始不计后果的去破坏黄山,乃至于自己重伤也仍旧不顾。

几道阴影游荡于黄山之中,那心心念念,在蛊惑各路魔头,这正是渡魂道剩余的几个神仙,他们开始执行朽桥真人的计策,准备在黄世境中实施驱虎吞狼之法。

“祖师苦魔大圣法相显化于心而不显化于外在,这帮家伙,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尖刀。”

“我渡魂一道人才凋零,此番论道,法天之上真人的位置已经掉到第二重天,其余宗门皆是上升,唯我渡魂一道是向下去的。”

“不,现在血坞的那几位也该掉下来了,呵,在红尘境内招惹了紫霄天的开天至尊,四位告死行者被打落三人,连带着几十个血坞弟子都被灭去,就剩下一个张元极苟延残喘。”

几位魔道神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幻化成幽魂一般在黄山之中游荡,靠着云雾之中的混沌之气遮掩,同时看着红尘境内的一切变故。

“我们宗门在红尘之中还剩下几个人.....必须在黄世之中拉回来.....”

“输定了,其实我们这一次已经没有胜算了,虽然不知道法天之中的绝死一搏是什么,地仙问天,可就算成功,也不过是继续多待一阵罢了,最后还是免不掉坠出去的结果。”

“拼死一搏吧,现在胜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脸面,如果第一个从论道之中坠出去,那不仅仅是仙门,恐怕我渡魂一道将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几个魔道神人在窃窃私语,而同时,有人看见了枉死城的魔影飞过,顿时眼中喷出恶火。

“真人命我们蛊惑黄昏与枉死,须得循序渐进,此时黄昏地中已经有几个白痴被我们的幻法操纵,成为尖刀利刃,那剩下的,便是开始蛊惑枉死城的魔影。”

他们说做就做,把目光选在几个枉死魔影的身上,随后幻化幽魂,施展渡魂牵引之术,影响其中心智,而魔影本就是怨恨的集合,生前有大愿不散,甘愿被苦界老祖驱使,处于半死不生的状态,容易受到惑心之法的影响,但话虽如此说,一般的惑乱之法也对他们没有大用,可此时这几个渡魂魔人施展的法术,是直接合力请下苦魔大圣法相,于对方心中显化,这就很恐怖了。

“我为苦界,此时你们合该听命行事,速速助黄昏魔人击退群仙......事成之后,再听命自坠,从黄世之中离去......”

那苦魔大圣法相虚影显化心中,此时渐渐改变面容,化作苦界老祖模样,而那几个魔影身躯微微一僵,霎时失去本心。

“成了....这些魔影果然比真正的修行者好弄.....”

有魔人长出口气,虽然口中说的轻松,但看他面容显然也是花费了大法力,而那几个魔影受到操纵,顿时向着远方山岳飞腾而去。

只是几个渡魂魔人没有看见,那当中,有一个魔影微微转头,带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

第六百一十五章 斗法:九玄论道第三阵

清净法天。

吕道公看着红尘之内尘埃落定,此时黄世搏杀亦有变故频生,但也即将结束,而法天之内,各重天上的地仙们同样是看见了下方两界的最后结果,有人长出口气,有人哈哈大笑,亦有人面色阴沉,不言不语。

“轰隆隆——!”

有黄山的声音消失,这一下就表示有山岳定下了,于是金光落在山头,吕道公望向下方,那长叹一声,又是笑道:“太华山的黄山已经全部升起,被击碎山岳一处,其余无伤。”

“红尘境内气数,黄世境内气数齐归法天,请太华山掌教登临第十八重天域,其余太华地仙登临地十七重天。”

九重天直接翻倍到了第十八重天,这等讯息传开,顿时让无数地境高人羡慕不已,同时有人心中惊叹,把目光投向红尘之内的紫霄天,低声道:“一战惊天,一战惊天.....呵,四百三十九位道君坠出红尘,九玄的下宗灭去数个,同时,血坞的四个告死坠出红尘有三.....太华山这一代的弟子.....当真惊艳。”

“一口东皇钟,横压天地,一仙出行,万仙皆避!真是.....好威风啊!”

他语气莫名,乃是一位神道高人,边上有人听闻此话,便转头向他望,笑言道:“烈山大庭上神,你这语气可是有些酸啊,这也是羡慕不来的事情!”

“可惜我神道后辈远逊于仙道,同样是开天辟地之后诞生的血脉,浑沦之神与太一尊仙,谁又比谁差了?”

他言语之中俱是不满:“山河凋零啊,不过还好,九重天域二十七阳天,我神道还有两处天域......故国社稷上尊神,帝乡神君上尊神前辈.....你们的后辈倒是不错。”

烈山大庭上神望向一处法天位,而那处两位尊神并行,听得烈山大庭上神的夸赞,顿时摇摇头,当中帝乡神君开口,他地位尊贵,乃是神道之中一位先天尊神。

“胜也无妨,败也无妨,权当历练,烈山神,何必羡慕旁人?”

烈山大庭上神乃是山河诸神圣祖之一,八位最古山神他是其中一位,而帝乡神君则地位更是尊崇,连烈山神都要称他一声老前辈。

“第二阵破,第三阵斗法,又是怎么弄的?”

有年轻地仙发问,而吕道公开口:“斗,乃互争高下之意,亦有高耸之意;法,乃是法术之意,亦有规矩之意。”

“斗法,于天地规则之内互争高下,此时天域地疆已定论,九霄二十七天,九州无垠阴土,剩下的要作什么?自然是造化阴阳。”

“山河地川,万物生灵,这一阵斗法比的是什么?是阴阳,更是造化。”

“这红尘定了,各自天地之中造化无数生灵,当然也是虚幻,但在三界之中他们是真正存在,于是如何去说?那些诞生的众灵们祭祀与你,要火,你要给他火,要雨,你便要给他雨,但这当中,旁族中的道主道君亦可前来干涉,只是不能用强。”

吕道公笑:“譬如我所创造的眷族渴望雨水,于是我便给他雨水,而这当中,旁人可以前来干涉,譬如施展火法,亦或是大旱之法,这样我就下不得雨,眷族看祭祀我无果,便会转而崇拜他人,这样我的气数就会开始下落。”

“不能用强,即这一阵中,诸位道主与道君不能直接出手,那翻山倒海,摘星捉月的神通都收一收,你要在规则之内影响天道,借助天地之手来完成气数的争夺。”

“算计与互相算计,明面上的斗法与暗地里的斗法,这是互相交织的,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多的气数,这是他们要考虑的。”

“此也不是没有限制,此斗法九次,届时按照九次斗法完毕,谁的眷族气数高,谁便是胜者,此依次排列。”

有神道高人听得微微一愣,随后与身旁人道:“太好,这一阵对我们神道有利!”

“祭祀什么的,诸神为先,仙魔皆要靠边站!”

诸多地境高手听了,于是互相交谈起来,而吕道公又开口,言道:“好了,此事且放,现在法天排位变动,请太虚山升入九重天,青云宫主,第一观观主升入十重天。”

黄山在不断起落,而随着黄世境内山岳的变更,法天之上的排位也渐渐明晰起来,此时吕道公话语不停,缓缓言出声音,让所有地境高手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请太白山升上第五重天,请天剑真人入第六重天。”

“请太伤山升入第十一重天,请绛霄子入第十二重天。”

“请石龙山升第五重天,请玉泉子入第六重天。”

“请白衡山升入第十重天,请苍天公入第十一重天。”

“请天柱山升入第四重天,请坐隐真人入第五重天。”

“请太微山升入第八重天,请王圣羲真人升入第九重天。”

“请太真山升入第六重天,我该入第七重天。”

“请帝乡诸神升入第八重天,请帝乡神君升入第九重天。”

“请社稷诸神升入第八重天,请故国社稷上尊神升入第九重天。”

“请山河诸神升入第五重天,请烈山大庭上神升入第六重天。”

“请乾坤诸神升入第五重天,请玄天苍灵君升入第六重天。”

“请祭祀诸神升入第四重天,请神具眷圣神君升入第五重天。”

“请元古诸神升入第四重天,请阐幽大宁尊神君升入第五重天。”

“请巫神道诸神升入第四重天,请巫筮尊上神君升入第五重天。”

“请妖道诸妖升入第五重天,请天禄、隐飞、玄中、剑骨君、龙雀五位妖尊入第六重天。”

“请枉死城升入第七重天,请苦界老祖升入第八重天。”

“请黄昏魔土升入第七重天,请黄云老祖升入第八重天。”

“请极乐净土升入第四重天,请黑莲法圣升入第五重天。”

“请森罗万象峰升入第九重天,请厄难大尊升入第十重天。”

“请南山群仙升入第四重天,请南山之主入第五重天。”

“请五尘魔教留在第三重天,请五尘大士升入第四重天。”

“请血坞小苦海落下第一重天,请疯魔道人入第二重天。”

“请渡魂道留在第二重天。”

吕道公话将落下,正是这时候,突然黄世境中传来变故。

数道气息落尽,随后便是黄山崩塌!

“渡魂道的黄山崩溃了!”

有人眼尖,第一时间就看见那情景,而第二重天内,朽桥真人面色陡然一变,正是这时,又有地境高人道:“那是....黄昏地的山岳也崩了!”

“什么!”

黄云老祖面色瞬间一变,那忙是向着下方望去,却见到属于自己山门的黄山崩塌三座,当中有三个魔道神人跌出黄世,化作云烟散尽。

三山崩溃,气数陡降,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座次又生起变故,而黄云老祖不明就里,却在此时见到那渡魂道的山崩塌而去,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山峰。

人老成精,看见自己山岳之中有几片云烟散灭,并非是自家的魔头,他顿时把目光投向第二重天,只是稍微一看,便明白了几分,陡是勃然大怒!

“朽桥!你敢算计老夫!”

自家黄山上三个弟子无故坠下黄世,宛如自杀一般,这必然是有人惑乱心神所导致,而此时渡魂道的山岳居然同时崩溃,顿时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朽桥真人面色也是陡变,边上那地魔慌慌张张,直道:“黄昏魔土的人是撕破了幻法,在最后清醒关头把我们弟子打落黄世?”

“这山岳已定,居然还能自己动作,不对,此事大有问题!”

朽桥真人双目圆睁,这时候看见一道黑光在黄世中闪过,他那目光所望,顿时看见一道黑影散灭。

那是枉死城的魔影!

心中瞬间洞悉一切!

“苦界!!!”

他猛地站起身来,然而为时已晚!

“黄山崩溃,请黄昏魔土降下第六重天,请黄云老祖降下第七重天。”

“黄山崩溃,请渡魂道其余地魔降出三十三天,请朽桥真人降下第一重天!”

第六百一十六章 法天之上地圣坠

渡魂道其余地魔落出三十三天!

吕道公的声音之中带着异样,而朽桥真人顿时头皮发炸,那身边的地魔开口,语气骇然:“这.....这怎么可能,这才第二阵啊!”

“真人,你还待在一重天,但是我已经要落出去了,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那地魔心神惶惶,而朽桥真人陡然高喝,对天上的吕道公开口:“吕公!此事,我渡魂道就这么落出三十三天了?!”

“那我虽然还待在第一重天,可岂不是也已经失去资格?”

他开口询问,吕道公点点头:“你待在第一重天,还没有失去资格,你那黄世境中山岳还剩一座,此山崩则你跌出三十三天,此山不崩则一直位居第一重天。”

“一直位居?!”

朽桥真人双目圆睁,此时感觉到身子一轻,正是这一瞬间,法天之内三十三重云霄震荡,引无数地境高手上下游动,大部分都是向着上方而去,仅有三个宗门是向下而来。

五尘不动,血坞落下二重天,而渡魂道则是要落出一重天去。

“混账!苦界,你敢算计我!”

朽桥真人气的浑身发抖,而远在第八重天的苦界老祖则是嘿笑一声,低沉道:“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算计老夫在先,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是自作自受。”

“还算给你留了面子,剩下一座黄山,啧啧,可惜可惜,你就在一重天苟延残喘吧。”

苦界老祖的声音很低,同样并不是对朽桥真人开的口,而朽桥真人自然是听不见苦界老祖的话,此时暴跳如雷,而足下云霄大开,他被天域镇压而下,直接坠到一重天去。

“真人——!”

那渡魂道的另外一个地魔则是神色大变,此时猛地下坠,就要落出清净法天。

“等等,我要问天!”

那位地魔开口,语气急促:“吕公,你说过,若是即将坠出三十三天,可以开口与天道辩论,若是胜之则可以重回清净法天!”

他的呼喊声响起,顿时法天有感,那不知道是第几重云霄上忽然传出恢弘的天威,伴随着一道神光开天,随后降下一道虚幻神影,没有面目,衣衫寻常,但浑身法力澎湃无尽,让地仙也是心惊。

光震三十三霄,虚幻神影踏步而动,云海皆开,万仙也避!

此神影正是清净法天之化身!

“言出尔道,若是能凌驾于吾,便让尔重归法天!”

地魔悚然一惊,听那化身言语,又感那化身气息,当下心中惶惶,但等有几息,那化身并没有动作,于是他才缓出口气,低声道:“我道渡魂,众生沉沦,万世悲苦,我以己身之法渡化无数苦难世人,让众生有寄托真灵之所,以此贵生灭死......”

“荒谬——!”

法天化身呵斥:“众生沉沦,尔以邪妄之道取绝望之念,乃是下下之道!万世悲苦,众生不自救,亦不被他人救,而寄托于虚幻,那天地万物不过镜花水月般,一触便碎,皆是梦幻泡影!”

“尔取绝望之念炼苦难之心,何来贵生灭死之说!那众生化行尸走肉,如此模样,不若去死!”

法天声音朗朗,那地魔面色一白,心神微乱,强自镇定之后,又道:“活活相连,此才能脱离苦海,一切必要,皆有牺牲,以心救肉,以肉化心,若是众生妄语,失魂落魄,不若沉浸虚幻之中,方能得一丝解脱......”

“荒谬——!”

法天继续开口:“心之精爽,谓之魂魄!你渡其魂,便锁其心,此生与死无异!”

“魂之一字,云中藏鬼,谓阳气散尽,你渡其众生魂,锁众生心,散众生之阳为己用,此为贵死灭生!”

法天再度驳斥,而地魔面色悲苦:“众生不解我意,锁其心神便是不会让他们为外道所趁,沉醉于虚幻之中便不会受到凡世之苦,即使死去亦是无憾而死!”

“何必被肉体束缚,魂魄超脱,这才是真正逍遥之所在!”

地魔叹言,而紧接着,便又是一声浩荡呵斥!

“荒谬——!”

“尔锁其心神,岂不知尔出此言,已是外道!”

“生灵肉体,凡尘所在,因果缘法,天机命数,或更或改,或定或移,皆与肉身真灵离不开干系!尔强迫众生为你生,众生不为自己而生,如此活命,不若去死!”

“尔道下乘!下乘!下下乘!”

法天声音弘大,那宛如有什么浩大力量,而那地魔面色陡然变得惨白,那突然一声大吼,瞬间化无数阴魂恶魄而出,对准法天化身便镇压而去!

“你才是荒谬的东西!我的道便是我的道,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他疯狂出手,而法天化身向前猛地一动,一掌拍落,化天盖拿下,当中阳气纵横,封天锁云,刹那荡尽万里阴风!

地魔面色大变,而法天化身猛地探出五指,一瞬间如镇天神印,猛地按在地魔头颅之上。

“谪仙印!”

“尔论道已败,速速坠下黄世去吧——!”

一印镇去,乾坤皆乱!

整片法天都在震动,苍山化作沧海,无数地境高手都看见了这一幕,而朽桥真人豁然起身,只是下一刻,那法天化身出手,一袖就将他震出老远。

清净法天乃是三界最高之地,更是九玄福地九位无相道人所凝聚的意志,虽然为虚幻之神,但它本身便是这方天意的具象化,莫说是地仙了,便是天仙来此也要退让三分!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那渡魂地魔被打落法天,身躯穿过无尽云霄,直向着黄世境之中倒坠而去!

天火轮转,青冥大震,伴随着天哭地泣的声音,引动整个黄世内的神仙皆抬起头来,紧接着,便看见一位地魔从天而落,直落入黄世最底部的云霄消失不见。

山岳轰鸣,引四面八方一片死寂,那位渡魂的魔道神人面色苍白,抬头向着法天看去,只见到隐隐约约,有一道虚幻神影显化,随后又消失不见。

“地....地境高手坠下法天了?”

“是渡魂道的......地魔。”

有神仙倒吸一口冷气,同时把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的某座黄山,此时那黄山孤零零的,再没有一个伴,那山头上一位渡魂魔人站立,顶上金光照下,他浑身皆在战栗。

无数的目光投射而来,许多的人都开始转动了心思。

法天化身一掌把那地魔打落黄世,紧接着便化云烟散去,朽桥真人慌忙起身,拨开云雾看向黄世,却再也找不见那地魔的身影,显然已经被打出阵外了。

“苦界老祖....苦界老祖!啊——!”

朽桥真人几乎癫狂,同时那心中升起无边怨恨,之前算计不成反被算计,这一次却是几乎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之上!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天域定人九祖现

“请太华山无相道人退,请白衡山无相道人起!”

声音回荡,天罡刀出,从阳天阴土升起,汇聚入天域之顶消失不见,随之出现的,则是一面神碑,上面空空荡荡,正是斗法胜者,依照祭祀气数,会在石碑之上留下名讳。

此时言语落下,降入红尘之中。

.......

弘大的声音自法天之上传来,昭告红尘之内的诸多仙圣。

第三阵斗法已开,三十六处阳天阴土治理乾坤,而这方红尘也开始自主造化,譬如那些领灵秀山川,譬如那些雪岳江河,譬如....诸位仙圣准备着手造化各类生灵。

“天地乾坤,万物修行莫不化作人身,人乃天地之精,乃造化之具,此方造化生灵,自然也要造化出人。”

有仙圣开口,此时着造化生灵之事,不约而同的,大部分的仙圣选择造化的生灵都是人族。

毕竟皆修成人身,况且这是在三界之内的赌局,自然是与自己模样契合的生灵最好,那妖类的诸多高手本来思量弄出纯妖,但看见其余几道皆选人族,无奈之下做出让步,弄出一些人身却又带着妖族特征的生灵出来。

毕竟小的祭祀不能和大的比较,那其余的仙魔神巫皆选人族,唯妖族自己玩,这不是扯淡吗,回头祭祀信仰立下,一共九次机会,那从“古老的岁月”开始,所有的人族已经明白诸多仙圣的本尊,又怎么会去祭祀妖族呢?

这第三阵的基本规则已经出来了,让许多人不好受的是,说的明明白白,这一阵中,所有仙圣不能强行出手,只能用法术干预天地,换而言之,不能说一个人来折腾你,你立马来火,直接冲到他家门口给他打落红尘,这是违反规则的。

“这一阵针对武仙啊!”

有人大笑起来,而太伤山的几位面色微有不虞,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武仙在祭祀之道上确实是吃了不少亏,而这一阵明显又是对太微太华这些宗门有利。

“古老的生灵诞生,最先祭祀的自然是天地,随后便是白昼与黑夜,紧跟着便是天时与星辰,那风雨雷云,冰霜雪火,种种自然诞生了祭祀的对象,而这又让神灵得到受益。”

“武仙要是想要立下祭祀,那恐怕要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不过最初的搏杀也是实力至上,现在就说那些武仙不能立下祭祀,还为时过早。”

有仙圣在言语,此时又听得某处天域传来笑声。

“那这天地之间还有一些人没有留下天地之疆域,更没有加入任何一处阳天阴土,那他们算什么?”

“天外邪魔吗?”

.......

紫霄天上,阳天世界之中,李辟尘推衍天数,此时二十七天域之中各有人抬起头来,当中造化阴阳,汇成龙虎气息,伴随着阳天之中的炽烈光芒,在各自的天域之中化作那些所谓的“人”。

阴土之内的众生也已经造化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对于第三阵来说,或许会是出乎意料的迅速。

但同时,天上的诸位仙圣发现了一些不同,那就是相对于阴土之中的“人”来说,阳天之中的“人”身上的气息更为炽烈,而在虚幻的阳天山河之内,他们展现出了类似于“仙”一样的能力。

飞天遁地,生花化草,他们明显与阴土之中的人不同。

“神人....仙人......天人?或许该这样称呼他们....那在紫霄天内,就唤‘天人’吧。”

“相对的,阴土之内的就是‘凡人’。”

就像是在看一场大戏,所有的仙圣都隐匿在乾坤的最高处,而天域之中的生灵比起他们本身来说,是极其之小的,十个人才能站满一个手掌。

李辟尘看着这些小东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第三阵中的变化,这些生而神圣的家伙们,或许在长久以后发现地下的那些凡人存在,随后展开莫名其妙的统治,亦或自己称呼自己为——天神。

“何等可笑......”

李辟尘忽然想到笼中世界的故事,虽然三界的这些生灵是被造化出来的,但事实上,它们不过皆是一场大幻的产物,并非是真正存在。

“浮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

嘴角勾勒起笑容,李辟尘在自嘲,同时也在想,那自己这些所谓的仙圣,是不是也都是大梦的产物呢?

或许天尊根本就不存在?或许云原的一切也都是梦幻?

“拿着太上嫁梦的心法,我却仍旧不能知道这世界是梦还是真......或许连太上心法也是梦?”

李辟尘有些恍惚,但很快,心中的清静之声便响彻起来,这一瞬间,迷茫尽去,眼中的一切又回归清晰,心神稳固下来,不再迷茫。

清静经在告诉李辟尘,这一切是真实而并非梦幻。

“当——!”

东皇钟突然震响,那是在告诉李辟尘,不要胡言,一切皆出自本心,心中常清静,万法皆难侵,这并不是一场大梦可以摩弄的。

皇钟驱散迷雾,李辟尘长叹一声,也是笑起:“是啊,是我想得太多,岁月的长河仍旧存在,我们能够寻到所谓的‘道’,而这些虚幻的生灵不能。”

“道....不受虚幻所制!先天而出,超脱万象之前!”

李辟尘眸子当中窥破魔障,此时手掌挥舞,那下方诸多龙虎云气在互相纠缠造化,而最先诞生的“天人”当中,已经有人开始出现神异变化。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当然仅仅是相对于“天人”们来说。他睁开了眼睛,第一瞬间,他看见了李辟尘,那双眸子当中充斥着迷茫与困惑,紧接着就是敬畏。

“嗯?”

李辟尘同样注意到了这个天人,顿时笑了起来。

“第一个祖先出现了。”

呼——!

阳天之内有光华汇聚,李辟尘看到那几个最先化生的神圣产生变化,早已关注起来,而正是这时候,天域之上传来法言。

“立第一祭祀之神圣!”

“天地有序,三十六处阳天阴土,各立第一祭祀之序位!”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三十六处阳天阴土首先立下第一祭祀之神圣,这第一场斗法显然是白送的气数,但这当中,并没有说,不能在立祭祀序位的时候进行干扰。

“变化之身有九...九为数之极致......”

李辟尘手指轻动,那小神通施展出来,霎时间阳天之上落下九朵桃花。

“桃云为祥,桃花为瑞,仙道贵生,桃乃仙道之花,此番赐予你等九人,故你等九人为紫霄人祖.....统帅紫霄众生。”

东皇钟轻震,九朵桃花落下,此时阳天世界内,那九人眉心中各出现一朵桃花印记,与天上落下的九朵桃花融合,他们九人明晰天数,顿时叩拜下来,此时听得一道钟响,于是开始祭祀第一神圣。

身后无尽的天人看见九位人祖被上苍赐福,顿时乌泱泱跪拜下来,而九大人祖此时起身,对诸多天人言语,命其在四面八方山河之中寻觅祭祀之物。

李辟尘看着这一幕,轻声言语,同时把目光投向那个最先产生变化的祖先。

“切莫忘记,仙道贵生。”

“你为最初之人,便唤作‘盘’吧。”

.......

.......

“桃花为神圣,此为上苍至尊之信物,以桃林之中所出现之物为至尊座下神兽......”

九位人祖之中的一位在对前方的人下达命令,而这其中,九人,六人为男子,三人为女子,各有神异姿态,亦皆有天生的“天人法”。

“盘,你是我们之中第一位接受天之桃花的人,至尊需要我们的祭祀,但我们用什么去祭祀他呢?需要宰杀山河中的生灵吗?”

一位高大男子开口,他的头发披散,眼中升腾着烈火。

“薪,至尊不需要宰杀的祭祀,我听得天道之声,至尊再和我们交流,他说了,仙道贵生。”

“仙道?我们不是天人吗?血脉中的记忆在告诉我,我们被至尊所创造,落在紫霄山河之中,生来就是天人。”

那位男子在开口,而这时候,盘又说道:

“是的,我们是天人,但也可称呼为仙人,因为至尊所说,仙道贵生,桃花乃仙道之花,这是我们的信物。”

盘是一个十分壮硕的男子,黝黑的头发,宛如夜空一般的眸子,他是九人之中第一位产生变化的人,所拥有的“天人法”是无尽的力量。

他能搬起大山,能震开大岳,呼气能吹散天上的云,踏下步伐众生都要惊恐。

第二位诞生的男人眼中永远萦绕着火光,他名为薪,这是盘给他取的名字。

盘、薪、黎、罄、空、阴、烛、风、雷。

九位人祖各有其名,各司其职,盘在告诫他们,上苍的至尊不需要生灵流血来祭祀,他所需要的,只是诚心的念诵,至尊在看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做出任何有悖于生的恶事。

八位人祖聆听盘的教诲,他们在紫霄山河之中遇到生灵便与它们交谈,遇到流水便停下观看,遇到风云起来便登高叩拜苍天,遇到大雨落下便诚心祈祷。

万物众生与其作伴,紫霄内的天人感悟天道,感悟人心,定下光阴的印记,到了祭祀的那一天,他们汇聚起来,手中捧着桃花的枝干,那是从山河之中的树木身上请下的,凡折一条桃花枝干便要诚心躬身九拜,且一株桃树只能折下一条枝干。

桃花的枝被聚拢起来,黎在施展她的天人法,那些桃花当中升起一道道生气,同时薪的口中喷出火来,那化作道道青烟,缓缓升入苍天之内。

“桃花的灵会化作天神,在至尊的带领下,监督着我们,护佑着我们。”

黎在开口,而正在这时候,远方的天域处,却有异变发生了。

........

李辟尘坐在阳天之上,此时与紫霄天域相接壤的天域,是第二天赤霄。

这是一位神灵的天域,如果李辟尘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唤作“赤霄剑云圣君上神”。

“是帝乡神系......”

曾经这位神君同样出现在紫霄天内,同听过李辟尘的讲法,帝乡神系是一个巨大的派系,可以说,神中尊贵者便是这一系的神灵。

“用剑的神君....所下统辖的天人是崇尚武力的吗?”

李辟尘的目光望向远方的赤霄天域,在那里,有一团赤色的云霄浮动,当中隐有尊神落座,带起十二道绫罗飞舞。

第三阵对于紫霄天来说,并没有什么优势了,前两阵一人横压当世的景色不会再出现,自然而然的,气数最高的紫霄再度被盯上,也是情理之中了。

争夺祭祀的香火,争夺祭祀的尊位。

第六百一十八章 紫霄赤霄山河战

......

“只有赤霄剑云圣君才是唯一尊神!”

无数的天人出现在紫霄世界的边界,他们踏入这方山河之内,而那领头之人带着山峦中的尘土临天,头颅之上两柄玉剑旋转,带着漫天的红云火光。

紫霄九祖看见那处的红云,风祖升天,挥手施展天人法,唤来狂风倒卷,将那些红云斥退,同时迎上前去,斥道:“另外天域的人为何来我紫霄山河?”

天人们在降生的时候,已经明白不仅仅只有他们的降生之处有“天人”存在,在遥远的其他天域,同样有天人在不断降世。

“我等乃赤霄山河众生,为传播赤霄剑云圣君之尊意才前来紫霄山河,尔等将接受赤霄山河祭祀之礼,改唯一尊神之信仰!”

那位天人高临乾坤,此时头顶上两柄玉剑盘转,眼中目光看见远处正在祭祀的那三道青烟,顿时低喝一句,于是头颅之上两柄玉剑转下,瞬间向着那处劈去。

“紫霄山河,尊奉我等!”

赤霄山河之中有数道华光升起,那当中天人之法浩荡,只是一看,便知晓有八位天人临尘。

.......

“紫霄有九位人祖,赤霄只有八位,果然紫霄天还是乾阳第一天域......”

在赤霄山河之上的赤霄天,赤霄剑云圣君默默观看这一切,他把赤色云霞当做帘帐遮掩,同时身上十二道绯色绫罗飞舞,传下道道神光降世。

赤霄山河祭祀圣物乃是一柄先天石剑,万石如棱,此时在赤霄山河之中汲取众多天人气息,直至此时,赤霄剑云圣君才稍稍能够感觉到自己过去的一些风采。

“想曾经论道之前,云原之上,哪里的剑修不来朝拜于我,神道后辈之内,凡剑中生灵,除去几柄特别难缠的之外,剩余的神剑但凡铸成,皆要被我取去一道气数。”

“虽然不如传说内的某位大圣,但在云原之上,没有剑道先神,我为帝乡神系之中唯一剑神,乃是天下剑气所衍生,本来就该凌驾于用剑者之上。”

“开天至尊,这第三阵斗法,你终究还是仙道人物,不敢沾染因果,即使是虚幻也是如此,只是教化众生,却不放下具体祭祀之物,区区桃花,如何能与我这神兵利剑相比较?”

“浑沦胜太一,你锋芒太露,此时第三阵,就是你该败之时。”

赤霄剑云圣君心中默默思量,同时不断降下各种神迹,让赤霄山河内的天人们更加确信,这位赤霄剑神是他们真正该祭祀的真主。

剑乃兵中之君,亦乃众兵之王。

李辟尘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上古神话中,第一柄神剑便是轩辕剑,黄帝借助轩辕剑击败蚩尤,奠定人道三祖第一的位置。

目光移动到紫霄山河内,李辟尘默默不语,指尖升起一道清气,就这么投入人间之内。

........

轰——

浩大的气息升起,紫霄山河内,九位人祖同时显化,那赤霄山河内出现的八位人祖面色不变,同时祭起神剑,那每一位头顶之上都悬着玉剑,而最先出现的两柄玉剑意图斩断祭祀青烟,在一瞬间被紫霄内的一位人祖擒住。

呼呼——

烛祖出手,化身为云,呼来八方之炁,把那两柄玉剑扭成废渣,同时抬手,顿时有一只通天彻地的神掌向着赤霄八祖镇去。

“来的好!”

一位赤霄人祖出现,此时张开口,吐出一道光华,当中飞起无数金光,化作神兵利刃向着烛祖杀去。

“铩,我来助你!”

一道赤霄光芒升起,第二位赤霄人祖出手,而之前那位人祖被他呼出姓名,而此时,“铩”同样回应一声:“冥,用洪水淹没他们!”

那位人祖吐出水来,他的天人法乃是降下洪流,于是滔天的大水咆哮而去,带着无数的金色利刃,驾临紫霄山河。

咔嚓!

紫霄山河中,雷祖出手,手握雷霆劈落,当中先天本气幻化成两道,一者长而成龙,一者短而成蛇,龙蛇同舞,雷劈落下,而风祖卷起狂风,薪祖吐出烈火,要将大洪水灼烧干净。

“赤霄山河,我们无意与你等争斗,你祭祀你们的神灵,我们祭祀我们的至尊,你敢强自出手,那就要付出代价!”

盘祖动身,那一瞬间变得比天还高大,阴影镇压乾坤,赤霄八祖顿时大惊失色,而随后,那股无边无际的力量便横扫而来,顿时一片山河被拔起,而盘祖大步踏出,瞬间降临到一个天人头上。

“你杀气太重,不该出现于紫霄山河!”

盘祖对铩祖动手了,一脚踏下化十万方圆,铩祖面色陡然变化,但还不曾躲开,下一瞬间便被直接踩成齑粉散去。

“铩!”

赤霄八祖内有人惊呼起来。

“他会在山河内重塑的,不是真正死了!”

“紫霄山河,尔等不尊剑神,当诛!”

赤霄山河内的人族明显是好战分子,而紫霄山河内,九祖接连出手,一瞬间将两处山河边界震的四分五裂。

而正是此时,忽然漫天的红云散去,清气涌动,带着苍茫云海澎湃而来,令紫霄九祖瞬间为之一振。

.........

祭祀之战,这是互相为了信仰的仙神而战,此时是下界的争斗,而处于天上的二位仙神,第一次体会到了洞天之内那些天仙,乃至于大圣的视角。

“人间打的再是战事迭起,在诸位天仙、大圣的眼中也不过就如同孩童玩闹,他们看不清的事情我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界的一切衍化都要按照天上落子者的意志来行走......”

李辟尘如此看着,忽然脑海中闪过灵光。

“原来如此。”

叹息的声音落下,眼中亮起不灭的明光,那是知晓了为何诸位天尊要进行“大罗封天”之事,再结合曾经他化自在大圣的话语,人间如果没有大罗封天之事,三千六百大洲征战不休,皆成诸位大圣道场,便是天仙也没有话语之权。

但这时候,有一道念头在心中缓缓升起。

大圣,至真,太一。

从来只见大圣落子,从不见有任何传承祭祀至真。

按照修行来说,至真远高于大圣,但似乎天上天下,从不提这两个字来。

仿佛大圣之上,便是天尊。

至真有大秘,这或许涉及到诸多大圣的谋划,这个境界,似乎有些玄奥了。

李辟尘心中想到此处,此时再把目光投向下方紫霄山河。

........

桃花凝聚,九位人祖齐齐出手,那化九处仙道法光,汇聚一起,其中盘祖招手,九朵桃花印记凝聚,汇成一口大钟模样。

最初东皇钟响,盘祖第一个听到钟声,其余八祖次之,故此九人合力,可凝聚九朵桃花,汇成这东皇钟的模样。

大钟横推,镇压乾坤,赤霄八祖还剩余七人,此时连连被败,头顶玉剑无法刺破桃花钟,只能悻悻退去,同时面色变化,被紫霄九祖追杀出十万里大地,直遁回赤霄山河边界。

.......

赤霄天上。

“仅仅是我这里的力量还不够吗?”

赤霄剑云圣君看着赤霄山河内的惨状,此时紫霄九祖攻进来,摧山断岳,截得江河倒流,那法力雄浑无铸,虽九人皆不是杀伐之道,而是掌握自然之法,但也远远凌驾于赤霄八祖。

可同时,圣君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紫霄九祖似乎并不会滥杀无辜,即使摧山断岳,截江乱河,那当中衍化生灵都被他们救下,放归其他地域。

“不会妄自杀生吗.....还真是对应仙道贵生啊。”

赤霄剑云圣君闭上眸子,随后又突然睁开,语气陡然一变!

“谬论!”

“若是山河诸神在此,怕是不能和你为敌,可惜,我是帝乡一系,乃是诸神之神,神中至尊,我乃天下万剑所生,剑本兵刃,你太华山同样是铸兵之处,说什么仙道贵生!”

“兵者,杀伐之器也——!”

........

紫霄天上。

李辟尘睁开眸子,看见紫霄九祖的行为,虽然毁山摧岳,但并无妄杀一生,此时只是仅仅做过警告,已经开始退回紫霄山河内。

“能警告一时,但不能警告一世,有些人从来都只是虎狼,能够打服,但不会真正心悦诚服,他们永远在伺机而动,当你虚弱之时,就会攻伐进来。”

李辟尘看出了赤霄山河内的祭祀信仰,这位赤霄的神君好战,同样与仙道贵生不同,与神道庇佑亦不同。

他所立下的祭祀之道,应当是杀伐战道。

神道之内剑走偏锋,乃是征战之神,可这同样是一种庇佑,并不违反神道之规,因为持兵拿剑者登临战场,祭祀剑道君主,希冀建立战功,得胜归来,同样,神道之主会给予他一定的庇佑,虽然他妄造杀孽,但却不归属神道之恶,这就极其荒谬与可笑了。

“正是因为有的人管杀不管埋,所以在神话中,才有了制定天地规矩的天庭地府。如果一直都像是上古神系那么混乱,便是十万年,人间也不会有所长进。”

李辟尘低声轻语,此时三道青烟袅袅,升入紫霄天上,被李辟尘收到,化作一束桃花之枝。

芬芳满地,仙人笑语,李辟尘看向远处的赤霄天,那其中绫罗飞舞,红烟绯云,带着淡淡的金霞,那当中剑意铿锵。

“兵者杀伐之器,但剑者却是心之神兵,为谁挥剑,为谁执剑?你虽为剑道之神,但却不懂这个道理。”

李辟尘摇摇头,同时又有些自嘲。

“或许我也不懂,说的仅仅是自己对剑的理解罢了,听也好,不听也罢。这第三阵斗法,我看出来了,不仅仅是斗的下界之法,也不仅仅是斗的天上之法,更多的则是对于自身的‘道’的比斗。”

“道不离法,法不离道。”

“用众生之法来看道,看谁的道高,谁的道....更胜一筹。”

第六百一十九章 神道天域显九霄

......

“第一祭祀已立!”

法天之上传来响动,这是一道十分淡漠的声音,不再是吕道公在开口,而是法天化身自主在言语,昭告下方的红尘众圣。

三十六处阳天阴土都立下第一祭祀,这过程之中被造化的众生虽然发生激战,但并没有某处的祭祀被掠夺,故此斗法的第一轮算是平稳渡过。

“三十六处山河众生皆祭祀各天地之内仙圣,第一轮斗法‘祭祀’已闭,三十六处天地中各位仙圣皆可得一道气数。”

“第二轮斗法‘甘霖’开。”

法天的声音隆隆鸣响:“所谓甘霖则为福泽也,众祭祀之神圣,被众生所尊敬,故该为众生降下神圣之奇迹,以凸显诸圣之威严。”

这第二轮斗法亦是为了彰显自己威能而起,李辟尘听完法天言语,注视远方的赤霄山河,在那当中,无数的赤霄众生汇聚起来,向着赤霄天祈祷,希冀赤霄剑云圣君能赐予他们更强的力量。

而这股祈祷的意志被李辟尘感觉到,同时心中便明了了。

“紫霄赤霄山河接壤,所以我也能感觉到对方众生的希冀吗?”

“希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崇尚武力的野蛮文明还真的不好对付,一群肌肉蛮子。”

李辟尘默默思量,同时,紫霄山河内,人祖九祖同样在祈祷,只不过他们希冀得到的,则是让众生丰衣足食,能够让每一位紫霄众生都能感悟天地之大道。

这是基于出生时定下的山河规则所导致,众生的性格不同,各处的山河皆是不一样,李辟尘受到祭祀的讯息,此时开口,低声念诵入道经,这如同大道纶音一般,自天而落,悠悠回荡在紫霄山河之内。

紫霄九祖盘坐下来,尊奉上苍至尊的道,他们细细参悟,而在这个时候,于紫霄山河的边界,又有一处天域轰鸣而来。

长香袅袅,山河隐现,当中无数身穿神袍的天人显化,他们建立起辉煌的宫阙,直通天上,那无数的天人穿着李辟尘极为熟悉的衣袍,类似于神话中的神官,他们在祭祀,在祈祷,众生的表情皆是一样,显得庄严而虔诚。

那天域上,一位头戴帝冠的神灵出现,遥遥看向紫霄山河,同时与紫霄天内的李辟尘目光对上,他的眸子中散发出无尽的威严。

赤霄天内,赤霄剑云圣君睁开眸子,看向那远方的新神道天域,对他点了点头。

“八荒祭礼护运使者尊神!”

他低声诵言出来,这是一位社稷神系的神灵,职责是护佑国运,直属于故国社稷尊上神,为其下属之神,亦是有希望继承这位先天大神衣钵的后辈神灵,算是神道之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本不愿与你联手,但如今对付开天至尊,也不得不如此了。”

赤霄剑云圣君低沉着声音,他以神道心念联合这位使者尊神,对方一开始也是并不同意联手,但听闻到是对付开天至尊之后,便沉默着认可了。

“紫霄天是最大的变数,这一阵不能把他打落,但是可以将他压制,我神道若是打压紫霄天气数,则在阵末结算时,瞬间便能登上数个位置。”

“只是你一开始就找上这位开天至尊,倒是让我很不快,哪有一出手就和对方将帅对上的道理?”

使者尊神传音,其中意味有些微怒,而赤霄剑云圣君则道:“该出手时就出手,此时我赤霄天域与他紫霄天域接壤,这是最开始就出现的情况,并非我所能控制。”

“所谓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若是对紫霄天不心动,为何要答应我的请求?神霄天已至,还是快快出手吧。”

赤霄剑云圣君反问,使者尊神顿时冷哼一声,同时在自己的神霄天域内给众生传达指令,而他那天域之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位神灵,他是神主,同时还有十一位同道尊神。

此时那十一道神灵之影在其中晃动,而赤霄剑云圣君看的清楚,心中暗道:我帝乡神系还有不少人留存下来,但同样的,他们不愿意尊我为神主,故此都隐在天外,这帮家伙是不想在第三阵内有什么作为了,是徒作壁上观。

三十六处天地,当中有些是融合,以一位天主为首,剩余的皆为附庸,而也有许多的仙圣被剥夺了阳天阴土,亦或是早早就把自己的天域地疆搬离,化作一方仙山于九霄之外沉浮,这第三阵不参与,只作壁上观。

“这些不参加的家伙们是想到第四阵再归来吗,亦或是在第三阵中化作各种天外灾难阻道.....等等.....天灾?”

赤霄剑云圣君目光微动,此时呼出一道气息,化作赤色云霞,直接遥遥向着九霄之外而去。

“去和那些不曾参与第三阵的神们搭上线,问他们肯不肯帮我一把。”

赤霄剑云圣君派出这道云气,意图便是如此,而李辟尘看见他呼出一道赤霄云气而走,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注意,但是不远处的社稷神系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至尊,八荒祭礼护运使者尊神是护佑国运的神,他能够截断其他国家的气运,是专为此而诞生的神灵,伴随着庇佑与诅咒而出生,是一体两面的尊神。”

有一道声音传出,李辟尘望向来源处,只看见一道天域缓缓显化,当中有一尊神灵出现,对自己打着稽首。

“翠山神?”

这位是曾经攻伐紫霞天的神灵,后来听闻讲道,心中戾气化去,与七相妖君,剑拂魔君一般,皆甘愿听李辟尘驱使,此时他出现在此,站立一方天域之内,但却并非那天域之主。

“这是我下辖的两处天域?”

李辟尘感觉那天域气息与紫霄天有一丝关联,顿时心中了然,二十七处阳,九霄各统辖两处天域,此时这处天域之主还不曾显身,但是翠山神毫无疑问是来相助自己的。

两道流光降下,七相妖君与剑拂魔君同时出现,对李辟尘打过稽首,其余几位熟面孔同样显化出来,而这一处天域之主缓步出现,李辟尘看的诧异,这位天域之主自己从不曾见过。

“是妖道的高手?”

第六百二十章 五行乍起山河乱

来者身披灰袍,两肩落甲,身材壮硕,只是整张面孔犹如斧劈凿雕一般,坚毅如同顽石,连带那皮肤也是青灰之色。

“在下奉天石。”

那位天域之主对李辟尘打个道礼,同时报上自家名讳,此时七相妖君开口,对李辟尘传音:“至尊,这一位是我妖道之中有数的天骄,乃是一块千年顽石得道,生来取日月之精粹,有镇邪封煞之威能,被我云原妖道至尊看重,虽比不得龙华之中的龙族,但亦是绝世的人物。”

七相的话语之中对这位奉天石很是推崇,李辟尘当下对他还礼,同时对七相妖君点头。

“看两处云霄同时来镇压紫霄天,此番也不敢再作壁上观了,匆忙来此,相助至尊斗法,毕竟如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奉天石开口,他把话言明,紫霄天下属两处天域,如果紫霄有失,则这两处阳天气数一并要降,可谓是一损俱损,故此他便前来帮忙。

此时手指一点,李辟尘顺着他的指引望去,便看见赤霄天外又有两处天域悬空而来,显然是第一轮斗法时赤霄天吃了暗亏,故此它下辖的两处天域看不过,前来帮忙了。

“呼——!”

浩荡的,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传来,李辟尘转头看去,见到又是一方天域悬空而至,向着紫霄天行来,当中露出一位道人之影,却是熟悉的很。

“金魁道兄?没想到,太虚山居然是我下辖的一处天域?”

李辟尘看向那仙家,而金魁面色冷漠,僵硬开口:“若非必要,实在不愿助你,可如今世事无常,谁料到我太虚山居然不曾分到一处云霄尊号?”

“二十七处阳天,得云霄之称处只有九个,这按照气数高低来排,我太虚山诸人却在你紫霄之后,被你所辖,实在是荒谬无稽。”

他话语之中满是不满,而李辟尘则笑:“此事天域划分乃是随机,具体如何明细道公不曾细讲,但想来,道兄成为紫霄下属天域,倒是与当初第一圣位脱不开干系。”

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金魁的面色陡然一寒,而这时候,后方又有数道影出现,那土魁水魁、木魁火魁同时出现,于是五行齐聚,此时五行山河显化,当中众生摩弄水火。

这五行天上,不仅仅是太虚山的五位观魁,还有属于太虚山的诸多下宗,此时粗略一看,便晓得当中强横仙家不下数百位,后续还要加上太虚山剩余的一些弟子,这又是十数人。

“只可惜,第三阵我们不能亲自出手,不然太虚山这一波,可以说是强援了。”

李辟尘看向那处五行山河,仔细观摩之后,便是微有笑意,因那当中天人降生倒也是奇妙,每个人生来便有一种血脉,亦可称之为灵根。

以五行俱全为最下,以单一灵根为最上,能有单一灵根者,便可沟通五行天,听闻太虚五魁法谕。

“修真界么......”

李辟尘=念叨两声,这时候,奉天石开口,道:“天域统辖与被统辖如何划分,这是法天的事情,我们只负责红尘内的比斗,不管怎么说,在法天上的排位是正确的,在红尘之内也没有受到不公正对待,道兄,还是放宽心来,同迎大敌吧。”

他的话语铿锵,而金魁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做解释,此时土魁开口,先对奉天石点头,随后转过面孔,道:“李道兄,此番我太虚山与你一个阵营,说不得在斗法之中,还会与你本山宗门对抗,届时你该如何自处?”

李辟尘看向他,道:“若是与我太华山天域对上,我不好动手,只有自己放弃气数,归于你太虚山中,我紫霄天不做任何后手,直接退出那一轮比试。”

此言落下,土魁眯了眯眸子,随后颔首:“那便大善。”

他害怕李辟尘到时候直接一个反水给他们打落,玩个自爆,那就死的太冤枉了。

奉天石听了微是沉默,他没有什么话讲,毕竟这是别人自家之事,不好多说什么,他信得过李辟尘的人品才来相助,此时感觉太虚山土魁这般问话,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既然此问已有定论,那接下来,我们便着手融合三处山河,建立仙神圣系,以此对抗前面的两处神道天域。”

“五处神天,赤霄神霄两处天域,那神霄天还没有把自己下辖的天域带来,我们这里三天一体,山河人手还是少了很多。”

五行天中木魁开口,而此时妖道天域内,奉天石看向远方,那目光隐约透过九霄,在看见一道赤色云气兜转,霎时面色凝重起来。

“那赤霄天的神灵或许是在沟通其他不曾参与第三阵的天外神圣,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甚么?”

诸位天域之主聚头,而这时候,紫霄山河之内,在遥远的边界发生了异常。

巨木在凋零且枯萎,泥土化作尘洪爆发,一刹那,居住在边界之处的一些山河天人便被突如其来的天灾镇杀。

山河的气运被截断,在神霄天内,那些神官登坛作法,口中同时在念诵着祈祷的神言词汇,这些声音汇合起来,如同经文一般。

而同时,五行山河与妖道山河内同样出现各种天灾之事。

“这是什么法术?”

李辟尘看见紫霄山河内,九祖已经行动起来,此时不断前去救援那些普通的天人,在这种浩大的天灾前,普通的天人法力不够自保,必须要九祖才能应付。

那毕竟是神霄之中众多天人的诵文,其中的愿力极为庞大,只有最初诞生的九祖才能与他们抗衡,但即使如此,人力终究有穷尽,不能兼顾到所有的山河地域。

“是神咒!”

奉天石开口,他看出了这当中的门道:“神灵降法,引下界众生念诵祷文,起到引发天地异变的法门,是神道独有的绝技,因为只有神道才能引动众生祭祀的香火愿力,以香火之力引动天地崩溃。”

“神者为祸便是邪,能护佑山河众生便能在瞬间摧毁山河众生!”

奉天石定论,此时李辟尘伸出手去,摇摇头,此时指间落下数道清气,那化作一道连绵无尽的朦胧瀑布,当中带着汹涌的轰鸣,化作龙的模样,阻挡住外面山河的崩溃。

紫霄山河内传来浩荡的欢呼声,祭祀的力量升入上苍,而远在神霄天的那位使者尊神则是眯了眯眼睛。

“用‘仙迹’来抵消我的‘神咒’吗,这可算是你亲自出手干涉了。”

使者尊神如此向着,而这时候,他的神霄天下,神霄山河突然震荡起来,却看见远方的五行天向着神霄山河降临,当中五行山河内升起金木水火土五道法光,那五光震天而去,在神霄山河内兜转起来。

一瞬间,神霄山河内的一切都被颠覆,那山岳崩塌,大河改道,连带着万物都在枯萎,龙虎之气逃逸,诸多正在祈祷的天人神官中,不少人当场喷出血来,其余的则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连连跑下山去,有的甚至开始悲伤的祈祷。

神霄山河内一片混乱,使者尊神顿时惊的起身,而就是这时候,远方天域传来嘲笑的声音。

“哈哈哈——!”

太虚五魁中有人大笑,面对使者尊神,开口戏谑:“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道摩弄天灾,你这一个社稷之系的神灵......哪里有我们掌握五行的仙人能耐大?”

第六百二十一章 十日凌空春秋震

“太虚山的仙圣吗.....”

使者尊神看见那当中几道仙影,认出土魁金魁,剩余几个不猜也知道是谁,他面色稍稍阴沉,此时长叹口气,那降下神迹,化出一尊神威法相,一指点下,镇住山河八荒。

“这下我也出手了.....”

他不知道在计算什么,只是看向远方,这时候赤霄山河内,那些持剑的众生登天而来,赤霄八祖之中,铩被盘祖击杀,镇压在山河之内重塑法体,剩下的七祖显化,带领众生再一次降临紫霄边界。

他们这一次没有贸然动手,而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赤霄剑云圣君早已经降下神迹,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剑道感悟上的精进,还有一些莫名的神谕。

“九霄之外的帝乡诸神还是不愿意帮我吗?哼——!”

赤霄剑云圣君眸子之中升起锐利的光芒,宛如要刺破苍穹,而遥远的九霄天外,有一些神山在沉浮,那是阳天与阴土被割离的地方,大部分不愿意成为其余人附庸的仙圣都藏匿在这些神山仙山之内,当然各处的位置可能皆有不同。

他们不愿意并入三十六天地中,故此只能在第三阵外徘徊,不得参与,这一阵的气数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

帝乡诸神不愿意联合,当中赤霄剑云圣君拿到一柄天罡刀,其余诸神要尊奉于他,这对于向来高傲的帝乡诸神来说是不可以被接受的,每一位都是神中至尊,谁又愿意低谁一头?

“只有我等呼和别人,没有别人使唤我们的道理!赤霄,请回吧!”

那一座神山当中传来声音,浩荡且让人心神震撼:“这第三阵我等不要也罢,你既然拿到天罡刀,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肆意妄为!”

“既然招惹了开天至尊,又想要让我们帮你擦屁股,哪里有这种好事!”

“出工不讨好,出力还被骂,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有帝乡内的神在呵斥,那道赤色云霞散尽,远在赤霄天内的圣君睁开眸子,冷笑起来:“你们不愿意帮我,那便罢了,其实说的好听,不要我肆意妄为,事实上你们还不是准备等着第四阵时再入内?”

“既然你们不愿意帮我,那就罢了,一群乌合之众,不要也行!”

赤霄剑云圣君的谈判破裂,而远处神霄天内,使者尊神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顿时有了数。

“帝乡神系诸多神灵皆是高傲无比,只学道了帝乡神君的傲,没有学到他的风骨,这赤霄剑君亦是如此,与我社稷诸神相差甚远......”

“国本一体,即使互有算计,在大难关头也要齐心协力,赤霄天此番攻伐紫霄,或许是错了,但即使如此,我也已经出手,这开弓没有回头箭。”

“必须压下开天至尊!”

使者尊神心中升起一股后悔的感觉,但现在至少在阵内,自己与赤霄剑君不会产生道路上的分歧,因为目标一致,而看向远方五行天内几位观魁,使者尊神心念微动,传给那些神官谕令,让他们派遣高手前去五行山河,在当中传法布道。

“意图用道来瓦解我们吗?”

五行天上诸位仙圣窥视,顿时传下仙威,降下无边仙迹,这一下倒是把使者尊神吓了一跳,因为那仙道圣光,只是粗略一看,就有数百位之多!

“仙系已成,五行山河牢不可破。”

太虚山下的五行天与五行山河自成一系,五行人祖祭祀五行大仙,同时带着其余诸多属仙,已经没有神道插足的余地,而妖道山河之内同样有数位祭祀者,这样一看,居然还是只能从紫霄山河入手。

如果能把紫霄九位人祖拉走一位,那么紫霄天内的气数顿时就要大降。

“然而我并不敢在紫霄天处显化神迹啊。”

使者尊神此时长叹一声,他感到一种无力感,对方这一轮几乎硬如铁桶,实在是无从下手。

不仅仅是五行天域,最重要的还是紫霄天,可那一位长居于此,使者尊神不是赤霄剑君,有些时候出手盲目莽撞,他是护佑国运的神,最擅长的,是截取与权衡。

“不急,这才第二轮的斗法,后面还有七轮。”

尊神心中定下计策,此时让神官们退回,他下属之处有十二尊神官,以他那尊为首,是大神官,祭祀的也正是他本神。

........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时候第二轮斗法已经过去,而紫霄赤霄神霄这数处天域没有变化,但是其他的天域阴土之中,有气数滑落者,亦有气数升起者。

“甘霖已落!”

法天之上再度响动,昭告下方红尘众圣。

“三十六处山河众生得显仙威神迹,各有提升,此第二轮斗法‘甘霖’已闭,三十六处天地中各位仙圣依照众生提升多寡,自得气数。”

“第三轮斗法‘天象’开。”

法天的声音隆隆鸣响:“所谓天象乃为上苍之奇迹,众祭祀之神圣,被众生所尊敬,故该引动各玄奥之景,此第三轮斗法为满足众生而起,昭告大吉亦或大凶,成功化吉者可提升生灵气数,反之若是大凶,则生灵震恐,气数大降。”

“出现玄奥,三十六处天地中所有众生皆可看见,以展现最高玄奥者为胜,气数得之最多。”

“当天象比试时,若是一种天象被众生排斥半数以上,则自主被其余天象镇压,视为失败,强大之天象在其余天象衰弱时,可施展神威将它们吞噬毁灭,至此三十六天地尊奉一处天象为主,其余皆成传说消弭。”

这是一场公开的比试,同样是让三十六处天地开放,诸多天人们该见到凡人们,而凡人们也会在此时知道天上存在着天人。

听到这一轮的比试要求,李辟尘沉吟不语,而这时候,凡间阴土,九州之内,刚有各种山岳升起,亦或是云气化作神像,就在此时,十道光华突然震破苍天,普照二十七阳世,将光华洒落九州大地。

李辟尘看向那处,只看见大月西垂,而那当中,任天舒举起手来,在山顶显化光明。

火光化鸟,金炎漫天!

春秋轮转,十日凌空!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羿射日阴阳图

气吞万象,光震九霄!

十轮大日横行天地,这种景象是说不出的震骇。

各处天地山河内的众生叩拜下来,那有的人是在呼喊,有的则是在祈祷,太阳是带给他们光明的事物,这在任何山河之中都是适用的道理,此时看见十轮大日显化,自然当做无上神迹。

“好一招十日凌空!”

有仙圣隐在天域之内,看向那十轮大日,此时十日照耀三十六处山河,而这时候,使者尊神目光轻闪,那传下神谕,开始让那些神官动作。

他决定先拿走阴土的气数,再徐徐图之,最后对付紫霄天。

如今的情况僵持不下,那么不如先换个目标再说,于是他很敏锐的,把这一次的目光锁定在武仙们的武道山河之中。

武仙之术多为搏杀之法,不通造化山河之道,亦不会摩弄水土。

“十日凌空将要灭世,大地将陷入干旱与荒芜!”

“川河将会蒸腾,大海将会泯灭!”

诸多神官念诵这种法诀,同时使者尊神派遣一位神官出手,降到一处阴土,那位阴土之主不曾注意,被这位神官跨过山河天地而来,在他的阴土山河内传播谣言。

十日为危,乃灭世之征兆!

那位阴土之主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种言论已经散播开来,而那位神官施展法力,将无数良田化作虚无,那烈火焚烧,大地的水分被抽走,此举动引得阴土之主暴怒。

谣言四起,人心浮动!

“尔敢!”

他站起身来,降下法相,传下仙谕,这时候才被人看清他的容貌,不是旁人,正是太伤山中的武仙哀元年。

哀元年正是黄天凉,此时被一番算计,勃然大怒,而他意图稳住自家山河内的众生惊恐,然而并没有用处,因为那位神官已经把大地水土的精粹抽走部分,故此山河会不断衰弱下去。

武仙不擅长摩弄山河五行,此时找了道,只能指手骂天,同时传下仙谕,联合自家宗门中所属的诸多仙圣,好不容易让武道山河内的人们把那个神官灭杀了。

“尊神身为正统神灵,施展这种下作手段,不怕遭到诸多天骄人杰耻笑吗?”

人间世对着阳天呵斥,同时远方的天域中,有浩荡轰鸣的声音传来,隐隐之中,看见天武山河显化,当中徐无鬼、青门圣、四气神正在向着这里浮来,然而他们四周似乎也有天域在阻挡,故此只能投来冰冷的目光。

使者尊神不言不语,只是嘴角微微勾勒起一丝笑意。

.......

变故发生,武道山河内的事情被不少山河众生看见,于是原本有些尊奉太阳的山河开始改变信仰,那气数在下降,而又是此时,一道金色光芒升起,那是一颗古木在招摇而上。

“尊奉扶桑之木,铜中生炎,火树银花。”

特殊的天象显化出来,光芒再一次普照大地,同时伴随着那十日凌空,将十日凌空的气数抽走,因为不少山河已经改变尊奉的天象,此时任天舒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把目光看向那施展扶桑树的阴土。

不出所料,扶桑乃日落之处,传说中乃是不烬神木生长三千年所化,为天上金乌大圣栖息之所,而这神树的法相,正是黄昏地的魔君施展出来的。

神木法相而已,不仅仅契合贵生之道,不仅仅可以被神道所用,同样,扶桑神木也契合黄昏地的夕死之道,因为在传说中,金乌便从天巡过,落在此木之上,是为归去之所。

任天舒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本就是黄昏地中的叛逆,此时看见那处魔君们升起扶桑天木,意图取十日而代之。

“三十六处天地,已经有十二处把我的天象斥为大凶了吗?”

任天舒感应那些传来的众生念头,当中祥瑞者已经渐渐消失,剩下的不少皆为大凶之念。

而武道山河内,十日凌空已经让不少众生遭罪,故此对于十日极为排斥。

轰——!

十日失德,太微天域显化,当中星辰山河内升起七道光明,此时七星拱瑞,又创造出一道玄奥天象。

“七星北斗!”

......

扶桑神木摇曳,此时上面有十根枝桠升起火光,居然向着十日探去,想要把十日全部取走,挂在它的树梢之上。

“混账东西。”

任天舒眯起眸子,此时盯向远方的黄昏魔土,那当中众生沉沦,皆诵读大日夕阳真经,而那几位魔君联手祭起扶桑神木,要将任天舒的十日直接取去。

.......

紫霄天上,李辟尘看见此景,眉头顿时一皱,那默默思量半分,忽的,边上有人开口,道:“李道兄可是有意向把十日收来?”

“道兄何意?”

李辟尘看向边上,见得是太虚火魁,顿时询问,而火魁开口,道:“既不愿让十日被黄昏魔土取走,那么便归于我们此处吧。”

“我助道兄,亦是相助我们自己,正好也恶心恶心黄昏魔土。”

他话说着,在紫霄山河之中降下仙谕,同时手指一弄,化无边火光汇来,而边上太虚土魁与金魁同时动作,各落下一道金行气与土行气来。

金土火同时显化,陡然变作一柄大弓,这时候,紫霄九祖中,罄祖登天,把那大弓拿上,同时听到火魁降令,命他射掉那几个太阳。

......

紫霄山河内。

“盘,这是五行山河中的至尊谕,不是我们上苍的紫霄至尊......”

“无事,我得到至尊传讯,至尊已与五行山河中的至尊同为进退,你且听令便是。”

盘祖开口,勾连上苍,得到李辟尘的传讯,于是对罄祖开口,示意他动作。

罄祖点头,得盘祖之言,顿时大步踏出,那风祖为他护驾,雷祖为他铺道,烛祖为他构筑八方天桥,于是罄祖踏在云霄,手持大弓,对准十日便是弯弓搭箭而动。

......

李辟尘看见罄祖弯弓搭箭,那心念微动,落出一道清气附着于弓箭之上,同时道:“十日去九,剩余一个便好。”

若是十日全去,则任天舒气数大降,留下一个,他便可以将天象收回。

“诸位,来一出大羿射日吧。”

李辟尘默默念叨两句,随后在心中开始构思属于自己的天象。

风雨雷云这是太华的天罡,八卦之法是山河乾坤的法相。

万物时有穷也,一切从混元而出,施展两仪之道。

那手掌摩弄,当中隐隐显化出阴阳鱼来。

然而太极图谁都明白,谁都会摩弄,但要如何将太极图变化为真正的天象,那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是李辟尘该要做的事情。

.......

扶桑木动,十日被引,渐渐消亡,而原本的排斥之力也变得更加弘大,此时三十六处天地,已经有十八处排斥十日凌空之景,化为大凶之景,而这已经超出一半,十日岌岌可危。

魔君们面色不变,只是眼中带着浓烈嘲讽,正是这时候,天外突然传来弓弦之声,看九道火光升起,带着无边清气,直接将九轮大日射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天庭地府裂天巅

太阳落下,十日去九,扶桑神木没了抽拉对象,猛地停住,而任天舒目光猛地一动,瞬间将那天象收回。

众生加持的大凶之景消失,一日便是一日,太阳只剩下一轮,那自然是大吉而非大凶了。

“多谢!”

任天舒对上苍传讯,同时退守阴土,而扶桑神木后的数位魔君则是瞪着眼睛,那身上气息澎湃,当中满满的皆是愤怒与怨恨的感情。

他们盯向阳天,当中透过云雾看见紫霄,把一腔愤怒发泄在李辟尘身上。

“是开天至尊!”

“那个人祖是紫霄山河的天人,毫无疑问!”

“简直混账!”

魔君们愤怒到极点,此时引动扶桑神木,那神木光华大放,照耀三十六处天地山河,似乎要把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山岳都刻上属于他们的印记。

.......

武道山河。

众生抬起头来,看见那九道划过天阙的箭光,随后便是九轮大日落下,被打成光雨散尽。

“没有十日凌空了!”

“尊仙没有放弃我们!”

“这是仙迹!”

武道众生们在欢呼,他们相对于天人来说法力更低,所以是被称呼为“九州凡人”,而此时众生们看见了罄祖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是他们瞬间就记下了这雄伟的身姿,并且要为他立下祭祀。

黄天凉看见此景,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降下仙谕,其中含义多是这位射日的英雄是自己的化身云云,总而言之让众生不改信仰,同时他摇摇对着紫霄天打了个稽首,也对太虚山的诸位同道行了大礼。

几位武仙长出口气,同时目光开始变得不善,渐渐盯向阳天上的两处神道,可以说使者尊神已经将太伤山得罪,但现在的情况,是太伤山过不来,被某处天域阻挡,而使者尊神依旧准备搞事,同时积蓄力量,颠覆紫霄天。

“十日凌空,扶桑通天,七星北斗,风帝云相.....都是不得了的异像,那么我身为神灵,这摩弄天象,造化出信仰祭祀的神圣之景,本该是我在行的东西。”

使者尊神低声开口,同时展现自己的天象,刹那之内,在神霄山河的八荒处同时升起一道云烟,那云烟化作通天之柱,成入天之台阶,隐隐在天上建立一处神霄神庭的幻景。

“天行有道,万行有法,神庭当立!”

........

“神道王庭幻景吗?以威严深入众生之心,神道的东西也有可取之处.....”

李辟尘看见神霄山河内出现的神庭幻景,这景色一出现,顿时压倒了无数的天象,那大吉的祥瑞云气不断升起,三十六处山河中,众生基本上都很认可这道天象。

“没有大凶,这家伙还真是厉害!”

奉天石开口,身边七相妖君,剑拂魔君,翠山神皆是面色凝重,而边上,太虚山土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其余几位魁首言语,那几位听完之后,皆是点头,于是开始摩弄乾坤,施道起法。

“五行同天,金山铜土,上有飞瀑争流,有火光震天,有万木葱郁,有龙翻大地!”

五位观魁连同后续太虚山十数位弟子,连同数百下宗仙家,同时施展妙法,这一瞬间显化的天象神异,连那神庭也要逊色三分!

“十地天象!”

五行乃大地构成的基本要素,所谓两仪三才,四象五行,金木水火土乃汇聚造化众生之物,此时以土为大地,以金木为地骨山岳,以水火为生死两极,再以五行相生五行相克造化出云雾烟海,化出十处玄奥大地!

这幻景天象一出现,顿时压过神庭一筹,那神霄天内,使者尊神面色一冷,正是这时候,赤霄天域内忽然化出八道赤色神龙,那神龙舞天,陡化一片长天幕布遮天蔽世!

“万里长庚,天冲有圣,烛光明火,白昼飞辰。”

“神有衣袍,临天入海,光震夜幕,盖压星河。”

“天裂!”

宛如锦色重帘帐,赤白之气交相辉映,星辰之内光明震闪,盖压北斗,横于神庭,下临扶桑,前镇风相,遮九天,蔽十地!

“好——!”

使者尊神看见这天裂之景,顿时喝彩,即使他不喜赤霄剑君,此时也不得不为他的想法而赞叹,这天裂的宏伟景色,是任何一种天象也比之不得的。

而正在此时,远方太微天域处,联合三片高天,同时施展妙法。

一片宏伟星辰显化,李辟尘陡然抬头,看见那远处有风雨雷云震起,正是太华山的数位仙人也施道起法。

太微太华,天时星辰,此时汇聚起来,只看银河临天,风卷光明,雷过紫云,又见得万里飞星!

“九天天象!”

太微太华同时施展圣法,此时把北斗七星融入九天之象内,镇压乾坤,与十地比肩!

九天十地!

此二象临世,与那天裂之象相对,而赤霄剑君笑起:“你们九天十地又如何呢?天裂天裂,青天已裂,云垂四海,倾入天下山河。”

“诸天象之中,唯天裂为最上之景,此是天地裂开,有神圣君临,赐予三十六处天地大福,此唯我神道为尊,尔等仙魔妖巫,皆要靠边去!”

“开天至尊,你可见到此天裂之景?!”

赤霄剑云圣君喊话,负手而立,其音之中满是傲然。

他目光灼灼,此时盯向紫霄天,那其中满满皆是挑衅意味。

......

“天裂?”

李辟尘看出赤霄剑云圣君所施展天象,这天裂之象分明就是万里的极光。

各种玄奥天象君临,震的三十六处山河皆撼,李辟尘看那神庭,又观九天十地,想到自己此时摩弄阴阳,忽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来。

这个念头升起便挥之不去,李辟尘心中定下计较,顿时开始凝聚天象。

双手上下相合,阳为三清,升入紫霄之天,阴为三浊,降入紫霄之地。

心中两仪化生,阳为仙,阴为神,阳为动,阴为静,阳为生,阴为死。

一座宫阙显化在掌中,于阳中造化,于阴中留存倒影。

.......

各天象施威,此时天裂之景震撼乾坤,三十六处天地中众生皆叩拜,赤霄剑云圣君为神道搏回一阵,自然是傲然无比。

天地论定,此时法天的气息已经降临,是第三轮天象已将闭幕。

“我神道胜下一轮,且此轮是为大胜!”

使者尊神满意的颔首,毕竟天裂一出,哪怕九天十地之象也已经无法比肩,那就更不要说什么扶桑神木,什么十日凌空了,那都是小儿科的东西。

赤霄剑云圣君吐出口气,天裂之景在赤霄山河内显化,让赤霄众生在欢呼,赤霄八祖叩拜,连同另外两片天域也是如此,貌似大局已定。

轰隆——

忽然,三十六处天地产生变故,阴阳分立,连带九天十地的天象也开始晃动,几乎要化归虚无,而就在九天之上,在十地之下,在天裂的两边,阴阳之光显化,变化成两处一模一样的宫阙。

上宫阙沉浮阳天,白光茫茫如海,宛如玉石阑干雕成,宏伟庄严。

下宫阙倒映阴土,黑光浩浩如尘,宛如黑泥铁骨聚成,森然恐怖。

“这是什么!”

赤霄剑君陡然惊言,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自紫霄天内传荡而出。

“阳为天,天有定律,故引万阳汇聚!”

“阴为地,地有定律,故引万阴汇聚!”

李辟尘分开双手,此时展开天象,低声喝道:

“天庭出,地府现!”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天象落幕浩洋开

两座宏伟的宫阙显化于苍天,映照在三十六处山河之上,那所有的天人凡人抬起头来,皆可看见那成对的黑白仙宫,上有阳气澎湃,仙影灼灼,下有阴气肆虐,鬼影森森。

天庭地府乃制定天规地矩之所在,从此天象诞生的一瞬间,天裂之景顿时被压制一头,那天宫高临其上,地府倒映其下,仿佛就是因为天裂而撕开了朦胧面纱,故此让三十六处山河看得到天庭地府。

赤霄剑云圣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因果,随后陡然是气愤的几乎吐出血来,高声而起,对李辟尘喝斥:“开天至尊!你居然敢借我之手成你之功果!”

“卑鄙!”

天裂之时,他刚刚才言,便是九天十地又如何,所谓天裂天裂,乃是青天已裂,看云垂四海,倾入天下山河,又明诸天象之中,唯天裂为最上之景,此是天地裂开,有神圣君临,赐予三十六处天地大福之天象。

然而刚把话落下,那天上法天气息临世,眼看便要成就这第三阵第三轮之胜利,结果这边却有仙家突然施展异像,化阴阳为两处宫阙,称什么天庭地府!

如此以来,之前所说的那些神道话语皆成真实,然而可惜,这天裂一出,被天庭地府盖压,仿佛这天裂,就是专为天庭出地府现而升起的前兆异景一般!

本是胜券在握,不料想却徒作嫁衣!

李辟尘看也不看赤霄剑云圣君,此神开始便与自己对上,那么既然为敌,便不谈论什么卑鄙一说,再言其他,这天庭地府,要不是神霄使者尊神施展神道王庭,自己还不一定想得起来。

“老天都帮我,这第三轮你乖乖败了吧。”

李辟尘笑了一下,随后面色庄严肃穆,对三十六处山河开言:

“天庭乃制约天上诸多仙神运转之处,地府乃制约地上诸多鬼魔行进之所,既如此,诸天象皆在天庭地府之下,不得擅自逾越,不得擅自作乱,须得还给人间清平,若是有天象乱行,则上告天庭,下讼地府,引天庭地府镇压其作乱天象!”

此言一出,顿时三十六处山河有感,那当中大吉的祥云升起,三十六处山河皆是光芒大震。

皆是大吉,没有大凶!

三十六处山河众生叩拜,而紫霄山河内,九位人祖虔诚祭祀,昭告上天,此时天外汇聚无边气数,引得法天之中传来声音。

“第三轮‘天象’已毕!”

“三十六处山河内,以紫霄天内【天庭地府】为最高异像,赤霄天内【万里天裂】次之。五行天内【九天十地】再次之........”

“第四轮‘浩洋’开!”

.......

“契合天意,确实是如此,在长久的征战之后,诸多山河生灵确实是希冀有一个天地规矩的制定之所出现,天庭地府的天象,这是暗合秩序之道......”

“浑沦之神的时代过去,太一本就是阳之秩序,在往古的岁月中,仙神的分裂正是因为如此。”

一位道人登天而去,远远看见这一幕,不由得低声开口,而若是有人见到这人模样,顿时便会吃惊不已。

无他,这道人却是之前第二阵中,抢到了一个紫霄圣位,最后又不知道消失到何方的那个欺天子。

欺天,欺瞒天意。

他此时眼中微微闪过精芒,嘿笑一声,遁入九霄之外消失不见。

.......

法天轰鸣,其音震荡九霄九州三十六山河。

无数仙圣抬头,静静聆听法天言阵,而这浩洋二字让所有人都动了动耳朵。

“浩洋,乃为洪流无尽之意,疆土广袤无垠,众生山河朝拜,第四轮,天上降大水与三十六山河内,水本生道,然生之极致便为死!”

“此第四轮,诸山河之主仅能放下仙神圣谕,出手一次!”

“若是谕令错误,则引动山河众生皆灭,后续第五轮不得参与斗法!”

........

“是天灾......”

诸位仙圣低声念诵,而这时候,法天之上落下三十六滴玄天重水来,晶莹剔透,却比四海无垠更加广袤,此时缓缓坠入红尘诸世,那每一滴水落入大地,便化作十方天河临世。

澎湃的轰鸣声伴随着山岳崩塌的情景而动,灭世的大洪水显化出来,众多山河内的众生开始各自施展法力自保,而山河之上的仙圣们要做的,只能是降下谕令。

这一轮完全看各自山河内众生如何动作,他们如何自保,与山河之上的天域中的群圣气数息息相关。

而诸圣碍于规矩,只能对自己山河内的众生出手一次,并且只有山河之主才能动手。

.........

李辟尘注视着自己山河内的情况,虽然天庭地府的天象立下,但也只能镇压天象而已,这大洪水是第四轮自法天之上降临的恶患,是为了修正诸多山河内的气数差距而落下,即使是天庭地府的天象也无所作为。

第三轮已经过去,现在是第四轮的主场,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次来的还是一条更强的龙。

“盘,灭世的大洪水将要来了,你速速命令风雷二祖凿山开海,引流入川,命罄烛二祖寻觅神木,建立浮动之地,把族人们退守到高山,避免洪水的侵袭。”

“大水之后将会迎来肥沃,不必惧怕,越是惧怕,越是敌之不过。”

李辟尘降下仙谕,在紫霄山河内的盘祖的得到授意,顿时起身,把所得之事告诉其余人祖,于是九祖动作起来,在紫霄山河内聚拢天人,而正是这个时候,天上的云霄破开,十道洪流自法天而降!

银河落下九天,渐渐灌注入山河,诸位人祖面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各自施展天人法,呼风唤雷,将数座山岳劈开,造化一些大川道途,准备迎接灭世洪水,引其奔流入海。

...........

赤霄剑云圣君看见那十道天河,此时传下谕令,命所有天人同时持剑而出,将大地劈裂,使得大洪水来时,尽数灌入赤霄山河之地下。

那剑气横纵,赤霄八位人祖动作,带领无尽天人出手,先开一道横向,再开十道竖向,面对十道天河。

他看见紫霄山河内人祖九祖在治理山川,开凿河床江道,顿时摇头,直道:“洪水来临,只需造化一处高山,于高山之四方凿深大地,造化一处归墟便可,何必忙碌半响,只作疏流之用?”

“十方剑气纵横,我将大地劈开无数裂缝,上应天裂圣景,一方剑气造化一处归墟地裂,再引十道天河同坠归墟。”

他的言语确实也有高绝之处,毕竟此时赤霄山河乃是赤霄天所化,天人们居住的地方,自然与九州阴土不同。

第六百二十五章 西方昆仑东沧海

大水奔腾,十道天河倒挂,其势轰鸣,推山填海。

这一阵各位仙圣都无暇顾及其余山河内的变故,毕竟法天有言,除去山河之主外其余仙圣不得擅自出手,而且即使是山河之主也只能出手一次,自然还是帮助自己家山河来的好。

众生们听从各自山河之主的谕令,开始行动起来,在紫霄山河内,紫霄九位人祖听从李辟尘的谕令,凿山开道,疏流灌江,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大水奔流而来,那十道天河浩浩荡荡而来,将大片大片的山岳淹没。

盘祖带领众生登临到最高的一座山峰上,天人们看着远方咆哮而来的大水,看见自己曾经建设的居所被洪水摧毁,在庆幸抱住性命之余不免又心生悲伤。

“不必伤感,等大洪水过去,迎接我们的将是一片沃土。”

薪祖开口:“至尊已经下了定论,我们只需要相信上苍便可。”

.......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

天不兼覆,地不周载;

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

——《淮南子·览冥训》。

.......

李辟尘看见那大水滔滔而去,顺着山岳之中开凿的河道而走,渐渐奔流入海。

正如神话中所说的那样,大水被疏导而走,没有造成巨大的破坏,取而代之的,则是会冲来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所谓灾难之后必是新生。

“生与死永远是一对阴阳,万事万物都逃不出这个变化,死会促进新的生命降世,而生到极致便会诞生大死之灾厄。”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李辟尘低声诵语,注视着紫霄山河内的变故,看着那些大水流入遥远的大海,当然对于天上的山河之主来说,即使是紫霄山河内九位人祖看见的广袤大海,对于李辟尘来讲也不过就是一巴掌的事情。

如同天上的诸位大圣,三千六百大洲在他们看来或许也十分渺小,然而这里却是一切起始的地方。

心中正是如此想着,而这时候,远方的海浪却突然震荡了起来。

........

神霄天内。

天人们聚集在神官所居住的天顶之山上,而大神官带领着其余的神官进行祈祷,洪水肆虐大地,神霄天人们采取的措施仅仅是观望而已。

因为没有必要治理,一切都可以重建,只需要躲在天顶之山上,就可以避开所有的灾厄。

使者尊神降下了神谕,这当中除了让所有天人避难外,还有一条,那就是干扰。

干扰其他的山河,令洪水开始震荡。

神官们拥有神咒,他们可以借神灵的力量来降法,众生念诵祷文,起到引发天地异变的法门,是神道独有的绝技,因为只有神道才能引动众生祭祀的香火愿力,以香火之力引动天地崩溃。

与神霄天接壤的山河被影响,连同无数下界同时开始出现异变。

使者尊神的目光淡漠无比,身为护佑国运的神,他所擅长的便是截断其他国家的气运,是专为此而诞生的神灵,同时还伴随着庇佑与诅咒而出生,是一体两面的尊神。

截他国之运为自己所用,他是庇护国家与王朝的神灵。

在神霄山河内诸多神官的影响下,三十六处山河之中,数片山河内的大水都开始暴虐起来,原本已经有些平缓的地方再度升起狂风暴雨,大水如龙一般肆虐,引得数位人祖开始救援各自山河内的众生。

.........

五行山河内。

大岳被洪流震毁,伴随着闪电与雷霆,而诸位太虚至尊们面色阴沉,金魁高居在天,远远看着那神霄山河内的祈祷景色,愤怒的吐出一口气,身边金色的剑气纵横起来,似乎要把云霄都撕裂。

“八荒祭礼护运使者尊神!”

“这个事情我记下了!”

金魁恨恨的挥下衣袖,那一道金色明光打落乾坤,霎时间,五行山河内,在诸多天人刚刚撤离的位置,顿时有无数的精金化作撑天之壁升起。

金色的山岳连绵起伏,大水遇到精金被阻挡,因为五行之中金生水,故水不能过金。

“万幸,对于洪水来说,金行之道最是相生,水越强大,金山越是坚固如牢不可被摧毁。”

水魁看着这些大水,叹出口气,他不能出手,此时倒是显得无力许多,否则即使是十道天河落下,他一旦请下太虚山的北方玄天皂雕旗,立时便可把那些大水全部收走。

..........

武道山河内。

继十日凌空之后,再是大水灭世,众生癫狂不能自已,气的几位武仙几乎是暴跳如雷。

“神霄天,此番论道之中,你且祈祷万万不要再出现第二阵内之景色,否则我等武仙,必然与你不死不休!”

山河之主出手,哀元年一拳打落,如陨星坠世,将十道天河驾临之处砸开豁口,那大水倾泻入大地,灌注其中,又被那极寒的气息冰封,化作一片雪域高原。

而另外一片人间山河内,太伤山六圣之尊的人间世出手,将一片山岳搬动,压在六尺之地,同时带着那些大水一并封阻。

但武仙人们的努力终究还是有限,一次出手之后便不得再度出手,无论是砸开大地,亦或是压缩山河,也仅仅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

日月山河内。

任天舒带着紫云与南华出现,女娃与白发的孩子露出面容,探出云霄,而任天舒举起手中鎏金镋,轻轻一叹。

“大日横天,驾临天河所在,直接将大水蒸干!”

那一轮金色大日横天而去,膨胀而动,如大火球般降临天河之口,眼看那些大水临下,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蒸发,升入高天而去。

“日光将大水蒸发,升入天中,最后还是会化作大雨降下的。”

任天舒开口,同时目光扫过南华,开口对他们道:“两个娃娃,你们也来帮我。”

“帮你,怎么帮?”

紫云询问,而任天舒摇摇头:“傻了不是?这大水被我蒸干,化作云气入天,此时已经入天,不归在地,你们出手,施展云雨之术,将这些水云之气一并收了便是。”

“还能这样?这算不算投机取巧?”

“不,我们这是正大光明的取巧。”

姬紫云眼神微微一亮,随后便拉住南华行走起来,那一瞬间,她轻轻张开朱唇,八方数道云气被她吸入,化作紫色烟云散尽。

南华眨了眨眼睛,身上金裘抖动,随着一道白光化作玉蝴蝶本尊,之后开始扇动翅膀。

于是那些雨水之气被他卷起,尽数化入两只翅膀之内。

.........

常有人浮南海,泊于孤岸。忽有物如蒲帆飞过海,揭舟。竞以物击之,如帆者尽破碎坠地。视之,乃蛱蝶也。

——《岭南异物志》

.........

紫霄山河内。

大水虽然狂躁,但被河道所束,只能依照水流方位而行进,但诸多大水灌入海中,却引动大海震荡起来,如同要发出天威一般。

大海位于神山的东方,而这座山岳,被九位人祖称呼为——昆仑。

九位人祖站在山峰之上,见到这一幕,眼看大海之中涌起千丈巨浪,顿时皆是面色一肃。

而正在此时,天上忽然亮起黑色的光芒,那当中隐隐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一根神铁从天而落,瞬间降在东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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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大风之厄补天事

坎卦开,定海神针铁落于紫霄内东方沧海。

李辟尘出手,施神铁定住东海,随后再不管其余之事。

........

紫霄山河内。

“东海被定住了。”

九位人祖看向远方的那根神铁,此时在海水的奔流下,那根神铁渐渐沉入其中,但每随着神铁下沉半分,那海水就平静半分,直至神铁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东海也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神霄山河内的神咒终究还是不如上苍至尊,如今至尊出手,我们已经没有事了。”

“大洪水终将过去,我已经看见未来山河兴旺的景色。”

几位人祖在互相交谈,而唯独盘祖抬头,那冥冥之中试图勾连苍天,希冀得到李辟尘的下一步指示,但很可惜,一无所获。

因为在第三阵第四轮中,山河之主只能降下一道谕令而已。

盘祖的眉头皱起,身为紫霄山河的第一位祖先,他对于天地的变化远远超越其余人祖。

“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至尊知道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盘祖知道天上之天,更知道即使是李辟尘这些所谓的“上苍至尊”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

神霄山河内。

“大神官,我们的神咒起到了极大的效果,不单单对于各个天域山河,连同下界的九州也产生了极大的晃动与灾难。”

“可惜,紫霄山河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

“现在天上的二十七处天人山河已被各位至尊出手平定,我们要不要告诉尊神主?”

几位地位较高的神官向大神官请教,后者沉吟良久,摇了摇头。

“晃动九州便可,对于天域的山河,既然至尊已经平定二十七阳天,那么我们不必再动,以免招致诸多天人报复。”

“洪水是上苍降临的灾厄,我们在这里继续祈祷,后面或许还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至于紫霄山河么.....尊神主降下谕令自然有尊神主的考量,紫霄山河之内天人不尊众神,自然当镇。此时不镇,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现在天灾迭起,还不是时候。”

大神官的语气有些莫名,他身为神霄天内的第一祖,似乎也与盘祖一般,察觉到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天上之天,尊神主也不是万能的神灵,但现在.......”

大神官低声诵出言语,那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

.........

神霄天上。

使者尊神看向远方的紫霄山河,轻轻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开天至尊,这手段不少,不过能阻挡一轮神咒,难道还能阻挡下一轮么?”

“紫霄山河终究要被颠覆,这毫无疑问,在第三阵,必须要把你压制下去。”

他回转目光,看向赤霄天,当中赤霄剑君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

大水奔腾而去,在各个山河之中造成破坏,当然最后都被以不同的方式疏导。

天人与凡人们受到摧残,就在这种情况下,第四轮的斗法结束了,第五轮的斗法以毫无征兆的情况出现,法天之上陡然传下恢弘的声音。

“第四轮‘浩洋’已毕!”

“三十六处山河内,洪水汪洋,惩戒天上天下,各山河内治理之顺序,按照天人凡人陨落多寡来计算,最后以神霄天内【不治而治】为胜。”

“神霄山河内天人无一陨落,其余二十七天域山河内,天人陨落不等,其余九州山河内,凡人陨落不可计数。”

法天的声音传下,九州浩土之中,无数山河之主站起身来,那面色阴沉无比,俱都把目光盯着向遥远的神霄天。

...........

“使者尊神,这下你可捅了大篓子了。”

赤霄天内,赤霄剑云圣君心中暗自言语,而神霄天内,使者尊神高临于天,身边十一位同道神灵相随。

“当真是好多的敌意啊,呵呵,不好意思了各位,神咒晃动尔等山河,也只怪尔等与这第四轮斗法相性不合,被我钻了漏子。”

使者尊神轻轻扬眉,这第四轮第一的位置被他拿下,此时他截取气数最多,其神霄山河内第四轮一位天人也没有死,众生安稳,虽然并未曾治理大水,但是不治而治,却让他登临了第一高位。

“紫霄赤霄,青霄丹霄,管你九霄还是九州,这第四轮终究是胜在我手。”

使者尊神缓缓言语,而这时候,天上的声音再度传下。

.........

“第五轮斗法‘大风’开!”

“太古有妖,名曰大风,所到之处,灾厄横行,五瘟肆虐,凡尘不能避免被其沾染,凡得灾厄者,必取先天之精魄方能治愈。”

“同,第六轮斗法‘补天’开!”

“天河自九霄之外而落,是故天有大缺,以此招来大风,若要平定天地,则须补天。”

“第五轮,第六轮同时进展,先灭大风,后补天阙。”

“大风化三十六头,天河缺口有三十六处,谁最先灭杀大风,谁最先补上天缺,谁便是第五轮与第六轮的胜者。”

“此二阵中,山河之主只能降下一道谕令,不得出手!”

法天的声音落下,而随之一并动作的,则是诸多瞪着眼睛的仙圣们。

.........

“恶疾乃称大风,因为天残地缺,所以大风刮过人间,导致灾厄横行吗?”

“两阵同开,先天之精魄可治大风之患......在我的记忆中,神话内的大风应该是被大羿杀于青丘之泽.......”

“又不能出手,法天是在渐渐淡化我们的影响,这斗法斗道,斗众生啊。”

李辟尘的目光垂落,同时低声念诵故事。

“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这正是发生在四极崩溃之后的事情,而根据淮南子等书的说法,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战于不周山下,共工败而怒触不周山,引四极废,九州裂,伏羲入东海杀巨鳌,剁其四肢撑天地四方,随后女娲炼五彩石以补苍天。”

心中想到此处,李辟尘的目光透过云霄,直接落在峨眉山中,看见那两个娃娃,同时愣了瞬间,随后摇头失笑。

“多想了,哪怕风昊与风希真的是那两位,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来,做什么斩巨鳌,补苍天的事情,这诸多的问题,还是要交给这里的人祖来干。”

“但你们两个娃娃,还是要好好看看,说不定.......”

李辟尘的目光之带着耐人寻味的光彩,那是来自过去,亦或是来自未来的光芒。

手中显化出一片仙光道云,那是要将这里的景色摹刻下来。

“无尽的岁月逝去,你们最后,或许也会成为人祖的。”

“所以现在多看多学,到时候.....嘿,还有例子可以借鉴呢。”

..........

呼呼——!

十道天河渐渐停止流淌,大水弥漫在三十六处山河之中不退,随之而来的则是令人恐惧的风。

天灾还没有结束,大水被大风吹起,所有的天人与凡人们都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令人畏惧的虚幻巨兽,那是一只大鸟,太古之前就存在的一只大妖,此时在三界之中被重塑,再一次显化出来,那庞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卷起狂风大浪,同时伴随着瘟疫肆虐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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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人祖之死天地崩

紫霄山河内。

“盘,那是什么东西?”

紫霄山河内,九位人祖看着出现于天河缺口处的那只虚幻大鸟,皆是瞪着双目,烛祖对盘祖发问,而后者沉默下来,好半响才缓缓开口。

“是天灾。”

“天灾?大水不是已经将要退去?”

“这是大风,是厄难。”

“祸患来了。”

几位人祖看着远方的那只巨鸟,它阻挡在天河的缺口处,似乎不想让人靠近,而同时,它的左翼扇动,顿时一片阴风刮起,带着漫天的灰尘与红烟,向着山海之中铺天盖地压来。

它身下的水被摩弄成大泽,当中色彩渐渐变得晦暗起来,带着冲天的恶气,即使遥遥看向那处,也会让人的心神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盘祖眯起了眸子,而正是这个时候,他之前一直试图勾连的紫霄天,传来了“上苍至尊”的谕令。

“杀大风于青丘之泽,炼神石以补苍天!”

“大风之患,唯先天之精魄可治之!”

浩荡的声音回荡于盘祖的心中,他抬起头来,看向上苍,但现在,他已经与最初的时候不一样,他再也不能看见那位高坐于紫霄的仙人了。

“薪!”

盘祖站起了身子,那大风带来的瘟疫席卷了昆仑,此时九祖之中,风祖试图抵挡那头大妖,然而对方身为法天降下的虚幻之影,本就是阵中的一道,仅仅凭借他的风法,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我们有天人已经生出恶疾了。”

在昆仑山腰,接近大水的地方,有天人被大风吹袭,随后浑身颤抖着倒下,他们在地上痛苦的翻转,吐出脓血,浑身的法力渐渐消失。

“天人要化作凡人,他们的天人法正在消弭。”

九位祖先的心神开始焦虑,薪祖听到盘祖的呼喊声,顿时开口:“盘,要我去杀掉那头妖兽吗?”

“至尊谕令,杀大风于青丘之泽,炼神石以补苍天。”

盘祖吐出气来,此时摇摇看向远方的那处祸患,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澎湃的气息,那力量让天地都开始颤抖。

几位人祖迅速行动起来,昆仑山腰的众生被向上移动,那些得了重病的人则是被隔离开来,分成第二批次,因为他们会让其余没有得病的天人染上灾厄。

人祖们在努力,他们在耗费自己的天人法,在进行治愈的行动,而不知为何,有的天人们被感染,但是九位祖先似乎并不惧怕这些灾厄之气。

“先天之精魄啊......”

盘祖开口,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在看见自己治下天人的痛苦后,仿佛有灵光划过心头。

龙虎的云气互相纠缠,以至阳的力量诞生,他们紫霄山河之内的九位人祖秉持先天而出,若是说先天的精魄,那不就是在说他们九人吗?

盘祖明白了,自己是第一位祖先,在先天之精魄中,他的血,他的气,那是最精纯也是最古老的,同时蕴含的力量也是最庞大的。

“只有我能杀掉大风,只有我能补上苍穹,只有我能拯救我的子民。”

盘祖开悟了,他对薪下了命令,对其余的祖先同时下了谕令,他站起了身子,那一刹那,变得比天地都要巨大。

“盘!”

薪祖震骇了,盘祖低下头来,对他告诫。

“薪!薪火相传!自我死后,一切祖先,皆以你为统帅,紫霄之中,再无九祖之说。”

“请最后勾连青天,上告至尊,我当死去,请他护佑我的子民。”

...........

赤霄山河内。

“忶,命令所有的天人举起玉剑,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大风以补苍天!”

赤霄剑云圣君下了谕令,对于秉持万剑而生的剑道之神,一生征战,从没有退缩之说,此时即使要付出无数天人的性命,他也要杀掉那头虚幻的妖鸟。

天人可以随意去死,但是几位人祖不能有事,故那些已经染上疾病的天人,在赤霄剑云圣君的心中,他们应该发挥最后的余热,用生命拼死那头妖兽。

既要死,与其窝囊的死去,不若辉煌的战死。

“若不敢死,何以持剑?剑者一往无前,以累累白骨铺开后世之路!”

“长痛不如短痛,牺牲一时之生灵,换取后续万世之太平!”

赤霄八祖得到圣君谕令,顿时升起剑光,而曾经被盘祖镇死的铩祖也已经在山河之内重新复苏,只是他的气息衰弱了许多,不再是先天的神圣身了。

这是很糟糕的情况,至少对于现在来说是这样,他不敢出现于外界,因为惧怕灾厄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如果这一次死了,那恐怕就是真正的陨灭。

“圣君说的不错,长痛不如短痛,舍一时之生灵,换万世之太平!”

八祖之中,冥祖开口,神情阴沉,同时带着一种舍生忘死的气魄,他头顶上悬着一柄玉剑,带着滔滔水光,其中浊流奔涌。

“忶!我们听从你的调遣,请命我们持剑伐天!”

八祖中有人呼和起来,于是乎无数天人同时持剑而起,忶祖举起手中的玉剑,身后无数的天人出动,向着遥远的天外踏去,在那里,同样是大泽升腾,当中那头虚幻巨鸟扑扇着翅膀,发出阵阵恶风。

“尔等皆要赴死,与其病弱而死,不若留剑杀敌,辉煌战死!”

赤霄山河内的几位人祖登天而去,忶祖挥剑,顿时有无数天人奔赴战场,他高立在天,身后只留下铩祖躲藏不敢出手,而赤霄剑云圣君在天上看的清楚,此时目光一转,望向紫霄山河之内。

浩荡的力量传开,那一道撑天震地的影子出现,映照与三十六山河之中。

“那是什么!”

赤霄山河内有人看见远方的巨大影子,而冥祖瞳孔微缩,开口道:“是紫霄山河内的人祖,那是最初的祖先‘盘’!”

“他要做什么?以一人之力搏杀大风,补全苍天吗?”

“荒谬,人道之祖,岂能是轻易去死的?可以带领天人子民出战,但绝不能妄死!”

有人祖开口,而同时,在赤霄天上,赤霄剑云圣君看见盘祖的抉择,不由得摇了摇头。

此时的盘祖,浑身上下沐浴着血花,他在手腕处滴落了鲜血,凡是被那先天精血浸染的天人,所患的重病都在渐渐消失,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但他的气息,正在缓缓衰落下去,即使如此,他仍旧踏着步伐,向着遥远的大风走去。

“舍自己之血救下一些无用之子民,又有什么用处?”

赤霄剑君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第六轮之后还有第七、第八、第九,死了你一个,紫霄天内的气数就要大降,天人可以随意牺牲,但是人祖绝对不能死。”

他把目光投向紫霄天,看向李辟尘,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传音:

“你山河内的人祖以一人之性命换来一片无用之人的存活,即使搏杀了大风,补全了苍天,那么如果后续三轮还会出现这种情况,莫非你紫霄山河内的人祖皆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去赴死吗?”

“你这是自降气数,不晓得你是如何教导你山河内的众生,居然做出这种愚蠢行为。”

赤霄剑君开言:“开天至尊,你被法天化身的话语欺骗了,他说只有先天之精魄才能治愈那些被大风感染的人,但是这些人已经没有用处,牺牲一位人祖,降掉自己莫大气数,这简直是愚蠢到极点的行为。”

“即使是神道之中的山河与社稷诸神,司掌庇佑之职,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来。”

剑君的话传入紫霄天,李辟尘的目光没有抬起,只是看着紫霄山河内的变故。

“是的,你说的很对。”

李辟尘缓缓开口,吐出气来,道:“牺牲一位人祖换来一片无用之人,这确实是愚蠢的行为,然而这并不是我的谕令。”

“人祖们自然有自己的抉择,这也是自己道的体现,我的道,是执着.....亦是......贵生。”

李辟尘看向那向着大风扑过去的盘祖,那高大的身影映入眼中,此时鲜血飞洒在大泽,大鸟的哀嚎声传荡乾坤,直震紫霄云天。

“盘,你从开始见到我时,或许就已经明白,天上的仙圣不能依靠,最终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

“一如东皇钟的告诫,贵生之生为自己争来,并非谁来施舍。”

李辟尘目光灼灼,看着这些虚幻的众生。

“这一轮,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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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东海之上筋斗云

紫霄山河认输,同时伴随着的,是一位人祖的陨落。

那宛如天地般的高大身影崩溃,化作龙虎之气散开,至阳的云传入大地山河,血落在人间化作江流,而那只虚幻的大鸟惨叫着被撕碎,盘祖的眉心中,那最后的一块骨升起,欲入青天,但已经是摇摇欲坠。

一双手掌突然出现,九祖之中的黎祖出现,她踏天而去,捧着盘祖的眉心骨,带着薪祖的烈火,被烛祖化作的云龙托起,摇摇升入青天。

最古老的祖先陨落,紫霄天的气数坠下,李辟尘目光没有什么波动,而这时候,赤霄山河内的大风也已经被杀掉,同时伴随着无数天人的陨落,以那些残破的剑攻入青天,将天之缺口补上。

呼——

大风在不断被杀死,各个山河之中都付出了代价,但让人祖陨灭的山河极其之少,算上紫霄山河,也仅仅只有三处而已。

紫霄天内死去的是最古老的人祖,故此气数下降最是厉害,被猛地削去一截,李辟尘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所掌握的气数大降,几乎回到了第三轮时的水准。

况且,第一位搏杀大风的山河,也并非是紫霄山河。

.........

法天的声音传来,此时昭告着第五轮与第六轮的终结。

“第五轮斗法‘大风’毕!”

“第六轮斗法‘补天’毕!”

“岁月更迭,第五第六轮,以九州之内隐州为胜,阳州次之,随后青霄再次,神霄又次......”

“第五轮至第六轮中,紫霄山河、九州白州、元炁山河内有人祖陨落,故此削去气数。”

“第七轮斗法‘兴世’开!”

“三灾大厄已过,后续众生当拉开兴盛序幕,于第七轮中,允许山河之主出手显化神圣仙迹,相助山河众生重定秩序规矩!”

..........

三十六处天地之中,诸多仙圣皆是缓出一口气来,这第七轮明显也是恢复元气所用,此时各个山河之内的生灵都各有死伤,难以继续奋战,也只有第七轮恢复元气之后,才能继续互相博弈。

“一昧的争斗是不可取的,必须要修生养息一段时间......”

有仙圣叹气,似乎明悟了什么道理,这正如同草木轮转,春天发芽,夏天茂盛,到了秋天冬天,大灾大雪盖下,该枯萎的枯萎,该凋零的凋零,那一轮春秋转过,等到来年的风再刮过大地,又有新的生命开始在大地之上诞生与绽放。

紫霄山河的天上垂下道道明光清气,剩余的八位人祖抬起头来,薪祖的眼中,那火焰永远在燃烧着,发出浩荡的光明,此时他与盘祖一样,终于看见了那位高居在天上的至尊。

桃花在大地之上盛开,再一次的祭祀出现,各方的仙圣施展玄奥之景,君临在各自的山河,有些正在缓缓恢复气数,有些则是希冀更上一层。

.........

峨眉山中,两道光芒突然自天落下。

石灵明带着两小,本来在山巅吃好喝好,在那里啃着蟠桃,突然就见两道光芒镇下,他顿时吓得半死,一巴掌打翻了什么,却是看的尘土四下飞扬,直接躺倒在了赤骨神的坟上。

“哇哇哇!”

石灵明顿时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连连对那小坟作揖,毕竟这坟他也听说过,不能擅动,落在这峨眉山巅处,乃是自家师父亲手葬下的。

能被自家师父亲手葬下,那自然是来头不小,可不得敬重一些。

两道光芒扯着风家的娃娃们升入天外,那是紫霄天内传来的明光,石灵明看愣了半响,猛地反应过来,霎时间便化作一只小鸟趴在风希的肩头,被那光华一并摄走。

光芒自峨眉而起,直坠紫霄山河之中。

..........

李辟尘施展妙法,将风昊风希摄来,直接丢入山河之内,并且对薪祖传下谕令,告诉他此二娃为天上降化,是兴世之征兆。

事实上,李辟尘只是为了让风昊与风希受到磨练而已,在这处山河内,与这些虚幻的最初人祖一并体悟治理之道,这第七轮没有凶险,乃是最好的锻炼时间。

“爹!”

一道光芒自天外落下,李玉阳坐到紫霄天,取来一团云气,李辟尘转头看他,见玉阳要说什么话,顿时摇摇头:“我知道了,你不用讲。”

目光移动,李辟尘看着风希肩膀上那只青鸟飞走,轻轻哼了一声。

“爹爹是故意的?”

玉阳笑了起来,李辟尘开口:“不让他在这道阵之中晃晃,怕是回头念头不通达,倒是还要来怪罪我,说我尽不到师父的职责。”

“我传了他天罡的法术,列寅给了他七十二变的能耐,这小子却是越来越顽皮,只得好好治下他的心性才是。”

“第七轮没有太大的凶险,各位仙圣比拼的是治世之道,并非一昧以武力法力道行来决定高低。”

“不过么,这家伙现在,那顽皮的性子或许能弄成个奇招。”

李辟尘的眸中有目光在闪烁,同时双手之中升起一团云烟。

..........

石灵明的身上泛起光芒,从小鸟化作猴子,蹲在树梢上,而风昊与风希两个娃娃则是参与到紫霄八祖的治世事件之中,被八位人祖传授一些天人感悟,当中薪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对于这两个娃娃的教诲格外用心。

“火在燃烧,它带给众生以光明......族人们相信你,相信我,我们便要带给他们以希望。”

“我名为薪,薪乃火意,薪火相传。”

薪祖在教诲两个娃娃,而风昊与风希虽然知道他是虚幻的,并非真实存在的人祖,但仍旧不敢怠慢,仔细的聆听他的教诲,而这当中,风希其实是有些不愿听的,但因为风昊的存在,故此她也只能耐着性子,乃至于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变。

石灵明听得有些打瞌睡,他很快就离开昆仑山,准备在紫霄山河之内兜转一番,那顺着山岳跑到山崖之下处,当遇到一些天人的时候,他便开口询问,同时见到那些茫茫无尽的大水,知晓了上苍落下定海神针的事情。

“定海神针铁?那不是师父的兵器?”

石灵明嘟囔着,同时隐隐感觉天上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自己,顿时一个激灵,暗道应该是自家师父,随后就变得很乖,准备重新爬回昆仑山。

然而接下来,天上一道白云突然落下,瞬间将他抓住,直接向着东海之内丢去。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闹天宫乾坤绝

“啊——!!!”

鬼哭狼嚎的声音回荡天上天下,石灵明被那团白云抓住,一个瞬间就遁出十万八千里,连续三个呼吸,那白云落在海水之中成烟霞散尽,而石灵明扑棱着水花,此时捏个法诀,瞬间变化成一条鱼的模样。

会七十二变还是有好处,列寅当年学的三流变化之术,在到了峨眉山教给这娃娃后,倒是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借助那《天荒蚀文·卷九》中的诸多异兽之形,模拟出各种传说中的生灵。

此时石灵明变化的鱼儿也是有个名堂的,它唤作“列炬”。

此鱼生而成年,有十丈之巨,背上鱼脊通红如火,夜幕之时犹如火炬熊熊燃烧,若是成群结队而出,则将大海长江照亮一片,宛如无数渔民出行,故唤作“列炬”,其中之意,正是排列成群的火炬。

之所以变成这模样,主要还是因为这鱼兽自带“水灯笼”,就是背上的光芒与火花,石灵明虽然化作了鱼,但不代表它就是鱼儿,所谓的避水诀,他可是不会的。

能变鱼儿不会避水之法,这在西游记中已有体现,孙大圣下碧波潭时,变化鱼儿,但是一路上他都说过,自己不擅水战,须得要捏避水诀。

石灵明亦是如此,他化列炬于水中,此时刚游没有两下,顿时撞在一块神铁上,石灵明登时疼的在水中打滚,末了半响,他定睛一看,晃晃背上的火光,看的清楚了,这身前的东西,正是自家师父的定海神针铁。

“师父要做什么?”

石灵明不了解了,而绕着那定海神针铁动了动,忽然,这神兵晃动起来,当中传出李辟尘的声音。

【“灵明——”】

“哇——!!!”

石灵明顿时吓得半死,摆动尾巴游开,而定海神针铁中传出声音,那坎卦的纹路印刻于海水之中,当中传下谕令。

【“你速速将定海神针铁拔起,顺着天水流淌之处,向神霄山河内行进。”】

李辟尘的声音在水中回荡,石灵明感到奇怪,开口道:“师父,神霄山河....是不是那个有很多穿着古怪衣服的人存在的山河啊?”

【“古怪衣服?你说的是神官们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没错。”】

“所以呢,师父想要我去做什么?”

【“去把他们的山给我掀了。”】

“!!!”

石灵明愣了半响,随后倒吸一口冷气,喃喃无语半天,随后眼珠子转了转,颇为谨慎的开口:“师父,什么叫.....掀了他们的山?”

【“字面意思,之前神霄天对于九霄二十七阳天和九州浩土同时动用了神咒,引发大水崩溃震颤,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是发挥你调皮捣蛋能力的时候了,去吧。”】

“???”

石灵明一脸懵逼,好半天才回过神,顿时气不过,那又心中升起念头,嘀咕两句:“这师父不会是假的吧,在这里蒙骗于我?”

“不对不对,定海神针铁在这里,这是真的没有错。”

石娃子在嘟囔,李辟尘的声音再度传荡于海水之中。

【“你去神霄天内,自然有一道筋斗云带着你去,这云一遁便是十万八千里,是我仿照曾经的无心道人掌握之神通——缩地成寸所化,当然,这云只在三界有效,届时你去大闹天宫,把那神山给我砸了,让那些人祖不能勾连上天,回头再用这云遁回来。”】

神铁发出声音,石灵明听得点头,又想到事情,便问:“那师父,我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还有,这不算作弊吗?”

【“算什么作弊?任天舒用大日把水蒸干了,再让紫云南华吃了我看也没事情,你放手去做吧,他神霄不仁,那休怪我等不义。”】

【“再说了,你说被抓住,平常看你在观内上蹿下跳,抓鸟扯毛也没被人逮到,不是老从峨眉山顶抓那只神鸟去和姜瑶幽会吗?怎么现在又担心被抓住了?”】

李辟尘的声音缓缓散去,而石灵明则是一瞬间羞红了脸。

少年的脸颊变得潮红,而后哼哼了两声,便一头撞在定海神针铁上。

........

神霄山河内。

大水渐渐退去,原本一些被淹没的高地重新露出水面,那肥沃的土地重新出现,于是最高的天顶神山上,大神官带领着下属的神官们,接受使者尊神的谕令,即将重新返回大地。

但对于诸位神官来言,返回大地只是暂时的,他们是神官是,是侍奉神灵的天人,他们上将勾连尊神主,下将把神谕传递给无数黎民。

他们是天人中的祖先,亦是使者尊神最信赖的的下界神使。

大神官站在高地,看着四面八方的洪水退去,他的目光中升起莫名的色彩,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高大如天的影子闪过。

“紫霄的盘啊,你终究是太天真了,所有的天人子民都是神所创造,在你的山河内,他们同样也是那位紫霄至尊的子民,你是人祖就有义务带领他们,但是身为人祖,绝对不能贸然赴死。”

“失去了领袖的族群比失去大量子民的族群更恐怖,群圣无首,那么本来已经建立起的秩序就会崩溃。”

“天上之天传下了令,我们不过都是他们的玩物,即使是上苍至尊也不能掌控一切,这一切你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明白。”

他的头颅轻轻歪斜,低声言语。

“或许只有我明白了,可惜,你已经死了。”

“愚蠢的代价。”

大神官的话语中透露着莫名奇妙的讯息,他看破了天上之天,但却并不知道,盘祖同样已经知道了天上之天。

抗争亦或是牺牲,亦或是屈服,亦或是遵守天地规矩。

盘祖选择了牺牲,而大神官选择了顺从,没有谁的道理高低之分,只是各位祖先选择的道路不同罢了。

他在这里思量着,忽然,那心中传来不妙的感觉。

远方似乎有洪流的声音传来,他猛地抬起头,就是这个瞬间,在他身后的神山上,有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降下了。

轰——!

伴随着那道光的,还有无数天人的惊呼声以及山崩地裂的震颤声!

来的极快,毫无征兆,只看见云霄下,一只堪比山岳大小的猴子显化出来,一步落在山顶,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猛地就将他们那祭祀上苍的天顶神山给彻底掀翻!

光芒崩塌,山崩地裂。

洪水咆哮而来,天上的云彩裂开。

神官在惊呼,天人在嘶吼。

那只猴子在笑。

这一棍砸下......

绝天地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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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四神裂天追风事

嗡——!

山崩海裂,带着风雨倒卷,神霄山河内一道烟尘冲天而起,无数的天人在嘶吼,他们神情癫狂,而同时伴随着的,是在那高渺神霄天上的最后一道声音。

“尔敢——!”

这道声音落下,神霄天与山河内的联系断去,人祖们失去了神宫,他们的神山崩塌,所立起的祭祀也消亡,与上苍勾连的宫阙毁灭,他们在这一轮中再也听不见神霄天的谕令。

“噗呲——”

大神官的两只耳朵中突然喷出血去,神宫被毁灭的一瞬间,他也失去了与使者尊神的沟通能力,这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那两只能听见“神音”的耳朵。

他的脑海中,思绪杂乱起来,宛如翻江倒海般,大神官痛苦的倒下去,周围的神官们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去搀扶他。

神道就是如此的,如果勾连上神的工具被毁灭,那么所持工具的主人也要受到反噬。

神,本就是因为祭祀而诞生的“道”,这其中以香火神为最,那些山河神,社稷神,都是与众生关联的,他们之中很多神灵都是因为众生才诞生出来,故此,他们如果失去众生的信仰,那就会还不如一只野鸡。

这就与诸多帝乡神灵不同了,这也是为何,帝乡神灵自称为神中之神的缘故,因为他们不太需要众生的祭祀,亦或是众生只要存在,他们便与众生同在。

譬如赤霄剑云圣君,凡人间还有征战,凡众生还持利剑,那么无论祭祀不祭祀他,他都能得到众生的反馈,即众生在,他便在。

帝乡,神中之帝君,万神之归处。

轰——!

云海汇聚,使者尊神站起身来,怒气滔天,看见那山河内的天顶之山崩塌,被那猴子一棍子敲的粉碎成尘,他顿是勃然大怒,再也不管其他,直接探出大手,要跨越千万里将石灵明拿下!

“哪里来的孽猴!”

神迹通天彻地,使者尊神的怒火要烧塌整片天阙,光是传下神迹已经没有用处,接不到神谕,那么众生极有可能歪曲他的本身意思。

“来了来了!”

石灵明看见那只从云霄上伸出的神道巨手,带着烈火与沙尘,当中有一张震怒的面孔显化出来,吞下风雨,吃掉烟云。

“风紧扯乎——!”

石灵明夸张的喊了一声,随后立马祭出李辟尘给他的那朵白云,看一道云团飞起,转瞬之间便摇摇遁出,上下一卷,便已行出十万八千里。

“哪里走——!”

使者尊神正是大怒之时,哪里会放弃追杀,那只手撕开壁障,连追着石灵明不放,当中带着煌煌神道之气,一点明光照破乾坤,直接将石灵明锁定!

神道煌威明光!

任何幻法在此神光之下皆要告破,这是神灵凝练出的光辉,与玄门妙法清光相对。

石灵明早把身子变回原样,脑袋后面传来呼呼的大风声,他瞪着眼睛,看着后面那只散发金光的大手,大喊起来:“你阿妈喊你回家吃饭!别追了!”

“孽障休走——!”

使者尊神已经怒不可遏,五指压天而去,此时他整个人都动作起来,而四方天域上陡然落去四道神威光芒,那是同在神霄天内的几位神灵出手了!

为首一道青光撕天,撼海千里!

“皇道护法祭礼寒日尊神!”

这是一位伴生神,是因为在冬日祭祀上苍时,王朝所幻想出的护法神灵,为所祭祀上苍的使者,身披水云神甲,持一杆神枪玄风旗,此时对准石灵明坐下白云,陡然就是一旗挥下!

风卷寒云,水波千里,那地上的大洪水化作冰柱大雪,瞬间席卷千万里大地,直接震开神霄天域!

第二道光芒赶到,露出那位神灵的真面目来,单首四臂,头带铁甲,背生四翅,如黑羽乌鸦。

“黑乌遣恶定肆真神!”

这是一位黑羽乌鸦变化的神灵,在古老的凡人众生中,玄黑虽然为尊贵之意,但乌鸦却是相反之说,因其叫声的可怕,被众生说为带来灾厄的神,故此诞生出一位空想神灵,即统领天下群鸦,不让其肆意带走厄运的神灵。

黑乌真神闪动四只翅膀,那黑风黑云,黑烟黑雨,带着手中一柄铁剑,对准石灵明就一剑虚劈,只是刹那,看一道剑光纵横,斩海八万里!

“休走!”

第三道光芒落下,那是一位书生模样的神灵,背上负着狼毫铁笔与一副硕大山河图,此时他出手去,把那山河图迎风一开,顿时遮天蔽日,足有万里之巨!

“金穹试道儒圣上神!”

他是王朝中读书的儒人所供奉的神,那些读书人希冀被君王所看重,希望自己在科考之时能得头筹,故此诞生出这位神灵来。

第四道光华赶至,显化出那位神灵的真正容貌,乃是一位持龙头拐杖的神灵。

“王道祭礼游天圣神!”

这位神灵乃是祭祀之时,凡人意念中,天上也有一位同样的神灵,会与凡间的祭祀官沟通,以此为空想诞生的神道真圣,是护佑祭祀香火的护法神,民间传说他在祭祀的时候,香火沟通上苍,此时他就会出现,在天下地上游荡,高临于云霄,护佑香火准确的达到上天,保证民意能顺利的被天神知晓。

四位神灵杀来,各施展手段,封十万八千里天地,石灵明面色顿时一白,直道:“要不要这样!欺负小孩子啊!”

他的遁术不高明,此时被筋斗云载着乱窜,而四位神灵的手腕通天彻地,此时带着最后面只盖压乾坤的金色大手,显然是必要把石灵明镇压在这里。

他们的气息极其强大,被世界加持,仍旧是道主道君的威势,而石灵明不过仍旧是个小修士,此时被撵的到处乱钻,正是哇哇乱叫时,远方的天域亮起光芒,只看一口大钟震颤而来,斥天压地,那四位神灵面色陡然一变,听得一声钟响,顿时浑身僵硬,不敢再追!

“东皇钟!”

“是....紫霄天!”

几位神灵看见那口大钟,顿时浑身上下窜起一道冷气,如避蛇蝎一般退开。

“诸位身为天域之神,上苍尊神,在这里与一个孩子计较,乃至于不惧怕法天怪罪,擅自出手追击,未免有些太过了。”

李辟尘的声音传来,四位尊神顿时气的不轻,而后面使者尊神的声音传来,带着滔天的怒气。

“开天至尊,原来是你!”

使者尊神浑身颤抖,而远方那抹紫气显化,当中大钟沉浮,下面道人轻笑。

“第七阵神霄天已败!尔等还不快快回去,继续留在我这里作甚?”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八部决胜天地杀

“你........!”

使者尊神与其余四神气的不轻,然而让他们在这里出手,便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此时只能看着那远方的紫霄天域,发出恨恨的咒骂声。

“我们...走!”

五道神光回转,使者尊神吃了哑巴亏,而李辟尘呵呵一笑,头顶东皇钟震,当中落下一道光来,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两下,便重新化回石灵明的样子。

“吓死我了!”

石灵明拍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李辟尘看着他道:“你还说,我让你掀了神山便跑,你这猴头居然还在路上嘲讽他们,说什么让他娘喊他回家吃饭,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打完就跑,所谓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才是上上之道。”

李辟尘摇摇头,而后又笑了下:“不过这次弄得很好,他神霄天内天顶山河已崩,我看他如何蹦跳,之前施神咒乱我等诸天诸地山河之水,难道就没想到别人报复吗?”

“好了,第七轮斗法已经定下大局,我这里不胜,但也不败,毕竟之前盘祖陨落,如今山河之内走势如何,全看剩下八位人祖,由得他们定夺。”

.........

赤霄天内。

赤霄剑云圣君看清楚之前的追逐战,那默默将石灵明的模样记在心里,同时打上了一个擅长变化的标签。

“天柱上果然还有暗手,赤霄山河与紫霄山河接壤,这第七阵暂时不去动他们,静静等候剩余二阵,这终归会有出手之时。”

“盘祖已死,剩余紫霄八祖与我赤霄山河内八个人祖法力相当,集我山河之力,等待时机,一招便可压过紫霄山河,夺去他们的气数与祭祀,届时紫霄天出手,我便联合使者尊神齐齐挡住,以十三位神灵之力布下大阵,只需要阻挡一段时间便可。”

赤霄剑云圣君在心中默默盘算,之前使者尊神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就此罢手,这时候他算是已经彻底被牵扯进来,不能脱身,与开天至尊对上,但即使如此,十三个神灵布阵,在赤霄剑云圣君心中,还是有些悬。

无他,只是因为对手是那开天至尊!

第二阵中,四百三十九位道君被他一掌砸落红尘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剑君对于这个问题上,绝不敢有丝毫大意。

..........

诸多山河在第七轮兴世中修生养息,像是石灵明这次砸山事件只出现了一次,随着光阴的退役,各处山河内众生开始繁盛起来,那人影灼灼,法光猎猎,隐隐间,三十六天地之内。似乎即将迎来一场黄金大世。

法天的声音总是在最后的关头落下,第七轮兴世终于结束,而三十六山河之内皆都升起一道气数,这当中的气数强弱取决于各自山河内众生的兴盛程度。

而很明显的,神霄山河内的气数比其他的要弱小一些,这让使者尊神面色冰寒,那目光不善的死死盯着紫霄天,几乎把牙都咬碎,然而咬碎之后也只能向肚子里咽下,没有他法。

“第八轮斗法‘八部’开!”

“诸仙圣于山河之外争斗,九霄鏖战,九州混斗,此一阵与诸山河无关,三十六天域,无数仙圣立下八部主神之位,以八位山河之主为尊,故,最后参与第九轮者只有八人!”

“败者斩去一道气数,不得参与第九轮斗法!”

法天落语,诸仙圣思量,而当听得三十六天地混战,最后只能剩下八人参与第九轮的时候,许多仙圣眼中都升起思量之光芒。

“正戏来了!”

有人登天而起,摩拳擦掌,这当中风雷轰鸣,山崩海裂,是有强者动身了。

前面的七轮斗法要么不能直接参与,要么只能让众生来判定,着实是让不少人感到头痛,尤其是武仙人们,基本上全七轮都在被压着打,翻来覆去的被蹂躏,如今第八轮明言可以动手,这帮暴力份子顿时就兴奋起来。

“打!”

一道浩荡云霞震动,远方的天域传来惊呼之声,随后便是各种疯狂的嘶吼,只看有光芒震荡,一片阳天的云霄被撕裂,另外一方传来庞然的呼喊声。

“神霄天受死——!”

三位武仙临世,此时前方一片天域内雷光肆虐,两侧又都有云霞汇来。

“白衡山!”

三位武仙看见那三片天域,二十七天之中白衡山占有四片乾坤,此时挡在自己等人身前的一片阳天刚被击退,剩余的三片高天便浩荡而来。

白衡九士俱都显化,此时挡在三位武仙人身前,这般举动引得三位武仙勃然大怒,当中青门圣开口,面色阴沉:“我们欲找神霄天的麻烦,你们白衡山什么意思,是要和我们打上一场吗?”

他语气之中抱着质问,而三片高天之中,元炁子露出面目,与三位武仙照过面,而后道:“青门圣,你说的不错,我们正是要与你等战上一场。”

“三位所居练霄之天,也算是九霄九魁之一,但可惜,屡被神霄所制,如今气数大降,正好这第八轮开,所谓第九轮只有八人能够参与,故此在这里,自然是把潜在的对手先排除的好。”

元炁子身边,古炁子与冲炁子显化出来,三位道人手中高举法兵,带着浩荡云气,而之前被砸开的第四片高天重新恢复过来,只看炁云聚拢,当中浩炁子再度登临高天,重回二十七天域。

“六圣最强的人间世不在,我们自然要对诸位动手了。”

“论道之前无情面,何况我们也不熟,各位,得罪了。”

元炁子,冲炁自,古炁子,望炁子,朔炁子,龙炁子,清炁子,绝炁子,浩炁子。

四片高天,九位大士齐聚!

“好胆!”

四气神缓缓开口,此时显化出法力,那头颅三侧同时化三只虚幻首脑,掌春夏秋冬四神之威:“白衡山是想在第九轮之前全部跌出去吗?也好,憋屈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要靠拳头来说话。”

“我武仙别的不行,打架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

紫霄天上。

李辟尘看着远方正在轰鸣而来的数片高天,此时赤霄带着下属两片天域围来,而神霄天也轰鸣而至,后面两片高天隆隆而至,是已和他达成协议,那当中,李辟尘居然还看见了熟悉的人。

“道兄——”

太虚山与妖道高天驾临,意欲回援紫霄,而就在此时,神霄天外的那两片高天突然落下,当中左侧一片阳天为太白山,右侧一片阳天乃是森罗殿。

第六百三十二章 纣绝天子奉天石

太白山挡住太虚山,森罗殿挡住妖道高天。

第八轮阵中确立八部之尊,只有八位山河之主可以参与第九轮的斗法,虽然不知道第九轮究竟是什么,但是从这第八轮的事情就可以看出绝不简单。

败者须斩去一道气数,不得参与第九轮斗法!

谁也不想败,这当中,自然就衍生无数同盟,而天自然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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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帝乡诸神天外语

紫霄天上。

赤霄与神霄迫近,自家的两处山河被阻挡,李辟尘抬起目光,那遥遥的,似乎能看见神霄天内使者尊神愤怒的目光。

“刚刚吃亏就要讨回来吗?不过话说回来,时间也过去不少了,虽然只是一阵,但是对于各处山河来说已经过去数百年的岁月。”

李辟尘坐在紫霄天内,身边石灵明探出脑袋:“这帮家伙还没有学乖啊,之前师父都已经弄下去那么多人了,现在他们还想找师父的麻烦?”

“神道毕竟自信,他们或许认为自己都是先天之尊,与那些闲散的下宗仙人不同,自然有一股天生的优越感。”

李玉阳开口:“而且,师父之前让你把天顶山砸了,神霄天气的半死,都追杀你十万八千里了,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啊。”

“哼!”

石灵明听到这里,就撇了撇嘴:“来多少都是送菜,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打下去!”

“只要东皇钟在,他们就不可能打得过师父!”

两小对于李辟尘的实力很是信任,但李辟尘的目光摇摇看向远方的天域,却见到那十二位神灵已经汇合起来,那架势就像是在向法天祈求什么。

“神道之法多有奇怪之处,更有许多是冥冥而来,防不胜防,但话说回来,他们如果要和我比斗,必然要遏制东皇钟,否则之前那四百三十九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李辟尘倒是想要看看这几位神灵要用什么方法来阻挡东皇钟,而同时,赤霄天内的赤霄剑云圣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第八轮比试,你们还不愿意助我吗?”

赤霄剑云圣君对着天外传讯,而之前那道赤色云气居然重新显化出来,悄无声息,游荡在悬浮于天外的各个神道神山之中。

“赤霄剑君,你之前不是还斥责我们为乌合之众吗,此时又何必再来摇尾乞怜?!”

有人的声音传出,浩荡无尽,带着煌煌的威严,而那道赤色云气中传出念头,被每一位神灵感知到。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第八轮到最后只有八个山河之主能够参与第九轮,这个阵仗你们还看不懂吗!第九轮至关重要,整个斗法前面八轮都是铺垫而已!”

“帮我就是帮助帝乡神系,帮我就是帮助整个神道!向大向小,你们都不该在此时意气用事,难道你们想要看见八荒祭礼使者尊神那个下等神灵压过我一头吗?”

赤色云气的话语满是讥讽:“记住,我代表帝乡神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我输了,你们的面子也就丢光了,日后还有什么尊严说自己是神上之神!”

“我不强求你们,只是这当中利害,你们好好想想!给那使者尊神帮助,不如帮助我,结帝乡神系之威,只需要镇压紫霄天内至尊一半气数,这第九轮就是稳操胜券!”

“九玄论道定天下气数消长,但如果九玄都被神道压过,我等在云原之上话语权,下个三千年皆要以帝乡诸神为尊!神道大兴,指日可待!”

赤云的声音传入每一座神山之中,此时无神反驳,似乎都在静静思量。

“神与仙本就是阴阳相对,仙压神道万年不灭,神渐式微,如今九玄论道,正是重新彰显我神道威严的时刻!”

“尊我浑沦,挥斥太一!”

赤云的劝说声不断响彻,此时神山皆寂,过了半响,有一座偏远神山中传出声音,道:“神道威严,自浑沦灭去,太一定世,便已经没有威严可言。”

“再是强大,也不是诸位天尊对手,我等帝乡,在天外亦有神道归处之称,云原帝乡不过是真正帝乡一处边角,但即使是帝乡中的三位至尊大神,也远远不如天尊。”

“更何况,天尊有十二位之多!”

那神山之内的神灵把话题转到天上,而赤色云气当中传来无奈的叹息与嘲笑:“那日后如何是日后的事情,天上终究离我们太过遥远,你要记得,这里是云原不是天上,那寰宇天下,三千六百大洲,难道没有神道兴盛的大洲?怎么可能没有呢。”

“再言其他,若是开天至尊失败,你们皆能得莫大气数!他那开天的功德,可还顶在脑袋上呢!”

“第三阵斗法你们没有疆域,故不参与,但后面的几阵呢?!”

赤霄剑君的声音回荡九霄云外,传在每一座神山之中,萦绕不散。

“好,我助你。”

有神山表态,当中传出浩大波动。

“第八轮中,我等在天外出手,助你隔灭东皇钟威,但不能长久,此钟逆天不可强敌,我们的法力在第三阵中不起多大作用,只能为你打打辅助。”

“你虽然看不起使者尊神,但如今他正准备‘十二天圣镇国大阵’,以十二位神灵为阵眼,施展护佑国家的十二道神法,借以此封镇东皇钟中众生圣影,不得不说,他的想法,确实是有可取之处。”

有神灵开口,此时数座神山当中都传出波动,那汇聚成汪洋大海,而那赤色云气顿时大喜。

这些都是帝乡之神,帝乡神系之强大远超其他神系的神灵,此时粗略看过,已有二十余位帝乡神答应出手,他们都各自执掌不同的神道权柄,一旦全力施为,隔绝东皇钟之能不是梦想。

“很好,多谢诸位了。”

赤霄剑云圣君隔空传话:“只要封住东皇钟,再加上八荒祭礼护运使者尊神的大阵,把开天至尊的气数打落便已有七成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实力极度下降,我以自身剑刃之身与他交战,说不得还有大胜之机!”

“公平一战,我未必打不过他!”

“此消彼长之下,若是我能把他从阳天砸落,镇下红尘的话.....”

赤霄剑云圣君后面的话没有说出,而数神山之中,有一座庞大神山飞来,当中传出浩大声音。

“莫要小看那个人,他的法力道行远远超越你的想象,即使用这么多的手段封绝于他,你与他之间的胜算仍旧拉得极大!”

“千万不可小视于他!”

“当初亦有数人如如此想的,但是结果如何?被打落的打落,被镇压的镇压,被度化的度化,你切切不可大意轻敌!”

“既然我等说了要助你进入第九阵,那与开天至尊的一战,你便绝对不能有失!”

这位尊神开口,语气震撼,而赤霄剑云圣君长笑:“我晓得的,不需担心,此番第三阵最后一轮前,我帝乡诸神出手,务必求得.........一击必杀!”

............

清静法天。

吕道公高居于天外,此时垂下目光,看着红尘境内的一切。

“念心,已经多少年了?”

他缓缓开口,而徐念心抬了抬眼皮,径直回应。

“回地祖,云原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七十二世第一地

吕道公:“三十年过去,人间如何?”

徐念心:“回地祖,妖魔渐灭,人间渐平。”

“当年死去生灵几何?”

“回地祖,不可计数,天下十分众生,一役灭去三成。”

“当年之事,如今这三成众生何去何从?”

“回地祖,此三成众生已前去幽冥,再世为人。”

二位地仙一问一答,吕道公听见这个答案,点点头,而后把目光投向红尘中的那口大钟。

论道百年,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年的岁月,然而在虚幻的三界中,诸多参与者已经不知道年岁多少,在这里,不计光阴,不明岁月。

“东皇钟出,三十年前一道钟响震天摄地,令无数妖魔授首,又是三十年前一道钟声惊醒沉睡众生,令得那星星之火得以燎原。”

徐念心开口:“荒骨之上开起鲜花,黄沙落尽,清泉在沙漠之中涌起,这生死轮转,天下间又经过了一次阴阳。”

“人皇的位置不是强取可得,此钟是天命所在,是天下归心之处。”

吕道公听着徐念心的话,转头看他,笑起来:“你倒是能揣摩我的心思。”

“念心念心,真我既醒,如何不知地祖之心?”

徐念心笑,吕道公轻叹:“你说,这一次的九玄论道,九阵过去,云原百年转过,谁是最大的赢家?”

“地祖恕罪,依照我看.......”

徐念心的目光动了动,而吕道公看见他眼神中的光,便是点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转回红尘,看着其中的无数仙圣,末了开口言了一句。

“七十二福地,每一座福地都有一位地祖,我活的久远,看过了无数的生老病死,也看过无数的仙魔神妖向天争命,也有人不甘心,想要与天斗上一斗,也有人不甘心,诅咒自己来世云云,更有人疯狂肆意,张口闭口,都是逆天逆行。”

“但是如这口大钟一般,让人自醒,我却是没有见过的,这当中冥冥,暗合天意,所天意至公,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太上天内纯阳圣境中天尊所语,天地无情无性。”

“人即天,天即人,这个后辈对于这六个字理解的很透彻,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六个字。”

“太华山的福地排位恐怕要动了,第一福地将会驾临云原,青天之下落起漫世的大雪......到时候,七十二福地汇聚,大荒将开。”

吕道公停言,徐念心听得有奇,便问:“第一福地驾临?”

“诸福地基本上都镇压一处大洲,但如云原一般落座九处福地之大洲几乎再也没有,那以第一福地之尊,不该是镇压第一大洲么?”

吕道公摇头:“第一福地游走于乾坤之内,在三千六百大洲之中来回游荡,行于混沌,走于雷海雪云,居无定处,那钢山银岳,金铜为土。”

“有有百鸟临上,凤凰嘶鸣,其处,唤作乌巢山。”

“乌巢之上有一宫阙,名为天遥宫,此为第一福地之山门宗派名。第一福地驾临之时,必然是七十二福地排位变动,这与九玄论道之后的排位不同,而第一福地驾临,又,必引漫天大雪落在青霄。”

吕道公言语:“九玄论道,定天下气数消长,但九玄的排位只限于云原之内,所影响之处,至多也不过达到所属下宗,至于下洲,那有很多一部分是影响不到的。”

“九玄的排位就只是九玄,而我之前问你的,九玄论道之后,谁是最大的赢家,你所说的,无非就是太华山。”

“但太华山如今出了这么一个苗子,一定会引动第一福地驾临,东皇出世天地正,人人如龙,引渡凡尘化仙尘,一切都会被改变。”

“十万年未有之变局,天罡老祖所创立的太华山,是七十二福地中最大的变数,万年前有一位大圣于太华转世重修,万年后又弄出这等动静,它会升上去,原本在七十二福地中,太华山的排位应当是五十位整。”

徐念心听闻微微一愣。

“五十,这么低?”

吕道公摇头:“太华山取代的是九思宗,这个位置是九思的,九思化五尘,太华取而代之。”

“诸福地之间差距并不太大,五十位与二十位相差也仅仅是两个九步天桥的距离,福地的排位,道行法力是一部分,地仙数目是一部分,更多的则是依照福地所做的大事,所得到的气数。”

徐念心若有所思:“那依照地祖所看,太华山这一次引动第一福地驾临,排位究竟要上去多少?还有我太真山,福地排位是在第几?”

吕道公开口言语:“太华山这一次引动云原巨变,至少上升二十之数,云原与其他大洲不同,在第七洞天之下排位第四,在寰宇三千六百世之中排位第九,为数之极致。”

“三千六百大洲之排位是依照天地开辟的顺序而定,第九云原,暗合大道之末,当中重要自不必多讲。”

吕道公顿了顿:“至于我太真山,在诸福地之中,排于第二十一位。”

“有地祖压宗,也仅仅只有二十一位?”

徐念心询问:“既如此说,前二十的福地,岂不是宗门内有天仙长驻世间?”

“天仙驻世?”

吕道公听得微微一愣,随后哈哈的笑起来。

“区区天仙,便是驻世又如何?”

区区天仙?!

徐念心瞳孔微缩,吕道公开口:“能驻留世间的天仙不过都是道虚的境界,一旦到了至阳便已在人间掩藏不住,而天仙一旦飞升便再也下不来,区区道虚,这种水平还不足以成为我等地祖对手。”

“不是讲了,七十二福地皆有地祖留世,而一位地祖之威能,足以与天上‘观世’媲美。”

“天仙五重,一重道虚,二重至阳,三重观世,四重道圣,五重真君。”

吕道公笑:“福地之威能远超你之想象,一位地祖堪比观世,这就是为何天上的金门是‘道圣’来守,因为如果是道虚或是至阳,根本拦不住下界的地祖,更拦不住上界的天人。”

“唯有道圣,上压天人,下镇地祖,能护持金门,而到了真君的地步,都已经避世不出,于洞天之中遨游,参悟无上大道,希冀化作一方‘大圣’。”

“不成大圣,任凭天地神人鬼之五仙如何强横,也终究不过蝼蚁尔。”

第六百三十五章 天外诸神禁仙钟

.......

赤霄天上。

绫罗飞舞,赤霄剑云圣君睁开眸子,与九霄云外的诸多神山完成沟通,在得到那些帝乡诸神的承诺后,把心放在肚子里,神念留驻天外,而本体把目光转向远方的神霄天。

十二天神在汇聚,那无边神道气息合一。

十二天神所设十二天圣镇国大阵,这本来是用以彻底毁灭王朝气数的阵法,神霄天内的十二神灵全部是社稷之神,他们统辖着王朝的祭祀之礼,虽然并非正神,但身为十二位护法神,日后如果所属正神退位,他们成为下一代正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以十二神灵为阵眼,能够封印一个王朝,将上至天子,中至诸侯,下至百姓黎民的所有气数抽干,以这个大阵来对东皇钟施法,也是使者尊神想出的法子,所谓“对症下药”。

“东皇钟的威能莫过于以众生之威来对敌,凡天地万圣,以一人之力绝挡不住众生圣影,更何况那些影子当中有仙有神,有圣有魔,更有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极其难以对付。”

“但这十二天圣镇国大阵,连一个王朝的社稷山河都能镇压,正好是克制东皇钟的大阵,只是十二位神灵施展出来,也未必就能一定镇压东皇钟,万一失败,所要遭受的反噬也是极其严重的。”

赤霄剑云圣君明白这一切,在心中默默思量,同时看着八荒祭礼护运使者尊神召唤其他的神灵,他们摩弄云霄,当中透露出来的怒意与敌意已经毫不掩饰,直对着紫霄天冲去。

八荒祭礼护运使者尊神本就是一体两面的神,既司掌护佑国家的权柄,又司掌截断敌对国家气运为自己所用的力量,阴阳一体,善恶相合。

不过换而言之,神本就是没有善恶观念的,全看祭祀者究竟是谁,哪怕是邪神,等祭祀的人多了也可以转正,不单单是看神灵如何做,也要看祭祀者如何做。

神道庇佑众生,但是事实上,大部分的神灵所庇佑的仅仅是对他们进行祭祀与祈祷的人,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是天地之间的大善人,无偿奉献这种事情要不得,毕竟神灵也要修炼。

神不修行,来日若是被妖魔端了,窃取神位,那就不仅仅是贻笑大方的事情了,连带着自己真灵转世也要受到影响。

功德散尽,香火灭光,繁华的庙宇被废弃,曾经的神灵沦落为破烂的朽木,到了这种状况,一位神的生命几乎也就走到尽头了。

故此社稷诸神很看重祭祀自己的人,而山河诸神,这些自然神灵就没有这个担心,相对的在立场上而言,山河神甚至还与社稷神有一些矛盾。

但不论是社稷神也好,山河神也罢。哪怕是司掌雷电暴雨的乾坤神,亦或是与社稷神息息相关的祭祀诸神,又或者是与群神都没有什么交集的元古诸神,这些神灵在帝乡神系看来,都是下下之神。

先天者鄙视后天者,这似乎是古往今来的一个定律。

神道六系,囊括天地万物。

赤霄剑云圣君心中打起算盘,紫霄天一直都防备着赤霄天,虽然之前搞了一把神霄,但那位开天至尊最警戒的,肯定还是自己。

时机尚在酝酿,但已经不远!

.........

“神霄天内在布阵,这种感觉,是对付东皇钟的吗?”

李辟尘看见远方神霄天内的大阵,此时神霄天已经向着紫霄天逼近。

“赤霄天内那个家伙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神霄天内已经布下大阵,此时我倒是真的有一种从没感觉过的紧迫感。”

李辟尘喃喃自语,那头顶东皇钟震动,只是瞬间,其音穿天裂地,直接摧毁神霄之云,震荡在那大阵之外。

“动手——!”

沉闷且浑厚的声音响彻高天,同一时刻,神霄天内的大阵汹涌而来,带着滔天的力量,哪怕是日月星辰在这股威能下也要失尽光芒,难以比拟。

“十二天圣镇国大阵!”

那十二位神灵出手了,使者尊神祭起一杆大旗,其余十一位神灵各自祭起自己的兵器,那些都是他们在神话中诞生时伴生的神兵,是他们依托神话的根据。

凡人在空想创造出神灵时,那位神灵必然不可能是空手的,于是他们手中是什么兵器,那兵器又司掌什么权柄,是翻山还是倒海,是兴云还是布雾,这些都已经被摹刻在神话之中,成为永恒的烙印。

空想的神灵被祭祀而诞生出真正神位,有小神接过这个神位登临正神,亦或是从神位之中的虚无内诞生出先天的神灵,他们掌握神兵,依托神话,护佑祭祀之人。

东皇钟摇摇升起,李辟尘心念一动,那密密麻麻的众生圣影显化,带着弘大的诵经声,传荡三十六处天地山河。

“大钟出现了,镇压它!”

使者尊神呼喊起来,催动大阵,同时手中大旗摇曳,发出无量光明。

天地之间宛如降下一尊磨盘,隆隆的旋转,那东皇钟所化出的山河被磨盘压住,随后磨盘开始转动,似乎要将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全部碾压殆尽。

包括所有的圣影似乎都被戴上枷锁,但即使如此,李辟尘的面色仍旧没有半点改变。

“以镇压众生的力量来镇压东皇钟,你们的想法很好,然而这大阵能压一个红尘,可又怎么能镇压无数个红尘呢?”

“终究是一隅之力,如何撼动整片沧海?”

李辟尘一言落下,东皇钟上,那五个孔洞中喷出金木水火土五道明华,同时顶上四头龙兽昂首,发出震撼天地的啸声。

轰——!

磨盘的转动停止了,那是因为众生的圣影突然全部站起,俱都是把两只手向着天上伸去。

钟声响彻,灭去云霞,震开山河天地。

十二天圣镇国大阵所化的磨盘被推开,那庞大的力量影响到十二位社稷神灵,他们的面色顿时大变!

然而就在此时,赤霄剑云圣君顿时目中闪过精光,那神念传讯九霄天外,高声震荡云世天!

“东皇已显,帝乡诸神,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声震九天,冥冥之中传荡无数波纹,有滔天的气势显化,自九霄之外而来!

无数的神道之影显化,降临乾坤,那是帝乡诸神出手了!

神道的咒法化作禁封,数位帝乡之神昭告自身神道名讳,以此为基,化那无数的古老篆文镇压在东皇钟上。

【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

大钟陡然一震,只是转眼,看云烟起,看尘土落,原本那震动天地的钟声,在一刹那之后,陡然便是消散无踪!

李辟尘抬起头来,眼中,那神道的光横压了天地。

二十五位帝乡之神唱起古老的歌谣,化作无数的神咒封印了乾坤。

浩荡的云海汇来,带着千古的烟霞,遮天蔽日。

.........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帝乡诸神呓语,引乾坤灭尽。

乾坤内,三十六处天地皆惊。

——

紫霄天上,东皇钟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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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九霄云外天上星

......

“钟声停了?”

“停了.....”

“那是神道的气息。”

“.......”

云海茫茫,阳气如龙般翻腾,一双手拍下云头,露出后面的一张面孔来。

四方的声音萦绕不散,天阙之宫,风雨轮转,雷云不灭。

大阵镇压乾坤,浩荡的力量让虚天都要崩裂,在四方的天上有四位仙人,连带着后面数十道影子,藏匿在云海当中隐隐灼灼。

下方阵内,石龙山的十位龙子,连带着其山门的数位仙人都被困在其中,背挨着背,面都朝着云,双手捏着道印,在施展无尽妙法,翻动云霄天地气,阻挡风雨雷云的攻伐。

除去石龙山外,还有一处妖道高天也被镇压在其中,当中为首的一位妖君容颜俊秀,眉心生出一瞳,当中有金光雷电萦绕。

“龙雀与十龙子皆被镇压在此,紫霄天上东皇钟停,我感觉不到那股震天摄地的力量了。”

“被人镇压了?亦或是被打落了?”

“这天底下,凡在三界大阵内,谁能敌过东皇钟?”

四位首座眼中光芒萦绕不散,各自以念头传讯,而正是这时候,那大阵中央升起一道光辉,陆玄卿睁开眸子,那双眸上长睫轻颤,上下唇瓣一开,吐出一道气息化作白云消散。

“帝乡的神们动手了,你们四人在这里等候,我去去便来。”

陆玄卿落语:“帝乡之神有诸多古老咒法,或者说是歌谣更为确切一些,四十年前,我入太华山时,洪招隐师兄曾经对我说过此事,神道之中,不论山河社稷,不论元古祭祀,更不论司掌天法的乾坤之神,这些都不足为惧,唯帝乡群神不易对付。”

“便是平常再怎么厉害,到了阴沟的边上,稍有不慎都会跌下去,这一脚踩空,那水可就漫了半个身子。”

她的话落下,瞬间化作一道灵光散去,而四位首座互相对视一眼,此时各自舞动起手中的兵器。

而正是这个瞬间,被镇压的两处天域中,龙雀妖君抬起了眼皮,那手中光芒一晃,顿时出现一柄长刀。

铜光萦绕,赤霞化凰。

“大夏龙雀?”

李元心眯了眯眼,看向那阵内的宝刀,同时一挥手,四面八方有无数太华弟子各自出现于天空上。

“诸弟子听令,设,道规四时天门大阵。”

语响空天,天时大阵内,十位龙子中有七位抬起头来,那第三的垂云子开口:“太华首座离开,是回援紫霄天去了,去此一人,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威能顿时倒退十倍,诸位,是该破阵出去了。”

“陆玄卿太过可怕,少她一人,这大阵虽然仍旧强横,但已与方才不是同等威能。”

十龙子中第四蔽世子开口,同时把目光转向第一位龙子。

“天余道兄,你还不出手吗?”

此话落下,那位一直闭目的石龙子豁然睁开眸子。

他的头顶有一尊大鼎显化出来,漆黑如夜幕,上有星辰之光,碧蓝挥腾,如龙般刻印其上。

..........

光芒散尽,眼前的云海散开,但却并不灭尽,而是把四面八方包裹起来,如同坠入浓雾之中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轰鸣,发出长远且缓慢的声音,在浓雾中,这道声音被拉扯的很长很长。

李辟尘的双眸中失去神采,静静的坐在云雾之中,那四面八方的浓雾在缓慢的移动,忽然,当中一道赤色的光点显化,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化成了一柄切割天地的利剑。

嗡。

剑身旋转,对准李辟尘的眉心刺过去,一声高亢且汹涌澎湃的剑啸传开,那剑刃之上的寒芒宛如能截金斩铁,在刹那之后,叮的一声刺在了李辟尘眉心处。

那剑尖对尊眉心,只剩下半寸的距离,悬在了半空。

剑光萦绕,但被另外一道光芒阻挡。

李辟尘的双眸黯淡,仍旧没有任何神采,恍如失去了魂魄,真灵也寂灭了。

只是四面八方,如果仔细,仔细的听,就会听见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大道无名。

阻挡住那柄利剑的是一道清光。

那是仙人们都会修行出的玄门妙法清光。

..........

刺不下去?

赤霄剑云圣君的瞳孔陡然一缩,那手掌按压在虚天,一道赤色的光芒在其中萦绕不散,带着滔天的剑气汇聚成一线。

连绵的剑意受到阻挡,他在赤霄天域内刺出的惊天一剑,明明已经杀到了李辟尘的眉心,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向着前方刺下半点,仿若那前面是一堵铜墙铁壁,其坚硬程度远远胜过他的剑。

这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不明白,于是与其余帝乡之神传讯询问,而那些帝乡神则都是皱起眉头,当中一位神灵端坐于天外,开口道:

“这不可能,帝乡法境不是他能够抵抗的,光阴的流逝会被灭去,对于他的心与念来说,一瞬间便等于千年般漫长,他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

“白云会化作最强大的枷锁,东皇钟与他的联系被隔开,同样被压在帝乡法境之中不能自由行动,即使是震荡都做不到,那口钟的钟灵也是神,他抵抗不了我们的帝乡之法。”

赤霄剑云圣君摇头:“这便是奇怪之处了,我的剑明明已经抵在他的眉心,但无论如何都刺不下去,我看见了一道光,那是玄门妙法清光,可区区一道玄门妙法清光,如何能抵挡我的无上剑意?”

他把话说出,九霄云外并没有回应,于是赤霄剑云圣君思量许久,陡然又化出两道赤霄剑光,带着滔天剑意,对准被困在法境中的李辟尘刺了过去。

第二剑点在胸膛中央,第三剑对准下宫丹田。

三处泥丸宫对应三剑,赤霄剑云圣君施法,然而却遭到了同样的阻挡。

丹田之中升起一道不明的气息,混混元元,如海般绵延,如风般纠缠,把那剑压在外面不得寸进,而中央胸膛处荡起一道虚天波纹,如梦似幻,那剑刃瞬间变得扭曲,缓缓被阻挡下来。

赤霄剑云圣君皱起眉头,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九霄云外,二十五位帝乡神看着天域内的争斗,俱都是皱起眉头。

“此人不妙,暂且不去管他,先把那口大钟摘了。”

有神出言,把目光望向被镇封的东皇钟,同时出手,要拿向那大钟的顶端。

而就是这个瞬间,天外有光华聚来。

一面巨灵天碑升起,那位帝乡之神还不曾被反应过来,瞬间便被封印于碑中,化作一块石雕寂灭。

“谁!”

神山轰鸣,发出呵斥与惊怒的声音。

光华散去,苍麾赤羽的女子走出来,双眸中的目光如看死人一般。

“待在天外,就要有待在天外的觉悟,擅自插手天地争斗,你们可知道后果?”

陆玄卿嘴角擎起一抹冷笑。

“都给我化作天辰永驻星空吧!”

第六百三十七章 神话之中见太上

.......

.......

【“鱼争相求水,人争相求道。”】

【“鱼相忘于江湖里,人相忘于道术中。”】

不明的话语响彻于虚天,回荡在空灵的原野。

睁开眸子,举目四望,天高,地茫。

风转过大地,吹动草的身子,同时卷起浩荡的沙尘。

天上的太阳被云雾所遮蔽,黄天金日,大地的远方有河流伴着怒啸奔流。

“哪里?”

李辟尘看向四方,没有山岳,只是一望无际的原与野,有草有沙,有石有尘,亦有牛羊的影子在云雾中出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古怪的叫声,还伴随着乌鸦的刺耳之鸣。

雾气淡薄,有时出现,有时又不存在,远方的天是黄且晦暗的,但是大日又高高挂在天上,很不幸,贫瘠的词汇量让李辟尘只能形容到这个地步。

“是幻术?”

李辟尘心中运转清静经,那大道的纶音显化出来,浩荡无尽,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出现幻境被破掉的情况。

仍旧是原野,天高,地茫。

【“人,且也相与吾之耳矣,庸讵知吾所谓吾之乎?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

【“何解?”】

【“蠢,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平素交往总借助形骸而称述自我,又怎么知道我所称述的躯体一定就是我呢?而且你梦中变成鸟便振翅直飞蓝天,你梦中变成鱼便摇尾潜入深渊。不知道今天我们说话的人,算是醒悟的人呢,还是做梦的人呢?”】

【“原来如此,是我愚钝了。”】

莫名的声音再度响彻于原野,李辟尘皱起眉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而行去。

虽然此音回荡在原野,传的极其空灵,以至于几乎不明白究竟是从何处传来,但李辟尘却能够分辨的出,这是心灵修行,魂魄境界上的不同。

第五境灵明之前,不存在不可以辨认的声音。

雾气萦绕在极遥远的地方,在这个不明之处,仿佛任何东西都极其的遥远,没有地标,因为没有山岳,只有一些漫无目的在游荡的牛羊。

.......

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那些声音又响起了一次,前方,在目所能见的极限,李辟尘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棵树。

高大且茂盛,根须如虬龙般纠缠在大地之上,即使是远远看着,也能够知道那树究竟有多么巨大。

树的远方有一条大河,从最远处奔流而来,到了这里,已经十分的平缓。

在树下坐着两个人,他们的年岁都不大,身前放着黑白的棋,那你一言,我一语,正在缓缓下着,这景色就像是古老神话中才会出现的那样,而黑白的棋子似乎也在决定着某些事物的命运。

李辟尘距离他们两人越来越近,而这两个人同样感觉到了李辟尘的存在,此时他们抬起头来,那高大的数轻轻摇动,而李辟尘,却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树上结着果子,那模样,李辟尘虽然没有见过真的,但是绝不会忘记。

果子的模样,如同三朝未满的小孩,四肢俱全五官兼备,玲珑剔透,却又发散着一些特殊的红润。

人参果。

李辟尘的步伐放慢了,而前面的两个人站起来,看了看李辟尘,忽的,左边的那个人眼中升起精光,开口道:“太上?是哪一位太上?”

这话不出则已,一出则震撼人间,李辟尘顿时停下身子,而人参果树下,右侧的那个人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李辟尘,露出惊容。

“喂喂,你是哪里的太上?居然以魂灵至来帝乡?”

右侧的人摇头叹息,似乎感觉不知所谓:“你是在赴死,这里不是真灵与魂魄可以来的地方,你太可怕了,居然不以肉身而是以魂灵的状态来到这里。”

话出了,李辟尘悚然一惊,立刻道:“什么意思?这里是帝乡?”

帝乡,李辟尘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神道中的某一系。

“帝乡帝乡,自然是天帝居住的地方。”

左侧的人开了口,同时露出一道气息,李辟尘稍稍一感,顿时讶异,道:“你也是太上?”

“是,我叫做天根。”

左侧的人开口,指向遥远的彼方,在哪里,大雾渐渐散开,李辟尘举目眺望,看见了一座雄伟的神山,高不知有几十万丈,横贯了整片天地,那大雾暴云如海一般的从山的另外一边汹涌而来,自天坠落,而那山,则根本看不见尽头。

“那里是殷山,是隔绝帝乡天人界限的地方,在殷山的后面,那是遥远且高渺的北方,是古老的天宫所在,三位帝君居住于其上,而这里是殷山的南面,便是帝乡中的人间。”

“这条河自殷山脚下流淌,叫做蓼水,我在这里遇到了同道,也是我的老师,他是无名。”

左侧的人向李辟尘介绍右侧的人,同时补充了一句:“他也是太上。”

“我是无名.......没有名字,就是无名。”

右侧的人开口接话,李辟尘对他见礼,而后询问:“我要从这里出去,我来自云原,看起来,我是被某些神灵施展的法术送到了这里,没想到他们居然有镇压魂魄的力量。”

“被他们送来?不对,你身上的气息早告诉我,你是自己来的。”

无名反驳了李辟尘:“你的力量.....你是嫁梦?”

天根摇头:“不对,我感觉到的,是另外一种太上的法。”

他指向李辟尘的胸膛,而无名指向李辟尘的丹田。

“二圣同身?”

无名讶异,随后面色变得悲伤起来:“诶,有一位同道陨落了。”

“我想要知道,怎么从这里回去?你们说是我自己来的,可我正在九玄论道之中,如何能自己到这荒诞不羁的地方?”

李辟尘摇摇头,天根眼中亮起光芒:“你说九玄论道?是了,原来如此,你是云原的仙人,是云原中的太上,你自然会参与那九玄论道。”

“云原毕竟是数之极致,乃是三千六百大洲第九化生,不过你要问如何回去,我是不知道如何帮你的。”

天根露出歉然的神情,无名则是道:“你是魂灵的姿态,并不是肉身到此,你之前所说自己与帝乡之神争斗,或许是他们施展了帝乡法境,故此把你的魂灵镇压在‘光阴千年’的法术之中,经历偶然,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他这么说着,随后突然一愣,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嘿呀,我真是个蠢货,你被施展了光阴千年的法术,我们两个太上正在帝乡,你又是二圣同身,在一瞬间,或许是我们的论道声产生了共鸣,故此把你召唤到这里了。”

他这么说着,随后露出抱歉的表情,想了想,突然伸出手,一道金光便被朝天打出。

金光化作一个小神仙,登上人参果树,轻轻一敲,那一颗人参果顿时就落了下来。

无名伸出手去,那人参果落在他掌中,而后他把那果子地给李辟尘,笑了笑:

“你来,你来,你把这个吃了试试,或许对于现在的你,有些帮助。”

第六百三十八章 倏忽坐忘三圣天

吃掉人参果?

李辟尘接过那个果子,双手捧着,就像是在捧着一个娃娃。

红润的面颊,闭着双目,如同婴儿一般的可爱,玲珑的身子却并不是肉体。

天根对李辟尘开口:“这是人参果,此果又名草还丹,所谓三千年一.......”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又再得三千年方才成熟,短头一万年,方才能得吃掉。”

“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凡人闻一闻,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增寿四万七千年。”

李辟尘接过天根的话,后者顿时愣了愣,随后讶异的笑起来:“你这太上,你吃过这果子?”

“不曾,但是我在神话之中,听闻过这个果子,与那龙月丘上的黄中李,算是同一级数的宝物。”

李辟尘回答,而无名则是看他:“你知道龙月丘?不得了不得了,看来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主。”

他自认为李辟尘的见闻广博,但李辟尘听得这句夸奖,着实是有些汗颜,此时便立刻避开这个问题,直接询问无名,道:

“你说我是魂灵,现在是真灵和魂魄的状态,但是没有肉身,我吃掉这人参果,不也仍旧是一场梦幻泡影吗?”

无名摇头:“谬,大谬。”

他指了指人参果,道:“你都知道,这东西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又得三千年才成熟,满打满算,等一位地仙活活熬死了,它的果子才能吃,这么厉害的宝贝,你以为,只对肉身有用?”

“真灵强横则心境无上,我看出来了,你的心境修为是第五重灵明,那么好办,我在这里把你的心境推上去,堆到坐忘,这便行了。”

“既不知如何来的,那么就不知如何回去,以不知之姿态会不知之地,魂魄依真灵指示,自归肉身而去。”

无名言之凿凿,而天根笑:“你且吃了吧,反正你不吃,我们也没办法把你送回去,现在嗑药能嗑到第六重坐忘,你就能回去了。”

“魂魄长久待在帝乡,会被这里的气息同化,最终真灵与魂魄分离,届时混沌自成一位神灵,你的真灵就再也回不到肉身之中了。”

天根如是说,李辟尘顿时一惊:“帝乡之中,神乃是魂魄所化?”

“正是,我之前不是讲了,殷山的南面是帝乡的人间,我们现在就在人间之中。”

天根指了指远方的牛羊:

“你看到那些牛羊没有,他们都是失去了魂魄的真灵,所有的魂魄化作神灵之后,会被殷山北方的天宫接引,最后成为上神,而失去了魂魄的真灵,日益衰弱,最后变成没有法力的‘牛羊’,连智慧也渐渐消失。”

他是笑着说这些话的,但是李辟尘听得却是心中上下打鼓,悚然而惊。

目光看向那些牛羊,此时这些家伙只知道低头吃草,那不时的抬起头来,李辟尘发现,它们都只会望向一个地方,那就是遥远的殷山。

在山的另外一边,有神留存,那当中,有它们的魂魄。

“来到这里的人会渐渐失去魂魄,最后神与真灵分离,三魂是阳神,七魄是阴神,真灵是唯一之神,也就是说,唯一的神对于殷山的天神们来说,是不足以被收容,故此要摒弃的吗?”

李辟尘喃喃自语,而无名开口,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不愧是二圣同身的太上,唯一的神有自我的意识,这与浑沦的道不符合,阳神阴神才是浑沦,唯一真神更近似于太一。”

“我说的,浑沦与太一,你应该是明白的,这是常识。”

李辟尘吐出口气,看向他们两人:“那你们呢,你们现在是魂灵还是肉身的姿态?”

“我看不出来。”

摇了摇头,李辟尘盯着两人,天根开口:“我们自然是肉身来到这里的。”

“对于我们来说,遨游寰宇,在各处圣境之中漫行,这自然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虽然现在是修行还很弱,但是慢慢来,不急。”

他这么说了,李辟尘才想到看看他们的境界,然而与之前看肉身魂灵一样,李辟尘仍旧看不透他们的修行境界,于是下意识的,那眼中的阴阳之光就显露出来。

“咦?”

无名看向李辟尘,见到这阴阳的光,顿时诧异:“怎么会?你居然拥有幽冥的力量?”

“那另外一股,是洞天的威能?至阳与至阴结合在双眸之中,你居然没有当场爆炸,还掌握了它们?”

无名看向天根,天根摇头:“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即使是太上,也不得擅入幽冥,毕竟幽冥之中,也是有太上存在的,如果贸然闯入,那么就会被那位压在其中,到了幽冥海,那可就不是想走就走的了。”

无名摇摇头:“阴不见阳,阳不见阴,看似完美融合的阴阳,事实上终究还是有一道隔阂留存,这是古来的定律。”

天根笑:“定律也是人下的,没有太一的岁月前,这乾坤内外,又哪里有什么定律?”

李辟尘听着两人的话,那看了看手中的人参果,摇摇头:“你们的境界太高远,似乎远远超越于我,看起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只有吃了这东西。”

一口咬下去,倒不是像天蓬元帅般囫囵吞枣,李辟尘细细的品尝这果子,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股的甜味,润人心扉。

“好吃吧,去,再敲两个来。”

无名对那金光化成的小神仙开口,于是那小神仙又是乓乓两下,敲了五个果子。

无名与天根一人拿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全都给了李辟尘。

“我们吃的够多了,这人参果树,一会给它直接挖走,反正帝乡之中还有一株大的,等什么时候我们法力大成,再过来给那株大的也带走。”

天根一边吃下那人参果,一边笑着开口,而无名则是看着李辟尘,直至李辟尘把那三个人参果都吃下,他便道:“快快打坐,破入坐忘,我猜想你便可回去了。”

李辟尘点点头,坐下来调息,只是一个瞬间,那三个人参果的气息冲入眉心紫府,胸膛膻中,丹田泥丸。

上中下三处宫阙被冲开,龙骨贯穿天地,使得三个人参果的力量穿出四肢百骸,明明是魂灵的状态,但身躯之内却依旧出现了那些经络与穴道。

无名笑起:“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幻也。造化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生者所化曰死,死者所化曰生,生死之根,反复无常。”

天根询问:“敢问老师,那现在,这位太上是生还是死?若是生,何以魂肉分离?若是死,何以还能与你我谈笑?”

“非生非死,半生不死,我不是他,如何知道他是生是死,我说他死,实则为生,我说他生,又成化死。”

无名说了两句,而后看向李辟尘,手指一搓,当中转出一道血光。

“让我以坐忘之境助你一助。”

“只有忘,忘记一切,那么天地之中,任何之法皆化虚幻而灭。”

“嫁梦之中,坐忘耳语,浮生烟云,皆不敌虚空一叹。”

天根看向那抹血光,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无名故作神秘,笑了笑,道:“一点自身感悟,一点道理罢了。人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这见面礼,还是要送一送的。”

“毕竟,坐忘这个境界,本就是我的上上上上上上代太上所立。”

“太多上了,我都不知道有几个了。”

“对啊,太多上,所以才是太上太上啊,哈哈哈哈!”

他们两人随便说话,但说不两句,就基本上扯到了论道之上,他们就如同学痴一般,而李辟尘静静听着两人的问答,似乎隐隐明悟了什么,于是,眼中内,四方的景色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同时感觉到身躯内有气息在轰鸣,亦是此时,眉心中突然绽放无量清光。

璀璨而辉煌,让人无法忘记。

清气升腾而起,带着整个人都变化的无比神圣,如同羽化而登仙。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清静经出,顿时声音回荡帝乡,而无名与天根两人皆是一愣,只是下一瞬间,却看李辟尘睁开眸子,眼中陡然化出迷茫之色,而后又变得极为平静,不含任何情感,那身躯瞬间扭曲虚幻,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清风转过原野,留下两位太上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俱是竖起一根手指,看天根与无名两人互相指着,连点三下,长笑出声。

“原来是三圣同身!”

无名收手,天根垂臂,此时远方的殷山处传来呼啸声,那云海之内,无数的神兵神将涌现,似要捉拿天地一般。

“走?”

“走。”

二人对视一眼,天根手掌一摆,那人参果树顿时拔地而起,化作一株新苗落在掌中。

而后,他对着虚幻天空留下一掌,那当中水火漫世,阴阳倒悬,隐隐约约,是要对着那群神拍去。

无名捏起一个道印,于是他与天根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最后化作一道清气散尽,于天地之中再无踪影。

天根之法,唤作太初天太上倏忽真法。

无名之法,唤作太上天太上坐忘心经。

第六百三十九章 道破前身幽光傲

......

三界红尘境,紫霄天。

三柄赤色神剑抵在眉心,那一道清光缓缓旋转,将三柄神剑拦下。

赤霄天内,赤霄剑云圣君与九霄天外的联系忽然中断,他的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于是把三剑移动,意图以最大的法力将李辟尘镇压出去。

轰——!

忽然,天外传来浩大的震动,同时伴随着一位帝乡神灵的怒吼之声。

“陆玄卿,你当真疯了不成!”

陆玄卿?

赤霄剑云圣君很快就在记忆之中找到了这个名字,随后就是悚然一震。

那是太华山主峰首座的名讳,曾经一句话就把血坞的魔头吓得魂不附体。

“怎么回事?”

赤霄剑云圣君眸子中升起不妙的意味,同时对于三柄神剑的操纵更加用力,那眉心中显化一道气息,那是他的衍生神气。

此气等同于仙道精血,而赤霄剑云圣君右手指尖升起一道辉煌璀璨的火苗。

“神道香火引。”

以香火引施出衍生神气,化一柄本命神剑,欲以无上威能斩破那道清光。

.......

“轰隆隆——”

庞然的轰鸣声震天撼地,一面巨灵碑上被捆缚了十余位帝乡之神,陆玄卿伸出手去,五指当中吞风纳云,一切神道光辉在触碰到她的法力时,都会化作虚无散尽。

“她能无视我们的道!”

神道当然也是道的一种,此时四位帝乡神如临大敌,其余的神山要么被砸落,要么被镇压,有三位帝乡神被陆玄卿锤出红尘,除去他们之外,剩余的帝乡神都已经化作石像被捆缚于巨灵碑上。

苍衫赤麾的女子缓步而行,身后云霞升起,带着点点红罗,但在这些帝乡神的眼中,这却是极为恐怖的画面。

“邪法!邪法!”

一位帝乡神面色震恐,他手中左托着一个磨盘,右边拿着一柄长斧,此时挥动兵锋,陆玄卿的头上顿时出现种种凶兆,然而随着她的轻轻一哼,那些凶兆黑光俱都灭去,消失无踪。

“太岁神,你的法对她不管用,吉凶祸福,一切的招式都不起作用!”

边上一位帝乡神面色凝重,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尺,此时横挡在胸前,天地之中密密麻麻出现无数网格,正是天经地纬。

“义冠神,你的划天分地同样没有用。”

陆玄卿从天罗地网中走出,每踏出一步,那些天地经纬就崩毁一片,义冠神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而太岁神则早已面色煞白。

“陆玄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即使紫霄天内开天至尊是你太华弟子,你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我们并不曾与你们太华山正面对上!”

“陆玄卿,做事留一线,日后还可相见,你这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边上两位帝乡神开口,语气急促,带着轰鸣之声,陆玄卿冷笑起来:“开什么玩笑,打我太华弟子就不是打我太华山了?今日也没有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大家都是平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家伙,有什么本事在这里张狂。”

陆玄卿的口中吐出一道云气:“都说帝乡之神是神中之神,神道至尊,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只是一群不被其余神道统领的混账,仗着自己的本事奇诡而自立一系罢了!”

“陆玄卿,说话注意分寸!”

天外某处神山传来浩荡波动,那是不曾参与围剿紫霄天的帝乡神,而陆玄卿仰天长笑:“你躲在天外耍什么威风?如果不服,下来和我单挑,任凭你们来多少人,我都接着。”

“如果不敢,那就闭上你的嘴巴,否则一会,我也把你锤成天上的星辰,高高挂起!”

陆玄卿毫不掩饰恶意,那神山当中冷哼一声,但却并没有动作,甚至还传出忌惮的波动。

“天世神,你快来救我们!”

太岁神看见那神山当中波动停止,顿时面色一变,而那神山沉默良久,并不答话,此时其实已经是告诉太岁神,他的表态了。

“这家伙靠不住!”

义冠神向天呼喊:“诸位帝乡神,太华首座侮辱我等,你们还不速速前来回援!”

“哼——!”

天外传来怒哼声,那一座神山横天而来,当中传出声音,震动九天十地。

“你们自己要参与第三阵的争斗,徒生事端,还真的被赤霄剑君那个白痴说动,此时种下恶因,我等凭什么要帮你担下这恶果?”

义冠神面色一变:“话如何说,我们也是为了维护帝乡群神的威严!岂能让他人笑话......”

“笑话什么?说到底还是觊觎开天气数,不然何以围攻紫霄天?”

那神山当中传出冷笑,而陆玄卿顿时笑了:“看来你们帝乡神内,还是有明白是非的人,并不全都是二愣子。”

“陆玄卿!”

四位帝乡神中,剩余二位里,一位高大的神灵走出来,身上神道光明澎湃而动,怒喝道:“你既要与我们不死不休,那就来试试吧,我等哪怕跌出阵外,也要从你身上刮下三两血来!”

“帝乡之神不可辱,我等赌上我等尊严,与你公平一战!”

另外一位帝乡神出面,手中持有一面大幡。

“公平一战?”

陆玄卿动身,那陡然出手,一掌自天拍落,瞬间化作巨灵天碑,轰鸣而去,盖压十万天山!

“摩弄!”

陆玄卿吐出两个字来,那四位帝乡之神顿时面色一变,当中那位持幡的神灵摇动手中大幡,顿时天崩地裂,当中乱起无数魂魄,宛如从虚空中来,突然化作万千神灵虚影,对准陆玄卿各打出一道光华。

“招魂幡!”

帝乡之神呼和出来,此时从那神幡内升起无数神灵虚影,边上太岁神言:“好,这一次召出的帝乡虚神居然如此之多!”

“唤魂神,且看你的.......”

他话没说完,忽然瞪着眼睛,正是突然之间,那招魂幡陡然一震,下个瞬间便是神幡乍断!

无数的帝乡虚神化作青烟散尽,唤魂神陡然瞪着眸子,那刚要惊呼起来,下个瞬间,天上的摩世五指便擒拿而下,一刹那将他拘走!

“唤魂.....”

太岁神猛地呼喊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忽然下个瞬间,一只负碑老龟自天落下,直接将他镇压,而后听得那一声惨叫,看云海倒卷,太岁神直接被砸出红尘!

陆玄卿手掌一抓,顿时就是一神落世一神被拘,剩下两位帝乡神陡然大惊,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跟窜到头顶,而就是同时,陆玄卿再度一动,身上赤麾轻震,数道红色云霞升起,将那浑身光明的神灵直接抓住。

九道红霞镇压神灵,那神顿时浑身一震,只是刹那,一身法力如流水般散去,他悚然而惊,正是这时候,他见到陆玄卿的眸子中,藏着两道幽光。

“你.....你是幽.......”

他话没有说完,下个瞬间便被化作石像丢出红尘,陆玄卿看着那九道红云散尽,轻哼一声,目光随动,望向最后一位义冠神。

义冠神面色苍白无比,手中长尺横起,声嘶力竭,而在此时,天外一座神山忽然崩塌,当中踏步走出一位神灵,目光如炬,长天一喝。

“够了,住手!”

第六百四十章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上)!

那位神灵怒喝而动,气息澎湃,陆玄卿目光轻轻一动,笑道:“看起来还是有能够打的帝乡神,你们之前威风无量,动起手来,怎么都是一群软弱不堪的人,还不如我这个女子。”

“陆玄卿,速速退去!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那位帝乡神冷喝:“赤霄剑云圣君在赤霄天内镇杀你太华弟子,你却在天外找我们的麻烦!”

“你还不快快回去!”

他声音带着愤怒,陆玄卿看了看四周,那二十五位参战的帝乡神们,被砸落的砸落,被镇压的镇压,只剩下义冠神一位,于是摇摇头,道:“我来找你们的麻烦?明明是你们鬼迷心窍,此时还有脸在这里说?”

她看向义冠神,那双眸之中似乎藏着日月流华,而义冠神看着这双眸子,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尽,那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就想是看见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你.....”

义冠神的眼中,看见陆玄卿的双眸内显化出两道幽光,只是下个瞬间,四面八方的景色顿时都被破去,而天地变得晦暗昏沉,一道长长的土路显化出来,在路的尽头,站着那个苍衫赤麾的女子。

两侧有萤火虫摇摇飞起,而路的两侧,都是一些长着青色与黄色叶子的奇怪植物,不过只有三寸的高度,但却布满了道路的两方。

四周的景色都没有了,黑,漆黑到极致的黑。

女子的双目中幽光在萦绕,而义冠神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看着那个女子,他知道她是陆玄卿,但此时这个仙女宛如九幽之中走来的鬼神,那让天地,让神灵都会战栗。

后面似乎出现了山,那是高耸入云的地方,仍旧漆黑,比其他的地方更为黑暗。

只有这条路的两侧有光明,那是萤火虫,在古怪的植物中来回飞舞。

义冠神忽然感到心慌,原本已经诞生的恐惧瞬间被放大,而女子眼中的幽光越来越盛,直至下一个瞬间,那道路两侧植物的叶子俱都凋零,随后开起了鲜红的花。

赤红如血,一如那赤色的大麾。

义冠神的眼中,身前的女子似乎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蹲在了地上。

最后,那个女孩变成了一朵花,鲜艳如血。

身为神灵,他不可能不认得这朵花,于是喃喃自语下,把话吐露了出来,声音中带着极大的恐惧。

“彼岸花开!”

义冠神的声音沉寂下去,最后的话语中,说出了三个字。

“黄泉路。”

........

“你做了什么!”

从神山中出现的帝乡之神看着陆玄卿,此时的义冠神宛如失去了神魂,那笔直的就要从天上坠落下去,被他一把抓住。

“我做了什么?”

陆玄卿不屑的笑:“送他去了一趟彼岸,看了一场花开。”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这位帝乡神面色陡然一变,上下打量陆玄卿,怒声道:“原来你有勾连幽冥的心法!”

“幽冥确实是我等帝乡之神惧怕的东西,你对于神道的克制之法看起来十分的了解!”

这位帝乡神面色难看,而陆玄卿摇摇头,此时忽然不言语,那伸出手去,对着下方的帝乡法境就是一抓。

隐约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震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带着浩荡的力量,似要冲破枷锁与阻碍。

无数古老歌谣形成的篆文被破,寸寸崩毁,只是瞬间,忽然云霄震开,看一口大钟陡然出现,登天而起。

“什么——!”

那位帝乡神顿时瞪大了眼睛,面色陡然一变!

东皇钟起!

“你....不可能啊!”

义冠神吓得魂不附体,而陆玄卿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怎么,很是惊讶吗?”

“东皇钟不是你的兵器,你怎么能动用它?”

那位帝乡神语气惊骇,同时带着满满的狐疑与不解,就是这时候,他看见陆玄卿把那大钟抬起,顿时,他面色一变,那手掌一压,身上爆发出浩荡的神道威势,看陆玄卿停止动作,这才开口道:

“且慢,让我们好好谈谈!”

.........

东皇钟破天而去,令得几位九霄的神灵们不明所以。

然而就是这个瞬间,东皇钟突然震动起来,破天而去。

赤霄剑君与使者尊神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大钟离天而走,此时在短暂的失神后,他们当机立断,不论究竟在天外发生了什么变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开天至尊打落红尘。

赤霄天上,赤霄剑云圣君动用法力,手中长剑轰鸣而起,那一柄本命神剑撕碎苍穹,带着其余三柄神剑直刺李辟尘眉心,然而无论如何努力,都是被镇压在半寸之前再不得进。

“杀,杀,杀!”

他以杀意催动剑意,此时心中怒气迭起,天外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他完全都不知道,但之前那一道怒吼声传入赤霄,乃至于三十六片天地有一半应当都听见了。

太华山的首座到了九霄天外,找到了帝乡诸神汇聚的神山群落,这就表示天外可能发生了大战。

他这里要更快一点才行。

“使者尊神!”

赤霄剑君传讯使者尊神,后者顿时再度祭起残破的十二天圣镇国大阵,此时大阵如磨盘般转下,镇压的是李辟尘的本尊而不是东皇钟。

“镇压他!”

数位神灵同时动作起来,而此时,李辟尘眉心当中,玄门妙法清光渐渐消弭,有些开始黯淡下去。

“他要不行了!”

赤霄剑云圣君顿时催动浑身法力,那四柄神剑如龙般长啸震吟,此时在那半寸之中,又在缓缓压进!

然,世事无常!

五指突然伸出,如铁钳般抓住了那四柄剑刃,用力一捏,四柄神剑顿时被挤成齑粉!

砰——!

混元一气震动,李辟尘的眸子中,光华渐渐回转过来,赤霄剑云圣君收回四道赤色剑气,看见李辟尘苏醒,顿时又惊又怒,道:“你居然......”

“死!”

滔天的呵斥声伴随着一只混元大手自天而起,看五指化作千丈方圆,横推而动,其威能无铸,触天天崩,临海海干!

混元道灭!

赤霄剑云圣君猝不及防,被这一掌直接劈中,气与血飞溅起来,一声惨叫,那整个神躯都被打中,直接横飞出去十万里,连带着他那整片赤霄天都被这一掌劈得分成两片!

天倾西北,乾阳崩裂!

曾经的天裂之景,此时在赤霄天内,真真正正的重新演绎了出来!

但这一次,是真正的“天裂”!

李辟尘抬起头,站起身躯,那风雨鼓荡,雷霆震动,陡然是长啸出声!

“东皇钟来!”

..........

九霄天外,东皇钟陡然一声剧震,那声音再度撼动九天十地,那位帝乡神面色陡然大惊,以为陆玄卿要动手,然下个瞬间,东皇钟却是直接对准下界坠去。

大钟脱手,自陆玄卿五指当中离开,此时陆玄卿抬起手来,那手掌之内,已经被阳气灼烧的一片焦糊,乃至于有青烟袅袅而起。

然而此时的她,却是......在笑。

第六百四十一章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下)!

东皇钟来——!

道人的声音传遍三十六处天地,引动乾坤阴阳大震,所有正在交战的人都抬起头,看见天外坠下的那口辉煌大钟。

第一道钟声重新震荡乾坤,李辟尘的双目中带着阴阳的光华,此时看向三十六处天地,犹然有一种大梦忽醒的感觉。

神游天外,行至帝乡。

见天根,遇无名,蓼水之畔遇太上,人间原野牛羊起,殷山之北天宫迎。

“天仙吗.....他们两个人是天仙啊......”

李辟尘似乎明白了什么,能够身游乾坤,那所谓的帝乡明显不是云原诸神的居处,而他们也说过,那是一处圣境,这两人遨游天外,各处圣境皆有足迹,很明显,既然不是大圣,那必然就是天仙。

天仙,却全无天仙的模样,天仙,却全无天仙的威风。

仿佛就是人间中,在原野内的某棵大树下遇到的普通修道人,一言一行,并不是如同传说中那样带着天地至理,天仙亦不超脱五仙,虽高绝无比,但仍旧距道还很遥远。

可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些莫名的羡慕他们。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遨游天地的逍遥,是大逍遥吗?

李辟尘的目光中,隐隐约约见到一片恢弘的青山,那天也是幽暗的,但是很快,一轮大日降下,将整片土地都铺上金色的光。

终有一日,也会飞升天上,也会达到这种境界。

就像是小时候对长大的向往,李辟尘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看见了青年人的孩子,与他们交谈,看见他们的生活,最后,露出憧憬与希冀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

李辟尘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而后又是一声震动天地的呼喊!

“东皇钟——来!”

“当——!”

一道恢弘无比的钟声震荡乾坤,看天外大钟落下,悬在李辟尘头顶,而李辟尘此时动身,从紫霄天内走出,一步不停,那五指张开,对准神霄天就是狠狠一拍!

众生的圣影显化出来,同时对着神霄天拍出一掌,那日月便喷出光,那山河便升起土石洪流,那草木便迸出凶烈气息,凡仙魔神妖,天地人灵,日月星辰,山川草木,此时俱都对神霄天发威!

同时,眉心当中,一道血光轰然震荡!

........

“厉害,太厉害了!”

紫霄天内某处,两小从云霄后探出头来,他们之前被帝乡法境摄住,落出老远,此时恢复过来,顿时就看见这惊天一幕。

“原来师父这么厉害?这也厉害过头了!”

“爹爹生气了!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

“我都没见过,别说你了!”

两小嘀嘀咕咕,抓住一道云头,此时玉阳挥舞铁拐,把两人的身形彻底遮蔽起来。

.........

“住手——!”

使者尊神吓得魂飞魄散,那无数的掌影对准神霄天镇压而下,开天的气数彻底爆发,摧毁天地的威能震动九天十地,连带着其余十一位神灵也是被惊的鸡飞狗跳。

山河压来,日月并行,连带着仙魔神妖齐齐出手,李辟尘双目之中无悲无喜,那一刹那,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化作虚幻,此境正是魂魄第六坐忘境!

吃下三个人参果,无名又赠与一道血光,此时正是直入坐忘!

一入灵明,天地来助,拘法留影,窥死知命,而一入坐忘,前尘尽去,身化乾坤,使得万法不侵!

而那抹血光显化,却是无名留下的一道言语。

那是十二个字,谓之——

“至人无己!”

李辟尘的声音毫无波动,一掌拍落,东皇钟陡然一声大震,连带着众生齐齐落掌!

一掌如万,众生出拳,人人为我,开天辟地!

至人如己,顺其自然,不以自身意识而动,众生为己,己为众生!

一人怒则众生皆怒,众生怒则仙人震怒!

神霄天被这一击撼动,那十二位神灵齐齐吐出血来,赤水漫天挥洒,诸神俱都惊骇欲死!

“快快住手!!!”

使者尊神被彻底吓到,然而他的声音在宏大的钟声之前,却是显得无比的渺小!

庞大仙威笼罩神霄,只此一掌,令得天崩地裂,云海倒乱!

“神人无功!”

第二掌抬起,对准神霄天就砸下,同样,东皇钟响彻,而此时使者尊神胸前满是神血,眼睁睁看着第二掌拍落,那张开口要呼喝什么,但下一刻,那五指已经镇下一击!

神人无功!

一切神灵的法力都被震灭,使者尊神双眸陡然黯淡下去,七窍当中被震得喷出神道气息,道行几乎被直接斩掉!

神不得有功!

而正是此时,他身边有两位神灵突然当场炸开!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随后连带着残破肉身,一并化作金色的光雨落尽红尘!

使者尊神瞬间心坠谷底,就在此时,第三道天音回荡起来!

“圣人无名!”

第三掌拍落,带着最后一道钟声,联合众生出手,对准使者尊神就压了下去!

天地在这一瞬间被消弭,仿若连天地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天地,风也停了,云也散了,这一掌打出了神异,三界的红尘被撕开缺口,此时在使者尊神四周,云原的山河突然显露出来!

天地震破!

三界突然被撕开一道豁口,使者尊神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毫无悬念的被打出神霄!

身边的数位神灵同时爆炸,被余波震灭,化作光雨落出红尘!

此三掌落,二十七阳天内所留社稷诸神尽数坠落红尘!

神霄天挨了三掌,此时高天崩溃,连带着神霄山河也开始发生变异,山河内的众生看得清楚,那原本庇护着他们的神霄天,此时居然开始向着西方倾斜!

天倾西北,大道将灭!

“住手——!”

九霄天外传来浩大波动,那是某位帝乡神在呼喊,同时神山挪动,隐隐有降临的趋势。

“滚!”

回应那神山的是一道暴喝!

东皇钟大震,连打四十九响,其音碎裂云霄,那神山中传出惨叫,如天崩地裂一般,轰然从九霄之外坠下!

一处阳天崩毁,徒留山河在世,李辟尘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转过身去,一步落尽,对准赤霄天就打下一拳!

原本已经被混元擎天大印镇成两片的赤霄天,此时又挨上了一拳,赤霄剑云圣君还没有反应过来,顿时被那拳把头颅打的炸开!

绫罗飞舞,神袍染血。

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去,直接化作光雨散尽!

至此阳天之内神道灭尽!

赤霄天倾,神霄天溃。两片天域化作天裂之景,其余三十三处天地皆是寂静,原本正在交手的天内群雄也停下动作。

“神……神道出阵!”

九霄天外传来骇然的呓语,同时带着无数惊惧的波动。

正是此时,李辟尘打爆了赤霄天后,没有停下身子!

“神道已灭,剩下便是魔道!”

“我要把你们全部扫清!”

“这第九轮还麻烦各位让一让身子,全部出去了吧!”

李辟尘的声音回荡乾坤,两处天域在他身后覆灭,而听得魔道将出,所有魔道强者俱都面色大变,有人呵斥,有人逃遁,有人面色冷然决意拼死一战。

“你疯了,我们不曾招惹……”

“着!”

身躯动踏,李辟尘持起东皇钟,那大钟轰鸣,此时一步崩雷,直接来到阴土黄昏地。

“你要做什么!”

黄昏地中数位魔君猛然起身,如临大敌,然而还没有靠近,便听东皇钟突然震动,一连打下百零八响,为首的八位魔君顿时吐出鲜血倒飞而出!

他们的魔身在半空便开始崩溃,最后化作光雨灭尽!

不渡便杀,横扫六合!

剩下那位曾经拿到天罡刀的魔君倒吸冷气,后面群魔皆灭,他看着李辟尘漠然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要自己出手挑选第九轮的参加者,你……你狂妄!你以为你是谁!”

“神魔之敌,神魔之敌!你彻底疯了!你狂妄自大!你狂妄至极!”

魔君双眸充血,怒不可遏,其吼声震天撼地,带着滔天的魔云与烈火扑向李辟尘!

“我杀了你!”

而前方回应他的,是那高渺的天音,苍茫的钟声,以及那……镇压天地的浩荡之掌!

李辟尘抬起五指,猛然对前方捉拿而下!

.......

“至人无己!”

“神人无功!”

“圣人无名!”

第六百四十二章 震天摄地乾坤惧

地陷东南,山河裂尽。

黄昏地那位魔君被三掌打成光雨散尽,此时阴土之中大雨滂沱,带着天上云霞震碎的光,把那站立在天地之间的道人映照的半阴半阳。

乾坤之间一片寂静,然而随着那一道步伐的移动,诸多山河之主顿时心头猛跳!

又要出手了!

他们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李辟尘动身,此时直接来到挡住妖道天域的森罗天,那东皇钟打响,其音隆隆如雷,传荡于三十六天地之中。

纣绝天子眉头猛地一跳,当机立断放弃与奉天石的对峙,此时森罗天内又有五道光华转出,那罗酆六天子全部出世,与纣绝天子一并施展法术搬动天域逃遁。

纣绝天子,泰煞天子,明晨天子,恬昭天子,宗灵天子,敢司天子。此六人为森罗殿中当世真传,得受罗酆天法,虽然森罗殿管辖松弛,大部分都是各修己道不管外人,但六大天子是受到森罗殿主亲自教导,新代的殿主候选便是要从六天子中选出。

厄难大尊已经培养了三代的接班人,十二位天子,这人仙的六位天子是森罗殿的新苗,平素里法力也是高绝无比,但此时面对李辟尘,却是全无战意。

他们根本不敢打。

前车之鉴尚在眼前,这头悬大钟的道人横扫六合,其中威能已经不是他们单一宗门可以抵抗的了,他们森罗殿是一群狂人痴人,但不是一群傻子。

“走!”

六天子施展法威,然而东皇钟的声音比他们更快!

“哪里走!”

李辟尘动身,同时眉心中转出三道明光,化作风火雷气!

三灾道人分驻三方,横压天穹,李辟尘踏在东方,抬手画卦,头上乾钟虚影与东皇钟相合,于是卦显大乾,抬手便是一招“乾天封”!

南方火道人大笑而动,抬手画卦,另外一只手托起离火煌炎镜,瞬间天边震来赤色云霞,带着熊熊烈火,火道人出手便是一招“火天大有”!

西方雷道人冷哼而行,抬手画卦,另外一只手托起震仰盂,瞬间天边传来隆隆轰鸣,带着一片电闪雷霆,云海狂卷,当中光明如龙似蛇,乃是“雷天大壮”!

北方风道人沉默施法,抬手画卦,另外一只手拿起青霄白羽扇,瞬间天边吹来削骨寒风,带着一片乌色云霞,万风如刀似剑,乃是“风天小蓄”。

雷天,火天,风天,尽归乾天。

“来!”

李辟尘抬手便抓,此时风火雷光萦绕不休,罗酆六天子面色顿时大变,此时六人互相靠近,却看天上火光如龙,雷光如剑,带着狂风化刀,演化成三道天灾法影!

风助火势,火激雷光,雷卷风行。

“不好了,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弄出去,看来神道之后是魔道,魔道之后是仙道,不过妖道也讨不到好处去,但现在我们必然要跌出阵了!”

天威隆隆,六位天子中有人开口,语气低沉,同时面上笼罩一片阴霾,这时候有一位天子开口,叹道:

“睡着的龙不要去拨撩,否则它一醒来便会让天地都感到战栗,那帮混账拨弄了龙须,此时引动了这头睡龙苏醒,结果遭殃的却是我们这些人!”

“罢了,你们各自截断下一块天域去,明晨天子,用虚天大遁符篆带着其余四人逃离,我作为山河之主在此压阵,自愿被他打出去便是了。”

纣绝天子对其余五人下令,那五人顿时也明悟过来,皆是看了他一眼,当中两人对纣绝颔首:“道兄,我们六天子虽然平素里不相往来,但也能互相听得一些风声传言,平素里有人说道兄性情冷漠,擅杀自己同门,如今看来,却是深明大义之人。”

“此事我们记下了,来日必报此恩。”

几位天子说完,明晨天子立刻掏出虚天大遁符篆,那面上闪过一丝肉痛神色,而后咬牙施展,顿时把虚天撕裂一道口子,其余五人化作光华就要遁入。

“天地否!”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高喝传来,李辟尘双手托举合十,在身后处,乾钟坤鼎合二为一,顿时将这方乾坤彻底封锁!

“快走!”

有人高喝,那光明遁去,虚天之内化出一只大手,横推乾坤,五位天子还不曾被遁出多远,下一瞬间顿时被捉拿归位!

“你——!”

纣绝天子面色陡是大变,而李辟尘看向他,张开口去,其音隆隆成滔天之势。

“你倒是有些性情,罢了,我打你森罗殿五人出局,留你一命!”

那话说罢,顿时四方有光辉打下,看三灾道人把那各持着的三柄神兵丢入阵中,刹那之内,一道天风将恬昭天子卷走,一道天火将明晨天子吞没,一道天雷将泰煞天子直接劈成齑粉。

三位天子出阵,还有三位,李辟尘亲自动手,那乾钟坤鼎化作两道篆文映于掌中,此时右手一抓,顿时大地山河皆被拔起;那左手一擒,顿时风云高天直接被撕扯化灭!

天地否,大卦衍化,擒天捉地!

把天卦华仔左手,把地卦化在右手,如此借来天地之威,剩下两位天子发出法力阻挡,刚刚祭起自己魔兵与圣法,下一瞬间便被那两个庞然的拳头直接砸下红尘!

森罗殿中六位天子坠出其五!

李辟尘留下纣绝天子,再不看他,任凭他气的吐出血来颓坐于森罗天中,那步伐再动,瞬间来到太白山的天域之内!

“禁剑尊者!”

李辟尘开口呵斥,声音震荡云霄,此时四位地元尊者心头猛震,如避天难,解厄驱神二位尊者就要持兵出手,禁剑尊者面色陡然一肃,对他们道:“不要出手!你们现在速速截断天域化神山离开!”

“快去,走晚了便来不及了,请仙,你也走!”

禁剑尊者挥退三圣,其余三人刚刚看见森罗天灭,哪里还敢停留,立马截天化山,作三道遁光逃走,而禁剑尊者此时听到一声东皇钟响,顿时面色凝重,直接转身毫不留恋,那一剑便横在自己脖颈之上自刎而死。

他知道自己敌不过身前的道人,抵抗不过徒劳,但是自己山门的气数绝不能给他。

身化光雨散尽,太白山天域崩溃,但气数却不曾消失,此时转出乾坤,摇摇落在那三位遁走的尊者头上。

失去一人,保全大局。

李辟尘来到这里,看见这一幕,微微沉默,便没有再动手,而是把目光放在乾坤之外。

而正在此时,忽的眉心中那抹血光开始黯淡下来,李辟尘感觉眼前一个恍惚,几乎要从云霄之上跌落下去,顿时心道不好,那稍作感应,立刻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过刚入坐忘,无名给我一道血光,让我明白逍遥真意,坐忘便是逍遥初始,唯有忘却才能无拘无束......”

“但忘得太久,连自我的存在都要消失,至人、神人、圣人,这是三种不同的道路,他的坐忘感悟加持在我的身上,让我化作坐忘极境,但现在我的心境修为还承受不住天仙的感悟,所以再使用下去不单单是我有性命之危,连真灵或许都会逝去!”

李辟尘心中陡然一肃,于心桃之下看见三我的目光中皆出现迷茫的神色,顿时明白不能再拖延耽搁,此时略微计较一下,估摸结合众生之威能,堪堪还能再打出三掌罢了。

一十二字,一十二掌,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人间之中不破坐忘,坐忘之上的心境之世是天仙才能感悟的东西。

那么很好,看看是谁那么幸运,要成为自己杀鸡儆猴的最后目标呢?

李辟尘看向远方,目光猛地一扫乾坤,瞬间将目的地锁定。

身子一动,瞬间跨过万水千山,那猛地降入乾坤,双手抬起,刹那之后登临云霄之外,去自九天之上!

第六百四十三章 八部定世天地清

轰——!

云海横推,天地大震,九霄之外的诸多仙神之山见到东皇出行,顿时远远避开,而李辟尘化遁光连走,握风带雷,此时踏到天外,看见神道群山。

“住手,开天至尊!”

还不曾说话,顿时已经惊出一片神灵,他们浩浩荡荡毁山而出,持兵而起,如临大敌,那为首一位神道强者动身挡住李辟尘,语气急促:“你真要把我们从这里全部打出去不成!”

“就算是又如何?”

李辟尘时间不多,此时根本不和他多说几个字,那一句话说完,抬手就要把一片神山扫清。

“住手!住手!”

有神灵急忙挥手:“我们答应你,再不参与第三轮所有论道,不插手,绝不插手!”

“不行!”

李辟尘语气没有波动,神色漠然:“我给你开个条件,九玄论道第四阵,你们一个也不能参与!”

“什.....”

“没有什么道理,你只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辟尘立在云霄之上,头顶东皇钟震动,幻化众生虚影,看那日月齐移,山河摇曳,当中云霞升雾,仙神来往,魔妖行走,再加上那草木河流,众生坐地,齐齐诵出经文。

声势浩大,天威汹汹,那位神灵面色猛变,这种不参与第四轮论道的事情,他可不敢私自答应,若是真的开口了,那便是成了整个神道的罪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

有帝乡神开口,愤怒的呵斥,此时神道六系齐聚,来此神灵不下百余,而李辟尘看向他们,摇头而语:“我这里还有三掌,不怕告诉你们,谁有这胆子,大可来试试!”

“你们百神聚此我便惧怕?笑话了,现在不怕死的都已经下去了,该镇压的镇压,该打出红尘的打出红尘,该陨落的陨落,我倒要看看,下一个会是谁!”

李辟尘看向他们,那些神灵俱都如临大敌,而在天外之上,陆玄卿早已离去,留下那位不知明的帝乡神看向下方,此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天外降下,带着滔天的神光,开口对百神言语。

“我们答应了,你可以退去了!”

哗——!

此言出则引动神道哗然,有神顿时回头,看看这声音是出自何人之口,但当见到这人的时候,顿时闭上了嘴,只是眼中带着不可思议与骇然的神情。

“你....”

诸神皆看向于他,见到是这位帝乡神,顿时都不言语了,而李辟尘看向他:“你能做的了这里的主?”

“自然能,只是我们答应不参与第四阵,你是否会真正退去?”

李辟尘开口:“我自当退去!”

东皇钟震动,发出浩荡天威,这位帝乡神面色一变,胸膛起伏两次,而后狠狠点头。

“好!”

这位神灵开口:“我以我的顶上气数担保,若是我所约束神灵擅自参与第四阵论道,我便亲自送他坠下红尘,若是有违,则让我半世神命被帝乡收走!”

他立下神誓,此时听得此言,无数神灵面色皆是一黯,当然也有不服气者,顿时开口呵斥:“你凭什么代表我们!”

“我不代表你们!”

这位帝乡神目光冰冷,狠狠的眼下一口气,怒道:“现在愿意听我约束的,俱都在自己身上打下神印,若是不愿者,我亦不强求!”

他把话落下,顿时有不少神灵面色一肃,皆二话不言在自己身上打下神印,而亦有部分神灵不愿,即使面对东皇钟之威也要强自支撑,不愿意放弃第四阵。

“一群蠢货,眼前这开天至尊显然不能力敌,舍小换大,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这位帝乡神在心中愤怒的骂了两句,同时又恨恨的咒骂了赤霄剑君与使者尊神。

李辟尘看向这位帝乡神,此时诸神退避,他带着群神离开,剩下的神灵皆是面色一变,顿时有人大吼起来:

“白玉京,你背叛神道——!”

神灵怒斥,而那位帝乡神带着百神离去,剩余的神灵在嘶吼怒号,但下一刻,那随着一声高喝,天崩地溃,他们化作大片大片的光雨洒下红尘。

神山化作星辰坠下,连带着被镇压的神峰也炸开,无数神灵陨落,同时一声怒啸回荡天地乾坤,让所有人心神大震。

“至人无己!”

轰——

奔雷的声音让人心中惧骇欲死,那高悬天空的大钟如告丧的亡语,明明是掌握极生之能的仙钟,但在诸多论道仙神的耳内,这钟声正如幽冥内催命的笛音。

魔道群山中有人遁开,大片大片的光华离去,李辟尘看见此景,二话不言,摇摇对准乾坤之外压下一掌,此掌带着滔天神威,带着天怒与众生的业火!

斩道灭法,神人无功!

一掌摧天裂云,排山倒海,凡被此掌打中者皆坠出红尘,一刹那魔天之上光雨如瀑,人间山河内看见天上的光华汇聚成银河东去,滔滔不绝,浑然不知那是无尽的至尊陨落所化。

大瀑东去,光雨滂沱。

神灭魔陨,连带同为九玄的仙门也遭殃,李辟尘清算乾坤,扫灭六合,一口大钟横压八荒无人能挡。

坐忘极境,此时在三界之中得虚幻法力加持,却是好巧不巧,居然施展出这种绝世的威能来,真正如同天仙再世,大圣临尘!

李辟尘步履云霄,目观天地乾坤,双手一拿,此时化出八方卦相,刻印虚天,刹那将四面八方的天域都震的倾斜尽毁。

一道血光出现在眼中,李辟尘瞬间便动了手!

最后的杀鸡儆猴,自然要把利益最大化!

毫无疑问,这个要被杀死的“鸡”就是血坞小苦海的张元极!

只要他出阵去,立引黄世山崩地裂,法天倾斜!

五指摩弄乾坤,天威震荡,李辟尘化入坐忘极境之中,眉心那抹血光从黯淡提升至极致,此时双眸中阴阳显化,照破乾坤,瞬间锁定了张元极在的位置。

李辟尘一掌拍落,此时众生齐齐出掌,瞬间把一片世界打的雷声四起,八荒辟,六合灭,那抹血光如疯了一般狂遁,然而前方的天地在这一瞬间再度被撕开了豁口!

“圣人无名!”

最后一掌砸落下去,令天地忘天地,令众生忘众生,那血光被影响,露出张元极的身影来,他的目光迷茫了一瞬间,而下一刻,那整个人就被那擒天镇地的手掌拍落,而中一掌立中万掌,三界的幕布被撕开,他当场炸开!

“我不甘心——”

血落乾坤化作光雨散去,徒留怒喝回荡乾坤。

魔道一派大宗被尽数扫清,至此血坞全部出阵。

于九霄之上摄神压魔,一人之威,定下强硬约定,更令九玄论道第四阵时神魔两派皆不得再战!

李辟尘扫视天地,看清如今局面,直接开口,此时声音回荡诸天:“天地已清,神道灭尽,魔道皆逃,便连仙道也去了一片阳天,这第八轮留存八部,依我看.......诸位,可以就此结束了!”

“石龙山被我太华所败,天柱山被太微所压,至此....”

“我太华占两个部位,太虚一处,妖道一处,白衡一处,太伤一处,太真一处,太微一处。至此八部清平!”

“立下规矩,定下参与之人,若有不服者,上天来战!”

话语隆隆,传荡三十六天地,而乾坤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世上新人赶旧人

李辟尘闭上双眸,化一道遁光落回紫霄天,东皇钟轻轻一震,李辟尘从坐忘极境之中退出去,顿时眼前一片恍惚,仿若在瞬间经历了千年的岁月,头疼的几乎炸开,魂魄痛苦不堪。

“呼...呼....”

天仙的感悟是不能强行动用的,但因为都是太上的关系,故此李辟尘明悟了无名赠与的法与道,明白了他所表达的感悟,但是因为境界上仍旧相差太多,故此施展十二掌已是极限。

这就好比剧烈运动一般,前面开始全力奔跑,后面便是只能强撑,而到了最后的关头却又能迎来一波爆发。

初入坐忘被瞬间提至坐忘极境,这种力量强横无比,远远超越了灵明境,同样也达到了人间之中修行者所能达到的极限。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三种不同的路,三种不同的逍遥,但逍遥之途又何止于此三种?

至人者忘己而无己,故至人本就是如道一般,与万物皆为一身,至人者为万物,众生皆为至人;

神人触及至道,一举一动皆如大道,故此不去刻意,无意求功也便无功,有功之神便是下乘神人;

圣人于万事万物无不通,却和光同尘,行不欲离于世,举不欲观于俗,无名于世间之人,是故无名。

从无情至有情,自然是无情的至人才是大逍遥,神人又次之,圣人再次之。

从有情至无情,自然是有情的圣人位列第一,神人次之,至人在有情上最末。

至人是出世之极致,圣人是入世之极致,而不论那一道,神人皆居其中,在有情与无情之间摇摆不定,却又无比坚定,显得矛盾相悖。

神人触及大道,一举一动皆合道理,故此不刻意而忘己心,故无功无拘,但仍旧有一道束缚,若是有情则化圣人,若是无情则得至人。

“至人,神人,圣人,这不就是三我的抽象描述么。”

李辟尘咳出血来,那无人见到他此时的模样,坐忘极境带来的力量是无比强大了,当初灵明境时,李辟尘感悟阴阳图,化十六景二八生,打出天人一掌,震浪九千丈,而如今坐忘之威远胜灵明,而李辟尘同样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如果自己靠着自己的感悟,希冀化入坐忘,那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至人是道我,无情而出世;神人是本我,于无心有心之间摇摆;圣人是真我,极情而入世。”

“坐忘....坐忘.....哈,我不过刚刚进入这个境界,体悟了一次极境的玄妙,方才知道这个境界的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也太浩瀚了.....”

即使有清静经的帮助,坐忘也是一个不容易进入的心灵境界,这个境界最大的要求就是忘,要忘记自己,忘记乾坤,乃至于忘记前尘,与大道合一,坐而谓之清,忘而谓之静。

从忘中找回自我,从忘中窥得大道,所谓赤子之心最近于道,而坐忘之心比赤子更加洁白,几与道合。

但李辟尘最怕的,就是这个“忘”。

不能忘,不敢忘,有很多的东西忘了就找不回去,“忘”与“执”是相对的,人对于“忘记”是有一种恐惧的,而坐忘更是代表了一种清静的极致,近乎于无为,故此最能明道。

这同样是一道大劫难,如果渡过去,成就坐忘自不必说,如果不去渡,亦或是渡失败,在心海之中翻船,那么人便浑浑噩噩,具体会变化如何,李辟尘自己也说不明白。

或许就如同帝乡之中看见的牛羊那般。

李辟尘想到了,天根当时和自己说,那些失去了魂魄的人都化作了牛羊,他们的魂与魄成为了神,而他们的自身真灵之神则化作了没有自我智慧的畜生。

这或许同样是一种忘,或许他们都是触及到了坐忘境界的仙人,但是因为忘记的太多,最后被帝乡所同化,失去了自我。

“幸而我是太上,幸而我到了帝乡,幸而所遇到天根,幸而所遇无名。”

李辟尘叹气:“有惊无险,或许我当时不明白坐忘的玄妙,故此心中没有杂念,无名让我吃了人参果,让我登临坐忘之位......或许这本就不是果子的玄妙?”

念头百转,李辟尘又想到了很多,天仙的一言一行都有着他们自己的道理,天根与无名就像是走过寰宇的行人,在光阴之中来去,于逍遥之内外畅游,所作所为,一切不过皆因为“逍遥随心”罢了。

“幸而,幸而!”

李辟尘长言两声,那嘴角的鲜血溢出来,面色有些苍白,与方才横压天地的威势全然不同。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魂魄心境中,凝神于己,定息于气,心动于神,同归于天地,而一入灵明境则天地皆来相助,但一入坐忘,则是前尘尽去,身化乾坤,致使万法不侵,其中要意,是因为“来助者”自“天地”变化成了“道”!

不去刻意的行进,本我如果真的是就是神人的话,那么一入坐忘,本我成神,一言一行皆如天地自己在动,而天地之威来自于道,自然神人可借来大道。

不过李辟尘此时从坐忘极境跌回坐忘初境,已经没有那种强大的威势,无名留下的感悟只能小心观摩,不能多次擅动,否则血光化尽事小,自身真灵忘记一切才是大。

李辟尘笑叹而语,不由得摇头:“我终究只是个人仙罢了,那两位,可是天仙啊。”

身躯之中的气血在轰鸣,还没有平静的征兆,此时一块云头转来,玉阳和灵明窜出云霞,看见李辟尘的虚弱模样,顿时都大惊失色。

“不要动,不要喊。”

李辟尘示意两小闭嘴,心中运转清静经调息,那经文诵唱,压制紊乱的气血,而东皇钟轻震,那当中传出入道经的声音。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入道经,宗门最基础的经文,但却是无数仙人都要背诵的经文。

这是隔开仙凡的经,一诵此经,便已入仙门。

紫霄天的云霞厚重,但此时,这里成为了敬畏的地方,无数仙人把目光投射过来,欲言又止,最后化作无数声叹息响彻在三十六天地之中。

天地清平有九日时间,法天之上传来浩荡之声,而同时,黄世境内已经乱作一团。

因为有无数座山在崩塌,无数的仙神开始互相斗法,打的天地昏暗,而一切的源头,自然是红尘境。

法天之内,神道的诸位先天大神沉默不语,最后不知是谁,轻轻叹了一声,当中的意思,似是恼怒,似是羡慕,又似是恨恨难说。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帝乡神君叹息着言语:

“大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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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最后阵起归墟开

.....

黄世境。

地裂山崩,无数黄山溃灭,无数神仙施展大神通护佑己山,那些顶上金光如江河般的灭去,大片大片的消失,这种景色震骇了诸多神仙,而罪魁祸首他们当然知道。

魔道自顾不暇,此时黄昏地的群山崩溃,而之前被他们偷袭过的诸多神仙此时算是开心了,各种法术神通向着他们的黄山招呼,令得这帮家伙自顾不暇。

武仙的拳头,炁仙的妙法,还有那太微山中闪烁的紫薇勾陈,长生后土四大帝星,那光华打落,撕开阵法,把山岳最下方的黄云震的都开始倒卷入天。

“梅归缘,王长昊,元化真,君轻笙!”

太微山的黄山上有四颗星辰打下光明,瞬间撕裂一座灭去顶上金光的魔道黄山。

“混账!”

有魔君怒吼起来,那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末了狠狠的盯着红尘境,又不过两个瞬间,那又要应付仙人的攻伐,算是倒霉到了极点。

而同为魔道的血坞则是更惨,此时山崩地裂,他们从黄世之中几乎坠出去,仅仅凭借着最后一点气数支撑,把那些崩溃的黄山挪到一起,只是为得苟延残喘罢了。

但即是如此,他们也已经翻不了盘了。

.....

清净法天。

疯魔道人坐在第二重天内,十位地魔相随身侧,此时俱都寂静无言。

“哼......”

他面色喜怒无常,此时身躯震动,而身边十位地境高手都是不知该如何接话,而正是此时,听得疯魔道人言语,对黄世境中某处山岳开口。

“不惜代价,闹得黄世天翻地覆,把那个东西放出来!”

疯魔道人落下言语,而边上有位地魔面色微变,道:“现在是九玄论道,我们把那个虫子.....”

“我让放出来就放出来!”

疯魔完全无视了这个地魔的劝诫,他面色狰狞:“天下气数消涨,我们现在已经退无可退!”

“该死的太华山!该死的东皇钟!该死的小子!”

“太华山,又是太华山!这小子叫什么?啊?叫什么?”

“我记得,我记得!!!”

“洪招隐?陆玄卿?青箬笠?解天戈?江陵云?苏忘归?还是那几个新的娃娃?李元心?邱言?虞湘云?楚端阳?啊?他是哪一个?!”

他目光之中闪烁暴虐与愤怒的光,疯魔道人又再度疯癫起来,他的法和道就是如此,喜怒无常,疯癫无常,时而冷静,时而狂躁。

不疯魔不成活,疯魔便是疯魔。

而让人意外的则是他居然知道太华山所有首座的名讳。

此时血坞弟子于红尘境中全部出局,黄世境中山岳连崩,按照这个势头,最后和渡魂道一样,只能剩下一座黄山苟延残喘,而自己这里,除去自己之外,其余地境皆要跌出法天。

输已成定局,疯魔道人本就是喜怒无常之辈,乱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这一次,他要把一只虫子放出来,在黄世境中杀死那些仙神魔妖,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不计代价。

“蠹的准备...这东西我们可没带着,等等,疯魔,你不是让弟子带着那玩意......”

有一位地魔面色猛变,死死盯着疯魔道人,而后者抬起头来,呼出口气,面色变得有些扭曲:“那不是弟子,那家伙就是‘蠹’,他是悲渊蠹,不过不是母虫,只是二代的虫尊.....是真卵。”

话出口去,石破天惊。

“这东西不能出现,法天之上会有人问罪的......而且你就算不计后果要多拉点人出局,但又想过这东西暴露之后我们的处境吗?”

一位地魔开口,面色阴沉:“即使我等有各种意图,但也绝不能把这东西暴露出来,平素里用这东西都是风险极大,假卵已经让人无比恐惧,即使是我血坞弟子,天天受假卵孵化之蠹咬蚀,再见到这玩意仍旧恐惧无比,若是真卵入身,除非一位天仙下界,否则谁也救不得中蛊之人!”

“这东西见光必死!即使我们寻常用这玩意对敌,九玄有所猜测,知道我们有真卵,但是也仅仅是猜测,没有坐实,你知道这东西一旦坐实,尤其是如果暴露出我们有万年母虫的这种事情,那.....招惹的就不仅仅是仙道了。”

“血坞再难于云原上立足,疯魔,你怕是想看见仙魔神妖巫,五道联合彻底掀了我血坞小苦海的景色?”

疯魔道人眯了眯眸子,此时他从原本的疯癫状态冷静下来,其他几位地魔隐隐将他拦住,十位地境,而疯魔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冷笑起来:“呵,你们要做什么?造反?”

“不是造反,只是想让你冷静冷静!”

那位地魔开口:“毕竟此事关乎我云原的小苦海传承!”

疯魔道人恶狠狠的笑起来:“小苦海?传承?哈哈哈,身外之物罢了,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就是因为你们总是顾这顾那,所以才坐不上小苦海之主的位置!”

“知不知道为什么六千五百年前是我来坐这个位置?因为长恨大圣和我一样,都是疯子!”

疯魔道人的笑容狰狞且可怕,那位地魔面色冰冷:“自你坐上小苦海之主,血坞确实是改变了很多,变得更加可怕,变得更加阴森,变得更加....贴近于苦海!”

“祖师确实是疯子,但是我们有一个疯子一样的祖师已经够了,若是再来一个疯子般的门主,我们怕是........有点承受不住。”

这位地魔意有所指,身上的气势澎湃,此时露出冰山一角的境界,居然已是稳稳当当立在天桥!

天桥地魔!

“凄狂子,你露出的意思,是即使不惜于法天开战,也要阻拦我的决定?”

疯魔看向他,眼中闪烁危险的光华,而那位地魔不发一言,只是四周几位地魔基本上都站起来,那是代表他们认同他的决定。

“好啊,你们长本事了.....那么要干涉我的决定,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法力到了什么程度吧。”

疯魔道人站起身来,气势腾起,那身上露出令人震恐的境界。

隐隐间,有一尊白骨法相从他身后升起,同时眉心内,亦有一尊白骨真灵开目。

“狗屁的传承!”

.........

红尘境。

法天之上传来浩荡声响,震彻乾坤,言明了第九轮的规矩。

“第三阵第八轮,八部八人,按气数高低排序,其一者李辟尘,其二者陈二生,其三者陆玄卿,其四者杜参天,其五者元炁子,其六者仲公冶,其七者奉天石,其八者人间世。”

杜参天是金魁本名,而仲公冶是贪狼星君的名讳,此时他们两人听得法天之上传来自己名讳,顿时眉头微皱,而后便是一脸无奈之色。

诸山河胜者定出参与第九轮的山河之主,此时八人归位,李辟尘自法天之中走出,顿时有数道目光投射过去,俱都是无言以对。

面对李辟尘,诸仙皆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是庆幸亦或是愤怒,还是恐惧,亦又是战意高昂?

不论如何想的,法天的声音没有停下。

“第八论斗法‘八部’毕!第九轮斗法‘归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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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汉之下龙伯出

“归墟乃为海中无底之谷,亦是万物终结之处,其大壑无尽,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最后都汇集到无底之洞,此在传说中,归墟之下,便是幽冥大海。”

“斗法终结,三十六处山河将陨,自斗法第一轮开始,诸山河从无到有,最后又归于虚无。”

“此最后一轮,八处山河落于大丘之畔,归墟之侧,山河之主须得想办法阻止自己山河被归墟毁灭的危难,而这当中,八位山河之主须得与一位存在论法,若是胜之则带走山河,若是败之则斗法落败,山河尽灭。”

“此中,当重现古老之景,此圣为真正存在之尊,并非虚幻之物,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法天的声音灭尽,最后一轮斗法终于到来,而八位山河之主各有心思,正刚刚听得法天罢语,乾坤之中却突然荡起巨大的烟尘。

一座无上神丘出现在遥远的天外尽头,上压乾阳,下盖阴土,其庞大程度,与另外一方作为天柱的峨眉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色的云霞萦绕,昏黄的光从大丘的另外一边升起,当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伴随着冲天的烟雨,看那身影横跨苍天,臂如大岳,步踏沧海,头在云霄,身镇当世。

巨人出现,他抬起手来,此时猛地一舞,那天上一片山河顿时被扯下半处,当中无数生灵惨嚎着落下,俱都被他所吃。

那座大丘的前方,整个人间之下奔起洪流,大水漫世,归墟渐渐显化而出,那最深邃的空洞内,居然真的传出了幽冥海的笛声。

“这是......龙伯巨人!”

陆玄卿看见那远方的巨人,待稍稍清楚,顿时面色凝重下来。

她走到紫霄天内,无声无息,而至她到了身侧,李辟尘才恍然反应过来。

“首座!”

李辟尘此时极其虚弱,正是抬起头来,好巧不巧的对上陆玄卿的那双眸子。

如漆黑的夜幕,又如彼岸的幽冥,李辟尘的眼中,望舒的光亮起,但羲和却是一片寂静。

阴阳双眸只亮起阴瞳,李辟尘微微失神,那就在这时候,陆玄卿伸出手来,在李辟尘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呢?”

陆玄卿的黑发顺着鬓角垂落下来,眼帘轻垂,那模样……隐隐的,居然有一种病态的美。

雨落花柔,红花彼岸。

这一拍惊醒了人,李辟尘猛地回过神来,同时心中顿时震惊起来。

清静经没有反应?自己居然失神了?

即使自己现在已经十分虚弱,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失魂落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辟尘的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看着陆玄卿收回手,那动作就像是很久不见的朋友。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

李辟尘心中无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陆玄卿则已经把目光投向远方。

苍衫赤麾,三千青丝飞舞起来,柔弱与英武并存,这确实是一位人间难寻的奇女子。

“你果然不能一直保持那种状态,现在的你极度虚弱。”

陆玄卿在叹,而后把话题转移:“龙伯巨人啊,神话再现了。”

龙伯巨人……

李辟尘在脑海中思索这个熟悉的词汇,似乎曾经在山海经中看过关于这个家伙的描述,但事到如今,那却是记忆有些模糊起来,想的不是太清楚。

“亘古神话传说中的巨人,高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丈,头顶着天,脚踏着地,八步之内便能跨过沧海,挥手便托起十万大山。”

“此圣乃是太古时代的生灵,不属于我们的大洲,古老的时代,我于《天荒蚀文·卷一》中看过记载,曾有龙伯巨人坠落云原,与天桥地仙战,打的大地陆沉,其尸被斩用以重塑大地,那一战中参战地仙有十,战死其三。”

“据说,三千六百大洲中,有一处大洲就是龙伯巨人扛着行走,遨游于虚幻中,踏于归墟之上,游与大壑之外,行在天河汉水之中,其以莫大法力支撑那片大洲不倒。”

“而据说中,那位最强大的龙伯巨人,正是因为与一位仙人论道失败,而自愿扛着大洲行走,那誓言化作枷锁,让他被大道束缚,没有办法脱身离去。”

陆玄卿缓缓开口,同时言道:“法天说重现古老之景,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的山河会化作大洲,若是龙伯胜……法天啊法天,这是要我们和龙伯巨人论道啊。”

“若是胜了他,则带走山河,若是败了则山河被吞,自己被他打出红尘,果然凶险啊。”

首座的话让李辟尘凝神以对,远方的那位巨人此时伸手,那一片高天山河被扯下,他张开大口,将那山河如吃大饼似的吞掉。

即使知道这些不过是虚幻的景色,但看见这种场面,仍旧是让人心惊肉跳。

李辟尘看着紫霄天外的情况,呼出气来,此时身体虚弱,魂魄萎靡,不能再随意出手,于是不由得一声长叹。

“看来这最后一轮,不好糊弄过去啊。”

陆玄卿微微一笑:“不怕,龙伯巨人虽然强大,但是这家伙终究还是虚幻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话说的就有些意思,李辟尘目光轻动,道:

“我现在身体虚弱,不能轻易动手,其余几仙山的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不能让天外的那帮人发现我的问题。”

李辟尘思索起来,现在的状态如果被天外的家伙们知道,那必然又要蠢蠢欲动,神道虽然都打下神印,但魔道还是逃了许多人的。

“你现在不能出手吧,那我来帮你便是。”

陆玄卿挽了一下垂在耳鬓的长发,目光看着远方:“好好休息,有我在。”

李辟尘点点头:“那便劳烦首座了。”

陆玄卿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忽得悠远起来,她叹了一声,又摇摇望了一眼那正在吞噬天地的巨人,随后便轻轻招手,将天时山河从远方拉来。

紫霄山河与天时山河聚首,而正是此时,极远的大丘上,烟云升腾起来,只见那位龙伯巨人开始清扫乾坤。

……

“最后一轮论道开始,八位山河之主,一位龙伯巨人,此时再现古老的神话景色,可谁又才是神话中那位胜过龙伯的仙人呢?”

远方的天域内,欺天子现出身影,看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的目光充满了考量的意味。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太古之时八卦主

巨人的身影行于天地,失去了山河之主的天地被他吃掉,随着他的行动,那大水蔓延的更加迅速,而归墟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远方的一处山河遇到了龙伯,当中有人露出身影,明明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手里却拎着一柄有些不相称的大斧,身边还跟着一只白毛细犬。

正是陈二生。

龙伯巨人走到他的山河前,抬手就要抓过去,然下一刻,陈二生的斧子轻轻晃动,顿时山河远去。

龙伯巨人抓了个空,目光微动,便看向陈二生,同时口中发出隆隆的声音。

“小人,你是这片山河的主人?”

他称呼一位山河之主为小人,事实上这些说也确实没错,以龙伯巨人的身材,寻常的修行人,哪怕是施展出法相也是远远不及的。

“龙伯巨人,你自息壤而生,居于黄天之原野,踏过沧海,挥手便抓下山河吞噬,可又能明白,你吃去一片山河,会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死?”

陈二生开口,望向龙伯巨人,后者站立原地,陡然是大笑起来。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巨大,吐气便如同狂风在呼啸,身子一动便是云霞震颤,此时他在开口:

“我问你,蝼蚁和青龙的区别是什么?”

龙伯巨人看向陈二生,而后又笑:

“你法力高强过我,你便是青龙,你的法力低微不如我,那就是蝼蚁。”

“我吃下肉块,难道还要问问肉块同意与否?我踩平蝼蚁的洞穴,难道还要向蝼蚁请教?”

龙伯巨人在开口:“即使是天崩地裂,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场大梦,看看两下,也就结束了,我只管我自己便好,何必顾忌你等喜好?”

陈二生道:“故此你对于我来说是大恶,既然我在此护佑山河,便是不能让你摧毁它。”

“你有力量却只知道肆意妄为,你有力量却不知感怀天地,不明道理,不明天意,一昧的肆虐,到头来连居住的地方也会崩溃。”

龙伯巨人:“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可是感怀天地又有个鸟用呢?毕竟天地又不能当饭吃!”

“此一时乐得欢快便是,何必去管明日?你快快让开,我吞下山河便走,且饶你一命。”

龙伯巨人伸手向着前方压去,陈二生摇摇头,手中的斧子猛地劈下,于是天地也被割开。

手掌停下,龙伯巨人站定,目光盯着陈二生:“好小子,也有点本事。”

“没有本事也就不敢和你对上了。”

陈二生笑,边上白毛细犬开口:“蛮子,蛮子,然而蛮子还打不过瘦子!”

龙伯巨人摇头失笑,此时抬起手来,顿时一片沧海连同山河都被拔起,他举起山河,对准陈二生就丢了过去。

这种情景难以想象,仅仅用言语是不能阐述的,那天地都在震动。

这惊天一掷让所有山河之主都看过去,陈二生举起斧子对准前方一划,顿时将那横贯高天的山河拦下。

“小子,我们来论论大道如何?”

龙伯巨人笑着开口,而后突然施起无上大法来。

……

“龙伯要论道?”

李辟尘看着山河之中发生的事情,连带之前龙伯一掌抓起沧海,丢出山河的情况也看的清楚分明。

“好家伙,果然是厉害无比的东西…………”

“等等,他要做什么?”

陆玄卿看向远方,此时那位龙伯巨人踏着风雷而动,看见天时山河与紫霄山,突然对准这边就出手了。

陆玄卿伸出手去,此时眼中升起幽光,一只手抓起云雾,把李辟尘的身影掩盖。

“这些龙伯巨人也太厉害了,是了,我想起来了,神话中龙伯巨人曾经钓起了支撑五尊神山的巨鳌,这个举动导致无数远古先民死去,最后天帝震怒,一招把龙伯们的体型削了十倍有余……”

李辟尘看着这景色,心中终于回忆起龙伯钓鳌的传说,但是那其中的龙伯可没有三百丈这么高。

“山河在被归墟拉扯……”

李辟尘看到了两处山河的动作,那些大水在轰鸣,要把一切山河都拉入最深处的无底深渊内。

陆玄卿伸出手来,轻轻一压,顿时两面巨灵碑落下将两处山河定住。

“首座……”

李辟尘唤了一声,陆玄卿摇摇头:“无妨,他还伤不到我。”

“小姑娘,狂言并不是好习惯。”

龙伯巨人的声音传来,此时山河猛动,陆玄卿瞳孔微微一缩,那两处被巨灵碑定住的山河顿时被拉扯过去,连带着高天也同时动起。

八片高天,八片山河皆被龙伯拉走,此时他将八片山河围绕归墟而放,连成圆环之状。

“天上天下,我无所不能,所谓力量才是一切。”

龙伯巨人看向八位山河之主,此时八位仙圣站定八方,隐隐约约,正好对应八卦的方位。

李辟尘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后抬起头,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眼前的景色似乎闪烁起来,李辟尘的面色微微变得有些苍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混元一气在躁动,八卦的威能与这方天地隐隐产生了共鸣,在李辟尘的眼中,包括自己都成为了八个卦象的一部分,而龙伯巨人踏在归墟之上,他是辉煌的阳气,归墟则是深邃的阴气。

阴阳,这最后斗法,还是不离阴阳。

“小子们!”

龙伯巨人看向八位山河之主,目光平视前方四位仙家,开口言语:“你们八人坐拥八片山河,归墟已开,没有山河之主坐镇的山河要被归墟拉入,彻底寂灭而死,但是我在这里大发慈悲,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的声音隆隆,宛如九天之上的神灵在言语,又似亘古的雷霆在轰鸣。

“我给你们一人一个机会,若是能说出让我办不到的事情,那么我便护送你们的山河离去,反之,如果你们输了,则山河留下,你们自己也要跌出红尘。”

他的话语吐露,而陆玄卿站在李辟尘身侧,此时眸子轻轻一动,开口道:“这个龙伯巨人有问题!”

“他知道红尘境,他知道自己是虚幻的。”

陆玄卿的话传入李辟尘的耳中,其余的几位仙家同样听到了,顿时皆是面色一变。

斗法中的生灵并不知道自己是虚幻的,但是眼前的这个龙伯巨人则是知道!

陈二生站在西南方位,此时听见陆玄卿的话,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同时回忆之前龙伯所说的话语。

【“即使是天崩地裂,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场大梦,看看两下,也就结束了,我只管我自己便好,何必顾忌你等喜好?”】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虚幻的,所以根本无惧么....”

陈二生的目光闪烁起来,此时龙伯巨人转动头颅,看向八位山河之主:

“这是第九轮斗法,我为无上存在,天地之间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你们可以一人提出一个问题,就如同刚刚说的,谁能提出我办不到的事情,那么他就可以离开,我亲自护送你等山河离去。”

“方位天地,其卦有八,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龙伯巨人开口,然而其余七位仙人没有反应,李辟尘听见他的言语,则是瞬间动容!

这是太初天太上混元八卦之法,更是自己的主要修行之法!

“这个龙伯......”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缩起,同时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然而疑问不曾落地,龙伯巨人的声音已经打断了思考。

“这提问的事情,便从最末尾的艮位开始吧。”

第六百四十八章 煮海焚天归墟震

艮位所居乃是奉天石,此时听见龙伯巨人的话,略微思索,随后开口。

“这天上天下,没有你做不到的事?那你,能将这片归墟永恒的镇压吗?”

他开口便抛出了一个终极问题,毕竟这第九轮便是归墟,若是归墟被镇压,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与这龙伯巨人论法了。

这个问题落下,龙伯巨人哈哈大笑起来:“有点智慧,但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如此说着,随后伸出手来,在海水当中一抄,顿时四面八方的水中都升起巨大的山岳,那些山岳挤压着,奔腾着向归墟轰去,只是刹那,那原本巨大到没有边际的无底深渊顿时合拢,化作一方大地。

众圣无言,奉天石笑了起来,而下一刻,龙伯巨人突然又挥手,那无数的山岳化作泥土散去,而大地再一次裂开,他挥手之下,重新创造了一片归墟!

“你——!”

奉天石的笑容定格在脸上,龙伯巨人笑了笑:“把归墟镇压,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拥有镇压归墟的力量,那么再重新开辟一个归墟又有何难?”

“你还是太嫩了。”

龙伯巨人的身子屹立在天地之间,随后对奉天石道:“你输了,我做到了你说的事情,所以你的山河,便投入这归墟中去吧。”

他伸手一扯,奉天石面色顿时一变,此时那坐下山河刹那远去,轰鸣着,伴随着山河内众生的哀嚎,最后尽数寂灭在那无底深渊之中。

艮位黯淡下去,发出山岳崩溃的声音,奉天石的身躯开始变成岩石,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深邃的无底深渊,最后长叹一声,化作光雨散尽。

剩余七位山河之主看见这一幕,顿时一股凉气从尾椎窜到天灵,这奉天石的妖道山河明明已经闯过了八轮斗法,却没有想到在这第九轮折戟沉沙。

而且一旦失败,立刻就要跌出红尘!

“前面的八论就算胜利了也没有用处吗.......保不住自己的山河众生,一切的斗法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前面的胜利都是虚幻的,没有意义......”

有人低声开口,此时艮位崩塌,龙伯巨人转向第二末位的卦方,开口道:“艮不成言,其道尽灭,此劳乎坎,坎为水,山崩水溃,请坎位的山河之主提问。”

他的声音轰鸣如雷,而坎位上是太虚山的金傀杜参天,此时他额头上隐隐渗出汗水,深深吸了口气,自嘲一笑。

“金生水,我这个太虚观魁可真是倒霉。”

他如此说了,而后看着眼前那撑天踏地的龙伯巨人,深吸口气,道:“你既然无所不能,那便焚天煮海吧!”

“能把天也焚烧殆尽,能把这一片的海全部煮的沸腾,把归墟内的水尽数蒸得炽烈灼热,你能办到吗!”

龙伯巨人听着他的要求,点点头:“可以。”

他的话落下,同时五指张开,一只手探下去,一只手摇摇举起,那整个身子就坐在海水当中,此时一道气息贯穿天上地下,那九窍之中同时喷出火来。

“呼——!”

一道火云被他吹出,腾天而去,刹那将整个高天都染红,于是众圣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就是天正在被撕裂,红尘的外部,那虚幻的混沌再度显化出来,连带着虚天也被撕开豁口,而原本的“天”正在熊熊燃烧,不时有“碎片”自天而坠落入海。

那一只手探在归墟之中,巨大的热浪突然从最深出蒸腾而起,那整片幽深的大海沸腾起来,喷薄着剧烈的热浪,升腾着滚滚的水泡。

焚天煮海!

龙伯居人两只手忽然对着海水与天空各是一爪,于是刹那,那天也被收下,那水也被拿起,他的掌中摩弄乾坤,天上燃烧着熊熊烈火,海水沸腾着在手掌之中翻滚如龙。

四面八方的世界变得昏暗与阴沉,但又有微微的黄云与光芒在游荡,七位山河之主看的惊骇不已,同时已经有人施展法术,确认自己确实还在三界之内。

“你要求的,我办到了。”

龙伯巨人看向太虚金魁,而后把那天丢在掌中,用力一揉,燃烧的天与沸腾的海都被碾了个粉碎,而龙伯居人吐出口气来,那气遮天蔽日,瞬间又化作一片高天,而归墟之内轰鸣起来,再度涌出大水漫世。

“诶......”

金魁苦涩的笑起来,下一瞬间,那山河离去,他的身子寸寸崩毁,忽然化作一片金水散尽,那水中升起点点光雨,最后消弭无踪。

太虚山的一位魁首跌出红尘,如此太虚山再也施展不得五行大阵。

只是瞬间,两个问题之后,便有两片山河,两位仙圣跌出红尘,毫无道理,虽然各自所在的山门其他仙人不会被牵连,但是这里的山河之主都是拥有莫大法力的关键之人,瞬间跌出两位,其余的六位山河之主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坎过劳矣,其道尽灭,鏖战乎乾,乾为天,水溃天裂,请乾位的山河之主提问。”

他的话语如同催命的神音,有五位山河之主向着那处望去,此时居在乾位上的,乃是太微山的贪狼星君。

剩余的几人,元炁子位于坤位,人间世位于兑位,陆玄卿位于离位,陈二生在巽位,而李辟尘在最后的震位。

但按照龙伯巨人口中说的八卦口诀,艮位奉天石引山崩,坎位杜参天引水溃,那么第三乾位者乃是贪狼星君仲公冶,是天裂。

“这是我们的死法吗.....真是可笑。”

李辟尘的面色苍白,气血此时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但是坐忘极境的负面影响还没有退去,现在仍旧虚弱的很。

不过这第九轮,也不用出手,若是输了,则瞬间就跌出红尘,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贪狼星君看向龙伯巨人,此时双目中隐隐充血,深吸数口气息,那声音隆隆,道:

“我要你.....自己从这世上消失无踪!”

“你办不到!”

仲公冶指向龙伯巨人,后者笑了起来:“你的想法不错,大智慧,没有比让我消失更让我头疼的问题了,不过,也仅仅是头疼罢了。”

“你当真要立下这个问题?”

龙伯巨人的话语中充满着考量,而仲公冶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忐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消失在此,只不过后面的事情,你们,可要自求多福了。”

惊人意料,龙伯巨人居然答应了这个事情,那下一瞬间,他的身子开始变得虚幻,只是那眉心当中,忽然有三道明光亮起。

而这三道光出现的一瞬间,李辟尘在震位瞬间看的清清楚楚,那眼中升起阴阳的光,此时看见那三道光明的尽头,居然是三位一模一样的龙伯!

“这是......!”

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陡然从心头升起!

第六百四十九章 曾见幽冥大海,曾见彼岸花开

三道光明震动,随着龙伯的消失,当中的一位龙伯光人闭上眸子,它的身子开始黯淡,同时,在李辟尘的注视中,位于黯淡龙伯左手侧的那个龙伯突然开始大放光明。

轰——!

推山填海的气息出现,一道龙伯的虚影重新显化出来,只不过他的目光,当中满是冰冷与无情。

“这....你失败了!”

仲公冶看见龙伯消失又出现,顿时怒斥:“你失败了,你并没有真正的消失!”

“以障眼法来敷衍我们,你......”

他的声音没有说完,此时他身下的山河突然开始震动,而后被归墟拉扯进去。

“不,你这是.....”

仲公冶愤怒了,他的头顶升起一道光芒,那是一颗星辰,正是贪狼当中传出咆哮,他的衣袍猎猎而起,此时居然要对龙伯巨人出手。

“愿赌服输,你已经输了!”

这位“龙伯巨人”的眸子中满是冰冷无情,李辟尘在震位看清了一切,顿时低声道:“不对,他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龙伯了!”

“贪狼的问题有漏洞,龙伯确实已经‘死了’!”

陆玄卿同样看着那巨人,缓缓开口:“是的......这一个应该是.....”

“道我!”

数位山河之主同时说出口来,而仲公冶的面色陡然一变,道:“道我....道我....原来是.....”

“刚刚的本我死去,所以道我出来.....所以刚刚才说自求多福.....”

他的面色连续变幻,而这位道我龙伯则是无情的代表,那二话不言,突然踏出一步,对准仲公冶就一掌劈下!

轰隆隆隆隆——!

天倾天崩,地裂地陷,那苍穹被斩开豁口,仲公冶被这一掌劈中,顿时头上星辰炸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那身后的天空裂开,横贯数十万里,而他带着苦笑,化作光雨落出红尘。

“乾天败落,其道尽灭,说言乎兑,兑为泽,天裂泽涌,请兑位的山河之主提问!”

这位道我龙伯站立乾坤之中,他的目光冰冷无情,而原本的八位山河之主此时只剩下了五位。

心中一片冰冷,兑位的人站起来,正是武仙人间世。

他的目光中满是凝重之色,面对这位通天彻地,简直如同天仙大圣般的龙伯巨人,此时人间世突然感觉到,即使自己拥有当世第一的武力,在他的面前也和最弱小的蝼蚁没有半分差别。

生死皆不由得自己,就好像自己等所谓山河之主操纵山河众生一样,又好像之前开天至尊李辟尘连杀神魔二道,上击九天,下镇九州,直打到天地失声,无人感应。

这当中的要意,无非就是因为他们够强。

“我还是太弱了。”

人间世盯着龙伯巨人,此时天上的四位山河之主盯着他,都是沉默下来,不知道人间世会提出什么问题。

但眼下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得到这个巨人,连自杀这种问题都已经失败,还有什么能难住他呢?

在这片天地中,他似乎真的是无所不能。

人间世沉默良久,在思考新的问题,而那位道我龙伯并不急躁,只是冷冷的坐在原地,那面上毫无半点情绪。

三我之中,道我是最无情的体现,也即异常接近无名所说的“至人”,故此也是绝对冷静。

“我要.....”

人间世开口了。

“预知未来,你能知道这九玄论道,最后的排位吗!”

他开口了,这又是一个极其重磅的问题,而那位道我龙伯听到人间世的提问,仅仅是沉默了三个呼吸,而后便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能!”

他把话落下,此时眼中泛起莫名的光,那刹那之内,人间世与龙伯巨人四目相对,陡然浑身一阵,那就好像看见了无数的岁月从他眸中流淌而过,紧接着,人间世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剧颤!

他的身子踉踉跄跄,连续退后了几步,此时感觉脑海中似乎多了什么,那抬起头来,迷茫了数个呼吸,随后面色就变得极为复杂。

“什么,他真的能够预知未来?!”

有山河之主看见人间世的表情,顿时震惊了,而人间世转过头去,看向最后的四位山河之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刻,龙伯巨人那无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兑难言说,其道尽灭,不得语,不可说,致役乎坤,坤为地,泽涌地陷,请坤位山河之主提问。”

他的话语落下,人间世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那两只眸子陡然睁大,而后便黯淡下去,只是后来,他的身躯中喷涌出粘稠的水,带着一团又一团的雷霆与红云,将他彻底包裹,最后化作光雨灭出红尘。

太伤山中最强的武圣跌出红尘,这对于武仙们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原本第九轮是想要让最强者参与,能够多获得一丝胜机,但此时却没想到,这第九轮成了所有最强者的坟墓。

“我不甘心,难道就要在这里跌出去了?”

“所以,人间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到底要说什么!”

元炁子与陈二生目光闪烁,此时到了坤位,而坤位正是元炁子。

“你....”

他看向龙伯巨人,略微思考,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他开口:“此方天地中,既有归墟,可有轮回?既有归墟,可有冥海?那死去的虚幻众生,究竟去了何处?”

“我......”

元炁子的话没有说完,出乎意料,龙伯巨人居然先一步开口了。

“我也曾到过幽冥,也曾渡过大海,也曾跨过三山,也曾叩过天尊,也曾踏过轮回,也曾越过金桥,更也曾看过那........彼岸花开。”

龙伯巨人开口,语惊乾坤,而元炁子陡然一惊,还没有说话,龙伯巨人已经开口:

“你所想的,我大概知道,冥海无水?轮回不转?亦或是幽冥散尽?我且告诉你吧,曾经我与那大天尊有过三个约定,你若是敢提问,我就敢勾连幽冥,那大天尊的手段,绝非你可以想象。”

“只是我勾连了幽冥,最后的恶果,要应在你的身上,你若有胆,便问吧。”

“小子,做好决定,便不得反悔了。”

元炁子突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惧,再一次从心中回忆起法天的言语。

“此圣为曾经真正存在之尊,此时再显古老神话之景。”

这龙伯巨人知道自己是虚幻的,但同时又是过去真正存在的人,他的力量无穷无尽,此时说出的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元炁子僵在原地不能动作,龙伯巨人平静且冰冷的看着他,那开口催促。

“你没有问题了吗?”

第六百五十章 无能之人养万物,离火熊熊照世间

无情的声音震天撼地,不仅仅是元炁子,连带着剩余的三位山河之主也是沉默,感受到了无可比拟的巨大压力。

“我的问题......”

元炁子的额头上渗出硕大的汗珠,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同时眼中闪过无数的绚烂光彩。

如果提出了幽冥,那么最后的恶果便要应在自己身上,这是不是说,即使自己提出问题,说让幽冥海中无尽魂魄尽入人间,这也是办得到的?

这个龙伯巨人不是在夸海口,因为此时的他是“道我”的体现,对于无情的“道我”来说,世上的任何问题只存在两个答案。

是与不是,能与不能。

“呼.....呼.....”

元炁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就在这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于是转过头去看向下方,见到那无数的山河子民在对着上苍祈祷。

那都是在祈祷他。

众生不愿意死,但面对这种可怕的天难,他们已经无能为力,最终只有祈求与天神,祈求那天上的诸位至尊,却不晓得,至尊们也是自身难保,何以再去护佑他们?

可既然将他们创造出来,又不去管控,这不是大罪孽么?

“众生在恸哭。”

元炁子看见了,也听见了,他此时沉默下来,那身躯中的气息一降再降,宛如将要寂灭一般。

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元炁子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至尊。

修行的路没有尽头,强者不会等你成长起来再与你对弈,危险会被扼杀在萌芽当中,而遇到无礼的强者,强行的赌斗,就如同这一次的论道一般,谁也没有料到第九轮斗法会是这样的情景。

“我无能啊。”

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似乎明悟了什么,那叹出口气,突然化作一道光华落下了天域。

没有必要再提出那种问题,龙伯已经说过,自己与那幽冥海的大天尊有三个约定,而天尊的手段绝非自己可以想象,哪怕说出不愿众生沉沦的问题,对方也能想到办法完成。

但这当中,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是任何一位仙人,乃至一片福地都无法承受的。

所以不能说,所以没有问题了。

他降临到山河之中,那众生惊喜的看着天上的至尊落在人间,纷纷叩首,而元炁子看向天上的龙伯巨人,朗声开口。

“我没有问题了!请赐我一死!”

他的面容变得极其坚毅,而后又开始有些狰狞,龙伯巨人看见他的动作,于是点点头:“那么,你便上路吧。”

一言落下,天地落法,于是元炁子的身躯化作泥土融入大地,有点点光雨升起,跌出红尘。

而那片山河最后也被归墟拉扯,最终化作寂灭与虚无,彻底消失在三界之中。

天地茫茫,大海寂寥,龙伯巨人横立苍黄之间,而八方卦位,最后只剩下三个方位。

他的声音再一次的响彻了起来。

“坤养万物,其道尽灭,难以明叹,相见乎离,离为火,地陷火熄,请离位山河之主提问。”

龙伯巨人看向离位的仙圣,此时那位置坐着的,正是陆玄卿。

所有的人都提起一口气来,而在阵外,看着第九轮开始的诸多天外神山中亦有目光传来,他们的心神在蹦跳,在惊惧,同时亦有许多人庆幸,得而自己没有进入第九轮,这样一来,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进入第四阵了。

“与那开天至尊的约定反而救了我们一命,这种情况下,谁吃饱了撑得才会强行干涉?”

有神灵发出庆幸的话,那言语当中俱是莫名的感慨。

回到第九轮斗法的天地中,此时李辟尘看向陆玄卿,陆玄卿回望了一眼,点点头,又摆摆手。

“首座....”

李辟尘的目光中有着一抹担忧,而陈二生的目光中则是充满了考量。

“小姑娘,该你了。”

龙伯巨人开口,其声隆隆,而陆玄卿此时吐出一口气去,那双漆黑如夜幕的眸子望向龙伯:“有了之前那么多仙人的经验,这一次,我要提问了。”

龙伯不语,只是看着他,那神情漠然,似乎充满信心。

“我要说.....”

陆玄卿开口了。

“不要你焚天亦不要你煮海,不要你搬动云霄亦不要你毁天灭世。”

“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玄卿的话落下,所有人都凝神以待。

“请告诉我,你与大天尊的三个约定,是什么?”

她把问题说出,而就是这一瞬间,龙伯的眸子中陡然升起滔天的震怒之色。

于是天地都在摇晃,陆玄卿站立乾坤,而龙伯虽然震怒,但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那眉心当中光华渐渐升起,此时在道我的一侧,又有一道光明显化,那是刚刚逝去的本我,此时重塑归来,再度取代道我的位置。

原本的龙伯巨人出现,身影在虚幻与实质之间交替,待到道我的龙伯逝去,本我龙伯笑了起来,随后对着陆玄卿开口。

“敏锐的观察力,你赢了。”

后面的三个字落下,震的天地之内陡然大哗!

“三个约定是不能说的?!”

李辟尘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想到那么远,此时回忆一下,确实发现,龙伯巨人在面对元炁子的问话时,那多说了无数的话语,确实是显得不正常了。

特意点出了大天尊的三个约定,告诉元炁子自己能够做到他思考中的问题,但是这三个约定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说,他自己也没有告诉元炁子。

“首座也是在赌!”

李辟尘明白了,陆玄卿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实际上还是没有把握的,这是一局豪赌,如果成了自然无事,如果输了那就同样跌出红尘。

但是因为有自己在,所以她才敢赌一把。

现在她赌赢了!

“轰隆隆——!”

山河被拔起,陆玄卿被龙伯一道云气托起,此时那山河离去,当中众生脱离她手,此时大片的山河汇聚成一道气数,当中的诸多生灵尽数化作虚无,只是那光华凝转,最后气数归入眉心,而山河草木,肉身之流,皆汇成一颗金丹。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恭喜你,你赢了。”

龙伯巨人大笑着开口,随后又言:

“离光耀世,其道升天!齐世乎巽,巽为风,火熊风尽,请巽位山河之主提问!”

第六百五十一章 千秋梦尽言于此,敢问至尊归乡时

巽,震。

巽为风,震为雷。

此时这片天地之中,只剩下陈二生与李辟尘,龙伯巨人的声音回荡天地,在告诉下一位山河之主,提问的顺序已经到了他的头上。

巽位是陈二生。

“陆玄卿啊陆玄卿,多谢你了,我终于找到了龙伯巨人的死角。”

陈二生敲了敲脑袋:“前面那么多的仙圣铺路,直到你这里,终于露出了端倪,你果然不愧为天下有数的女子,冰雪聪明。”

“我自叹不如,不过这一次,就让我捡一下你的便宜吧。”

陈二生笑起,对龙伯巨人道:“敢问龙伯,你现在是生还是死?”

他已经明白了关键点,之前所有的人都被龙伯的那无所不能力量蒙蔽,看不见云雾后面真正的高山,事实上,陆玄卿问了一个问题,即使是李辟尘也不过是想着,或许是那三个约定不能说,而陈二生在这个问题上,看的就更加的远了一些。

他的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同时,虽然口中说着占便宜的话,但事实上,同样是在赌!

龙伯的巨人不能告诉旁人关于他自身的任何事情!

约定还可以说成是天尊不许乱讲,亦或是有誓言压制,毕竟大圣都凌驾于天道之上,那么天尊的境界已经高远到不可计量,可陈二生认为,即使龙伯巨人被天尊下了“封口令”,但也不至于被陆玄卿问道的同时,那“道我龙伯”突然发出震动天地的愤怒气息。

这是有大古怪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戳到了“死角”。

故此,除去约定之外,陈二生选择了赢面最大的“生死论”。

法天的声音就像是提示一般,特意说明了“此圣是真正存在之尊”,那么各位仙圣都俱有考量,但最后他们都失败了,而陆玄卿成功了。

这就值得思索了,这当中,陈二生把这个问题延伸出去,关键字在于“真正存在”。

这个龙伯知道自己是虚幻的,这同样是一个关键点。

虚幻与真实,事实上就是“生与死”。

陈二生看向龙伯巨人,而龙伯此时沉默下来,那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足足过了有十个呼吸,他才缓缓的开口。

“你这小子,看的也挺仔细,给你乘虚而入了。”

这句话说出来,陈二生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龙伯不能回答他自己的任何事情!

“什么焚天煮海,让自己消失,预知未来,这说白了都是回应别人的要求,但是如果涉及到龙伯自身的秘密,那他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既然说不出就是办不到!”

陈二生下了定论,那白毛细犬在他身边嗷嗷叫唤起来,对着龙伯耀武扬威,而龙伯并不在意,此时挥挥手,一道云气将陈二生托起。

“罢了,给那女娃娃找到了破绽,没想到你这个小子,居然还会举一反三,你赢了。”

龙伯摆手,那山河汇聚,同样化出一道气数与金丹,陈二生取了金丹,对着龙伯大笑拱手,最后消失在天地之中,被送出了这第九轮斗法所塑造的乾坤。

九霄云外,那些神山仙土当中沉眠的强者都说不出话来,有人愤怒的呼啸,有人无奈的叹息,亦有人大笑着,为之前出阵的山河之主默哀。

任何真相都伴随着牺牲,第九轮危机四伏,直至到了最后关头,居然被人掀开了幕布。

龙伯巨人吐气成风,那大风吹过大海,震起滔天的大浪,此时的他在笑,但同样的,这最后的一轮斗法还没有结束,此时在乾坤内,还有一个人。

震卦李辟尘。

“巽卷云霄,其道入天!帝出乎震,震为雷,风起雷落,请震位山河之主提问!”

龙伯巨人如此说着,同时看向李辟尘,道:“这最后一轮,给你这个小子讨得了便宜,前面两人已经为你大开方便之门,现在轮到你了。”

“这算是白送给你的胜利。”

龙伯巨人的秘密被揭开,而李辟尘看向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问你的事情,我要问的是另外的问题。”

李辟尘想到了很多,同时心中同样升起一个赌注来。

那是潜藏在内心深处数十年的夙愿,此时有一位自称无所不能的人站在身前,那么太华山中,首座已经胜利,即使自己输了,也没有大碍。

那么,不如问一问吧。

.........

“什么,他要做什么?”

“不问龙伯自身?傻子吗?”

九霄天外的声音在回荡,在交织,那些观战的强者看见这一幕,顿时哗然起来。

“白送的胜利不要!”

“开天至尊被撞坏了脑子?”

有人恶意的开口,而也有神灵漠然:“他自己追寻陌路,明明能给太华山多加一份气数,此时居然要自毁城墙,简直荒谬不可言。”

“之前他镇我神道百神,打的天毁地裂,逼我神道低头,此时他若是坠出阵去,正好出了一口恶气!”

“不错,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几位神灵在呓语,而另外一处,魔道之中传来恶意,之前被打的苟延残喘,此时听见李辟尘自己放弃胜利的机会,顿时纷纷嘲笑起来。

正面交战,他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李辟尘的对手,之前那十二道声音仍旧如同索命的幽冥笛声萦绕九霄之外不散,哪怕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也会发自内心的产生颤抖。

一人一钟,十二掌落,于是神道俯首,于是魔道远遁,就连仙道的强者遇到他,也不敢多战半分,离刻拔剑自刎,这种威势已经不是一位天骄能够对抗,至少要全部的仙魔神联合起来才能将他镇下红尘。

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故此,他于三界红尘之内,至少在九玄论道的时候,他是无敌的。

诸多强者憋着一口气,之前被李辟尘所镇压的恶气此时都散发出来,他们盼望着这个怪物跌出红尘,只要李辟尘出局了,后面的数场论道,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但同样,帝乡神中,白玉京看见这种情况,不由得感到一丝可悲。

即使天下的所有神灵魔道合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在三界之内,甚至只能期盼与他自己失智落出红尘,而不敢亲自过去动手,哪怕打个照面都是心惊胆颤,这已经说明,神道与魔道,早已吓破了胆子。

“可悲,可怜,可叹.....”

白玉京长叹一声,闭上了眸子。

.........

龙伯巨人站立乾坤,看向李辟尘,高声开口:“你不问我的事情?你可想好了,若是问了其他的问题,我办到了,那么你....可就彻底输了。”

“我知道你,你是开天的至尊,你在震卦,因为气数最高而留在最后一位,这是特例,其他的人都不是如此。”

“那么,如果你做好了决定,你就问吧,机会只有一次。”

龙伯巨人开口,眼神之中露出可惜与无奈。

李辟尘望向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变得迅速了一些。

于是,那话终于说出了口。

“你能让我.....回到我出生的故乡吗?”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太上一化明于世,天上众生狂且痴

这个问题落下了,天上传来嘲笑的声音。

然而在乾坤内,龙伯巨人却是沉默了下来,而后双目中升起疑惑的光华。

“仅仅是这个问题?”

龙伯巨人似笑非笑,而李辟尘看向他,点点头:“你能办到吗?”

“我当然.......”

龙伯巨人的神色轻松,他向着李辟尘探出手去,然而那五指压到一半,顿时整个身躯都僵硬了下来。

宛如光阴在这一瞬间定格了,李辟尘发现,连那风与水都停止了动静。

龙伯巨人的目光中升起迷茫与疑惑,而后便是了然与震惊,最后他收回了手,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这时候,风与水重新开始活动。

李辟尘不解的看着他。

“小子....”

龙伯巨人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李辟尘点头:“龙伯请讲。”

“好,我问你,就是现在,如果我和你说,现在,现在我立刻就能够把你送回故土,那么你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这个问题是在反问,而龙伯把话落下,李辟尘却是笑了起来。

“那当然是不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反问,龙伯巨人瞪起了眼睛,看向李辟尘,语气有些奇怪,更充满了不解与疑问。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还想回去吗?为什么现在能回去,又不回去了?”

龙伯巨人询问,他的目光中的满是奇怪,更充满了看傻子般的神情。

李辟尘仰起头来,那五指抬起,随意的施展了一道雷光。

那雷光就像是龙一般在跳跃,李辟尘看着那道雷光,挥挥手,又让它散去了。

“龙伯前辈.....”

李辟尘道:

“你如果说能把我送回去,那么我只需要这个答案就够了。”

“我从故土到了这里,天上天下,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开始有些坎坷,有些性命不保,但后来我也算是得了正果,入了仙山,有了师兄们的教诲,得了掌教的指点.....那些道理,那些法术,那些.....朋友啊,师门长辈什么的.......你说能把我送回去,又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因为我只是想....问一问罢了。”

李辟尘笑了笑。

“前辈,我在这里,也受了许多的恩,如果不还这些恩,甚至,现在是九玄论道,我抛下宗门直接就自己离开,那是大不义,说的通俗点......就是没有良心了。”

“人人心中都有过不去坎,我心中同样也有。”

“前辈说能把我送回去,辟尘在这里多谢前辈了,因为有了这个答案,这就已经够了。”

龙伯看着李辟尘:“但你还没有把话说全,为什么够了?”

李辟尘挥了挥衣袖,笑道:

“因为前辈今日达到的境界,来日我同样可以达到,前辈既然能把我送回去,那么等我从九玄论道之中出去,潜心修持,终有一日,我会站的比前辈更高!”

李辟尘的目光中闪烁起惊人的光明,那语气铿锵的落下,而龙伯则是瞪大了眼睛!

“终有一日,我会站在大圣,乃至于大圣之上的位置,我能逆转时光,我能肆意游走于过去未来,我能横渡岁月长河,因为我已经见过了一个这样的人!我从你这里想要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答案’罢了!”

“我终究会回去的,不论是千年万年,只要我站的够高,终有一日我会回去的,这是我的执念,是我修行的方向,但,不是现在!”

“大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多谢龙伯前辈——我去也!”

语出惊人,那气魄震动乾坤,连带着九霄天外观战的强者们也同时噤声。

他们无言以对,全部目瞪口呆。

李辟尘大笑着,此时把山河内的风昊风希带走,又自己落在山河之中,此时剩余八位人祖看见至尊降世,俱都叩拜下来,而李辟尘看向他们,各自从他们身上取了一道气息,最后开口:

“诸位,我与你们一同赴死。”

李辟尘对着八位人祖躬身,而八祖顿时叩拜下来,连称不敢。

八位人祖,一位至尊,此时站在紫霄山河内,那看着远方的归墟越来越近,俱都笑了起来。

“等等!”

忽然,天上踏下光芒,龙伯巨人出手拦住山河,随手把归墟拍灭。

他看着李辟尘,沉默半响,才缓缓道:“你是个有意思的小辈。”

“世上新人赶旧人.....说的不错,说的不错,不愧是太上一化!”

......

龙伯巨人道破了辟尘的身份,而这四个字传入高天,那些神山之中无数的强者迷茫起来。

他们不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太上一化?”

“什么东西?”

无数人疑惑不以,而仅有几位在此时陡然睁开了眸子。

“他是.....!”

“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难怪我们打不过他!”

“天意!”

有人面色颓然,猛地坐回神山,似乎收到了什么打击,而这当中,白玉京透过黄云白烟看向乾坤内的李辟尘,那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末了长长一叹。

“太上.......太上啊——!”

白玉京的语气带着愤愤与无力,他似乎要宣泄什么,仰起头来,那俊美的面容上全都是无奈与慨叹之色。

其余的神山中,这几位明白四字含义的神灵俱都泄气,他们似乎放弃了什么一样,而那些不明所以的神灵没有看到他们的颓然神色,仍旧在各抒己见的胡乱猜测。

至于魔道,当中同样有人面色大变,那目光在闪烁了数下之后,当中杀意沸腾起来。

“太上...太上!这一代的化身是魔敌....这这...这绝不能让他活下去!”

他的身躯都在颤抖,气息粗重无比。

........

“前辈果然,是那‘卦’的上一代主人?”

李辟尘看向龙伯,那声音低沉,传音道:“不知道晚辈说的对不对,前辈也曾经是‘混元’?”

龙伯巨人沉默下来,他看了看李辟尘,摇摇头:“不能说,不能言。”

他不说,但李辟尘在心中已经将他认定。

“诶....不能说....”

然而龙伯巨人仍旧在叹息,他似乎在极力否认这件事情,同时对李辟尘开口,语气平缓下来,又带着苦笑与无力。

“你的问题,我办不到。”

语落之下,石破天惊。

李辟尘抬起了头。

龙伯巨人的面上泛起苦涩:“你这小子,你赢了,你走吧,你的问题我办不到。送你回故乡,这个问题,这个要求,这个世上确实是有人可以做到的,但是我不行。”

“这次是真的不行,诶,原来我也不是天上天下什么都能做到的,我也有无力的地方,你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我的力量,你走吧。”

龙伯巨人看向李辟尘,末了长长一叹。

“世上新人赶旧人,你说的很好,我终究只是前世的亡魂,你终有一日,会成为大圣之上的存在,你的光,或许真的会照耀三千六百大世,可惜..........我看不到了。”

“小子,保重了,我去也。”

龙伯巨人把话落下,最后仰天而笑,那身子渐渐虚幻,最后彻底消失于天地。

而山河腾起,化作金丹,李辟尘眉心中被点下一道气数,同时候,那龙伯巨人消散的地方,留下了两个黯淡的篆文。

这篆文落在了李辟尘的手中,最后彻底融入了进去。

......

白衡山无相道人所立于天上的石碑处,那留下了三个金色的名字。

其余诸圣,在第三阵中全部落败,有的已经跌出红尘,有的则没有,还在天外留存。

但毫无疑问,这第三阵的斗法,他们都失败了,留下来的还可以参与第四阵,但出去的,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九玄论道,第三轮斗法,毕幕!

第六百五十三章 者嚣:九玄论道第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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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黄粱大梦尘嚣盛,斧劈天地挂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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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炎青唤法无何罔,天上旷野人世荒

“哇——哇——”

粗劣且嘶哑的声音回荡起来,在荒凉的旷野上传荡的格外之远。

黑色的乌鸦飞过天阙,那即将落下的大日如同一团烈火般熊熊燃烧着,将天地都染成血红。

某个人在泉水当中醒过来,他睁开眸子,看见那遥远的云霞,绯色的,金色的,赤色的。

哗啦——

他坐起了身子,衣衫湿透,在水塘中,四周有鱼儿从身边游过去,这个人的目光中生出迷茫之色,但很快,他就被另外一道声音给吸引过去。

“天上人,你醒了吗?”

声音有些沙哑,这个人转头四下看去,那于水塘的边缘看见了一个坐在哪里一动不动家伙。

“你叫我天上人?”

这个人开口询问,语气之中带着疑惑,而那个人的模样也被看得清楚,此时见到的,是浑身上下苍白无比的一个....人。

“当然是天上人,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不就是天上人啊?”

他这么说着,又指了指自己:“我是石中人。”

“石中人?”

苍白之人称呼自己为石中人。称呼这个人为天上人。

天上人的眸子中露出疑惑:“什么……是石中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人揉了揉脑袋,而石中人点点头:

“你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本来正在发呆,却被你吵醒了。”

“既然你也清醒了,那就赶快离开这里吧,不要打搅我的清静,我要继续发呆。”

石中人指了指远方的旷野,天上人愣愣的看着那远处,突然,眼中的光华开始汇聚,那一片又一片莫名的记忆开始苏醒。

光影灼灼,天上人的眼中,开始闪烁起无数的景象来。

.....

有背着剑的灰衣道人,有负着扇的白衣仙家。

有戴着斗笠的青袍渔子,有持戈擒鹤的天上雷公。

有豪情饮酒的奇异女圣,有捆着口袋的松下仙人。

有穿着破烂衣衫的无心客,亦有身藏剑骨的女仙真。

有踏过红尘的墨麒麟,有横渡万水的青鳞骏。

有抬起玄黄的大枪,有挥来日月的鎏金镋。

有刻下山河的银刃,有映照三山的三清光。

有背着行囊的傀儡,有饮下敬酒的乞儿。

有翻海闹江的白龙,更有黑路尽头的鬼将。

有穿着火红嫁衣的龙女,也有苍衫赤麾的玄女身。

有一盏莲灯于黑暗之中亮起,有一盏黑皮的灯笼跌落在地。

有紫气从东天而落,有玉蝴蝶自人间飞起。

有猛虎咆哮山林,有青狮吼遍乾坤。

有一口大钟横压天地。

于是人世皆显圣影。

.....

天上人捂着脑袋,正是这一瞬间,眼中所有的虚幻影响最终都消失不见,而仅仅留下一个人坐在那没有上下四方的混沌世界中。

他开口去,吐出九个字来。

“知清静,悟混元,破大梦。”

九字如雷,振聋发聩,天上人陡然清醒,再看向那虚幻的人影,却是瞳孔猛地一缩,开口言道:

“武炎青!”

不知为何而呼喊出的名字被石中人听见,振聋发聩,他顿时被吓了一跳,再看天上人愣愣的表情,立刻便没有好脸色给他,直接推搡道:

“去去去,鬼叫什么!”

石中人不满的看着天上人,而天上人此时渐渐平复下来,再看向四面八方,只是眼中充满了惊奇,而后便又望向石中人。

“天上人,有毛病!”

石中人这么说着,而天上人则是向他询问。

“石中人,你没有名字吗?”

天上人询问他,而石中人古怪的看向天上人:“我本就没有名字,石中人就是石中人,你也一样,天上人,你难道有名字吗?”

“不对,石中人就是名字啊,我在说什么呢?”

石中人摸了摸下巴,而天上人张了张口,突然道:“不能说名字吗?”

“天上人就是你的名字啊,就像是我叫石中人一样。”

他的说辞突然改变了,但神情告诉天上人,他并没有在说谎。

天上人心中莫名一惊,随后微微沉默,又对石中人询问。

“你有见过其他的人吗?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叫石中人,天上人?”

“是啊,我见过的,他们吵吵嚷嚷,十分烦人。”

石中人点点头:“在你之前来时,我见到了一个断肠人,一个失魂人,一个楚木人,还有一个恶心的仲买人。”

石中人如实说着,天上人便问:“那他们现在去哪里了呢?”

“去了远方的尽头,你向着那边走,走啊走啊,大概看到云海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人间了。”

石中人开口:“旷野的尽头是人间,经常会有你们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打搅我的清静,最后他们都会去到人间,那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天上人看了看远方,略是沉吟,又询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世上哪里,或者说人间亦或是旷野,之中何处有一棵巨大的黄粱木?”

“黄粱木?那是什么东西?旷野之中只有铁山木,三三两两的,我没有见过什么黄粱木。”

石中人如此说着,而后摆摆手:“你走吧,别在这里打搅我了,我很烦,我要静静。”

他这么说着,而后又发起呆来。

这时候,似乎隐隐有询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你为什么要发呆?”

为什么发呆?因为自己是石中人啊,石中人本来就应该发呆啊。

石中人没有回应这个无意义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天上人的声音,于是选择了无视,而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度响起。

嗯,终于安静了。

石中人如此想着,那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而天上人已经离开了。

.....

“天鸡唱舞,梦熟黄粱....”

“这里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烂柯棋局?!”

天上人想起了一切,此时心有余悸,同时回忆起当时法天上传来的话语。

者嚣,此是掩饰之意,浮生一场大梦,谁若是能从梦中清醒,谁便能入第五阵。

但现在自己醒来了,为什么不能从这大梦之中破出去?

天上人正是李辟尘。

“我总有一种感觉,所谓的破梦没有那么简单,入局是掩饰,出局也应该是掩饰.....而且似乎,这里的人没有名字?”

“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人间之内充满了‘人’?”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中升起,李辟尘忽然回忆起在第二阵时遇到的那个烂柯弟子,当时他施展了一个法术,呼唤出一个金色的大镯,当中酝酿的是全部的红尘之景,能勾勒人的内心。

这里是黄粱乡,这里是烂柯世。

旷野看不见边际,人间还不知道在哪里。

李辟尘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寂寥感。

这里没有“仙”。

这里只有“人”。

第六百五十六章 颠颠倒倒众生欢,白衣黑衣人间转

天穹压四野,风起阴云现。

大日已经落了下去,荒凉孤寂的旷野之中,有石中人口中所谓的铁山木矗立在此,似乎是专为迷路的行者而设立的指路标。

巨大的铁山木长得极为粗犷,树身的纹理大块大块的纠缠在一起,树的灰叶盖垂落下来,把枝干都压的弯曲,远远看过去宛如一个小土丘,灰黑灰黑的。

但入了夜幕,这里的恐怖感就渐渐浮现了出来。

没有声音就是最大的恐惧,这是名为“孤独”的恐惧,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感到害怕,这正是因为未知的“不可控”性。

李辟尘的指尖露出火苗,看着那太阳坠入远方的净土,按照石中人的说法,太阳落下的方位,正正好好,就是人间。

武炎青的幻影出现了,让李辟尘堪破了大梦,那九个字是在他最后一次见李辟尘时所说出来的赞誉之词,在这第四阵者嚣的世界中,反而成了李辟尘清醒的契机,但即使是清醒了,李辟尘也仍旧没有从这里出去。

掩饰,掩饰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心。

天上人,石中人,楚木人,断肠人,失魂人,仲买人.....这里的生灵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们全部都是“人”。

第四阵是天柱山烂柯地为阵主,而烂柯之法源自于天,黄粱之下观棋不语,烂柯祖师一场大梦醒来得黄粱之术,又以黄粱推衍南柯,天上的神木中,烂柯祖师站立观棋的那棵树唤作“黄粱”,而同样,有一棵和黄粱相对应的树,唤作“南柯”。

天柱山之镇地法兵为“烂柯棋局”,此宝之中关押无数游离魂魄,有善有恶,他们自己组成一世,衍化四时风霜,衍化生死轮转,那魂魄死去,化作婴孩儿从头再来,故有外山之仙曾经放话,说烂柯地正是在借助棋局推衍幽冥海的“道”。

虚幻之世之中,众魂不知自己虚幻,心念蒙蔽,久久不知,那恶魂在当中轮转渡化,连续十个人世过去,便化作善魂,重头开始。

而在烂柯棋局中,藏匿着无数黑白的子,凡白子落下,便是外界百年,盘内一日;凡黑子落下,则是外界一日,盘内百年,可谓颠颠倒倒,无有无常,玄奥难说。

李辟尘对于烂柯地的了解不深,但是知道烂柯棋局有重衍一片虚幻乾坤的力量,此时这黄粱乡诡异,李辟尘心中暗思,若参照太华山祭出三十六天罡刀,这黄粱大世说不得也是天柱山藏着的什么祖师兵器所化。

“我有太上嫁梦的心法,这里是梦中的黄粱乡,那既是如此,我在梦中应该是‘无敌’的才是。”

第四阵醒来但却不能出阵,虽然奇怪,但李辟尘试验了一下,于是身子变得飘飘忽忽起来,那一瞬间游荡于旷野之中,想要飞起,立便是乘风御气,而一道念头转过,想要坐骑,云烟一升,那地上便化出一头毛驴。

至此李辟尘确认了,嫁梦法在梦中确实是无所不能,至少自己是如此。

旷野尘埃四气起,心念若无尘埃便是自在归处,然人世便是尘埃汇聚,故才有红尘之名。

李辟尘行了许久,那黑夜压世,前方旷野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影子。

影子飞行在天,李辟尘行与天上不停,直至见到这个人,眼中光芒乍起,才看清她的模样。

“刺眼刺眼!熄了你的灯笼!”

那个少女胡乱的挥舞着手,李辟尘没有听她的,而是询问:“千古昼夜,苍茫旷野,敢问人间何往?”

“人间何往?你是问路的?是了是了,你是问路的!”

少女叽叽喳喳起来,她的背上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看上去像是鹰又像是鹤的羽,李辟尘从石中人的话中推断出这个世界的人都处于梦中,简而言之就是脑子不正常,所以也不用那么详细和他们解释什么,想要做什么直接去问就可以了。

少女的模样很漂亮,但是她出现于夜晚,而且还长着禽鸟的翅膀,这让人心中有些发毛,但李辟尘现在清醒,如果说黄粱乡中没有仙,那么李辟尘就是唯一的一个“仙”。

阴阳的光在转动,李辟尘看清她的真魂,那是一个迷茫的影子,混混沌沌,很明显,她并没有醒来,还是梦中睡着的人。

李辟尘回忆起那位烂柯弟子卢生的法术,当时用来影响自己心境的幻境中,那全部都是这种混混沌沌的影子。

“原来如此,那些影子就是黄粱乡的人?”

李辟尘心中有了些猜测与计较,而后收起了法术。

看起来只要是没有清醒的,都会是这个模样。

“问路的,问路的!”

少女呼喊起来,又看见李辟尘的身子飘荡于天,顿时诧异:“等等等等,你为什么能飞?”

“我是天上人,自然能飞。”

李辟尘对她回答,而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又嘻嘻的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你是天上人,天上来的自然会飞了,诶...天上,天上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啊,你真奇怪。”

她的话语和石中人一样疯疯癫癫,李辟尘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询问人间的方位。

“我是夜游人,你问我人间的方位,那你也是从另外一处尽头来的,我告诉你吧,人间在太阳落下的地方,那里的家伙都是一些疯子,他们天天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睡觉的永远也醒不来,捕鱼的一辈子也上不来岸,那攀登山岳的被挂在山崖上的枝头,接受东南寒风的吹袭,养鸡的永远追着母鸡,而母鸡永远不会下蛋,还有种地的永远低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你看见铁山木,三三两两,顺着这些木头走就能看见人间了,你没有发现吗,它们永远对着一个方位,很简单就能看出来。”

“人间没有什么好玩的,你干嘛要去哪里,在旷野上不是很开心吗,像我一样,自由自在,我是一只鸟儿,我是一朵黑云,啊哈哈哈!”

少女蹦跳起来,忽然一把抱住李辟尘,那小脸蛋在李辟尘的怀中又蹭又抹。

“走走走,去什么人间,和我去玩吧,我好久没看见一个人会飞了,你好奇怪,好好玩!”

李辟尘推开她,摇摇头:“不行,我要去人间,不能陪你玩,而且晚上有什么好玩的,这时候应该睡觉。”

“睡觉?哈!哼!”

少女哼哼起来,突然变得有些烦恼:“可我不能出现在白天啊,我是夜游人,白天有日游人在,她会把我从天上打下去的!”

她这么说着,忽然天边升起了一道光芒,那在李辟尘背后方位,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光普照大地,远方的天域出现了人影,夜游人顿时吓了一跳,此时面色变得有些恐惧,她的身子在瞬间缩小,变化成一只奇怪的黑羽鸟。

“姑获,姑获!”

鸟在嘶鸣,然而那声音却让李辟尘讶异。

“夜游人,姑获鸟?”

李辟尘看了看怀中的那只黑羽鸟,此时远方的天外,随着太阳的升起,一道影子也渐渐显露真容貌。

那同样是一个少女,只是面色高冷,平静的可怕,她的身上是白色的羽,宛如天上最尊贵的帝子,此时随着大日而行动,李辟尘看出了一点,那就是她,似乎在追赶太阳。

这就是日游人?

李辟尘想到这里,忽然怀中的姑获鸟开口了。

“她是日游人,她是天帝人,我是夜游人,我是夜隐人,日夜不相见,她会杀了我的。”

姑获鸟如此说着,而后突然拍打翅膀飞走,而李辟尘看了看天上的白衣少女,忽然化作一道光华入天,跟在她的身后。

太阳要落在人间,而日游人会带着自己前去人间。

白衣少女没有在意李辟尘,她只是一昧的追逐太阳,直到李辟尘跟了她很久,那前方终于见到了石中人所说的云海,而太阳不停,破开了云海,至于下一个瞬间,李辟尘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拉扯,直直的从天上坠了下去。

而在坠下去之前,李辟尘看见了,白衣少女的眼中充满了嘲笑的神色。

第六百五十七章 睡梦之中难作为,一念贪欢一念悲

“这家伙,故意的!”

李辟尘反应过来,此时白衣少女已经跟着太阳离去,而云海大雾被破开,李辟尘直直的坠下去,那心中顿时升起怒意,暗道自己为太上嫁梦之法传人,难道在黄粱乡中,还能被梦境所摄?

于是自身大法运转起来,作为黄粱中唯一的仙,李辟尘此时已经接近于无所不能,这一下是突然而为,嫁梦之法一动,念头一转,李辟尘立刻便稳住了身影。

那股拉扯的力量没有结束,李辟尘拨开云头向着下方看去,见到一个躺在田野中熟睡的人。

“睡觉的永远也醒不过来.....”

李辟尘突然愣了愣,想到黑衣少女的话,此时这个人呈大字形睡在田野之中,那眉心上发出阵阵令人恐惧的气息。

这似乎与嫁梦之法是天敌一般,李辟尘忽然想起了一个交代,那就是嫁梦之法在梦中似乎也并非无敌,有梦魇和夜惊这两种道是克制嫁梦之术本身,即施嫁梦之法的人不能被梦魇魇住,更不能遭受夜惊之难。

“这个人在梦中做梦?难怪醒不过来,但我不能去触碰他,原来如此,这股巨大的力量是把我拉下云头的来源,但那个白衣少女,她又知道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鸟飞过去,而且眼中还满是嘲讽?”

李辟尘心中想着,此时准备离去,而就是在这时候,那睡着的人忽然发出呓语,陡然一声惨叫,把李辟尘都吓了一跳,而下一瞬间,他的眉心中突然蹦出一只凶兽,高有三十丈,那庞大无比,利齿獠牙,面如森罗恶鬼。

凶兽出现在人间,此时仰天咆哮,李辟尘的面色微微变得凝重,而下一瞬间,却又是瞪大眼睛哭笑不得。

因为那凶兽突然向着田野的某处崩腾而去,过了一会,它取来了一个古怪的东西,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犁,随后就在李辟尘略有无语的神情中,把那犁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趴在田野中哼哧哼哧的耕起地来。

李辟尘此时大脑一片呆滞,除去那些不可名状的脏话之外再也想不到什么能够描述此时的场景了。

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如混世魔王般的太古凶兽居然在犁地?!

那个睡梦人仍旧躺在田野中,而那头凶兽在勤勤恳恳的劳作,这种变故让李辟尘措手不及,再沉默半响之后,李辟尘决定离开这里。

果然是黄粱乡,一切都是荒诞而无稽,不可用正常的逻辑来解释,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任何事。

李辟尘向着远方行去,而后从天上落下,看到了所谓的人间。

行人虽然稀少,但是在郊外的土路上仍旧有许多齐齐怪怪的家伙,夜游人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是一群疯子的聚集地,他们在梦中行进,永远也醒不过来。

李辟尘用阴阳瞳看了一圈这帮家伙,树下的两个人蹲着,在看蚂蚁行进,那动也不动就和死了一样,在水边捞鱼的人一直在捞,扒得满身都是黑色的泥巴,而有高歌的士子正在诵唱什么,然而他永远念诵的都是一篇文章。

所有人都在重复做着一件事,浑然不觉自己的诡异,而更让李辟尘惊奇的是,这里的人也或多或少并不全都是“纯粹人”的样子。

就如同石中人,他是苍白的,就如同夜游人,她的身上长着黑色的翅膀。

李辟尘若有所思,这些奇异的状态正反应了人在梦中的思想,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们总是会在梦中遇到许多稀奇古怪且超乎常理的事情,但在梦中,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所有人都忘记了“逻辑”二字。

就好像人在梦中,遇到猛兽的追击,下一刻跳跃到医院的天台,却全然不知道,为什么猛兽会出现在天台,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如果是在现实中有人这样说,那必然被人嘲笑,但是在梦中,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真实的。

这些人会重复自己的事情,但并不代表他们是傻子。

譬如李辟尘现在做的,心念一转,变化出一铜盆的水,对着那士子就泼了过去。

“你有毛病啊!”

那士子被水淋了一身,顿时气急败坏,李辟尘看着他,那铜盆中又积蓄了水,于是又对着他的脸就泼了过去。

哗啦!

士子又被水泼了一身,这一次他愣了一下,而后上下打量李辟尘,摇摇头:“臭疯子,有毛病!”

三个字说完,他离开了原本站立的位置,走到另外一个树下,开始继续他之前的诵读行动。

他并没有被水泼醒。

李辟尘皱了皱眉头,人间之中全部都是这种“人”,这里没有仙魔神鬼,所有的人对于自己的行动都有着自己的理解,并且不会去在乎他人的想法。

脑海中回忆着黄粱一梦的故事,在那当中,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卢生,与那烂柯的弟子名讳一模一样,而另外一个道士叫做吕翁,他给了卢生一个枕头,如此才开启了黄粱一梦。

这个故事最后的寓意是遏制欲望,把人内心中的一切恶念都摒弃,让人认识到,一切不过镜花水月,黄粱一梦,皆是虚幻一场空叹罢了。

黄粱乡是人心中欲望的具象化,李辟尘似乎有所明悟,或许正是如此,那之前的睡梦人的眉心才会跑出凶兽,而那个家伙估计是个懒汉,他不愿意劳作,又惧怕被人欺辱,所以希望有一头听自己话,能打强壮可怕,而且又能犁地的神兽出现帮自己耕地,但是因为梦魇的缘故,他在梦中行梦而不得醒来,故此神兽化作凶兽,但即使如此,凶兽的行为还是和他梦中所念想的一模一样。

夜游的少女惧怕白天,是不是也在说,白日的时候太过劳累,所以只有夜幕降临,夜深人静,她才能够肆意的挥洒自己的个性?而结合神话来言,夜游之女与天帝之女是一体两面,本就是一个化身,那么如此来说,夜游人惧怕日游人,是内心的肆意在惧怕外表的冷漠。

夜游人就是日游人。

李辟尘敲打着脑袋,此时心念转动,手中便出现了一个拐杖,那坐下升起云烟,化出一头青色的小马。

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刚刚拿那个士子做了试验,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成果。

“是不是让人从这里醒来,我就能从这里出去?这里如果是烂柯棋局之内,那是不是说,这些行为疯癫的梦中人,曾经全部都是被关押的魔头?”

李辟尘心中思量,闪过很多念头,此时已经坐上青色的小马,向着远方的城池行去。

山河秀丽,但当中有许多的人做梦不醒。

“人在梦中,因为过大的恐惧而清醒,我于梦中清醒,故此反而醒不过来?啧,难道是嫁梦之法的桎梏,本来是我的福气,此时却成了阻碍的东西?”

李辟尘摸着下巴,忽然心中升起一道念头。

既然人会因为美梦而不醒来,那么让人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人就会从梦中被吓醒。

这是让自己搞事啊。

第六百五十八章 麻衣提刀杀仲买,大雨倾盆灌人间

青色的小马踱着蹄子,哼着欢快的歌进入城池,李辟尘倒坐在马背上,看着两侧各式各样的古怪人。

“喂,这马不错的,多少串钱肯卖?”

有人跟着李辟尘,而青色的小马回也不回头,扬起蹄子就把他踢倒在地。

那个人被一马蹄子踹翻,却不生气,而是站起来,嘻嘻笑笑,又开始向着旁人介绍买卖,那开口又是询问价钱,随后被人推倒,仍旧是笑眯眯的起来,只是又换了一家继续开口。

李辟尘的目光动了动,这时候边上就有人说话了。

“该死的仲买人,怎么这么烦人,他赶快去死好了。”

这个人就是仲买人?

李辟尘看向他的背影,仲买人永远在寻找商家的路上,而李辟尘看见有商家被他说动,随后他又去找下一家,但回过头来就忘记了之前的话,于是抛弃了卖家又去找其他的人,紧跟着被抛弃的卖家就提着刀子过去在他的身上砍了十几下,但却并没有血溅出来。

“这么凶的吗?”

李辟尘看见那卖家的动作,顿时眼皮跳了两下,实在是不敢恭维,而对方似乎毫无感觉,只是砍了一通仲买人出气,随后又开始麻木的售卖自己的东西。

“你这麻衣怎么卖的?”

李辟尘随口问了一句,那个提着刀的卖家顿时瞪眼:“十万两黄金一件!”

就和天马行空似的,李辟尘笑了笑,而那个卖家瞪着眼睛:“马上就到中午了,这还没开张,你不买,你耍我,那你问什么!”

他说着就提刀对李辟尘砍过去,李辟尘挥了挥手,瞬间把他的刀握在自己的手上,随后一点不留情面,对着那卖家的头就砍了下去。

卖家的头冲上天空,血喷了一地,脑袋重重的坠在地上,那眼睛清醒过来,仍旧瞪着,而李辟尘则是仔细的看着他的反应。

“狗娘的,你不买我的东西还砍我脑袋!”

李辟尘略显诧异:“砍头都不死吗?这个人心这么大?”

脑海中略微思索了一下,看着那在地上破口大骂的脑袋,李辟尘手指对着远方招了招,于是云烟升起,一条黑狗突然窜出来,一口就把他的脑袋叼走了。

“啊啊啊啊——!!!”

出乎意料,被砍头都没有反应的卖家,此时被一只狗叼走了头就骇的大呼小叫,于是李辟尘心念一动,那只狗叼着脑袋横穿闹市,被不少人看见了。

“那是什么啊?”

“是狗。”

“狗叼着脑袋?”

“哦,原来叼着脑袋啊。”

“谁的脑袋啊。”

一群人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但是当狗跑远了之后,他们瞬间就分散开来,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仿若刚刚激烈的议论完全不存在一样。

李辟尘摸了摸下巴,嘀咕两声:“被砍了头都不怕,这意味着他是亡命徒?是被压迫的太久已经不怕死,但是为什么怕被狗叼走脑袋呢?”

“这不过是个西游记的梗而已,难道他是虎力大仙吗?”

狗不知道跑了多远又折返回来,这时候狗的嘴巴里已经没有了脑袋。

“脑袋呢?”

“汪汪!”

黑狗回应了一声,李辟尘明白了:“你说那脑袋突然就不见了?”

“汪汪!”

黑狗舔了舔舌头,李辟尘转过头去看那麻布摊后面的尸体,此时那尸体居然也不见了。

消失了,还是醒过来了?

第一个成功的例子出现了,当然是不是真的成功了,李辟尘也不知道,此时只能姑且把这些人全部算作梦中的虚幻之人,至少如今的推测是没有什么漏洞可循的。

卖家的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仍旧如傀儡一般进行着自己曾经的动作,李辟尘从麻布摊位上离开,而那只黑狗被创造出来,摇着尾巴也跟着李辟尘穿行于闹市之中。

“给我一个肠子。”

有声音回响于耳中,李辟尘转头看过去,见到一个人影。

身材匀称,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是他一只手捂着肚子,此时黑狗似乎闻到了什么,顿时汪汪的叫唤起来。

李辟尘看清了他捂着的地方,那是一个大空洞。

“断肠人?”

石中人所说的一位来到人间的“人”出现了,李辟尘向他询问,而他转过头来,面色上满是阴霾:“你认识我吗?”

“我听石中人说过,你和那边的仲买人一样,都是自旷野来的。”

李辟尘开口了,而断肠人的目光迷茫了一瞬间,随后道:“原来是石中人那个呆鬼,你也见到他了,他就是个傻子。”

断肠人骂完,李辟尘颇感有趣:“石中人不过只是喜欢发呆,你为什么称呼他为傻子?我觉得他比我们知道的要多。”

“知道的多又怎么样,不喜欢讲出来,我已经到了人间,不需要旷野中的石中人了。”

断肠人嗤笑,此时看了看天,道:“马上就要中午了,不和你多讲了。”

“什么意思呢?”

李辟尘询问。

“到了中午,我还没有换上肠子,我就要死了。”

断肠人如此说着,李辟尘听了有奇,看着断肠人把肠子塞入空洞,忽得心念一动,此时天上突然飞来一只白鹰,那白鹰落下,一爪子伸出去,瞬间把摊位上的所有肠子都抓起,而那卖家浑然不觉,倒是断肠人一瞬间就白了脸。

“我的肠子!”

他这么说着,而后疯狂的追逐着白鹰,直到很久之后,白鹰回来,同时叫唤了两声,告诉李辟尘断肠人也不见了。

麻衣人和断肠人,这两个人遇到了自己最恐惧的事情,最后他们消失在黄粱乡中。

而两人都古怪的提到了中午。

李辟尘心中升起了念头,于是双手一搓,天上隐隐有雷霆震动起来。

黑云瞬间遮天蔽日。

这种动静吸引了无数的人抬头张望,他们愣愣的看着天空,好半响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各自回家,再不出现于闹市之内。

很明显,天打雷必要下雨,这种常识第一次出现在梦中世界,李辟尘没有收回法术,而是让大雨倾盆而落。

手掌中升起云烟,化作一柄竹伞,白鹰躲在肩上,黑狗跟在身旁,马儿身上罩着雨蓑,李辟尘带着三兽在无人的长街上来回行走,此时在远方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黑云的上方是大日,日游人追逐着太阳君临到了人间的正中央。

眼中的光阴乍乱,四面八方的城池开始消弭。

李辟尘抬起眼,竹伞上倾泻下水汇聚成的珠帘。

大雨滂沱,雷霆滚滚。

这片人间在这个刹那,消失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竹伞轻转云烟浅,剑啸天地黄粱仙

映入眼帘的是旷野,李辟尘举着竹伞,看见极其遥远尽头的云烟。

四面八方繁华的城池消失无踪,连带着那些人也同样失去了身影。

黑狗汪汪的叫唤,白鹰低沉的嘶鸣。

李辟尘向着前方走了几步,伸出手在四面八方的世界中挥了挥,于是风起来了,吹过了旷野,这告诉李辟尘,人间确确实实消失了。

“怎么回事?”

李辟尘沉吟了一瞬间,开始移动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远,此时在远方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白色的光落在地上,带起白色的羽。

那是之前的白衣少女,她的脸颊微有酡红,轻轻喘息,似乎消耗了很多的力气,感觉到有人道来,她忽然转头,看到了李辟尘,于是背后白色的羽翼瞬间张开,当中充斥着炽烈的光。

大雨无法淋湿她的衣衫,此时她盯了李辟尘一眼,那神情却与之前全然不同,原本带着嘲笑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诧异。

“日游人,你是谁?”

李辟尘看着白衣少女,知道她是夜游人惧怕的人,同时心中更有猜测,日游人就是夜游人。

白衣少女眼中的惊诧没有持续多久,她根本不回答李辟尘话,突然飞身上天,化作一只白鸟离去,那张开大大的翅膀,眉心中有一点火苗在燃烧。

她追逐着黑云而去,那是因为太阳在移动,而李辟尘刚刚踏出步去,那四周的景色突然变幻,一切的一切又如岁月回溯,城池再度出现,那些关闭着的房屋内,住满了无数的“人”。

“汪汪!”

黑狗叫唤了两声,李辟尘看着前方的街道,此时这里又回到了方才的情景,而整个人间消失持续的时间还不到半柱香。

而自己行走了那么长的时间,所见到了白衣少女,等到一切消失,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李辟尘觉得奇怪,于是没有继续行走,而是在城池中等待起来。

第一天过去,大雨不停歇,李辟尘举着竹伞,白鹰立在肩上,黑狗趴在砖上,青马低着头咴儿咴儿的叫唤,等到了第二日的正午时间,四周的景色再一次变化,“人间”又消失了。

“果然有问题。”

李辟尘向着前方的旷野走去,这里就是上一次自己停下的地方,而就在前方,那白光遥遥落下,又化作白衣少女的模样。

日游人出现了,她看着李辟尘,再度露出惊容,似乎无法理解李辟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她似乎感到了危机感,有一种敌意从她的身躯中升腾起来。

李辟尘竖起竹伞,此时肩上的白鹰会意,陡然扇动翅膀飞了出去。

日游人张开身后的羽翼,此时当中喷出烈火,她把五指在天一转,顿时有一面煌煌之镜显化,当中积蓄着太阳的光明。

白鹰在半空中变化,陡然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鸿鹄。

鸿鹄在神话之中是五凤的一种,色白者为鸿鹄,乃是天上万禽之皇,白鹰本就是梦中造化,有嫁梦之法在此,李辟尘在梦境之中可以说是极近于无敌,乃至无所不能。

鸿鹄对着日游人冲过去,那翅膀比山还要巨大,白衣少女退后了两步,眼中瞳孔猛地一缩,挥起手来,于是九只日龙突然从天外落下。

九只闪烁着金色烈火的神龙将鸿鹄捆住,而这时候黑狗猛地窜出去,它咆哮一声,整个身躯陡然变化,最终变化作一只黑色的穷奇。

黑狗与白鹰都是梦中造化,如何变化全在李辟尘的一念之间。

白衣少女和鸿鹄与穷奇搏斗,虽然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她就找到了某种诀窍,她的法力在上升,那背后的光华也越来越炽烈,到最后,她仅仅是挥手,整个旷野之中就升起漫天的红色沙尘。

那些沙尘扬起,盖在鸿鹄的身上,于是鸿鹄化回白鹰落下,盖在穷奇的背上,于是穷奇化作黑狗呜呜的滚落在地。

李辟尘的眼中光阴在回溯,白衣的少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李辟尘,直到她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李辟尘的眼中。

人间又出现了,大雨持续着没有散去,而人们也没有傻乎乎的出来。

长街上仍旧安静无比。

“汪汪!”

黑狗显得烦躁,它之前被一顿收拾,此时自然怀恨在心,而白鹰的眼神左右飘动,显然也是想要再一雪前耻。

李辟尘若有所思,于是第三次又等了一日,同样的,人间消失,而一人三兽再次见到了气喘吁吁的白衣少女。

于是大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然而白衣少女比上一次强大了许多,乃至于黑狗白鹰一个照面就被干掉了。

白衣少女站立在光芒下,看着李辟尘,眼中满满的都是嘲笑与轻蔑。

青马嘶鸣起来,似乎想要插手,而李辟尘却是先一步的动作了。

白衣少女张开羽翼俯冲而下,李辟尘便把五指轻轻一握。

于是天上掉下一座大山,引天崩地裂,白衣少女瞬间被镇压在山的下面。

她似乎很不服气,用尽力气把山岳抬起,憋得那脸蛋涨红,李辟尘抬了下眼睛,又挥了挥手,于是四面八方有大水漫天而来。

洪流崩腾,白衣少女飞上天空躲避,这时候一道雷霆劈下,把她从天上打的羽毛乱飞。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开口发出过任何一个声音,此时她有些惧怕了,发现李辟尘的力量远远超越她自己,于是她化作一只白鸟飞走,仍旧是原本的那个模样。

光阴又要开始回溯了,而李辟尘此时心念一动,将人间中的黑云撤走了。

于是太阳再度普照乾坤,而原本正在出现的人间也化作烟云散尽。

无数的人影化作混沌消失,他们再也没有重新出现在世上。

李辟尘没有回到人间,这一次留在了远方的旷野。

而那个白衣少女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她一昧的逃遁,而李辟尘看着她的背影,此时驾起云头,那心念一动,云便化作一柄飞剑,只是刹那,便跨过万水千山。

一剑东来!

剑声震荡天地,白衣少女所化的鸟儿转过眸子,见到李辟尘的身影,顿时吓得浑身炸毛,而李辟尘一指点在乾坤,天上漫世的云彩全部化作剑雨落下。

万剑归天,白衣少女仓惶逃遁,那扑棱着翅膀就向着某处落去,而正是此时,李辟尘见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株参天的大树,树上结着无数方正的果子。

第六百六十章 白衣落尽天上尘,日游夜游本一身

白鸟落于那株参天大树之上,李辟尘御剑而来,立身于云霄之上,看着那株参天的神木,眼中充斥着惊喜与快慰。

毫无疑问,这是黄粱木!

那与最后天柱山无相道人施展的黄粱木一模一样,李辟尘看着那株树,又看见隐藏在叶子之中的白鸟,顿时笑了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辟尘看向白鸟:“日游人,你就是天鸡,我说的对不对?”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你在每日的中午出现,正是接近午时三刻,此时是阳气最旺盛之时,你于此时行于高天,落于旷野,我以黑云遮蔽大日金乌,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终究只是梦境,人间到底存不存在呢?日游人,你和石中人,夜游人又是什么关系?死去的麻衣人,断肠人他们是醒过来了还是真的死了?”

李辟尘对着白鸟询问,此时没有战斗的欲望,而白鸟拨开叶子,天上的光落下,忽的到达了一个顶点,于是黄粱木的叶子上开始升起白色的云烟。

那些烟云化作虬龙舞在天空,白鸟化作少女坐在枝头,她带着警惕与敌意,小心翼翼的张开了口,发出清亮且悠扬的声音。

“我是天鸡,你又是谁呢?”

白衣少女对李辟尘有些惧怕了,她之前发现,自己的法远远不及对方,于是心惊胆颤,而又因为从没有人对自己有这种威胁,于是她发了意气,起了比较的心思,怎么料到李辟尘拥有太上嫁梦的心法,在黄粱乡中近似无敌。

此时李辟尘开口询问,没有了敌意,于是白衣少女开口,便开始询问李辟尘的来历。

而让李辟尘诧异的,她居然会说话。

“你的声音当真美妙,有如此的天籁之喉,为什么不愿意说话?”

白衣少女听了一愣,而后道:“我是天鸡啊,只有在午时三刻的时候才能说话,现在已经过去一半时间了,我又不能说话了。”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起来,原本的警戒之意消失,两只玉藕般的腿在半空来回踢打,好看的眉头却带着一股黯淡的神色,而李辟尘笑了笑,挥挥手,此时对着天上的太阳指了一下。

于是,整个黄粱乡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

“你在做什么呢?”

白衣少女开口询问了,而李辟尘只是看着她,等过了十几个呼吸,又道:“你再说说话看看。”

李辟尘对她开口,而白衣少女有些不解,于是张开朱唇,轻轻吐出口气,却是又发出了那清亮悠扬的声音。

“诶?”

她很是惊讶,乃至于捂着自己的嗓子,李辟尘看向她笑了笑:“这样子你就能一直说话了。”

“你做了什么?”

白衣少女询问,李辟尘指向太阳:“我只是把太阳定在了这个位置罢了。”

“光阴仍旧在流逝,只不过太阳永远也不会落山了,这样你的声音就能够传遍乾坤,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你再也不必沉默了。”

李辟尘把话说明白,白衣少女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你连这种事请都办得到吗?”

“那是自然的,在黄粱乡内,我无所不能。”

李辟尘点点头,白衣少女用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李辟尘,随后开心的呼喊起来,那眼睛都眯成弯弯的月牙儿,两处脸颊上升起一抹诱人的酡红。

“不用再追逐太阳了!”

那欢快的站起来,刚是要庆祝一般,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变得有些颓然。

“我说,你究竟是谁啊?”

白衣少女看向李辟尘:“黄粱乡没有过你这种人,你能把云海变成万剑,你能把大雨化作洪流,你能挥手搬来大山,你又能动动手指便定住太阳,这旷野的东升西落被你改变,你究竟是谁啊,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的眼中满是好奇,只是那神色似乎有些莫名的哀伤。

“我是从石中人所在的地方来的,你认识他吗?”

李辟尘开口:“石中人叫我天上人,我自己认为,我是这旷野内唯一的仙。”

“仙?”

白衣少女没有接触过这个词汇,李辟尘笑了笑:“天上的山,山中的人,逍遥天地,自在得情,御剑乘风去,披霞赶日来。”

李辟尘的话落下,白衣少女的眼中露出好奇与向往,而后抿了抿嘴,对李辟尘道:“你是个古怪的人,你是天上人?石中人我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的旷野,这天下的旷野太多了,人间也太多了。”

白衣少女开口:“每走过一个旷野就会看到一片人间,人间之内又都是疯子,人间一点也不好玩,没有旷野来的自在,但是我要给人间报时,我必须要追赶太阳。”

“旷野之上必须要有东升西落,我讨厌追赶太阳,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天上人,你把太阳放了吧,让它继续东升西落,我要继续去追赶它。”

白衣少女坐回了枝桠,捧着脸颊:“我是天鸡,我在黄粱木上,我要为天下而追赶太阳,人间不能永远是白昼,如果没有黑夜,人会疯的。”

李辟尘看向她:“那你这句话,是承认你和夜游人为同一个身份了?”

“夜游人是你的内心吗?”

李辟尘的话被白衣少女听在耳中,白衣少女嗯嗯的点了点头,略有天真:“我不喜欢夜游人,但是我喜欢黑夜,夜游人太过放肆了,她总是想要逃出去,想要在天地之内自由的活动,可是不行啊,我是天鸡,我的职责就是从黄粱木上给人间报晓,而后去追赶太阳。”

“夜游人不喜欢这个活计,于是她总是想跑,所以我每次都会把她抓回来杀掉,可杀之不绝,第二天的晚上,她又会出来了。”

白衣少女做了一个手刀劈下去的动作,李辟尘看的哈哈笑起来,而后道:“你想要让太阳东升西落,继续让人间拥有秩序,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困难的呢?”

“你只能在正午开口,这是因为午时三刻是旷野阳气最旺盛的时候,所以我只需要在黄粱木这里映上一个太阳,你就能时时刻刻的说话,而追逐太阳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捏造一个天鸡出来。”

李辟尘挥了挥手,于是四面八方的黄云汇聚,最后化作一只昂首挺胸的白羽大鸟。

“诺,就像这样。”

白衣少女看得惊奇无比,瞪圆了那漂亮的眼睛,而李辟尘则是道:“这样你就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休息,所以我帮了你,希望你帮我个忙。”

白衣少女嗯嗯的应了两声,疑惑道:“天上人,你这么厉害,无所不能,难道还会有解决不了的东西和不明白的东西吗?”

李辟尘点点头:“天下很大,天上亦是很大,我在这里无所不能,并不代表我真的无所不能。”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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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千秋一舞银河动,者嚣真意阴阳通

“是吗,你也有不能办到的事情?”

白衣少女顿时生出好奇的心思,而李辟尘道:“之前最开始,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完全回答我呢,麻衣人和断肠人,他们都是人间的人,最后消失了,他们是死了,还是去了其他的地方?”

“当然死了啊!”

白衣少女的回答出乎李辟尘的预料。

“他们消失了就是死了,黄粱乡中不会再有他们的位置,即使他们重新复活,也不过是另外的断肠人和麻衣人罢了。”

白衣少女托着面颊,两条玉藕般的腿在半空晃荡,她的足赤着,洁白如雪。

李辟尘听着这个答案若有所思,所谓的消失就是死了,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他们是作为一个梦中人死去,而在现实之中醒过来了呢。

“所有人间的人都会被杀死吗?那旷野中的人和人间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李辟尘询问白衣少女,而白衣少女回答:“人间的人当然都会死啊,他们离开了旷野去了人间,自然就是这样了,但人间本就是他们该去的地方,他们长时间待在旷野,最后也会死的。”

“他们的尸骨会融入旷野,最后成为铁山木,为什么铁山木一直朝向人间的方向?正是因为那些‘人’没有走到人间,都死在了旷野啊。”

白衣少女如此说着,李辟尘顿时一愣,道:“原来如此,夜游人和我说铁山木永远在人间的路上,就是这个意思?”

“嗯呢!”

白衣少女眯起了眼睛,笑的可爱极了,她的脑袋晃动起来,那黑色的头发随之轻轻摇摆。

“旷野中的人,譬如我,是不会死的,即使死了也会复苏,我们本就是在旷野之中的,和他们不一样,人间的所有人都是突然出现的。”

“有的人死了是消失,有的人死了是变成铁山木,人间一点也不好玩,我在白昼过去,只能看见那些疯子在自言自语,晚上我没有去过,因为我需要休息,我很累的。”

白衣少女如此说,抿了抿好看的唇,李辟尘则是眯了眯眸子。

“死了消失是醒来,死了变化成铁山木是真的留在了黄粱乡,这与帝乡内的牛羊何其相似?”

“白昼过去,人间的人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和同样的动作,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精神留在这里,而到了夜晚,真正世界中夜深人静,人间中的众生才会真正的‘活’过来?”

李辟尘有了想法,此时散去云剑,坐在了白衣少女的身边。

“日游人,我带你去见见晚上的人间,你觉得怎么样?”

李辟尘开口了:“你现在已经不必再追赶太阳,那么晚上我便实现你的梦想,带你去人间转转如何?”

“人间不好玩。”

白衣少女摇摇头,李辟尘摆摆手:“不,如果我想得不错的话,人间应该会很好玩,对了,夜游人没有告诉过你人间的事吗?”

“她没有去过人间,她说人间不好玩。”

“是么,对了,那距离这里最近的人间又是哪里呢?”

“旷野的西方,向着西方一直的飞舞,到了太阳落下的地方,那就是距离这处旷野最近的人间。”

白衣少女如是说,于是李辟尘露出神秘的笑容,直至夜幕降临,那太阳终于消失在黄粱木的另外一侧,此时李辟尘拉起白衣少女的手,这时候,她的肩膀上有黑色的光汇聚起来。

“人间不好玩!”

夜游人化作的鸟出现了,她站在白衣少女的肩头,出乎意料,明明白天见到少女她便恐惧的要死,但到了晚上,似乎根本不惧怕白衣少女了。

光落乾坤,雷起苍黄,李辟尘带着白衣少女前行西去,至不多时,那下方云海被拨开,看见一片灯火通明。

夜幕虽深,但人间却与白日全然不同,原本麻木的人们开始行动起来,再也不是和傻子一样的待在某处。

“咦,人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白衣少女很是惊讶,李辟尘看着下方的人间,心道果然没错。

“者嚣啊,旷野是人间的掩饰,白日的人间又是黑夜的掩饰,太阳东升西落,日游人永远追逐着太阳,最后落在黄粱沉沉谁去,夜游人出行,因为人间无趣故此绝不去人间一行。”

“嚣者,嚣声,尘世甚嚣。”

李辟尘想起法天的话,果然如前面几阵一样,都是话中藏话。

【天地万道,阴阳并起,有阴便有阳,有阳便有阴,那么物极必反,在喧闹的尘世中,反而最能掩藏人的自身。】

【随波逐流,众生为掩,众生为饰。尘世喧嚣,你我他人,皆不过光阴之中匆匆而来的行者,走而走而,最后看见的,是梦还是真?】

李辟尘拉着白衣少女落在人间,此时的人间中,无数的异人都动作了起来,他们或是吆喝,或是嬉笑,或是与人互相攀谈扯皮,亦有男子左拥右抱,女子含羞带怯。

大梦千秋,李辟尘不知道这些黄粱人中,有谁是参与论道人,又有谁本就是黄粱乡中的人,因为在梦中保持清醒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但依照欲望来看,仙人们自然也是有欲的,在黄粱乡的人间之中,他们或许会回忆起曾经身为顽童亦或是凡人时的事情,于是代入进去,最后变化成那个模样。

而自己因为嫁梦心经的关系,反而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但尴尬的是,在梦中清醒,但还是在做梦,只是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只是知道自己在梦中无所不能罢了。

嫁梦之法能影响人的心智,那是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影响,并非是胡乱运用的神念祸心,但黄粱乡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唤醒他们,于自己也没有半点利益。

“天上人,你看你看!”

白衣少女自从能够随意的说话,那清亮悠扬的声音便没有停歇过,她在闹市之中穿梭,没有人会觉得她背上的羽翼奇怪,所有人都嘻嘻哈哈,遇到了就打个招呼,碰到了说声抱歉,有人面色潮红,甚至对她倾诉爱意。

白衣少女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哪怕平素里强横无比也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候李辟尘便将她拉走护在身后,轻轻对那追求者摆了摆手,于是后者惭愧而退。

“他很伤心的样子。”

白衣少女从没有见过人间众生这种表情,于是也莫名的伤心起来,李辟尘笑了一下,摇摇头,从一处摊位上买来了一个傩戏面具,亲手给她戴在脸上。

李辟尘笑着点了点她,告诫道:

“夜世繁华喧嚣,人心便更是难测,你虽有惊天动地之能,可这里是人间,你也不愿意把这些凡人打杀吧?那便戴上面具,安安心心,看这人间一夜鱼龙舞。”

“嗯呢!”

白衣少女欢快的点点头,她戴着那傩戏面具,这面具刻画的是一位女神的容貌,而白衣少女摸了摸,忽的见到了什么,于是对李辟尘道:“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她有些兴奋,连带着夜游鸟也哇哇的叫唤起来,李辟尘抬起头看过去,见到那漫天都是绚烂的烟火。

人间的“人”们抬起头,对着天上指指点点,嘻嘻笑笑,一线线火光自地而起,升入高天,化作一条又一条金色赤色的长龙,最后炸开,画出最绚烂的花朵。

四方澄净,漫地银光,把那夜幕划开,照亮的宛如白昼一般。

白衣少女欢快的举起手来,她的羽翼在颤动,此时轻轻哼着,那居然高歌起来。

其音悠悠,其音渺渺,其音传入每个人的心中。

于是这整个人间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她开始舞动自己的衣衫,挪动自己的步伐,双手化出红绫,做出她从没有做过的动作,那是在舞。

歌声悠扬,舞动龙襄。

人们被她吸引,于是她跳得更加的欢快,乃至于那白衣一转,天上便化出一片灿烂银河。

……

天河帘垂碧玲珑,红尘拂雨洗玄宫;

千秋一舞银河动,瑶池浸雪化清泓。

........

那冰帘半掩,那明珰乱坠。桃花映人去,红拂过仙尘,银河起,见九天之上,玄女舞清绫。

芸芸众神震,千秋万花澄,倾国倾城梦,惊醒天下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白衣少女面色微红,她兴奋极了,那一曲舞罢,赤足而走,对李辟尘道:“天上人!我跳的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自然好看,只是你跳的这是什么舞?”

白衣少女开心的笑: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想要跳,那脑海中就留下了影子,我想要歌唱,我自然就会了。”

李辟尘若有所思。

……

旷野中。

见黄粱木下,有一位“人”显化了出来,那是一位披头散发,但却憨笑着的乞人。

……

最后,一夜的欢闹结束,太阳自东方再度升起,人们面上的欢快渐渐散去,而李辟尘面向东边,正对着升起的太阳,此时怀中抱着那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孩。

她的睫毛微微抖动,面色酡红,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李辟尘温润的笑了笑。

于是悄悄地,人间之中,有一道轻雷登天而去,那要归去的方向,是东方的旷野。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

天人一舞,孰梦孰真?

160W字小记。

一个小记,并不是四更。

嗯,已经一百六十万字了,加上我以前写过的和其他的,现在我也写了有四百万字了,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然而我的水平似乎仍旧没有什么长进,这点让我很是惭愧。

作者毕竟需要吃饭,最近的订阅也不景气,神的一比还一直向下掉,具体为何我也不晓得,看来我个人水平怕也就是这样了,幸而一点,我并非全职,倒也不至于每个月为了金钱而太过担心,但看见稿费下来,仍旧不免有一些忧愁,毕竟谁都希望自己成神,没有人愿意自己一直扑街。

对于峨眉,我现在清楚认识到当初或许是开书太早,文笔稚嫩不说,在故事的架构上也有许多的不足,乃至于前期已经进行过一次大修,随着这本书越写越多,我越是觉得最开始的开头太过于流于庸俗,或许我不应该把这本书开得这么早,应该更晚一些才好。

对于前期剧情,我或许会进行整改,但是时间难定,也可能不会整改,因为当中很多剧情直至现在都有需要用到之处,而我当初对于前十几章的设想确实是太过平庸,现在回头去看,当真是惨不忍睹了。

峨眉已经到了一百六十万字,但后面还有许多的剧情没有写出来,我一直在努力,哈哈哈,在这里大概许下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我写到400字的时候能入个精品,那我便是满足了。

一会一点半还有一更,不要忘记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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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乞活天上幻世身,黄粱木下话红尘

苍茫的旷野尽头矗立着黄粱木,那道轻雷落在树下,此时雷云散去,李辟尘抱着白衣的少女,那把她轻轻放置于黄粱树下。

风吹过旷野,如长女的手拂过幼女的青丝,白衣少女在熟睡,连带着夜游鸟也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她昨夜畅舞,故此已经肆意,夜游鸟得偿所愿,自然消失在她的心中。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天帝的女儿困在梦中,时时刻刻为众生报信,这是她的惩罚,亦是她的修行,你昨夜把她带去了人间,看见了真正的红尘,她已经坠下苍天,再也回不去她的故乡了。”

“你这件事情做的是错了。”

黄粱木的另外一面传来声音,李辟尘站起身来,此时那黄粱木的另外一面走来一位乞人。

他披头散发,他衣衫褴褛,他....在憨笑。

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在黄粱乡中,在黄粱木下,李辟尘之前可以确认,这里只有白衣少女一人,并没有其他的生灵存在。

这里没有“人”。

“我是乞活人,你就这么叫我便是了。”

乞活人憨笑着,转过头看了一眼依靠树根而熟睡的白衣少女,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天上人,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这当真让我好开心啊。”

乞活人如此说,李辟尘不解:“我们以前见过吗?”

“你没有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

乞活人这么说着,向着另外一处一指,李辟尘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在这黄粱木的附近多了一副木桌木椅。

“来,坐。”

乞活人招呼了一声。

“黄粱木的桌子,黄粱木的椅子,啊,我上一次在这里和人下了盘棋,本来下得正好呢,后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人,他也是梦中人,他看了我们的棋局,随后悟出了黄粱的法,我看他欢喜,便送了他一道南柯的种子。”

乞活人走过去坐在凳子上,李辟尘看着他,略有惊奇,随后便也走过去坐下。

“乞活人,你和石中人是什么关系?”

李辟尘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总是觉得石中人藏着什么秘密,此时眼中阴阳的光显化出来,而乞活人直面阴阳瞳,仍旧是憨笑:“你别看了,看不出什么的。”

“你......!”

李辟尘突然身子一僵,因为乞活人在自己的目光中,并没有出现那混沌的影子。

每一个梦中人应该都有混沌的影子,那是他们浑浑噩噩的真魂,但是眼前的乞活人看不见那混沌的影子,那么就只有两种解释了。

一,他本就是黄粱乡中的生灵,身上有大秘,故此自己堪不破。

二,他与自己一样,身负玄法,在这梦中的世界,都是清醒的。

李辟尘吐出一口气,身子渐渐放松,眼前的乞活人并没有敌意,这一点李辟尘还是能够确认的,于是开口道:“乞活人,你是谁?”

“天上人为何这么问呢?”

乞活人拍了拍黄粱桌,于是那桌子上突然自然生出茶碗,当中涌出澄澈的水来,李辟尘看见这一幕,心中便是确认了。

“你不是什么乞活人,你也是清醒的人,或者说,你是仙还是魔,是神还是妖,是圣还是巫?亦或是我所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李辟尘开口,乞活人憨笑,把那茶碗向李辟尘身前推了推:“喝茶喝茶。”

李辟尘接过那茶碗,当中碧绿的叶子飘动,简直不像是茶叶,那澄澈而空明,李辟尘刚刚捧起,那茶叶却突然变得火红无比,宛如烈火在水中翻腾。

饮下一口,瞬间只觉得一股清泉自喉咙之处淌下,一股暖流贯穿全身,几乎让人忍不住要舒服的呻吟出来。

“这是无何有之乡的叶子,唤作火初红,用来泡茶,却是极好的。”

乞活人憨笑:“我一般可舍不得把这东西给别人喝,毕竟这东西泡起来,那也是很讲究的,而且不容易得啊,无何有之乡,即使是我,也不能在里面久待呢。”

李辟尘感受那种力量,同时听到无何有之乡的名字,顿时诧异无比,而此时,那名为“火初红”的叶子在身躯中释放力量,那浑身上下的气血都沸腾起来,即使是处于清醒的梦中,李辟尘也能够感觉到那种强大的躁动。

“这火初红所泡的水能够让人的真灵魂魄受到洗礼,而这东西,又只能在梦中饮用,若是醒来,便功效全无,仅仅是做个漱口之水,没有大用处了。”

乞活人看着李辟尘,李辟尘的面色变幻起来,内心中清静经运转,将那种灼热感消弭,随后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这一瞬间抬起眸子望向旷野,在一瞬间便看清了人间。

无数的人间如星辰般洒落在大地上,旷野无数,人间很少,云海汇聚的地方便是人间,出了云海便是旷野,高渺而苍莽,子皆不敢高声语。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李辟尘瞬间把视野拉扯回来,惊骇的看向乞活人,再一次的询问:“你究竟是谁呢?”

“不能说,我们在这里,都是没有名字的‘人’,即使是我也一样,我经常来到黄粱乡,只不过每一次来的时候,这女孩都在天上游荡,她看不到我,夜游人也不出来,我在黄粱木下站着,只要到了该醒来的时候,我自然就醒来了。”

“我本没有料到会在这见到你,但是现在似乎有些出乎了意料。”

“梦见黄粱,醒在南柯。”

乞活人所勾勒的景色极其的逍遥,李辟尘皱着眉头:“我知道在梦中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天上人,你是乞活人,你说没有料到在这里见到我,是因为......”

“九玄论道,以当年那观棋人带去的那黄粱木枝而衍化的梦中五云乡.....哦,五云乡,这是说梦仙居住的地方,他借此枝勾连天外的黄粱,这是梦中的世界,自然不被大罗封天所影响,但你们在黄粱乡中,也不会受到伤害。”

乞活人开口:“正如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样,黑狗叼走了麻衣人的头,所以麻衣人醒了,白鹰抓走了断肠人的肠子,所以他也清醒了。”

“你们这些论道的人啊,从各个不同的地方而突然出现,进入黄粱乡中,现在还有很多人于旷野上游荡,因为他们和你不同,你能在梦中清晰的行动,他们却是浑浑噩噩,如果找不到人间所在,他们就会化作铁山木。”

“不过,对于你们来说,化作铁山木也并不是死了,只是暂时的被封印,你从这里出去之后,把他们唤醒便是了,这一阵,你可是作弊呢。”

“你是第一个找到人间的,你也是第一个离开人间的,我虽然来的晚了点,但是我都知道。”

乞活人说了很多,李辟尘开口问他:“你知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些,我从你的话中推断,你应当不是天下的人,那么..........你是天上的人?是天仙....还是......”

“大圣?!”

乞活人憨笑:“我也是无意见到你们的论道,九玄九玄,定云原气数消长,这是三千年一次的大事啊,可你们论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我是大圣,我也不能在梦中杀掉你们,若是可以,这黄粱仙乡,五云之地,早就被我拿下了。”

“乃至于,你们这些小辈的梦,心,哦,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天上人,太上身,你是二圣,还是三圣?”

他的话语突然一变,那手指突然点向李辟尘的眉心。

光阴坍缩,这个刹那,李辟尘猛地回神,瞬间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便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打翻了茶碗,那水泼了一地,李辟尘蹬蹬蹬的后退,而正是这一瞬间,在眉心当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出来,刹那勾连心中经文,瞬息之后,李辟尘的身后忽的显化出一尊道人法相来。

束发云袍,天衣弄巧。

太上嫁梦心经第一次自主运转,而此时出现了神异。

那个穿着云袍的人,李辟尘异常的熟悉,此时乞活人抬起头来,看着那法相,笑了笑:“嫁梦,你借助上代太上的幻身显化,是要护佑这个孩子吗?”

“可我并不会杀他,你在惧怕什么?梦中不能动手,杀了也是白杀,但是退一万步讲,你就算和我动手,在这里也不可能敌得过我。”

那穿着云袍的道人目光冷冽,此时身躯被云烟包裹,他的衣衫不断的化作烟霞升腾,此时双手并拢起来,这乾坤之内,忽然升起六百根玉柱来。

云海奔涌,那六百白玉柱轰鸣转动,天上倒扣下一个白玉大碗,当中盛着三色的云霞,最上方是青色,其次是黄色,最次是红色,三色云霞中各有幻影,游荡如龙,正是如青尘仙,如黄尘客,如红尘之内那芸芸众生。

“擎天白玉柱,你要对我动手吗?”

乞活人仍在憨笑。

云袍道人抬起眸子,当中似有黄尘倒卷。

“吞天大圣,此是梦中之世,黄粱仙乡,你不过吞过南柯一干,十万红尘,就敢在此自由来去?对太上动手,妄图吞掉太上一化,我与你言.......吞天!你在此地,休得放肆!”

第六百六十三章 梦仙之祖神云现,五仙之秘往古天

“哈哈哈哈!”

乞活人笑了,不,或者应该是换个称呼——

吞天大圣。

李辟尘悚然而惊。

原本自己假想中最大的敌人出现于身前,并且在梦中自由来去,这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原本的美梦似乎变成了噩梦,而位妄图吃掉红尘的大圣正在眼前。

李辟尘好不怀疑吞天能在梦中把自己捏死。

即使这是九玄论道,但就算天下的地仙齐齐出手也不可能敌得过大圣的一根指头。

更遑论这是在梦中。

吞天大圣坐在原地不曾动过,那身前的茶碗内又有红水弥漫,他对着那虚幻的太上开口,道:

“嫁梦啊,你现在到底是谁呢,是那上代的武炎青,亦或是上上代的不胜醉,还是....更加久远的鬼雨和三更?”

他摸着下巴,笑着看那虚幻的太上,而后者显化于李辟尘的身后,此时动用的是武炎青的模样。

“吞天,从这里离开!”

“武炎青”开口了,他的神情冷冽,云烟雾霞在他的身边萦绕,他本身就是虚幻的梦中之仙,此时君临于此,展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代代的嫁梦因为窥视人心,故此能以法在梦中化作一位太上来去,你本就是无名之君的东西,是他的一场大梦所化,这黄粱乡说起来,确实是和你有些关系的。”

“梦仙之祖,你在惧怕我,因为我吞掉了南柯树的一段枝干,又吃掉了那枝干衍化的十万红尘,于是我有了吞掉红尘的力量,更能够在梦中来去自如,你知道吗,那只鸟总是说我睡不醒,可它又怎么知道我的快乐呢?”

吞天大圣在憨笑,转头看向李辟尘:

“太上啊,我终于看清楚你的圣身,清静经,确实是不得了的东西,太过可怕,果然,你才是天,而其他的几个都是赝品。”

他提到了天,也就是叶缘曾经说过的天地神人鬼。

而更让李辟尘惊骇的是,他居然说出了清静经的名字!

无人可言清静经!

李辟尘的瞳孔陡然一缩,身躯微僵,此时思绪混乱,好半响压下杂念,稍稍一理,还是决定先问五仙之事。

“敢问大圣,此五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辟尘盯着吞天,后者憨笑而答。

“从八十一化,无名之君传三天尊,三天尊各立二十七人,五仙之说,八十一化之法尽数从五仙中来,故有五人该得五法,此五法为五仙所化,藏匿于八十一化当中。”

吞天大圣开口:“你有清静经,此清静之经,乃无名之君所口述大道至理,为阳之初,乃动之源,更为天之始,故你必然便是那天所结下的‘果子’了。”

“若是吃了你,便得天意阳之至理,晓得阴之动幻,因阳凌与阴,天最近于道,故你比其余四仙皆要高上一筹。”

李辟尘听明白了,直接道:“你是说,谁得了清静经,便是那‘天’所结下的‘果子’?”

“那你对于我的过去应该了解了?那个老道究竟是谁?为何他会出现在银河深处,为何他会出现于幽冥大海?”

“还有经文,你说的,这听上去却是专门为旁人铺路的东西,于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吞天大圣笑起:“慢慢回答,嫁梦,我不会做什么,你且可暂缓动手?”

嫁梦冷漠,而吞天道:“这孩子有些事情要问我呢。”

两人交涉,嫁梦所化的虚幻太上仍旧没有放弃警戒,而吞天仍旧憨笑着。

他对李辟尘开口了。

“好处,自然是有的,你就是天,天就是你,古老诸尊,你为第一,这还不算最大的好处吗?你现在境界太弱,等你登临苍天之上,便晓得这天之一字是何等沉重,为何会引无数人疯狂。”

“五仙不可控制,但有人希冀汇五仙于身,于是刻意追寻,有一位....嗯,我该怎么说呢?”

“姑且称之为古老之仙吧,那古老之仙试图把五仙汇聚在一起,于是他探寻人间,走遍乾坤寻觅太上,最后乃至于回溯岁月长河。”

“他去未来,他窥过去,他妄图从五片岁月之中拉来五个不同的人,因为他要避开光阴的选择,从岁月中寻来当世不存在的人,或许就能吸引五仙的法选择所谓的‘五仙’。

“但是,这个事情被人破坏了。”

“他气愤不已,砸断了岁月的碑文,搞乱了光阴的河流,最后被另外的古老仙人镇压,而之中失败的原因,正是因为当初他回溯岁月的时候,遇到了一位不该遇到的太上。”

吞天大圣顿了顿。

“有一位太上骑青牛而去,当出一函关,带走了一片紫气,于是便截下了一片岁月,那位古老仙人的梦想也随之破灭了,五仙便也流离,而此事被镌刻于岁月之中,再也难以抹去。”

“这是亘古前的事,亦是岁月中还不曾发生的事,然而此事已经无可更改,因为到了我们的境界,过去未来唯一,可在长河中,又要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

李辟尘听到这里,顿时浑身上下汗毛皆炸!

老聃骑青牛西出函谷,不知何去,只晓得那紫气东来三万里,原来那是在截断岁月的长河吗?!

“五仙之事不过一场闹剧罢了,八十一化,谁都可能是天地神人鬼,这并不是固定的!”

嫁梦在开口,他悬于李辟尘身后,云烟萦绕,将李辟尘的身子护佑起来,而吞天大圣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刚刚的那种吞噬天地的气息消弭无踪,似乎他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些恶事。

但李辟尘知道,大圣之心不可猜测,前一瞬间谈笑风生,后一瞬间说不得就会露出利齿獠牙。

“那华山的老道人又是谁?是古老之仙吗?”

李辟尘沉声询问,吞天大圣摇了摇头。

“华山?那是未来的地方吧,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会去窥视过去,更不会在意未来。”

“所谓过去未来唯一,并不是指代我化作大圣便从亘古就是大圣,把自己映在岁月中,这是不可以的。”

“所谓唯一,则是不存在于长河之内,我的倒影已经停止,简而言之,即使有人回到过去,杀了曾经的我,但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我仍旧存在。”

“唯一的是‘大圣’本身,而不是我这个人。”

吞天大圣所说的东西,让李辟尘有些迷糊了,感觉玄之又玄,感觉似乎无法名说,只是理解一点,即要击败一位大圣,那要击败的是“大圣”本身,只能正面对决,即任何回溯时光的招数都没有效果。

“你口中的老道,是传你清静之法的人?他是谁,又存在于哪里,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没有见过他。”

“他传你这篇经文,既然握着此法,那我便绝不会是他的对手,故此我见不得他,更不知道他是谁。”

吞天大圣憨笑,李辟尘则是道:“他不是你口中的古老之仙吗?”

吞天摇头:“自然不是,天地神人鬼,正如你身后的嫁梦所言,已经成为一场闹剧,虽然果子诱人,但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摘下的了。”

李辟尘看着眼前憨笑的乞人。

吞天大圣之名,自己早已领教过了,此时李辟尘暂且按下五仙思绪,对吞天大圣道:

“敢问大圣一事,我曾经杀了你的传人,你现在到此寻我,见我,可要为那柳屏儿报仇吗?”

“报仇?为什么要报仇?”

吞天大圣笑了笑:

“她死了便是技不如人,太上杀者的宿命就是如此,她杀不得太上,便要被太上所杀,据我所知,这天底下还活着的太上,有一位已经杀死了五个太上杀者,若是说报仇,他应该比你更加令人痛恨。”

“我的传人千千万万,只要红尘还在,只要人间之内还有贪欲,我的传人就会源源不绝的涌现出来,柳屏儿如此,相周流如此,还有很多很多贪婪的人,他们都是如此。”

吞天大圣把话缓缓说出,而当中的气魄让李辟尘心神皆震,至于嫁梦,则是眼中升起愤怒的烟云,道:

“吞天,你妄图吃掉整片红尘,人间小界无数,你不光要吞掉南柯之下的真世,还要吃掉黄粱中的梦乡,你即使证道化成至真,那天上也不会有你的位置!”

嫁梦在呵斥,四面八方的白玉柱在轰鸣,吞天大圣看见他有动手的意思,却没有多紧张,只是笑笑,道:

“至真,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化作至真呢?”

“天上的大圣们都希冀拥有至真的境界,但却没有一位敢化作至真,因为那太凶险了,我也不敢的,吃了红尘无数,我是在试一试另外的道。”

“化了至真,若是醒不过来,那便……诶。”

“天下不是只有至真一条路数,太一还在前方,路虽然断了,但终究会有办法续上的。”

吞天大圣毫不在意,而嫁梦则是冷冷的看着他:

“那你便寻找你的路去,别在这里霍乱黄粱!”

“话也说完,茶也饮尽,你该给我滚出去了!”

嫁梦施展神威,那六百根擎天白玉柱轰鸣而落,结成大阵,在旷野之中轮转,护持黄粱大木,天上的大碗缓缓压下带着三世尘埃要把吞天直接镇下。

吞天大圣看着那株黄粱木,摇头一叹。

“十万年前,我在这株树下和人下棋,十万年之后,我却在这株树下被人驱赶,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吞天大圣笑着起身,他的手突然一压,那六百根白玉柱顿时被阻挡,而嫁梦的瞳孔一缩,刚要继续动手,却看吞天大圣的脚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大圣看向李辟尘,那眸中意味深长,忽的开口说了一句话。

“天上人,我想和你打个赌注,你看如何?”

李辟尘看他,此时目光微闪,略是沉吟,而后缓道:

“晚辈若是不赌,大圣......意欲何为?”

第六百六十四章 黄泥红叶无何境,三世春秋太上庭

“你不敢吗?”

吞天大圣看着李辟尘,而李辟尘摇头:“大圣的赌注,莫说是我,便是地仙真人在此也不敢与大圣下赌,这代价太过沉重,大圣太过高渺,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人仙罢了。”

李辟尘道:“若是大圣输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呢?而大圣又能失去多少呢?既然是赌注,那就没有接下来的道理,赌这个东西....害人的很。”

“大圣下了赌局,那大圣便是制定规则的人,我若说与大圣相赌,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输了。”

言之铿锵,吞天大圣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随后又生出一丝无奈。

“原本还想从你这里套点东西,不曾想你居然想的这么多,倒也不是傻娃娃。”

“哈哈哈,罢了罢了,不和你赌了,你再是三圣同身,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小小人仙,和你赌,倒也是失了我的身份。”

吞天大圣挠了挠头,出乎意料的打了个哈欠。

“树上的那只鸟儿觉得我没有牌面,哪怕是传人被杀了我也懒得去管,可我已经和它讲过,这天底下无尽红尘都是我的传人,死了一个传人还有千千万万个传人,但它说我不爱面子,没有牌面,那是大错特错了。”

“我这个人啊,其实最讲究的,就是这张面子。”

吞天大圣憨笑着,那身子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此时天上的白玉大碗倒扣而下,带动六百根白玉柱不断震动,冲开吞天大圣所设下的枷锁。

“难得遇到了你,那便再送给你一个东西。”

乞人从那褴褛的衣衫中取出一块黄泥丢给李辟尘,而后者拿住那泥巴,抬头看向吞天大圣。

“那么,再会了,年轻的太上,若是有朝一日你能登临天上,那你我还有再见之机。”

大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黄粱乡中,而嫁梦的面色阴沉,李辟尘站在空荡荡的黄粱桌前,那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本该是充满红色茶水的木碗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火初红不见了,那原本不断涌出的水也消失。

“吞天吃了南柯树的枝干,灭了十万红尘,他已经可以自由出入梦乡,黄粱南柯本是一木,如今的吞天大圣已经有挥手造化红尘的力量,他远胜于我。”

“他在寻找路,这个该死的乞丐,不愿意化作至真吗,说白了他也仍旧是在惧怕。”

嫁梦在自言自语,看着吞天大圣消失的地方,随后把目光转向那块黄泥。

“无何有之乡的黄泥么,吞天在那里拿到了不少东西啊。”

他的话落下,李辟尘看向他:“前辈,无何有之乡,我曾经有一位故人也去到过那处,此逍遥之地似在云原便有入口,为何在前辈与大圣的口中,似乎是很难进入的地方?”

“对于你来说,应该并不难以进入,但是对与我们来说,那是难以进入的地方。”

嫁梦开口,同时目光微动:“你所言的那个故人,应当也是岁月中的‘死人’吧,既是岁月中的‘死人’,那么进入无和有之乡并非难事,当中要意,只在于寻到入口。”

“但我们不行,无何有之乡是虚幻的世界,凡人称呼为梦界,但我身为梦仙之祖也不敢向着里面多走半分,怕得便是回不来故土,归不到黄粱。”

他吐出气来:“吞天不知道怎么进去了,但走的应该不甚远,只是一包火初红的叶子和一块黄色的泥巴,我估计,他应当是把一块边角的无何有境给吃掉了。”

把无何有之乡的一块吃掉了?

李辟尘愣住,同时难以相信,便是吞天大圣吃了十万红尘也不让人惊,可无何有之乡既然那么玄奥,居然还能被吞天大圣吃掉一块边角?

“只是猜测,不然无何有之乡内的黄泥,他怎么会随意丢给你?”

嫁梦眯了眯眼:“大圣的所作所为,不出二点,一为有趣,二或埋缘,若是说观棋下棋,能看一步之外的是高手,能看两步之外的是大家,能看三步之外的是天才,能看四步之外的是鬼圣,那么诸位大圣不是看了一二三四,而是....他们已经快把这一局棋都推演完了。”

“只是没有结局,所以他们都尽量把这盘棋引导向自己希望的方向。”

李辟尘疑惑:“既然快看见结局,为何又说没有结局?”

嫁梦反问:“岁月既然是一条大河,那为何每个人在不同的岁月中又要扮演不同的角色?”

“未来无限,就像是之前吞天所说的,唯一的是‘大圣’本身,你回到过去杀了吞天,那么在某个支流,又会出现一条一模一样的路,而大圣本身不会被过去影响,更不惧怕未来,但对于过去的人来说,他们的路已经多了一条。”

“棋没有终结,能推演大概,但是变数无穷,所以只能引导,看不到最终的结果。”

“你终究只是个人仙,虽然功在玄光,法比出窍,但人仙就是人仙,你的人仙是境界,不是古老传说中的五仙之一。”

他把话说的略是清晰,但李辟尘却听得有些开始茫然,沉吟半响,还是摇头言道:“罢了,不想这么多了,既然你说如此,那就如此吧,我的境界确实是太弱了。”

“前辈,你是太上嫁梦心经本身所化,晚辈有个问题,敢问武炎青修行此经,到了能拉活人入梦的程度,究竟是高还是低?”

嫁梦笑:“你问这个问题,武炎青心有遗憾,他不能把我修持到至高之境,所谓的拉扯活人入梦,对于心经来说,不过才是刚刚开始。”

“太上嫁梦,能变幻黄粱,转乱南柯,练到高绝之处,莫说让活人入梦,便是死人也能唤回,梦中之世不得清醒,万物归入,永世沉沦。”

“梦中之梦,世人以为梦醒,却不知道仍在梦中,即使肉身陨灭,真灵魂魄也能永存黄粱,以至于,幽冥大海都寻觅不到。”

李辟尘微吸一口冷气,而嫁梦道:“你对于心经的修行,还是太弱,若是说武炎青已经看见至高的门槛,那你就还在路上连他的背影都不曾见到。”

“只不过.....”

他顿了顿:“这一次你喝了火初红所泡的水,又吞了黄粱乡中的气,你的心经应该比以前更加的强横了。”

“我便来传你一招梦中神通,此唤作‘三世’,乃是久远之前的一位太上所立,之前吞天有言,你之前是武炎青,再之前是不胜醉,再向前去,便是鬼雨和三更。”

“这‘三世’的神通,便是三更所创,夜里三更梦正深,其一世为所传之世,其二世为所闻之世,其三世为所见之世,三世合一,便是一道春秋大梦。”

嫁梦的声音不断回响,而李辟尘凝神静听。

旷野之下,黄粱之乡,有道初立,正是那太上传太上。

第六百六十五章 皆悉:九玄论道第五阵

天上的太阳不知道轮转了几次,那黄粱木下的传道之人终于散去。

李辟尘恭送嫁梦,知道他只存在于黄粱之中,不可能显化于真世,此次出现,还是因为吞天大圣临在梦乡,而嫁梦因为时常窥视人心,故此才能如此显化,因为他本就是无名之君的一场大梦所化。

那身前的云烟消散,李辟尘得传三世梦法,那第一世能于梦中乱诸梦之世,那第二世能于梦中听闻诸梦之声,那第三世能于梦中得见一切之法,三世合一可捏造一切虚幻,再塑春秋,乃至于闻梦中天地法,借诸天红尘之梦一用,若是压在人心,则如牢笼一般绝不得脱离。

尤其是最后一世,所见之事可将现实与大梦颠倒转换,所见为虚,所见为实,更可从现实之中取宝入梦,亦可从梦中施宝物归在现实,只不过梦中之宝在现实之内,只能使用一次。

其中真意,其实便是一个借字,从其他人的梦中借来宝物,同理,若是无梦可借,此法此道便不能动用。

三世春秋乃是相连,先有所传,再有所闻,最后才是所见,这是构筑一曲黄粱大世的必要顺序,不可更改。

且三世之法还有其他玄妙,待三世春秋施下,其所传之世可拉活人化梦,所闻之世则活人对梦深信不疑,所见之世则已经让人沉沦梦中永不清醒,而此三世法亦可加持于己身,于梦中修行,春秋不计年月。

而有三世之法,则与三我相对,又有时时警醒之功,此时李辟尘已经可以破梦而出。

然此法亦有弊端,即若真灵不稳,心境不强,则在窥视诸天红尘时会被其余之梦所摄,导致再难以归来,说到底,嫁梦之法还是惧怕梦魇与夜惊,而且前几代太上,似乎都无法完善这一点。

问:“三更既创出如此仙法,可是逝去了?”

答:“窥梦太多,于梦中离去,再难归来,不知是死还是生。”

而梦祖的话中藏匿许多,此番传法也只是给了三更太上的一道三世梦通,他自己并不曾指导李辟尘,且告诉李辟尘,不要一昧借助这三世春秋的神通。

毕竟法要自己修得,道要自己走去,前人的路可以借鉴,但绝不能成为一个标准。

学人者生,像人者死。

李辟尘站起了身子,对着旷野抬起了手,此时虚幻的云汇聚出来,那化作一面古琴的模样。

梦中梦醒,自己原本的法宝神兵都化作虚幻的倒影照在梦中。

那是柳屏儿遗留的宝琴,唤作江上三千曲。

李辟尘不擅音律,但不能说不通,只是对于高手来说,那便显得有些不够看。

此时开始勾连梦世,那思绪飞舞,从无数红尘之中寻到一个正在奏琴的女子,于是借助她的声音,那十指放置在古琴上,缓缓弹奏起来。

一曲潇湘曲,一曲水龙吟。

李辟尘在弹奏古琴,那声音渺渺,一开始还略显平缓,只是越到后来越开始汹涌澎湃。

宛如大江东去,宛如云海潮潮。

夜幕降临黄粱,然而太阳就居住在这里的另外一头,于是天边的黑暗永远也追不过来,直到第二日的光明普照大地,那琴音已经传荡到整片旷野,向着人间而去。

“......”

最后有一根指突然停下弹奏,李辟尘笑了起来,那身影变得虚幻了起来。

余音渺渺,仍绕黄粱不散,而在树下的白鹰与黑狗开始叫唤起来,同时,那个白衣少女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渐渐醒了过来。

“唔嗯.....”

她撑起身子,这一觉睡了太久太久,此时琴音传入耳中,她看向来源,便见到李辟尘的身子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白衣少女愣住了,而后显得有些惊慌:“天上人,你要死了!”

她看着李辟尘的身影渐渐消散,此时突然悲伤起来:“是我不好,你在旷野待得太久了,你也要死了!”

她开始抽泣,而李辟尘叹出口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并非死了,你和我说过,人间的人消失就是死了,但事实上并不是,我们只是醒来了。”

李辟尘对她开口:“你也会醒的,如果你醒了,那么我们还能再见,黄粱乡就在这里,不会离开,有人说你是犯了过错所以在梦中徘徊,那么今日我先走一步,希望来日你把罪孽赎清,能够回到属于你的故乡。”

“吞天说我错了,不该带你前去人间,但是我觉得,这恰恰相反,如果你一辈子都在追寻太阳,反而永远也醒不过来。”

白衣少女停止抽泣,那好看的眸子中水汪汪的,但是带着不解与疑惑的神色。

“醒不过来?你不是死了吗?”

“我当然不是死了。”

“那我要是也醒了,能找到你吗?”

“那自然可以的。”

最后手掌在琴弦上抚弄了一下,李辟尘对着某处虚空的旷野道了声谢。

“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但是这一曲琴音,算是谢谢你了。”

李辟尘把话落下,最后笑着对白衣少女挥了挥手,那身子渐渐变得虚幻空灵,最后消失在旷野之内。

风吹起黄尘,白衣少女愣愣的看着前方,而过了很久,她坐在了地上,那两只玉足赤着,头微微垂下,抿了抿嘴。

“天上人走了.....一点也不好玩。”

“我会去找你的.....我们约好了。”

少女的声音回荡旷野,太阳的光辉普照黄粱,人间又开始浑浑噩噩,而白鹰飞上苍天化作鸿鹄,黑狗沉眠于地化作穷奇,青色的小马长嘶一声,转身化作一头青龙盘踞在树上。

少女抬起头来,飞上高天,此时再度追赶太阳而去。

只是这一次,她想着,要在人间多停留一会了。

.......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

三界之内!

虚幻的黄粱木高悬在天,此时那些方正的果子开始颤动,其中一枚亮起辉煌的光。

随后....炸开了。

滚滚红尘化作袅袅青尘落下,当中走出仙人,于是天地之内一口大钟横压而来,那仙人化作光明落入三界不见,而后,整个世间都听到了一声钟响。

于是所有人都醒来了。

同时,有一道声音自法天而落。

“第四阵‘者嚣’毕!第五阵‘皆悉’开!”

第六百六十六章 心魔无相光与影,傀儡成身知我心

“请天柱山无相道人退,请太真山无相道人起!”

随着法天的声音,居在云原大地上,天柱山的无相道人收回手去,而正是这一瞬间,天上那株黄粱木轰然崩溃,随后太真山上的无相道人抬起了手。

第五阵是太真山为阵主,此时皆悉二字震落,传入所有人的心中。

一尊影傀儡出现在天上,它待在木盒子之中,平缓坐着,那身躯是由九个皮影人拼接而成,没有面目,五官皆无,只是那抬起脸孔的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不自觉的一寒。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如此想念的同时,那影傀儡的眉心突然转出清光,于是在每一位红尘仙家的身前,都化出了一尊影傀儡。

“皆为全,悉为明心,故明心可见道德,此第五阵,皆悉实为心魔!”

“心魔无相,此心魔为天上北酆清静圣境试道所用,此第五阵自北酆清静圣境借下影傀儡,正是映照诸位心中最脆弱一面,若是胜之便可过阵,若是败之则坠出红尘。”

“此阵凶险,万万不得大意,若是稍有不慎,便会留下心中暗影,日后渡人劫则有大难。”

法天的声音落下,有人欢喜有人悲,亦有人面目狰狞,更有人沉吟不语。

所谓心魔,自然无人不知是什么意思,有的心魔为内心恶欲所化,有的则是外界干预的幻境,有的则是天生自带的恐惧,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李辟尘回忆起曾经遇到的七情人皮,那是吞天传人蜕下的东西,当中有一个可怕的眼珠子阐述了太上杀者的事情,那个玩意是境魔,是心魔之恶,是恶中大恶。

但这一阵的心魔是从北酆清静圣境请下,这个圣境李辟尘再熟悉不过,从最初神游洞天时听白猿道圣与苦界老祖谈话,当中就提到了这个圣境。

北酆清静圣境,执掌者为五神道魔天王,乃是太上一脉的大圣!

“太真山与北酆清静圣境有关系?不对,这提到了借之一字,此是说太真祖师与五神道魔天王有交情?”

李辟尘如此想着,而正是此时,那身前的影子已经拉扯得极长,在那尽头,光芒都尽数逝去,只留下一个没有面目的皮影人。

李辟尘凝起神来。

影傀儡,真身皮影空落落,阴虚阳实。

曾经自己在人间游荡,行去龙华之前,遇到了一个影傀儡,给了他些铜板,但没想到今日,自己居然于此遇到了影傀儡的考验。

这是自己的心魔,这具影傀儡会化出心中最柔软与脆弱的东西,这一阵是讲心,皆悉皆悉,明心才能知前路,明心才能见本性,明心才能破阵破妄,去到第六阵中。

人劫之中,第一难业障可以说就是心魔的分散体现,在李辟尘的认知中,只有叶缘自己说过,他渡过了全部的业障难,可以说心魔破去了一大半。

之所以说是一大半,那是因为其余的诸多人劫内,也藏着心魔的体现。

譬如悟道诸难,譬如杀生诸难,譬如最后的青山老,南柯人之类。

四面八方的声音渐渐散去,整个人宛如坠入深谷,那天上似乎出现了一汪清泓,清澈却又深邃,而水面倒悬在天,如何居于天池之底,李辟尘看向影子尽头的皮影人,此时的它面容开始变幻,渐渐的成为了和自己一样的容颜。

果然是映照内心。

李辟尘站立不动,此时明悟第五阵之要意,这与第四阵相同,所有人都被隔开,所要对战的“敌人”只有“自己”!

明心见性,返本还源,修命不修性,此为修行第一病!

“三我都已经照见,但仍旧不行,还需要在此阵中战胜试炼心魔,若是胜之则破掉劫难,说不得第一业障难八劫尽数都会破去。”

李辟尘心中如此言,而同时心道自己的业障难已经破去了一个生死劫。

当初黑白路之尽头所见那位蓬莱恶鬼,自己一念度化无尽游灵,已破生死之劫,来日若是身死,则有一次不入幽冥的机会。

但蓬莱所言,来日自己仍要前去幽冥一次,届时他会真身前来,邀自己共赴黄泉。

李辟尘经历了很多,若是过去兴许会认为这不过是蓬莱口出的狂言,但如今来看,从梦中映照现实,李辟尘敏锐的想到了一点。

若是自己不死而入幽冥,那么.......

这结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若是寻常人讲,身魂不死,如何去幽冥?不过是胡言乱语,但是李辟尘知道,任何一位太上都不可小觑。

他们的法,他们的道,每一位人的道与法都不相同,就如同上一阵在梦中与梦仙之祖的对话,嫁梦之道传有四圣,但是每一人所悟出的法都并不相同,且也各有高低。

心中放下杂念,李辟尘看向那个皮影人,此时那皮影人面无表情,只是头颅之上升起一道云烟,随后渐渐变化,突然,一道钟响震荡黑暗的乾坤。

东皇钟!

皮影人的头顶上同样悬着东皇钟,那背上负着照地青,手中托着江上三千曲,与李辟尘此时的装扮一般无二。

“我的兵器,我的法,你也同样会运用吗?”

李辟尘看着皮影人,此时头顶上东皇钟震,背上照地青颤,手中江山三千曲发出阵阵玄音。

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那气浪与云霄在碰撞,黑暗的乾坤中有光明渐渐显化,但那道影子被拉扯的越来越长,且越来越宽广。

皮影人所变化的李辟尘眼中有着一抹执着,它似乎在追寻什么,此时宛是陷入“冷静的疯狂”状态,突然就在瞬间,它对李辟尘出手了。

天上的圣影显化出来,它头上悬着的东皇钟同样拥有无上威能,此时声震八荒,而李辟尘也在瞬间出手,头顶上东皇钟飞出,与那黑东皇撞在一处。

二钟相震,打的天地皆崩,而李辟尘五指一挥,顿时虚空之中有一根玄铁天棍飞出。

坎卦开!定海神针铁!

大水滔滔,白龙长啸,皮影李辟尘面色冷漠,踏出一步,五指一压,顿时虚空之中有朱雀飞舞,看一面火镜熊熊,当中喷出三昧真火。

离卦开!离火煌炎镜!

皮影李辟尘同样可以施展八卦,此时二卦兵震动,白龙斗朱雀,火炎焱不灭,水浩洋不息。

水火不相容,二者相争必分高下!

第六百六十七章 过去未来皆幻影,喜怒忧思悲恐惊

李辟尘的皮影人所化成的是内心中的执念,皮影人无法窥视李辟尘的过去,更没有办法寻找到内心中的脆弱,故此他没有办法,只能变化成李辟尘最巅峰的样子。

这是一场硬仗。

东皇战东皇,仙钟震仙钟。

同一条道路,同一条影子,四方八荒皆是黑暗的,而光明时隐时现,又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幻影从中走出,如同走马之灯,又似星星之火。

八卦斗八卦,李辟尘所施展的法,皮影人全部都能够施展,它就是李辟尘本身的执念,这一阵,李辟尘突然感觉到了一些凶险。

斩执念还是放下执念?

这两条路都能够破开眼前的家伙,但是不论是斩还是放下,都与自己的道不相符合。

与自己一样的力量,与自己一样的法,与自己一样的....不,比自己更加执着的“道”。

皮影人的眼中充斥着的是执拗与疯狂,虽然他貌似很冷静,但他的内心却并不能以外表的神情来判断,李辟尘从他的目光中读到的,是和他外表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从自己的内心所衍生出去,最后变得比自己更加执着。

东皇钟镇压而下,三千曲对上三千曲,连照地青也化作两只木龙纠缠在一起。

而八卦的火化作十六朵,从不曾熄过,那定海神铁砸下,对方便举起那离火神镜,于是水火喷吐,而李辟尘把定海神铁化作青霄大扇,那狠狠一舞,顿时狂风卷起云霄而去。

至于皮影人,手中的镜子化作艮覆碗,对准山河一放,那大风顿时被群山阻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往自己最依靠的八卦之法成为了最大的掣肘,相生相克,永远无法以此分出胜负来。

皮影人所化作的心魔不是寻常的幻像,首先要明白一点,即此时是九玄论道第五阵,此心魔是真实存在而非虚幻的内心欲望,它拥有实体,在第四阵黄粱内,或许正是黄粱木窃取了所有参与论道仙人的心,故此这些皮影人才能变化出这无穷无相的模样来。

梦中见心而醒,然醒来却要与自己战。

.......

遇到困难的不仅仅是李辟尘。

某处黑暗之世。

黑影拉扯的极其遥远,那苍衫赤麾的女子站在影子的尽头,另外一处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

四周有红色的花朵盛开,有黄色的烟云升起,苍衫赤麾的女子看着那黑影尽头的小姑娘,忽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

宛如心脏被撕裂的感觉传来,她轻轻喘息了几下,随后听到了声音。

“这世上有很多的不公平,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出现公平,于是,人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公平。”

“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入幽冥海的去幽冥海,该被镇压在三山的就被压在三山,该跨过金桥的就跨过金桥。”

道路尽头,小女孩的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穿着灰色麻布的衣衫,双眼中没有任何的情感,他蹲了下来,而小女孩转过了头。

这一瞬间,陆玄卿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与那个小女孩互换了位置。

身前的青年漠然的看着自己,而后从地上突然取起了一柄刀。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刀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那个青年提起刀,对准陆玄卿的脑袋就扎了过去。

眼中的光越来越大,而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哭喊声。

一股无边的怒气从心底升起,陆玄卿猛地伸出手去把那个青年的脖颈掐住。

她的双眼赤红,此时充满了血丝,几已疯狂。

“你找死!”

疯狂的声音被吼出,然而那个青年面色漠然,突然笑了一下。

于是他的面容开始变幻,最后成为另外一个陆玄卿,她的嘴角勾勒起一丝诡笑,配上那容颜,显得有些过于邪魅。

........

某处黑世。

背负阴阳铁扇的道人睁着眼睛,看见黑影尽头的那个自己,疯狂、冷漠、痴痴傻傻,而自己站在另外一头,此时光影交织,那个皮影人回过了脑袋。

皮影人没有开口,只是道人与他的眸子四目相交,却陡然有些恐惧起来。

背负阴阳铁扇的道人自然是李元心。

但现在他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一样。

在黑路尽头,皮影人变化的李元心站起身来,他的背后升起了一面黝黑的山壁。

李元心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是自己曾经内心处对于心境修为无法进步的恐惧。

那是心中最庞大的山壁。

心魔靠山而动,自己面临的山前,一直都存在着心魔。

........

某处黑世。

这里的影子仍旧存在,而四面八方则是出现无数的黑山黑水。

魔人与影人打在一处,震的乾坤皆碎,山崩水哭,金光划破苍天,斩向皮影人的头颅,而皮影人同样化出一道金光,直接刺入仙人的肩膀。

“我杀了你!”

魔人的气息渐渐粗重且疯狂,而皮影人则是一直在笑,只是那当中满满的都是嘲讽的感觉。

万千金铁山河皆被借来,他浑身上下沐浴鲜血,借助天行法兵将影人劈落乾坤,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下一瞬间,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无数的影人。

那模样全部都是他自己。

自己有多狂傲,影人便有多么的疯狂与傲慢。

看似最坚韧的壁垒,事实上一触即破。

魔人彻底癫狂了,他咆哮着冲向所有的影人。

“我为纣绝天子,你们这些假货,安敢在我面前放肆——!!!”

........

某处黑世。

白玉京看着自己的双手,同时又看向道路尽头的“自己”。

那是一个头戴神冠的至尊之神,它穿着帝才有的神袍,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那是欲望,那是心中最希冀却又最惴惴不安的地方。

“我的神王,我的帝乡.......我的野心.....”

白玉京看向那个被尊为帝乡神王的自己,同时放下了双手。

他的眼中渐渐充斥了欲望与陶醉,而对面的神王则是露出了欣慰的笑。

沉沦者,沉沦虚幻之中不得出,被心魔所降,最终跌出阵外。

有些人距离落阵,只差一步了。

........

第五阵刚刚开始,但对于所有红尘中的仙圣来说,却已经是大难临头。

皮影人所幻化的不仅仅是欲望,因为欲望是七情的体现。

喜怒忧思悲恐惊,这才是红尘的人心。

第六百六十八章 千年云烟金光衍,坐忘极境忘情天

......

黑世茫茫。

任天舒看着远方道路尽头的自己,那一身魔气森然,提着宝莲灯,眼中含煞,顿时大笑起来。

“已经被我斩掉的魔身,还敢在如今的我面前放肆吗?”

鎏金镋挥舞起来,而皮影人变化的任魔举起宝莲灯,那灯璀璨而辉煌,陡然挥舞下去,任天舒抬起鎏金镋便挡,正是这一刻,两人打在一起,而那皮影任魔突然变幻了容貌。

九条天狐的尾巴舒展开来,那女子眼中带着煞气,但却又有一种不可言明的风情,只是这风情媚眼却并不是为他而展现,任天舒此时心头猛地一跳,看清了她的面容。

“你是——!”

话语出口,对面的女子已经提宝莲灯而舞,刹那之间,暴雨倾盆,烈火燃地,沙尘飞舞而倒卷,与大雨处于矛盾的状态。

雨落尘埃不起,然而在她身旁,大雨滂沱而下,尘埃却漫天都是。

那宝莲灯于尘埃之中绽放熊熊光华,吞吐着金色的火苗,任天舒被一灯震退,连把鎏金镋舞下,于地上划开豁口。

俱芦界中,女子一指打飞任天舒,单手夺去宝莲灯。

此事已经成为心中魔障。

任天舒的眉心忽然一痛,而后眼前一花,顿时脑门处有血流淌下来。

身子有些踉跄,仿若这一瞬间,光阴倒退,回到了俱芦界中。

“好家伙....幻境如真。”

他抹了一把那血水,而前方的女子再度提起莲灯。

虽是媚眼,但却漠然。

任天舒低声而语。

“苏九儿!”

......

深邃的天地。

金色的人影显化在乾坤中,那容颜与李辟尘有六七分相似的人看向前方的影傀儡。

那个影傀儡在变化,然而无论怎么变化,都没有办法成为固定的形态。

“徒劳徒劳,我是没有心魔的。”

李长生叹息:“六千年岁月,我不过一个金丹罢了,哪里会有心魔呢。”

“金刹罗影,这便是我斩出的六千心相,我如今就只是我而已,连三我都没有了,你如何能变幻呢?六千金色罗刹,便是六千个我,这六千个我,正是这六千年来我所有的心绪。”

影傀儡并没有在听李长生说话,它仍旧执拗的变化,然而李长生身上的金光不灭,无论它如何变化,也不过是变成六千金罗刹中的其中一位罢了。

龙华之时,李长生已经斩出一千八百位金罗刹,到了如今总算是六千尽数斩出,而影傀儡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它的变化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停止了。

他变回了原本的无面人,随后居然想要离开。

以不动应万动,心魔本无相,然而遇到一个亦是无相的人,那么心魔便不攻自破。

无相对无相,何以化有相?

“走不得。”

李长生伸出手来,五指压世,那六千金影瞬息封锁天地,占满乾坤内的每一处地方。

影傀儡愣在原地,它虽然没有面目,但他的动作可以告诉李长生,此时的它并不高兴。

“怎么,你能来霍乱我,我便不能关押你了吗?”

李长生微微一笑:“九玄论道确实是好玩又精彩,你这影傀儡与我的金罗刹也有互通之法,不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话落下,影傀儡突然转身,此时看着李长生,那身子突然一变。

一道钟声响彻乾坤。

李长生眸子微睁,叹出一口气来。

“没想到还是个有脾气的主,这一激将,反而不好对付了。”

“这下可麻烦了……玩脱了。”

李长生看向前方,此时的影傀儡的容颜,变化的与李长生有六七分相似。

不用再问其他,影傀儡变化的,正是“李辟尘”。

......

高渺的黑世中。

影路蔓延,直到陈二生的脚下。

前方的人影变化,那化作一个泼妇的模样。

自小被辱骂欺打,陈二生看着那个泼妇,而这一瞬间,他自己也变化成了数十年前的孩子模样。

“让你上街去乞活,天天就弄来这么几个铜板,够干什么?!”

“没用的小东西,废物一样的猪猡!”

那女人向着陈二生走过来,而时隔数十年,陈二生此时看她,居然有些怀念了。

说是数十年,事实上也不过才二十二年罢了。

“很久不见了。”

陈二生站在她的身前,此时仍旧是孩子的模样,而那泼妇面色狰狞,就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此时扭打在陈二生的身上,那拳脚刚要落下,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

泼妇的容颜褪去,变回皮影人的姿态。

没有五官的脸孔抬起了,似乎很是诧异为什么陈二生能够抓住它。

“我的名字。”

陈二生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陈二生”,只不过这一个却是成仙之后的他。

“二生二生,我是二世之人,不曾坠落幽冥于人间复苏,我已经活出两世,而且有了一些神异。”

“就像是现在这样。”

孩子模样的陈二生摊了摊手,而另外一个陈二生面无表情,对准皮影人的脑门就劈了下去。

“人最大的恐惧来源自己,但我已经战胜了自己,我的心魔早已成为了我最大的护道人,你虽然是上天试炼人间的皮影傀儡,但说到底,你并不是真正的心魔。”

“我的真心魔,你是假心魔,心魔斗心魔,你自然要败了。因为你所创造的东西,没有比心魔看的更清楚了的。”

陈二生如此说着,而另外一处,影傀儡被劈散的身躯汇聚起来,远远的望着陈二生,这一次没有了动作。

它似乎在思考怎么对付这个家伙。

.........

轰——!

天地溃水,黑岳崩碎。

李辟尘与皮影在乾坤内斗法,击的八荒皆裂,虽然是黑暗之世,但这里的一切既是虚幻亦是真实,在三界之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这里本就是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世界。

自己与自己难以分出胜负,李辟尘目光微闪,此时已有想法。

眉心之中一抹血光突然震动起来!

“你拥有我的一切法,但是有一点,我仍旧有办法破你!”

李辟尘开口,一掌将他震开,而后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变得空旷高渺,宛如落入无何有之境一般。

在这一瞬间,黑世内似乎忘记了李辟尘的存在,连带着身前的影傀儡也变得渺小起来。

如君临高天俯瞰大地人间,如君临天外笑看滚滚红尘。

坐忘极境!

没有想到距离龙伯论道并不久远的第五阵会再次动用坐忘极境,但李辟尘这一次不同,得梦祖授法,又喝了吞天大圣带来的无何有之茶,真灵魂魄受到洗礼,原本的损伤已经尽数恢复,并且还更上了一层楼。

坐忘极境是异常危险的,李辟尘虽然在真灵与魂魄的修为上有所提升,但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大圣给的茶水再厉害也不过是外物,而这抹血光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仙血。

眼中岁月轮转,李辟尘踏入坐忘极境,此时一瞬间万物空寂,仿若忘记乾坤一切,而对面的那个影傀儡也停了下来,只是这一瞬间,它居然开口了。

声音沙哑而又僵硬,还带着一抹悲伤。

“你.....忘记了一切吗?”

第六百六十九章 忘物忘天忘自己,人道仙道路有岐

李辟尘心中不起半点涟漪,身前的影傀儡声音怆然,这一瞬间,似乎要把李辟尘所尘封的过往记忆全部打开,于心中造化一片虚幻之景。

“本是有情之人,本是执着之辈,本是救苦的仙家,为何要忘记一切,人间诸事,我等若忘根本,又哪里来的脸面再叩于大道之前?”

影傀儡再言语,头上的黯淡之钟轻轻震动。

“至人之道乃忘情绝性,天地为你,你化天地,无念无思,有人心中这是大逍遥,可在我们心中,这如何算得上是大逍遥?”

“也曾希冀朝游北海,也曾希冀暮栖苍梧,可这终究不过是念想罢了,既已知道自己目标何在,为何又要忘记他们?”

声音茫茫,如泣如诉,李辟尘目光平静,心中镜湖不起半点波澜。

“无用之功。”

李辟尘看着影傀儡:“你看不见我的过去,所以只能衍化我最强的姿态,但是我如今已入坐忘极境,既是至人,亦是神人,也是圣人。”

“过去不可见,未来不可知,到了如今的地步,还妄图用你的法来惑乱我的心吗?”

东皇钟震动,发出弘大的声音,而影傀儡只是面色悲伤,他的眼中升起古老的光,那宛如把岁月长河映照在其中,直勾勾的盯着李辟尘,试图从中看见过去的光景。

然而坐忘极境当前,又有清静经护持,影傀儡的言语起不到半点作用。

“坐忘并非忘记,神忘心不忘,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行道不见其行,心不动故,我即是道,道即是我,既道在此处,我道又如何是被忘记了?”

“不过是我化作了我本身的道罢了,至人是无为清静的逍遥,神人是观摩乾坤的自在,圣人是救苦救难的慈悲,这三种都是大逍遥的体现,有人出世便有人入世,亦有人不沾天意,不染红尘,高居在天,不插手天地循环。”

“出世便是忘记?入世便是执着?我从不曾忘记我的念想,龙伯一阵我已明言,影傀儡,就凭你那三两下的说辞就想让我动摇,从而让你窥视到我的内心吗?”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李辟尘声如洪钟,却又宛如清泉,时而又如高渺无比,矛盾的三种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这代表了至人神人与圣人的声。

固天地万变,然此三道不变,此三道永为大逍遥也。

“心如止水,澄心未象;心地清凉,百神和昌;心中湛静,不离真常;心成无妄,大象渺茫。”

“人忘物,忘天,忘自己,谓之得道也!”

李辟尘如此言,此时手掌落下,那黑暗之世顿时被一片清风卷开,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青云光影,连带着众生的诵经声一并传荡而下。

.......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长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妖魔精,斩魄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

度人经被众生所言,此时影傀儡同样捏起道印,那头顶的黯淡之钟开始传荡经文,与度人经对抗。

......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

入道经对上度人经,此时圣影渺渺,黯淡之钟发出悲鸣,影傀儡的眼中露出浓重的悲伤,而李辟尘的双目中则是一片漠然与平静。

“你要斩了我吗?”

影傀儡开口:“我就是你的执念,我就是你的执着,你在这里斩了我,那就表示你放弃了你的道,你追寻的根本不是归入故乡,而是看向更加遥远的彼岸。”

“你本就是背道之人,你从不曾入大道门中去,你掩饰自己,你不愿面对现实,你只不过以归乡为借口,事实上,你不过是个.......无心人罢了。”

影傀儡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那黯淡的“东皇钟”即将崩毁,而与之相反,李辟尘头顶上的真正东皇钟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巨大,从四十九响到一百零八响,再到二百八十响,那渐渐向着第四百响打去。

“你已经迷失了自己,你自称至人,自称神人,自称圣人,但事实上你哪一个都不是。”

“你背叛了自己的道,你以法来隐瞒,你以谎言来追寻大道,你无道无德;你借寻道之说不归故土,你是不孝不义!龙伯已经给了你机会,但你却以自己日后可以达到那种境界为由头拒绝了他的力量,你无情无性!”

“黑暗的世界正是你的归宿,你斩了我也就是斩了你的过去,你的过往一切,在这黑暗的天地内,你我他人三界众生都是一样,全部都是看不得光明的人,你施展妙法照亮了这里又能怎样,事实上我仍旧存在,光与影是相生的,不可能存在一昧的光,也不可能永远都是黑暗。”

“太阳与太阴会交替出现在苍天,即使是黑云压世,人间之中仍旧有灯火升起,漆黑的夜幕上挂满星辰,有光便有影。”

影傀儡的力量渐渐被磨灭,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流畅,再也没有沙哑的感觉,李辟尘静静听着他讲述,直到很长时间之后,影傀儡忽然闭上了嘴。

“为什么不继续讲了?”

李辟尘看向他,影傀儡的双目中藏匿着不解与疑惑。

“难道你的心真的是铁石做的吗?”

影傀儡的声音凄凉无比,李辟尘头上东皇钟震荡,此时终于打下第四百响来。

当——!!!

钟声震动九天十地,于是乾坤之内,山河皆退。

“不斩你,亦不放过你,我要做的,是度化你。”

“你不认同我,心无二相,那我便要让你认同我。”

李辟尘看向心魔,道:“你自己自称为心魔,是心中黑暗的道影,亦是我的过去,然而你根本看不见我的过去,既然看不得我的过去,那么你又如何能自言自语,自妄自说?”

“既不知道,那所言皆是妄语!可笑可笑!”

“我为什么不回去?我的道是执,然而你并不知道这个执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辟尘伸出手来,此时对着下方黑暗山河一指,于是影傀儡便向着下方看去。

红尘滚滚,黄河滔滔。

有无数的影子于红尘之中争渡,有无数的影子在和狂风巨浪对抗。

影傀儡目光迷茫,李辟尘摇头而语:

“你不懂道,更不懂执,自然不可能懂我。”

第六百七十章 故土如水行在后,大道如云踏在前

“这是道,这也是道。”

李辟尘指向那虚幻的景色,同时道:

“这是执,这也是执。”

“什么是执?”

“拿起便不轻易放下,不达目的便不罢休,道之所在,故土之所居,念所达处,虽千万人吾往矣。”

声音平静,然而影傀儡却浑身一颤。

李辟尘开口:

“你不是我的过去。”

手指点向影傀儡,这一刹那,那根指头似乎跨过了万水千山,直接压在它的眉心上。

气贯长虹,云雾滔滔,李辟尘的手指按在影傀儡的眉心紫府,这一瞬间,影傀儡刹那经历了无数红尘世界,它看见了李辟尘所想要让它看见的过往,它的目光中出现了呆滞与迷茫。

“我......”

影傀儡僵在原地,它感觉自己要炸开了,那身躯之内有各种可怕的力量在肆虐,无数心绪汇聚起来,那滚滚红尘几乎要将它的身躯与心灵都压的粉碎。

“心如止水,澄心未象;心地清凉,百神和昌;心中湛静,不离真常;心成无妄,大象渺茫。”

“人忘物,忘天,忘自己,谓之得道也。”

李辟尘收回手,这一瞬间又回归到黑路的尽头,而影傀儡盘坐下来,听着那玄妙的言语,只觉得这一瞬间,它自己的内心也开始清静下来。

巨大的山从心头移开,庞然的海自心田退去。

一切都归寂于虚无,它开始忘却之前的景色,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影响着它,似乎在告诉它,这个忘记并非是真正的忘记了。

它说不出捣乱的话来,更无法言喻这种情感,心魔本该是欲念的化身,本该已经窥视完了其主的内心,但此时的这个心魔,这个影傀儡,它却是迷茫了起来。

不知何来,不知何去。

它不懂道。

李辟尘以坐忘极境施展心境修为,此时压过心魔,将它的内心彻底平复,而心魔无欲便自散去,此时的影傀儡头顶那黯淡之钟化作光雨消弭。

它坐在虚无之中,接受光的洗礼,而后抬起头来,捏起道印。

它开始诵起经文。

东皇钟悬在黑路的中央,李辟尘坐在光升起的地方,而影傀儡坐在暗的尽头。

有光便有影,有善便有恶。

人之初,无善亦无恶,所谓善恶不过是基于生命对世间的所作所为而定义,若是初生婴儿捏死蚂蚁,自然可说人初本恶,若是初生婴儿放走蝴蝶,那自然也可说人初本善。

故人之初,无善无恶,仅凭本能而已,如雨落天地之间,旱灾之处自视为甘霖,那涝灾之处自然视为恶果,但雨本身有善恶焉?

李辟尘坐在东方的白云之上,影傀儡坐在西方的黑水之上。

云中落光,水中留影。

玄之又玄,不可言明的感觉出现了,黑水上的影傀儡似乎明悟了什么,它之前已经看清楚李辟尘想要给它看见的过去,那是很精彩的过去,也是它一直都想窥视,并且用来阻碍李辟尘的东西。

然而在这个时候,它感觉到了一种无聊与疲乏,阻碍李辟尘对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天地是如此的精彩,乾坤是如此的美妙,人间又是如此的婀娜多姿,但同样,也有战火纷飞,也有天崩天难,世间正是因为不完美而美丽,但对于它来说,它不过是上天试道者的一重心魔,它永远也没有办法轻易的见到这种东西。

于是它第一次生出了欲望。

心魔有欲,它们本就是欲望本身所化,更是恐惧,怨恨,魔障等等的汇聚,但这些说白了都是心魔本尊,也就是仙人自己的业障与欲望、恐惧,但心魔自己是几乎没有心魔的。

说是几乎,是因为心魔之魔便是境魔,正如李辟尘曾经遇到的眼珠子,纯粹的混乱与疯狂,在回荡着,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怖话语。

但这一次,影傀儡作为李辟尘的“心魔”,第一次生出了自己的欲望。

它想要看一看那片人间,它想要看一看那色彩斑斓的天地。

心魔被仙人降服,于是仙人的道行更进一步,而心魔就此消散,即使下次再出现,它也不再是上一次的心魔了。

影傀儡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它想要离开了,李辟尘用坐忘极境的道与法让它忘记了自己的恶,同样又看见了天地的美妙,

于是心魔眼中的迷障被破开,第一次它清醒了。

李辟尘说的没错。

影傀儡如此想着。

“既不知道,那所言皆是妄语。”

“我不懂道,不懂执,更不懂他。”

它的执着被改变了,就如同从仇恨与怨恨之中被解放一般,它抬起头来,这一次认真的看着李辟尘,开口言语。

“道兄。”

他没有用“我们”的称呼,更没有用“你”的叫法,而是称李辟尘为“道兄。”

李辟尘的眼帘抬起,看向影傀儡,声音平静而发问:

“人间如何?”

影傀儡答:“妙,妙不可言。”

李辟尘又问:“故土如何?”

影傀儡答:“亦妙,不可言。”

它望向李辟尘,忽然问出话来。

“若我有朝一日可脱心魔之身,是否也能转入人间去看那滚滚红尘?”

它许下了愿望,更带着一丝希冀,因为此时的心魔已经不再暴躁,更不再凄狂,它已经清静下来,坐忘极境的力量便是如此。

“自然可以,然而心魔一碎,你便再作虚无散去,这也只能是一个念想了。”

李辟尘并不以谎言来搪塞它,于是心魔露出可惜的神情,它喃喃自语,最后有些无奈的笑起来。

“为上天试炼道人,取滚滚红尘化作欲念,然此时却见得红尘精彩,人生一世,草木百秋,我之光阴不过短短一瞬,看似亢长,实则如白驹过隙......”

“道兄,我仍旧不懂道,更是不懂你,但我明白了一点,那便是你的执念。”

“道在前方,故土在后方,执念就是贯穿大道与故土的路,原来是这样,即使荒芜的土路也好,即使是车水马龙的大路也罢,执念就是执念,不因为外物的改变增添而消弭,路就在哪里,故土在后,大道在前。”

心魔把头低伏在地上,此时深深的叩了九下。

仙门之中行跪身九叩礼,这是祭拜祖师才有的礼仪。

“多谢道兄教我,可惜我今日散去,若是...若是......”

它的嘴角升起笑意,那双目弯弯的眯起来,而后露出可惜与坦然的神情。

心魔的身子开始化作烟云,同样有光雨升起。

“我也想看一看....看一看道兄所说的.......”

话不曾落下,只余下半句,此时它已经彻底散尽,化作大片大片的光雨.....消弭。

黑暗的世界陡然破碎,黑水开始坠入深渊,而云开豁口,大片的光明照亮了山河。

李辟尘的眉心中血光仍在,坐忘极境仍旧保持,只是这一瞬间,李辟尘的面目上出现了一丝叹然的神色。

“你.....认同了我吗?那么,一路....走好。”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天下归心天下事,人定胜天人间痴

轰——!

黑暗的世界轰然炸开,四周的光芒洒落乾坤,李辟尘从烟云混沌中踏出,东皇钟轻响,此时举目四望,却见到无数的人影被困在黑暗的云雾中不得逃离。

人与心魔一对一,输者便要跌出红尘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悲伤有人怒。

人间众生百态,即使是仙人也不能免除,斩七情断六欲,最后便是灭本心,若是这样的话,不过又再度出现一个无心道人罢了。

最初无心道人出现时,他的无心之境便相当于六重坐忘,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厉害,当初在倚帝山时,一人一拳,不过以守缺之境便敢口出狂言,那一拳地仙不挡,那一拳六神难撼,那一拳天桥也避!

这便是人间之极致,六重之坐忘!

当时的无心借助的是天地的伟大力量,那并不单单是他自己,或者说,他因为无心之境,剑走偏锋,到了与坐忘相等的地步,类似于至人的无情境,虽然是岐山岐路,但那种威势却是货真价实的。

当初太华四圣斗无心,若是真的挨上了那最后一拳,即使是四天时大阵也要被轰的支离破碎,无他,只是因为双方力量已经差距太大,四位出窍布阵能杀守缺,能压地仙,但是面对这超越地仙的一拳,无论如何也抵挡不得。

李辟尘仍旧记得那一拳,那是天下归心。

“无心道人....徐念心。”

头颅抬起,目光似乎划过黄世至入法天,如见到天上有一道朦胧身影,李辟尘不知那是幻还是真,亦或是自己心中的胡思乱想,但此时看见那四面八方的黑雾,李辟尘却是有了想法。

既要归心,便让天下皆是归心。

这一拳曾经划破了自己的忘情境,那么如今,自己便借这一拳将所有人都震醒。

“帮你们便是帮我自己,震醒你们,虽然你们的气数皆要上升,但我太华山,估计在法天之上都要升入第三十三天了。”

眉心中的血光震荡,李辟尘忽然挥舞拳头,这一下结结实实的砸在东皇钟上。

于是一道声音轰鸣起来,摧破乾坤壁障。

.........

某处黑世。

日月的光与莲华的灯在交相辉映,任天舒陷入苦战,苏九儿的身影宛如魔障一般,越战越是强大,而他自己则是越来越弱。

一如当初在俱芦界中的那样。

唯有力量才是王道,唯有自己才是真的唯一法。

然而鎏金镋虽然强横,但始终不敌宝莲灯,这是天赐的神兵,乃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能破开万法,仅仅是这一个效用便已经压得自己难以喘息。

额头上全是鲜血,“苏九儿”并没有和任天舒交谈的意思,因为任天舒的心魔便是力量二字,一日胜不得便永世胜不得,当初的一指之威犹然历历在目,任天舒的气息渐渐衰弱下去,而“苏九儿”突然提起宝莲灯,就是那一下,唤出水火之光。

幽雨旱火,十八道水火之柱如龙般肆虐,正当任天舒面色凝重之时,忽然耳中听到那一声钟响。

在苏九儿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拳砸落,水火皆灭。

李辟尘出现在黑世之中,身萦无量光华。

..........

某处黑世。

李长生与“李辟尘”对峙,六千金色罗刹发出弘大的轰鸣声,时而组合成为一尊万丈巨神,时而又化作金色的诸多圣影袭杀而去。

六千金罗刹,六千本我六千本心。

“真难对付!”

李长生同样有些心结,原本自己借助李辟尘身躯复苏,认他为兄长,此时虽然口中称兄,但法力该是压过李辟尘的,可后来在龙华一见,此时李辟尘已经不弱于他,甚至在战力方面还犹有过之,这让李长生又是欣喜又是懊恼。

欣喜的是自己没有看错人,懊恼的是自己身为六千年的金丹化身,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后辈仙人。

事虽小无,但在黑世之中会被无限放大,原本李长生是没有心魔弱点的,但是因为太过放肆,没有刻意追寻根本,不明白影傀儡为什么会不断变化,事实上影傀儡在不断变化,正是在查探六千金罗刹的共同之处。

六千本心,但难道这六千本心便没有相同之处?

李长生斩出六千本心,但影傀儡看完六千本心之后,便知道谁克制于李长生,于是变成李辟尘的模样,让他束手无策。

一旦化出身形,便勾勒内心中最不起眼但却是最脆弱的一面。

金色的罗刹们飞舞在天,“李辟尘”头悬大钟而动,此时就在一瞬间,那“李辟尘”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李长生陡然一愣。

那影子挥起拳头,对准“李辟尘”就打了下去。

李辟尘打“李辟尘”。

“东皇钟”被一拳打的粉碎,当场炸开,而心魔变化的李辟尘同样被这一拳贯穿了脑袋,化作光雨落在乾坤。

...........

某处黑世。

李元心身前的巨壁渐渐升高,同时那另外一个“李元心”正在步步紧逼。

阴阳的铁扇震在一处,李元心的胸膛上满是鲜血,心中的恐惧渐渐放大,气息也逐渐粗重了起来。

巨大的山壁向着前方推进,心魔“李元心”的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那山崖上渐渐显露出的是心灭之二字,但就是这两个字,几乎压得李元心难以喘过气来。

不可破境,难以破境。

在自己最初时候,破入凝神还是借了李辟尘的感悟,于是一开始那难以翻越的壁垒变得无比庞然,乃至于成了黑暗的种子深深埋葬在心底,就在这一刻,它开始发芽生长,以至于将自己缠绕起来,捆缚的无法呼吸。

李元心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那种宛如火苗将要熄灭的感觉从心中的最深处涌现出来,而心魔手中的铁扇挥舞下来,带着滔天的雷鸣,要把李元心斩杀在这里。

若是心死则魂丧,在三界中则体现为跌出红尘,然而法天也有言,若是败给心魔,日后渡劫便有危难之灾厄。

铁扇落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拳头。

那一拳划破雷霆,打碎了铁扇,同时把那惊愕的心魔直接震的碎灭。

山崖的壁垒上,那心灭之二字被抹除,取而代之的则是四个大字。

人定胜天。

.......

某处黑世。

陆玄卿坐在路的尽头,看着身前的小女孩,而路的另外一头则是那个青年,在青年的身后站着另外一个陆玄卿。

混混沌沌,黑黑沉沉,宛如是在看皮影戏一般,只不过没有了配音,黄色的土路上扬起尘烟,红色的花朵盛开,在黑暗的世界中显得格外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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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过去之景仙魔色,冥海之笛忆曾经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玄卿的头低着,那看着身前的黄土,而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则是从路边采来了红色的花,那娇艳的几乎滴出血来,轻轻放在陆玄卿的身前。

“这世上有很多的不公平,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出现公平,于是,人只要死了才是真正的公平。”

“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入幽冥海的去幽冥海,该被镇压在三山的就被压在三山,该跨过金桥的就跨过金桥。”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奇怪的青年坐在路的尽头,它是陆玄卿的心魔,但他一直都在重复着这三句话,不知道如何去作其他的动作,那手中的刀不断的扎着土地,似乎要杀了谁一样。

青年的面色漠然,他并不是那种英俊的样子,但却是那种让人看了第一眼后便能升起好感的模样,只是此时他的双眼中充斥的全部都是冰冷无情,似乎他本就该是如此。

小姑娘在哭喊,青年再拿刀子扎着黄土,一下一下,那土地中渐渐渗出血来,陆玄卿的目光略有呆滞,一反常态,似乎丢了魂魄一样。

过去的光景显化真正的模样,而黄土路另外一头的那个心魔“陆玄卿”则是露出邪魅诡异的笑,她身上的衣衫色彩与陆玄卿截然不同,苍衫化作黄衫,赤麾变作黑袍,一副入魔的样子。

她的眼中升起红色的光,于是身前的景色在不断的变幻。

黄土路仍旧存在,但四周的彼岸花突然生长起来,构筑出一片长街,一片浊世红尘。

镜中人,水中影,仙魔本是一体。

有人出现了,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女人,她的眉宇之间酝酿着煞气,此时见到了那个正在拿刀扎地的青年,嘴角擎起一抹冷笑,挥手就对着那青年打去。

然而她的法并没有起作用,拿着刀的年轻人抬起头来,这个女子微微一愣,而后便是勃然大怒,当场杀了长街上的所有人,在看了一会后,拉扯起小姑娘的胳膊,蛮横的开口说了什么。

青年就在这时候突然暴起了,那一刀剁向女子的脑袋,这一下出手如雷霆震动,女子的一只耳朵被斩了下来,她顿时疯狂的嘶吼,然而对面青年在这一瞬间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本来准备施展的法术没有释放出去,那个女子莫名的开始惊骇,看着那青年动作,她心中居然升起一种不敢对抗的念头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她会死。

于是她抓住小姑娘便逃离了哪里,而青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身上魔气森森,她带走了小姑娘,随后开始进行教导,如此有两年过去,小姑娘虽然仍是那褴褛的衣衫,但是眉宇之间却已经有一抹媚意,同时还有一丝恶欲与煞气。

人落难时无人救,小姑娘惧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把小姑娘作为她的徒弟,同时过了两年回来,却再也没见到那个拿着刀的青年了。

他似乎死了,又似乎消失在了人间,女人拿了魔道的兵器前来复仇,结果却一无所获,只好兴意阑珊的离去。

这里早就化成了死地,当初的血浸染在泥土之间,深深嵌入地下。

沙子都成了红色,女子狂笑起来,并且对小姑娘说了什么。

“魔者行事肆意,但师父杀了那男人便好,当年为什么要杀了整个长街的人呢?”

小姑娘有些惧怕,而女子则是面色冰冷的看着她:

“他们都看到了我丢脸的情景,我不杀了他们,难道还放过他们吗?”

女子恨恨的开口:“可惜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不然我必要他命丧黄泉。”

“你入我道,既是我之弟子,自然要行事像个魔道,不然枉自为魔,不如去死。”

女子的声音充满着杀意与威胁,小姑娘浑身颤抖,点了点头:“知道了。”

师徒二人从荒废的死域离开,最后回到洞府之内。

“《一切融通妄情经》,你修行的如何了?”

“回...师父,已经修到第三重了。”

“嗯.....妄想根源,心得开通,末法之中诸修行者,令识虚妄,深厌自生,知有涅槃,不恋三界。”

小姑娘听着女子的话,神情有些变化,而就在这时候,那女子开口了。

“你也去凡间寻两个阳气旺盛的男子来,以这心经魅惑他们上山,而后将他们于妄情幻境之中折磨至死,当然若是你想采补他们,也随得你去。”

“若是仙家,那自然更好不过。”

小姑娘浑身抖了一下,女子则是眯了眯眼眸:“怎么,不想做?”

“自然...自然....尊师傅令。”

她下了山去,而女子依旧守着自己的洞府,在离开前,似乎掏出了什么,那神情癫狂,隐隐有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小姑娘下了山去,寻到了两个男人,一个凡人,一个修行的仙家弟子。

而后....带上了山.....

两个陆玄卿都看着这种变化,而就在这时候,苍衫赤麾的陆玄卿猛地,声音中充斥着愤怒,开口:“不对,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是呢?”

黄衫黑袍的陆玄卿开口:“就是这样的,你当时是记错了。”

“不对,你.....找死!”

苍衫赤麾的陆玄卿抬起头,虽然目光仍旧有着迷茫,但是那俏脸上却满满的都是煞气。

她起了身子,而对面的黄衫黑袍同样站起了身子。

“你记错了。”

“你找死。”

两个人的声音纠缠不清,那对面的黄衫陆玄卿笑的越来越诡异,而苍衫的陆玄卿则是一只手捂住眉心,神情略有痛苦,口中喃喃自语。

“不对....不是....你找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前的黄衫女子笑的越来越畅快,而就在这个瞬间。

一道拳音突然撕裂乾坤,砸在了这里。

轰——!

宛如洪流崩腾,宛如银河倒挂!

黑夜之中出现了漫天的繁星,而后白昼来临,那太阳的光从东方升起,普照大地。

“什.....”

黄衫女露出惊容,然而下一刻,他的胸膛被贯穿,一道人影从东方的光中显化出来,虚幻而又带着无上的气势,那一拳震裂了黄衫女的身子,让她尖嚎着崩散。

她破去了,而陆玄卿的目光在一瞬间褪去黯淡与迷茫,取而代之的则是奕奕的神采。

黄衫女构筑的幻境破开,小姑娘下了魔山,最后到达的则是一处红尘。

她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阴阳道袍的人,他的背上有一柄木剑。

随后眼中的光阴流转不停,最后出现在记忆中的,是那点点的光雨以及一道悠扬的笛声。

幽冥的大海出现,在海的尽头显化了一只小舟,小舟之上站着一个老人,吹着古旧的木笛。

老人看了小姑娘一眼,似乎说了什么。

........

穿着阴阳道袍,背着木剑的人消失了。

天色晦暗下来,雷声电光出现在乌云之巅,狂风带着大雨倾盆而落,小姑娘抬起头来,看见前面的一座高山。

目光之中充满了迷茫,然而就在此时,一柄竹伞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

转过眸子,那是一个穿着古旧白袍的仙人,他俯下身子,看着小姑娘,轻声询问了什么。

小姑娘同样询问了他的名字,仙人想了想,开口回了一句。

“洪招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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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凡尘之事皆劫难,正邪善恶一念尔

无数的黑世之中全部出现了李辟尘的影子,他们挥舞着拳头,那一拳落下便是一个心魔炸开,于是钟声震荡九天十地,直接传入了那天上的影傀儡耳中。

它睁开了眼睛,当中露出爆裂的光,盯向下方的李辟尘。

它的眉心中落下一道光华,遁到李辟尘身前,没有面目,此时对李辟尘开口询问。

“试道者,你破坏了这一阵,你毁了他们的试炼!”

无面傀儡在开口呵斥,李辟尘则是看向他:“这第五阵内并没有说不可借助外力,你既然是外来的心魔,那我便也可以当一回外来的心圣!”

“你这是谬语!”

无面傀儡反言:“我为北酆清静圣境之中,五神道魔大圣所设立的影人,本就是映照试道之人内心的魔相,他们面对的都是自己的内心,如果无法克服,那么最后哪怕有成也不过止步于低下,无法更进一步。”

“我为外相,本就如此,试问天下之间,万事之物何不可入劫?难道那些不是外道?”

无面傀儡开言:

“道德之言,法理之度,人心向背,缘起执念,因果纠缠,尘世之嚣,善恶之分,这些皆为劫难!这些又有哪个不是外来之物?!”

“魔本磨难,自是上天试炼所生,你也知道,所谓仙魔本是一体!”

“若要成仙,先要降魔!”

无相傀儡如此言明,李辟尘摇摇头:“仙者显,魔者隐,确实本是一体,但前辈所在这里呵斥我,说你是天上派来的试炼者,既已承认你自己为魔,那为何不能有试炼之仙?”

“你于心中造化他人最脆弱之处,我与心中唤醒他们最坚定之物,孤阴不生,孤阳不涨,阴阳唯有平衡方是上上之道。”

“再说,前辈此阵,先是我破,正如前辈所说,若要成仙,先要降魔,我已降服心魔,那我是否已经成了前辈口中的‘仙’呢?”

李辟尘一番话讲下来,无面傀儡微是哑然。

“还有....”

李辟尘没有住口,而是继续反驳。

“此阵是前辈所设,以太真山为阵主,自北酆清静圣境之中请下前辈虚影作为试炼之阵,此阵所讲便是心魔,然前辈之心魔窥视过去未来,自外而生,带诸多谬论,我破阵降魔,得授仙身,此本也是前辈先行出手,既然诸多入阵之人已经知道磨难之处,心中最脆弱之物为何,那我前去唤醒他们心中最坚定之道,最坚韧之念,不也没有错误吗?”

“终究话讲,前辈设阵,我来破阵,阵法一破,我以坚定之石补脆弱之墙,助诸多仙圣重铸心中壁垒,这不也是前辈设立此阵的最终意义吗?”

李辟尘面色如场,不带有情感,只是在阐述一种事实,但无面傀儡则是猛地一抖,又气又怒道:“哪里来的歪理,胡扯八道!”

“我乃五神道魔大圣之从属,负责天魔王之位,乃是起接引之职,唯有渡过心魔之难者方能接引上苍,渡过金门,他们战胜我所设下的心魔,功成正果,那种不依靠外力者才是真正的大智慧之人!”

“道心不坚者修什么道,还不如在这一阵中坠出红尘罢了!”

无面傀儡呵斥,李辟尘又是摇头驳斥。

“道心即人心,人心即天心,修行一路,本就是以人心化天心,以天心成道心,道心是个笼统的称呼,即是天心也是人心。”

“只要是人心便有脆弱之处,但只要是人心也总有坚定之处,于黑暗之中,我们要做的不是唤来乌云,在荒野之中,我们要做的更不是呼来狼群。”

李辟尘对无面傀儡道:“残酷的试炼过去,扭曲的是人心,道心变得无情,最后便是无心,我曾经见过一人便是如此,遭逢大难,百年顿悟,最后化作无心,亦正亦邪,亦疯亦狂,但最后他还是面对本心,得以寻到自我。”

“黑暗之中,我亮起灯笼,远方的迷茫人便能寻来;荒野之中,我吹响号角,于是狼群皆逃,迷路的人自能脱困。”

“前辈,物极必反,但世上又有言语,说的是祸福相依。”

无面傀儡勃然而怒:“道心就是道心,人心就是人心,天心就是天心,哪里来的天心即人心,人心即道心!”

李辟尘:“人心越善,道心越胜,故无妄语,天人合一,无往而不利。”

“你.....”

无面傀儡气的跳脚,然而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李辟尘开口:

“你之前就是这样破掉你的心魔的?”

无面傀儡问李辟尘:“我感觉到了异常,原来就是你搞得鬼,身为心魔居然生出念想,希冀看一看滚滚红尘,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若是心魔坠入红尘,则化作一方大恶,于人心私欲之中来去自如,引人间暴乱,即使他是上天试炼之魔也亦是如此,人心唯危,天下唯人之心思最是险恶!”

李辟尘再次摇头:“可前辈,若是心魔已不是心魔,化作心圣,又该如何呢?”

“正如人会做梦,有美梦亦有恶梦,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因为日有所思,故才夜有所梦,梦也是人心体现,心魔心圣,一念之间罢了。”

无面傀儡哑然,但仍旧气恼,此时再不和李辟尘多言半个字去,转身上了天去,直接转回天上影傀儡的眉心之中。

那影傀儡看了李辟尘一眼,从上苍之处投下目光,而后便是收回,此时天下之中,红尘之内,已经有无数的黑雾散去,当中破开云烟,无数的仙魔神妖被震醒,他们有人大笑,有人癫狂,有人沉思,亦有人叹息,更有人面色复杂。

“李辟尘!”

有神道中人呼和,遥遥的拱手,那是白玉京,此时他面色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仅仅是行了个礼,而后便离开了。

诸圣皆醒来,当然也有人在李辟尘打出这一拳的时候坠出红尘,自然也就有人落阵,李辟尘眉心中那抹血光渐灭,藏匿起来,于是坐忘极境也消退。

那种如大海退潮般的无力感又涌上心头,李辟尘颓然坐下,只是哈哈一笑,气血亏损,面色显得有些苍白起来。

但这一阵,又是自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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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神剑开天助太乙,清静法天座次动

李辟尘面无血色,气息虚浮,此时头顶大钟悬动,身躯虚弱,动用了坐忘极境之后便是如此,而这一次震开乾坤,让所有人醒来,自然也是借助坐忘极境而施展天下归心的一拳。

好在自己没有忘记那一拳。

坐忘并非真的忘记,这指的是一种清静的境界,故此心魔不明,认为李辟尘忘记一切,那才会有后来的论法,言他不懂,既然不懂便是不知,既然不知那又如何可以妄语呢?

轻轻喘息着,李辟尘面色苍白,而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剑吟震天。

黑雾被划开,不知道哪个地方传出的剑啸,转过光阴,突然向着李辟尘的所在之处飞来。

那剑躯长有五尺五,浑身通透,寒光如雪,剑刃当中一道血线自下而上,直达剑尖之处,似朱砂赤血,与两侧银寒剑刃形成鲜明对比;那剑柄出留三根白羽,似某种神禽之羽,缓缓飘动。

“白羽伏龙剑!”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一缩,此时头顶东皇钟震动而出,瞬间将那柄地仙剑挡住。

仙剑击在大钟之上,那被气浪震退,连转三下停住。

“好兵器!”

仙剑开口,此时发出洪亮声音。

“前辈所来何为?”

李辟尘有疑:“前辈在此,原来凝心那丫头也在这里吗?”

“不错,但她已经出阵了。”

白羽伏龙剑轻轻震颤:“心魔一阵,多谢你出手,那丫头性格脾气你也晓得,太过刚直,此番虽然破掉心魔,但却是借你之手,故她认为她合该已败,自己出阵去了。”

李辟尘听得无言,只是道:“前辈与那丫头代表的是太真山?”

“天寒所有宗门皆是太真山下属,不过现在,老夫算是你太华山的一方。”

白羽伏龙发出笑声,那剑躯震颤:“丫头欲还你一个人情,请老夫助你一助。”

“至于丫头本身何在,已经出阵,自然落在太真山山顶,这你不必担心。”

李辟尘吐出口气,点点头:

“那便有劳前辈为我护法。”

......

清静法天。

诸多地境高手看着下界的一幕幕光景,他们把这些情况收入眼底,而李辟尘的表现自然也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太华山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太上一化的身份暂且不说,这小子的天赋当真是聪慧无比。”

“可惜,我们山门之中如何就没有这种人呢?”

有仙门的地境高手叹息,同时有些郁闷,不晓得太华山走了何等的运气,居然能到这样的一个弟子。

论道之说,将心魔降服化作心圣,再与无面傀儡论道,气的对方跳脚而去,这岂不是侧面说明,即使是天上接引落下天魔王来,李辟尘也能把对方说的回去么?

舌灿莲花这是贬义,论道说的确实是道的高低,那当中都是至理,无面傀儡说不过李辟尘,自然气的不轻。

而这一次东皇钟响彻,先震开黄粱大梦,再震醒诸多黑世中的仙圣,不得说,此四五二阵中,者嚣皆悉,所有人都已经欠了他一个人情,包括那些说明不入第四阵的神灵也是一样。

眼看红尘之中黑雾渐渐灭去,第五阵的终结也已近在眼前。

九玄论道不知不觉已经接近第六阵中,而许多的宗门也已经觉得第一无望,于是转开目标,不在准备瞄着第一的座次。

余下三千年到底是谁的主场基本上已经明了,太华山的位置已经升入第二十七重天与第二十六重天中,剩下的第二位还在二十重天与十九重天打转,这当中差了多少自然不必说,七重天的差距不是轻易就能追平的。

黄世之内还有一些人在苟延残喘,法天之上,第一重天内,疯魔道人迟迟不落云霄,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只是其余的十位地魔早就被法天化身一掌劈落黄世,从阵中跌出去了。

“从北酆清静圣境之中请下的尊者也有些为难了吗,这一阵意外的短啊,看起来这个太华山的小子,还真的是了不得。”

吴公对吕公开口,太真山的这一阵算是九玄论道至如今最短的一阵了,身为上个三千年排位第一的仙门,吴公的心中还是有着很多不舒服的。

人老了就是喜欢争个面子,人如此,仙亦如此。

“哈哈哈,毕竟太上化身,不厉害也说不过去。”

吕公抚摸胡须,看着红尘内的黑雾渐渐破开,不由得道:“看起来这一阵可以结束.....嗯....那柄剑是......”

“白羽伏龙剑么,白雾山的小丫头出阵了,可惜,这姑娘就是倔脾气,留在这里,我太真山面子不是更好看些么,这姑娘倒也是和李辟尘熟稔,把剑给了他而不是给陈二生,看起来我们的弟子还是要和天寒州的宗门多走动走动。”

吴公如此说了:“话说回来,不光是祝凝心,似乎关山月、花千树都和李辟尘那小子有些关系?”

吕公点头:“算是吧,李玉阳是关山月的徒弟,而这娃娃是李辟尘的一滴纯阳真血点化,花千树在龙华似乎和李辟尘有些瓜葛,互有助力,至于祝凝心,倚帝山时便已相互认得。”

“还有徐念心吧。”

吴公看了一眼边上的年轻道人:“你小子我看你浓眉大眼的,是个老实人,可别也叛变到太华山去了。”

“我太真山怎么好像成了这小子的大本营似的,给他当奶娘呢!”

老人这么说着,而徐念心在一旁苦笑,道:“吴公说笑,念心既是太真弟子,那便不敢妄去太华,当初的无心已死,如今留下的是徐念心。”

“无心已经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你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吕公如此说,随后又看向吴公:“当奶娘也没什么不好的,李玉阳是李辟尘名义上的孩子,为精血所系,关山月是李玉阳之师,花千树与李辟尘亦有互相求道之关系,他是太上的一位化身,与他交好百利而无害。”

“许多年前我见他的时候,就说过他是一个好道人,如今看起来,则是一尊大善,你与他交友,滴水之恩,他便涌泉相报,这等人,你说天下哪里有傻子不和他交友的呢?”

“千年万年之后,你我逝去不在人间,亦或是飞升乾坤之上,太华与我太真交好,太微与太华又是交好,而太微与太虚又有香火情谊,这一下便得了三个福地助力,护我太真人间道统不断,香火鼎盛,这怎么看也不是亏的买卖啊。”

吕道公如此说,又笑了起来,而后眸光轻闪,道:“况且,这人间内,也不是只有一个太上化身。”

“数十年前东皇钟铸时,难道你没有感觉吗?如今,一切都已经明朗了。”

“对了,念心,云原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徐念心拨开云雾,此时对着虚幻的方位遥遥望了一眼。

“回地祖,还差七年.....便是一个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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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数术:九玄论道第六阵

钟声回荡天地乾坤,惊醒世人,同时天上的影傀儡渐渐散去,这正是昭告着第五阵的结束。

在最后的刹那,影傀儡仔细的看了一眼李辟尘,这目光的注视引动李辟尘的心感,于是抬起头来,二者四目相对,那眸中俱都不含任何感情。

影傀儡似乎要把李辟尘的模样记在心里,过了片刻之后,它的身姿便彻底消失在三界红尘之中,不复存在了。

其上天试道之尊,已自归上天而去。

李辟尘摇头一笑:“这是准备把我记在脑海中,等来日飞升之时,亲自下来为我阻道吗?”

“被不得了的尊圣惦记上了啊。”

五神道魔天王又称五神道魔大圣,他座下的天魔王们都是为下界飞升者设立考验而诞生的,这尊影傀儡同样不例外,它在天上的真身,很可能就是一位天魔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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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辟尘面无血色,气息虚浮,此时头顶大钟悬动,身躯虚弱,动用了坐忘极境之后便是如此,而这一次震开乾坤,让所有人醒来,自然也是借助坐忘极境而施展天下归心的一拳。

好在自己没有忘记那一拳。

坐忘并非真的忘记,这指的是一种清静的境界,故此心魔不明,认为李辟尘忘记一切,那才会有后来的论法,言他不懂,既然不懂便是不知,既然不知那又如何可以妄语呢?

轻轻喘息着,李辟尘面色苍白,而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剑吟震天。

黑雾被划开,不知道哪个地方传出的剑啸,转过光阴,突然向着李辟尘的所在之处飞来。

那剑躯长有五尺五,浑身通透,寒光如雪,剑刃当中一道血线自下而上,直达剑尖之处,似朱砂赤血,与两侧银寒剑刃形成鲜明对比;那剑柄出留三根白羽,似某种神禽之羽,缓缓飘动。

“白羽伏龙剑!”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一缩,此时头顶东皇钟震动而出,瞬间将那柄地仙剑挡住。

仙剑击在大钟之上,那被气浪震退,连转三下停住。

“好兵器!”

仙剑开口,此时发出洪亮声音。

“前辈所来何为?”

李辟尘有疑:“前辈在此,原来凝心那丫头也在这里吗?”

“不错,但她已经出阵了。”

白羽伏龙剑轻轻震颤:“心魔一阵,多谢你出手,那丫头性格脾气你也晓得,太过刚直,此番虽然破掉心魔,但却是借你之手,故她认为她合该已败,自己出阵去了。”

李辟尘听得无言,只是道:“前辈与那丫头代表的是太真山?”

“天寒所有宗门皆是太真山下属,不过现在,老夫算是你太华山的一方。”

白羽伏龙发出笑声,那剑躯震颤:“丫头欲还你一个人情,请老夫助你一助。”

“至于丫头本身何在,已经出阵,自然落在太真山山顶,这你不必担心。”

李辟尘吐出口气,点点头:

“那便有劳前辈为我护法。”

......

清静法天。

诸多地境高手看着下界的一幕幕光景,他们把这些情况收入眼底,而李辟尘的表现自然也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太华山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太上一化的身份暂且不说,这小子的天赋当真是聪慧无比。”

“可惜,我们山门之中如何就没有这种人呢?”

有仙门的地境高手叹息,同时有些郁闷,不晓得太华山走了何等的运气,居然能到这样的一个弟子。

论道之说,将心魔降服化作心圣,再与无面傀儡论道,气的对方跳脚而去,这岂不是侧面说明,即使是天上接引落下天魔王来,李辟尘也能把对方说的回去么?

舌灿莲花这是贬义,论道说的确实是道的高低,那当中都是至理,无面傀儡说不过李辟尘,自然气的不轻。

而这一次东皇钟响彻,先震开黄粱大梦,再震醒诸多黑世中的仙圣,不得说,此四五二阵中,者嚣皆悉,所有人都已经欠了他一个人情,包括那些说明不入第四阵的神灵也是一样。

眼看红尘之中黑雾渐渐灭去,第五阵的终结也已近在眼前。

九玄论道不知不觉已经接近第六阵中,而许多的宗门也已经觉得第一无望,于是转开目标,不在准备瞄着第一的座次。

余下三千年到底是谁的主场基本上已经明了,太华山的位置已经升入第二十七重天与第二十六重天中,剩下的第二位还在二十重天与十九重天打转,这当中差了多少自然不必说,七重天的差距不是轻易就能追平的。

黄世之内还有一些人在苟延残喘,法天之上,第一重天内,疯魔道人迟迟不落云霄,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只是其余的十位地魔早就被法天化身一掌劈落黄世,从阵中跌出去了。

“从北酆清静圣境之中请下的尊者也有些为难了吗,这一阵意外的短啊,看起来这个太华山的小子,还真的是了不得。”

吴公对吕公开口,太真山的这一阵算是九玄论道至如今最短的一阵了,身为上个三千年排位第一的仙门,吴公的心中还是有着很多不舒服的。

人老了就是喜欢争个面子,人如此,仙亦如此。

“哈哈哈,毕竟太上化身,不厉害也说不过去。”

吕公抚摸胡须,看着红尘内的黑雾渐渐破开,不由得道:“看起来这一阵可以结束.....嗯....那柄剑是......”

“白羽伏龙剑么,白雾山的小丫头出阵了,可惜,这姑娘就是倔脾气,留在这里,我太真山面子不是更好看些么,这姑娘倒也是和李辟尘熟稔,把剑给了他而不是给陈二生,看起来我们的弟子还是要和天寒州的宗门多走动走动。”

吴公如此说了:“话说回来,不光是祝凝心,似乎关山月、花千树都和李辟尘那小子有些关系?”

吕公点头:“算是吧,李玉阳是关山月的徒弟,而这娃娃是李辟尘的一滴纯阳真血点化,花千树在龙华似乎和李辟尘有些瓜葛,互有助力,至于祝凝心,倚帝山时便已相互认得。”

“还有徐念心吧。”

吴公看了一眼边上的年轻道人:“你小子我看你浓眉大眼的,是个老实人,可别也叛变到太华山去了。”

“我太真山怎么好像成了这小子的大本营似的,给他当奶娘呢!”

老人这么说着,而徐念心在一旁苦笑,道:“吴公说笑,念心既是太真弟子,那便不敢妄去太华,当初的无心已死,如今留下的是徐念心。”

“无心已经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你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吕公如此说,随后又看向吴公:“当奶娘也没什么不好的,李玉阳是李辟尘名义上的孩子,为精血所系,关山月是李玉阳之师,花千树与李辟尘亦有互相求道之关系,他是太上的一位化身,与他交好百利而无害。”

李辟尘面无血色,气息虚浮,此时头顶大钟悬动,身躯虚弱,动用了坐忘极境之后便是如此,而这一次震开乾坤,让所有人醒来,自然也是借助坐忘极境而施展天下归心的一拳。

好在自己没有忘记那一拳。

坐忘并非真的忘记,这指的是一种清静的境界,故此心魔不明,认为李辟尘忘记一切,那才会有后来的论法,言他不懂,既然不懂便是不知,既然不知那又如何可以妄语呢?

轻轻喘息着,李辟尘面色苍白,而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剑吟震天。

黑雾被划开,不知道哪个地方传出的剑啸,转过光阴,突然向着李辟尘的所在之处飞来。

那剑躯长有五尺五,浑身通透,寒光如雪,剑刃当中一道血线自下而上,直达剑尖之处,似朱砂赤血,与两侧银寒剑刃形成鲜明对比;那剑柄出留三根白羽,似某种神禽之羽,缓缓飘动。

“白羽伏龙剑!”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一缩,此时头顶东皇钟震动而出,瞬间将那柄地仙剑挡住。

仙剑击在大钟之上,那被气浪震退,连转三下停住。

“好兵器!”

仙剑开口,此时发出洪亮声音。

“前辈所来何为?”

李辟尘有疑:“前辈在此,原来凝心那丫头也在这里吗?”

“不错,但她已经出阵了。”

白羽伏龙剑轻轻震颤:“心魔一阵,多谢你出手,那丫头性格脾气你也晓得,太过刚直,此番虽然破掉心魔,但却是借你之手,故她认为她合该已败,自己出阵去了。”

李辟尘听得无言,只是道:“前辈与那丫头代表的是太真山?”

“天寒所有宗门皆是太真山下属,不过现在,老夫算是你太华山的一方。”

白羽伏龙发出笑声,那剑躯震颤:“丫头欲还你一个人情,请老夫助你一助。”

“至于丫头本身何在,已经出阵,自然落在太真山山顶,这你不必担心。”

李辟尘吐出口气,点点头:

“那便有劳前辈为我护法。”

......

清静法天。

诸多地境高手看着下界的一幕幕光景,他们把这些情况收入眼底,而李辟尘的表现自然也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太华山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太上一化的身份暂且不说,这小子的天赋当真是聪慧无比。”

“可惜,我们山门之中如何就没有这种人呢?”

有仙门的地境高手叹息,同时有些郁闷,不晓得太华山走了何等的运气,居然能到这样的一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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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 吉神凶煞主命数,玄人到此天道目

钟声回荡天地乾坤,惊醒世人,同时天上的影傀儡渐渐散去,这正是昭告着第五阵的结束。

在最后的刹那,影傀儡仔细的看了一眼李辟尘,这目光的注视引动李辟尘的心感,于是抬起头来,二者四目相对,那眸中俱都不含任何感情。

影傀儡似乎要把李辟尘的模样记在心里,过了片刻之后,它的身姿便彻底消失在三界红尘之中,不复存在了。

其上天试道之尊,已自归上天而去。

李辟尘摇头一笑:“这是准备把我记在脑海中,等来日飞升之时,亲自下来为我阻道吗?”

“被不得了的尊圣惦记上了啊。”

五神道魔天王又称五神道魔大圣,他座下的天魔王们都是为下界飞升者设立考验而诞生的,这尊影傀儡同样不例外,它在天上的真身,很可能就是一位天魔王。

虽然同是太上一脉的“清魔”,与下界的以及过去岁月中的十八魔天内的“浊魔”不同,但魔本磨难,人间有魔劫,而若是想要飞升入天,那天上也亦有磨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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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天的声音传荡而下,昭告着红尘内的终结,第五阵结束,又有许多人落出红尘,当中亦有熟悉之人,李辟尘心中忽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

正如长路漫漫,黑夜之中前面光明渺渺,这条路上满是崎岖,最后能够一起走下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李辟尘静静听着天上的声音,白玉伏龙剑环绕在身边护持,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

“第五阵‘皆悉’毕!第六阵‘数术’,开!”

“请太真山无相道人退,请石龙山无相道人起!”

天外的影傀儡已经没有留下踪影,而太真山顶,那位通天彻地的无相道人收回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远在某处天边,石龙山上无相道人抬起五指。

十道巨大的龙影显化在苍穹之上,同时有十尊大鼎升起,当中云烟袅袅,香火如龙蛇纠缠般升入高天。

一片巨大的山河被造化出来,这看上去是把第三阵中破灭的山河汇聚一般,有几位仙圣眼中瞳孔骤然一缩,因为他们确确实实看见了那些曾经被毁去的山河。

在龙伯巨人论道的时候,九处山河只有三处得以逃离,剩下七处已经被归墟吞没,但此时重新显化出来,并且也被重新塑造,这让人震惊不已。

“论道九阵,环环相扣吗,前面已经消失的山河居然出现了!”

有人低声而语,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静静等待法天的昭告。

他没有等待太久,很快清净法天上就传下声音,告诉诸多红尘仙圣,这第六阵究竟如何去论。

“十岳之鼎,十条山河龙脉,此时回助曾经破灭山河,再造乾坤,尔等皆看,此诸山河汇聚,当中生灵已经尽无,剩余三条巨龙补全大地苍穹,与其余七龙合一。”

“此物唤作山河盘。”

法天的声音没有波动。

“此第六阵,山河盘内十道龙脉将衍化九道玄人之圣,上应九玄,剩下一处空门放置,权作‘逆数’。”

“诸仙圣观山河盘内寻觅玄人,玄人有九,寻到之后立时便可推衍九位玄人命途,届时于路途之上会出现各种磨难,亦也会让推衍的仙圣出现推衍错误的问题,诸多道路最终通向两处地域,一为阳岳,一为阴山,能入此二处,便可参与第七阵论道,反之则跌出红尘。”

“八百里阳岳,八百里阴山,此划分阵营,各山且看自己执掌之光是阴还是阳,此推衍九玄人所对应诸天神煞之命数,若是阳则为善途,若是阴则为恶途。”

“阴阳之外,五行五元,六壬六纪,九宫十二地,此皆有影响之处,每位仙圣入山河盘,凡一言一行,皆与所测之玄人命数以及自身胜败息息相关。”

“至于其中大多玄奥,仙圣且自己体会再言,但须得牢牢记至一点,即命途虽然注定,但却并非不可更改,所谓逆天改命,并非不存在之言!”

法天言尽于此,而红尘之中诸多仙圣则是全部懵了。

.......

“这什么东西!”

太伤山中,因为人间世的出阵让几位武圣很是颓然,此时听闻这一阵的说明,顿时就炸开了锅一样。

徐无鬼面无表情,那容颜上永远萦绕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而青门圣则是皱着眉头,边上黄天凉苦笑不已,至于今不伤,早已经瞪着眼睛了。

“推衍命数什么的.....我他娘的不会啊!!!”

.......

太华山中,几位首座汇聚起来,还好没有人出阵,弟子们出去不少,但生力军仍旧存在,五位首座聚头,当中李元心开口。

“推衍命数,这个东西我有涉猎,此阵若是所料不差,当是稳妥了....”

太华山修兵道之术,对于杀劫测算自然准确无比,这一阵不过是把算劫之法加在自己身上,对于太华山来说,还是有很大的概率胜利的。

“辟尘那小子呢,把他叫过来吧,我们诸人一起推断,总是胜算大一些。”

“也不必如此,这小子如今算是一只奇兵,没有必要一定要并入我太华诸仙同去推衍,让他自己弄或许更好一些。”

“也是,目前位置,太华山的气数,可都是这小子打下来的。”

有人哈哈一笑,话中略有自嘲,而李元心笑了笑,目光向着远方的一处天域看了一眼。

曾经的小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方巨擎,就如同遮蔽在树荫下的树苗,如今那树苗早已经超过自己,自己这个首座,倒也当得有些无趣了。

倒是惭愧,在心魔幻阵中,居然还要他来点醒自己。

.......

太微山中,数位星主聚头,他们中有人开始计较言法,同时手中升起一道又一道的光芒。

“紫薇斗数,这推衍命数的一阵,可是我们的主场。”

有人开口,同时亦有人询问:

“这一阵还是有些蹊跷,按照法天的话,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入阵,大概率是没有命数的,而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会衍化各种各样的命数,这当中以诸神煞为最重,大善与大恶都聚集在其中,若是大恶的话或许就会堕入阴山,若是大善就能登临阳岳。”

“这一阵极其麻烦,看起来我们一人一处推衍,各施星斗之法验算,抓住一位玄人不放,与其他玄人或许命数有交集的时候才会见面,山河盘啊,这又是一道玄奥至极的大阵....九玄论道,果然一阵比一阵困难。”

有人叹息:“论道到了第六阵,已经不是单纯的比拼战力了,你的法术再高绝,心境修行不高,那么一切皆是徒劳,而到了这里,又要开始推衍命数,这明摆着就是在考验门人的判断力。”

“诸位地仙们果然考虑周全。”

.......

各处山门皆有话,一人一言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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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阴阳争斗命坎坷,气化六光破五尘

自己要把这个少年的命途改变才行。

李辟尘眯了眯眸子,身前的孩子是九个玄人之一,自己作为“道”的一位,必须要把他引导向正确的路上,按照法天的指引,自己为阳,那么所指玄人必须也要去阳岳,否则阴人去阳岳,必然会让自己落败。

命途是可以更改的,十道龙脉,九位玄人,留下最后一个空门作为逆天改命之用,这是一个比喻,也就是说命途在山河盘中是可以更改的,并非固定与注定。

“从命途中看,最好的显然是天乙,但是要把羊刃化作天乙,那我可真的是太厉害了,这有些不切实际了。”

李辟尘摇摇头,天乙最贵,羊刃性烈,显然要化作天乙太过困难,那是千万里才有一位的命途,而与羊刃最接近的善途,应该是“将星”。

要把这孩子弄去当士兵吗?

但这个山河盘中有没有王朝还是两说,而且从一开始听到的,这个孩子的娘葬在了这里,这说明什么,生灵的过去在山河盘内是被捏造的,也是不曾存在的虚幻。

过去是虚幻,未来也不注定。

李辟尘感到这一阵越来越有意思了,当然也和自己的法越来越相悖,但又有某种相同之处,那就是不相信命。

逆天改命,自己就是那个执掌毛笔的大手,对着山河之中的人儿挥毫泼墨,仅仅几笔勾勒就能让他脱离原本的路途。

自己有八卦在身,倒是弥补自己一部分的不足。

自身不擅推演之道,修行之时也没有侧重,看看凡人倒也罢了,但在论道之中和他人比起来那就差的太多。

八卦亦有命数之说,只不过自己的法更接近【道】之本质,向着【混元】靠拢,为先天异数,虽能造化六十四卦变化,但终究还是在阐述天地六气之变,并非在说人身奇异。

李辟尘的手中浮出八卦隐盘,而那羊刃二字渐渐被八卦扭曲,随着两种卦象的变化而动,但是在模糊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停止了。

眉头微皱,李辟尘用手指将羊刃二字抹除,随后写上大贵大圣的天乙。

但在下一刻,天乙二字化作血光散去,掌中文字再度化为羊刃。

无法强行改变吗?

李辟尘若有所思,此时化出阳炁,在羊刃的四方直接添了四个命数。

上位天乙,下位魁罡,左位太极,右位将星。

上左为贵,下右为卑。

李辟尘把五指于少年眉心一拂,给他身上下了三个卦象。

一为天地否,灵台不染尘埃,肉身清静。

二为水风井,干涸之时神泉涌,绝处逢生。

三为天雷无妄,破一切邪秽之恶法,最是刚正。

......

入夜之时候就要用到太上嫁梦心法了。

李辟尘心中计较,等到夜深之后,随着少年来到他居住的草屋,变化作一道灵光钻入少年梦中,变化他心中最思念的人影,那自然是他的娘亲。

一番说道,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他,待到天将黎明,李辟尘回转出来,那茫茫原野之外,黑山白云,而就在此时,四面八方有暗影呼啸而来。

李辟尘的手掌当中,炽热的气息在浮动,那一低头,却看见羊刃二字在变化。

【四废】

李辟尘沉吟起来,这是代表少年的命途被改变了?亦或是在告诉自己,有危机降临?

看上去貌似是后者。

“是玄人!”

有神念所化的“道”出现了,阴炁森森,这种感觉毫无疑问是魔道之人。

李辟尘站在茅草屋的前方,看着那四面八方出现的“道”。

有善道自然就有恶道。

“有人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那些影子朦胧虚幻,只知道是属阴的魔道中人,而李辟尘注意到了这一点,即在这一阵中,自己看不见其他人的面目,也就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难怪一开始说划分阴阳之阵营,即阳之阵营看阴之阵营只能知道他属阴,是仙是魔,剩下究竟是谁,并不晓得。

而阴之阵营看阳之阵营也是相同的道理。

那些阴炁汇聚起来,化作五尊人形,虚幻不明,看不见真正的模样,李辟尘在他们的眼中同样只是一团阳炁汇聚,因为不知道身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开天至尊,所以这五个人基本上就是有恃无恐的状态。

“一个阳炁人罢了,不足为虑,孤孤单单的一个,怎么能和我们争夺命途的归属?这个玄人的命途是羊刃,这是极恶的司刑之命,与我们的道虽然有些相悖,但确实是阴炁归属之人。”

一位阴影开口,他似乎想要对李辟尘出手,然而在想了想,眼见太阳将要升起,自己的阴炁会无法穿透到这个世界,于是若有所思,道:“黎明前的昏暗,我们好不容易寻到这里,还是快快让这玄人为我们所操纵才是上策。”

“数术比拼的并非武力,实乃是言明操纵人修行的道途,正是可笑无比。”

几个阴炁人开口,当中一人对李辟尘讥笑:“算你命大,留你一命,若是时间充足,你现在已经坠出红尘去了。”

黎明之前的一瞬,天不曾昼,地还是阴,故此阴阳割开昏晓,这帮人似乎知道在这个时候可以动手,但时间太过紧迫,故此选择了更加稳妥的选择,那就是去擒获玄人。

边上有人附和,五道阴炁,一道阳炁,这怎么看都是阴炁占据巨大优势。

李辟尘没有动作,此时那五道阴炁钻入草庐,在黎明升起前的一瞬间,这五道阴炁四周荡起尘埃,当中有虎啸蛇鸣。

朝日之虎,夕日之蛇。

李辟尘的眉毛微微挑了挑,看着这五道阴炁钻入草庐之内,于是伸出手去,那五指当中盖下一卦,乃是天地否。

退路断去,人身不染纤尘,那五道阴炁钻入草庐之中,各自施起法来。

东方一道阴炁洒下赤色的尘埃,看之不见;西方一道阴炁奏响空白的歌谣,听之不闻;

南方一道阴炁哼出两团青色之气,嗅之不得;北方一道阴炁口中吹出浊风,尝之不食;

中央顶上一道阴炁探出手去,如化靡靡女子之臂弯,要将这少年人抱起来。

李辟尘所化的阳炁人进入草庐,在一侧观看,见到这五道景色,顿时心中了然了。

“原来是五尘魔教。”

五尘者谓之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此五尘唤作人心之中根本之欲念,加上最后一个“自身”便全了人身六贼。

凡尘圣人亦有六贼不能免俗,此为人心根本之贪婪。

天地否的卦象压在少年的身上,那五道尘埃之法刚刚靠近便被打的粉碎,于是五道阴炁顿时皱眉,连连再起大法,然而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他们正还在施法,忽然少年眉心中打出一道白色巨雷,瞬间将一团阴炁震的嗷嗷乱叫,几乎差点溃散。

“怎么回事!”

有人声音变得尖锐,他们的法全无作用,而李辟尘悬在一旁,心中暗是摇头嘲笑,自己给这少年下了天地否的卦象,就凭借五尘魔教这种三脚猫的魔染之术,根本半点作用也起不得的。

这方怒罢,顿时就看见停留在草屋之门户处的李辟尘,有人看了看远方的天光,怒道:“白昼将临,此时再不动手,便要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了。”

“暮色昏黄,黎明破晓,我们还是先把这阳炁灭了再说吧,反正玄人在此,跑不掉的。”

他们定下计策,眼见白昼将临,于是把矛头转向了李辟尘。

五道阴炁汇聚起来,将李辟尘所化阳炁包围,他们的阴影笼罩茅屋,这一瞬间,似乎乾坤都被压缩在这小小的一屋之地。

“本来无意对付你,但现在这小子有古怪,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空手而退,论道之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你运气不好,但是撑到了第六阵,也该好好感谢上苍,此时退场,也是够了!”

“和他多说什么,赶快杀了他,我们藏匿起来!”

“不过一团阳炁罢了,孤身在此,料想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知道是哪里的散人,亦或是下宗的仙家,早早把他灭了便是!”

有人声音冰冷,刚刚那出言之人顿时嘿笑一声,于是手中化出一根铁板,对着李辟尘的脑袋,照头就打了下去。

这一下,虚空之中荡起阴海之潮,那铁板之内似乎容纳了一片乾坤,而李辟尘抬起头来,猛地一抬手,顿时一道刚猛霸烈的阳炁挥出,当中一道雷霆震动,直接把那魔人打了个粉身碎骨!

李辟尘的右手中升起光华,那上面写着的是两个字。

【天德】。

八方乱改,天地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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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原天法音仙琴震,游鱼化鸟乞人嗔

雷光传雾,五尘一人当场炸开,化作云烟散尽,随后就有光雨升起。

在山河盘内死去会勾连到处于三界红尘内的本尊,如果在这里的虚幻化身死了,那么本尊也会跌出阵外。

这个道理李辟尘一开始就明白了,当然这些五尘魔人同样明白。

“他——!”

有人大怒,顿时出手,而其余四人同样愤怒无比,各自施展大法,那五尘魔境中的四大魔境对准李辟尘就罩了下去,而李辟尘看了看屋子,暗道自己这些人斗法可别伤到了这个小子,况且自己用卦象护持他也难免分心,于是转身化作一道阳云遁了出去。

“他要逃!我们追!”

“该死,杀了我们的一个人就想跑!”

“卑鄙无耻的偷袭之辈!”

四个五尘魔人追逐出去,于是四道阴炁随着那阳炁离开,直接遁到百里之外的草原上。

牛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纷纷的避开,李辟尘化作阳炁人站在天穹上,四道阴炁遁来,当中一人对李辟尘冷笑:“你还想跑?!”

“不可大意了,刚刚他虽然是偷袭,但亦是本事不小,我们要全力应付!”

“不必担心,师兄,且看我把他从这里镇杀了!”

一人怒呵,手中摩弄云霄,转出一尊大印,上刻烈绝二字,当中阴炁熊熊,魔气森森。

“定尘烈绝,杀生断魂!”

他猛然一声大喝,催动法印,此时那大印轰鸣而下,转眼间便化作百里魔山,横贯乾坤,猛地对着李辟尘就镇了下去。

轰——!

巨大的撞击之声掀起气浪,将百千里的草原都要炸翻,那宏伟的力量贯穿乾坤,此时这五尘魔人顿时大笑起来,眼见那大印压下,然没有笑多久,他顿时就僵住了。

一道琴音响彻,那大印顿时被掀翻,直接炸回原型,李辟尘手中抱着江上三千曲,五指连动,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那四个魔人听见此音,顿时脑袋昏昏沉沉,而后大惊失色。

“原天法音!”

有人惊慌失措,吐出奇怪的字眼来,李辟尘眉毛稍稍一挑,接着顿听一位魔人开口,道:“莫要惧怕,我来施法,绝断声尘之威,他那原天法音再是厉害,不入声尘之耳也是徒劳!”

说做就做,他来施法,手中显化五枚法铃铛,分别套弄在五指之上,连续摇动,顿时将原天法音阻挡,而李辟尘见此情景并不着恼,只是把那古琴一翻,顿时一道白光窜出。

龙啸天地!

一剑光寒十九洲!

那拿着法铃铛的魔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下一瞬间顿时被白羽伏龙剑穿了脑袋,他整个人在瞬间炸开,同时伴随着惨叫,又拖了一个人从红尘中跌出去。

四大魔人转眼间只剩下两个,李辟尘两指一并,白羽伏龙剑回到古琴之下,此时阳炁萦绕化云霞,那两个魔人顿时浑身上下颤抖起来,终于明白这个阳炁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两魔人头也不回的遁去,李辟尘看了一眼,忽然对着远方的天阙就是一声怒叱!

轰隆隆!

两道雷光自天穹劈下,顿时砸在那两个魔人头顶,当中一人立时被劈的灰飞烟灭,而剩下一个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虽然重伤,但却成功遁走了。

那背影仓惶,带着漫天血水,如丧家之犬般可怜兮兮。

“跑的挺快。”

李辟尘暂时没有动用东皇钟的意思,那仙兵太过显眼,自己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出来,现在论道已经进行到第六阵,不少人怕是已经从盟友变成了敌人。

自己的表现太过火了点,所谓树大招风,之前虽然很多人都欠下了人情,但是情面欠得越大,在论道之中反水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因为情面大了不好还,这九玄论道,是让自己胜利还是让他们的宗门胜利?

两相其害取其轻,并不能保证他们就不会对自己动手,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

步步为营总好过昭告天下。

江上三千曲和白羽伏龙剑,后者估计有不少人看见了,但江上三千曲没有,同时这一阵正好是互相看不见对方真身。

按照自己心中猜测,若是所想无误,在相互的命途没有交集之前,自己这些人都是处于阴炁人与阳炁人的姿态。

如果硬是要杀,把所有人都踢出去,那么这个魔人从自己的手底下逃出去或许正是一个不错的契机,毕竟线放的长了才能钓到大鱼。

东皇钟么....那就等大鱼上钩时候再施展出来吧,所谓兵法,打人措手不及才是上上之策。

看着右手中的字渐渐消弭,李辟尘若有所悟,那左手显示的是少年的命途,同时也会出现敌人干涉的命途,这会打乱推演,而右手所显化的难道是自己的命途?

与阴炁人斗,又因为是阳阵,所以是【天德】么?

左手中,【四废】灭去,【羊刃】再度浮现出来,只不过这一次,这两个字要变得黯淡了不少。

命途正在改变,五尘魔教当了一回踏脚石。

.......

少年承影从梦中醒来,天刚刚亮起他就下了床铺,浑然不晓得就在前不久的黎明时分,有仙人与魔人在他的屋子里进行了一番斗法。

“诶,屋顶怎么没了?”

少年揉了揉眼睛,皱着眉头看那屋顶上突然出现的大窟窿,上面的干草与石片都不翼而飞,看着这么大的一个洞,少年只觉得有些头大了。

但是一想到之前梦中所见到的人,他顿时就来了力量,那是他的娘亲。

李辟尘飘荡回来,看见他的气色异常的好,知道自己托梦作法成功了。

“羊刃虽然是极恶大凶,但是仍旧可以引导向正途,这与心性无关,神煞命途是与生俱来的........”

李辟尘开始推衍,而少年的命途在这个时候已经在悄然改变。

太上嫁梦心法的强横在这个时候显化出来了,李辟尘不断的在睡梦之中对少年进行潜移默化的教育,而在外界的时候,少年每当遇到恶毒的咒骂,心中便会响起梦中的那些声音。

而有意无意的去引导他和旁人接触,所接触的人并非玄人,但是可以看得出是善还是恶。

少年的命途正在被一点点的扭转,李辟尘看见手中的那两个字开始黯淡,这是一个好的兆头,就如同游鱼要化飞鸟,正要离开原本的长河。

当然,万事不可能一帆风顺。

譬如就在即将完成蜕变的时候,有一个老乞丐找上了门来。

而在那个老乞丐的身后,李辟尘看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阳炁人,这个老乞丐是他幻化出的东西,事实上只是一团乱石被点化成形。这情景李辟尘都不必去看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无非是抢人来了。

少年还在这里,在这里就动手,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手掌中文字变化,【阳刃】化作了【国印】二字。

虽同是阳之阵营,但也不能说让人就让人。

无格的玄人只有九个,“道”可是有数千位呢。

李辟尘顿时眉头一皱,低声笑道:

“我辛辛苦苦给他掰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弄个老乞丐来随便胡诌两句就想把这娃娃给我套走?我看你是欠打!”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不畏浮云遮望眼,天打雷劈化石滩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老乞人出现在羊群的尽头,少年看见了他,顿时上前去询问,虽然他很疑惑,为什么茫茫原野上会出现一个行乞的人,但是看了看他的衣衫,少年心道或许这个人是因为迷路了,陷入困境,最后才弄出这副凄惨模样的。

既然看见了,就要帮一帮。

少年终究还是良善的,虽然脾气烈了些,但并不是说他不是好人,况且李辟尘在梦中教诲,潜移默化,已经让他改变了许多。

“老先生和我来吧。”

老乞人的眼中满是笑意,只是那面容仍旧有些悲惨,点了点头,而悬在他身后的阳炁人一副满意的模样,点了点头,晃了晃脑袋。

李辟尘眯了眯眸子,看了看四面八方的地面,手指轻轻一抬,于是那草地上顿时出现一个大窟窿。

“诶哟!”

老乞丐没有反应过来,顿时一脚踩了进去,直接摔得七荤八素,眼中金星直冒。

阳炁人愣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李辟尘,因为李辟尘藏匿了起来,故此认为是地势问题,也就没有太过在意,此时老乞丐在深坑里哀嚎,而少年看到这种情景顿时一慌,连忙道:“老先生你等一下,我拿圈羊的绳子来救你!”

“好,好,快一点!”

老乞丐站在深坑里,这坑有七八丈高,简直就像是个小深渊,老乞丐满心都是疑惑,暗道原野上哪里来的这种大深坑。

过了没有多久,少年拿了圈羊的绳子来了,他把绳子扎起来,向着坑里一丢,老乞人顿时眉开眼笑的抓住绳子末端,而少年驱赶羊群,让群羊一并用力拉扯,于是草原上出现了略是壮观的一幕。

百羊扯绳,咩咩的声音回荡苍茫。

老乞丐灰头土脸的从坑里面爬出来,少年拉着他的手:“老先生没事吧?”

“没事,没事....坑有点深,还好.....”

老乞丐尴尬的笑了笑,那个阳炁人发出声音:“心有良善,又是命途将改,这孩子不错,确实是个能够改变的玄人。”

李辟尘藏在暗处听这阳炁人的话,顿时心道这不废话么,自己用嫁梦心法弄了多少天才把这孩子拉到正途上,不然还是以前那个愤世嫉俗,天天活在过去中的傻小子呢。

眼见老乞丐从坑里面爬出来,李辟尘微微想了一下,于是手指对着羊群之中的头羊一点,那羊老大顿时身子一个激灵,突然跑到老乞丐身边,屁股一抬,身子一转,扬起俩后蹄子就对他蹬了下去。

“啊——!”

老乞丐被那一蹄子结结实实的踹在脸上,顿时又从坑口掉了进去。

噗通一声,烟尘四起,那阳炁人顿时愣住,挠了挠头,似乎不明白怎么回事,盯着那羊老大看了看,而对方撅着屁股,突然喷了一堆黑色的小颗粒。

“呀,吃坏肚子了?”

少年拍了拍羊老大,连忙道:“去去,这坑可不能拉.....”

那羊老大露出舒服的笑容,咩咩叫唤了两声,那些黑色的小颗粒全都掉到深坑里面,于是下方传来奇怪的惨嚎声。

少年无奈的又把绳子丢下去,老乞丐这一次抓着绳子又爬了出来,手脚利索的很,一点不像是饿了很久的人,而一出坑口就见到那个羊老大,顿时唾一声。

“老先生....你这是.....”

少年狐疑的看着老乞丐,而老乞丐指着那羊老大一阵跳脚怒骂,虽然这头羊的眼神一直处于鄙视的状态,听着老乞丐的谩骂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再给他来一脚。

注意到少年的疑惑,老乞丐顿时开口:“回光返照...呸,不是,这属于正常反应,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这家伙踹啊!”

“咩咩——”

头羊这么听着,突然又对着老乞丐的屁股踢了过去,于是这家伙又掉到坑里了。

“不能踢人!”

少年教育头羊,而那个阳炁人看不下去了,此时出手施法,把老乞丐直接从坑里面弄起来,瞬间落到地上,而老乞丐这一次也学乖了,在少年人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还不曾说出话来的时候,提前开口了。

“孩子,其实我是天上的.....”

李辟尘手指一点,天上顿时化出一只八哥,张嘴就开始骂人。

“多喜癫,多怒狂!妄尔听,妄尔见,妄......”

“给老朽滚!”

八哥在天上飞着,老乞丐瞪着眼睛,顿时抄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向着八哥砸过去,随后手指一压,顿时卷一片狂风吹过,要把那死鸟从天上弄下来。

然而八哥本就是虚幻中的虚幻,是李辟尘随手弄出来的,所以狂风根本对它没有作用,老乞丐眼睁睁看着那八哥飞走,气的浑身发抖,但好半响才恢复过来,转头对少年道:“其实老朽我是......”

“多喜癫,多怒狂!妄尔听,妄尔见,妄.......”

“滚啊!!!”

那只八哥突然又飞了回来,继续在天上谩骂,老乞丐气的发抖,那身子一动,对少年道:“孩子你看着,我给你把那鸟抓下来!”

他步伐一动就要踏云施展仙人之威,李辟尘手指又是一点,天上突然掉下一道雷霆劈中了老乞丐。

晴天霹雳,地上被炸了一个坑,老乞丐惨叫着滚出去,天上那只八哥仍旧在谩骂。

“多喜癫,多怒狂!妄尔听,妄尔见,妄尔言!多喜癫......”

少年愣愣的看着在地上昏过去的老乞丐,同时又抬头看了看苍天,忽然感觉有些诡异。

羊老大今天似乎脾气特别不好?

这八哥哪里来的?

晴空万里,白云两三朵,怎么会突然打雷落闪?

难道是老天爷劈歪了?

少年觉得今天似乎不适合出来放羊,于是决定去到自己娘亲的墓地处祭拜一下就回家去好了。

嗯,就这样。

........

少年离开,而那个老乞丐昏迷在地上,此时身上法术被那道雷劈灭,顿时化作一滩乱石滚出。

阳炁人悬到乱石之上,目光向着四面八方看过去,而就在这个刹那,他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向着草原的尽头看去。

白云千载空悠悠,苍天之下,李辟尘显化出来,仍旧是一团阳炁,手中抱琴,琴中藏剑,阳炁人皱眉,刚要询问李辟尘的身份,就是这一刹那,一种滔天的压迫感顿时驾临在他的心田之中!

宛如无垠大海一般,广袤苍莽不可以道理计!

他陡然一震,顿时惊道:

“你是谁!”

第六百八十章 苍倚琴声白羽擎,轻雷行隐天难听

李辟尘看着那阳炁人,排山倒海的气势向他镇压而去,听着他的询问,失笑摇头,随后对他言:

“退去!”

两字震动乾坤,声音难辨,阳炁人只感觉自己胸口被大锤击中,这种威压毫无道理可讲,同时瞬间明白了之前为何老乞丐会一直倒霉,于是沉声道:“原来是你在搞鬼。”

“你让我退去我便退去?你以为你是谁!”

他把话落下,语气铿锵沉稳。

李辟尘此时轻抚古琴,顿时一道天音回荡,将他定在原地。

这法透音而发,直击人心,李辟尘辨认不出这个阳炁人究竟是谁,但听他的话中语气,便已经可以确定七成,他并不是自家山门中人。

至于声音,这不可靠,自己都能掩盖,其他人难道就不能吗?

但既然不是自家山门之人,那么就可以放手施为了。

“不退,那便留下来,跌出红尘去吧!”

李辟尘突然动手,古琴化出原天法音,构筑苍莽幻境,一刹那草原化作无尽山河,群山连着飞瀑,而那阳炁人则是猛的一震,怒道:“你要动手?”

“好好,我倒是看看,你有多少斤两,莫以为我是猪狗一般任你宰割吗?!”

他的声音酝酿如雷,此时挥舞拳头,顿时一道匹练震出,当中浩然之气回荡晴空,将半壁山河都掀了起来。

他右手之中升起文字,乃是【国印】,左手之中显化【阴差】。

李辟尘双手中亦是光芒微起,同时化出【天德】与【阳错】来。

天德国印,这是二人自己的命途,对于自身在第六阵中来说。则是对自己的“道”有所影响。

阴差阳错,这是说二人交手对于那少年的命途变化,所谓命途多舛,变化无常。

命途之斗,这不仅仅关乎玄人争夺,还对于道的走势有重大影响。

那阳炁人手中掀开一卷古竹简,当中光华茫茫,飞出三百六十五个篆字,每一个篆字中都包含天地山河无数,又出一手,手化二指,当中钻出文武剑气,对准李辟尘就打了出去。

“你是?”

李辟尘看见这手段,微微诧异,随后便是有些莫名的笑了起来。

“青门圣?”

文武之剑是青门圣的招式,而那古竹简显然是他留着的后手,并不曾在前几阵中显露,此时李辟尘心中有了计较,眼前阳炁人是青门圣的概率极其之大。

太伤山的武仙人都以拳脚见长,刚刚那一巴掌呼起半壁河山,显然极其符合武仙人的特征。

李辟尘注意着阳炁人的动作,果然,在说出青门圣三个字的时候,身前的阳炁人有明显的一个停滞,而后他便不再言语,手中竹简打出山河篆文,化无尽乾坤对李辟尘镇压而下。

文武二剑撕天而来,李辟尘把古琴一转,顿时白羽伏龙出剑,化一道白光杀去,转眼间将文武之剑打成四截。

“那是....白羽伏龙!”

青门圣感觉到了不妙,这柄剑他也有耳闻,并且知道些模样,前几阵中没有见到过,但是在之前一阵,他是看见了那道白光向着天边撕去的,只是不晓得去了何处。

听闻白羽伏龙是落在了某个小仙宗弟子的手上,而那个仙宗乃是太真山下属,此时见到这白光一缕真容,与曾经听闻的相差无几,于是青门圣心中一沉,顿时一番推衍,心道身前这个阳炁人莫非是陈二生不成?

他越想越是有所确定,心道在这乾坤之内,能让自己感觉到压迫感的,除了各山门中的最强者便没有其他了。

在第三阵中已经有数位强者出局,包括白衡山的元炁子与自家太伤山的人间世,眼前这人拿着白羽伏龙剑,有很大概率是陈二生。

“他比我强大太多,陈二生在同代之中也是赫赫有名人物,不过虽然打不过还是可以跑,如果遇到太华山的李辟尘,那就真的没有逃遁之机了。”

“眼下不宜恋战,这个少年的心性与命途与我太伤极为相符,简直是天赐的移动之宝,我敌不过陈二生,还是打出一拳障眼法,等其余几个人聚头再作计较。”

“可惜,人间世在第三阵意外出局,否则我们何必如此惧怕陈二生?”

青门圣心中有了决断,此时低声诵出竹简篆文,在他身后,突然升起一尊青袍帝君法相,身上缠绕金色神龙,头顶十二珠帘之冠,目中如容纳天地山河一般,这道法相升起一瞬,四方山河皆化作王宫圣庭,一刹那千将百官虚幻之影显化出来,将李辟尘构筑的苍莽幻境填满。

“青门晓晴,皇华启行;青门豪迈,终南霄隘;”

“青门回首,风尘云收;青门垂柳,圣人亦愁!”

青门圣施展帝圣之法,那身后青袍金龙的大帝抬起手来,文武百官顿时同时念诵这三十二字,其音震动乾坤苍莽,引山岳也崩溃,引大河也改道。

以文武之气来影响天地,这是青门圣独有的法诀,亦是太伤六道之中的玄奥之术。

所谓【青门圣】乃是文道之武,以文法显武道,口中唤山河,挥指点万兵,指土化国士,一气摄尊神,转袖纳乾坤。

以文道入武道,这与借助人间王庭的威能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辟尘看那万军猎猎,百官诵经,于是双手一开一合,那把古琴弹奏起来。

幻境之内山河变化,琴音化作滔滔雷声,隆隆如天公震怒。

白羽伏龙剑发出震啸,它本就是人皇成道前的佩剑,此时见到这些虚幻的帝王与百官,顿时嗤笑不语,一道剑气撕裂乾坤,瞬间斩在那虚幻王庭之上。

一剑扫灭十万大军,而青门圣目光不变,此时他仍旧是准备离去,并不打算恋战,之所以摆出这种架势,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眼见李辟尘开始动真格的,青门圣心中有所计较,于是转身便欲离去,隐在青袍帝王之中渐渐消失。

“小子,他要逃了!”

白羽伏龙提醒李辟尘,而李辟尘看青门圣消失,言道:“此论道第六阵,道兄,既然你我遇到了,那你便该出阵去了。”

“你我相遇,正是因为命途转变,如那孩子一般,处于命途的交界口,或许正是如此你才会出现,而很不巧,你遇见的是我。”

“便只能送道兄一程,至那红尘关隘!”

李辟尘心中下了决断,此时草原茫茫,没有其他的人了,与之前不同,既要留下青门圣,那么就要果决一点。

头顶上突然化出一道玄光,陡然笼罩这方天地乾坤,而青门圣刚是要走,却耳中猛地听到一声浑厚钟响。

天地震荡。

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就变了。

PS:想了想,今天三更好了,我有一章存稿的,发出来罢了。第三更……emmm,不会太晚。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东山风雨青冥境,钟震乾坤千古惊

九玄论道至如今,这天底下已经没有人不认得这道钟声了!

东皇钟!

“该死,不是陈二生,是太华山的李辟尘!”

“开天至尊,我居然......完了!”

青门圣一瞬间头皮发麻,若是陈二生倒还罢了,自己与他对上胜负也在三七,但和这个开天至尊对上,胜负只怕是连一九都悬!

浑身上下宛如雷霆爬过,青门圣想也不想,顿时转身狂遁而去。

不可力敌!

即使是四位武仙齐至也绝不可能是李辟尘的对手,就算不用东皇钟,这开天至尊也是绝对无敌的天骄人物,此时钟声一响,哪里还有他出手反抗的份呢!

青门圣心中计较的很清楚,此时远遁而逃,然而这方天地已经被压下,自第一道钟声回荡之后,那四面八方都是此声在震荡,十响化百,百响化千,直至打的乾坤皆崩。

文武百官的虚影闭上眸子,青门圣身后,那尊着青袍金龙十二珠帘的帝君陡然溃散,东皇在天,白羽伏龙居侧,上承天命,下镇人间,哪里还有伪帝开口的道理?

那青袍帝君被打到降格,青门圣转过身去,此时看着远方那阳炁人,心中涌起深深的震骇。

说实话,无人想过九玄论道上居然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人物,在数年前,李辟尘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哪怕是在龙华之中显露过自己的法力,但对于各山之中最强的真传首席们来说,仍旧不够看。

但是自从论道一开始,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是一头潜龙,并且还是那种异常大只的。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天能入地能下海,能吞云吐雾,能呼风唤雨,能打雷降霆,能兴一方,亦能为祸一方,李辟尘就是那只隐藏的潜龙,在所有龙都升天去的时候,他在静静的蛰伏,等到论道开始之后,一瞬间升天,将所有龙胞都打落苍穹。

更遑论现在李辟尘的身份被坐实,太上一化这四个字可是听得十分清楚,青门圣眼看那大钟横天,又听剑啸琴动,顿时双手合拢,不敢坐以待毙,即使远远不敌,也要拼上一拼了。

他可不想出师不利,至少也要把讯息传递出去,否则自己出阵便毫无意义。

“李辟尘!”

青门圣对着远方的那团阳炁呼喊,而阳炁停止,当中传出李辟尘的声音来。

“道兄认出我了?”

李辟尘面对青门圣,语气缓缓,道:“之前在第四阵内,我助诸多仙圣破阵而出,算是给了道兄一个人情,不知道兄认还是不认?”

青门圣毫不犹疑:“自然是认的,连那第五阵也是亏你搭手,我们才能如此之快的破阵而出,这人情当然是有的。”

李辟尘点头:“那既然道兄已经认出我来,还请自己道兄转出红尘吧。”

青门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人情归人情,胜负归胜负,就好比野心归野心,良心归良心,有些事情不能混为一谈,这个请求,还恕我不能从命。”

“这个人情还不得,若是还了,我便是太伤之罪人。”

他深深的盯了李辟尘一眼,双手之中转出一团青金之光,在他身后,突然云霄汇聚,一座庞然到无法言语的青天仙门突然出现在人间,上抵三天,下镇三地,横压乾坤,至有三万丈之高。

......

苍山昭昭日暮远,碧落天公黄泉侯;

云华白雪尽归冢,烈雨坠打震风愁;

金烟黄柳春秋走,紫云舞松真君纣;

大道青天惊岁晚,仙霄十重圣人楼!

......

青门圣低声喝出声来,那身后三万丈的青天仙门发出无量金芒,当中接引毫光,道道如炽金雷霆劈在人间,幻化出三千位样貌不同的天将来。

这法一施展出来,顿时带有一丝让李辟尘熟悉的气息,那宛如是太上的一道化身临尘,李辟尘微微一愣,而后上下打量起青门圣来。

“你是太上化身吗?”

李辟尘向他发出询问,而青门圣则是摇头:“我可不是太上化身,与道兄不同,我若是太上化身,也就不会在阵内被打的这么狼狈了,我若是太上化身,还能见到道兄便转身逃遁吗?”

青门圣苦笑,而后深吸口气,道:“我这法门,据说我太伤某位古老真人曾经有幸见识过一道太上之法,故此借助那一道开辟青门之圣,创六武之一的文道圣武,而那法门,我记得是‘列圣真法’。”

太上列圣真法!

李辟尘瞳孔突然一缩,这四个字被吐露出来,那目光悠远,而脑海中瞬间想起一片记忆。

漆黑的世界中,有一个光影人提着黑皮的灯笼,那灯笼发出微黯的光,在茫茫的黑暗心世之中,毫不起眼,而它在做的,永远是重复着一件事情。

寻心。

那是赤骨之神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执念,而赤骨之神似乎是任天舒准备的第二幅神魃之身,亦是他准备炼化的一副日神化身,在古老的岁月中,他也是一位“太上”。

是自己所见到的,唯一一位神道中的太上。

而他所修行的,似乎正是列圣真法!

“吾终究不是列圣!”

那是赤骨执念最后散去前的一言,李辟尘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意思,但此时青门圣说他那呼唤金色天将的法门是与列圣真法有一些关联,再看向后面那横贯天地的巨大仙家门户,李辟尘一瞬间宛如置身于神话之中。

但即使如此又如何,既然不是太上真法,一种伪法不足以惧。

李辟尘五指摩弄,东皇钟震动,幻化出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仙魔神鬼,众生圣影,每道影子都点下一指,于是锁链横贯青天,那大门顿时被牢牢封住!

“锁天!”

既然你呼来天将,那我便将青天也给锁上!

李辟尘施法而落,东皇钟横压天地,那三万丈青天仙门开始震荡,青门圣面色惊骇不已,全力施展法力,然而上看青冥长天崩,下看玄黄大地碎,那片高天镇压而下,青门圣怒喝一声,抬起手来就要支撑青天。

一人之力,抗下整片青天。

然而那片青天隆隆而坠,并无停下之意,直至那座三万丈的仙门开始崩塌,最后压垮青门圣的,是那一道响彻天地的钟声。

光雨回荡在天地之中,散于山河盘内。

同时,有许多地方出现的阴炁人、阳炁人,同时面色大变,他们开始四下寻找钟声的源头,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

一怒而天下惧,安息而天下息。

......

苍倚琴声白羽擎,轻雷行隐天难听;

东山风雨青冥境,钟震乾坤千古惊。

第六百八十二章 青冥清雨泣,羊刃化三奇

山河盘内发生变故,有人被打出红尘,这顿时让无数的阴阳客感觉到了惊恐,他们寻不到钟声源头,而越是寻找,心中是越发惧怕。

山河之中某处,徐无鬼抬起头,那朦胧模糊的面目向着远方眺望,他似乎注意到了李辟尘所在的方向,此时四面八方的山河瞬间从身边呼啸而过,如同走马之灯,而在最后,映入徐无鬼眼帘的,则是大片大片的光雨,以及那隆隆崩溃的青天仙门。

“青门圣!”

徐无鬼沉默了,他的武学与他人有些不同,与人间世乃是完全相反的武道,一为天下一为自己,此时靠着自身“道”所看见的,居然是自己山门的一位武圣落败。

光雨太雄浑了,遮天蔽日,漫世都是光华,而对面的那个人模糊不清,看不见面容,被光所阻挡,但不需要看见,因为这道钟声响起,徐无鬼又哪里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他在瞬间退回,最后看见了李辟尘手掌中的文字在变化,同时知道了李辟尘所在的方位,步伐踏动,一时之间却是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向着何方而去了。

太伤六圣,此时还有四人,但四人就算齐聚,也不是那个头悬大钟的人之对手。

而且四人中,徐无鬼与四气神对命途有所涉猎,但今不伤与哀元年就根本一窍不通。

自己若再是输了,则太伤山败局已定,毕竟青门圣已经出阵,再也没人比他懂的这些东西更多了。

不与他争抢,但到了最后说不得还要有一战,可自己若是在此时退了,又是念头不通达,面对任何人都不曾退却的武仙人,要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自己已经害怕了吗?

打不过,敌不过,遇不得,不敢见。

徐无鬼捏了捏拳头,他已经寻到一个玄人,那是一个青年农夫,他的汗水挥洒在土地之中,成为灌溉新苗的甘泉,徐无鬼的掌心中升起光华,那文字上写的是“魁罡”。

这是那青年农夫的命途,而很巧的,李辟尘所找到的少年承影,他的命格是羊刃,但李辟尘想要把他命途改变,当时刻印的四个命途中,就有“魁罡”。

那是因为魁罡不见刑罚,不遇司恶,不临煞神,正是羊刃的克星。

徐无鬼看向青年农夫,他所找到的这个玄人,生来便是魁罡命,无须改变,这是上上之命途,但若是能化作天乙那自然更好,这天乙是命途之中最贵者,故有贵人之称,圣身之言。

自己不敌李辟尘,但是最后看见李辟尘手掌中的篆字,那是“羊刃”。

身为仙道至尊,这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命途,而青门圣跌出红尘,自然命途也消,那么剩下的选项,必然是李辟尘所寻到的玄人了。

羊刃乃是大凶极恶,而魁罡正克羊刃,徐无鬼想了想,心中生出一计来。

“四吉神压一凶煞,李辟尘所见之玄人为凶煞,那他必然要把凶煞化吉神,如此一般,找四吉四凶,八玄人压一人,将之玄人镇下,正是对上四阴四阳......”

徐无鬼如此想,用玄人压玄人,然而玄人的命途自己这些人只能作引导而不能强行干涉,在这一局中,一共就九个玄人,他如何把其余七位玄人联合起来,与自己的玄人一并对付李辟尘所见的玄人呢?

于是他想了想,最后寥寥一叹,算是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毕竟现在,第六阵才刚刚开始啊。

..........

清风转过草原,青天之下,有轻雷在响。

少年承影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那云彩似乎有些汇聚起来的趋势,这是要下雨了。

而他现在正坐在一处孤坟前,手里拿着一束野花。

青冢,少年人的母亲葬在了这里,茫茫的草原下,青天旷野,牛羊低鸣。

李辟尘所化的阳炁人落在他的身后,此时目光中阴阳震动,可以清晰的看见,这所谓的青冢之中根本没有什么遗骨,这只是一座空坟罢了。

山河盘不过才刚刚造化出来,怎么可能已经有一代人逝去呢,这一切不过都是虚幻的记忆,他们的过去一生都是他人的一场大梦,李辟尘如此想着,或许少年人他们的经历与记忆,都是从某处小世界内映照而来的。

活在别人的过去里,走在自己的路途上。

然而无论如何也不得超脱。

李辟尘感到有些悲哀,第一次觉得生灵实在是渺小无比,天上的强者可以肆意修改他们的过去,可以无所忌惮的造化他们,亦或是毁灭他们,而他们根本无法说出任何反抗的话来,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李辟尘顿时自嘲一笑,自己在这里为这些山河内的虚幻生灵可怜,然而自己等仙人居在三界红尘,若不是论道之中,那不也是一场虚幻大梦吗?

哪怕是回到云原,身为一个人仙,又能说自己真的不是和这些虚幻生灵一样,都是被他人操纵的玩物?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回答,就如同那三个永恒的命题一样不能被解释,如果真的解释了,用清晰的话来说是接近了真理,用玄奥的话来讲,那就是接近了“大道”。

“难怪,难怪。”

李辟尘回忆起黄粱乡中吞天大圣的话,大圣虽然唯一,但即使是强如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映照在岁月之中,回溯过去,并不是“办不到”,而是“不可以”。

冥海中重遇的老道人同样留下过一句话,任何人在不同的岁月中,都要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而吞天大圣同样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们在长河内的倒影已经停止了,而自己这些人还没有。

李辟尘飘荡在少年的身后,看着他把那一束花朵放在青冢的前面,对着那坟头轻轻的叩首,口里轻轻念诵着娘亲之类的词汇。

虚幻的过去,虚幻的依托,虚幻的美丽,虚幻的希望。

虚幻的真实。

李辟尘伸出手来,轻轻一声叹息,那手抚上了少年的头,于是一道清风吹过,在草原上卷起沙沙的声响。

小雨落了下来,淅淅沥沥。

少年在这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李辟尘,他猛地抬起头来,然而他作为山河内的生灵不可能看得见山河外的“道”,只是那清风久久不散,于青冢上盘旋,他顿时双眼中流出泪花,抿着嘴,好久才轻声的对着苍茫询问。

“娘,你来看我了。”

哽咽的话带着亘古难灭的情感,就在这一刻,李辟尘抚着少年的那只手中,亮起了光华。

羊刃二字彻底灭去,在这一刻,由于情感的共鸣,怜悯、慈悲与亲情、悲伤在互相映照,善与善的交集,导致之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的恶之命途向着善的一方改变。

掌中的文字在跃动,天乙、太极、魁罡、将星与李辟尘自己的“天德”在交相辉映,最终那黑字浮动出来,已经化作新的篆文。

“三奇”。

第六百八十三章 梦里生死念,云中玄青仙

三奇之途,须得其它贵人吉神扶持才有无上逍遥,如果三奇不遇贵,命途便会逆乱不堪,势必落到贫穷下贱且被欺凌。

即使命途较清粹,若三奇不落贵地而落空亡,不是孤独终老便是化为天下云游之客,四海为家。

李辟尘看着两只手掌中的变化,少年承影遇“道”而褪羊刃化三奇,此时真正从凶煞化作吉神,虽然不如天乙之命,但三奇亦是无上的命途之一。

这个命途神奇就神奇在各种“奇”上。

绝处逢生,乃是三奇必得之力,而自己是“天德”,仅次于“天乙”之威,故此羊刃化三奇,也正是符合自己记忆中的变化。

虽然不成太极,亦不是魁罡,但三奇有三奇的好处,且不可复制。

“不曾想居然产生了共鸣,我因怜惜于他,欲予慈悲,故此他的命途回应于我,这是在说我之前并不是为了真的让他产生变化,仅仅是为了自己,所以命途才一直模糊不清,不肯彻底确立吗?”

李辟尘思量起来,自己之前寻找玄人,自然是为了让自己获胜,虽然借助嫁梦之法进行修整,但命途的改变十分缓慢,只有此时,自己是真心怜悯于他,欲予慈悲,这才引动天德之能,彻底扭转乾坤。

天德天德,次于天乙之贵生者,道德之宗。

天德施,地德化,人德义,即天之道德在于施,地之道德在于化,人之道德在于一个春秋大义之上。

李辟尘有所明悟,而少年的命途变化似乎冥冥之中影响到了什么,这一瞬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命途向着远方延伸,而在四面八方的景色之外,有无数的路途显化出来。

少年站立在路途的中央,而那些路就代表着他要走的“道”!

李辟尘自己,也是“道”!

以道引道,方能得道。

“拿了三奇,这小子算是有了打不死的本钱了,绝处逢生是三奇的特有之能,那么我剩下要做的,是指引他前去阳岳.....”

“不知道之前的仙人点化有没有效果,青门圣用了个老乞丐,我要用....什么呢?”

李辟尘沉吟了一瞬间,那目光看向了青冢。

能让这个孩子离开这里的,必然是他的娘,可他根本就是元气所化,玄人之身,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论道而诞生的,他根本就没有娘亲。

自己如果幻化他娘亲的模样,那自然是可以的,之前用嫁梦之法潜入这孩子梦境之内,已经看清楚他“娘亲”的模样,在草原之上显化他娘亲的化身,指引他前去阳岳,这孩子应该是会听话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李辟尘的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若是这么做了,那当真是有些......

明明是虚幻的,明明是不存在的,但是一旦升起这个念头,身为一位仙家居然会有巨大的罪恶感,李辟尘不免轻轻一叹,那种感觉的来源是从心中而发,同时亦是在手中有所体现。

这便是天德,不该插手之事不得擅自插手,天德为施并非化,更不是义,若是借用了他娘亲的身份,这必然会对他的命途再度产生影响。

李辟尘默默推衍起来,借助八卦之法,再参考李元心文篆中所言的一切,略有艰难的对未来进行照见,玄人是不能掐算的,这和正常的人不同,他们必须要用命途来推算,于是李辟尘留在了坟前,在经过三天的推算后,三奇最后变化,成为了最可怕的一道命途。

“天煞!”

天煞者克死一切,便是天德也不得幸免,只有天乙能压,李辟尘看见这两个字,顿时挥手把这团云烟抹去,而后坐在青冢前静静思考起来。

这是最坏的结果,还没有发生,那么这条路已经断去,只有试一试寻常的法门。

想着青门圣那抢人的办法,李辟尘心道虽然老土但也不失为一法子,但同时又想到了一个更加恶俗的桥段,可仔细思考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个反而是最有用的。

李辟尘的目光微微闪烁了起来。

远方传来悠悠的笛声,那是少年再度来到了这里,李辟尘注意着他,少年来到了坟前,照例进行了祭拜,而等到他渐渐平复下心情,李辟尘伸出手去,猛地对着他的眉心按了下去。

黄粱一梦,南柯不醒。

......

远方的乾坤上有雷声响彻,少年抬起头来,略是狐疑,不明白这三天来为何天天都有雷霆打过云天,又有小雨不时淅淅沥沥的下。

这也有些太过频繁了点。

他是迷惑的,但是很快,天外忽然有巨大的话语声,同时伴随着雷霆的轰鸣声传荡在草原之上。

一道玄青色的影子出现于九霄苍穹,遨游天阙之上,少年呆愣的看着这出现的景色,更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玄青之影来到了草原的尽头,它挥动手指,于是天上便有雷霆打过,他拂去衣袖,于是天上便有大雨倾盆。

“天神!”

少年惊讶了,他下意识就吐出这两个字来,而正是这一瞬间,那玄青的影子出手,把少年抓到了天上去。

人在云海之中遨游,畅行,少年人看到了那个玄青的影子,面目模糊,连那衣袍也是模糊无比,整个人藏在雾气之中,但又像是容纳了整片青天....不,或者该说,他就是青天的化身。

“你是谁!”

少年有些惊恐,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具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像是眼前这个玄青色的天神有着让人心灵平复的力量一般。

玄青的天神没有说话,他只是带着少年在天上遨游,那远方,随着玄青天神的指点,少年看见了藏在云雾中的君神,看见了山岳之巅的神女,看见了长着白色羽翼追逐太阳的少女。

“这些都是天神?”

少年在长天之上遨游,看见了许多神异的景色,他第一次发现人间居然如此广阔,而不知道逍遥了多久,那玄青的天神化作万丈之高,将少年放在了地上。

少年清醒过来,看着那高渺的天神,此时那从不开口的天神居然说话了,声音温润却又如同天雷在响。

“我并非是神,我是仙,神者先天而生,仙者后天成就,最后归返先天。”

少年愣住了,他对玄青的仙人言语:“你是说,你是后天成就的吗?你也曾经和我一样,是人?”

“是。”

玄青的仙人归到天上,少年慌忙站起身来,呼喊道:“那我也可以修行到你这种程度吗?你既然能登天过海,是不是无所不能,是不是能让死人复生?”

玄青的仙人声音朗朗:“我不知,到底能不能,只有修行的人自己才能知道。”

“鱼儿不入大海,蜗居河流,便觉河流乃天下最大之处,但若是见到沧海,方知天地之广袤,我的修行不到家,故此我不知道。”

仙人说完,便要离去,而少年最后又呼喊起来:“你是修行的人,那你是怎么修行成的?”

“天地万道不离阴阳,一处阴山,一处阳岳,乃群仙汇聚之处,若要知道如何修行,便向那处去吧!随缘而已!”

仙人说完便消散于青天之上,少年愣愣的看着天阙,忽然面上涌起一丝红润。

......

双眸豁然睁开,少年坐起身子,看向远方的草原。

天苍苍,野茫茫。

他的拳头捏了起来,而在他的身后,一团阳炁汇聚。

李辟尘看着少年,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去吧。

若是想要知道怎么让死人复生,便向那处去吧。

第六百八十四章 欺天瞒道玄人现,天上天下太上眠

.......

“九个玄人已经都被寻到了吗,数术,这一阵还真的有意思呢,命途会对诸多‘道’人本身产生影响,更会对玄人的命途产生各种变化......”

“东皇钟响了,有人被打出阵外,其他的人都在惧怕,他们在恐惧,这一点上心性便已经不过关了,但是那道人确实是厉害无比,怎么弄,这一次我要出手吗?”

“不行不行,还是看看吧,这一位太上太厉害了,比我要厉害的多了.......如果不是他的道有问题,我真心想要选择这小子啊!”

“可现在不行了,那门法和他的道不同,化自己为众生,化众生为自己,天下人人如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和人皇的道有互通,但是更多的则是相悖啊。”

“重点就是人人如龙,怎么个如龙法?并不是人人都成为狮子,那和原本的蚂蚁就没了区别,这是精神上的升华,不妄语,不自傲,不生恶欲,不起贪婪.....并非是自欺欺人,而是真正的心灵强大.....”

“救众生要让众生自救,非一人来抗,天下人人都是至尊,当遇到危险时,人人都为英雄,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

“必须要有皇者来带领他们,否则不过百年,人间必乱。”

山河盘内,在这方天地的最中央,一处八百里阴山,一处八百里阳岳,在而阴山之南,阳岳之北,有一块悬天巨石,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所有的仙圣都在为玄人的命途而奔波,但都没有注意到,居然已经有人直接去了阴山与阳岳,并且似乎等待了很久。

他似乎并不想要参与玄人的争夺,更不想和数术有所关联,这对于入阵者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而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一直诡异出现的欺天子。

他从第二阵中显化,直至如今第六阵,任何的比试他都没有参与,但是总是能够在下一阵中看见他的身影,他似乎是方外之人一般,不受到任何事的拘束,乃至于连法天都没有什么动静,而黄世似乎根本看不见他。

欺天乃欺瞒天意之理,他在巨石上自言自语,当中涉及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譬如人皇,譬如太上。

他看着山河盘,就在看着所有的论道者,他的手指在掐算,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龙伯一阵中人间世看见了未来,他要诉说的东西没有吐露出去,虽然已经见到了结局,可这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只是很多人身在局中,还在妄想着能够扳回几阵,不过现在,随着青门圣的离开,他们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吧。”

“还会有更多的人离开,红尘最后不会剩下几个人了,这一阵中的大清洗就要来临,很多人虽然明白了自己的斤两,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目光看向某处山河,当中有人影显化出来,那是.......徐无鬼!

“东皇杀十圣.....”

欺天子嘴角勾起笑容,渐渐扩大,最后肆意的大笑起来。

“真是精彩,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推衍的东西终究只是存在于口头上,哪里有亲眼看见来的欢喜!”

“你也称皇,你也是皇!”

他的手敲打着石头,同时口中念诵出诗来。

“苍倚琴声白羽擎,轻雷行隐天难听;东山风雨青冥境,钟震乾坤千古惊!”

“这就是你的号了,哈哈哈,哈哈哈!”

欺天子的身子呈大字形躺倒在石面上,看着上方阴阳交织的混沌高天,那十条巨龙虚影于混沌云层中时隐时现,发出恢弘的龙吟声。

“不过,白羽擎......这白羽伏龙剑可不是你的....不过很快就要是你的了,等到皇者出来,他将带领人间,那几个凡尘帝王都不行,他们不成器!但我已经有了几个备用的人选,生而为皇,自然要从人间之中挑选才行。”

“等到天子剑出,白羽伏龙还有什么用处呢?这柄剑已经老了,它已经不中用了,天子剑因它而出又凌驾于它之上,正是因为如此,白羽伏龙才会自己把自己葬下,既然为剑,已经无人挥舞它,那它便不该存在于世上。”

欺天子的手抓起一把石尘,猛地对着下方的天空扬去,于是那些颗粒晃动着落在乾坤,最后彻底消散无踪。

就如同洒落棋子一般,有人在高天掀翻了棋盘,于是那些黑白的棋子全都落到了人间。

“和这家伙比肩的能有谁呢?”

“【洪元】是比他强的,【通幽】是远胜他的,【玉皇】、【灵和】不好说,而至于曾经出现的【倏忽】与【坐忘】,这两人早已超离人间,哪里像是我一样呢?”

“但剩下的呢?【日月】与他为盟,【玄都】已无心争斗,【青羊】藏在人间寻不得,【列圣】还不曾出,洞灵遨游天外寰宇,【嫁梦】似乎也在他的身上,二圣同身的话,极其难以对付。”

“至于那外面的,帝乡中的那位【天帝】高坐,天河中的【河伯】还在垂钓,岁月中的【道德】不知去向,高渺的【昆仑】仍旧难觅,直至到那座亘古的青城前,唯一可见的,只有一柄【截天】的剑。”

“那【阴阳】、【六气】已经消失多年,【崆峒】驻留仙天,【青莲】高居乾坤之外,【太元】停在界海之上,至于【无量】,则还没有寻到它的传人。”

“还有下面的,【阴符】还在苦苦修行,【三清】仍旧在参悟大道,【正一】刚刚踏上修途,【黄天】还没有显露踪影,【大赤】则已坠入幽冥难寻。”

“【山鬼】虽仍在路中徘徊,但已有所成;【湘雨】法还不行,差了些许;【百成】已可与他一斗,但仍旧终是不敌;至于【太霄】,当可与他平分秋色。”

“太初天二十七太上,太无天二十七太上,太上天二十七太上,八十一人,至如今有几人是二圣同身?他终究还是不好对付,【混元】加上【嫁梦】,几无破绽了,可惜可惜,你越是出彩,我越是心中难受,最后只能付之以叹息。”

欺天子扬起一把尘沙,看着那些尘埃落入阴山之中,神情带着笑意。

“路很多,但仅仅是看到一点便已经喜不自胜,【神巫】便是这样的,我是神巫,故亦是这样的,就如八十一人,也有我看不见的人啊。”

第六百八十五章 山河之内算山河,人间之内判人间

.....

阴阳山岳中欺天子的呓语并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即使是法天也难以明他真话,这种力量是可怕的,而他的话中提及了很多人,这些名字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太上。

欺天子能算到很多人,这当中有些人是不知道他的,有些人则是知道而不去管他的,但不管究竟如何,对于欺天子来说,这都是让他傲然的。

他能窥视到很多未来,虽然只是存在于文字之中,但也足以让他比肩天上的大圣,试想乾坤之内,便是真君也不能能窥视岁月,而大圣之下,谁有看破光阴的力量?

唯独他欺天子而已。

只不过,让他遗憾的是,他是一个“死人”。

虽是死人,但还活着,处于生与死之间诡异的状态,说生便是死,说死便是生,可不论是生是死,对于他都没有影响,此时的他,如果硬是要说的话,可以算作是一道真灵加上一片虚幻尘埃的组合,非生非死。

幽冥海拿不住他,因为他根本不在三山的名册上,那位极求公平的蓬莱恶鬼也不得来到人间擒人,对于欺天子来说,这天底下,除非是上界的那些人亲自下来,否则谁也捉不得他。

因为他还没有完成使命,他还想多看看这片天地。

太有趣了,太精彩了,他活了很久,也死了很久,托某个人的福,他存在到现在都不曾去到幽冥,【神巫】没有离开他,所以他才能看到如此多的美妙景色,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那都是他所希冀见到的。

而他所见到最精彩的人之一,就是李辟尘。

他欣赏这个人,但又为他而惋惜,因为他终究成不了那最后的皇者。

东皇非皇,实乃是天上仙家,不沾尘世也。

他需要一个入世的皇,能统领天下的皇。

陵中的那位,已经等不及了。

东皇出世,故此让那位曾经的皇者被惊得醒来了。

道在悲鸣!

........

从草原踏向山河的更远处,苍茫的墨色高山横贯乾坤,少年负着行囊,送走了羊群,独自一人踏上了遥远的路途。

不,或许不能说是独自一人,他的身边还一直跟着一位看不见的人。

阳炁如影随形,李辟尘悬与他的身边,命途已经踏上,凶煞也已经化作吉神,那么接下来的各种坎坷,或许就该一一出现了。

如同西游记中玄奘法师西行十万八千里,不经九九八十一难,如何见得真经?

少年就如同玄奘法师一般,而李辟尘正是他的护道者,一如那齐天大圣。

在红尘之中,诸多论道者的身躯留存,故此并不是全身入主山河盘内,静静是一部分进入,那阴山何在,阳岳何往,李辟尘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永远不要忘记,这数术一阵,是在一个盘中展开的。

山河盘算山河,山河之内又有人在......

打着算盘。

........

山河盘中某处,有阴风汇聚,有阳炁升腾。

阴阳阵营并非是按照仙魔来划分,这是完全随机的,故此魔道也有人处于阳之阵营,不过这阵营之说无非是决定命途罢了,譬如李辟尘与青门圣,同为阳之阵营依旧互相攻伐。

这些阴阳之炁汇聚在一起,而他们的下方,那是三个玄人。

一人眉心当中有桃花黑云,乃是凶煞中的【桃花煞】。

一人身上有孤寂之气息,那乃是凶煞中的【空亡】。

一人神情带笑,身上气血澎湃,乃是吉神中的【金神】。

二凶一吉,三个人同路而行,其余阴阳之炁汇聚在天上,也不知怎么的,他们这帮家伙居然寻到了三个同路人,而这三人居然都是玄人。

“你们都听到了吗?”

有人在呓语,阴炁浮动。

“东皇钟响,有人出阵去了。”

“我看见远方旷野有青冥之光闪过,让我心中惶惶。”

“诸人汇聚,我等吉神凶煞都在此,是谁叫我们来的?”

阳炁在言语,阴炁在汇聚,此时风吼云来,聚集的炁团正好是十个人。

冥冥之中似乎有水波在荡漾,鱼儿从阴影之中游过,浑然不觉有人正在看着他们。

“那一位动手了,现在已是第六阵,太华山的第一位已经定下,后个三千年,天下以太华为尊,但为尊便也为尊了,既然第一不可更改,那么便向着第二而去。”

那开口之人言话,其余九团炁息俱都沉吟不语,是在等他把剩余的话说完。

“然,我召诸人来此,就是为的与那开天至尊斗上一斗.......”

他话还没说完,顿时有一团阴炁嗤笑:“既是这样,那恕我不再奉陪了。”

“第二阵第三阵的恶果还没有尝够吗,红尘境内一战惊天,四百三十九道光雨跌出红尘,当时整片阴土皆化白昼,你可还记得你当初那苍白如纸的神情?”

“你又是看上他的气数,但打不过又有什么用处?”

边上有阳炁附和,那开口之炁看见诸炁皆有离开欲望,顿时道:“斗上一斗并非正面交锋,你们知道,这一阵内比试的是数术一途。”

“前不久我得到消息,那一位所寻到的玄人已经踏上路途,原本是凶煞也已经扭转成吉神,但此吉神有异,乃是三奇,你们知道,三奇此命,若是没有大贵之命在侧相助,则有化大凶空亡之危险,故此我便心中生计。”

“以玄人对玄人,不与他正面冲突,只要我们不出手去,藏匿起来,他便不能出手,在这一阵中,命途对于我们自己也是有着影响的,他也不是那么无敌了。”

这团炁在言语:“至于失败的那人,则是青门圣。”

“青门圣!”

“太伤山的武圣吗。”

“人间世之后是青门圣!”

“哈哈哈!”

“太伤山也确实倒霉。”

“这次...怕是垫底了。”

“武仙都是蛮子!”

阴阳诸炁反应不一,有人思考有人哀愁,亦有人心惊,更有人放声大笑起来。

那团炁等诸人回神,又才缓缓开口,把计策娓娓道来。

“三奇之命虽有绝处逢生之能,但若是遇到多难,则还能逢凶化吉吗?如果没有身为天德的那一位,那么三奇会不会化作天煞呢?”

“以金神镇压三奇,化他奇数,以空亡勾连三奇,断他去路,以桃花煞萦绕三奇,破他大道之途。”

“三奇一化天煞,逆天改命,李辟尘必然危矣。”

第六百六十七章 十方大界无量阵,乾坤惊起万圣真(下)

轰——!

巨大的轰鸣声如地龙长吟,少年承影的背影消失在目所见之的视野内,李辟尘的四周升起阴阳之炁,三十六座高山拔地而起,天上一刹那化作半昼半夜的光景,同时有七十二颗星辰高悬于苍穹之外。

十方世界大阵。

“这是....又有人来对付我了吗?”

李辟尘微微有异,自己至此只动用过一次东皇钟,即使天下的强者听见了,也难以寻觅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此时居然有阴阳之炁涌动,寻到了自己的真身,这简直有些超乎常理。

是谁呢,他拥有推衍天机的法吗?

李辟尘默默思量,此时这个阵势明显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此大阵之中包含乾坤万象,森罗无量,即使刚刚入阵,也能感觉到不同寻常。

三十六岳,七十二星,李辟尘的目光中显化阴阳,此时虽然仍以阳炁为真身,但那是因为在山河盘内无法显化真正身姿的缘故,并不是刻意遮掩。

当——!

既然已经暴露在这些家伙面前,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藏着掖着,毫不犹豫,东皇钟被祭出,发出震天摄地的声音与动静,而那些藏匿在暗中的阴阳炁人,则是面色微微一变。

“无须惊慌,东皇钟再是厉害,也破不开这个大阵,此阵非蛮力可破,为何此阵叫做十方世界?正是因为这虚假世界从真实界中借来源源不断的法威,以天地引动天地,三界红尘虽然也是虚幻,但终究是九玄九山所造化,并非一人可撕裂的。”

龙炁子言:“虽然之前似乎有出现过东皇一力破乾坤的事情,把红尘震开缺口,但十方世界乃是阵中之阵,有我们操持,红尘境内天地元气各司其责,宛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正如一盘散沙与一盘泥土,谁更坚固一目了然。”

“我们就是把沙凝聚起来的水,沙遇水便化作泥,泥遇到烈火便化作坚固的土石,这就是有人操纵与无人操纵,放任自流的不同。”

他一番话提升士气,此时又是开口指挥:“华盖吉神,请下十丈红菱,化红尘迷境,乱他推衍之途。”

此言落,有阳炁升腾,当中有人出手,挪动山岳,而李辟尘瞬间被拘到一处道途上,头顶东皇钟发出的声音被十方世界消弭,同时天外有十道红光落下。

.......

此时,少年承影遇到三行者,金神贵火,空亡变化,桃花煞迷了真灵,于是少年在和三人交谈中渐渐被迷惑,而三人中,金神所言为真,空亡所言为虚,而桃花煞说的七真三假。

天外有红菱垂下,化了迷障。

.......

阴阳的瞳渐渐看不清东西,李辟尘微微一惊,便收起神通,那十丈红菱乃是迷蒙乱眼之法,而华盖之神,乃是护佑帝星之尊,气血方刚,傲看皇天,故也性孤少情,六亲不靠,自主沉浮漂泊。

“用命途来压制我的命途吗?华盖乱了天德,但你不能斩我,十丈红菱又如何,天德为施,我自天入世,以世成道,自然不惧你这红菱之恶。”

“迷我眼睛,让我窥不得凡尘善恶,想的确实是不错。”

“但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李辟尘手中天德显化,同时测开八卦之阵,自脚下衍生,上引七十二星光,下抽三十六岳气,这种变故让诸人震动,龙炁子开口,再言道:

“辰为天罗,戌为地网,天罗被天德所救,但若再遇地网,乾坤合围,则天德有难!”

“月德不出,谁救天德?”

听着他的话,两位阴阳之炁顿时出手,于是乾坤之上突然星辰移位,大地之上突然山岳连震,李辟尘向着四方一看,只看自己用八卦推衍生门所位,但天上星辰乱改,光中藏影,影中存光,化三九奇数,让自己看不见真正门户何往。

冥冥之中再被压制,这是命途相克,若是长久下去,自己必然落败。

手掌中文字变化,显示出“天罗地网”四字来。

而大地移动,山川改道,眼见那三十六岳在身前轰鸣而移,如被人拿捏棋子一般,李辟尘顿时转卦,此时手中一枚大碗显化,对着天上就是一个倒扣。

艮覆碗,移山挪岳!

庞然的力量带动三十六道地脉之气,那大碗悬入高天,把三十六山峰拔起,李辟尘冷冷开言,对虚空道:“乱我推衍又如何,把你们这些山岳全部拔起,我看你们还怎么弄天罗地网!”

龙炁子眼见三十六岳被拔起,立刻再言。

“天罗地网已显世,地山崩,引天星动,七十二星中,十八星为一废,共化四废天星!”

“天人斩命,天人锁身,天人断魄,天人裂魂!”

法言落下,阳炁之中有人施展法,于是天上星辰笼罩而下,李辟尘足下命途一变,顿时感觉身上法力被压,冥冥之中有天刀斩落,要直接削掉胸中仙气。

“四极如何能废,人身四海,人身四极,天上四废,实乃十八星辰。”

李辟尘手中再施一卦,此时雷云滚滚,火云呼啸,将天上星辰之光遮蔽,雷火交集,断掉四废之光,而天地不合,足下踏着四废之路便也无用了。

........

少年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忽然不知为何,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前面的三个人仍旧在说话,可少年已经没有了和他们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只是这时候,金神突然开口了。

“有的时候听得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会影响判断。”

........

“空亡,十恶!”

龙炁子再呼他人,于是又有两道阴炁动手。

十道虚幻阴影显化,那是凶煞天神,此时十恶徒出手,各执一条麻绳,将之捆缚在虚空,当中打成死结,李辟尘在看见这四结的一瞬间,顿时身躯一晃,冥冥之中似有咒法袭来,让自己变得虚弱无力。

十恶并不克制天德,但天德与十恶也没有交集,故此十恶出手只为掣肘之用,真正要动的则是空亡,此一命途,与各命皆可有合,乃是凶煞之中,逆天改命必要之命途!

祸福相依,以祸为气,此为空亡!

李辟尘手掌中的文字开始变化,连那天德也渐渐模糊不清,此时十恶灭法,大败气息,李辟尘的推衍变得混乱起来,不能准确的窥视到前方路途。

“有点意思!”

微微心惊,李辟尘眯起眸子,此时这一瞬间,确实是感觉到自己的命途开始向着凶煞变化,若是天德被篡,自己再遇三奇,那可就立刻会产生恶劣的变化。

“这帮人布下大阵,是为的把我的命数改变?以我的恶命去换善命,三奇一遇大凶,若无天德天乙相助,则会......等等,不对。”

李辟尘注视着自己手掌中的天德,虽然开始黯淡模糊,但仍旧保持在显化的水准,而另外一只手中显化的文字,则已经开始胡乱变化。

“我的命途在后面,他们要把玄人的命改掉!”

“逆天改命........好阵,好凶!”

李辟尘深吸一口气,此时双手捏起道印,四面八方显化八卦道火,心中默默念诵清静经,于是乾坤之内,又出现了一个界中世界。

八卦之界,推衍之棋局,李辟尘捏起混元一气,此时猛地在右手之上写下八个卦象,而后又添加八个吉神凶煞之名。

“逆天改命!到底是改谁的命,来试试吧!”

李辟尘本身不擅于命途之测,但此时想到一个问题,即开始时,山河盘内是有逆天改命的一门的,那自己现在被困在这大阵之中,既然对方要篡改玄人的命,那自己不如在此寻到最后的逆命之门,做破釜之变。

第六百八十七章 地网天罗天不灵,空亡十恶篡天命

轰——!

巨大的轰鸣声如地龙长吟,少年承影的背影消失在目所见之的视野内,李辟尘的四周升起阴阳之炁,三十六座高山拔地而起,天上一刹那化作半昼半夜的光景,同时有七十二颗星辰高悬于苍穹之外。

十方世界大阵。

“这是....又有人来对付我了吗?”

李辟尘微微有异,自己至此只动用过一次东皇钟,即使天下的强者听见了,也难以寻觅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此时居然有阴阳之炁涌动,寻到了自己的真身,这简直有些超乎常理。

是谁呢,他拥有推衍天机的法吗?

李辟尘默默思量,此时这个阵势明显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此大阵之中包含乾坤万象,森罗无量,即使刚刚入阵,也能感觉到不同寻常。

三十六岳,七十二星,李辟尘的目光中显化阴阳,此时虽然仍以阳炁为真身,但那是因为在山河盘内无法显化真正身姿的缘故,并不是刻意遮掩。

当——!

既然已经暴露在这些家伙面前,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藏着掖着,毫不犹豫,东皇钟被祭出,发出震天摄地的声音与动静,而那些藏匿在暗中的阴阳炁人,则是面色微微一变。

“无须惊慌,东皇钟再是厉害,也破不开这个大阵,此阵非蛮力可破,为何此阵叫做十方世界?正是因为这虚假世界从真实界中借来源源不断的法威,以天地引动天地,三界红尘虽然也是虚幻,但终究是九玄九山所造化,并非一人可撕裂的。”

龙炁子言:“虽然之前似乎有出现过东皇一力破乾坤的事情,把红尘震开缺口,但十方世界乃是阵中之阵,有我们操持,红尘境内天地元气各司其责,宛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正如一盘散沙与一盘泥土,谁更坚固一目了然。”

“我们就是把沙凝聚起来的水,沙遇水便化作泥,泥遇到烈火便化作坚固的土石,这就是有人操纵与无人操纵,放任自流的不同。”

他一番话提升士气,此时又是开口指挥:“华盖吉神,请下十丈红菱,化红尘迷境,乱他推衍之途。”

此言落,有阳炁升腾,当中有人出手,挪动山岳,而李辟尘瞬间被拘到一处道途上,头顶东皇钟发出的声音被十方世界消弭,同时天外有十道红光落下。

.......

此时,少年承影遇到三行者,金神贵火,空亡变化,桃花煞迷了真灵,于是少年在和三人交谈中渐渐被迷惑,而三人中,金神所言为真,空亡所言为虚,而桃花煞说的七真三假。

天外有红菱垂下,化了迷障。

.......

阴阳的瞳渐渐看不清东西,李辟尘微微一惊,便收起神通,那十丈红菱乃是迷蒙乱眼之法,而华盖之神,乃是护佑帝星之尊,气血方刚,傲看皇天,故也性孤少情,六亲不靠,自主沉浮漂泊。

“用命途来压制我的命途吗?华盖乱了天德,但你不能斩我,十丈红菱又如何,天德为施,我自天入世,以世成道,自然不惧你这红菱之恶。”

“迷我眼睛,让我窥不得凡尘善恶,想的确实是不错。”

“但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李辟尘手中天德显化,同时测开八卦之阵,自脚下衍生,上引七十二星光,下抽三十六岳气,这种变故让诸人震动,龙炁子开口,再言道:

“辰为天罗,戌为地网,天罗被天德所救,但若再遇地网,乾坤合围,则天德有难!”

“月德不出,谁救天德?”

听着他的话,两位阴阳之炁顿时出手,于是乾坤之上突然星辰移位,大地之上突然山岳连震,李辟尘向着四方一看,只看自己用八卦推衍生门所位,但天上星辰乱改,光中藏影,影中存光,化三九奇数,让自己看不见真正门户何往。

冥冥之中再被压制,这是命途相克,若是长久下去,自己必然落败。

手掌中文字变化,显示出“天罗地网”四字来。

而大地移动,山川改道,眼见那三十六岳在身前轰鸣而移,如被人拿捏棋子一般,李辟尘顿时转卦,此时手中一枚大碗显化,对着天上就是一个倒扣。

艮覆碗,移山挪岳!

庞然的力量带动三十六道地脉之气,那大碗悬入高天,把三十六山峰拔起,李辟尘冷冷开言,对虚空道:“乱我推衍又如何,把你们这些山岳全部拔起,我看你们还怎么弄天罗地网!”

龙炁子眼见三十六岳被拔起,立刻再言。

“天罗地网已显世,地山崩,引天星动,七十二星中,十八星为一废,共化四废天星!”

“天人斩命,天人锁身,天人断魄,天人裂魂!”

法言落下,阳炁之中有人施展法,于是天上星辰笼罩而下,李辟尘足下命途一变,顿时感觉身上法力被压,冥冥之中有天刀斩落,要直接削掉胸中仙气。

“四极如何能废,人身四海,人身四极,天上四废,实乃十八星辰。”

李辟尘手中再施一卦,此时雷云滚滚,火云呼啸,将天上星辰之光遮蔽,雷火交集,断掉四废之光,而天地不合,足下踏着四废之路便也无用了。

“空亡,十恶!”

龙炁子再呼他人,于是又有两道阴炁动手。

十道虚幻阴影显化,那是凶煞天神,此时十恶徒出手,各执一条麻绳,将之捆缚在虚空,当中打成死结,李辟尘在看见这四结的一瞬间,顿时身躯一晃,冥冥之中似有咒法袭来,让自己变得虚弱无力。

十恶并不克制天德,但天德与十恶也没有交集,故此十恶出手只为掣肘之用,真正要动的则是空亡,此一命途,与各命皆可有合,乃是凶煞之中,逆天改命必要之命途!

祸福相依,以祸为气,此为空亡!

李辟尘手掌中的文字开始变化,连那天德也渐渐模糊不清,此时十恶灭法,大败气息,李辟尘的推衍变得混乱起来,不能准确的窥视到前方路途。

“厉害了!”

微微心惊,李辟尘眯起眸子,此时这一瞬间,确实是感觉到自己的命途开始向着凶煞变化,若是天德被篡,自己再遇三奇,那可就立刻会产生恶劣的变化。

“这帮人布下大阵,是为的把我的命数改变?以我的恶命去换善命,三奇一遇大凶,若无天德天乙相助,则会......等等,不对。”

李辟尘注视着自己手掌中的天德,虽然开始黯淡模糊,但仍旧保持在显化的水准,而另外一只手中显化的文字,则已经开始胡乱变化。

“我的命途在后面,他们要把玄人的命改掉!”

“逆天改命........好阵,好凶!”

李辟尘深吸一口气,此时双手捏起道印,四面八方显化八卦道火,心中默默念诵清静经,于是乾坤之内,又出现了一个界中世界。

八卦之界,推衍之棋局,李辟尘捏起混元一气,此时猛地在右手之上写下八个卦象,而后又添加八个吉神凶煞之名。

“逆天改命!到底是改谁的命,来试试吧!”

李辟尘本身不擅于命途之测,但此时想到一个问题,即开始时,山河盘内是有逆天改命的一门的,那自己现在被困在这大阵之中,既然对方要篡改玄人的命,那自己不如在此寻到最后的逆命之门,做破釜之变。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人推天数命注定,天衍人数路无穷

八卦之中,乾为天,属阳,化吉神,指书天德;

坤为地,属阴,化凶煞,指书地网;

震为雷,属阳,化吉神,帝出乎震,指书天乙;

巽为风,属阴,化凶煞,指书空亡;

艮为山,属阳,化吉神,指书禄神;

兑为泽,属阴,化凶煞,指书十恶;

坎为水,属阳,化吉神,指书三奇;

离为火,属阴,化凶煞,指书阳错。

李辟尘把八卦之上写上各自对应的命途,八八六十四相,此时推衍棋盘显化于虚无之中,藏匿于乾坤之外,引八方卦火熊熊燃烧。

天地万物,不离物极必反之论,任何之事一旦恶劣到一种程度,最后反而会诞生希望,而同样的,当天下大同到了一定程度,一样会生出恶欲。

“转!”

足下踏罡生雷,八方卦火转动,而随着李辟尘的动作,天上的七十二星辰也开始移动位置,那三十六阳岳同样在轰鸣移转,即李辟尘要做出什么卦象,它们便变化成与之相反的卦象。

但这是人为的,并不是大阵自主运转,那十尊恶神在虚空中打结上麻绳结,它们拉扯的越是紧,那下方乾坤内的变化就越是快,乃至于影响到山河盘内已出现的四个玄人。

李辟尘的眼中出现幻景,各种莫名的光影灼灼而动,在这一瞬间,自己似乎突然置身于岁月之中,在不可名状之地观不可名状的东西。

破碎,离迷,尘埃,光,影,山。

这些东西组成了一处不可明说的世界,李辟尘的身下踏着八卦盘,六十四道神相浮现在他的身边,而同时,在这个时候,每一种卦象上都出现了一道命途。

犹如排兵布阵,就像是站在天阙上与某位莫名的存在下棋,手掌挥舞,六十四道卦象不断变化起来。

上,左,左,下,右,左。

卦象如同石子般被移动,每次被移动一个位置,卦象上的命途就变化一次。

六十四相言尽天地万物,然而人的命途并不能尽数言明,在一生之中发生的变化是无穷尽的,仙人只能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去推衍,而用有限的力量去推衍无限的命途,那终是徒劳的。

李辟尘本身不擅长命途的测算,对于凡人还好,但是如果对于这阵内的玄人亦或是同位的仙人,那么这测算的力量就要大打折扣,这并不是说八卦的算法不行,而仅仅是因为李辟尘自身没有对这方面有过修行。

并不是法交给你,你就瞬间能学会的,就像是开启八卦,这需要一个过程,醍醐灌顶这种事情,需要前辈来做,而没有前辈愿意灌顶的时候,你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去自己刻苦修行。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法和道也是如此,当确认自己的道时,自己所修行的法,就是在这条“道”上走的更远的依凭。

李辟尘的八卦,本质上是由【混元】衍生出来的,最初的天地八卦,那本就是对于自然的诠释,当中拥有无穷的力量,至于推衍,那是后人所开发出来的,应对天地自然中的变化,由此而映照到人的身上。

最初李辟尘在洞天中看见的八卦,那就是一个人倒映在水的模样,以无形无相之炁汇有形有相之八元,这便是混元。

故,说到极细处,其实并不是李辟尘用混元衍化了八卦,事实上,八卦应该最后会衍化成混元,先修八卦,再修混元,这是本末倒置了。

.......

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

这当中就要讲到太初,太无,太上的含义了。

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无形无质只有先天一炁,而这一炁便是混元。

洪元既判,而有混元。

混元一治,万劫至于百成。

百成亦八十一万年而有太初。

然太初之言,本就是形容天地不开之前的所有状态,故洪元,混元,百成皆为太初一份,而太无则是空旷虚无之境,乃是绝对的逍遥与寂寥、自在。

而最后一位太上,至此时,太初过,太无定,引太上初,所谓太上,则就是“道”也。

而后三气显,上气曰始,中气曰元,下气曰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

对于【混元】来说,八卦的推衍之法不过是小道,它生自太初之前,衍化天地之数,定下八处言灵,故待道出时,天地成,山泽显,风雷过天,水火降世,故此八卦之推衍乃是以人推天,并非是原本的以天衍人。

这本就是破坏的力量,是最肆无忌惮的自然威能,是无名之君拥有的太古之法。

十方世界之阵困住了李辟尘,六十四卦不断变化,双手挥舞,拆解的越来越快。

而在光阴消弭的十方世界大阵中,那七十二星三十六岳也同时在飞速的转动,带起光芒的变化与山岳的轰鸣声。

李辟尘位居在阵内,此时不断推衍八卦,在这种孤人一身的情况下,开始摸索卦象的延展,这正是曾经一位“混元”的道。

大道就是路,可以前行亦可逆推,两处茫茫皆看不见尽头,而你所处在路的何处,又要向何处去,这取决于你最初入路的方向。

大阵外的龙炁子等人察觉到了压力,那十处吉神凶煞不断轮转,紧接着,在大阵之外的茫茫原野上,四个玄人已经起身动作,而少年的眉心中已经有黑云在萦绕,并且越发浓重。

三奇会被外界的力量影响,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变化,金神言真,空亡言假,桃花七假三真,这么一来,少年的思绪就被渐渐转变,并且由于命途的改变,连原本清晰的意志也开始模糊起来,分辨不出善恶对错,变得没有主见。

这和原来的他根本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格。

.......

“成了!”

十方世界内在变化,李辟尘被困锁在大地之上,手中的光已经黯淡到不可见,那天德已经模糊不清,即使在推衍着什么,但另外一只手的三奇已经彻底变化消失。

天煞将出。

最凶的天煞虽然被称呼为可怕之命,但却并不会对本人有影响,而是会克死与他最亲近的人,对于少年玄人来说,此时他最亲近的人,明显就是一直和他连着命途的李辟尘了。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李辟尘的存在,但毫无疑问,冥冥之中,山河盘的转动之下,若是天煞出,那李辟尘破阵而去,必然要被克死,即使是天德也不能性免,这种变化是立即发生的,具体就表现在跌出红尘。

龙炁子他们施展的是套中套,根本目的,是要改变玄人的命,用玄人的命来克死李辟尘的命,让后者从红尘中落败而去。

第六百八十九章 无妄成遁天雷鸣,阴风过水山火熄

连环转命,五阴五阳,五吉五凶,如此一转,十方可化千变,无论李辟尘如何推衍,都无法从大阵之中扭转乾坤。

龙炁子他们已经看不见大阵内的变化了,因为星辰移位,山岳乱鸣,大阵内彻底化作一片破碎光影,在这十方世界中,过去未来交织,岁月光阴如走马观花,黄昏与朝阳并存,大雾与尘埃同时扬起落满乾坤。

过度的去看十方世界大阵会引起魂魄震荡,故此龙炁子他们已经不在看阵内变化,此时只是在阵外操纵,不过话虽如此,若是李辟尘在阵内不计代价的闯阵的话,他们还是能够察觉。

“不过这样也好,命途已下,这一阵不已强绝武力比试,数术一途,只说命途的话,如今已经定下,那孩子化作天煞,届时你这天德必要出阵,当场立死于红尘。”

“道兄,我这一次算是用了比试的巧,若是待九玄论道结束,若我学有所成,必上太华找你讨教,但在此数术一阵,论道之中,不得有半点公平的想法。”

“老虎盘踞山林,故此就要寻找其余许多的动物来对付,若是单枪匹马,那必是死死无救,道兄之威,基于我等,算是盘山的猛虎,升天的青龙,若不集以众力,以巧来破,则没有胜算之机。”

龙炁子喃喃自语,同时心中暗言,自己可不想落得和青门圣一个下场。

太伤山败局已定,这一次九玄论道,怕是要垫底去了,但自己代表白衡山,此时元炁师兄已经和人间世一样出阵,在第三轮斗法就已经落败,虽是失算,没料到龙伯之说,但如今白衡山九位炼炁士还余了八人。

诸小弟子各山还有不少人,但这些人不列天骄,仅仅算是次等之位,大可不必关注,最后若是强者交战,他们也是落得和那些开天道君一样的下场。

山门之中关键之人留下便可,自然,与自己论道的另外山门的关键之人也是首要打击的目标。

......

少年承影的命途正在化作天煞,李辟尘坐在大阵之中,四面八方卦象已经布满乾坤八荒,挥手便能撕扯下一副卦象。

眼中映照无数的路与变化,所遇之道,所知之道,所明之道,所感之道,所悟之道,所得之道,这些东西的变化是无穷的。

“天地易位,数术无常,卦象穷尽乾坤,神火燃起八荒.....”

李辟尘口中喃喃自语,在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而眉心中,此时显化出一团黑气。

那是天煞的黑气,如果少年的命途彻底化为天煞,那么李辟尘就会在瞬间死去,跌出红尘。

两人被连接起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德护佑三奇,然而此时却遭到了旁人的反向利用,原本是大吉的事情,变化成了大凶的征兆。

十方世界中的星辰在李辟尘的眼中变化,随着卦象的剥离而转移,同时地上的山岳也因为天星的变化而变化,那十条大路正在被扭曲,然而无论变化的多么坎坷,它们也仍旧不会消失,最多,只是变化的弯曲一点罢了。

眉心中衍化光明,风火雷三位道人显化出来,四人对面而坐,呈四象之能,又与上苍天劫方位对应。

修行者渡过天劫时,一旦引动天劫,并非是一道,而是四道。

人劫,天劫,无量劫。

天劫难引,若是引动,必是大恶大善大执拗之辈,于是此时就要经历考验,北方有削骨的天风,南方有灼魂的天火,而西方有碎真的天雷,至于最后的东方,那是所谓“根本天劫”。

风火雷劫是一定要渡的,此为三灾,当三灾渡过之后,就会迎来第四道根本天劫。

如无心道人当初受到的一记千年怨击,如焚鬼老祖当初受到的那十道光阴仙箭。

这当中虽有他化自在大圣插手,但天劫并不是他所降下,当初杀焚鬼老祖时,大圣只是借天劫一用,把原本天道驱使的弓柄握在了他的手中而已。

即抢夺了天劫的所有权。

这根本天劫才是对应人所犯下的过错的,凡有违天道意志之事,当中怨恨与苦难积累过多,最后引动天道开眼,便会降下天劫,而天道至公不至正,故此善人亦可能引动天上临威。

所谓至公,即乾坤万象皆要跟随自然而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是这个道理。

而不至正,是因为天道无情,所以它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与“有利”与“无利”而做出的。有利护佑天地顺气数而为便是赏,无利破碎天地逆天地气数而为便是罚。

四道人对四天劫,李辟尘坐在东方,即震之位上,剩余三人各取一阳二阴同坐。

“请诸位道友助我。”

李辟尘对三人拱手,剩余三人皆是点头,而后同时拂袖作稽首。

四人推衍,八卦在侧,四象衍八卦,八卦化六十四相。

李辟尘在诸多卦象之中寻找,随着天上星辰的动作而动作,随着地岳的移动而移动,在漫长的剥离与凝聚之后,终于在某个特定的点位,李辟尘拿到了一个卦象。

那是自己最开始就动用过的一个老卦——天雷无妄。

这是召唤祖雷攻伐之法,白雷为混沌之元始,不入五行不在三气,乃天地第一戒律之道影,所谓之无妄便是不在五雷之中,若是说的大些,便如同那混世四猴,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天上的星辰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当李辟尘停下的时候他们也停止下来,而同时,地上的山岳也会停止移动,三十六山,七十二星,正合一百零八之数,这是一个玄妙无穷的数字,可以移命改死。

“停!”

李辟尘看着手中卦象,剩余三人各自摘下一卦。

“天雷无妄:上乾下震,无妄卦,天下雷行,晴天霹雳,意外之意外;无所期,无虚妄。不切实际之幻想,惊天之大事。真实客观,诚化之生生大有,尽人道而合天德。”

边上雷道人言语,同时把自己的卦象摊开。

“天山遁:遁卦,天高於上,天下有山,山止於地,远山人藏,遁山不进,退避隐匿。超脱行事,远恶徒小人之辈。”

“乾天,震雷,艮山。”

火道人与风道人摊开卦象。

“泽风大过:大过卦,二阴相在外而内虚,断折,栋粱挠曲。阴风过水,阳刚过中,大过引万事颠倒,乃大灾险。”

“火山旅:旅卦,依义顺时,山中燃火烧而不停,火势不断蔓延,如途中行人,急于赶路.....大凶险。”

李辟尘看向四卦,同时心中思量。

“火山旅为恶,山火蔓延,泽风有过,阴风过水,藏是水火共济;风被山阻但旺火,水能灭火,与山同齐,故藏化山水之相。”

“天山之遁,乃生门所在,远邪逆之处,超脱三界五行,但天雷无妄乃是说意外之意外,此时已是大凶,但凶中藏吉........命途前面,我已经看见分岔口,四卦按顺序排列,正是逆天改命之相。”

李辟尘把四卦变化,遁在前,旅在后,大过次之,最后乃是无妄卦。

遁去远行,超脱尘俗,阴风过水遇山火,最后产生不可知的变化。

天上星辰闪烁,地上山河秀丽。

十方世界内,轰鸣骤停。

第六百九十章 自撤山河星辰堕,尘埃化光逆天行

“怎么回事?十方世界内没有动静了?”

原本仍旧能有感应的天地变化,此时彻底感觉不到了,龙炁子心中升起疑问,此时在十方世界中,李辟尘就好像遁入天外虚空消失了一般,藏匿于混沌之内,连十方世界也难以窥视,故此表现为诡异的寂静。

他看不见大阵里面的情况了,只能用自己的法来感知,但此时他已经不再如开始般惊慌,因为没有必要,最后的命途扭转已经将要完成,那玄人将会克死李辟尘,并且遗留下不可逆转的后患。

他如移动天灾,就像是沾染了瘟疫的羊,当放出去时,那些还没有寻找到玄人的狼们就会围拢上来,但当他们吞吃了这个“羊”,不出一会就会当场死去,跌出红尘。

少年的命已经定下了,不仅仅是要克死李辟尘,还要把后续所有寻来的仙人都克死,天煞的大凶命可怕就可怕在这里,一旦亲近,立刻便沾染上如“瘟疫”般的“诅咒”,命途存在与冥冥之中,与幽冥有关,这是不可抵抗的力量。

所谓人命虽天注,但后天也可更改。可仙人并非老天爷,终是力有穷尽,即使是无所不能的盖世人物,也必须要修改对方的命途才能完成逆转。

“李辟尘再是厉害也翻不得天了,这是第一步,数术一阵,若是出了天煞的大凶玄人,那么必须要天乙才能来克,可这乾坤之内,又有谁是天乙呢?”

“而且即使是天乙,也必须要小心谨慎,天煞之中有三亡煞,按照寻常来说,需要三个特定的命途玄人才能克制,三人齐聚,潜移默化,也有天乙之效。”

“但这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三奇已经消失,化作天煞本身,那么即使凑齐了剩下两个人,也没有用处了,三奇命不易得到,九玄人之中有一人是三奇已是了不起的事情,不可能出现第二位。”

龙炁子心中暗自琢磨,同时已经算准了一切,他静静等待最后的时机道来,而在这之前,只要十方世界不破,李辟尘就不能从中出来。

三十六山岳中十条大路,一步踏错天上七十二星辰移位,根本不可能从里面出来。

这并不是一对一的较量,否则李辟尘可以直接掀了棋盘,就和他当初杀青门圣一样,直接大钟横压天地,管你什么无上篡天的法术,全都镇死!

但很可惜,现在的情况并不如他所希望的那样。

龙炁子觉得自己握住了胜券,其余九炁同样在等待,他们俱都不发一言,而没有等多少时候,在第九个昼夜交替的那半柱香内,天地阴阳不分,此时那三奇终于彻底消弭下去。

天煞两个字朦朦胧胧的出现在黑气之中,刻印在少年承影的眉心处。

“可以了,命途已定,天煞一出,谁也不能更改了。”

龙炁子呼出一口气来,其余九炁看见这个变化,同时也是把心中悬着的那座大石放下,俱都低声诵起各家经文来,那是在平复心绪。

胜利距离他们如此之近,而自从九玄论道开始,那座一直压在他们心头的大山也终于要离开了。

从此之后,各位各凭本事,那位自开天辟地便一直横扫乾坤的至尊,终于不会再出现了。

“成功了。”

“可喜可贺。”

有人互相道贺,而十方大阵仍旧在轮转。

.......

旷野上,少年眉心中的天煞刻印的越来越清晰,这表示他的命途正在被强行扭转之中,而边上的空亡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站起了身,在茫茫的旷野之中,突然收拾起行囊来。

金神与桃花同样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气息存在于冥冥之中,于是他们下意识就离开了承影,不得不说,玄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而少年并不明白怎么回事,此时的他还处于迷茫的梦乡中。

正是这一瞬间,在梦中,少年再度看见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玄青色的影子,从最开始时,自己去往阳岳,就是为了寻找他口中的聚仙之山,而最后的目的,也是为了复活死去的人。

于是玄青仙人消失,随后出现的,是面目朦胧的娘亲。

他一看见这个虚幻的亲人,顿时就愣住了。

他记不得娘亲的脸了,似乎这本就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想起来!”

玄青的仙人出现在天上,在不断的呼唤,而少年则是抱着头,在梦乡中陷入梦魇不能出来。

........

龙炁子等待了一会,但此时天外的太阳就要升起了,他满意的看着人间的杰作,随后对着其余九炁言语,同时施法,撤掉了十方世界大阵。

这阵已经没有意义了,李辟尘给人的感觉彻底消失,就像是不存在于乾坤之内,这毫无疑问是已经跌出红尘了,而由于十方世界中本就有破碎的光影岁月,故此即使看不见化道仙光,也无伤大雅。

“至尊已经灭去,我等也该送送他?”

“罢了,谁还去送他,这家伙,我躲还来不及。”

“从开始时,那么多人,只有我们成功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事先说好,这气数我等平分,他这一人之气数便顶得上百位天骄!”

“虽觉有些可悲,但这是论道,也不讲究情面。”

有阳炁开口,语气略显苍然,而边上有阴炁嗤笑:“假惺惺的做什么,他已经跌出红尘了,也看不见你的可惜与怜悯,不然,你把你那气数分给我算了,别要去。”

他们在开口,虽然互相嘲笑讥讽,但是俱都是过过口瘾,毕竟那座联合驱赶的山岳已经崩塌,他们已经不需要再紧张了。

......

大阵之内,李辟尘眼前的诸多幻景开始灭去,此时静坐虚天,四周各种尘埃不沾,反倒是汇聚起来如同一堵高墙般挡住山河与星辰的恶气,眼见四周大阵分崩离析,李辟尘顿时收回三位道人,同时手掌当中四卦升起,对着虚天就是猛地一拍!

......

十方世界开始分离,光阴散尽,尘埃归于虚无,黄昏与朝阳的景色也消弭不见,而正是这一瞬间,龙炁子的心头突然猛地一跳。

就好像是有什么危险发生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我......!”

他低声自语,作为擅长推衍的人,自然有天人之感,但是此时他的心中升起警兆,正是下一瞬间,那十方世界破去,当中有无数尘埃没有消散,反而是汇聚了起来。

虚天之中化出波纹,尘埃刹那汇成门,只看那当中,一位身穿阴阳袍的道人大步走出,转是抬起手来!

左手打起一道天风,右手斩下一道天雷,只是刹那,两道光华震开两道阴炁,那二人惨叫一声,顿时化作光雨散尽!

变故突生,光芒大起,诸圣顿时乱作一团!

龙炁子大惊失色,刚是要说什么,突然在这个瞬间,那山河盘内的少年承影,眉心中的天煞二字突然开始变化!

黑云化白云,白云黑云纠缠不定,那当中浮显两字,正是“天乙”!

只看那道人挥动袖袍,掌中四卦显化光芒,口中高声言起!

“无无之法,空空之转!物极必反,祸福相依!”

“逆天改命!”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丧家之犬仓惶吠,撵撵修道却如狗

四个字如正正天语,龙炁子心中大呼不妙,此时剩余八炁已经聚集起来,然而十方大阵再也无法布下,此时他们自己撤去,李辟尘从阵中施展天山之遁,刚一出现,立刻便打死两位天骄,让他们再也无法布阵。

天山遁,此卦行超脱之事,游离乾坤之外,让李辟尘暂时不受十方世界束缚,虽然仍旧在阵中逃离不得,但也不必再与天星地岳十恶神斗智斗勇。也正是如此,之前龙炁子才会感觉不到李辟尘的存在。

李辟尘出手毫不留情,此时阴阳转动,少年眉心中,天煞被天乙瞬间压过,那一抹白光成云,在镇压到极致的黑暗中,爆发出最璀璨的光华。

如堵塞洪水,一昧筑起大堤,最后只会让洪水越来越凶猛,当山石金刚皆破,那么最后爆发出的力量是无可阻挡的。

以超脱之身引山火之旅,烈火积蓄,阴风聚水,于是在阵法被撤去的一瞬间,李辟尘勾连虚天,直接与少年重新连上,也正是那时候,龙炁子感觉到了不对劲,察觉到有危险发生。

那正是李辟尘在瞬间完成四卦变化的时候!

遁、旅、大过、无妄!

“转!”

李辟尘朗声一呵,于是少年眉心中无量光华大开,下一瞬间,那天煞之命彻底被取代,由至凶之命途转瞬化作至贵之命!

天煞化天乙!

此和道经中所说的阴尽阳生有异曲同工之妙,此一阴尽,可以理解为阴气升天至极点,瞬间被阳气所取代,故有最高亦有最后之意。

人间十二个时辰,每当昼夜更替时阴阳之气紊乱,这时候正是凶吉并存的时刻。

龙炁子选择让天煞酝酿九日,所谓九为数之极致,九日的蕴养,三奇化天煞,但却不记得,三奇本身就有大意外之说。

“成了!”

李辟尘转化天煞,此时天乙大贵,那种滔滔的圣气萦绕入李辟尘的身躯中,二人相连,天德施气转天乙,而龙炁子则是在瞬间面色大变。

本来是施的套中套,计中计,结果到了这里,变化成了计中计中计!

引李辟尘入阵,困他于内让他与三奇割裂,再把三奇化天煞,用天煞瞬间克死李辟尘,十方世界之阵的凶狠之处就在于外界之命影响内界之命,但内界却无法影响外界,如鱼肉般躺于砧板上任凭他人宰割。

那天煞克死李辟尘后,再可以放出去,如沾染瘟疫的羊引天下的狼汇聚,最后一网打尽,但如今这个已经没有用处了,自己等人所设计的局面被彻底破掉,而眼前要面对的,则是那最后的清算!

当——!

东皇钟悬天而出,李辟尘步下踏罡,转身一瞬,那一柄道剑飞出,看白羽伏龙突然出鞘,在刹那把一位阳炁的身影戳穿,他闷哼一声,刹那化光雨散去。

“玄见子!”

有人高声呼喊,而这玄见子则是石龙山的十位石龙子之一,而这出声的人显然也是石龙子其中一位。

白羽伏龙转剑,那出声的阳炁顿时大惊失色,他抽身便退,但紧跟着一道琴音震天,他眼中出现幻景,看夕阳落日,无数仙魔虚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对他斩下屠刀。

这景色只是出现一瞬,而他也停滞了一瞬,但在地仙之剑面前,停滞一瞬便意味着在阵内生涯的终结。

他毫无疑问的被贯穿胸膛,当场化作光雨散尽。

十位阴阳炁人,只是刹那已经只剩下六人,其余诸人自然知道身前这开天至尊的恐怖,虽然在第二第三阵中不曾亲身经历,但那种威势则是牢牢的烙印在心中。

然,没有直面,终究还是不知道双方差距到底差了多少,曾经他们嘲笑青门圣抗天而死,如今那“天”真的杀到他们的面前,他们这才明白,双方的差距早已如汪洋两岸一般,难以窥见哪怕一点。

换而言之,青门圣还有抗天之力,而他们在“天”的面前,甚至撑不过一招!

如此,诸山仙宗,弟子真传,天骄列位,高下立判!

“失算了,快走!”

龙炁子身边有人呼和,顿时就有人应诺,于是数道阴阳之炁逃窜出去,此时十方世界大阵被他们自己撤掉,却没想到被阵中人反将一军,眼下已经没了对抗的资本。

没有手段,亦或是手段没有什么大用,自然就要逃遁了。

如风如水,惶惶如白云驱马,野狗吠于旷野之上。

李辟尘踏步而去,看向那些逃离的阴阳之炁,此时站在原地的还有龙炁子一人,他身周被阳气萦绕,但正是这一瞬间,他居然自己让自己强行显化在山河盘内。

所有人都被阴阳之炁划分为两处阵营,彼此见不得真面目,而龙炁子此时是自愿放弃阳炁之身,以真灵化虚幻之体降临山河盘内。

这是有要拼死一斗的势头。

李辟尘看向他,问道:“你为何不退?”

龙炁子坦然看向李辟尘:“若是你说出一言我龙炁子就要退怯,那我也和丧家之犬没有什么区别。”

李辟尘摇头:“如今败局已定,你是哪座仙山的师兄弟,这对我不重要,说出你自己的名讳也罢,不言也好,此时你言了,那就不能以无名之身落出去了。”

龙炁子沉默,突然开口:“但这对我很重要!我乃龙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为开天至尊,这放眼红尘,九玄论道,单打独斗无人是你对手,即使是武仙也要甘拜下风,但我不惧!”

他声音铿锵,直面李辟尘,李辟尘则是笑:“他们都惧,你为何不惧?”

“我乃论道之人,我道在此,我为何要惧!”

龙炁子声音朗朗:“可退可输,但若是你一言不发我便如仓惶之狗般逃窜,那我又何有面目回去再见那些师弟后辈?”

他指着天外,那是之前那些人逃走的地方。

“这十人......俱都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曾经在山门中也得无数师弟后辈敬仰,但在论道之中,他们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道理,当然,这是向着好听的去说。”

“那向着难听的去说,则是他们修道至如今,上有四十载岁月,下不过十六七年,但即使如此,从初踏仙道至如今,也还从没有在同辈交手时被谁当成狗一般的撵着打!”

龙炁子深吸口气,身上龙光萦绕,白气纵横,引动苍茫风啸。

“我不是仓惶之犬,亦不是丧家的黄狗,更不可能摇尾乞怜。”

“今日你我一战,哪怕我如飞蛾扑火,烈火灼身,也亦要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华!”

他看着李辟尘,言道:“你要记住,我叫龙炁子!”

李辟尘点点头:“我记住了,所以你便上路吧。”

第六百九十二章 白衡之上笑苍生,苍生愚钝假不真

两指并起,无妄破法,一道雷光化剑,转眼变化无数白龙咆哮而去。

天雷轰鸣,地罡暴涌,龙炁子面对这种天地之威,身边苍茫之风倒卷,引颈怒言:“且让你看一看我白衡山的炼炁之法!”

“苍天之下聚苍山,苍山之外是苍茫;苍茫之内藏苍刃,苍刃落下斩苍生!”

龙炁子双袖一展,天地之间显化一柄苍色龙刀,横贯绵绵天地之间,这仙刀显化,顿时天地都变得极其辽远空旷,双手挥舞起来,龙刀之后就显化出一只苍色的手掌,轻轻对着刀柄一握,而后对准乾坤就是一劈。

云苍!

整个天地都化了色彩,乾坤之内白茫茫,李辟尘伸出手,那些雷光所化的白龙对着仙刀咆哮而去,白茫茫的天地之内降下无尽白雷,

苍刀横斩,那只手被雷龙轰击的残破不堪,但仍旧如赴死般握着苍龙刀,对着李辟尘便狠斩而去。

龙炁子的双袖挥舞,化一片苍天,苍天之下藏匿沧海,这种浩大的气息简直要让人疯狂,若是修行稍微低微些的弟子,根本无法抵抗这种从亘古传来的寂寥与空旷感。

千万里山河缩在一处,瞬间爆发出来,那种绵延无尽的苍色乾坤让人着迷而又恐惧,天是高远的,地是辽阔的,旷野之上转过苍色的风,天上带起苍色的云。

李辟尘欣赏的看着这一片天地,而后抬起手来,上下一挥,雷光化开,白色的雷霆充斥乾坤,随后跟随的,便是天地崩溃的景色。

一只手中五指摩弄,混元一气撕裂乾坤,如天盖般压下,那凡所过之处,临天则天崩,遇地则地碎,一切有为之法皆化作混元之气,龙炁子的衣袖被摧毁,他的面目被李辟尘抓住,而后狠狠的按在山河盘中。

轰鸣声传荡乾坤,远方的天上汇聚乌云,两位仙人的争斗让无数人心中震惊,龙炁子的身子在被镇压的一瞬间隐匿而去,但让他吃惊的是,李辟尘之前的那一掌居然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五脏六腑几乎要被撕裂一般,他是炼炁士,不沾染三清三浊,如果用炼炁隐法,不应当受到如此的重创才对。

但龙炁子哪里明白混元一气是什么,此乃先天中的先天,比他那炼出的元之炁还要高上数分,他白衡山炼炁一脉,其实炼出不沾染三清三浊的炁,就是接近始元玄三气中的元之气。

可只是接近而已,并非就是元之炁。

.......

大罗生三气,上气唤始,中气曰元,下气为玄。

先天根本源气也是自三气而出,三清三浊亦是自三气而出,但三气本出大罗,大罗之初便是混元之时,天地开辟,从洪元化混元,混元至百成,百成之后天地终定,三纪衍太初之元始。

根本的元之炁尚且与混元一气有些差距,那白衡山所炼出的“接近元之炁”的“炁”,又如何能抵挡混元一气的侵袭呢?

三清三浊,乃是天地开辟时有的东西,三清在天,三浊在地,乃是对应乾坤六气变化,这六气变化又根据生灵不同而各有说道,譬如龙族的六气与修行者们口中的六气就全然不同。

而诸太上之中,亦有一位唤作“六气”。

.......

龙炁子连连退后,他身形踉跄,双袖被撕裂,双臂上血如雨落,那些鲜血从他身上离开,顿时化作点点光雨消弭,这种景色让龙炁子心神大震,更是激起他一抹愤怒的血气。

飞蛾扑火尚留余烬,难道自己这般化作飞蛾,在火中连余烬也留不下来吗?

“白衡之上笑苍生,妄以一生寻长生,苍生多愚钝。”

“凡尘之内笑苍天,妄以一天遮乾坤,苍天多不仁。”

“沧海之上笑苍雨,妄以一雨填沧海,苍雨多无能。”

“苍山之顶笑苍冥,妄以一山盖秋春,苍冥多不真。”

龙炁子的脑海中突然响起小时候曾经听过的歌谣,那是白衡山中笑话天下愚钝人所用,这是一首让人清醒的歌谣,凡尘的愚蠢之辈,若是听了这首诗歌,能够悟出天地只一瞬,白云也苍狗的道理,就能步入仙途。

这当中所言的四句话,都是说的“不自量力”。

既是不自量力,那自然要认清楚自己,从而“量力而行”。

一生匆匆百年,而后便化白骨埋下,以外力来追寻长生之路,白衡的意思就是白衡山,即在歌谣中指的是仙人长生路,而凡人不明大道之所在,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愚钝的家伙罢了,不能悟天道的人,终究只是蝼蚁尘埃。

一天对于纵横千古的苍天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即使今日有朝霞,有层云,有雾海,有风霜雨雪,有暮霞虹光,那再是精彩也不过仅仅十二个时辰的变化,对于千古的苍天来说,这是可有可无的景色,但苍天不告诉人间第二天的变化,故此并不仁德啊。

一滴雨水纵然化作千万也填不满沧海,沧海的水仍旧是那么高,不会随着大雨的倾盆而上升下降,沧海广袤,大雨只是一片,又如何能影响乾坤的定律呢?

一山之大,能窥视十万里方圆天地,只要够高就看的够远,山中草木春秋一过,但山中的气候就真的与天下相同吗?以一山而看天下春秋,这是不知道天下有多广袤,任何地方的气候都是不同的,故此即使是同一片苍天下,那一座又一座的苍山,当中的春秋时节到来的也是不同的,即同一个道理放在不同的地方,那也会被曲解的不成样子。

这是白衡山的四句歌谣,龙炁子自幼入山,早已耳熟能详,此时面对前方的李辟尘,龙炁子的心中不知为何便浮现出出了这四句诗歌来。

对方就如同那白衡,就如同歌谣中的苍天,沧海,苍冥,而自己则是歌谣中的苍生,苍雨,苍山,即不自量力,更不知道.......量力而行。

然而自己就在此时认输了吗?

如苍狗与之白云,被撵得如同惶惶丧家之犬,即使费劲了力气,苍狗也无法触及到天上的白云,即使那白云停靠在山顶,苍狗也要爬上很久,但当它到了山的巅峰处,白云早已远去。

不能量力而行,但是可以....

尽力而为。

龙炁子的目光突然从黯淡变得无比的炽烈。

口齿张开,上下碰合,李辟尘看向他,此时龙炁子把那四句歌谣朗声吐出。

“白衡之上笑苍生,妄以一生寻长生!苍生多愚钝!”

“凡尘之内笑苍天,妄以一天遮乾坤!苍天多不仁!”

“沧海之上笑苍雨,妄以一雨填沧海!苍雨多无能!”

“苍山之顶笑苍冥,妄以一山盖秋春!苍冥多不真!”

他双手向天举起,此时朗声高喝,连续将此歌谣诵唱四遍,忽然身后升起一片苍茫虚影。

“祖师,借我一法,借我一法!”

龙炁子忽然不明所以的高声大笑起来:

“请苍云圣境,离沧大圣威法降世,请祖师法恩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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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苍生鬼神飞流火,天音震尘辟三浊

请祖师法恩降身!

说出这话,就是意味着要把天上的大圣法相请下了,李辟尘看着对方,时至如今,既然要尽力一搏,也确实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请下大圣法相又如何,在红尘境内,自己等人的法力也不输给这些法相,反倒是法相因为三界的缘故,力量不全,又不被三界法境影响加持,故此反而极其鸡肋。

长恨大圣的法相曾经就被自己打的破碎裂去,说到底,法相只是借助祖师的一点点余威罢了,对于这种法诀,李辟尘同样可以施展。

请自家祖师,三柱长香告到天上,那自己也可以请下龙蛇大圣的法相。

此时看着龙炁子请祖师之相,李辟尘摇头,一掌拍落,那万里天盖横压而去,山河之内大地轰鸣不止,天上苍雨坠落,化倾盆之势,引无数白龙飞舞,呼风唤雷。

然而,龙炁子请法,身后虚幻之影并没有汇聚,反而是全部归入到他的身上。

轰——

他抬起手来,这一刹那宛如变了个人一般,李辟尘一掌被他抵挡住,于是微微侧目去看他一眼。

“法恩,法恩,是请祖师赐福,这可不是请下法相!”

龙炁子的额头青筋崩起,此时他已有威能加持,身上苍气白云萦绕,五指一点,猛地对着李辟尘开口怒喝。

“心中真境生化死,不问苍生问鬼神!”

一点幽光藏灵,瞬间击中李辟尘的紫府,那力量直接贯入心神,龙炁子的面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的气血急速衰落,而肉身也开始泄气,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魂魄似乎摇摇欲坠。

这已经不是论道的程度,而是拼上真正性命的搏杀了。

即使是在三界之内,真灵魂魄被他人震开还好,若是自己破碎,那就等同于自杀,连同自己的真正肉身也会毁去,龙炁子这一下是自己伤了自己的神魂,同样带着真灵的眉心也流下鲜血。

这是一种诅咒的法诀。

诅咒一直是一种玄奥难解的法,但是有一点,如果自己的修行境界不够高,那么就会当场死去,毕竟你能在千里之外瞬杀别人,那一样要遭受反噬。

龙炁子不愿意死,或者说死之前也要亲眼看见自己建功,否则便死的没有意义。

这一招是他自奇人手中学来的法,并不是白衡山的路数,这一招专斩真灵!

动用祖师法恩,是向祖师借来法力,只有祖师法力加持,他才能施展这一招从而不死!

由生化死,如同天劫一般的诅咒之法,能镇人魂魄,斩掉真灵过往。

龙炁子看见李辟尘的身子向着后面仰去,那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苦涩的笑,他摇摇欲坠,此时已经濒死,但自己觉得,即使是飞蛾扑火,此时也已经留下余烬,那已经足够了。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意。

李辟尘的头转了回来,双目清澈且冷静,看紫府眉心当中正有一抹血光震荡。

那是无名所留的天仙血!

一声鬼哭响彻冥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破掉了。

“魂魄六重坐忘境,如果不是我达到了这个程度,我刚刚还真的是危险了。你这个法确实是很厉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即使是灵明的修持也要着了道,而且这并不是白衡山的法术。”

听着那淡然的声音,龙炁子原本已经没有血色的面颊变得更加苍白,他闭上眼睛,呼吸虚弱,跪坐在山河之内,此时落在地面之上,看着青冥中的李辟尘。

“我有留下余烬吗?”

他喃喃自语:“飞蛾扑向灯火,明知那灼热会让自己死去,但仍旧义无反顾,我如飞蛾,你如灯火,但飞蛾将死,尸体坠入熊熊的光明之中,即使是死也有留下它的过往。”

李辟尘自高天降下,走了几步到他身前,而龙炁子仍旧在喃喃自语。

“连东皇钟都没有动用,你杀青门圣时用了东皇钟,我知道的,你瞒不住我,但是如今我居然连听一声钟响的资格都没有,我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将带着遗憾离去。”

“我以自身的魂魄化作鬼神击心,然而你却以坐忘之境来阻挡,这是人间之中锤炼魂魄的极致,只能在坐忘之中精进,不能突破到第七重,你已经和地仙真人的魂魄境界相当,我所做一切原来皆是徒劳。”

龙炁子的笑极度的苦涩,当中满含着无奈与愤慨,又带着对自己的嘲笑与无言,李辟尘看了他,道:“你想要听一声钟响?”

龙炁子看向李辟尘:“青门圣死时有钟声来送,我却没有,甚至连东皇钟都没有引动,我不如青门圣吗?”

“你比青门圣强。”

李辟尘点头:“他还是差了你一点,差在一往无前,差在道之上。”

“你既然想听那道钟声,我便为你敲响一次,希望九玄论道结束之后,你我还有再见之时,届时你可再向我发出邀请,便是天山之南,渭海之北,我也奉陪而去。”

龙炁子听着这句话,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而后李辟尘的头顶上显化一口大钟,听得钟声响彻,那震动回荡乾坤,惊起千古云烟。

一根指头点破眉心,龙炁子化光雨散去。

李辟尘看着前方的旷野,那三个玄人茫然而走,少年承影则早已清醒过来,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身边刚刚发生了大战,而李辟尘把目光再投向天外,隐隐的,看见了无数遗留的阴阳之炁。

双目之中显化光芒,黑与白的眸子交相辉映,李辟尘的身子轻轻一动,瞬间追着一道阴炁而去。

行有极远,那阴炁刚听到脑后有风,霎一转头,顿时被一剑穿过头颅,当场炸开。

没有施展实力的时间,他们被强行追上,故此李辟尘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当然也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身子又转,行有千万里,背上照地青一转,直接又将一道阳炁砸落红尘。

还有三道阴阳之炁逃遁,其中李辟尘再度追上一人,那阳炁乃是最后一人,阴炁还有两道,此时李辟尘追到那阳炁之后,引他瞬间出手。

远方一道阴炁杀来,带起乾坤之力,当中火光爆涌,李辟尘一看便晓得那是谁了,于是再看身前这阳炁手中升起水光,顿时道:“水魁火魁,你二人也别用兵器抵抗了!”

“给你们机会,请下五方旗吧,否则你们十招之内便要化作光雨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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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水火二圣请天旗,帝江显世吞山河

阴阳二炁听得清楚,当下不敢怠慢,看那阴炁手掌一晃,一柄大弓带着熊熊烈火显化;看那阳炁把手一转,一柄铁枪带着漫天水光显化出来。{随}{梦} щ{suimеng][lā}

“大弓飞羽箭,万里起云烟!”

“长枪依旧在,淼淼烟霞尽!”

二人同时挥舞兵器,随后听得分别开口诵出言语。

“北宫玄武,上神五尊,五方五行,降雨请圣!请,北方玄天皂雕旗法相现世!”

“南宫朱雀,上神五尊,五方五行,落炎请圣!请,南方离地焰光旗法相现世!”

两柄遮天大旗显化在两人身后,阴阳之炁轮转,水火之力澎湃,李辟尘迎面而去,白羽伏龙与照地青一收,双手一转,顿时左手化坎,右手出离。

坎中满,离中虚!

水火二卦,阴阳之属,两卦之下再显神兵,左手抄起定海神针铁,右手擎起离火煌焱镜。

“来!”

同时,水魁火魁施展**,六道天海,八片烈火,此时两人同时施展五行之法,居然衍化出第三阵龙伯巨人才能施展的无上神通——“焚天煮海”!

虽然威能不能和龙伯的相比,但也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五行玄奥,相生相克,水能灭火,但火亦能蒸水,这焚天煮海的神通须得水火二圣同时施威,一人用离地焰光旗,一人展玄天皂雕旗,且火威与水威必须相同才可,多一丝则盈,少一丝则亏,此时再看天上有朱雀临尘,水中有玄武浮现。

水火同来,朱雀领火道四圣,玄武临水道四圣,八头神兽虚影自乾坤上下而临,李辟尘手中定海神铁一转,顿时上面水光降下,此时那曾经在太虚天涯境外电话的水身白龙咆哮,带着坎卦之能,对着朱雀便咆哮而去。

水龙杀炎鸟,玄武见那白色水龙嘶吼,顿时要开海裂地,然李辟尘把手中离火煌焱镜一照,顿时三昧真火吐出,刹那便将整片大海都化作火光炼狱。

三昧真火不被寻常水克,把玄武之能压制,水魁火魁二人面色一肃,此时火魁抬起手来,拉开大弓,背上帝江黄囊中生出十八枝箭羽,他一只手扯了九根,弯弓搭箭,对准李辟尘的脑袋就射了出去。

九道火光暴动,划破天幕,其音裂天追风,李辟尘抬起手来,两指一点,虚空当中露出一个卦象,乃是雷风恒。

此卦有反威之力,最初在沧海群山境中破祝凝心天道剑势时,用的便是这一卦。

雷风恒相,阴阳比合,水中镜法。

九道火箭飞来,瞬间被此卦消弭,而后瞬息刹那,十八道火箭从卦中荡起涟漪,猛地化作流光飞火对着火魁打去!

呼呼呼呼呼!

风与火的声音在交织,火魁见那十八火箭回射,顿时手掌一晃,那身前出现一面巨盾,上刻印三只恶兽之头,四面八方有云纹倒卷。

此盾唤作“张朱钥”!

这是人的名字,但却用在兵器上,此时那大盾有两人之巨,火魁猛地把盾向前一放,那十八根飞羽流星便直接砸在盾牌上。

“好烫,好烫!”

三只恶兽的脑袋,第一只猛地怪叫起来,开口却是人声,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动,而后恶狠狠的盯着远方。

“流星火箭,计须臾,你拿自己的箭射自己的盾,你傻了吗!”

第二只恶兽开口,顿时就是一通呵骂。

“不对不对,那是前面射来的火箭!”

第三只恶兽开口,驳斥了第二只恶兽的话语。

计须臾,这显然就是火魁的本名了。

火魁没有理会三只恶兽,此时那大盾横举,而水魁见到这大盾被取出,顿时有些诧异,连道:“你要拼命了?”

“不然呢!要么认输,要么死,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被人嘲笑自己实力不济,不如拼死一战。”

火魁声音冰冷:“我从没想过在数术一阵中会有如此搏杀,这可是在山河盘内啊!”

“这是我们的运气,天煞化天乙,我们都要遭到反噬,这是气数上的,那种恶劣感等于是昭告所有参与者我们的位置,李辟尘寻到了我们,此时龙炁子已经死了!”

“那钟声我也听见了!”

两人在互相言语,水魁的身上磷光闪闪,青色的水如火般的萦绕,短短瞬息,他便披上了一身亮银带青的盔甲。

“天兵照雪甲!”

火魁也是开口了:“这可是难得,这仙道圣甲,极少见你动用!”

“不正是你说的么,拼死一搏!”

水魁提枪,身后玄天皂雕旗突然变化成十二面,而他座下忽的化出一头龙马,此时水魁披甲提枪,绫罗带起青云白霞,身上银甲锃锃,白衣猎猎,提着铁枪,卷起漫天大水,对着李辟尘便直冲而去!

那气势掀翻八江,震裂六河,直也弄得四海乱颠!

如古之神将重现人间,其威能通天彻地,其悍勇不可挡!

“杀——!!!”

水魁冲圣,火魁把那大盾向天外一丢,此时化乾坤之大,遮天蔽地,那三只恶兽桀桀怪笑,俱都张开口去,第一兽吞下三昧离火,第二兽吃掉卷海水龙,第三兽吞吐阴阳之炁,转三清三浊不定。

“嗯?”

李辟尘看见自己的三昧真火和水道白龙都被那古怪的盾牌吃掉,当时便提身而动,足踏天罡,此时面对水魁杀来,一掌砸出,当中萦绕风火雷光,正是三灾厄难之气!

轰!

天风、天火、天雷同时打落,水魁迎面而挡,猛地接下一击,但身子却晃了数下,李辟尘见此情景,眉心当中灵光一转,顿时化出三道化身来。

水魁脑海一懵,刚刚恢复,顿是看见三方有三个从没有见过的道人出现,当时便愣住,而那三道人身上萦绕天灾之气,风道人手中拿着个黑皮银莲的葫芦,火道人提着根金色的雷鞭,雷道人拿着一柄厚背的杀猪刀。

三道人围住水魁,后者顿时面色凝重,而李辟尘头顶东皇钟猛地一响,其音震天,直接化一道浩大之气撞击在那面巨盾上。

兵器与兵器的差距,在这一瞬间高下立判,那三只恶兽之脑,第一兽的头顿时被诶打的爆炸,当中三昧真火熊熊而出,脱离控制,而那第二恶兽顿时吓得半死,黄铜大脸变了色彩,化作青黑之色,连忙是把那水龙吐出,随后和第三恶兽一道化遁光回转火魁手中。

“计须臾,你没有告诉我们有那口大钟啊!”

“这口钟太可怕了,我感觉到不可估量的威能!”

“这至少是地仙级的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已经到了人间顶峰!”

“我们不会再出手了,真的会死的!”

二恶兽在盾牌上大呼小叫,而火魁则是面色猛地一沉,再看前面,李辟尘已经越过水魁,对着自己一步踏了过来!

千钧一发,火魁猛地把身后的帝江黄囊拔下,对着李辟尘就猛地一丢!

轰——!

一刹那,那只黄囊变化,此时生出四只翅膀,带着六条巨足,猛地显化在山河盘内!

那大口一开,正如初始黄囊,此时当中无牙无舌,带着无尽黑暗,只是一下,就要把整片山河都给吞掉!

第六百九十五章 琵琶如雨琴声乱,龙女幻身奏清歌

帝江口如黄囊,能识歌舞,但古老传说中,亦有说帝江本就是混沌,这与姑获鸟、夏获鸟的传说不谋而合。随-梦- . lā

阳唤作帝江,阴化为混沌。

混沌能吃乾坤,此时帝江开口,亦有吞下山河之能。

山河盘内的无尽山河此时都向着它的口中汇聚,火魁不知何时取出了一个琵琶,五指拨弄其弦,阵阵玄奥仙音回荡,当中壮怀激昂,乃是行军战曲。

如天地倒转,如乾坤四裂,那声音让帝江跃动起来,似乎极其的兴奋,那琵琶是它能听明白的声音,而帝江越是兴奋,山河被吞没的速度就是越快。

李辟尘看见此景,巨大的力量把自己都要拉扯进去,此时东皇钟发威,定住乾坤,但这帝江黄囊显然有些来头,听得东皇钟响,反而跳跃的更加欢快起来。

钟虽为警世之器,但古时亦是有歌舞之用。

在山河盘内,这帝江黄囊居然能与东皇钟分庭抗礼,虽然仅仅是拿不下,但也足够惊人了。

“这是地仙兵?斩金还是截玉?”

李辟尘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火魁背上背负的这个黄囊,居然是以为古老山海中的帝江为形,而一丢出,帝江本尊就显化出来,显然此物与真正的帝江大有联系,莫非这箭囊是用帝江的皮所制成?

与黄帝杀夔牛制鼓一样,太华山中也有一面夔牛鼓,亦是地仙兵。

唯地仙兵能抗衡东皇钟。

李辟尘有所决断,此时山河皆向着黄囊口处移动,一旦被吞没进去便彻底消失不见,仿佛那后面连着归墟一般,李辟尘二话不说,顿时取出一面古琴,正是江上三千曲。

琴音弄巧,五音十二律,宫商角徵羽。

李辟尘的音律并不高明,此时弹奏起来,借用曾经在梦中取来的琴法,对着帝江弹奏,但是这家伙却似乎很是开心,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火魁开始看见李辟尘拿起江上三千曲,先是一惊,随后看李辟尘的琴声并没有让帝江停下,便长出口气,对李辟尘笑道:“你的琴声不行,帝江可不是区区几道曲子就能给镇压的!”

“道兄,与山河一并被吞入进去,跌出红尘吧!”

他口头上信心满满,然而心中却是有些紧张。

帝江黄囊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东西,这家伙通晓音律,只有特定的曲子能让它安静归去,自己也是知道那曲子如何去弹奏,但让它从兴奋的状态停止下来是需要时间的。

若是一个不顺,这黄囊会把自己也吞下,说到底,这玩意是曾经用一副帝江的遗蜕所制,灵识已灭,念头不存,若是兴奋到极致,便是敌我不分。

“我的琴声不行吗?”

李辟尘念头微转,摇了摇头。

“那就换一个人来弹吧!”

.......

换一个人?

火魁一愣,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立刻便见到李辟尘从袖中取出一副图卷来。

那图卷古朴,但又带着一种玄奥气息,此时看李辟尘把那图卷一展,当中光明大作,正有一位女子的画像映照在图卷之中。

那女子穿着青白色的绫衫,身侧有桃花烂漫,那三千青丝如流水,虽是映在画卷中的图,但却如同活着一般,似乎离得近了,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火魁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顿时震惊难言。

图卷当中,那位女子起身,忽的从画中脱离,衣衫飞舞,青丝银蝶,李辟尘把手中古琴向着她一丢,那女子把古琴取起,眼中没有什么情感,但又似乎藏着很多难言的东西。

一道龙气升起,明晃晃,带着阴阳风雨与晦明,火魁猛地一震,直言道:“是....龙女?”

李辟尘为何会随身带着一副龙女的画卷,那龙女又为何是从画卷之中走出?

难道李辟尘也修行画仙一道?

画仙并不是一门大道,因为其画与诸道都有相通之处,故此很多仙人修行有成之后,都能施展一二画仙之法,而单单以画入道,以画为法,这种仙人还是极少的。

极少便不能成宗,不成宗便只是散数仙流,故此画仙虽有,但真正的画仙,即那种以画入道,以画明道,以画得道之辈实在是极难遇见,若是偶然有幸得遇,必然是要求得一副画来的,无他,只是因为画仙的画与寻常仙家的画大不一样。

真作假来假作真,画中是山河,山河便是画,画仙的厉害就在于此,但也仅仅止于此。

火魁思考了很多,此时却看那龙女抚琴,只是五指一搭,弹奏出第一道声音,那四面八方,天上天下,顿时皆被其音充满。

余音绕梁,天音震魂,火魁在听见这道琴音的瞬间,眼中浮现出各种玄奥光景,只是这一刻,他便彻底明白,猛地心中大呼不好。

这龙女精通音律,更胜自己百倍!

果不其然,火魁发现自己的琵琶声被阻挡,而帝江脱离控制,被那龙女的琴音操纵,此时渐渐平息下来,那声音当中酝酿悲凉与苍茫,就像是给谁奏起的葬歌一般。

帝江的气息越来越低落,火魁疯狂的弹奏琵琶,然而那声音完全比不过对方的琴声,当下他勃然大怒,直接将那琵琶摔了化作尘土,手中大弓再度持起,挥手招来烈火化箭,对准龙女就要射出。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那龙女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火魁一眼。

四目相对,火魁忽然心头一凉,不知为何涌起一种危险感觉,那龙女的两双眸子漆黑如墨色,又犹如最深邃的夜幕,但是失去了星辰的点缀,故此显得无神而沧然。

身前的阴影散去,帝江突然崩碎,化作无尽尘埃落在乾坤。

一副黄囊口袋回转到身后,火魁从虚无当中清醒过来,顿时心中大惊不已,之前那一瞬间自己居然被摄去魂魄,站在原地足有三个呼吸!

此时黄囊归来,帝江散去,身前东皇钟震响!

那口大钟自天而坠,猛地把火魁砸死,而在临死前一瞬间,火魁眼中光芒挥洒,清晰的听见了东皇钟的绵长声音。

或许有钟声来送,也算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

他如此想着,化作光雨散尽。

而另外一侧,水魁化作光雨消失,他身上的银甲崩溃,被七杀刀穿心而死,风火雷三灾道人归来,各持兵器,转入李辟尘眉心之中。

李辟尘的眼神转动,看向站在一侧抚琴的龙女,摇摇头,道:“多谢道友。”

龙女微微点头,没有什么表情,而后化作一团烟霞归入那副图卷当中。

这正是龙华境内得到的四玄图之一,能截人气数的凌烟图!

那龙女不是旁人,正是柳屏儿。

但这个龙女已经不是那位太上杀者了。

柳屏儿被杀,真灵魂魄自去幽冥,而其气数,妙法,大道皆被截去一段封于图中,于是硬生生被摹刻本尊三成法力。

李辟尘把图卷合拢:“凌烟图中封天骄,多谢了。”

身子一转,李辟尘霎时离开,追逐最后一道阴炁而去。

第六百九十六章 黑莲白莲莲华辩,木心虫语吃人心

十道阴阳之炁布阵围杀自己,此时十炁已去其九,还剩下最后一人。?随{梦}小◢.1a

因为天煞化天乙的关系,李辟尘直接就能寻到他们所在,此时最后一人仓惶而去,感觉到那九道阴阳之炁尽数陨落,当下心中升起悲伤之意,末了只能付之以叹息。

当——!

东皇出行,天地叩首,远方那道影子横压天阙而来,这最后一道阴炁停下逃遁之事,站立原地不做其他动作。

李辟尘自高天而来,看见此阴炁停留,便道:“怎么,你也想要和龙炁子一般,与我拼死一斗吗?”

“是。”

很出乎意料的回答,那道阴炁坦然承认,此时身上魔气森森而涌,可见这是一位魔道修人。

黑色的莲华自他足下升起,此乃极乐明教的法。

“我是极乐明教黑莲法圣坐下第一弟子,方寸。”

阴炁似乎是怕李辟尘不明白,于是又加了一句。

“方寸灵台,此是法圣亲取之名讳。”

李辟尘言:“灵台通天临中野,方寸之地放其人心也,极乐明教并不以心修见长,事实上你们七大魔门能与心修扯上关系的也只有五尘,毕竟他们是自九思而堕,而你被黑莲法圣取为方寸之名,又是什么意思呢?”

方寸开口:“灵台得修真法道,尘世空留悟道言,魔修之中,怕是只有我一人以心法见长,如今大尊当面,还请稍缓杀戮,听小道一言。”

他称李辟尘为大尊,称自己为小道,这说法让李辟尘摇头:“我在红尘之中压过你们,但人人皆有自己精彩,我视你为道友,你称自己为小道,唤我大尊,这是折煞我,更是贬低你自己。”

方寸道:“大尊此言谬矣,我称自己为小道,正是因为我认同大尊的道与法,大尊也同是心修,坐忘之境我能感觉的道,这是远远胜过我的。”

“魔道不修心,心中镜湖浑浊,亦有干涸之辈,如狂如痴如癫魔,我为此世魔道之人中唯一的心修,遇到大尊当面,六重坐忘堪比地仙真人,我如何不称自己为小道呢?”

他细细解释,李辟尘当下笑:“你从魔道之中修心,其中艰难胜过仙道修心百倍,我在坐忘,难道你就不希冀化为坐忘?称自己为小道,难道念头就会通达了吗?”

方寸叹气:“大尊是在乱我道心。”

李辟尘大笑:“你本无心向道之辈,也称自己拥有道心?”

此言大恶,李辟尘的双目之中阴阳之光照破,因为阳炁汇聚的缘故,方寸不曾看见李辟尘的异常,却不知道,李辟尘此时看他眉心紫府,当中浑噩一片,根本看不见真灵高台!

而对方的身躯被阴炁包裹,看的模糊不清,只是从眉心那一片向外延伸,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血肉之躯。

“无心之人修心法,无道之人望大道。”

李辟尘看着他:“你非活人,步下踏着黑莲,莫不是莲花化生?”

方寸沉默一瞬,李辟尘开口:“不管你是莲华之体还是白藕之躯,总归不是活人,若说为神也非神,若说为魔更非魔,披着魔皮,事实上是尊天地神圣,我又有一个猜测,难道你是极乐明教中那朵黑莲的莲子?”

这话说的随意,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方寸的目光动了动,而后叹气,又是笑起来。

“大尊不愧是大尊,坐忘六重,难道已经可以堪破过去真身了吗?”

他开口承认,李辟尘倒是讶异了一下,不曾想自己随意一说,却是正中红心了。

“莲心清神,定太阴之气,解灾厄之难,却是魔道黑莲之心降生,故为魔门之中修心法,你这人倒也有意思。”

李辟尘开口:“但再有意思我也不会留你,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跌出红尘了,就让我这‘大尊’送送你这‘小道’吧。”

方寸叹息,脑后突然显化一片祥瑞明光,但外面却有九道魔气萦绕,当中生出九片黑色莲叶,轻轻摇曳,顿时荡起神风。

李辟尘挥手打出雷光,八卦中震卦化帝,白雷成龙,而无尽雷海压去,将地与高山也劈开,但那方寸却凭着黑莲护持,在雷海之中端坐下来,身边万法不染。

“大尊请听小道一言。”

“人心本净,纵处秽浊则无瑕疵,犹如日明不与冥合,亦如莲华不为泥尘之所玷污。”

“黑莲之黑,已无尘埃可染,斥如白莲,虽净却沾不得半丝尘埃,若被沾染,则白已非白,但黑莲染尘,依旧如故,正是本心不改,外物难撼。”

“黑莲坚韧而白莲懦弱,世人因喜白阳而爱白莲,却不知道黑莲才是世间真正隐匿的君子,坚守着自己之道的存在。”

他口中诵出经来,白色雷龙遇那九叶黑莲便灭,此时那莲华已落他坐下,他手捏道印,若非知道是魔道中人,且此世无佛,怕是真的要把他当做一位堕世的菩萨。

李辟尘听他言语,顿时是笑:“白莲生与黑泥而化白,乃是死中求活,故有绚烂光彩;你黑莲同自黑泥而出,为何仍旧是黑而非白?这岂不是说你黑莲生来便无进取之心,只愿随波逐流,黑泥黑故莲华亦黑!”

“我看白莲之种也是寻常莲华,我看黑莲之种也是寻常莲华,为何同根同源,所出一黑一白?”

李辟尘的声音震动魂魄,方寸心中微有惊,那是六重坐忘在冥冥中给他压力,此时他思考些许时间,那九片黑莲叶子轻轻震颤,却是开始有些收束法力了。

“诶....”

他察觉到了这一点,顿时道:“大尊一言便戳中经文要害,打落我法,乱我道意,确实是厉害。”

“但黑莲之所以从黑泥中出仍旧为黑,正是因为看遍世间厄难,欲以黑身救黑世,此黑莲落下,化净土圣国,其中藏匿日月之光华,正如黑夜落下,白昼将起,若无黑夜深沉,哪里来的白昼绚烂?”

“黑云压天,大雨倾盆,但黑云之上则是煌煌大日,绽放无量光明,大尊所见不过眼中小事,并非我莲华之尊真正要领,故也与大道不干。”

李辟尘听得这话,顿时又笑:“大错!”

“黑夜深沉不假,但越是深沉的黑夜第二天的白昼便越是光明吗?最基础的天象知识都没有,也敢来写出经文?我看黑莲法圣也就是三岁顽童的水平,当不得真人二字!”

“便是凡间顽童也知,夜幕星河越是灿烂,第二天的太阳才越是光明无量,若是黑夜深沉,第二天反而会有阴云盖世,大雨倾盆,谁说黑暗之后便是白昼,谁说黑暗之后便是光明?”

李辟尘的声音回荡山河盘内,话语铿锵!

“只有星辰起来才会见到大日,若是黑夜压天,则人间再不见煌煌之明,你说即使是大雨倾盆,黑云压天,那黑云之上是煌煌大日,但大日再是凶猛,再是无量,也无法照破浓重的黑云落在人间!”

“你等便如黑云一般!正如庙堂之中那些腐朽之树,满口仁义道德,然心中已经被蛀蚀得不成样子,若是木心蚀则木心黑,人心腐难道人心就能白?”

“那黑莲出世已心黑,莲子黑,没有半点白,黑人看黑世,自然思黑心,你这经文当中,满满写的都是吃人二字,愧对了日月之说,哪里又有半点光明可言!!!”

一声钟响惊动千古,方寸被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顿时面色大变,而那坐下黑莲瞬间萎靡,此时东皇钟横压而去,当中化无尽山河横推,方寸刚是抬头,立刻便被那十万大山直接镇死!

第六百九十七章 武圣来迎叹阴阳,太伤妙法破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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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清世,方寸化光雨灭尽。

李辟尘收束玄法,那布下大阵的十道阴阳之炁尽数都被杀掉,从山河盘内影响在红尘内的真身,他们都已经跌出红尘不再论道之中存在。

身落山河,降于草木,此时远方吹响木笛,李辟尘的目光遥遥一望,此时对着一处旷野便开了口。

“你还要看多久呢?”

声音朗朗,那处闻言顿时传出叹息声。

“我无意与你为敌。”

一道阳炁显化,那人自报家门。

“我是徐无鬼。”

话语落下,李辟尘便道:“徐无鬼,我记得你,太伤山的六位武圣之一,我杀了青门圣,让他跌出红尘,你是来找我要说法的么?”

“不敢,只是偶然遇到道兄,又偶然得见道兄与人动手,又偶然听得道兄与那方寸黑莲论辨,故此心中有些偶然的想法,于是偶然的停留在这里,又偶然被道兄发现。”

他一句话中用了数个偶然,李辟尘听了便笑:“你这说起来,似乎一路上全都是各种偶然,难道你就没有精心计算过什么吗?”

“也有。”

徐无鬼回答:“可计算了也没用,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天命与人事不符,那便再作一次。”

“我原本也想过用玄人克玄人,再克到寻玄人的仙人身上,但我找不到对应的人,况且计划不如变化,龙炁子抢在我之前用了阵法,现在后果也看的清楚,那就是尽数化光雨灭去。”

“我还不想化光雨灭去,故此我在这里不会与道兄动手。”

徐无鬼声音平静,李辟尘看他:“难道你不认为我会在这里把你打出去吗?”

“道兄拿不住我,我知道道兄有多强,我能窥视万里山河走马,若无必遁的把握,道兄也不会在这里遇到我了。”

李辟尘听得一言:“那你还是算计过了。”

徐无鬼摇头:“不,我只是在这里路过,至于道兄来不来,那是另外的说法,这确实是偶然,在我意料之内,但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他的话模棱两可,但李辟尘一听就明白了大概,即徐无鬼或许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出现,但究竟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做什么,他是不太明白的。

这家伙同样有推衍天机的法门。

徐无鬼道:“黑莲白莲,善恶之说,看上去似乎只是经文之辩,但却是对明暗、天地、阴阳的一种重大辩论,道兄所言,木心腐蚀则木心黑,人心腐蚀难道人心就白?这句话我是十分认同的。”

“木是死物,不会思考,人是活物,会思考,有人诡辩,木因不会思考而黑心,但人会思考故会有斟酌,这简直就是谬论,为何不去从另外的方面看?真正的道理,不该是因为木不会思考而黑心,人会思考故此心更黑吗?”

“若被腐蚀,天地万物都是一样的,这个腐蚀的东西,对于木来说是虫,木生虫犹如人生恶欲,虫被利驱使,要填饱肚子故此吞噬木心,而人心中的恶欲膨胀,也要填饱它的肚子。”

“黑莲白莲,出生便黑,连心都黑了,还有什么可讲的呢?有人改邪归正,那是因为心中还有一处留白,但有些人则不行,正是因为莲华已经全都黑了啊。”

“白莲染了尘埃尚且能让人警惕,慌忙不迭的去打扫,但是黑莲染了尘埃,人却连知道都不知道,这就是十分可怕了。”

徐无鬼把这个道理参悟的十分透彻,李辟尘看了看他,道:“你来这里,不该该是和我说黑白莲华之辩的吧,真的只是偶然吗?”

李辟尘询问,徐无鬼叹息:“我敌不过你,打不过你,不敢遇到你,更不敢见你,我在此地能和你言,正是因为偶然啊,我并不是在诓你。”

“我既然遇到道兄了,那我便想要向着道兄求一件事。”

李辟尘听得他言,于是便道:“你要求什么?”

“我要向道兄求命。”

徐无鬼如此说。

“太伤山如今还余四人,我帮道兄算至剩余诸人何在,请道兄放我太伤诸仙离去。”

他语出惊人,李辟尘微微一愣,道:“你的意思,你能知道那些阴阳之炁究竟都是谁?”

“自然是,数术一阵,之所以用阴阳之炁遮掩容貌气息,正是因为数术一阵比试的并不是武力,那当中要意是用命途克死命途,然总有一些人,如那些五尘魔教的傻子,开局就露出魔道气息,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一阵所比斗的就是推衍之法,各山皆有手段,哪怕是我太伤不擅推衍,但那是大多数,并不代表我们都不会,例黄天凉与今不伤不懂得推衍之法,故黄天凉手捧经文而诵,故今不伤挠头抓耳不明就理,但亦有如青门圣那般通晓一切的良才美玉,可惜,如今青门圣已被道兄砸出阵外,失去了论道之资格。”

“我徐无鬼不才,凭自己独有之法,能窥破阴阳炁下对方真身,只是开了天眼便能看清一切,这一阵数术用阴阳之炁遮掩全部人的容貌,又划分阴阳之阵营,正是因为怕诸多山门宗派抱团而动,如此一开,阴阳之炁互相不得见,除非动用全力,如龙炁子,如方寸,如青门圣一般,否则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而阴阳之阵营又决定了,即使是同一个山门的人,也可能互相为敌,只不过,道兄至如今,不分阴阳全部打出阵去,才会出现阴阳联手的状况。”

李辟尘听得清楚,顿时道:“你这么说,其实是我让数术一阵产生了变化,这可是无礼的帽子,我找我的玄人,若不是龙炁子他们布阵,我也不会大杀四方。”

徐无鬼笑:“话也是这个道理,故此我来相助道兄,既然数术一阵,道兄之玄人已化天乙之命,加天德之贵,入阳岳已成必然,我来帮道兄寻到剩余玄人对手,还请道兄放我太伤诸仙入下一阵去。”

“道兄所击破气数,全部归于道兄之头颅,我徐无鬼分毫不取,道兄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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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清天扫地烟霞日,白云高临苍狗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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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无鬼的意思明了,即他来帮助李辟尘寻到其余仙山魔土之人,而除去太华太伤外,其余仙山之真传弟子,皆在此阵出局。顶点更新最快

用玄人克死玄人也好,直接寻到阴阳之进行准确打击也罢,这些全部都在徐无鬼计算之内,即他这一弄,看上去没有得到什么利益,但事实上,已经是直接除掉了很多大敌。

天底下都知道东皇不能敌,非一人能抗,而若是借东皇之力,破乾坤诸仙,如在山河盘内大开杀戒,将其余仙山之子尽数打落红尘,这样太伤山就能入下一阵去,而如此这般,太伤山便不会是垫底的局面。

第七阵和第六阵相差了一阵,届时太伤山还有四人,第七阵若无意外,应当是破阵或是结阵之说。

组真是第七阵的名字,按照前些六阵来推算,组之一字有组合之意,真之一字有破假真实之意,故必然与大阵有关系。

徐无鬼能算到很多东西,他的推衍之道走的是旁门别类,与寻常之人不相同,太伤六圣之中,人间世最强是没错,但是徐无鬼同样深不可测。

人间世强大的是力,而徐无鬼强大在于玄。

一个是明面上的无敌,一个是暗中的不可知,故此徐无鬼为第一位但称呼最弱,人间世是第六位但称呼最强,因为二人正好是相对的大道,六武之中,徐无鬼修己道之武,玄之又玄,人间世修天道之武,正大光明。

二人合力,便是“天人一击”。

但人间世已经出阵,他徐无鬼一人再无法施展天人之力,此时他来寻李辟尘,同样是在赌,故此说的是偶然,把一切交给天数。

若是命途注定,自己在这里遇到李辟尘,则便与他提议,若是遇不到,那便随缘而去。

但龙子他们布下法阵,原本十方世界已经困住李辟尘,却自己认为自己成功,虽然这当中亦有原因是因为李辟尘自身法的玄妙,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龙子他们的大意。

天煞成功觉得必然克死天德,然而天德不昧,被对方硬生生以玄妙奇法扭转,天煞转化天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被杀死两人,这样一来,十方世界大阵便再也无法布下。

“方寸黑莲引东皇到此,天数使然。”

徐无鬼如此说,对李辟尘言清,而李辟尘看着他,阳气萦绕身边,对他言:“你是把我当做枪使。”

“算,亦不算,因为这一计出,道兄拿好处,我分毫不取,最多只是拿了一个入第七阵的资格,此事对太华有利,对太伤亦有利,我有算到天下人的法,道兄有击破天下人的力,二者合一,自然是.....”

“天下无敌。”

他摊开手,左右一握,表示二人合力,李辟尘则是道:“你说我天下无敌,这也算是捧得太高,我亦有虚弱之时,我亦不能知道天下所有人的法与道,在三界之内你说我无往而不利,但之前我就被十方世界大阵困住,数术一阵正是对这种妙法有着加持,我若是再陷阵中,难道你来救我?”

李辟尘意味深长:“还是说你来杀我?”

徐无鬼大笑:“若是能敌过道兄,自然是想要杀的,可我与道兄结盟,则太伤与道兄为友,若是道兄被困在阵中,我再去投靠敌人,这武仙的尊名........我还要不要了?”

“树要一副皮,人争一口气,既然下了决定,又哪里有反悔道理?两面三刀终不得善好,尔虞我诈终是下下之道,既已确认事情,必要把它做下去,至少承诺上不得言而无信。”

徐无鬼如此言:“世人世仙皆为利,唯我武仙只为名。”

“名比命重,道兄,你说青门圣抗天而死,龙子死前还在反复提及他,这是为什么呢?”

“他一直在说,青门圣听得东皇钟响而他龙子听不得?他比青门圣差在了哪里?这争的不过就是一口气罢了,死也要有死人的比较法,当然他并不是死了,不过是跌出红尘罢了。”

李辟尘听得这话便笑了,而徐无鬼同样笑了。

“你果然有玄法,之前与龙子一斗时你并不在场,但却能把他的话说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点小术罢了,万里山河在我眼中不过走马一场,观花看雨,也就如岁月一般流去。”

“那便如此吧。”

李辟尘点了点头。

徐无鬼同是打个稽首。

“道兄大善。”

........

中央山河,八百里阴山阳岳,此时已经有玄人快要行到山脚。

于是四面八方的阴阳之也开始向着这里赶来,同时亦有人互相见到,于是在暗中进行数术的推演干扰,以此又发生各种斗法之事。

李元心化一团阳,他身前有一玄人,乃是一个山中樵夫,为寻那传说中的木头来到这里,这是一个执念深重的人,而因为上山砍木,日积月累,多有福缘,也有三餐温饱,其为吉神之中的“福星”。

天上的星斗移位,地上的尘埃四起,沾上人身,李元心算到有人在此阻挠,便看那些尘埃之中转出猛兽。

李元心看着这种施展尘埃的法,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宗门,一些修行之人,这有仙有魔,有神有妖,但他最怀疑的,还是五尘魔教。

太华山代九思,九思化五尘,于是五尘与太华便成了对头。

李元心不确定是谁,而且太华山中也有人能施展尘埃遮身之法,于是手指一动,惊起清风吹过树林,把那猛兽身形露出。

此时尘埃化猛兽欲阻拦樵夫上山,而那樵夫也是悍勇,居然扛起斧头就对着那猛兽砍去。

然人终究不敌兽,李元心便施展妙法,因为此人为福星,故此不得有难,只需要拂尘扫去他身上沾染的“尘埃”便可。

那些“尘埃”散去,樵夫对着猛兽脑袋就是一斧子,说来也是奇怪,就在这个瞬间,脚步一滑,斧子不偏不倚向着左边落了三寸,就是这一下,直接把那猛兽的脑袋都给削下来了。

“哼!”

暗中的五尘魔人冷哼一声,他所落下的五尘被李元心拿拂尘扫去,故此福星再度显贵,而李元心手中显化的则是“月德”。

那魔人为阴,隐在山林之中,此时已经到了阳岳之下,若是再不搏上一搏,则拿不到玄人,此阵必然无功无果,虽不是落败,但也胜似落败。

他心中暗自计较起来,阴阳之汇聚,他不知道阳究竟是谁,用数术推衍也是无奈,然正是这时候,一道钟声自远方横贯而来,在此声音响彻的一刹那,五尘魔人的面色陡然一变。

那钟声一响,正如鬼神催命,他有些恼火,正是在此时刻,这开天至尊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来了?

先行隐匿,再谋他算,等这家伙过去再说?

他打定主意,于是准备藏匿起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远方天上,突然有青雷打下。

其目标不偏不倚,正是对着这五尘魔人所化的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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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清天扫地烟霞日,白云高临苍狗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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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人悚然而惊,猛地登天而走,此时阴风猎猎,而那青雷化青龙,一路追赶,死咬不放!

这种变故惊动了李元心,他看见那道阴炁登天而逃,又听得东皇钟响,顿是诧异非常,而正是此时,忽然远方有两道阳炁行来,当中一炁开口呼喝:“师兄,快快带玄人前去阳岳!”

师兄?

李元心看那阳炁,又见到东皇钟出现,顿时了然,心道李辟尘出现在天下,对那阴炁追赶,莫不是他们有仇?

不过但他又如何从阳炁辨认出自己的?

思考还没有结束,李元心便把目光放到李辟尘身边的另外一道阳炁上,观察半响无果,他也只能看着李辟尘与那道阳炁一路行去,过不多时,远方的天外便有光雨升起,当中传出惨怒的咆哮。

魔气闪过一瞬,那道阴炁跌出红尘去,而李辟尘身形不停,与身边那阳炁一道向着远方而去。

李元心正是纳闷之时,此时忽然得到灵光传讯,却是心中瞬间明了一切。

再看向远方那道阳炁,李元心略有诧异,直喃喃道:

“徐无鬼吗,太伤山的武圣居然有这么玄妙的法,这怕是连擅长推衍的白衡与太微都难以修行到的法诀吧,也难怪以此称圣......不过要在这一阵中把大敌抹除吗,倒也是个好计策。”

李元心看向自己那个玄人,暗道,等自己把这玄人弄上山去,再去助李辟尘一臂之力。

这樵子倒是好的很,他一路行来,任何外力也无法阻止他寻那神木之心,此时距离阳岳已是眨眼之遥,等他上山去,到至山巅,李元心暗道自己便可脱身离去了。

“李首座。”

一道阳炁忽然出现,李元心转头看去,不得知对方面目,刚要询问,却是听得当中有人言语。

“我是四气神。”

又是一位太伤武圣,李元心听他自报家门,顿时联想之前李辟尘呼喊自己真名之事,又知道是徐无鬼说出所有人的身份,于是和身前阳炁直道:“贵山不曾想还有这种玄妙法诀,这一下所有参与数术一阵的人全都显露真身,这算不算是掀了棋盘?”

“这自然是算的,本来推衍之事被弄成比斗之法,我太伤山自然要担这个责任,不过对我武仙来说,乱一些不是正好吗?”

四气神笑起来:“数术之言,徐无鬼所推算所有人的真身,这同样是一种数术,只能说他们学艺不精,无法反向推衍,更听不得冥冥中灵光警告,就算跌出红尘,也并非是我太伤违规。”

这话说的很对,李元心也是点了点头,徐无鬼的玄妙之法确实是数术一种,这天底下人能算人,人能算天,人能算道,而人、天、道自然也能反向来算,你去算人别人就会算你,但是你算不过人,对方算过了你,那这苦果还是你自己咽下去。

徐无鬼的奇门数术并非正统路子,这一次在第六阵中大发神威,联太华太伤,引东皇之能,开始清扫这片山河乾坤。

“一个第七阵的入阵资格,说白了,与李辟尘言的都是好话,虽然气数不归我们,但是无形之中去了无数大敌,这到了第七阵,自己的气数自然就要大升,而其余仙山魔土跌出红尘,弟子尽灭,那可不就得从法天上跌下来么?”

四气神对李元心言语:“李首座,你说,这第二重天压了第一重天也是压,气数也是高,这第三十三天压了第一重天同样也是压,气数也是高,那么究其根本,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论是完胜还是险胜,最后只要胜利便好,结果是如此,过程与发生的事情并不重要,只要在规则之内,在道之下,那一切争论都是可以实施的。”

李元心笑:“这话说不对,也不对,说对,倒也没有什么问题,究其根本,还是个人对于个人道的理解,我对于你这句话,不认同,这还是有漏洞的。”

“既然有三十三天,那必然有三十三重天存在的意义,你这句话中,是分成两个法天的世界,一个是只有两重天,一个则是有三十三天,但是这意义定然是不同的。”

四气神看李元心似乎有大论特论的想法,连忙制止,苦笑道:“首座且慢,这时候可不是论道的好时机啊,只是等这九玄论道过去,首座若是有什么问题想要和我探讨,那我在太伤山顶,便恭侯首座大驾光临,只是此时,还是玄人更重要一点。”

李元心听了便也笑了起来,两道阳炁化遁光离去,而天外,那钟声不断回荡,传四野,至八荒,上开碧落,下荡黄泉。

.......

轰——!

无数阴阳之炁如丧家之犬,此时四下逃遁,然而天上那口大钟轰鸣而落,每当青雷落出,必引东皇降世,此时任凭他们施展浑身解数,各方道法,也俱都是徒劳无用。

无数真传弟子被打落出阵,在此阵中,被迫显化真身而落者已有三百余人,这当中有仙有魔,有神有妖,亦有那些巫道之辈,而东皇钟出行天地,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玄见子、惊霞子都已经出阵,道兄,莫非是真要在此压我们一头吗?”

有人升入高天,李辟尘看向那人,此时那人也不遮掩了,直接散去阳炁,自愿降下真灵,于是显化真正容颜,乃是第二阵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垂云子。

“石龙山的十位石龙子啊,垂云,你来这里,是要讨个说法的吗?”

李辟尘笑:“玄见与惊霞围攻于我,听从白衡龙炁子之言,被我打出红尘,如今你在这里,又有什么话想和我讲呢?”

垂云子正色:“道兄,我知你天下难有敌手,只是这一次做的过火,数术一途本是比斗命数之用,你却硬生生弄成比法之势,上斩阳下灭阴,我石龙山有人参与大阵围攻,此事我不做反驳,但许多小宗门之人亦被你所打出阵去,难道他们也招惹你了吗?”

李辟尘摇头:“我并没有违反数术之道理,能推衍到你们,我也是借了他人之功,九玄论道之中,小宗门亦隶属九玄,他们难道就不是九玄的人了吗?”

“譬如天寒一州,宗门尽属太真,譬如太安一州,所属宗门尽归太华,就像是天门接引,难道你说,我太华山下宗六甲神宗的雨师使者,他就不属于我太华弟子?”

“这......”

“论道之中,还有什么对错之言吗?你我不过都是在红尘之中兜转,权作胜负之说罢了。”

“可.....”

“善恶归善恶,胜负是胜负。”

垂云子一时语塞,李辟尘摇头,手中白羽伏龙出鞘,那剑光一动,卷云开霞,随后对着垂云子就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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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组真:九玄论道第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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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卷苍云,无数高手在大清扫下落出红尘,凡天上那道仙光出行之处,则人间处处显化光雨,山河盘外,红尘境内,亦是光雨照破乾坤如煌煌白昼,此景震动云霄,直传入清静法天之中。

“他在做什么,数术一阵岂能如此搞,胡闹!”

“徐无鬼虽参与其中,但这也确实没有违反论道规矩。”

“无礼之小辈,乱乾坤之纲常!”

“绛霄真人,你看看这事情弄得!”

“这不行,全都被他弄出去了,第七阵还怎么比?”

“要制止他,吕公,您看此事.....”

诸地仙皆看的红尘境内发生一切,而相对于此的,则是黄世境内大乱,各处山岳顶上金光尽灭,如此引动神仙混战,乃至于有山门厮杀在一处,双拳难敌四手,各路大神通施展出来,弄得天将崩之地将裂。

吕道公看的清楚,只是哈哈的笑起来,指着红尘内的情景,对吴公道:“你看这小子,霍乱红尘,把山河盘内数术一阵弄得七八不像,那太伤山的徐无鬼想的不错,以二山联和之力,逐个击破,将所有人都丢出去。”

吴公点点头:“东皇出行万仙退避,一口大钟横压天地,靠着太上为剑,以自身妙法为引,这徐无鬼确实是可以,打着数术的擦边球,然而却在行斗法兵锋之事。”

“诸地仙说的不错,再这样弄下去,等于太过火了些,之前龙伯一阵,他们各山弟子错误估算,让最强的真传上前,结果却让数个仙山失去了最大的底牌,如今让李辟尘、徐无鬼这么一弄,怕是山河盘也要乱了。”

“向法天明言,开启第七阵吧,反正如今九个玄人也已经都显化出来,那天乙大贵已出,这一阵算他太华赢了,莫要再多生事端。”

吕公抚须:“此言大善,我这便与法天化身明言。”

这话落下,那些居在其余高天的地仙皆是长出口气,红尘内弄得纷扰不堪,他们被这太上化身搞得实在是有些郁闷,尤其是石龙山,此时听得两位道公要向法天禀报,提前结束这一阵,顿时心中叫好。

“教出的弟子怎么都是这样愚钝的,垂云啊,你去和他辩论什么呢,那话说的不错,善恶归善恶,胜负归胜负,论道之中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我此阵为盟,下阵为敌,本就是在颠颠倒倒,你也如那世人一般看不清吗?”

玉泉真人不断叹气,他座下一重天内,诸位石龙山的地仙皆是苦笑不已。

“我石龙山为第六阵主,然而却没讨得什么好处,此代修持不行,我们仍旧无功有过啊。”

一位地仙真人叹气:“只希望这一次可别又是垫底,上个三千年垫底已经很是不堪,这一次看着太伤山有垫底希望,结果却又要轮到我们?”

“六千年垫底,说出去让天上祖师遭其他大圣笑话,我等亦无颜面再见天上诸多师祖去。”

“以后长香之告改为九祭八十一香,诸真人要加强对宗门真传的修行监督力度,还有品德之说,垂云太善,在论道之中绝不可取,玄见与惊霞心思太重,以至于胡搞乱搞,招来祸患。”

“如今我石龙山出局几人,垂云、玄见、惊霞、遮雾.....还有六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无事,只要天余那孩子仍在,我们就还有希望。”

几位真人互相言语,此时上一重天内玉泉真人听得这些话来,顿时一声长叹。

而同上二重天去,白衡山苍天公则是吹胡子瞪眼,直道:“元炁出局,龙炁那娃娃也出局去了,浩炁、朔炁、望炁也都被打落,我山宗中九个炼炁大士就剩下四人,这出局五人四个是他弄走的,这臭小子与我白衡山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盯着红尘内的李辟尘,听着法天内吕公与吴公的言语,顿时拍打云霄:“开!开第七阵,这第六阵的气数不要了,开第七阵!”

不仅仅是苍天公,还有其余很多地仙同样都同意这件事情,于是吕道公把此事与法天化身一言,法天化身见红尘内确实纷扰,于是便颔首同意。

“法天,我有一言!”

有地仙开口,声音朗朗:“他太伤山的徐无鬼如此作弄数术一途,这一阵明明比试的是推衍之道,硬生生被他和那李辟尘弄成兵锋斗法之势,这真的不算是违规吗?”

法天化身透过数重天看向这位地仙,声音浩大高渺:“不算。”

“太伤弟子徐无鬼以自身所学推衍玄妙算数来连测诸人本相,这同样是数术一途。”

法天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而听得此言,那位地仙顿时大叹,连连道:“荒谬荒谬,太伤武圣,算什么圣字,好好的一个数术之比,结果硬生生弄成斗法之事,武仙武仙,脑袋里难道只有筋骨雷音,风火气血不成吗?”

他这话说的不掩饰,远方传来声音,太伤山所在天域中,绛霄真人瞪着眼睛:“你说什么呢!”

这话一出,那位地仙也讪讪闭口,法天化身见诸地仙无事,他便降入乾坤之内,此时对红尘一扫,开口言话。

“第六阵‘数术’毕!第七阵‘组真’,开!”

“请石龙山无相道人退,请太伤山无相道人起!”

话语震动乾坤,在山河盘内,那原本居住的无数仙魔全部出阵,而整个山河盘被压缩,当中无尽生灵在瞬间归于一点,十龙托云,扛着那山河瞬间离去,而在云原之上,石龙山顶的那位无相道人一抖拂尘,把手收了回去。

相同瞬间,太伤山的无相道人举起手来,拂尘轻动。

红尘境内无数论道者眨眼之间便被换了乾坤,那四面八方山河灭去不提,此时各山之人全部被汇聚到一起,原本各自行动的人瞬间找到组织,归在各处山门之中。

“组有结合之意,真有存在之说,真真为假,假假化真,真假合一便化为阵。”

“此第七阵,以阵破阵!各山各施其阵,阵克阵中,阵中有阵,不记规矩,阵法破阵法,阵法开阵法!”

话语简短而落,第六阵被强行终止,而李辟尘身前幻影一转,徐无鬼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自家山门的诸位首座!

陆玄卿,李元心,虞湘云,楚端阳,邱言!

那再算上其他支撑到现在的太华弟子,还要加上吕重绫、雨师使者等十数人,太华山一脉传三代,故三代皆同期,上下有高低,各称师兄弟。

此时一片黄土汇聚太华弟子二十七人,当中还要算上各下宗的仙家,这是全部还余留在阵内的人了。

当初入阵气势熊熊,足有百仙来此,然至第七阵开,已仅剩二十七人!

正是这一刹那,黄土四方,突然有大水汹涌而来,九道黄河,九片黄天,九座黄泥高台!

九曲黄河万里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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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混元一气苍茫转,黄天之下神水川

黄河恶阵按三才,此劫神仙尽受灾。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湾内隐风雷。

谩言阆苑修真客,谁道灵台结圣胎。遇此总教重换骨,方知左道不堪媒。

这九曲黄河阵,内按三才,包藏天地之妙;中有惑仙丹、闭仙诀,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九曲曲中无直,曲尽造化之奇,抉尽神仙之秘。任他三教圣人,遭此亦难逃脱。三霄手中的混元金斗,乃是先天灵宝,内有先天第一道污秽之气,这污秽之气甚是厉害,莫说金仙,便是大罗金仙,被这污秽之气落到身上,眨眼间就要削去盯上三花,散去胸中五气,自此跌落凡胎,便是个真正的凡人!却不是别的大阵,只能散去法力,却不打落境界!而九曲黄河阵,不光是要打落境界,便是连修道的感悟,也要尽数消散!想要凭借充足的丹药将境界修回来?那简直就是做梦!这九曲黄河阵,之所以厉害,就是厉害在这里!想当年,九曲黄河阵中,那阐教的金仙被削去顶上三花,散去胸中五气,打落凡胎,才惹得元始天尊震怒,亲手将三霄打杀!今天,纯阳就是要让这九曲黄河阵在这一方世界之中,彻底的响彻威名!

大阵布好,送去战书,那方自然有太乙金仙至!姜尚跟十一位太乙金仙来到阵前,打眼看向那大阵,只见:“阵排天地,势摆黄河。阴风飒飒气侵人,黑雾弥漫迷日月。悠悠荡荡,杳杳冥冥。惨气冲霄,阴霾彻地。消魂灭魄,任你千载修持成画饼;损神丧气,虽逃万劫艰辛俱失脚。正所谓:神仙难到,尽削去顶上三花;那怕你佛祖厄来,也消了胸中五气。逢此阵劫数难逃;遇他时真人怎躲?”

看到那大阵,姜尚面色有些难看,说道:“好个凶阵!不知是何人布出?”听这话,三霄出列在前,琼霄说道:“你便是那姜尚,你这名字,也是听着心烦,你且看阵,若是能破,就请入阵,若是破不了,就赶紧离开,免得我家姐妹们看的心烦!”那姜尚闻言大怒,喝道:“好个毒舌巧妇!今日,且看本座破你大阵!”三霄转身入阵,那姜尚等人,也布成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转眼间就入了黄河恶阵!

入了阵,只见黄沙一片,有一条磅礴河流,九曲无尽,黑烟滚滚,红砂飞舞,只见远处有无数烈火沸腾,头顶之上,更有滚滚金光!那巨人张口,吐出一颗雷来,那雷炸裂,便有万千道雷光肆虐!然而那黑烟翻滚而来,跟那雷光纠结一起,片刻之间,竟然就将那雷光湮灭!那巨人大怒,手中出现一柄金光无尽的长枪,那长枪之上,满是永恒不灭的气息,那气息腾腾,便是周围的空间都似乎是永恒不休一般!那巨人将长枪飞出,轰然一声巨响,竟然将九曲黄河大阵,都炸出一个大洞来!无尽的黄沙飞舞,黑烟滚滚,过了许久,那大阵也在修补完成!

三霄等人也是被这一枪给震惊了一下,这是永恒神王的永恒之枪,本是一件神器,不过那神器之灵根据自身演化出了一招枪法,被传授给永恒神域属下的很多人!这一枪,就是十一位太乙金仙联手发出!这一枪虽然厉害,但是还吓不住三霄,只见虚空中两条金色的蛟龙飞来,那蛟龙在空中相互缠绕,头尾交接便成了一个剪刀模样!那蛟龙在巨人的身上一剪,咔嚓一声,就将那巨人剪下来一条胳膊!那巨人大惊,赶紧将自己的断臂捡回,将断臂对准断处对好,一股股白光冒出,那断臂就重新接上!

云霄手中托起一个金斗,这个可不是那先天灵宝混元金斗,而是一件仿制之物,不过其中有一丝先天污秽之气,能有原版的几分玄妙所在!云霄手中的金斗飞天而起,就有无尽的金光喷薄而出,那金光齐刷刷的向着巨人落去!只见每一道金光落在那巨人的身上,那巨人身体之中就会有一道金花飘落,空气中,满是无尽的香气!

那巨人惨叫一声,竟然瞬间分开,落地便是十二位太乙金仙,这十二太乙金仙,被一道道金光笼罩,从身体中,飞出一朵朵金花!而随着金花飘落,这些太乙金仙的修为不停的降低,被打落金仙,真仙,天仙,最后竟然成了一具具**凡胎,在大阵之中,五识封闭,竟然成了一具具泥塑一般的人物!

这一番景象,没有慢着外界,没过多久,十二条太乙金仙尽数被降服,那三霄将成为了烦人的额姜尚扔出阵外,便有一只大手抓来,将那姜尚抓了回去,而三霄则时又回归阵中,将大阵封闭!

在阵中,三霄将地下的金花一指,那些金花便都落回各自的身体之中,剩余的那姜尚的金花,则是另外收着!那十一位太乙金仙得了自己被削落的金花,身体之中的气机一阵翻滚,从原本的凡人,不停的突破,片刻之间就彻底的恢复太乙金仙之境界!纯阳在大阵之中显出身形,小千世界落下,那十一位太乙金仙便落入其中,那十一位太乙金仙落入阵中,便开始祭炼小千世界,小千世界得了十一位太乙金仙的祭炼,雷音大作,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不已!太乙金仙,那是内空间已经祭炼成熟的,那十一位太乙金仙,将自己的内空间跟纯阳的小千世界挂靠在一起,无尽的空间之力增强了小千世界的底蕴,而滚滚的世界之力落下,那十一位太乙金仙的内空间也得到极大的蜕变!小千世界和太乙金仙的内世界,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共同的急速的成长着!雷霆震动,小千世界的空间不停的增大着,天越来越高,隐隐有重天形成,地越来越深,亦有一重重地的雏形出现!(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黄河九曲帝君现,当世太上斩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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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当立,黄天出世了!”

欺天子把断裂的木签拼凑起来,然而无论如何也无法弄得完整,他愣愣的看了一会,面上容颜神情变化,时而兴奋时而愤怒,时而又满是叹息。

黄天还没有显露踪影,然而刚刚说完没有多久,对方就显化出来了!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九玄大阵之中出现!

这不就说明对方已经死了吗!

而且死了还留着黄天的传承,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留着“神巫”,那是因为托了某个人的福,幽冥拿不住他,三山的名册上也没有他的尊讳,蓬莱的恶鬼没法来到人间,除非有天仙亦或是大圣下界,否则谁也擒不住他。

然而他一直能算到,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的“黄天”出现了,可更让他吃惊的是,黄天同样也并非活着的人,他....不对,她应该也是死人,神巫是不会算错的。

那对方依托三界,所以自己知道它存在,但却不明白它的踪影,八十一位太上,说是太上,事实上算的也只是太上的法而已,有一半他都算不清楚,那亦或是被干涉了,亦或是已经超越了他太多,譬如天根与无名,若不是李辟尘勾连帝乡,他欺天子也是无法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哪里的。

“黄天”与“混元”对上了,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事情,兴奋正是因为又能看见一片精彩,而愤怒则是因为这超出了他的计算。

黄天是预料之外的人,而混元是计算之内的人。

当然,愤怒仅仅是如此罢了,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欺天子待在某处阵中,那双眼睛似乎能看见很远的尽头。

他把手指在石头上刻画,然而就在此时,他身为神巫,并且已经是死去的神巫,却猛地心中一跳。

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妙的东西出现了,他慌忙推算起来,那过不多久,眼中升起云雾,显化出一个人来。

面容模糊,只看到他骑着一头羊,但这已经足够了。

嗡——!

灵智还没有归去,欺天子的眼中,对方忽然抬起手来,手中显化出的是一副算盘,他把那些算盘上的珠子丢下,忽然对着他欺天子的眉心一点。

砰砰砰砰砰!

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欺天子瞬间从那种状态中退出去,随后猛地晃了晃脑袋,低声喝吗一声,再想要去窥视那个人,却怎么看不到了。

“再偷看,贫道就一刀剁了你!”

渺渺的声音刺入耳中,欺天子顿时又笑又怒:

“青羊!”

又一位太上显化了,同样是欺天子一直在寻找的人,此时他看见了那个家伙,虽然并不知道他在哪个位置,但是对于神巫来说,只要看见一次,迟早还能见到第二次。

那些算盘珠子化作了阻挡天机测算的网,欺天子知道暂时是见不得这家伙了,但是如果就凭这种小手段就像阻挡他,那还是太天真了。

神巫的强大并不仅仅是对于天机的推衍,相天相地相人相万物,不问苍生问鬼神,仅仅一副算盘是挡不住自己的。

“不要把我看的太弱了好吗?”

欺天子叹息着:“青羊并不是以推衍见长的,虽然数术很强,但是和我比,仍旧逊色许多。”

“你终究不过是个神仙,怎么和我比较呢?”

.........

.........

九曲黄河阵内!

太华诸圣被割裂,与九位黄泥巨人对峙,而李辟尘的足下只有一丈方圆的黄泥高台,前面是九条遮天蔽日的黄龙,中央的龙首上站着那位黄河神女。

她的气息显露出来了,李辟尘只是微微一感,顿时双眉倒竖。

“你是......”

气息很微弱,但那确实是太上的气息!

这黄河神女,同样是一位太上!

“第.....一次。”

神女开口,声音仍旧如亘古的风般苍凉。

“在我死.....后,第一次......以太上之身显化。”

她意有所指,即在九玄论道之中,在九曲黄河大阵之内,在过去的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前,她都并非以这般模样显化出来,更不曾露出太上的气息。

她似乎在说,自己一直在藏匿。

李辟尘默默静听,此时神女抬手,只是对着李辟尘虚天一指,顿时于李辟尘头顶上,那一朵道花显化了出来。

东皇钟镇压而下,把道花护住,神女手中有黄雷萦绕,李辟尘看向她:“我同样不曾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一位同道,那么,你是哪一位呢?”

“黄....天。”

黄河神女端坐龙头,不知何时,她头顶的天穹上开始垂下瀑布,那水中夹带着泥沙,同样是土黄之色,咆哮中带着滔天白浪,自千古的高天上飞坠而下。

这种如古老帝君的气势让人心中生畏,神女居高临下,此时乾坤似乎颠倒过来,李辟尘的眼中阴阳之光陡显,却发现自己正倒对着那位神女。

即自己的天地与对方的天地完全颠倒了,自己立在黄泥高台,本是在地上,此时却是在天上倒悬。

“黄天.....真灵魂魄统辖之天,青天之下,苍天之上.....你以东皇钟庇佑自身....然....却不明白,是你自身之神....在与你斗争。”

“我摄你之神....故你顶上花落.....花开花谢,千年云烟......于黄天来言.....眨眼片刻光景罢了......”

她的声音传入李辟尘耳中,此时李辟尘倒站于天,事实上仍旧在九曲黄河阵中。

“诸阵主言,你需要多加注意......你也是太上.....你是混元。”

“但现在......你无路可逃了。”

黄河神女盯着李辟尘,身下的黄龙咆哮,她对着李辟尘的眉心便点下一指,只是刹那,当中风火雷光萦绕,黄河神女微微蹙眉,收回手去,却感到指尖上传来阵阵剧痛。

“你....”

神女似乎有话要说,李辟尘则是看着她:“三灾厄难天劫之气,此乃大圣所赠玩物,太上可得小心些去。”

李辟尘话说着,身子陡然动作,然而刚刚腾起,黄河之中便升起无数黄泥巨手,那风雷乱动,当中并非天时之气,李辟尘陡然感到八卦之法隐隐有被镇压的气势,立刻化出混元一气来。

大印镇天,那神女抬起手来,头颅之上千万丈高天忽然汇在一点,只看一道黄光照破乾坤,陡然砸在东皇钟上!

当——!

音震乾坤,李辟尘落回高台,此时抬起头看,只觉得四面八方气息有些不对,而正是此是,黄河神女端坐龙霄,对李辟尘道:“混元.....凌与乾坤之外.....然.....此是大阵,阵中乃是黄天.....”

“黄天之下......苍茫不存....六气失位,你的卦,同样施展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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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章 苍茫不存六气寂,天地二皇定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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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不存,六气失位?”

李辟尘喃喃自语,同时目光注视四面八方藏匿的风雷,那俱都是与那黄色雷霆相同的天象,于是仔细一看终于是明白了许多。顶点更新最快

“太华山天时之道在黄天之下施展不开,八卦之法虽然自混元而出但已定形,故用混元方能杀黄天,而若是用八卦,因为六气不在,黄天为尊,故此是‘天地风雷皆无用,山泽水火尽数熄’....”

剑光闪过,白羽伏龙剑被抽出,此时剑中鸣颤,发出大笑声,此地仙神剑挥舞而出,开天辟地,李辟尘把剑对着黄河神女挥下,而那剑气轰鸣,却在将要触及的瞬间灭去。

“小子,她是天,你杀不掉他!”

白羽伏龙开口,剑躯轻颤:“大阵之主,不破阵如何杀阵主?找到阵眼破阵方能杀阵主,否则阵主于阵中无敌,你需要以阵破阵!”

李辟尘:“天时移位,四象不存,六气归寂,我施展天象大阵也是无用。”

白羽伏龙:“那便只能以力硬碰,然而她在阵中执掌大阵,你却为阵中囚笼之徒,这如何拼杀也是敌不过的。”

李辟尘皱眉,此时足下所踏黄泥之台忽然有一块崩开,被水冲走,李辟尘顿时看去,又是同时,顶上那朵道花开始震颤,有一花瓣忽然落下。

黄河神女见此开言:

“你足下一丈方圆之地,随着光阴推移而不断崩毁,若是黄泥高台灭去,你还不得破阵,那便是你输了。”

她的声音开始恢复正常,那种高渺的苍凉感消失,李辟尘看着她,此时两人面对面,明明距离很远,但如就在正前一样。

东皇钟开始响彻,连续四百下,于是乾坤之内化出众生圣影,黄天之外,漫天皆是仙魔神圣,又有山河草木,日月星辰,黎民众生。

“哦....有意思。”

黄河神女的目光动了动:“黄天之下禁黄天之外一切之法,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肉身,仙人入黄天之内则成凡人,凡人入黄天之下则成绝死之身,混元虽强,但也破不得此法。”

“你黄泥高台崩毁,顶上花朵便去一瓣,等你从阵中跌出,顶上一花也该尽数去了。”

李辟尘目光一动:“这并非是论道之势了,你想杀我?”

“太上对太上,非友便是敌人,若你不是太上,我不杀你,可你是太上,我自然要杀你。”

“你并非太上杀者,为何执着杀太上化身?”

“太上杀者为杀而杀,我为太上,乃是为太上而杀。”

黄河神女的目光中酝酿着什么:“太上化身并不是什么好身份,即使是死了也仍旧不得安宁,我是太上,你也是太上,你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八十一人,千古以来承载多少命数?能走到最后的不过只有一人而已,正如八十一化身若是归一,最后便能重化无名之君一样。”

“虽然这只是一个臆想,但保不齐就会有实现的一天。”

黄河神女看向李辟尘:“杀了你,混元的法就不会再传承下去,你的真灵不会归去,会永远留在阵中与我为伴,魂魄自入幽冥,等轮回转世之后,再入人间,化个凡人去也。”

“如果可能,我希望人间永不再有太上化身。”

李辟尘听完摇头:“那可就恕我难以从命了,神女虽然美丽无双,但我更愿意看看大道之外的风采。”

黄河神女摇头:“大道之外只有无尽寂寥,哪里有什么好看的风景?你不用去了,已经有无数人去过了,世人都言不到黄河心不死,如今你已在黄河之上,更在黄天之下,难道你还想要向着前方去吗?”

“苦海无边,没有彼岸!”

她拍动龙头,于是那九条黄龙咆哮而起,登时乾坤大转,李辟尘双目中斩出无量之光,也不再和神女多言半句。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辟尘震动东皇钟,于是那些圣影皆坠,打下各法明光,九条黄龙立时被压,然而正是这一瞬间,那苍黄之上,看天阙之内,突然降下一尊虚幻皇者!

而黄河神女坐下,那黄泥升起,化一方大地高台,如王者临世!

李辟尘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样,瞳孔微缩,而黄河神女开言,其音空灵高远。

“皇天后土!”

那位皇者出行,驾十二龙而至,头悬大日照破煌煌光明,李辟尘头顶大钟,风雷相伴,**相随,于这位虚幻皇者相比,缺了霸气与无敌的威势,但却多了些逍遥与自在的感觉。

自古以来,凡尘之中祭祀皇天后土,这是两位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神灵,正是因为凡尘太多,各处祭祀的规矩不一,而当中气数又实在太大,故此皇天后土的神位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任何的神灵敢于坐上去。

而到了大圣,又不屑于这个神位,因为到了大圣的境界,他们对于下界的事情已经不做关心了。

皇天后土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天尊掣肘,还不是要受规矩统辖,再是厉害也不能随意动作,哪里有当个逍遥散人来的痛快?

但此时,在九曲黄河阵中,皇天虚影加上货真价实的后土尊神,这已经代表了九曲黄河阵里的全部规则,此时李辟尘身为第二位“皇者”,自然而然的就要被压制!

天无二日,世无二皇!

“天黄黄兮地茫茫,魂不归兮魄惶惶;云聚水兮神灵妄,黄尘恶兮黄泉猖。”

轰!

那位虚幻的皇者出手了,整片黄色的高天都被他扯得坠下,李辟尘的四周,众生之影同时出手,各自搭力,将坠下的高天撑住!

扶天倾于此!

黄河神女坐在地皇之位上,此时出手,一道黄雷奔腾,引黄水黄山皆动,如恶兽般对李辟尘镇压而去,李辟尘另一只手挥下,白羽伏龙剑上萦绕一丝混元气息,而正是此时,足下的黄泥高台顿时崩毁一处,而受到影响,头顶的道花同样被斩去一朵。

“光阴当去,你的时间不多了。”

黄河神女端坐地皇之位,看着身前的这位“东皇”,开口言。

“留下来吧,你的法不会流落出去,归在黄天之内是最好的抉择,你与我为伴,正好也将这天皇虚位填上,超脱古今的时限,摒弃了生故此也不会死,留恋着生也就不存在生,我已得道,而你也将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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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祖师虚影设天阵,无何有境收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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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只脚已经在得道的路上,哪里需要坐你这劳什子的皇天之位?”

李辟尘摇头而语,嘴角溢出血来,此时远方传来震动声,黄河九曲,九座黄泥高台分割九处山河宫阙,太华山二十六人与李辟尘被单独分割开来,这当中原因,正是太上战太上!

黄天要和混元单独较量。

李辟尘眉心中血光升起,天仙的气息弥漫开来,而黄河神女的眸子轻动,在这个瞬间,天阙之上高化九重,九天重重打落黄色神光,那黄河之内化出无数砂石之手,瞬间把李辟尘攥得结结实实。

黄泥聚首藏白骨。

如恶鬼一般,那些手就化白骨森森,黄河神女高坐地皇之位:“这些全部是死去的神祇,我曾经所杀之人,所斩之辈,尽数化作黄泥沉入黄河之底,那凡尘之中凡所不见黄河心不死之人,也尽数都成此般模样。”

“那抓住你的不是旁物,正是他们遗憾的执念,仙人修行,最惧执念之说,我亦是如此,你亦不例外,执念深重便成魔身,持执而修行如大河之中过独木之桥,步步小心,步步谨慎,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黄河神女叹息:“不管你有什么无上妙法,只要施展不出来,便没有用处。我在你的眉心中感觉到了危险,却又有着熟悉的感觉。”

“那是你的真正力量吗?亦或是你师父留下的传承?”

她坐在地皇的位置上,天阙上那尊天皇虚影高悬,没有面目,而黄泥台上,李辟尘的身子被无数黄砂泥土包裹沉入河底,无数的手凝固,压着他的泥身,仿佛要让他叩拜下来。

“摒弃了生也就不会死,我杀死你,是为了让你永远的生。”

她站起来,从地皇的位置上离开,足下生出一条通天大道,直接连接上李辟尘所在的黄泥台处。

此时这黄泥台已经快要崩溃,只有一个人立足的地方,黄河神女走过来,对着李辟尘头顶的道花就是一点,于是黄雷奔腾,刹那将那道花击穿,而同时,足下的黄泥台溃散,李辟尘的身躯被黄泥封住,坠入黄河之中消失不见。

大浪排空,黄河神女的足下升起黄龙,她看向远方,此时那处有白龙显化,烟云起落,太华山诸位首座震起天时,居然显化出神异,将九尊黄泥巨人击败。

“封。”

黄河神女念头转动,九曲黄河大阵再度变化,此时诸首座刚破黄泥巨人,四方河水霎时流动暴涌,九九曲数,最后居然化为一处黑海漩涡!

九条黄河聚拢为一,黄天照落光芒,仙不能行气,圣不得运法!

诸首座摩弄天时,但黄河神女并不为意。

“他已经留下来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黄河神女的声音空灵:“只不过,是跌出红尘。”

“天时被克,只是你们运气不佳,仙路本就崎岖难行,一路行到此处,也当是足够了。”

“那可不一定。”

玄妙的女子声响起,黄河神女看向前方,见到一道苍衫赤麾的身影显露,手掌当中浮现出一个文字,幽冥的光华露出,打出一道震彻心魄的气息。

轰——!

黄河神女测过身子,那一道幽冥的光华于虚空中显露,而后便将一片天地也扭曲,她看向陆玄卿,感觉到那文字中熟悉的气息,刚要开口,却听得虚空中一道炸雷忽起。

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语气平静,但却带着森罗之感。

“这世上有很多的不公平,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出现公平,于是,人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公平!”

“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入幽冥海的去幽冥海,该被镇压在三山就被压在三山,该跨过金桥的就跨过金桥!”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鲜艳的花朵出现,同时伴随着一条扭曲的黄土路,明明都是黄色的尘埃,但黄河神女在看见这条路的一瞬间,那身子乘龙顿时离开。

“通幽之道........你不是太上,为什么能用太上的法?”

黄河神女看向她,陆玄卿的头顶上一朵花瓣落下,她吐出口血来,并没有回答黄河神女的询问,而正是这时候,她的身后突然升起一条如雪般的白龙,同时伴随着的,是一声震动天地的龙啸!

风雨雷云化在一处,诸首座与弟子们结出大阵,阵中有四道虚幻身影走出来,在瞬间踏到黄河神女的四方处!

“纵然人仙也能施展神仙的阵威,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境界,但这大阵想来能和你斗上一斗。”

曾经天寒州四圣斗无心,大阵中显祖师之相,如今陆玄卿同样借法,那四道身影不是旁人,正是太华山的四位大圣祖师!

擎天之影倒垂而下,黄河神女乘九龙而动,升天入海,而四位祖师各自起法,将黄天之顶分割开来,打开四片苍天。

“无谓之比,大阵不破,九曲不灭,黄天非黄河,欲杀黄天而不顾黄河,你们是本末倒置。”

黄河神女开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是阵法之主,不破阵便要破我,简直是不知所谓。”

她看向那数座黄泥高台,此时见得诸首座浑身上下法力空空,显然已经因为斩气灭魄而化作“凡体”之类,便是道:“即使唤出这四道虚影又如何呢,他们杀我,我却死不得,而他们终会散去,你们仍旧注定失败。”

“这种执念要不得,乃是修行之大忌。”

“我看不一定。”

一道声音从黄河之中升起,黄河神女顿时瞳孔一缩,正是下个瞬间,河水分开,当中李辟尘踏黄尘而来,头顶东皇钟震,而那些黄泥大手则全都化作一个个的黄泥人,他们抬起头来,俱都看向黄河神女。

“怎么......”

这种变化让黄河神女感到不可思议,那些都是陨落的执念,为何此时都借助黄泥化了人形?

并且,似乎有造反之势态!

李辟尘的眉心中血光大放光明,坐忘极境施展,那种天人亘古的气息不下于黄河神女,而那手中托着一块黄泥,色泽比起黄河神女所施展的黄泥来说,要更加的浅淡一些。

“东皇钟本就是秉持众生之念而出,是我造化,我以大执念联合诸多故友同去打造,又得四位地仙相助,日月为我升炉,山河为我孕育,红尘降入其中化作不灭之气,我修行的正是执念之道,你以执念来压我,这怎么可能压得住呢?”

“人心在此,道之所向,你的大道不过是逃避之道,黄天终究是小境,自我之虚无处地,正如我手中这块无和有之乡的黄泥,都是不存在的东西啊。”

“度化众生这种事情,我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

李辟尘脑后无量光明绽放,手中黄泥块升起白色的雾气,身后黄泥人们步伐轻动,只是瞬间全部化作黄色尘土落入手中黄泥块内。

口齿轻吐,一字如雷,转遍整片九曲黄河大阵。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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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黄天终落苍茫志,地皇东皇皆道痴

无何有之乡的黄泥块,这是吞天大圣留下的东西,根据梦祖所说,这玩意应该是吞天大圣吃掉的一小块无何有乡的泥土。

无何有之乡,那是不存在的虚幻之地,更是传说中才存在的地方,有些人能够进入数次,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寻找到那里,上至大圣,下至凡人,全部都是如此。

吞天大圣寻到了那里,自然是要带一些东西走的。

李辟尘悟出了道理,黄河中的那些执念之手已经是虚幻,他们是黄泥构筑,而无何有之乡的黄泥同样是虚幻所化的真实,那是否,这里的黄泥与无何有之乡的黄泥是有共同之处的呢?

李辟尘本就是以执念而入道,曾经在黑白路上度化无尽游魂,与蓬莱恶鬼定下互杀之约,而后来东皇钟出世,将人间大世的厄难彻底扭转,这些执念之手对于李辟尘来说,实在是没有半点的约束力。

黄河神女不知道这些过去的事情,她只是认为李辟尘的东皇钟有着无尽威能,但却不了解其中的故事,于是在此时栽了跟斗,那些黄泥所化的人全部被无何有乡的黄泥收去,而李辟尘在了解到这块普普通通的黄泥竟然有如此威能后,脑海中便想到了一个法子。

能收泥人,那自然就能收掉整片黄河。

能收黄河,那是否能把黄天也收走?!

.......

“坐忘!”

黄河神女看清李辟尘的境界,微微一愣,随后乘龙而起,看着李辟尘手中黄泥块如吞噬乾坤一般,整个九曲黄河阵都开始被吸入那黄泥块中。

而那黄泥块既没有变大,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那般,黄河神女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黄泥块或许就是为了对付她的。

难道有人算到了自己?

她不明白,同时感应到了黄泥块上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其空寂而辽远的气息,是不属于天上,不属于天下,更不属于幽冥的气,这完全不同于乾坤内的力量,她难以理解,甚至难以解释,更难以说出这到底是什么。

九曲黄河万里沙,此时万里的沙也不够看了,静静躺在五指当中的黄泥块犹如一团永远也不知温饱为何物的恶兽,水流被它吞灭,高台被它吃下,乃至于九片黄色的高天也开始寸寸崩毁,当中的光都落入了这家伙的口中。

苍天,亦或是青天显化出来,黄河神女的座下,九条黄龙咆哮,那位皇天虚影同样被吞掉,而地皇之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辟尘注视着手中的泥块,同样心存不可思议。

吞天大圣遗留的东西居然有如此的威能,而且这黄泥块之前都没有显露出异常,乃至于连梦祖也不知道这究竟做何用处,却没想到在这一阵内,成了克制太上的宝物。

难道吞天大圣早就算到了一切?

李辟尘一时之间想的有些远了,抬起头来,注视着黄河神女,对方的面颊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神情变幻,但是双眸中光华的流转与生灭还是告诉了李辟尘,她现在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

苍天越来越大,黄天越来越小,黄河神女感觉到自己也要被拉扯进去,她的身边,那四位大圣虚影出手,借助苍天的威能彻底将她压制。

“没有寻到阵眼,但却破阵......荒谬......”

黄河神女的身边,残余的黄天开始不断破碎,苍天的力量压制着她,而随着黄天的破碎,之前诸位首座被斩去的法力也逐渐回归到身上,他们再度化作仙身,而六气重显,故又能驾云腾雾了。

“你的法......没有留下来。”

黄河神女叹息:“我失算了,苦海无边,没有彼岸,我也是如此。”

“大道渺渺,我看不到尽头,你终究会和我一样,被太上之身所累,最后被另一位太上所杀,世间的太上各怀心思,有与你为盟的,亦有要杀死你的。”

“就如我一般......”

黄河神女的身子开始破碎,最后的黄天也被吞噬,那块黄泥静静不动,但在黄河神女的眼中,却比任何的敌人都要令她惧怕。

“东皇,你度化了无数的游魂,度化了无数的执念,我不了解你的过去,所以败给了你,但输给的是这块黄泥,并不是你自己。”

“你度化了那么多的死人,那么,你能度化我吗?”

黄河神女的声音带着最后一抹空灵:“你办不到的,太上终究被太上所累,你看得清他们,但是不可能看得清我。”

李辟尘看着她:“我自然看不清你,就如同你不懂我一样,但这世间万法,终归是有殊途同归之处的。”

“是吗,殊途同归,可我要天下再不传太上之法,你却要天下人人皆成圣贤,不论是你还是我,这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宏愿,就如某个太上曾经说过的,冥海不涸,即永镇三山,这本就是一句虚妄的话啊。”

黄河神女的影子开始变得虚幻,她的身子开始破碎而去,那些绫罗绸缎皆化作点点光雨落入黄泥块中。

“这究竟是什么呢?”

“这是无何有之乡的黄泥。”

“无何有.......”

黄河神女忽然一声轻叹,那空灵而又寂寥,只最后看着李辟尘,道:“宿命之说,自虚无中来,归于无何有之境去,黄天自苍天而生,可天下却没有黄天立足的地方,即使是天,没有天柱的支撑,也无法高悬在乾坤之上啊。”

“黄天归于无何有之乡,这也是一种宿命吧,从黄泥中来,到黄泥中去,红尘中的一群死人啊,我要先走一步了。”

“东皇——!”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为太上化身,必为太上所累,而被太上所斩。”

“希望你能跳脱出去吧,我已经败了...没有天柱存在,即使是天也会崩塌,你能找到你的天柱吗?”

黄河神女的声音越来越渺小,就在最后,她的影子中突然升起一道龙吟,而后残留的黄天便全部破碎,她被吞入黄泥块中,在那泥团上,忽然升起了一尊泥巴小人。

小人的身下有九条黄龙盘旋,黄泥块吞掉了【黄天】,它似乎发生了某些神异的变化,渐渐成为了一方大印,那神女泥塑与九龙便是大印供人握住的地方。

太上....化作了兵器?

李辟尘看着这块黄泥大印,五指摩弄,当中有温润的气息在回荡,而冥冥中,那神女泥塑似乎勾连着什么,从虚无之中察觉,只能感应到一尊不动不闻,静静如山的影子。

但李辟尘却觉得,并非是影子不想动,而是动不得。

是这样的。

“哪里有什么宿命呢,你是被你自己所设立的框架束缚了啊。”

李辟尘叹口气:“打破虚妄,你永远停留在黄天之中,又怎么能不悲伤呢,自己在欺骗自己,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你,但是我看得见你那悲鸣的道。”

“或许有一天,我也能度化你吧......我的天柱吗?或许我的天柱就是你,就是所有的太上吧。”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第七百零六章 一剑天罡北斗转,一剑红尘青云飞

坐忘极境褪去,如潮水归入大海,李辟尘感到身体一阵空虚,法力大跌,面色变得微显苍白起来。

连续在九玄论道中施展坐忘极境,虽然喝了火初红的水,但也不能如此频繁的来动用天仙的感悟,说到底还是境界不至,人仙太渺小,如何能承载苍天之伟力?

九曲黄河大阵被破,诸仙出阵高临乾坤,只是一抬头,却不曾想到阵内短短光景,在外界已经过去了七日之久。

简直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李辟尘心有所悟,黄天终究也是天,九曲黄河阵便是黄天所在之地,故地为天是为“天上”,外界的第七阵乾坤反而成为了所谓的“地上”。

远方有云雾萦绕成龙,咆哮的声音隐隐传荡而至,太华山中诸首座施法,此时四位祖师虚影还不曾退去,正借助此时的无上妙法镇压这片乾坤阵世!

轰隆!

远方有六位仙人踏步而来,身边龙啸地鸣,云雾为车,日月为华盖,天上化出无数神异之兽,但看毕方舞火,商羊倾国,又见天吴拉车,陆吾驭马!

“石龙山的仙家!”

那六位仙人身后又分三十仙者,此时十人为一列,三十人化为三列,六仙在前,三十仙人在后,同驾驭这玄妙之阵,向着太华山逼迫而来。

“诸太华道友,贫道四日破阵而出,直至又过三日方才等到诸位显化于此,贫道早已等候多时,欲与诸位太华道友一较高下。”

为首一仙人缓步而来,踏云乘凤,那头上悬着一口大鼎,漆黑如夜幕,上有星辰之光,碧蓝挥腾,如龙般刻印其上,三足两耳,当中垂下道道玄黄之气,如万物之精粹。

“天余子!”

李元心看向那人,顿时道:“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样子你为此操持大阵,已经等候多时?”

“如今到此,是来还第三阵中所受之屈辱的吗?”

天余子在第三阵中趁着陆玄卿离去而破道规大阵,他自有无上之法,此时听得李元心言,便道:“雷道首座,你我又见面了。”

“我石龙山本以阵法数术见长,若是十人皆在,在此第七阵中擒仙镇神不在话下,然如今只剩六人,以六人之身斗你太华山五位首座,胜负倒是有些悬了,故此我在此地布置多时,为的就是等你们破阵而出。”

“只是你们用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长了一些。”

天余子目光古井无波,而太华二十七仙中,云脉首座出面,听虞湘云大笑:“天余道兄,你自己也知十人不齐,既然不齐,又如何与我们相抗?”

“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乃是云原第一仙道战阵,能越一大境擒敌,尔等诸阵皆无镇山之能,又拿什么与我们相比较?”

虞湘云言:“我太华山虽立山年幼,但也是福地之一,九玄一位也坐了数千年,正是上应天数,下对地时,神为仙封,应天合人。我等司掌天时,与太微同列苍茫之上,你石龙山与太白山同位大地之上,苍茫之下,故太白对太华,石龙对太微,可你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如今我等破阵而来,挟大势所至,天余道兄,我此时再与你分说,你若是在此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我等仍放你离去,届时你石龙不必早早出阵,还能再得气数,岂不美哉?”

这一番话讲出去,其余二十五仙没有什么反应,李辟尘倒是眉头一震,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李辟尘想了一下没有记起,于是也不去再管,只是这时候天余子摇头,语气如死水一般,又恰如寒潭般冰冷。

“我在此,石龙便在,我不在,石龙便不在,故云道首座所说皆是妄语,我如何能倒戈卸甲,向你施以礼降?”

“倒是我要和你说一句话。”

天余子头顶大鼎轰鸣震颤,他看着虞湘云,斥道:“你放肆!”

“哈哈哈!”

虞湘云大笑起来,随后面色变得严肃:“既天余道兄不愿来降,那便只好过上几招了!”

身侧四位首座齐动,五人施阵,其余之人入阵之中,此时陆玄卿唤了李辟尘一声,道:“辟尘,你且来此,与我同化阴阳阵眼。”

“阴阳阵眼?我晓得天象大阵可化五人为纵阵之主,但六人亦可为纵?”

李辟尘不解,陆玄卿道:“你败那黄河神女,如今气息衰弱,入我天象大阵之中,力量正与其他人相差不远,且我为阴主先在明,你为阳主后在暗,缓缓调息自己,待阵法末了便再出手。”

陆玄卿说完,那赤羽飘起,李辟尘便也应诺,于是六人成纵阵之主,其余二十一人各按照三七之列而排,共计二十一仙家悬在大阵当中轮转。

“来!”

天余子挥手,他头顶那大鼎震颤,此鼎唤作黑金碧落玄黄鼎,乃是石龙山藏鼎观以历代秘书祭炼的“子鼎”之一,且为其中最尊之物,此鼎母鼎唤作“天岳碧落鼎”,乃是乾坤之内十岳大鼎之一,且为魁首。

天余子司掌天岳,此岳号称通天境,当中常驻四仙影,号为天下圣师,与太华山司掌雨水的天师并非同位。

黑金碧落玄黄鼎,勾连通天境,此时天余子施展仙法,四面八方陡然化出烟霞群龙,当中天龙与地龙交合共舞,一道石阶横天而来,上面各有天兵天将,持着锁链钢枷,对着太华山的天象大阵就丢了过去!

“定风!封雨!擒雷!捉云!”

天余子把大鼎祭起,身旁其余五位石龙子各持着大鼎出手,那阵形一变,后面三十仙人同时变阵,此时从天上俯视,可以看见这三十六位仙家如一座大山般推进。

三十六仙,合天罡之数!

那些天兵天将出手,此时从大风之中抓到一只神鸟,从雷海之内擒来一头神龙,又从暴雨之中锁住一只游鱼,再自云山之内捉去一只九色鹿。

这皆是阵法精粹所化,天余子擒去阵法之中要意,四位首座仍在原地施法,看见天兵天将动手擒阵,他们各自施力,且看那:

雷海之中,仙人转铁扇,此扇一动五万四千里,压得天兵皆退;

风境之里,仙人提古镜,此镜一晃三光过七海,震得天将皆惶;

雨天之内,仙人祭法斧,此斧一斩九天银河坠,吓得天王皆逃;

云山之上,仙人托石碑,此碑一出八万烟霞起,惊得天士皆跪。

四方四象四天时轮转,又看那四位仙人各自把兵器一招,于是乾坤颠倒,天华法光大放光明,便见:

神鸟脱困,雷龙归天!

游鱼入雨,仙鹿藏林!

天余子微是一惊,头上大鼎轮转,正是此时,陆玄卿抬起手来,此时四面八方化那四位祖师虚影,当中各执两龙,化往古仙中之圣,威能通天彻地!

她手中升起一道天罡气,此时气自五指迸发,直勾上苍,化一柄三尺青锋在手!

“我有一剑!”

陆玄卿开口,声音空灵渺渺。

“一剑天罡北斗转,一剑红尘青云飞!”

“我有一剑,恰那大梦忽止,引那天地来归!”

第七百零八章 四正天罡衍真法,天师下旨斗阴阳

四正为罡,陆玄卿手中天罡剑舞,那四面八方处皆有天象打落,随剑而动,凡天罡剑指之处,万气化光,雷雨成刃,只是刹那,看大阵之内外,尽是刀光剑影!

苍茫倒悬,天地高坠,天余子见到这等情景,身侧五仙同时祭起大鼎,身后三十余仙人尽数踏动起来,每个人头上都显化出一尊大鼎,当中藏匿一头大地石龙,石龙盘旋又化一座小山横压其上。

石龙山大阵中祭起十万大山,浩浩荡荡,那十万山中,一山便有一座山神庙宇,十万山便是十万山神之虚身,尽听三十六仙召唤而来。

以仙道驭神道,以神道辅仙道,大地苍茫,六气转化,看三清升起,看三浊落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天余子头上大鼎一动,他石龙山此阵当中绽放无量光,三十六仙诵经,十万大山推天,大地之气茫茫现,龙起龙伏啸世间!

天罡剑劈下,对上天余子头顶的那尊大鼎,此时剑击鼎身,发出浩大轰鸣,无数风雨之力,雷云之光尽数化仙剑坠下,另一方,那些山神皆隐,各自托山入鼎之中,与万剑相抗。

“三十六鼎避天罡,应天合人,天罡虚剑不过天时之气,我以地脉之气来击,谓之地龙翻身,可与天灾相抗。”

天余子声音弘大,地龙翻身是凡人中的说法,即地震之事,同样在凡尘之中,地震也是天灾之一,属于上天降下的灾难,在不通天鬼天志的时代,地震、火山、飓风、海啸皆是不可阻挡的恐怖力量,若是说天上天下有仙神在治理,那么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人间就会传闻,有恶兽挣脱了仙神的镇压,逃脱了出来为祸人间。

大地有龙脉,得龙脉拱卫则能称王封皇,九龙聚首便是君临天下之相,为龙起之地,而石龙山之石不仅仅是石头的意思,还有一个含义,则是通“十”。

十岳之鼎,祭乾坤十道龙脉,且尊奉十尊大岳,那九为数之极致,十便为数之超离。

地龙翻身,蟠龙入云,此为大地登天,正是逆乱之力,而风雨雷云为正统天法,此时天与地合,必不能存二,必要陨落其一。

阵内天罡剑舞,万法随剑而动,在十万青山显化的一瞬间,风雨雷云四位首座各落在祖师虚影之下。

天时大阵瞬间高临阳乾之上,此时石龙山大阵在下,太华山大阵在上,六条地龙带十万青山汹涌而来,天上四位祖师各执两龙,四首座居于祖师虚影之下,各自口中念念有词。

“排北云。”

“天外孤云,散为霞烟;天内层云,聚为龙岩;”

“云山暮远,汇化赤燕;尘影蒙淡,白帝梦天!”

虞湘云的声音朗朗,那石碑高悬而动,锁链如龙般翻滚,看身后白帝虚影出手,拿起那杆升云尺便要打下。

同一时刻,另外三方同有声响来至。

看那南方,邱言道:

“卷南风。”

“天见行风,散在轻湖;天下茫风,聚为岚庐;”

“风流山峡,引鸾鸣舞;独驻松下,长歌当哭!”

看那西方,楚端阳道:

“召西雨。”

“天盖春雨,散下荒丘;天闻瀑雨,聚成江愁;”

“雨过青冥,竹蓑胜走;金影青萍,洗炼清秋!”

看那东方,李元心道:

“震东雷。”

“天听轻雷,散驾龙车;天明重雷,聚化神乐;”

“雷转霆韵,鼓震世彻;莲藏雷影,龙蛇惊蛰!”

四方四象四天时,四位祖师虚影齐齐动手,四位山门首座各自诵出法诀,随后开始唱起经文,那道音渺渺,传遍乾坤天下。

四只手掌擒四只兵器,猛地从大阵之中砸落!

轰——

难以描述的巨大力量澎湃而至,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远不止一种变化,所谓两仪生四象,四方对四象,四象再衍四天时,便看此时的情景,用一词来形容,即为:

搬天移海!

大地在悲鸣,天余子这里虽然做了充足准备,但不曾想大阵居然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太华山以兵法战阵为傲,自古铸兵更胜太白之山,石龙山六尊大鼎悲鸣,连带着后面三十尊弟子鼎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山下浮海,那是海吞大地。

而天与海倒悬过来,引万海之中江河皆坠,实则乃是向天流淌而去,尽数归于西天瑶池之内。

“人数不齐,若以十鼎比较,我们未必会败了,他们人全,我等人少,以六人击五人,这本就是不见得能胜利的事情,虽然这大阵做了诸多准备,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六位上仙中,名为“转日”的石龙子对天余开口,后者沉吟不语,眼见阵中那所召来的十万山神虚身尽数被对方四大法相打灭,天余子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低估了太华山阵法的威能。

“三十六仙合一鼎,此鼎中勾连十岳,请化下四大天师,再请四位天师降下天时。”

天余子下了令,于是三十六仙又开始动作,六上仙的大鼎当中升起袅袅云烟,看最后汇到天余子头顶,那黑金碧落鼎内一道长烟腾入苍茫,便看四道法旨被请下,当中各有一字!

那正是风雨雷云四字。

“祖师法相不足以惧,四大天师送来四符法旨,我们且动手把那四大天时封下,此阵便破了。”

天余子身为福地天骄,在大阵比斗之前自然已经做好万全之策,此时他把那四符法旨向天一按,于是天外显化四只手掌,对着四大祖师就按了过去。

那是四大天师的手掌,而陆玄卿看见此四掌压来,手中天罡剑轻轻一斩,足下升起阴阳道光,当中有四黑四白八剑显化,被陆玄卿一点,那八剑便向着四大天师杀去。

“阴阳互转,四象衍八炁,四凶四吉,为烈融,明庶,清明,巨洋,凄凉,阊阖,广莫,不周。”

“八方之炁自六气而出,六气之衍风雨雷云,又唤十二之法,三清三浊为六,阴阳风雨晦明为六,天人交感,三清三浊为天化,阴阳风雨晦明为人说,故天人十二,各位三光,皆取二炁,一凶一吉。”

她把剑刃转下,此时后方李辟尘调息已闭,猛地睁开眼睛。

陆玄卿脚下化作一片阴黑之光,如黑鱼游于冥海,双目为白。

李辟尘身下化作一片阳白之光,如白鱼游于天上,双目为黑。

第七百零九章 黄天荡荡击黄地,擒圣摘顶捉星辰

“首座,我已好了。”

李辟尘开口,足踏阳炁,煌煌之威显化,动之极致,与陆玄卿足下阴光呈相反之势态。

“可,你看那四大天师之手。”

陆玄卿指向那处,李辟尘便顺着指引看去,见到那四只手掌,便问:“我要如何做?”

“四手乃四大天师所化,当中按有法旨文符,这天师并非我们这里的司雨天师,那石龙山十岳鼎中供奉的四个天师,分别掌天地四力,此天师之名全称为【天下圣师】。”

“此一为镇世天师,二为道厄天师,三为履尘天师,四为降魔天师。”

“这四天师非仙非神亦非魔,非妖非灵亦非圣,若是真的要形容的话,即可看做冥冥之中,天地之内存续的道之伟力,被石龙山祭祀,从而诞生出这种类似于鬼神但却又超脱于鬼神的存在,不可名,不可言,不可说,几近于道之本身。”

“可即使如此,因为四大天师终究只是道之‘仙影’,并非真正存在之物,故此石龙山请下天师,只是从鼎中得来法旨,而后借法旨行事。”

李辟尘听后连道:“我闻首座之言,这四大天师如此厉害,但却并非真正存在之物,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即石龙山的特异之处,是能与‘天地之道’互相勾连?”

“此时来天地皆同力,这同样与我太华山的道法相同,都是向天地借力,只不过我们的力量归于自身,他们则是直接借用最大的天地之威,化针对之天罚来惩戒世人。”

陆玄卿:“你这样理解也没错,这东西说来玄乎,我也没有见过那四大天师,更不曾真正近距离面对十岳鼎,这次九玄皆出至宝造化三界红尘,那十岳鼎也不过远远看了一下罢了。”

“太华太微主天,太白石龙主地,这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定数,九玄之中,这四座福地就代表着天辰四象。”

“不多言,此时你速速动手,事不宜迟,你把那四大天师之手斩下,当中法旨文符尽数收来,借力打力,落他石龙四鼎。”

陆玄卿把话落下,李辟尘便也不再询问,无论石龙山的法术如何,究竟是个什么来头,都与此时的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若是想要了解,等九玄论道结束之后,自可以去藏书楼内取些经文记载来查看翻阅。

李辟尘点头,对陆玄卿道:“尊首座之令,且看我擒下石龙之阵。”

“并非擒阵,是让你破他四法旨便可,以其力破力,你虽悍勇,但大阵正是以弱击强之道,各山配合有序,虽然此时他们少人,但也.....”

陆玄卿话没说完,李元心便也传音:

“不错,你虽悍勇,世称东皇,但也要小心为上,一个不妙便被擒入地阵之中,届时可就糟了。”

“天余之前破过我等阵法,深谙天象之术。”

李辟尘听得此言,笑了笑:

“师兄放心,我晓得,且是试一试,若是不行,我便立刻归来,他也擒不住我的。”

于是东皇钟被祭起,天下之人反天下之师,此时大钟一响,一股通天彻地的力量便横压而至,瞬间就把四只手掌压成齑粉,当中四道光华亮起,被东皇钟收走,刻在那钟顶四只龙兽口中。

天余子听见这声钟响顿时心道不妙,此时头上大鼎震颤,突然飞走,天余子口中诵出仙经,其音渺渺,空灵不绝。

“万物母气,天苍苍兮地黄黄,方圆体分,日月叠壁,重重为影,山中界海,海中藏天,天以地为身,地中分十炁!”

“玄黄在此,元气不散,阴阳命舛,万物混而同波!”

“世有黑白之光,万马皆化龙.......”

天余子话还没有说完,李辟尘看他头顶那大鼎有些玄奥,当场也不磨蹭,抬起手就把之前黄河神女所化的大印丢去,此时也不懂这宝物有什么力量,权且当做一个砸人的东西罢了。

“看大印!”

此黄天大印落下,突然穿过四手,越过茫茫黄尘之力,天余子口中经文将要诵完,却不料天下坠下这么个东西,只是一下,立刻便将那黑金碧落之鼎打了个粉身碎骨!

轰——!

难以言喻的气浪澎湃而泄,一片黄荡高天显化出来,那黑金之鼎四分五裂,当中传出长龙之悲鸣,天余子法不曾施展完毕,当时就喷出血来,哇呀一声倒退数十步,如遭雷劈一般。

“终究是太上所化,便是当个板砖也确实不俗!”

李辟尘看黄天大印初次出击便已建功,当下微震,抬手把那宝物召回,便道:“黄河神女,得罪了。”

话落下,东皇钟飞出,此时大鼎已碎成齑粉,东皇出行,再开无量之炁,引天地万物皆叩首,群仙千魔皆逃避!

黑金大鼎破去,这从不曾料想到,包括陆玄卿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她知道李辟尘手中那大印是之前收了黄河神女所化,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丢居然就能把那大阵主鼎直接砸得粉碎。

微微愣神之后,她立刻回过念头,直接施开大法,手中天罡剑转,被她一掌推了出去!

天罡剑出,带着风雨雷云六气之力全化万剑撕天,罡气纵横,呼啸如龙吟,迅捷更胜奔雷,其余五上仙头顶大鼎悲鸣,惊得他们面色大变。

李辟尘在思索之后倒是察觉了一些端倪,那黄天大印乃是无何有之乡的黄泥所化,再加上“黄天”,这是一位太上,两者相加,无上之灵加上虚幻传说之土,自然造化一件从不曾出现在人间的神兵,这或许可以看做是一片“天”?

如白羽伏龙剑之前所说,黄河神女本身就是“天”,故此在九曲黄河阵之中,如果要杀她来破阵,若没有无何有之乡的黄泥在手,李辟尘知道自己怕是也要陷入苦战。

十岳鼎所化生的子鼎,虽有十岳之气,但其一,十鼎不曾全部到齐,而其二,大地攻苍天,本是荒谬之事,黄天代苍天同样是本末倒置,以后土代天,但当中区别,黄天已成天之身,而十岳仍是地之体!

是故,天崩则引地裂!

天若倾塌,大地绝不能独存,黄天欲破苍天而不得,坠于十岳之上,自然有裂世翻山之能,此黄天已成“天”,十岳假借四大天师之法旨才成地,此地为虚,自然敌不过黄天。

大鼎炸开,引东皇钟现,李辟尘单手打下混元一气,化擎天之手,瞬间突破乾坤,此大阵已经被撕开缺口,只看李辟尘五指一抓,瞬间便把当中两位上仙头上大鼎摘去!

两鼎飞天,那两位上仙顿时大呼不好,而李辟尘把那之前四大天师之符丢下,瞬间又把另外两尊大鼎摘走!

第七百一十章 风云二圣落红尘,杀道之外无敌身

六鼎瞬去其五,仅剩一位仙人,故此独木难支,后面三十余鼎皆悲鸣,大阵瞬间破去,如散沙入海,飘荡四去皆流离。

“糟了!”

大阵一破,石龙诸子顿时大呼不妙,天余子抹去自己口角鲜血,在手心连续画下篆字,随后在虚天之中结成道印。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不得了的力量显化,天余子身边,一位仙人合掌,身上大放无量光。

天余子那手掌中的篆文看的清楚,李辟尘见到那是一个“奏”字,而另一只手内写的是个“春”字,不由得有些奇怪,但再看那位仙人,两掌合十如作佛礼,但又分开些许,即四不像之态,那手掌当中似乎也藏匿什么篆文。

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李辟尘当下施开法力,东皇钟应法而去,而李辟尘自己手掌则是一晃,把那白羽伏龙与江上三千曲持起。

一手持琴一手执剑,琴音自起,剑啸自开,天余子看见李辟尘一剑劈来,当中白龙飞舞,赤羽挥天,便立刻对双手合十的那位仙人说了两句,于是那仙人瞬间升天,同时还有一位仙家起来,两人以身为壁,挡在白羽伏龙剑之前。

一剑落下,那两位仙人立化光雨灭去,不可能还活在红尘,但在灭去之前,李辟尘看见他手掌之中那一个篆字,正是“日”。

如不出所料,这位仙人当是石龙山十子之一的“转日”,而另外一位则不得知。

不知为何,此时却作送死之姿,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辟尘微微蹙眉,但正是此时,天余子忽然起掌,一声大喝!

“通天境开通天路!通天路上通天仙!”

那声音恢弘无比,李辟尘刚是要说什么,却听得后方远处一声怒喝。

“大神通!”

三个字如雷霆震荡,李辟尘顿时一惊,还不曾回头,便感到天象大阵突然破去,当中有人怒啸而落,同时有光雨开始洒落乾坤。

“哈哈哈哈!”

天余子施展大神通,一击得手,顿时长笑。

“以东皇为首,如今却被东皇所杀,我石龙山落去四鼎,灭去二圣,你太华山也要和我一起落去仙人!”

“这招【偷天换日】,我已等待多时!”

李辟尘听得这声音,顿时想起之前天余子手中的那个“奏”字来,另一只手则是“春”字。此时微是一琢磨,顿时大怒,直道:

“偷天换日,奏自下天,天灭日出,正是一个春字!”

天余子藏有大神通,此时一招偷天换日,太华山之前被李辟尘摘去四鼎,打碎一鼎,又被李辟尘一剑劈下红尘两人,此时那两人被偷天换日一弄,虽然出去红尘,但却截下了气数,同时引得太华山中两位首座跌出红尘。

太华山两道气数转入天余手中,此时两位首座,邱言与虞湘云被打落,风云二圣落下,天余子在虞湘云离开之前,对他大笑:

“之前云道首座言,让我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如今大放厥词,至自己被打落红尘,可有何感想?”

“你太华自称天时之仙,然不知天数有变?这人间神器更替,尚归有德之人,如今我在仙阵之内偷天换日,截你太华气数而归,此亦是自然之道理!”

他哈哈大笑而去,驾驭云头便逃,剩下诸仙拦路,当中几位上仙保全气数,一一遁走,剩下三十石龙弟子在前。

李辟尘目光一眯,头上大钟一转,那三十仙人还没有动手,瞬间就被一道浩荡明光收去,当中众生圣影显化,两道圣影持枷而出,将所有仙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直接押入大钟之内。

“着了他的道!”

“终年打雁,今日被大雁啄瞎了眼睛!”

李元心与楚端阳看着风云二位首座落出红尘,此时虞湘云临灭前骂了一通,大致就是:墨首匹夫,无耻老贼,其心可诛,断脊之犬,未立寸功坑杀自己人,又在狺狺狂吠,自己一定要生啖其肉云云。

倒是邱言,则是一本正经,死死看着远方离去的白云,道:“我原以为天余子也是一代天骄,本也比斗,亦是以堂堂正正之势来败我等,来到阵前必有高法,没想到居然弄出一道大神通来,打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这暗中阴招,也不怪他人,权是我等太过天真,如今在第七阵中所得气数尽数被石龙山截去,这当为警惕,有辟尘压阵也不得大意,论道之中,尤其是遇到此比斗之阵,万万小心!”

他把话说完,作警示之用意,而后便化光雨灭去。

两位首座跌出红尘,李元心眉宇之间升起忿怒之意,楚端阳转头,见到天边一道明光划破,又见大钟横压而去,便道:“辟尘已去追了,我们速速前去接应,万万不要再着了他的道!”

二人说完,立刻化光离去,而陆玄卿留驻原地,看着风云二首座灭去之位,若有所思。

此时身后诸仙来此,雨师使者告罪,连道:“首座,那石龙山上仙在红尘中动用大神通,我等被他算计,截去气数,又让二位首座落出红尘,此番东皇与雷雨二首座已去接引,我等便在此地不动吗?”

他声音带有询问,但另外一侧,吕重绫道:“首座,我等也是该去接应师兄才好。”

“不错!”

又有仙人开口,乃是太华下宗之人,是五灵仙剑派的一位真传,在三年听道之后升入人仙,参与九玄论道,此时他背着一柄灵剑开口,道:“不以堂堂正正之手段来应对,便是施展大神通也是偷天换日这等卑劣手段,哪里有福地上宗气魄?”

“不必。”

陆玄卿眯了眯眸子:“纵是全去也杀不得那人,无用之功罢了。天余之所以为天余,正是因为他在杀道之外,一入红尘便不得出阵,这人神异我知晓一些,洪师兄和我讲过点。”

“我也没想到他藏着一招大神通,不过他终究只是人仙,自身没有大神通,用他人之神通终只有一击之力,且就让辟尘去撒撒火气,把其他五个石龙仙人打落再说。”

听得陆玄卿言,诸仙皆是面面相觑,心中有些微惊。

什么叫做杀道之外?

.......

远方天域,李辟尘化一道轻雷追击而走,那蛮横闯阵,一路上遇到不少仙魔神妖对垒,凡所阻挡在路,皆是拿着黄天大印就全部拍飞,又在途中分出七杀刀与清明葫芦,连杀两个石龙子,剩下一人惶惶而遁不知所踪,只前面天余子连续逃遁,至一面阴山之前,终于被黄天大印镇下。

然大印翻天,天余却只是吐血,本身并不落出红尘,李辟尘抬剑便舞,心中清静经运转,早已把怒火熄灭,看白羽伏龙剑出鞘,一剑穿肩,然仍旧只是出血而不死。

天余子虽然满身伤痕,但仍在大笑:“我乃杀道之外,你斩不得我,东皇再强,如今面对不死之身,又能如何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雷劈火烧皆无用,金光白锁压乾坤

“杀道之外?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李辟尘抬手祭起清明葫芦:“请宝贝转身!”

葫芦开口,当中喷出白光,此白光在天余子脖颈上一转,顿时喷出一道血线,然不过多时那血液消散,光雨灭尽,天余子头颅仍旧好端端的放在自己脖颈上。

李辟尘这一下被惊到,不曾想这天余子居然真的是不死之躯,连疑似神话中斩仙飞刀的清明葫芦都能挡住,这杀道之外四个字可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思考归思考,但手上不停,葫芦收起,转身便落下七杀刀来,李辟尘对着天余子脑门就丢过去,这七杀刀之前把张元极直接斩掉,此时爆出凶威,把天余子的眉心骨顿时贯穿。

然也就仅此而已了。

真灵仍旧不灭,身躯仍旧如初,只是眉心当中流出血来,瞬间又恢复原样,天余子心中有惊,虽然是杀道之外,但是连续看见李辟尘祭出这两个兵器,而且还都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便不由得有些心中惶惶。

“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宝物?”

东皇钟,七杀刀,清明葫芦,这若非自己是杀道之外,天余之子,还真的要被蹂躏至死方能罢休,但此时显然不成,这杀道之外护佑己身,即使是东皇钟落砸成肉泥,自己也能恢复过来。

李辟尘见七杀刀也铩羽而归,不由得沉吟起来,只过有五个呼吸,李辟尘祭起东皇钟,于是无数仙人虚影显化,带着众生齐齐动力,用金光白锁把天余子捆住。

手掌一招,阴山顿时崩塌,李辟尘一手坤卦一手艮卦,山岳如被兵器雕凿,很快化作一个斩首之台。

天余子被无数仙人幻影加上众生虚影拿金光白锁捆住,绑在斩首台上,这阵仗像极了西游记中孙猴子被压在斩仙台上的光景。

李辟尘眉心当中转出风火雷光,落在云霄化三灾道人,各持一宝,看李辟尘把手中二兵化去,抬手托起震仰盂。

“天余子!”

李辟尘一声高喝,震仰盂打下雷光,天余被雷劈中,此时火道人手中把离火煌炎镜一晃,顿时三昧真火洒下,而雷道人把手中定海神针铁一晃,顿时大水倾泄而出。

水火同炼,雷为交织,风道人见此情景,把那混元斗一拿,当中三团云气打落,要把天余子顶上一花磨去。

四大卦兵同时出手,天余子看见这情景,顿时心中骇然。

这倒不是惧怕自己死了跌出红尘,而是在对李辟尘所拥有的兵器骇然。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兵器,这用来对付我的宝物都已经有八个了!白羽伏龙剑,古琴,黄泥印,东皇钟,那古怪的杀猪刀,黑皮银莲的葫芦,再加上这个灰色的斗,紫黑色的盂,赤色的古镜,黑头白身的铁棍.......”

“狗改不了吃屎,猪改不了吃糠!该说太华山果然不愧是打铁的吗,这家伙出手就是八个神兵,而且全都是我看不穿的宝物,除了白羽伏龙剑之外,其他的显然都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这家伙.....怎么可能呢!一人握十宝,又有三个身外法身,即使是什么太上化身也有些忒胡扯了!”

天余子被雷劈火烧,水淹气磨,顶上一花虽然黯淡,但仍旧是那般模样,而肉身抗衡天灾,虽受伤不小,但就是不死,不落红尘。

李辟尘看四宝无效,便立刻再转,此时四道人另一只手各自一晃,看李辟尘拿起乾钟打天音,火道人祭起坤鼎震地律,雷道人把艮碗倒扣打玄黄,风道人把青霄白羽扇凭空一晃。

天地风山,四大威能再降,那天音震魂,地律斩魄,风刮骨山撼五脏六腑,天余子只觉得自己身躯内五精不固,清气不稳,四海乱颤,三火摇曳。

“这家伙怎么还有兵器!”

天余子彻底无语了,李辟尘一言不合又弄出四个兵器来,如此说已经有十四个至宝兵器在他手上,这随意一打就是各种威光降下,他天余子虽是杀道之外,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阴山石柱早就炸开,金光白锁压着天余子,此时的他倒真的像是神话中的孙猴子,天打雷劈皆无用,火烧刀斩亦无功!

“真是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又勾了地府的生死簿?这家伙比孙猴子还难对付。”

李辟尘看自己的法术都杀不得这家伙,天余子就像是个狗皮膏药,对于李辟尘来说并不强,但是就是弄不死。

弄不死,太华山被截去的气数就回不来,归在石龙山内,这算是一种无赖级别的战术了,而天余子被李辟尘捆在阴山上乱打的场景被其他阵内的仙人们看到,而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李辟尘出手无功。

天余子确实打不过李辟尘,但.....在红尘内打不死啊!

他截去了太华的气数,又用神通击落两位首座,如今拿了大好处,虽然被东皇按在山头上暴打,但他拿去的气数因为他本身不死故此不能被取回。

“啧。”

李辟尘皱着眉头,天余子此时受尽折磨,也算是厉害了,寻常仙人挨上一下就化光雨出阵,该回山吃瓜,他倒是硬抗到现在,虽然是杀道之外,拿了好处如无赖,但被打了半天,也算是祸福相依。

“既然打不死,气数拿不回来,那只好镇压,以免他再多生事端!”

李辟尘如此敲定主意,此时念头一转,东皇钟中,众生圣影拔起锁链,金光白锁压着天余子,将他直接拽入东皇钟内。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度人经的声音响起来,天余子被压在钟内,此时他看见东皇钟之内的世界,那是一片虚幻之影,众生落座,山河轮转,天上日月勾连,地上草木摇曳,又有仙魔神妖,天地圣贤,此时同在开口,念诵度人经。

这经文厉害,他自然知道,听到耳中如梦呓道语,天余子心中暗道,杀不得斩不掉,把自己镇压在此,但自己已经截去太华山一阵气数,这样至少能保石龙山不坠最后一位。

这也是下下之举措,太华山只需一阵气数,打落两个首座,这当中气数之大足以保证石龙不跌末位,故此开始天余已经做好了被镇压的准备。

“好在我石龙山还有一位石龙子脱困,其余几人的气数早已交在我手,只要后面两阵不与太华对上,这一次总该排到末三位去.......”

他如此想着,最后耳中传来众生诵经声,他闭上双目,长叹一声再也不能言语。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三圣说法言三山,成仙之刻生死证

远方雷雨两位首座遁来,李辟尘见李元心与楚端阳,立时上前与他们询问如何处置。

“我已把他镇压在钟内,连同那三十仙人同是如此,只不过这家伙斩不得杀不死,我们罗落出去的气数难以拿回来,只好压他于钟中,让他难以再生事端。”

李辟尘言罢,李元心点头:“之前之事我们已经看的清楚,雷劈火烧皆无用,水淹兵斩尽无功,这家伙确实是有古怪,天余天余,天之余子,亦是多余之人?”

李辟尘:“他之前自己言,称他自身乃是杀道之外,我使用多种法门皆无法斩他头颅,就如不死之身一般。”

楚端阳目光一动:“杀道之外,三山无名?”

“三山无名?”

李辟尘微微思量,忽然想起一事。

所谓三山,应当是蓬莱,瀛洲,方丈。

龙华境中,自己曾被龙皇传过一道大神通,此神通唤作【五仙印】。

这五仙印中所说五仙,既可能是修行中的五仙,也可能是太上八十一化中的五仙,具体是哪一种,自己是不知道的,龙皇亦没有明言。

可有一个共同点,即在五仙印中,每句口诀都提到了三山。

鬼仙难入蓬瀛,三山无名。

人仙阴阳不移,三山有形。

神仙红尘不染,三山得安。

地仙其气不改,三山无隘。

天仙三清存身,三山为顶。

三山,叶缘曾经说明,是幽冥中的三座大岛,更是神话传说中的海上三仙山。

龙皇传过此法,五仙印的威能听起来无比厉害,对上哪个仙人便念诵对应口诀,中五仙印者打去顶上道花,斩去半身气数,落其法而断其性命,握其根基于手掌之内,可使之气数勾连自身,替换劫难。

然!

此法对五仙之外者并无功效!

即超脱五仙之类,似龙族修行阴阳六气,虽统妖却非妖,实乃天地神兽,便离五仙,即与五仙无关。

神道不入五仙,魔道乃是仙人魔胎,此二道亦无关联!

先天神圣乃是天生地养,如那青猿,如那金翅大鹏,境界对于他们来说只能换算而不能套用,故此亦无用!

且!

还有一点,即此法施展之时,要以本身之气数抵抗对方之气数,高于对方则能施展,若是低于对方,则要遭受反噬。

如此一来,这招数似乎也就十分鸡肋,龙皇也说,这是一种挡灾的招数。

所以李辟尘一直把此法雪藏不曾动用,况且这是一招大神通!

大神通,这东西在达到神仙之前,用一次可就没有了,等于是生死关头用的大招,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但就算到了神仙,别人的神通终究是别人的,自己有自己的大神通。

而这是龙皇赐下的神通妙法,威力之强恐怕并非自己可以承受,而自龙华闭幕,自己来到论道之中,也从没有遇到过要施展五仙印的危难之景,故此这大神通一直不曾拿出,也就没有人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招。

但此时,至关重要的不是五仙印,而是五仙印中所说的口诀,其中五仙之言都提到了三山之事。

想到此处,李辟尘便是确问:“所谓三山,可是幽冥传说中的三山?是那蓬莱,瀛洲,方丈?”

“不错,三山无名,不在计较之中,为杀生之外,即不死之人也。”

楚端阳看了一眼东皇钟,虽然看不见天余子,但在目光中仍旧浮现出他朦胧的模样。

“真的有这种人存在?还是回去问一问陆首座再说。”

他话语之中颇多疑问,李元心对此也不了解,直道:“端阳师弟,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过去听闻雨尊说过一二,你知道,成首座之时会被大尊亲召,当时只是隐隐听得陈汤大尊提点些许,三山即记载仙人名讳之处,既已成仙,三山当然有名,但是亦有很多无名者,不在三山知晓之内,这当中有一种,就是杀道之外。”

“生来杀道之外,成仙虽是人仙之道,人仙之法,人仙之威,但在三山之中却有仙光而无名,不入蓬瀛反归方丈,故以鬼仙记之。”

“此类之人成仙,幽冥不取,即在阳世记为人仙,阴世记为鬼仙。”

李元心听得一愣,便道:“这有些玄乎了,幽冥海不会来艄公抓人?三山无名而有仙光,故记于鬼仙,不是必然要被艄公拿去的吗?”

“我也说了,他在阳世为人仙,阴世为鬼仙,但他既然不死,幽冥如何抓人?因他终究还是阳世人仙啊,从没有艄公来抓仙人的规矩。”

楚端阳开口:“不论阴世还是阳世,此人都是‘仙’,一成仙而阴阳永证,且三山不记名,杀道不入,我本以为这种人不可能存在,不料这天余子就是这样的人啊。”

李辟尘听得大为讶异,叶缘口中之事多为蓬莱恶鬼所说,但那位终究并非幽冥的公职人员,而是外来的太上,天尊是否承认于他还不晓得,此时听得楚端阳说的事情,便是有些来了兴趣。

“楚师兄,这三山记名,可是对我们有什么不利之处?”

李辟尘开口询问,毕竟这三山除名太像是生死簿了,可若真的是生死簿,那岂不是在上面勾下一笔,自己就要完蛋?

幽冥海并非地府,艄公也并非阴差,渡鬼而非抓鬼,这本就是大不一样。

楚端阳摇头:“没有不利,其他事情我要询问陆首座确认,但这个我倒是能回答你的。”

“你成仙之后,名讳记在蓬莱,不成仙之前,名讳记在瀛洲,至于方丈,则是无名之所,即鬼仙刻印仙光之处,因为鬼仙不入蓬瀛。”

“成仙之时,气分三道,一归天意,一归魔劫,最后一道化入幽冥,你若是成仙,则那道灵光刻印蓬莱山,化你名讳,你若死了,这名讳也就没了。”

“而三山也只映照名讳而已,艄公入三山而观阳世,能看诸人名讳故才能去阳世降鬼,便是抹掉了你的名字也没什么,因为不过瞬息又会出现,即使三山被砸了,那些名字仍旧会飘荡在幽冥大海,这只是一个记载罢了,表示世上有你这么个人。”

“阴阳相对,阳世为实阴间必然为虚幻,故就是如此。”

这么一说,李辟尘便明白了,这三山名讳就和那些证件似的,有这么个证件,表示你有这个职业,若是证件丢了,机械的档案之中也存在着记录,哪怕机械也坏了,但是这个东西确确实实出现在世界上过,不可磨灭。

就是个花名册,没有其他用处,而且还有很多人不入三山,说到底,三山对于仙人的记载极其不全,对于凡人,倒是一查一个准。

所以天余子说白了就是三山看不到他的名字,杀道不入,又因为人仙与鬼仙同体,阴阳混然,不在蓬莱亦不在瀛洲,灵光化在方丈,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反倒让他成了不死之躯。

难怪叫天余子,确实是老天都不收的人啊。

第七百一十三章 前尘:九玄论道第八阵

三圣落回太华群仙之所,楚端阳把疑问告知陆玄卿。

陆玄卿道:

“世分生死之道,有人生而无名,有人死而无讳,有人非生非死,也有人既为生亦为死。”

“此四类人在三山无名,还有四类人,既成仙也入魔者不记,无心无情无欲者不记,本为幽冥中人不记,非此世之人不记。”

她细细言:

“前四者先天而斥三山,后四者后天而被三山所斥,此八类生灵之后,再算一位,共成九数。”

“梦中由生化死,由死化生者不记。”

陆玄卿开口,为诸仙解释此秘,上宗仙人们面面相觑,下宗几位仙家同样摸不着头脑。

“敢问首座。”

五灵仙剑派的那位剑修真传又开口:“弟子不解,这前八类都好理解,可这第九类又是什么意思?”

“人在梦中本就生死不记,难道与幽冥大海还有瓜葛?”

他把问题言出,陆玄卿道:“梦本虚幻,这里指的是梦中所见生灵,因由心造,故非活物,因此不记,即所有虚幻之生灵皆不记。”

那真传听得,才是恍然,而楚端阳道:“我听陈汤大尊说过些许,鬼仙不是也在三山无名,为何首座此言,九类倒是没有了鬼仙?”

“怎么没有?”

陆玄卿开口轻笑:“鬼仙者生前有名,死后无讳,正对第二类人灵,故此华光刻入方丈,不入蓬瀛。”

楚端阳问:“既然如此说来,天余子应对第四类既为生也为死,成仙之后在阳为人仙,在幽冥便为鬼仙。”

“此九类人皆是古怪奇异,天余子被东皇钟所压,再不得兴风作浪,但在三界红尘之中又杀不掉他,那些气数回不来,也只能作罢。”

陆玄卿对李辟尘开口,后者点头:“是,如首座所言,杀不掉便出不得阵,只能镇压,别无他法。”

石龙山一波反打得了手,此时太华诸仙无话,第七阵将要过去,且看其余大阵比斗也都快分出胜负,更无人前来找太华的麻烦。

虽然太华山两位首座落出红尘,但诸人最忌惮的那人还留着,自然不敢胡乱出手。

可红尘境内气数更替,太华山落两位首座,气数大降,之前得多少气数此时尽数失了去,再加上前几阵中,风脉首座战心较重,在第二阵中“人头”不少,此时也都尽数丢了。

……

黄世境内群山更替,清净法天之上太华从三十一天落下三重天,掌教归到第二十八重天去,而其余诸地仙则是落在第二十七重天。

“第七阵也将结束,是该化入第八阵了!”

“论道将闭,还有两阵便已终止。”

“匆匆岁月,一晃而过,念心,云原过去多少年了?”

太真山吕道公与吴公互相言语,徐念心对吕道公道:

“回地祖,九十七年,差三载便是百年。”

吕道公抚摸白须:“又是一个百年啊,此一百年却能决定三千年之走向,一个千年十个百年,一个百年则是十个十年。”

“岁月如沙砾,百十堆砌,日日不停,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成山海。”

老人发出慨叹,吴公开口:“又多活了百年,又看了一次论道,可以啦,寻常地仙万年不过见三次,能用续命之术再接三千年也不过看四次罢了,你都活了接近两万岁了,该看够了。”

吕道公笑着摇头:“看不够,看不够!”

“仙人遨游于山海乾坤,一处名山便有一位仙人,每一个踏入修行之道的人都是道友。”

“后辈如璀璨的光划过夜幕,告诉那往古的浑沦之神,我们曾经来过这里,我们就在这里。”

“活的越久,看的越多,就越是看不够,人们都说红尘绚烂,让人流连忘返,但青尘难道就不让人着迷吗?”

吕道公爽朗的笑起来,声音震动三十三天,而吴公同样在笑,徐念心……也在笑。

“若是青尘不令人着迷,为何天下的人都希望成仙?真的只是为了长生吗?长生只是一个梦,在梦中见到的风景,才是最令人难忘的。”

“看不够,再让我活一万年,我也看不够啊。”

这音传过了乾坤诸天,落在无数地境高手的耳中,于是许多人都开始回忆起来,自己最初踏入道途的时候,又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个心情?

这么一想,许多地仙却是愣住了,他们活的太久远,已经忘记了最初的本心。

是为了长生吗?

是的,但其他的又因为什么呢?

……

“我……踏入仙途,七岁学道,明理入山,最初为的,是羡慕,因为仙人那么逍遥自在……想来仙人欢乐,可看那山河壮丽,我却如笼中之鸟不得出,可至仙山之后,方明仙人亦有苦……”

这是太白山一位地仙的呓语。

.......

“我十岁时,穷苦不堪,家中无炊,常与野狗争食……最初……为的是一口饱饭……不再颠沛流离……有朝一日也能如庙堂书生,得白袍而授……如今,两千年春秋眨眼而过……”

这是太华山雨尊陈汤的声音。

........

“老朽九岁修行,初,家中长辈告诫,成仙便是人上之人,光宗耀祖,比当官还要威风……可入山才晓得,仙凡有隘,何以强求,仙不见凡,凡不染仙,百年白骨入泉下,乾坤已是三代人,这又和光宗耀祖有什么关系?”

“可笑至极,苍雨入海,那便已是沧海,又如何能回到天上?”

“至百二十年归乡,家中亲朋已尽故去,那些顽童与我也同为一祖,但我见之,却如陌生之辈……”

这是白衡山苍天公的声音。

........

“老夫六十得人点化,初入道途,半截身子已入黄土,本也没想过修行多高,就是为了看看修行路中的风景而已,没想到,造化无常,老夫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也成地仙之身,上知天理,如今……一甲子又算的了什么……”

这是太微山王圣羲真人的声音。

........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自幼被师父扶养长大,自我有记起,师父永远是那么苍老,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作我的师父……直到后来,他羽化而去,我才明白,师父也会死的,仙也并非永生……”

这是天柱山一位地仙的声音。

.........

“我弱冠入道,初时愚钝,如痴傻呆人,性格懦弱,故常遭师兄弟耻笑。练功之时,每每花三倍功夫与旁人,后来仅以一个字为坚持,千年转过,化地仙之身,此字曰之恒……”

这是太虚山第五观主人的声音。

.........

“我本一将被杀头之官,因为得罪朝廷大员而将问斩,至那日,法场之上得侠人解救,拜其为师,一路跟随修行,后师父故去,我却机缘巧合得至仙山,被大真人看重,带我修持……如今转过五千年云烟,也看尽世间繁华绚烂……”

这是太伤山文法宫主人的声音。

..........

“我本人间一盗匪,年有而立,聚金银无数,后与红尘中遇一女仙,我初时不知她是仙家,盗她簪子,却不料反遭她戏弄。她擒我三次,放我三次,至第四次我再遇她,便问为何她不杀我,她却说我虽有盗窃之事,却无害人之心……”

“我得她提点,拜她为师,散尽金银,一路修行至此,若没有当年那件事……诶,岁月无情,斯人已逝,我最初,就只是为了她啊……”

这是太伤山绛霄真人的声音。

…………

“我本为山中采玉之人,年过四十而无家室,风雨劳作,身染恶疾……有幸,偶得仙人授法,让我拜入山中……”

“入仙门,凡尘五难去其二,这生老病死苦,一瞬间似乎变得遥远了起来……”

这是石龙山玉泉真人的声音。

…………

“我本闹市之乞儿,被人以金抛面而虐,拾时遭野狗般讥讽,得遇道人,带我修行,可我不喜他之做派,既然修行,为何不杀尽曾经仇者……”

这是魔道黄云老祖的声音。

..........

“我本凡尘乐师,与一姑娘互有倾心,本已定终生,然天意弄人……她被恶徒所侮投江而死,我闻此事几欲癫狂,方看清此世黑恶。十年后,我魔法有成,那一日天降大雨,我杀尽十城之人为她陪葬,至千里不闻鸡鸣,大地尽是白骨……”

这是黑莲法圣的声音。

…………

“我本人间一屠户子,见父日日杀猪,血如瀑涌,不以为惧,反以为喜,至一日我心中生念,猪是活物可杀吃,人也为活物不是亦可杀吃?于是我杀母弑父,又斩无数亲邻,至被魔道高人收留,我学有成,再杀师父……”

这是疯魔道人的声音。

...........

“我本一小小山神,因为治理山洪有功,救百姓于危难,故被上神看中,一千年懵懂跟随,得授十山之地治理,然却还没有一山之地治理的好,我问上神,上神却言,天下不能兼顾,神虽知庇佑,但若有不成之地,便随它去吧……”

这是烈山大庭上神的声音。

..........

他们回忆起了往昔,一刹那似乎经过了数千年回到了过去,那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故人与同伴的容颜伴随着欢声笑语,苦乐之言,地仙们突然发现,数千年过去,他们对自己的过往,居然开始变得有些记不清了。

到底是记不清了,还是不记得最初入道的心了呢?

不论是善是恶,懂得越多,丢掉的纯粹也就越多。

他们在沉思,而就在此时,法天化身悄然而至,宣布了地七阵的终结。

“第七阵……组真,毕!第八阵……前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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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八世太上铸此身,玉尘风里化仙人(零)了风尘

“尘埃落世,十年成百,百年聚千,千年化万.......沙尘一粒渺渺无影,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却能成山海之姿,然在那山海之内,又如何能寻到最初的那一粒沙子呢?”

“过去岁月曰前,前时之闻,前人之述,前知之万世,前事之不忘。”

“世俗乾坤曰尘,滚滚红尘,荡荡黄尘,浩浩青尘,凡有生灵居处皆可称尘。”

“尘埃自高天飘落,坠于大地苍茫,便成隔世之事,待那千百年后再回首,可还记得曾经那少年模样?”

“或是懵懂蹒跚,或是鲜衣怒马,或是死中求活,或是与野狗争食,又或是.....大梦初醒?”

法天化身的声音渺渺,它行于三界之内,诸仙此时皆停止争斗辩论,静静听着它的言语。

“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有人叹息,却又是在笑。

这第八阵悄然而来,却挟带着无上的威势。

“请太伤山无相道人退,请太白山无相道人起!”

话音落下,云原之上,同样有拂尘交替,同样有道人互相颔首。

那太白山的无相道人轻抖拂尘,于是苍茫之内落下尘土,诸仙抬头,眼中岁月流转,那乍是一看,却见得四面八方,凡有青木皆化黄尘,枯荣生死轮转不休。

所有的仙圣皆被投入尘埃之中,他们的双目闭上,在这一刻,似乎穿越了千百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过去。

大世寂静,李辟尘转过头去,看四面八方,不论是首座还是旁人,亦或是上宗下宗的仙人们,此时都如同羽化飞升一般,肉身驻留尘世之中不得出,双眸紧闭,神态不一。

茫茫之界,滚滚红尘落。

李辟尘的身躯外,有无数尘埃汇来,它们要把李辟尘包裹,让李辟尘也回到过去的岁月之中。

然而变故出现了。

那些尘埃汇聚,却无法贴近李辟尘的身躯,那清静经运转起来,不染半点纤尘,于是那些尘埃盘旋于身外,化作阴阳太极之鱼儿,正是此时,似乎在冥冥之中引动了什么。

不在此世之人,不落此世之尘。

前尘的法开始造化,那些尘埃汇聚,化出八尊尘埃虚影,他们突然的出现在四面八方,而李辟尘的身下自主化出八卦,就是这一瞬间,李辟尘的眼中升起无尽的光阴岁月。

八位尘埃所化之人各立一卦之上。

八位尘埃人俱都无面目,然而衣衫穿着,身材之姿皆不相同。

“前尘,与自己过去之影论道,若是败,则得法天点醒,但如此便算出局……”

天外的声音隆隆而来,但法天似乎没有看到李辟尘这里的变化,其他的仙圣都落在尘埃,唯独李辟尘在尘埃之外看尘埃。

过去之身?

李辟尘听着法天的声音,心中思量。

“与过去之身论道,此过去之身为前尘倒影,刻于岁月长河之内。”

“胜之过去,便为放下,若是放下,前路可期。”

法天言语落。

李辟尘则是转头看向那八位尘埃人。

法天并不知道这里的变化。

自己似乎遇到了什么奇怪的情景。

如果是过去之影,那么出现的应该是那些钢铁丛林内的自己,再不对,也该是入剑囚谷时的自己,双目瞎了的自己,浑身法力被封去的自己,三入红尘的自己。

绝对不会是这八个奇怪的人。

“你们……”

这八个影子并不是李辟尘的过去身,李辟尘看着这八人,忽然之间,发现有一个尘埃之影极其的熟悉。

李辟尘的瞳孔骤然睁大。

“龙伯……巨人。”

于离位之上,那庞大的身影静静站立,不发一言,而面目早已经被抹去。

八卦八影,此时法天的声音彻底灭去,而这八卦尘埃突然震动,李辟尘看见首出一位,在艮卦之上有人向前踏步而出!

那是一尊高大的身影,同时带着一种玄奥难知的气息!

八尘埃之影不动时,李辟尘难以觉察,但一旦动作了,那种气息瞬间就被捕捉到。

这种伟力让人心中惊骇难语,而李辟尘突然感觉到有些熟悉!

太上!

毫无疑问,这第一位踏出来的尘埃人是一位太上化身!

这并不是探知,而是猛然浮现,李辟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只是看了他一眼,心中便如明镜一般,确认了他的身份。

没有滔天的压迫感,亦没有那种恢弘不可敌的气势。

这个尘埃人走出来,身上的衣衫服饰也渐渐变得清晰。

“碧水白石铸此身,不同天羽混仙尘。”

“忽闻风起苍茫志,愿化乾坤万里春。”

那人开口,声音隆隆,诵出诗来,李辟尘与他对面,此人身披青墨之衣,背悬三尊木轮,上有桃花生发,那两袖长而落地,上覆碧青之羽,似藏青蛇白龙于其中。

李辟尘感受到它的强大,而就在此时,眼中忽然乍起光阴轮转,李辟尘的四周景色变化,无数尘埃汇聚,化作山海迭起,这青墨仙人站立一处山石之上,那春秋如梦匆匆过,桃花开谢不知凡多。

此人站立大岳之巅而不动,与李辟尘隔山海相望。

“尘埃聚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化作山海,天仙一世不过十万年,连山海汇成都看不到,我问你,这算是长生吗?”

李辟尘抬头看他,此时山岳忽然崩塌,自己所在的位置露出青玉台阶,上有九十九层,而在最顶端,便是这位青墨衣衫的古老仙人。

“走上来!”

他开口,声音宏大,李辟尘知道他是太上,此时心中升起一种惊人的猜测。

龙伯巨人居于八尘埃之影内,位在离卦,为阴中光明。

而龙伯巨人应该是太古时代的“混元”。

那么剩下的七个人呢?!

“青墨仙人是太上,龙伯也是太上,其余的人.....难道也是太上?”

李辟尘心中涌起明悟,自己没有照见自己的前尘,反而引动了.....“混元”的前尘吗?!

李辟尘抬头,对着那人呼喊。

“你的名讳!”

声音高渺,台上那人没有面目,但低下头来,“望”向李辟尘。

“碧水白石,红尘为染!”

“我唤——了风尘。”

第七百一十五章 元来尘世如此(了风尘)

了风尘的声音宏大,李辟尘问了名字,不再做其他询问,看着身前的台阶,一步便落了上去。

轰——

只是一步,李辟尘忽然感觉十万大山临肩头,沉重的压力镇得人无法喘气。

玉石台上尘埃满布,李辟尘向着上面再踏出一步,而那种压力则更进一步。

“尘埃如尘世,你看看,背负了太多,以至于连步伐都迈不开了,这样还能被称为仙人吗?”

了风尘开口,那青衫长袖中升起云烟:“仙人脱离凡世而去,本当自在,你却为自己带上枷锁镣铐,你再看看,你踏在尘埃之中,那一步落下,玉石台上的尘埃灭去一步方圆,但其余之地,尘埃依旧留在。”

李辟尘不和他说话,再踏出一步,同时手中升起风法,对着玉石台一扫,顿时那台上的尘土都被风吹去。

然而随着步伐的迈开,玉石台越来越高,尘埃也越来越厚,李辟尘身上背负的压力也越来越沉重。

“大道如山,山本尘聚,你若放下一切,便可如我一般立登山海之巅。”

了风尘仍在言语,李辟尘摇头不答。

步伐仍旧攀登,李辟尘头顶上浮现出东皇钟来,然而正是此时,东皇钟出,忽然那山岳之伟力更甚原本,李辟尘一只腿几乎单膝跪了下去,而了风尘看见这副光景,便开口了。

“为众生求仁义,终为众生所拖累,道在此,九十九天阶,何来尘埃尽扫?”

他双手一挥,袖中云烟化一面古筝,他十指轻动,便开始弹奏了起来。

山海随着古筝之声而动,李辟尘呼出口气,站起身来,此时立身与二十七阶上,便笑:“二十七乃阳起之数,好数字。”

“阳起之数,你把自己比作太阳吗?”

了风尘开口,李辟尘问他:“你与我道不同,你是第几世的混元?”

一声古筝响彻,了风尘言:

“你上一世。”

音震红尘,李辟尘豁然抬首:“在第七洞天内留下八卦的就是你吗?”

“不错,我已逝去,留八卦于洞天之内,留待有缘人前来取去,再化一世混元。”

了风尘开言:

“我已逝去五千年。”

五千年。

五千年前,天辰化镇岳。

李辟尘开口:“原来你已经逝去如此之久。”

能留法于洞天之内,被道圣看护,那必然是一位天仙了。

“你愿为众生开道,为众生求仁义,为众生化圣人,那如此依托众生,最终必为众生所累,枷锁镣铐不是旁人给你,在你踏上此台阶时,尘埃之内聚尘埃,把一世红尘挑在肩上,你还妄想能走到最后吗?还是刚刚的话,你的道,要不得。”

了风尘言罢。

“我为众生求仁义,为众生开大道,前面没有人做过,我如何做不得?哪怕前面有人做过,你又怎么知道我成不了?”

李辟尘言罢。

“你如今站在第二十七阶上,阳之初始,然你自身并非太阳,没有那种光与炽烈,还妄想照耀众生?事实上,你连那些尘埃都无法扫得干净。”

了风尘言罢。

“既然你不认同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我,但是我仍旧在此,一意孤行,亦或是执念深重,我本凡尘之中来,本也不管红尘事,苦乐哀愁与我何干?只是生死在此,世人若生,应当知晓何为生,世人若死,也当明白为何而死。”

李辟尘言罢。

“你如此说了这么多,终究还是道不同。”

了风尘言罢。

二人互相而谈。

了风尘言:

“你说入世,我倒要看看,你背着这千万大山,无尽尘土,又能在这玉石台上走过多远。”

李辟尘言:

“这玉石台上尘埃已有千年未扫,也罢,我在这里,便也为你作一件善事。”

李辟尘这么说着,手中化出一柄扫帚。

站立二十七阶上,李辟尘开始扫清尘埃,那一点一点,看尘土汇聚,渐渐被堆积成小丘,李辟尘手中的扫帚挥动,那些尘土堆积两旁,而步伐也在一点一点的向上迈去。

了风尘就这么注视着李辟尘。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一步一步,连动也如此沉重滞涩,李辟尘的头上悬着大钟,时刻在震响,那声音悠扬,而手中的扫帚不停,就这么扫着,扫着.......

一步一步,心坚逾铁,哪怕身躯已难以再承受重量,足仍旧不敢停歇。

“仙人求逍遥,你如此一步一步的行走,何等沉重?”

了风尘开口:

“为自己带上枷锁,为自己困上镣铐,为自己披上山海之衣,人间尘埃无数,扫尽玉台岂能扫尽天下?”

李辟尘踏在第三十六阶上,此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了风尘。

“青尘不扫,如何扫红尘?”

“何解?”

了风尘询问。

“青尘为仙心,红尘为凡心,仙心不蒙昧,才能用仙心看人心,青尘不扫何以扫红尘?正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辟尘笑:“你是天仙,看的太远,我是人仙,只能看见身前的一点点地方,但我若是连这一点点的地方都无法弄好,如何再去看向远方?”

“不过,你是天仙,可你生来就是天仙吗?”

了风尘微微一愣。

“哪怕是先天神圣,也要修持才行吧?”

李辟尘笑了笑,手中的扫帚仍旧在动。

时间轮转,光阴寂去。

扫帚在动,人已经一步一步的登临而上。

与最初的不同,李辟尘渐渐的居然感受不到压力,在突破第四十九阶的时候,手脚都开始变得轻快起来。

了风尘没有再说过话。

.........

李辟尘登阶而上,至第八十一阶时,眼中的光景变化,了风尘化作一个童子,他跪坐在青石大殿内的地上,前面站着一个仙人。

仙人拿着戒尺,如庙堂儒生,对着了风尘呵斥。

【“闲来无事,去沾染甚么红尘?你在人间行法,救人又如何,自己可得半点功果?”】

【“既不得功果,去做这些闲事作甚!”】

那仙人瞪着眼睛,了风尘跪在地上不说话,李辟尘抬着扫帚,此时摇摇头。

“仙者,长生迁去也,不染红尘,实则是畏惧红尘,若是真的心有坚定,便是灵台不染,又何必如此胆怯?”

声音渺渺,然而那个仙人突然抬头,神色惊疑不定,对着四面八方怒喝:“做什么!何方无礼之徒,敢偷窥贫道!”

他对着空炁呵斥,李辟尘顿时愣住。

童子模样的了风尘抬起头,只是一眼,他就注视到了处在大殿角落的李辟尘。

他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

原来如此,这是了风尘的过去光景,既是前尘,那么前尘之中看前尘,自然也是可以的。

在一定程度上回溯了岁月吗?

该说不愧是天仙吗?

李辟尘笑了笑,对着虚无迈出一步,那仙人仍旧如狂躁的野狗,李辟尘经过他身边,对着他踹了一脚。

于是那仙人砰的飞出大殿,摔在地上。

了风尘笑起来,李辟尘也笑起来,声音没有持续多久,下个瞬间,这古怪的景色顿时全部消失,而下一瞬间,李辟尘抬起头来,看见前面放置的青土。

了风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而自己已经登临过了九十九台阶,上到了山海之巅。

青土之上,留着一片尘埃。

尘埃之上,有一朵桃花放置

李辟尘把那青尘托起,桃花拾去,再挥动扫帚,把那一片山巅的尘埃都尽数扫去。

“前辈,一路走好。”

.......

清风吹过山海,被那扫帚舞起。

浩荡而又高渺,桃花浮浪,当中带着一道古筝的声音,渐行渐远。

第七百一十六章 元来尘世如此(斩红尘)

艮卦的那位尘埃之影散去,留下一片青尘,一朵桃花。

山海之巅,李辟尘身下浮出八卦之影,坎卦的尘埃之人踏步而出,那当中笑声朗朗,带着无尽的肆意与洒脱。

“两脚任从行处来,一灵常与气相随!”

“有时四大熏熏醉,借问青天我是谁!”

那尘埃之影身后负三柄仙剑,手中提两盏酒壶,腰间挂一段竹简,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破烂道袍,头上扎个簪子,但却又不理顺,看上去凌乱无比。

同样不留面目,李辟尘看向他,此时直言:

“太上何名?”

话音落,那负剑之仙开口,其言大笑:“御剑乘风归苍茫,青云之上气荡荡;风中枕宿前世恍,笑看飞雪落凝霜。”

“仙家之名早已忘,世人称我青云仙。”

声音朗朗带着不羁,青云仙指向李辟尘:“上一个家伙死了,他不得道,五千年修持,五千年逝去,刚好一个万年轮转,但那家伙不懂得青尘红尘之道理,你用扫帚把他的尘世扫尽,你那话说的也不错,不入红尘因为惧怕红尘!”

“正如这漫世尘埃遮人双目,你三入红尘懂得这个道理,而我更懂得这个道理,因为我六入红尘!”

“一入红尘便杀一魔,一入红尘便斩一心,我乃世上青云之仙,赤脚而来,狂笑而去,谁言天下没有傲然之生?”

“我以一剑斩红尘——!”

他的话语带着半点疯癫,半点痴狂,半点潇洒,半点傲气。

李辟尘听着他的话,目光移动到他背上的古剑中,忽的一顿。

当中一柄,上面写的是青云。

青云剑!

青云仙!

“你是......”

曾经在花山集,遇到一位皮影人,阴虚阳实弄木匣,铜板叮当如珠雨。

那皮影戏正是《青云剑》。

......

【原来是皮影戏啊。】

【小道爷没有看过吗,这是青云剑啊。】

【青云仙人出来咯!】

......

“你也是....你也是!”

“缘啊,妙不可言!”

李辟尘笑起来,此时身侧光景变幻,一道长街如龙,青云仙人背上三柄长剑忽然出鞘,当中一柄刻有青云二字,左侧一柄上映青天二字,右侧一柄上刻青山二字。

青云剑,青天剑,青山剑。

他把那两盏酒壶抓起,当中一条铁索捆缚,这两酒壶就如雷球一般被取起,又似流星双锤,他那三柄剑在天上舞动,看他把铁索向背上一压,两酒壶自两臂肩膀垂落,手中拿起一柄仙剑就开始舞起。

剑啸仙吟,风雨雷音!

“我已逝去两万年!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云仙拿起酒壶,对着自己的口就灌下,那透明的水花洒落衣袍,他抹了一把,而后把另一个酒壶丢向李辟尘。

“来,你来接我三剑!”

他双手并指,那三柄青剑挥舞而来,当中发出嗡嗡鸣颤。

“你说你为众生求仁义,你说你为众生开大道,你说你为众生扫红尘,那你敢不敢接我三剑!”

声音朗朗,李辟尘饮下酒水,明光洒落,又把酒壶丢回,便开口笑道:“莫说三剑,便是三千剑又如何?”

“好!”

青云仙大笑,此时三剑之上俱都升起一道混元之气,正如李辟尘用混元气来施展擎天印,在青云仙手里,混元气化作混元三剑。

“我有一剑,倒海搬天!”

“剑来——!”

青云仙人两指一并,此时尘埃皆起,看长街自头至尾,地上一沙一尘皆升天,转眼之间便化万千神剑。

两指一点,张口一喝,天地皆惊,若说为何,但看那.....万剑朝宗!

“这才是剑仙风采!”

李辟尘看见这一幕,那万事万法,三万丈尘埃荡荡,当中生灭剑意,只是一言,看那漫天皆为剑影,只是一言,便向整个人间借剑。

三万尘埃迭起如滚滚浪潮,三万剑啸震撼乾坤天地。

剑开青山,剑断青天,剑斩青云。

李辟尘被三万仙剑穿身,只是刹那,身躯化作一尊白骨留存。

血肉尽数被斩灭,混元一气萦绕,那空洞的眼窝中升起烈火,而青云仙人哈哈大笑,狂放的饮下一壶浊酒。

两指一起,又听得他一道言语。

“千重劫,百世难!”

“剑林——起!”

“剑山——起!”

“剑海——起!”

一言落罢,地上尘埃再化万剑,此时如丛林簇拥,化剑山剑海,李辟尘所化的白骨居于剑山剑海剑林之中,肉身上丝丝血肉倒挂,头上东皇钟在震荡,发出平稳但有力的钟响。

白骨开口,双目中烈火萦绕。

万剑震颤,这是阻道之剑。

“前辈也不认同我。”

李辟尘的声音清平,而青云仙人大笑:

“你要强入红尘就是这个下场。”

“我是在提点你!凡间有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以为这只是一句说士子风流的话吗?这其实是一句道语!”

“花便是红尘,叶便是世间,仙从红尘中走过,但不得沾半点尘埃!我六入红尘,看的比你要远的多了,若是沾染了尘埃,则道心有难!”

“红尘太重!凡人能挑起红尘,但仙人挑不起来!因为道不同!人间就如你现在走过的剑山剑海,利刃太多,能从剑尖上越过,为什么要在剑海中硬扛?”

李辟尘的下颚骨开合,发出沙哑的声音。

“前尘阻路,你们都是太上,然而都在此地为我设卡,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是危难在前,一避再避,又如何能直面道心?”

“妥协,是人自己最大的敌人!前辈乃是千古剑仙,为何会说出这种愚钝道理?”

“前辈也曾行走人间,惩恶扬善,前辈也是太上化身!”

“但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

李辟尘所化的白骨动了,那些剑林铿锵,剑山隆隆,剑海发出吟啸,然而白骨扛着万剑而走,哪怕身中数剑也不得退后半步。

砰!

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白骨。

一头妖魔从剑山之中探出头来。

同时还有五只妖魔一并出现。

六只妖魔形态各异,青云仙人负手而立:

“你知道吗,我曾经杀过六只妖魔,此事被凡人记下,当作神话流传,化作皮影,也就是你曾经看过的那戏《青云剑》。”

“那六只妖魔,第一只唤‘悟生’,它每一日都喜欢抓一人,与此人辩论生命之意义,如果辩不过它,便要吃了人。”

“那第二只唤‘夕死’,它每一日在夕阳落下的时刻便会死去,但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复苏,一旦死了就会作乱,但是活着的时候反而是祥瑞之物。”

“那第三只唤‘喧耳’,它每一日都要倾听天下人的声音,如果当中有斥责他的,他便飞过去把那人吃掉,如果有歌颂他的,他便会欢快的跳起舞蹈。”

“那第四只唤‘朱目’,它每一日都望着远方的天域,如果看见有美貌的女子和男子就吃掉,如果是丑恶的人就把他们打死。”

“那第五只唤‘糊口’,它每一日都要吃掉一座大山,但无论怎么吃都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于是他开始吃人,一日要吃一万人,但他还觉得不够,于是操纵了王朝,让过去的一位王者为他进贡。”

“那第六只唤‘香鼻’,它每一日都要闻一闻天下的味道,如果今日天下很美好,他就会去大肆杀戮,吞吃血肉,如果天下民不聊生,他就不会出现在人间,而是厌恶的酣睡。”

青云仙开口:“这六只妖魔,就是天下六欲所生的恶兽,杀了六只妖魔,天下就再也没有恶欲,我当年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下山去,不染红尘,我所为的,只是杀了这六只妖魔而已。”

“匆匆过客,走过红尘,降妖除魔,但又如何呢?千年转过,人总是不吸取自己的教训,六欲虽死,但六欲也生,只要生灵活着,就不可能摒弃六欲。”

青云仙人大笑:“你看,这六只妖魔来找你了,他们是尘埃化生,他们是六欲本相,你也有欲,纵化白骨也要渡世,这是欲。”

“真灵与魂魄之界,虽非肉身真体,但那痛楚与真正刮骨斩肉相当。”

“我六入红尘,片尘不染,你强染红尘,并非仙入红尘之正道!”

他抬起一手,当中化出一剑。

“我这便帮你,再斩了你!”

剑啸天地,光阴飞隐,李辟尘所化的白骨硬抗了这一剑,至那身躯骨裂,下方剑山皆崩。

然而这一剑劈去,一剑入骨却无法拔出,青云仙人微微一怔,此时李辟尘那白骨五指探出,抓住青云剑刃。

“入世道,出世道,出世斩入世,可斩不断,理还乱。”

“正如过去有人教训我那般,人不入高天,怎么知道天之高渺?人不如大海,怎么知道海中浩瀚?”

“出世之人不入世,如何能再出世?前辈说自己六入红尘,但事实上,也仍旧是在惧怕红尘,您又如何能去笑话了风尘前辈呢?”

“前辈,你的剑软了,你斩不了我。”

声音平缓,正是此是,一声钟响震彻乾坤,更是传遍长街。

东皇钟下,无数双手同时显化,握住了那青云剑。

.......

光阴流转,青云仙人举目看去,忽然见到一副光景。

孩子们围绕在小贩的身边,而小贩摩弄木匣,当中显化一副光景,那是皮影人在开口,在对垒,在舞动兵器。

而后,有一个皮影人出来了,那些少年少女孩童们都在欢笑。

“青云仙人出来咯!”

他们撕扯着魔头的糖人,聚在一起看着那皮影戏,而青云仙人看着这一幕光景,再转过头去,忽然见到李辟尘的身躯。

那是血肉之躯,再不是白骨模样。

红尘生化,有情有欲。

青云仙人忽然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孩子,而此时身边的景色又变化了起来。

娃娃们憨笑,聚在田野之中,听着老翁的话,怀着对仙人与侠客的憧憬,发出自己也要成仙当侠的呐喊。

然,仙凡两隔。

青云仙人醒悟,然就是一瞬间,他忽然不能动弹,被金光白锁压住。

李辟尘双目之中阴阳轮转,光芒大放,那手中化出一剑,看向青云仙人。

“我接前辈三剑,前辈可敢接我一剑?”

白羽伏龙剑落,青云仙人看向那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着了你的幻道!好一个清静传人!”

他说出了清静,因为他也是混元,他自然知道清静。

从一开始起剑山剑林剑海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中了幻术。

前尘之内被前尘所蒙蔽,以清静之道理,行物极必反之事。

于是,金光白锁退去,但看剑影交错。

风声鹤鸣,龙啸九霄。

铮——

青云剑断。

........

云烟散尽,徒留千古大笑之声。

坎卦之上,那尘埃之人散尽,留一柄断剑于此。

........

“斩红尘却被红尘所斩。”

“留予后人付之一笑谈!”

第七百一十七章 元来尘世如此(谢烟尘)

二卦尽灭,李辟尘看向第三位。

乾卦。

乾为天,此时对应的那位尘埃人没有犹豫,一步踏了出来。

身上尘土皆灭,化清风扬去,他的身影也显化,从虚幻变作真实。

然而衣衫绫罗飞舞,这位仙人露出真正面目,却是一位女仙。

她不开口,但是已有声音在李辟尘心中响彻。

空旷而又高渺,宛如自亘古而来,音中带气,高傲绝伦,而她的真正身份让李辟尘无比惊诧。

九天玄女。

“我曾三赐玄法渡,九天钟鼓杀伐戮;”

“初至帝乡天将暮,又遇黄尘雪海铺;”

“天山之外大风语,乾坤之上观圣图;”

“丹丘神木千凤舞,莲华峰外到天都。”

声音浩荡空灵,九天玄女落世,身后带着无边圣景,青天浩荡,苍天茫茫,玄天混沌如尘,当中又有光明无量。

气势澎湃,道法光明!

天仙中,道虚,至阳,观世,道圣,真君!

她正是一位真君,半步已见大圣之门!

一位真君当面,这是李辟尘第一次遇到真君,虽然是逝去的太上,更是上上上代的混元,但李辟尘真的没有想到,神话中的九天玄女居然也是一位“混元”!

但是细细一想,在古文献之中似乎已有隐隐记录。

《紫府玄祖法忏》:上极无上,乃为最上之尊,玄之又玄,斯号开玄之祖,自昔乾坤未辟之前,犹是混沌元苞之致,无气无象,无色无名,当是时也,盖有玄祖....玄祖至尊,结梵气于太初之年,舒至精于太始之分,无而有,有而无。

而在玄女相中,同样也有持卦之像。

“如此强者....玄女也逝去了吗?”

因为太过古老,故此留下传说,玄女已经逝去,徒留尘埃于此?

李辟尘见她,而她的声音皆是在李辟尘心中回响,自身并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

“我之真名,乃唤谢烟尘,玄女之说,不过尊号罢了。”

“世上非我一位玄女,九天尊号更并非固定。”

她的声音空灵,双目漆黑如璀璨夜空,当中星辰闪耀,李辟尘对她行大礼,言:

“了风尘前辈逝去,斩红尘前辈亦已逝去,谢烟尘前辈,又要考校我什么呢?”

“还是红尘青尘之辩吗?亦或是出世道与入世道?”

李辟尘看向她,后者摇头:“我已逝去,又怎么会和他们一样考校你这些红尘青尘呢?”

“你入世也罢,出世也好,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若是你死了,大不了让混元再找一个人而已,我已是逝去之人,又何必多管闲事?”

玄女为真君,举手投足之间已有半丝大圣风采。

“一道念头罢了,一缕尘埃而已,当得起什么真君之称?”

她瞬间洞悉了李辟尘的念头,而这让李辟尘有些诧异。

自清静入身,还不曾有人能洞悉念头,玄女虽同为混元,但居然有这等能耐。

“本没想过会醒来,但却被人为唤醒.......”

玄女看向李辟尘,五指一转,便有一面白画落下。

画卷长有十丈,但当中却甚么也无,空空荡荡。

“我只给你出一道劫难,若是你敢接下,便入这画中,若是不敢,便站在那处不动,我自散去。”

“这画中是虚幻的世界,你若是进去,心智不坚,便会迷失而死,此是白世,亦是空灵之世。”

玄女开口:“没有好处予你,也没有难处与你,是来是不来,皆由得你自己。”

李辟尘笑:“既然八位前辈同化而出,被法天引动,来此考校我,我又岂能不接?”

“好!”

玄女落语,李辟尘踏入白画之内。

一道声音朦胧而响。

“人劫第一难第七无名劫。”

........

茫茫白世,有人行于乾坤之中。

孤白道影显露,步履蹒跚,四面八方走过无数苍白之影。

孤白道影茫然的行走,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不知道要到达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是谁。

耳中听不见声音,眼中看不见东西,脑海中空白一片,无法做出任何的思考。

只能一昧的行去,一昧的行走,看不见大世尽头。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道影突然被拉住了。

清静经的声音响彻,同一时刻,在孤白道影的身后,出现了一尊黄泥女。

她面目模糊,但手却压在孤白道影的肩上。

“你要去哪里?”

声音朦胧,道影没有回应,只是那空灵的清静之声仍旧在回响。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为太上化身,必为太上所累,而被太上所斩。”

“可惜,你却被自己斩了。”

黄河神女压住李辟尘,她是黄泥的姿态。

“残破的无何有境,你如果忘记了一切,就无法在这里行进,一瞬间如过千百年,你为何不醒过来?”

“东皇啊东皇.......”

孤白道影没有动作,黄河神女的念头散去,那化作一滩黄泥,最后变成白泥消失在乾坤内。

孤白的道影再度开始踏动步伐。

然而就在此时,那身上的白影化作碎片崩去,清秀的年轻道人踏在茫茫白世之中,转过去头,轻声呓语。

“多谢你来助我,虽是嘲笑,但亦是鞭策。”

“我早已醒来....不,我根本没有睡去。”

道人轻语。

“我是清静之身,我被梦祖传授了法,我怎么可能留恋在白世之中醒不过来呢?”

“该醒了,这个劫难,完全没有作用。”

李辟尘把话落下,声音朗朗。

一只手中提起笔来,李辟尘把那支笔在身上的阴阳袍上沾染了两下,随后在白世之中轻轻一划。

于是万紫千红突然出现在这方世界之内。

李辟尘笑了起来。

“白茫茫的世界终究太过寂寥,还是要有点色彩那才绚烂。”

笔墨落下,山海迭起;笔墨落下,人间如画。

五指一转,风雷齐来,两指一点,云雨朦胧。

那笔墨又转,把所有的山河众生都点上了名字。

“我是李辟尘。”

声音朗朗,带着笑意。

于是,光影倒转,九天玄女的身前,李辟尘化出身影,对她打个稽首。

眉心中光华轮转,九天玄女微微眯眸,手中出现了那一副画卷,上面刻印着万千众生,山海绵绵。

白世不再是白世了。

她看了一眼那画卷,笑了笑。

那手中化出笔来,又在画卷上多描了几笔。

于是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玄女,一个是李辟尘。

玄女提着竹伞,山河内细水绵绵而去,见烟雨朦胧。

“原本白茫茫的世界被你弄的一塌糊涂。”

“不过,还挺好看的。”

李辟尘笑:“那不若前辈与我一并去画中一看?”

玄女言:“何看?”

二人言罢,忽化遁光入画卷,李辟尘化作一白衣少年,玄女为一黑衣少女,她提竹伞,行在烟雨之中,李辟尘却不答持任何遮蔽之物,轻身踏于细水之畔。

泥土柔软,碧草芬芳,青山俊朗,大瀑飞淌。

田边有农人耕作,披以斗笠,覆以蓑衣。

水边有渔夫收网,负以钓竿,身挂竹绫。

玄女看向李辟尘:“这是我的画卷,你把众生点上名讳,虽然有了绚烂光彩,但这是把他们从无忧之内化成苦难之身,你知道,这画卷之中本是无何有乡的一点云气所成,本是虚幻之境界啊。”

李辟尘答:“白茫茫千万里,孤影白影并肩而行,可不知自己是谁,懵懵懂懂,何来无忧之说?”

“所谓无忧,应当是有思之人才能说出的字,不曾有忧,何来无忧?”

玄女不答,走过泥土,叫住一个老农,道:

“你认为什么是苦,什么是乐呢?”

那老农乃是画中人,不认画中主,只是笑答:“我耕地时,辛苦而作是苦,我收获时,欣喜而作是为乐,同样都是劳作,先有苦才有乐。”

他话落下,玄女一愣。

有忧才有无忧,有苦才能说乐无苦。

无中如何生有?

只有有中生无。

二人行有六千里,看尽绿水青山。

于是,玄女颔首而散,那一副画卷飘落,被李辟尘以双手托住。

空灵的声音响彻,依旧高渺。

.......

天本无情,故此无欲,可存世千古,见沧海桑田亦会有感。

九天玄女与黄河神女一般,都是一位“天”。

.......

“自看山河千年,也观海枯石烂。”

“烟尘四隐,红尘寂寥,今观后世之圣画下一图,细细看之,倒是心喜。”

“成天千万之年,足履青天之外,早忘却尘世光景。”

“如今再回首,蓦然顿悟。”

“元来尘世如此。”

咸鱼进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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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元来尘世如此(吕忘尘)

乾天散去,兑位上,尘埃涌起。

灰云开尽,李辟尘看向那踏出的人影。

温润的声音伴随着虎的啸声而响起,凝眸而视,便看那前方,一位白衣少年骑白虎而来。

“碧落荡荡黄泉深,沧浪清浊黄尘胜。”

“山河看罢云霞枕,归来故里天上人。”

虎啸之声震动乾坤,白衣少年骑白虎,便看向李辟尘。

四周的光景变幻。

“我是吕忘尘。”

大道朝天,尘埃四起,青石砖铺满大地,两侧林木茂盛。

一座仙山显化。

大宫在前,四石兽镇压宫阙大门,李辟尘此时抬头,看见那山门之上牌匾,刻有“灵威”二字。

古老的宫殿横贯苍茫,雄伟的山林直入苍天,布满青苔的石兽矗立前方,那白衣的少年骑着白虎,用一种淡漠到极点的目光看着另外一人。

李辟尘对他打个稽首,称一声前辈。

吕忘尘同样还个稽首,称一声后辈。

“混元者,记事于混沌之前,元气之始也。元气未形,寂寥何有?至精感激而真一生焉,元气运行而天地立焉,造化施张而万物用焉。”

他开了口,声音温润且朗朗,李辟尘看他:“前辈要如何考我?”

吕忘尘伸出手,五指开合,掌中升起一团灯火。

此火一出,李辟尘的足下四方顿时如化泥沼,八方亮起八卦之火。

八道光芒升起,一刹那将李辟尘锁在泥沼中央。

吕忘尘的眉心中升起清光,一股超尘脱俗的气息散发出来,李辟尘抬起头,默默感受数分,而后道:

“坐忘之上。”

心境修持远超自己,坐忘之上,第七重,第八重,第九重都有可能,李辟尘所感觉到的,是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力量,高渺无垠。

即使是人间之中绝顶的坐忘极境在这股力量面前也显得极为逊色,这意味着即使动用无名的天仙血也不能胜过身前的这位太上。

第八世,了风尘。

第七世,斩红尘。

第六世,谢烟尘。

第五世,吕忘尘。

大雪忽然飞舞起来。

天地之间化作白茫茫的一片,然而李辟尘的身边却有火龙在萦绕。

八道光芒与一盏灯火交相辉映,吕忘尘拿着那灯火,将之放置在李辟尘的身前。

他每踏一步,天下的大雪便厚重一分,那白虎留在原地,仰天而啸,发出的吼叫声带着不可理解的悲伤。

吕忘尘的眉与发全部被大雪浸染,李辟尘身边的八道光芒一刹那被那灯火盖去,而天地之间也变得昏暗。

而灯火落下的一瞬间,李辟尘便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

这不是普通的火。

这是执念的火。

比起了风尘几人的言语考验,吕忘尘来的更加直接。

说出混元之意后便再也不多言半句,这盏火代表了执,这天上天下的大雪就代表着厄难与劫。

五十日,在此方世界中渡过五十日,考验便算结束。

但若是李辟尘支撑不住,灯火灭去,那便会忘却前尘。

不说混元的考验,单单说论道的规矩,如果忘却前尘,则遭法天化身降世点醒,但如此便算出局。

李辟尘被八道光华所在泥沼之中,那些浊流被大雪覆盖化作寒土,灯火在暴雪当中苦苦支撑,摇曳将熄。

吕忘尘看向李辟尘,目光古井无波。

他的手收了回去,而李辟尘伸出手去,把这盏灯火托起。

然,十指刚刚触碰到灯火,李辟尘才发现,这灯火居然如此的沉重。

火乃无形有相之物,本质乃是一团暴烈阳炁,但在八卦之中又属四阴,与水一般乃是极炁之相反。

吕忘尘看着李辟尘把那灯火托起,忽然开口了。

声音喃喃,目光平淡,但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人的一辈子,唯前尘难忘,故前尘最重,难以割舍,难以托起。”

“一入修行,便是褪去凡身.......便是........斩尽前尘。”

他抬起头:“你曾经,和任天舒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但你可知道,要把这一团火磨灭,需要多大的毅力与坚持?”

风雪之中,他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李辟尘的身躯被大雪覆盖,十指微微合拢,把那团灯火护佑起来。

李辟尘开口了。

“任天舒堕入魔道,魔道本自仙出,乃是外途,那样的前尘也算是正确的吗?”

“我没有磨灭过前尘,更不曾斩去,自然不知道让人自己熄灭这盏灯火,需要多大的毅力。”

吕忘尘开口。

“这盏火若是灭了,你便要斩尽前尘。”

李辟尘的眉毛皆化雪白,此时听得此言,便笑:

“我晓得。”

三个字落下,于是天下的大雪更加厚重了一些。

寒彻骨,冻人心。

......

白虎仍旧在啸,并不曾离开宫阙的大门,而吕忘尘坐在李辟尘身前,身上的白衣覆上大雪,倒像是穿了一件厚重的长袍。

他双手放置于膝上,双目盯着李辟尘手中的灯火。

“这大雪下了,天下皆白,我亦成白,你更为白世白身。”

“这大雪下了,前十日,斩你一身法力,中十日,磨你一身精气,后十日,灭你一身道行,再后十日,打了你顶上道花,最末十日,你已成一世凡人,撑不得一日便该死去。”

李辟尘的身躯僵硬的已不能动弹,大雪下了不知多久,两人面对面坐着,听着吕忘尘的话,李辟尘开口,声音仍旧清澈。

“前辈要让我斩去前尘,我想问一问,任天舒斩去了魔身,前辈亦要让我斩去执念,但......前辈呢?”

“前辈曾经,又斩掉了什么?”

吕忘尘的目光没有移动过,听着李辟尘的声音,他沉默了半响,道出声来。

如呢喃梦呓,但却已经不含半点情感。

“一世人间。”

他的身子动也不动,雪化白袍,覆于白衣,三千青丝皆化银蝶。

“灯火遥遥尺心巅,云化苍茫雪为天;”

“千年光阴弹指落,一世红蝶望人间。”

声音仍旧呢喃。

李辟尘笑了笑。

“看来前辈亦是有故事之人。”

言罢,李辟尘闭上了眸子。

第一个十日过去,浑身法力如流水般散尽。

第二个十日过去,一身精气皆是烟消云散。

第三个十日过去,灭了一世修行来的道行。

第四个十日过去,顶上那朵道花凋零弥陨。

最后一个十日到了。

花瓣落尽,只剩下花蕊留存。

吕忘尘仍旧盯着那盏灯火,此时大雪压世,横镇乾坤,那灯火已经虚弱至极,几乎快要释放不出光芒了。

李辟尘的双手已经没有血色,完全变成了苍白的状态。

“死了吗。”

吕忘尘看着那团灯火,最后的光也即将消散。

他已成一个满头华发的雪人,而李辟尘则是成为了寒土所雕刻的冰塑。

五指伸出去,在李辟尘的眉心处点上,吕忘尘的指头轻易的捅穿了李辟尘紫府,这一下,就犹如在冥冥中落下利剑银刀,斩了何物,自是不用再提了。

李辟尘的身躯寸寸崩溃,然就在此时,万物光芒再起,那眉心中的一团血化出,在吕忘尘的眼中却成了红蝶的模样。

一只红蝶,一世红蝶。

“你......”

吕忘尘眼中的光景变化,而耳中响起清静经的声音。

“依前辈所言,我已死去,只是前辈,既知我已入红尘,这一指斩下的便不仅仅是我的前尘了。”

“您法力广大,更曾经斩了自己,但又怎么能把一世众生的前尘都斩去呢?”

李辟尘的身影出现在泥沼之上,身上飘荡起云霄之气。

清静之外,还有另外一重力量。

“三世嫁梦......三世春秋......三世合一可捏造一切虚幻,再塑春秋,闻梦中天地法,借诸天红尘之梦一用......”

李辟尘的声音高渺而空灵。

吕忘尘的眼中,在这一刻闪过无尽光景,他砰的跌坐在地,身躯没入大雪当中。

数不清的红蝶在他身边飞舞,他愣愣的看着那些红蝶,而李辟尘的影子则已经消散了。

只是李辟尘的声音,仍旧在这虚幻乾坤之内响彻。

“前辈既斩了一世人间,此时也已逝去,那不若在离去之前,再想一想自己曾经斩去的光景?”

“或许前辈会看见,自己一直都想见到的人。”

.........

双眸睁开,吕忘尘豁然抬头。

白虎蹭着自己的衣衫,他的身前,是那灵威之宫阙。

然而天上有雪,地上却有红花盛开。

仙山净土,本已是记忆中的事情了。

风来,雪来,红衣突来。

如黄鹂般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吕忘尘呆立当场。

这本是只能在梦中看见的情景。

“忘尘,忘尘!”

那穿着火红衣衫的少女忽然从身旁拉住了吕忘尘,白衣少年转过头去,看见了她的容颜。

这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情景。

“我再跳一次舞给你看看好吗?”

红衣的少女带着令人沉醉的笑,她的声音如黄鹂般清脆,还不等白衣少年答话,少女便已经自顾自的跑去了前面。

灵威宫的两侧,此时并没有青树,而是桃花。

那年,那月,那盛开的桃花。

天是白茫茫的,那桃花却绯红如火。

她在大雪之中起舞,她红衣黑发。

她那一笑,醉了半世繁华。

.......

吕忘尘就这么看着,看着那个少女在大雪之中起舞,任天上的雪落满了天下也不曾察觉。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至少女舞完,她如百灵鸟般的身影渐行渐近,拉住吕忘尘的臂弯转了起来,随后又咯咯的笑,摸着白虎的头,说着让人迷醉的话。

吕忘尘下意识伸出手去,触向少女的额头。

然而,指尖在触碰到额头的一刹那,红衣的少女忽然化作一片红蝶散去。

吕忘尘蓦然呆住了。

“前辈,可记起什么了?”

李辟尘的身影出现在灵威宫的前方,吕忘尘转过头去看向他,蓦然站立半响,而后抬手笑叹一声。

那声音仍旧温润。

天上大雪飞舞,吕忘尘看着李辟尘手中那不灭的灯火,忽的走到宫前,双手一开,于是便舞了一套拳法。

这拳出,山河无挂。

这拳出,天地无颜。

这拳出,前尘无我。

红色的蝴蝶追随过去,随着白衣少年的拳而行走,隐隐间,似乎那红衣的少女回来,伴着这白衣的少年,再画下一世人间。

至那拳法打完,白衣少年骑上白虎,向着山下行去。

李辟尘抬起手来,当中落下一只红蝶。

......

红蝶飞舞,化作光芒散尽。

悠悠万载,只留一声笑叹。

......

“灼灼桃花,三千繁华,那一盏明灯照亮飞雪,也不知多少个千年过去.......”

“不料这前尘往事,我还是忘不掉。”

“忘不掉曾经那白袍的少年,亦忘不掉........那一世红衣。”

第七百一十九章 元来尘世如此(九衢尘)

兑卦尘埃散尽,大雪也停歇,而转眼之间,夕阳落幕,在那乾坤之外,山海之极,有另一位尘埃之影踏步而来。

坤卦位!

黄尘滚滚而灭,当中露出一位铜人甲士。

他身高有九尺,为人中龙凤,身上铜甲铜衣铿锵作响,一手执刀一手擎盾,那头颅铜盔上一抹黑缨,带着身上的铜甲上尽披黑云。

那提着刀,如要斩天下头颅。

那擎着盾,其光如天锤地铸。

他看向李辟尘。

“江山万里云龙鼓,乾坤之下万阵图!”

“白头难分雪与骨,敢问人间被谁屠?”

“王侯公士,锦衣玉食红雪炉。”

“贩夫走卒,荒山野冢几人哭!”

“老朽乃九衢尘!”

声音隆隆宛如雷震,气焰滔滔宛让山河也崩!

他身上的气息半仙半魔,铜甲开圣道,黑云卷恶土,那一刀杀尽天下不平人,那一盾压尽天下不平事!

荡荡而起,浩浩而来!

“后辈!你说要天下人人如龙,要天下人人皆醒,要东天有钟,要警醒世人,那便让老朽来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得上这句话!”

九衢尘举起手中铜刀,只是一晃,当中有山河浮动,银光猎猎,有哭号白骨疯癫而出!

咚咚——咚咚——咚咚!

厚重恢弘的鼓声响了起来,他的身边,每踏过一步,便有一面炎风金鼓显化,伴着烈火金光,而他身绕黑云,身披铜甲,如古老天圣下凡!

而!

李辟尘感觉到了那柄刀上的气息,双眸望去,看见了上面滴落的血。

仅仅是一滴,便让乾坤都要崩碎!

不需多言,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声音在告诉李辟尘,这滴血的来历。

那是大圣的血!

李辟尘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压力,骨与血在轰鸣作响,气息几乎要尽数散去,那一滴血沾染在铜刀之上,带着恐怖到极点的气势!

“怕了?”

九衢尘注视着李辟尘。

“老朽曾上过九天,撕过云海,更斩过大圣一臂,让他血染乾坤!”

他晃了一下铜刀。

“二十五万三千三百年过去,这刀上的血也早已流尽,唯那大圣的血留了一滴下来,你之前胜了四世前身,现在,到老朽了!”

“杀生的刀,护生的盾!”

“若你是个懦夫,只知道空口说白话的家伙,便让老朽.....在这里劈了你!”

一言落,一步落,一刀落!

光华刺破幻世,刀威行来,杀身灭魂斩真灵!

当——!

应乾坤而起,东皇钟显化,与那铜刀对上,听得一声惊天震颤,铜刀劈在钟身之上,直让大钟连震四百响,其音浩荡高远无穷无尽!

“有意思!”

九衢尘挥动铜刀,第二刀劈下,东皇钟再响四百声,整个钟身之上浮现出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众生之貌,而九衢尘看见这大钟上的画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声音朗朗,但手中铜刀却是半点不停!

一刀,一刀,一刀!

变故出现了!

铜刀斩过,山河被抹去!

铜刀斩过,日月也消弭!

铜刀斩过,草木皆灰灰!

铜刀斩过,众生俱灭影!

李辟尘发现不对,顿时要将东皇钟收起,而手中白羽伏龙剑顿时出鞘,九衢尘哈哈大笑,举起铁盾,瞬间将白羽伏龙剑震飞!

“老家伙,你在做什么!”

白羽伏龙剑发出声音,剑刃上升起龙头,双眸当中满是怒意,九衢尘看向它,言道:“原来是有灵的仙剑,你问老朽在做什么,难道你看不见吗!”

“老朽在屠戮众生!”

铜刀一舞,九衢尘朗朗而言。

“口上说着护持众生,然而却不敢为众生挡难,借众生之力行恶生之事,小子,你若是不来接我一刀,老朽便把你这口钟给毁了!”

“这一刀断尽山河,这一刀灭尽仙魔!”

李辟尘面容严肃:“既是前辈所言,不敢不从!这一刀晚辈接下便是!”

白羽伏龙怒啸:“老东西,你真的是‘混元’吗!杀气如此之重,几乎成魔!”

九衢尘狂言而笑:“一柄破仙剑,你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岂不知——杀生为护生!”

铜刀落下,李辟尘抬起手来,施展混元擎天大印,然而大印在遇到铜刀的一瞬间就被撕裂,那铜刀闪着金色的光,毫无犹豫的将李辟尘一刀两断!

“死!”

黑云滚滚,铜甲金光,圣魔同显,那一刀斩尽苍天!

李辟尘的身躯化作白骨,血肉被斩尽,九衢尘哈哈大笑,然不过多久,他便感到寂寥起来。

“终究也过了前面几个人的考验,到了老朽这里失败,你也算死得其所。”

“三圣同身又如何!伪道!你还是空口白话的伪装者!”

他出言怒斥,又看向白羽伏龙,道:“仙剑,尔主已死,在老朽发怒之前,滚吧!”

白羽伏龙不曾动作,只是那龙头发出笑声,九衢尘微微皱眉,再看向李辟尘所化的白骨,发现那东皇钟重新显化,护持在李辟尘的身外。

“倒也难缠!再补上一刀罢了。”

九衢尘想到李辟尘是清静的化身,混元杀掉的只能是混元,于是当下便有些恼怒,暗道干脆连另外两个也一并杀了了算,于是抬起铜刀,当中他把大盾向着地上一竖,铜甲铿锵,两指在铜刀上一抹,但看那滴大圣血发出凶残的光芒。

一刀挥起,风云突变。

天地之间的光华都消失了,铜衣甲士九衢尘,他的这一刀此时还没有落下,天地之中就只剩下了黑白二色,如阴阳初开,随后转化为灰蒙蒙的色彩。

混沌之中,有一道光芒浮现。

阴阳隔昏晓,正如开天辟地时的景色。

“千古之前,谁人言天?”

八字如雷,又如苍茫呓语,但看那铜刀挥落,只是一刀劈开,便要重立乾坤,再分阴阳五行。

前尘之斗,每一位“混元”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那是尘埃汇聚的尘世之海,若是斩破则归寂于三界红尘,红尘若破则归于真实云原。

然!

这一刀还没有落下,身前白骨忽然开口,发出清澈的声音。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长自吉,鬼道长自凶.....”

声音朗朗,九衢尘冷哼:“度人经吗,事到如今,这经文对老朽还妄想起到什么作用......”

话语刚落,那铜刀便突然斩下!

然!

变故陡升!

白骨起身,那铜刀劈落,斩在白骨肩头,却无法再深入半点。

一如当初青云仙人落剑时的光景。

九衢尘微微眯起眸子,而白骨起身而走,扛着铜刀向前迈步。

这一步如此沉重,九衢尘的这一刀似乎挟带着千古的烟云,沉重的能够压塌山河大洲,然而白骨抬起肩膀,顶着这一刀在动作。

两人僵持,李辟尘在前进,九衢尘在后退。

砰!

九衢尘的身后,天地倒转过来,他看见李辟尘的身上升起无数黑气,那一个个俱都化作非生非死的无面之人。

“这....黑白路中的游荡魂灵.....”

九衢尘瞳孔微微一缩,紧接着,那无尽游灵忽然同时开口。

“我观众生苦,我看众生乐,我怜众生慈悲!”

声音浩淼,且带着难以言喻的恢弘!

众生,众生,众生!

死者亦有向生之念!

九衢尘眼中的光阴蓦然变化!

万千尘埃皆浩荡而起,东皇钟响彻,那些游魂叩首,连带着无尽的众生虚影重新显化而出。

诸多幻影同在念诵度人经,九衢尘的铜刀开始被抬起,他盯着自己的那柄刀,直到那刀从尖刃处升起到末端,最后听闻一声凄厉的长啸归去,他才垂下双手。

九衢尘的目光中闪烁起奇异的光芒。

大盾斜着立在地面之上,半数插入黄沙。

那白骨被众生簇拥,众生的虚影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般,跟随着,念诵着。

“毫无道理的家伙。”

九衢尘看向李辟尘,此时李辟尘身上的血肉重新化生回来,清静经的声音夹杂在度人经中震响,同样传达到九衢尘的耳中。

杀生的刀,护生的盾。

“.....好,好,好!”

九衢尘看着恢复血肉之躯的李辟尘,他知道这是对方抵抗了自己的幻杀,在这方世界中,自己已经影响不了他,眼前的这个后辈再一次战胜了前辈。

前尘莫忘,前尘如风。

九衢尘的眼中浮现出一片又一片的往昔光景,那当中有染血的孩子,亦有哭喊的老人,更有各片乾坤,各种不同的人。

然无论何处,只要不是天地大乱,那么弱者永远是弱者,强者永远是强者。

这个强,可以是权利上的,亦可以是力量上的,而这个弱者,一弱则皆弱。

于是他九衢尘拿起了杀生的刀,擎起了护生的盾。

然而最后,一路杀,一路斩,一路到了天上,直至把那作为最大棋手的大圣都斩了一臂下来,最后却陷入了自己的噩梦之中无法自拔,直到寂灭而去。

这个噩梦就是杀生与护生。

“杀生为护生,老朽本为护生而杀生,可如今却变成为杀生而杀生,千古光阴流逝,刀下已染不知多少亡魂,早已背弃了自己的道。”

“好一个观众生苦,好一个看众生乐,好一个怜众生慈悲!”

“原来老朽没有慈悲!因为没有慈悲,故此陷入恶局,最终寂灭而去。”

他仰天而笑,其声朗朗。

“后辈,你来打断老朽的刀——!”

李辟尘听得声音,抬起头,又摇了摇头。

“晚辈做不到。”

不知是自谦还是不愿,九衢尘看着李辟尘,过了半响,那笑声渐浓,而后....变得狂放不羁!

五指并起,他猛地挥手,将自己那柄刀给打断!

刀身嗡鸣,震颤不休,寸寸崩溃!

于是凄厉的长啸陡然响彻乾坤,刹那光阴,之后,带着滔滔黑云而灭。

“没有人能打断老朽的刀!只有老朽自己能断!”

“老朽没有慈悲!”

“后生,你能抬起老朽的刀,很好,很好!”

“于是........老朽再自断刀于此,再断刀于此!”

那血肉之身化尘土散去,连带着那面护生的盾也消弭。

“便让你这慈悲之人,去护佑众生吧——!”

九衢尘灭去,但他身上的铜甲,闪烁着金色的光,带着黑色的云,依旧矗立在李辟尘面前,不肯倒下,似乎在诉说着九衢尘最后的倔强。

李辟尘看向他,口中念诵度人经,对他躬身行大礼。

于是那铜甲当中传出笑声,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

“也为众生披甲,也为众生持刀!”

“也一路行去,也杀至九天之上!”

“也曾让.......大圣胆寒!”

第七百二十章 元来尘世如此(恶世尘)

坤卦崩灭,离位上,那道最庞大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抬手便是天崩,踏步便是地裂。

荒芜且辽远的景色显化出来,同时伴随着古老沉重的气息。

李辟尘抬起头来,一如当初在第三阵时的感觉。

五指一握便是八方山河移位,手掌一抬便是乾坤大海皆起。

“龙伯前辈!”

李辟尘看向那高至极致的巨人,而那位巨人失去了原本的桀骜与肆意,那相同的神情上却满满是淡漠之情,待看见李辟尘时,头颅微微低下。

“我乃恶世尘。”

他声音隆隆,但性格却是大变,李辟尘心道这是前尘论道,这位龙伯虽然亦是那一位,但是身前的这位却是从卦中显化,与那位在时间上或许留有不同。

“你见过我,我亦见过我。”

龙伯巨人开口:“第三阵斗法,你胜了我所留下的残魂,这很好。”

“你早已经通过我的考验,在这前尘一阵中,我本不愿出来,奈何八世之力不可违,姑且出现,走个过场,让你看一段岁月罢了。”

李辟尘:“一段岁月?”

龙伯巨人点头:“一段岁月,一段我曾经的过往,我不考验你,只给你留下一句忠告。”

“凡事若成,切莫狂傲自满。”

他声音带着莫名的涩然:“世上生灵,凡有九窍者,可得人身者,皆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正如那山外青山楼外楼,然而总有一些人不信此意,妄图以肤浅之念对抗真理大道,最后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一事若成,事事皆顺,则心中生出傲气,此时便已走错了路子,若不及时更改,便会堕入万丈深渊,百劫不复,你虽有清静之经,但亦要时时自我警醒,不能妄语,更不得自大。”

“经文是经文,人是人,自身是自身。”

龙伯巨人说完,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玄奥的气息,李辟尘的眼中,四面八方的荒芜大地突然变化,一道笛声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响彻在乾坤之中。

........

幽冥艄公。

大荒被大海所淹没,那黑色的水带着灰色的云,下着黑色的雨,波涛万里,上面有破烂的小舟在行进,李辟尘又看见了那些铁面,白脸的艄公撑着竹竿船桨,身上披着蓑衣渔网,就这么从大海的深处来了。

身前的龙伯巨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知道多古老岁月前的光景了。

冥海的前方,有高山浮动,那是一座残破的山,高也不知道多少万丈,就这么斜着矗立于海水当中,那大岳巨石四分五裂,上面草木不存,只是远远一看,却见到其上尽是白骨累累。

山崖之中有声音呼喊,幽冥的艄公们在这里聚集,李辟尘看着这一片画面,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艄公乃幽黎天下渡魂人,即使是抓那鬼王陈清阴时也不过才来了几尊,而且并非全部出手,此时在这里粗略一看,那些木舟行过,居然已经有不下于五十位了。

地仙,地仙,地仙!

行海渡魂的艄公都堪比阳世地仙,他们聚集在这一座倾塌的残破高山前,手中的船桨竹竿都停下了摆动,随着波涛的起伏,他们的小舟也在上下摇动,发出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吱嘎声。

“死了多少?”

朦胧不清晰的声音响起,只能模糊的辨认他们说的话。

“十二万九千六百.....刚好一个山海数。”

“..........”

“我等五十六人,如何渡这十二万游魂?”

“滔天大罪。”

“山崖累累白骨,难道你还要登山去么。”

“这山登不得?”

“自然登不得,你成艄公尚浅,你知道这是什么山吗?”

“这是?”

艄公们在互相交谈,李辟尘竭力想要挺清楚这座山的名字,但总是听得模糊不清。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接下来,李辟尘听到了其他的事件。

“此事我们已不能解决,去请更强的艄公来。”

一位艄公说完,便吹响笛声,于是那悠悠且寂寥的声音回荡于幽冥天地,而其余五十五位艄公同样吹响笛声。

于是,远方的海水中,突然有黑影行来。

黄色的水开始蔓延,青色的天自远方浮现,五十六位艄公抬头,当中为首那位停下吹奏。

两道影子在幽冥海的天边出现,后面是无尽的尘埃与云彩。

李辟尘看见这两道影子的一瞬间,心脏几乎骤停!

那种气势显化,要震塌万古诸天!

这是两位大圣!

“碧落大圣,黄泉大圣!”

远方的海域中,青与黄的天水浮现,那两位人影行来,一人撑着竹筏,一人摇着黄舟。

碧落的头上带着青竹叶编纂的斗笠,身上盖着青鸟羽毛所作的湿袍,腰间有个竹篓,里面还有两条黑白的鲤鱼。

黄泉的身上覆着秋日中芦苇织成的蓑衣,头顶着破烂鸟巢般斗笠,舟上放着一坛黄水。

诸艄公没有想到居然会引大圣出现,顿时撑舟而迎,那两位大圣行来,看诸艄公,当中碧落大圣见到那倾斜的山岳,言道:

“仙岳崩溃,此事惊动天尊,特派我二人前来一看。”

诸艄公躬身而语,中有一位道:“不料惊动天尊,是我等失职。”

“你等并未失职,此事不是你等可以对付的。”

黄泉大圣咳了两声,此时一望远方,道:

“诸艄公退去。”

艄公们不明所以,但大圣下旨不敢不从,于是尽数离开,而碧落黄泉站在仙岳之前,此时天外有狂笑之声响彻,看一道光华震裂云霄,自黑世之中落下,震起漫天尘土。

已经毁去的仙山上,无数的白骨坠入冥海之中,碧落黄泉二人看着来者,不言不语。

李辟尘同样看向那人。

果然是龙伯巨人。

他踏着那倒塌的仙山而出,此时看向下方两位大圣,目光冷冽。

“这里就是幽冥海?!呦,还有两个艄公?”

音震苍黄,二位大圣不为所动。

李辟尘观龙伯巨人之气息,发现此时的他并不是大圣。

他只是一个天仙而已。

黄泉大圣双眼中升起云烟,只是一看,便道:“杀了这山上十二万九千六百生灵的就是你?”

“不错,正是我!”

龙伯巨人一脚把残山踢碎一块,碧落大圣缓缓开口:“这里是幽冥海,你未免太放肆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幽冥海!”

龙伯巨人怒啸,黄泉大圣摇摇头:“杀了这么多的生灵,还敢来幽冥海,你胆子怕也是大到天上去了。你不怕众生那熊熊恶火将你淹没,活活烧死吗?”

“哈哈哈,天上天下,我无所不能!”

龙伯巨人抬起手来:“我乃太上化身,我行之大道正是天之道理!”

“我吃下肉块,难道还要问问肉块同意与否?我踩平蝼蚁的洞穴,难道还要向蝼蚁请教!”

“世说幽黎天下幽冥海乃是禁地,今日我就要闯上一闯!这一山之生灵乱我龙水,还妄图与我讨价还价,不尊天数,自然当诛!”

黄泉大圣咳嗽:“太上化身?嗯......是这样,那有必要让你清醒清醒了。”

碧落大圣笑:“天理,这世上哪里来的天理?谁敢自称天理?大圣都不敢如此,你不过一个天仙,口气也太狂傲了。”

青色的高天与黄色的高天浮现,带着尘埃与波涛,而龙伯巨人哈哈大笑,如疯子般的冲了过去。

.......

画面到此便戛然而止,李辟尘回到前尘大阵中,再度看见了龙伯巨人。

“很愚蠢,是不是?”

龙伯巨人望向李辟尘,后者点点头,但却不在这个问题上探究竟,而是道:“前辈是怎么入的幽冥大海?”

“自然是自己把自己杀了。”

龙伯巨人回应,李辟尘顿时一怔。

“要去幽冥一斗,除自灭之外别无他法,我坐化于息壤之丘,入幽冥大海而去,后来.....”

“因不自量力,被碧落大圣抬手打了我顶上三花,被黄泉大圣挥指闭了我胸中五气,直接押到天尊面前,再后来,便是那不能说的三个约定。”

龙伯巨人开口:“那三个约定,我若是办成一个,天尊便许诺我一件事情,故此在第三阵斗法之时,我才说过,即使是幽冥海干,轮回不转,这种事情我也能够办得到。”

“但那三个约定,到了死,我也只完成了一个,但完成了一个,我已经无怨无悔,当年所犯下的恶孽也已洗净,我不比你们修行者,我不修心道,故得力而迷失,实属愚蠢至极。”

“你们修持心境,但仍有心魔之患,我给你看我曾经愚蠢之举动,只是希冀你莫要被力量所迷失。”

龙伯巨人忽然笑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正是如那茫茫恶世之尘,汇成石头便气焰嚣张,绊倒了一些行人便骄傲自满,结果最后被铁锤砸的粉碎,而我肆意行事,更是尘世之恶。”

“恶世尘,尘世恶,我便是恶之本身,当年因我妄为,十二万九千六百生灵枉死,当年因我妄为,令阴阳有变,当年因我妄为,令天上天下之仙神皆知龙伯巨人之愚蠢,为一族抹黑。”

他的身影渐渐散去,留下最后的话来。

..........

“至你后来,愿你一路行去,高歌而走。”

“至你后来,愿你一如曾经,初心不改。”

“至你后来,愿你登临九天,俯瞰苍茫。”

“至你后来,愿你永不迷茫,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至你后来,愿你永生为善,愿你之名字,被后人化作歌谣神话,永远流传。”

第七百二十一章 元来尘世如此(光同尘)

离卦熄而崩,最后只剩下两卦。

李辟尘看向巽位。

那尘埃之影没有动静。

与前面的影子都不相同,至最后第二尊尘埃道影没有动静,此时离卦已灭,巽卦却寂静如渊海。

李辟尘看向它,那尘埃的道影在眼中变幻,它居于原本之处不曾动,但却又似乎一直在动。

等待了很久,忽然,四面八方的天地变化了。

出现在身前的并不是道人也不是巨神,而是一轮太阳。

在太阳当中盘坐着一道虚幻的影子。

那影子的两双眸子灼灼如烈火,照耀天下光明。

仅次于震卦的古老仙人出现了,他站起了身,原本的寂静似乎正是为了在此时大放光华所作的酝酿。

“苍苍之茫,光震东方;浩浩之氅,化吾衣裳。”

“渺渺白芳,青云天上;冥冥之律,震引天狼。”

这位古老的仙人从太阳中走出,带着炽烈无比的光芒,这一刹那,在李辟尘的眼中,山河如画般显露,那不是一片大洲,而是无数片相同的大世界,此时花开遍地,万物生长,青葱如龙的巨木盘卷天上,这景色壮阔辽远,难以细细言说。

如在冥冥之中受到吸引,东皇钟飞出,高临天上,汲取这灿烂的光。

那位古老的仙人注视着李辟尘,此时待身上那炽烈的太阳之芒散去些许,李辟尘的双目才化作阴阳,如此照见他真正的模样。

金与白的长袍,两肩上那或许是天狼的皮毛,黑色的发飘扬而起,他如古老神话中最尊贵的太阳神那般让人难以注视。

“吾乃光同尘”

这位古老的仙人开口,声音落下,那眼中无尽的山海都被惊起,大风吹过乾坤,震涌大海。

光同尘,和光同尘。

拥有最炽烈的身,但却有着最平和的名字。

“太阳普照万物而不求回报,吾为太阳,最初的混元将他的法寄托于吾身,吾承他之意志而显,这才造就此世法体。”

“吾来考你。”

光同尘抬手,此时李辟尘的眼中,那些山海皆化作混元之气,落在光同尘的五指之内,造化出一副八卦之图。

混元的气息造化,此时连开八道。

苍天,苍土,苍风,苍雷,苍山,苍水,苍火,苍泽。

万物混来一色,皆为东方之颜。

光同尘把那八卦山河图丢下,李辟尘的足下燃起八盏仙火,对应八卦,此时八卦山河图落于八卦仙火当中。

“东方伊始,混元之气落在乾坤,降下天地风雷山泽水火,然八法开世,怒而暴戾,故有八难于此时化生,不被光芒照耀。”

“然八难也自出八法,冥默中与道混同为一,既也为混元之体,你来此当受此八难。”

李辟尘行于大世,此时那遭受八卦之火煅烧的八道苍影忽然升腾起来。

“你还记得当初在洞天取卦时所说的话吗?”

光同尘开口:“吾曾经普照众生,便知道众生之难处,知道众生之怒行,知众生之悲伤,知众生之苦恶,更知众生如何乐如何喜如何欢笑。”

“既是如此,吾也当不得圣贤,天地长存千古,不以人意而改变,混元出乎于天地之先,更不该有胡思乱语,后世代代混元有入世者有出世者,有成天者有入幽冥者,然皆都下乘。”“混元自高天而离,最后归入高天之上,你在混元中看见了自己,即八卦八体,那又对八难。”

“当年之语,今日之果。”

李辟尘听得此言,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刻,那卦火中,苍山突然燃尽。

山崩艮灭,李辟尘双手突然尽断。

“艮为山卦,苍山裂而无手。”

光同尘开口,此时,卦火之中,坎卦中的苍水也被蒸发。

“坎为水卦,苍水蒸而无耳。”

李辟尘的双耳突然燃烧殆尽,那巨大的痛苦反应到自身,一瞬间,之前被斩断双手的痛楚也强加过来,李辟尘的双眼变得血红,浑身猛地抽搐起来。

离卦崩溃,苍火升腾,李辟尘双目炸开,当中喷出鲜血。

兑卦崩溃,苍泽涌动,李辟尘口被抹去,受不能言语之刑。

坤卦崩溃,苍土龟裂,李辟尘的腹部内脏化作脓血。

巽卦崩溃,苍风紊乱,李辟尘的气血不顺,浑身上下顿时如血泉般暴动。

震卦崩溃,苍雷炸开,李辟尘的双足顿时暴裂,变成两处焦炭。

最后,乾卦崩溃,苍天倾斜而碎,李辟尘的头颅寸寸崩毁,这象征着尘世的消亡,即众生的性命散去。

“此痛苦楚,唤为八难,八难于此,化尽人间,吾以混元之法逆推八难,此诸世后辈,太上诸身,唯你一人看出此中要意。”

“混元乃是人身祖气,乃是先天而化,人不生气已生,众生不生混元已生,吾以神身推人身,人身衍仙身,以仙身再推衍万物,是合阴阳之道,只是比起正途来,是相反的。”

“本该是阳先出才有阴随化,但吾先行出阴而不归阳,是因为吾乃神灵而非仙人。”

“若说太一为阳中善,浑沦便为阴中恶,此善非言善,乃是看世间之善,此恶非言恶,乃是看世间之恶,太一观善悟水,只懂得天地自在,浑沦观恶悟火,这才晓得乾坤苦难。”

光同尘身后的太阳熊熊燃烧,绽放出无量的光芒。

“善恶非善恶,实乃阴阳也,世人只看山河壮丽,吾却看得山河厄难。”

光同尘注视着李辟尘死去的位置,而不过瞬息,原本留下一滩血的地方,突然有光华汇来。

东皇钟上刻印璀璨的光芒,众生开始念诵着经文,如在塑造一部古老的经。

那血归来,那气恢复,那精与神都从冥冥之中降下。

如光阴破碎而转复,肉身在眨眼之间汇聚无数尘埃重塑,李辟尘睁开眼睛,口中念诵清静经文,然不过念诵一半,便停下了。

清静经可破万法,一切虚妄于此世混元面前皆无用之功,若非自心而发,仅是众生之苦难,受得一次便好,若要杀死,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况且光同尘并无杀心。

光同尘微微点头,又问:“不错,八难没有困住你,但你诵读清静,又为什么停下了?”

李辟尘看他:“混元一半善恶,天地大道无善恶,故此可说不可说,尽留予后人猜测。”

话语中打着机锋,光同尘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说不可说。

可说的道,不可说的道,各占一半。

光同尘言:“光照破尘埃而留影,这是他人的道照耀自己的道,最后留下的又是别人的道。”

李辟尘回忆起最初自己在洞天内取卦的情景,那至最后,似乎又隐隐听得老道圣说了一句话。

“以往能看见八卦图的,要么是天地之图,要么是生灵之图,要么是长生之图.....”

那光同尘所说,唯自己看到的,是“自己”。

光同尘看向李辟尘,缓缓言:“看得自己,晓得阴阳之说,明悟对立之语,存世而又超世,龙伯见到的是天地初开,九衢尘看见的是生灵恶苦,吕忘尘看见的是一世长生,他们都看不见自己,唯你能看见自己。”

“自己是什么?自己就是心,有心则不惧八难临头,渡世而不被世所污浊,入道而不被道所同化,所谓如吾,和光同尘。”

“亦所谓如你。”

声音朗朗,光同尘化作大日燃烧起来,在最璀璨的光芒中散去!

那有一团火苗落下乾坤。

........

“能明心者,方能明世!”

“如太阳一般照耀众生,如大日一般护佑天下。”

“东方天域,大日初生,起于汤谷,落在虞渊,其有扶桑之木,上留火乌之形,于夜幕之中划破苍穹,天下初起,看天上黎明。”

“此黎明,黎民也。”

第七百二十二章 元来尘世如此(羲尘)

八卦灭其七,最后只余震卦在此。

帝出乎震,震卦在东。

李辟尘面向东方,那最后一位尘埃之影浮现出身姿。

只是一瞬间,天地四面,八荒六合,如光阴与岁月在交织,李辟尘看见山海迭起,又看见山海化作桑田,而这一切在瞬间发生,天上的星辰移动位置,地上的百兽生了又死,白骨累累最终没于黄沙之下,烈火升腾最后归寂于大雨之中。

八荒的天地闪烁,那风景又变,这一次是帝乡。

荒凉无边际的原野,清风转过,当中露出迷茫的牛羊。

群山苍茫且巍峨,天上有神灵驾驭龙车而行,在山的那一面是神归之处,而原野却只是迷茫者的驻留之地。

帝乡的光景再度变化,这一次出现的是一座山岳,高渺到看不见尽头,火红的,如烈火,又似赤桃。

那层层山峦之上都有悬天之宫,宫依附着山,山上如生出了宫阙,李辟尘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丹山到底是何模样,那下一刻,天边的五道云彩汇聚,青白赤黑黄,那是五云的光。

云海腾腾,五云仙乡盖过丹山,又是天外仙圣的居处,直至仙乡外,无数的光景轮转,看见一片又一片的高天如海中砂砾般咆哮而过,至最后,眼中的一切突然涨大,最后出现的,一座横贯苍茫的巨大仙山。

四方连绵不知穷尽,但所有的山脊都是向着中央而去,那最顶的山巅凌驾于星辰大海。

如此壮丽的景色已经不是人间的光景,李辟尘恍然回神,却发现自己的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人。

最后一位“混元”。

同样也是无名之君逝去之后的第一位“混元”!

乾坤寂寥,那座仙山突然开始凝聚,化作无尽的光雨汇来,李辟尘身前,那道尘埃之影不露面目,但那种释放出的气息,仅仅是一丝,便已让李辟尘难以抵抗。

大圣之上。

不说在龙伯记忆中所看到的碧落黄泉二位大圣,如今李辟尘自己所遇到过的,他化自在大圣且不多提,毕竟只是一道念头下界,而其余祖师大圣都活在背景板中,真正打过照面的,只有在黄粱乡中的吞天大圣。

吞天大圣极其强大,这毫无疑问,按照梦祖的说法,他已经吃掉了无何有乡的一块边角,并且知道五仙之事,又能说出清静二字,要知道,当初他化自在大圣下凡都没有看破清静经,吞天大圣却一眼道出真言,足以看出其道行几何。

而现在身前的这位,仅仅是一道气息,已经凌驾于吞天大圣!

不需要理由认证,明明自己只是个人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感觉到大圣的境界,但是每一次这种级别的存在出现时,冥冥内都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在告诉自己属于他们的真相。

尘埃人的身上有光在浮动,正如光同尘所说的那样,似“和光同尘”。

那座横贯星宇苍茫的仙山化作一团灵光坠入他的手掌,李辟尘清晰的看见,其中有高天浮现,有大地隆隆,亦有星辰轮转,太阳升腾。

突兀的声音响彻,隆隆回荡天地星宇。

“混元者,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不可称计,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暗无光,无青无黄,无柔无刚........”

“我五指一握,乾坤内外皆在手,日月星辰也无光!”

尘埃之人的声音愈来愈大!

“非天非地,亦非星辰;山圣雷雨,造化玄真。”

“乾青坤黄,春秋渐冷;大罗初始,气作三尘。”

他身上的尘埃伴随着光阴破碎,寸寸崩去,露出其中真正的容颜来。

炽烈的火与光在他身边萦绕,天上的云霞化作丹袍青绫披拂在身,这位最古老的神圣露出真正之容颜,他抬起头来,看向李辟尘,然而那面目却与李辟尘一模一样。

“无形之大道乃是真道,有形之大道已成下道,我本无形无相无名无念,但若要见你,想了想,还是露出容颜的好。”

“借你面目一用,也只留你自己一人独看,倒也不会吓到他人。”

这位古老的仙人开口,李辟尘莫名的松口气。

“原来是借自己的面目......”

混元本是无形无相之状态,此法如光同尘所说,乃是先天之一炁。

这位尊圣丹袍青绫,尘埃之中垂下光与影,那是阳与阴,动与静。清与浊。

李辟尘恭敬的行大礼,而后开口。

“前辈是至真?”

大圣之上,只有至真。

“不可说,不可言,不可语,可说不可说,尽留予后人猜测。”

尊圣开口,声音隆隆,而这一句正是之前李辟尘对光同尘所言的话。

他挥了挥手,忽然大片大片的尘埃汇聚,在这天地星宇之内,八荒六合之中,李辟尘的目光里,光阴轮转,青黄红三道尘土之炁汇聚,那青的化作高天,那黄的变成山岳,那红的落在地上,化了一个又一个愚钝的生灵。

青的,在天上化出一尊仙的模样,他站在东方的高天,穿着青与玄的长袍,身后是太阳在隆隆升起。

黄的,在山上化出一尊神的模样,她盘踞在黄山的顶端,穿着五彩与土色的衣衫,她的身下是无数涌动的息壤。

红的,落在大地,那些生灵变化,尘埃汇聚,成为一个个不同的模样,他们密密麻麻,有尘土化成的生灵跌落泥巴之内,便伸出手来把泥土糅合入自己的尘身,于是他们变得坚固,不再虚浮。

那青色的仙人在天上抚起琴音,那黄色的神灵在山上奏响笙簧,大地上那些红的,他们抬起头听见了这两道声音,于是自己琢磨,用石头垒砌成山,开始祭拜。

这位仙与这位神并不是实际存在的东西,他们都只是两道气息,而这一切都归咎在天外的“混元”之手,那掌中的三团炁轮转不休,此不必再多说甚么,自然是对应青黄红三尘。

此时,古老的尊圣突然把手伸出,那三团炁压在李辟尘的身边。

“青尘、黄尘、红尘......一炁生三,三炁化六,六炁之中又对三清三浊,自也对上三道尘世。”

“一切起始于此,自无名之君灭去,天上的大日越来越多,八十一位化身也散落在乾坤之内,有人居在青尘,有人落在黄尘,有人坠在茫茫红尘,几多苦难几多愁,诸圣之道也开始分道扬镳。”

李辟尘的身外,三团炁在轮转,每一团当中都酝酿着难以想象的庞然力量,这是从最古老时代时便传递下来的,代表了整片乾坤寰宇。

尊圣看向李辟尘。

“尘埃重吗?”

李辟尘摇摇头。

尊圣又言:

“山岳重吗?”

李辟尘点点头。

尊圣轻言:

“可山岳也是尘埃聚起,之前已有明言,一粒尘沙从你指尖落下,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成山海之姿,山岳就是尘埃,我问你,为什么山岳重而尘埃轻呢?”

李辟尘开口:“尘埃若无心则轻,尘埃若有心则重,若无心者,便无念,无念者,尘埃便不会想到汇聚同道化作山海,若无心者,尘埃便永远只是一粒尘埃。”

“然尘埃有心,汇成尘海,尘海再聚,化作尘世,将这寰宇填满,这便是太重太重了。”

尊圣手指之中捻起一粒尘土:

“一粒尘可填海,一棵草亦可斩尽日月星辰,你看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尊圣把那一粒尘埃丢下。

“我说它是太阳,它就是太阳。”

于是那一粒尘埃坠落三尘之世,李辟尘看着那一粒尘埃变化,熊熊燃烧,化作了一轮耀眼的大日!

那种古老且厚重的气息显化,还伴随着刚刚逝去不久的熟悉感!

那是如光同尘一般的太阳!

不过这仅仅是形容那种炽烈罢了,尊圣显然也看出了李辟尘的震惊,道:“万物有形而共通,若无形则无法相通,是谓之道不同。”

“光同尘是与我一起化生在乾坤中的事物,但我逝去,寄法于它,它才生出灵智,褪去大日之身,但此时,它已经落入下下之道。”

“可我却为之欣喜,因为他已有心。”

李辟尘听得这话,突然脑海中如划过灵光,尊圣看见李辟尘那一闪而逝的表情,顿时轻轻一笑:“孺子可教。”

“混元者,本该是无形无相,故此天地风雷,山泽水火,不过皆在自己一念造化之间。”

“我意即天意,我心即天心,我为混元,何必再去问天?”

声音虽轻,但听在李辟尘耳中,却如同洪钟大吕一般令人震颤。

东皇钟在此时显化而出,悬于乾坤之内而震。

同样,那些兵刃俱都飞舞而显,此时若是有人看得见这里情景,必然要震骇莫名。

看那江上三千曲行礼,看白羽伏龙剑低头。

那七杀刀以刃点地,那清明葫芦立身于土。

黄泥大印悬天,发出隆隆的声音,当中似有什么被引动,要直面混元。

“黄天么?”

尊圣看向黄泥大印,黄河神女的身姿被永驻其上,而因为尊圣的出现,那上面升起一团黄云,当中露出一双古老的眸子,似乎要对尊圣诉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太上与太上互相有感,可是你出现的比我要晚得多了。既已逝去,那便继续睡吧。”

那双眸子看着尊圣,最后沉寂下去,缓缓闭上。

尊圣轻语而笑。

“太上杀者的古琴,人皇过去的配剑,天下恶意汇成的杀刀,至阳至阴的葫芦。”

“都不错,都不错,古琴,你跟着他,洗去那曾经一身戾气。”

“杀刀,你跟着他,晓得杀生护生之理由。”

“葫芦,你跟着他,明白阴阳善恶之道理。”

“皇剑,你非他之兵器,此番助阵,你又是否认可他?”

白羽伏龙剑轻震:“晚辈早已认可,只是晚辈之主并非这小子。”

尊圣点头,又笑:“无妨事,你或许日后会跟着他的。”

白羽伏龙剑感到不解,而尊圣似乎不愿再多言。

他转而看向李辟尘。

“自我起始,共是九世,九世尘埃,三道青红。”

“九为数之极致,你亦为我等之极致,我自青尘中生,你自红尘中来,跨越万古岁月,我于此才与你相见。”

尊圣轻点,那三道尘炁转入眉心,只是刹那汇到李辟尘身躯之内,在心中镜湖,跨越了现实与心灵的壁障,那颗大桃树下,三我的身躯被三道尘炁汇满。

真我得红尘,本我得黄尘,道我得青尘。

“此世驻留尘世之身,窥得尘世之意,得尽尘世之法,知晓尘世之道理。”

“以尘世之身驾驭尘世之钟,最后超离尘世而去。”

尊圣的声音落下,四面八方天地流转,李辟尘恍然回神,在这一刹那,八卦大位浮现,刻天文八字,尊圣轻轻挥手,站定震卦之位,而其余七道光华附着一粒尘埃,显化出极其虚淡的影子来。

李辟尘站在八道影子的中央。

那艮位上,抱着古筝的仙人轻轻拱手。

“了风尘。”

那坎位上,擒着青剑的道士抱拳而笑。

“斩红尘!”

那乾位上,负着画卷的玄女轻轻作揖。

“谢烟尘。”

那兑位上,骑着白虎的少年摇摇行礼。

“吕忘尘!”

那坤位上,身披铜甲的战者以刀击盾。

“九衢尘!”

那离位上,顶天立地的巨人颔首轻语。

“恶世尘。”

那巽位上,炽烈光辉的神灵抚掌而言。

“光同尘!”

至最后,震位东方,尊圣看向李辟尘,微微一笑。

“羲尘。”

八道影子,八道声音,八方八卦又八荒。

李辟尘开口,念诵自己的名字,对八世前尘行大礼,但看尊圣轻语,八世太上顿时尽化尘埃散尽。

逝者已逝,曾经忘却的也罢,记得的也好,不愿回想的也都随风散去。

天地悠悠,乾坤渺渺,过去未来,几人哭来几人笑?

第八阵摇动起来,八卦的火熄灭,前尘尽去,此时眉心中三道明光旋转,李辟尘看向那灭去的八位,轻轻呓语。

声音落下,回响补休,于是寰宇......开始颤抖。

...........

第七百二十三章 元来尘世如此(李辟尘)

大阵之中,诸圣已有不少人破掉自己前尘,从幻境之中走出,但也有更多的人倒在了这一阵中,他们坠落下来,被法天点醒,从而化作光雨落出红尘。

原本就是已经不多的论道者们变得更加稀少,拿太华山举例,此时还留存着的,只剩下了八个人。

加上风云二位首座,原本的二十七仙已有十九位仙人在这两阵跌落,那就更不要说其他的仙山宗门了。

而能走到第八阵的末尾,足以说明这些仙人的强悍。

清净法天之中,天位还没有变更,因为此时黄世正在变动,爆发了大战,打的天地崩溃,那顶上金光散了又起,灭了又生,而同样有许多的神仙跌出黄世境。

茅沧海真人高居天上,透过明光看向下方的红尘,待见到自己山门的弟子后,微微沉默半响,却是皱起眉头。

他没有见到李辟尘。

红尘之内搜寻不到他的气息,茅沧海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山门中最强的弟子,在这一阵内难道跌了出去?

他细细想了想,发现这并无不可能。

前尘一阵与前面诸阵都不相同,不论道不斗法不比试不杀生更不比推演术数以及阵法,这一阵是和过去的自己见面,是过去身来考验当世身,当然,岁月是不可逆转的,故此诸多仙圣在红尘中所看见的过去身,事实上就是自身真我的具象化。

真我代表着过去的初心,在论道第八阵中会被大阵勾引而出,而道我被镇压不见,故此真我与本我再对,一如每一位仙人成就人仙时的光景。

李辟尘执念深重,遇见自己的前尘被前尘所困住不得出来,最后消失无踪,而为什么没有法天化身前去点醒,或许与他本身是太上化身有关联?

茅沧海想到很多,目光仍旧在红尘中搜寻,而下一重天内,数为太华地仙也同样在关注红尘内的变化。

太华山剩下八个人,这在诸山门之中已算是很多了。

此时还留在阵内的强者,已经不足百人,仙魔神妖巫,五道只留下这么一点,可以说平摊下来,太华山还有八人在阵内,确实是本事高强。

“第八阵要结束了吧。”

有人出声,语气带着询问,法天内,很多地仙面色不好,看见自己山门中只剩下这么一点人,怎么想也不舒服。

“心性的修炼还需要加强,怎么在第七阵第八阵跌出去这么多!”

略有恼火的声音响彻,这明显是白衡山苍天公的声音。

在第一重天,血坞小苦海的疯魔道人注视着红尘,此时他身边已经没了血坞的任何地仙,早就都被法天化身打出阵去,他的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而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在红尘之内出现了一抹血光。

血坞还有人在!

这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情况,法天高居于乾坤外,诸地境高手看的下方是清清楚楚,然而这抹血光在阵内游荡,一直没有参与论道,直至这个时候才显化了出来。

血坞小苦海的人已经灭尽,早早的在第三阵就跌了个精光,疯魔道人成了光杆头子,但这时候看着那血光出现,他嘴角却是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超脱于三界之外,游离于乾坤之隐。

从第二阵天地之斗时就隐藏起来,至如今方才入阵,若是说不合规矩,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不要气数,等于在论道之中不论道,徒作壁上观。

就是没有任何好处可拿而已。

这最后一道血光游走红尘,此时显化出来,那是一个穿着寻常凡人衣衫的年轻男子。

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那衣衫一抖,顿时化出一片血风。

凄凄惨惨,鬼哭狼嚎,当中无数血坞弟子落出,但一触及红尘大地便立刻化作赤红的血水。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懦弱之人化脓血而亡故,诸位,前尘纷扰,何必再向前去?”

他气息鼓荡,只是瞬间,天地移位!

轰——!

数位仙魔身前出现他的身影,那此时第八阵还不曾离去,那些尘埃被他汇聚而握,带起漫天的赤红之血,当中发出如九幽地狱般的声音。

“留下来吧。”

血水之中生出无数的影子,此时他第一个动手之处便对魔道开刀。

黄色的尘土扬起,血水喷涌,向着黄昏魔土杀去。

“好胆!”

一人被惊动,手托宝塔而出,当中大如天盖,对着那些血水便横压而去。

此时黄昏魔土还剩余四人,手托宝塔之人镇压血水红尘,身后夕阳燃烧,带着魔云烈火,然而红色的血水升起,化作无数的手掌,瞬间将那镇压而下的宝塔拖住。

那魔人顿时大惊,此时刚要收宝,下个瞬间却被血水抓住,一种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大呼不好,而就在此时,剩余的魔人来援,为首一人挥出两指,顿时云霄化剑,那西天剑影劈落,将那些血水直接横扫而飞。

“嗯?”

年轻男人抬头,而那远方行来的人看见他,顿时面色一惊,呼道:“你.....是无生!”

“不可能,你应该早已经死去了!五十年前血坞作乱,引四大仙山中群仙下凡,你在那时候确实是死了!”

年轻男人摇头:“是啊,当年的故人,如今都成了黄世的神仙,我来算算,仇家满地,如今论道之中,和你这种小辈同处一代,实在是让我无颜。”

“不过,那并不是五十年前,而是四十七年前的事情.....哦,也不对,现在已经百年多了,应该是一百五十年前了。”

论道百二十年,如今大数已过。

他并不认得黄昏魔土的来客,而之前被救下的人看见他,顿时大呼:“二师兄!”

“哦,二师兄,看来你还不是最强的那个。”

年轻男人轻叹:“那你便留下来吧。”

这唤作无生的人正是曾经在血坞小苦海处抚摸眉心的黑影,他当初感觉到青箬笠之死,心中甚慰,只叹一声无缘亲手杀之,正是因为四十七年前的事情。

青箬笠,解天戈,江陵云,苏忘归,这四个首座与他都有仇怨,还有其他仙山的过去强者,太微、太伤、太白......加上太华。

四大仙山一次出动了这么多人仙,就是为得血坞作乱之事。

而事情的中心,就是他无生。

“速退!”

作为四十七年....不,作为百多年前凶名赫赫的家伙,黄昏魔人可不敢硬抗,况且此时才三人在此,他们最强者不在,面对这个凶名传荡魔道的家伙,若是不在论道之中还敢打一下试试,但在论道之中,任何一个人跌出红尘都会导致气数大降!

其他仙山魔土也没有剩下多少人了,此时一旦翻盘,那就是大获全胜!

然而他带着另外两人逃遁离开,此时无生却轻轻一叹,五指遥遥一抓,顿时凭空之中生出尘世红锁,刹那将他直接捆住!

“不好!”

黄昏魔土的二师兄被抓住,那目光一瞪,感到那种不可逆转的毁灭力量,顿时心中做出决断,如果可能他必然是要自己逃的,但是现在没有法子,只有让那另外两人离去通风报讯。

于是他施展秘法,在最后一瞬间将两个魔人送出,自己转眼被尘世红锁绞碎,化作光雨散尽。

“糟了!”

那两个魔人寒气直冒,头也不回的远遁,无生看着他们,并没有追击的意图,此时目光轻转,瞬间跨越万水千山来到太华山八仙之前。

“谁!”

突兀出现的血风令人心神一震,无生抬起头,扫了一眼八位仙人,摇头一叹。

“怎么都是没有见过的小辈,看来是一个也认不得我了。”

他注视到楚端阳,开口:

“你就是这一代的雨脉首座?”

楚端阳不答,无生则是呵呵一笑:“青箬笠选的什么后辈,这点微末道行,也能承首座之职?”

“罢了,他已死去,在这红尘之中,也请你们都去死吧。”

“怎么,你们最强的那个人呢?所谓李辟尘,所谓东皇,他跌出红尘去了吗?”

“那还真是可惜啊。”

这话张狂无比,但他自有张狂的本钱。

血海滔滔,红尘如狱,九幽鬼嚎,尸山血海沉浮而来。

“我生本无生。”

他轻轻念诵,自血海中捻起一朵花来,前方诸仙施起发出,雷雨重叠,两位首座施法,其余诸仙辅助,此时无生抬头,看向陆玄卿。

“你不出手吗?当世的强者,这八人之中,也就只有你能入入我的法眼,其他的,太弱了。”

陆玄卿微微眯起眸子,此时手中亮起一团幽尘,她把那尘土向着地上一洒,只是瞬间便在虚天之内画出一个圆环。

两指一并,陆玄卿冷声怒斥:“斩!”

那幽暗的圆弧汇聚起来,一刹那化作一道炽烈澎湃的白色剑炁,摧山填海,而无生看着那道光芒,哈哈一笑。

“耀眼啊,太耀眼了。”

“这么耀眼的话,人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声音轻落,那炽烈澎湃的剑炁骤然崩碎!

无数的尘世红锁自血海中生出,带着那些手掌,当中露出一种玄奥的气息!

陆玄卿陡然感到法被锁住,就如同天生克制一般!

轰——!

日月的光降临在此,挡下尘世红锁。

鎏金镋挥舞,任天舒出现,冷冷的注视着那个人。

此气息出现,凡太上皆有所感!

太上杀者!

“嗯.....哈哈....哈哈哈!太上!”

无生看向任天舒,感觉到那毫不遮掩的气息,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大笑起来。

“我原本以为,太上只有一人,没想到,还有一个!”

他声音朗朗,当中带着欢喜的意味,而后又看向陆玄卿:“你会用一些太上的法,但你终究不是太上。”

“那是通幽的招数,但你却不是通幽,是这样,他给你传了法吗?可他不是要杀你吗,为什么又会给你传法呢?”

“小丫头,我们曾经,可是见过啊,你不记得我了。”

无生笑着,而陆玄卿看向他,目光之中显化出一丝迷茫。

“是了,你不会记得的,诶,终究是不存世之人.....我是【幽囚】,亦是太上杀者。”

“我为杀【通幽】而重活。”

“当年承蒙祖师厚爱,谢长恨大圣,赐法灌道令我不死,今日来此本是争一些气数,但有太上显化,虽不是通幽,但........”

“亦可杀!”

他看向任天舒,血海中升起无数的锁链,此时那些尘世红锁抬起,当中化出一尊幽莲,他盘坐其上,五指一压,便有茫茫尘海汇聚而去。

任天舒把鎏金镋一挥,顿时天上日月光王降世,无数日月之光划破云霄坠入血海,无生轻笑:“你与我差的太多,本来我的法不是用来杀你的,可你太弱了。”

“都是太上,你就比不得那个拿钟的。”

他手指一点:

“逝礼。”

二字出,任天舒手中日月之兵顿时逝去光彩,这等变故让他陡然一惊,抬手再化一柄鎏金镋来。

无生轻笑,又点指。

“堰劫。”

尘埃汇海,此时抬起,那大海卷起狂风大浪,人在其中天旋地转,被尘世所压,日不分东西,月不见南北。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

“开!”

任天舒抬起手来,日月之光汇聚成舟船,在尘风巨浪之中冲撞,他眉心中冲出一团炽烈光芒,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日神,一拳将尘海震碎。

这个地方炸开了,太上与太上杀者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而第二位太上的出现同样被法天所注视到,当中诸多地境高手看着红尘内突然发生的争斗,俱都说不出话来。

“太上化身!太上杀者?”

“怎么回事!”

有人发出声音,在红尘内,这个地方,太华山的仙人与无生打在一处,任天舒抬手化出一面日月神镜,当中照破煌煌光明,落出无数刀光,狠狠斩在那些尘世红锁之上!

铿锵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无生赞许的看着这一幕,手指再度落下。

“垢人。”

这两个字落下,任天舒头颅上顶上一花顿时被尘埃遮蔽,那些尘埃乃是第八阵中的前尘之土,道花被藏,任天舒不得不分心解厄,而此时,无生又轻点一指。

“无物以相。”

四字落,任天舒浑身日月之光震荡起来,似乎将要熄灭,这是破法之法,他顿时心惊,此时道花被压,看四面仙人皆陷入红狱苦战,顿时怒上心头,猛地转身对着极远的天外呼喊。

“宝莲灯来!”

声音隆隆,震动苍黄,而在天外的峨眉山上,一盏仙灯忽然腾空而起!

光芒划破乾坤日月,那铁棍拴着莲灯突兀而来,任天舒抬手接住,金色的火苗再度浸染乾坤!

正如这无生所言,“幽囚”的法本不是用来对付“日月”,但是两人之间相差太大,任天舒也察觉出来,这个无生绝非人仙!

境界在人仙,但是这是强行锁住的结果,那种滞涩感异常明显,他绝对是一位神仙!

宝莲灯回应召唤而来,任天舒挥舞兵器,日月之神的影子出现在身后,无生赞许且惊叹的看着任天舒,道:“不错不错,若是同境界一战,相同法力,我当是会被你当场打死吧,可惜,这并不是公平的对决,太上杀者与太上,也绝不会有公平一说。”

“召来了你的法宝,但我这里也玩腻了,打掉了你们,再看看那个拿钟的到底死没死,若是没死便补上一刀,若是死了那便很好。”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苦海之中唯有苦难者可以前行,你为超脱之人,故此.....”

“当死——”

这两个字落下,如冥冥之中有感一般,尘土化剑,刺破光阴,杀尽天下生灵。

宝莲灯被舞起,万法不侵,而太华诸仙陷入死局,正是这一瞬间,突然乾坤之内响起钟声。

当——!

.......

一声钟响,无数尘埃之剑尽数崩溃,红尘恶水寂灭下去,无生顿时一愣。

看远方天域坠下光芒,当中显化出一位静坐的年轻道人,此时抬起头来,那双目中显化阴阳之光。

四目相对,无生突然感到心中一惊。

还不曾多想,但看李辟尘忽然抬手,轻轻一托。

“山海。”

那些尘埃突然汇聚,化作千山万岳,整个第八阵的尘土都脱离无生的控制。

血海瞬间被清水镇压。

“你——!”

无生突然意识到不妙,然而下一个瞬间,李辟尘两指再落。

“剑来。”

山海为尘土所聚,此时尘土突然崩散,化作万剑朝宗!

嗡嗡嗡——!

整个红尘境内,所有仙人的兵器全部出鞘,横天而至!

无生看见这副光景,面色顿时大变,身子如风般遁走,又顿时施出大法,那幽暗的鬼啸撕裂乾坤,带着尘世中的怨恨之意,向着李辟尘直接冲去。

万剑轰鸣而落,那些鬼影穿过剑躯,此时李辟尘再落二指。

“白画。”

鬼影瞬间被镇压,虚天之中显化出一副白茫茫的画卷,将它们尽数收去。

万剑怒啸,无生被剑所斩中,血水喷洒化作光雨,他连连倒退,看万剑鸣颤不休,身中气血受此一击去了五之一二,顿时骇然。

“混元.....他怎么会这么厉害,不当如此,我是神仙,靠太上杀法自锁在人仙境,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人仙啊!”

幽囚的杀法有一个玄妙作用就是自己锁住境界,但不会锁住法力,以此可以逃避一些天地规则。

无生心惊,没了之前半点的悠闲,然而正是此时,又看李辟尘落下两指。

“长生。”

大雪突兀而至,当中凝聚出无数影子,过去未来光阴交错,那拳如暴雨,无生被击中,顿时横飞出去,砸在红尘之中,拖起万里烟尘。

“欺我太甚!”

他被打到吐血,状如疯魔,此时双手合十,身后升起一尊丈六黑树,幽光轮转,红水弥漫,上面倒挂着铁索浮屠,而在这棵树出现的一瞬间,李辟尘的身后同样显化出这棵树来。

“其桑有幽,杀而赦之,冥冥呓语,魂之归所!”

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法,为“幽囚”特有的力量,能在阳世拘人魂魄,因为这本就是专门对付“通幽”的杀法!

铁索中化出无尽前尘,无尽手掌,拉住李辟尘的肉身,渐渐深入进去,要拖拽魂魄。

无生轻笑起来,似乎又回到胜券在握的状态,而李辟尘抬起头来,两手一抬,对着自己的身体就戳了过去。

“杀生。”

那指化作铜刀,从身躯之后直接穿过,把那幽树瞬间劈得粉碎!

红尘尽灭!

无生的身后,那幽树炸开,当中一道杀光闪过,把他的一条胳膊斩了下来!

鲜血喷涌,化作光雨,无生双目圆睁,李辟尘此时又再度出手!

“恶神!”

轰——!

无生的脑海中陡然如遭雷击,他浑身上下的法力在瞬间被打散,就如同被敲了出去,身躯之上血水喷洒,真灵魂魄遭到重创。

“啊——!!!”

他疯狂的嘶吼起来,瞬间被打倒在地。

他的法被剥夺了!

“黎民。”

一粒尘埃化作太阳熊熊燃烧,金乌与天狼同时怒啸,无生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天地之中的渺渺尘埃,头上的道花显化,瞬间破灭而散。

手炸,耳聋,眼瞎,口除,足崩,股裂,五脏陨,紫府碎。

黎民曾受八难,故众生苦楚。

众生的影子显化,将他用铁索捆了,他又听得那戒律般的钟响。

钟声,众生。

“道喝。”

最后一语落,无生化作光雨灭尽,而那真灵在瞬间被一道“天言”打散,此在红尘之中,并非是论道之事,而是行杀生之威!

八道前尘,八道玄法!

一法山海,起诸尘世镇压之力!

二法剑来,起诸尘世除魔之威!

三法白画,起诸尘世无相之能!

四法长生,起诸尘世遗憾之掌!

五法杀生,起诸尘世不平之气!

六法恶神,起诸尘世狂妄之语!

七法黎民,起诸尘世苦难之身!

八法道喝,起诸尘世众生之声!

无生当场死去,彻彻底底于三界与云原上除名,那幽冥之中响起笛声,看一道真灵炸开,粉碎而去,落入虚天转入冥海不见。

李辟尘双手起炁又平,放置于下,一口清气吐出,化清风转过乾坤。

“元来尘世如此!”

其音朗朗,看那口中轻吐炁去,道出最后一法。

九道篆文隐隐而显,化作九道天音唱诵。

“九法九极,唱诵一曲,化声.....为歌。”

“我的一法,道尽前尘八世,合我一身,正是——”

“九歌!”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三青三黄亦三红,九曲歌谣伴元钟

无生被斩了!

一百五十年前引四大仙山群仙下凡的大魔此时喋血红尘,那真灵炸开直接坠落幽冥,而魂魄则是没有了,消失无踪。

是被对方震灭了吗?!

变故震动云霄,让整个红尘境都哗然,而出手之人自然也被看的清楚,那口大钟显化,天底下还有谁人不识他?

“东皇——!”

惊呼的声音响彻于红尘境内各地,已无人称呼其名,而俱都唤之尊号。

不少人心中大叹,这天下无敌,一战奠定当世第一,还有谁能制衡他?

连神仙都被斩了!

而在此之前,这里的战斗早让无数仙山皆震,第二位太上化身显化于世,而黄昏魔土的人同样没有想到,第二位太上就是他们自己的叛徒。

法天之上,黄云老祖沉默的看着这一切,过了许久,他突然长叹一声。

该来的必然会来,不该成为自己门户中的人也强求不得。

就好像突然开悟了一样,黄云老祖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曾经正是因为那种悲惨过去,才会义无反顾踏入魔土,与师父决裂,如今看见任天舒,若是以前的他,当会心中生恶,在论道结束之后必亲自出手,杀他以祭门规,但如今......

随他去吧。

黄云老祖的身上升出一种玄奥的感觉,这种变化让许多地仙都侧目而看。

“这老家伙.....”

苦界老祖感觉道黄云老祖的变化,心中升奇,暗道居然在这个时候开悟,如此一来,黄云老祖也该迈入那一步去了。

距离天仙也只差一道叩门的拳头了。

苦界老祖转移目光,看向人间红尘境。

“两个.....不错,果然是太华将起,我没有算错,也没有赌错.......这诸尘世之力,倒是有些意思,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修行之路。”

........

九曲歌谣,亦是一世之歌。

这最后的法没有完善,九歌是合九世之身而唱诵,那青黄红三团尘世之炁在眉心当中旋转,这是八世的馈赠,亦是八世的大愿。

前八世皆为苦难,唯第九世应当将一切了却。

李辟尘看着那九道篆文,当中传荡天音,那眉心中三团尘世之炁各分三道,化身为九,看那九道篆文变化为九尊道影,盘踞虚天之中,诵出歌谣。

三道青的,唱诵天之乐、静、哀。

三道黄的,唱诵地之欢、苦、怒。

三道红的,唱诵人之喜、惊、悲。

天地人,精炁神,始元玄。

这是最基础的道之理,很浅显,亦很高深。

九歌唱诵,我心即天心,一粒尘可填海,一株草可斩尽日月星辰!

唱,唱诸尘世之乐欢喜;诵,诵诸尘世之哀苦悲。

九歌象征着九种尘世的“念”,起诸尘世之力镇杀不入诸尘世之人。

【这当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以太上的法为基而衍化出新的法,这法还很幼小,并不是特别的强大,但是终有一日,法会随着人的成长而成长,变成天地乾坤之中让人颤抖的无上之力。

法,基于道而演变,故此即使是同一种法,让不同的人来施展,也有巨大的差异。

李辟尘收回那九道篆文,此时九尊道影消失不见,俱都化三团元炁转入三尘之中。

此身已成尘世之身,是凡身亦不是凡身。

诸尘之尘,诸身之身,诸有之有,诸无之无。

冥冥之中,忽然一道气数飞来,李辟尘袖袍一转,当中如风般飞出一面画卷。

四玄图中的凌烟图显化,上下一开,那气数如龙归大海,直接刻入其中。

那龙女身侧,再度化出一人,身着麻衣粗布,眸如汪洋珍珠,头发束起,身侧萦绕一抹血光。

凌烟图第二人刻印其上,亦是一位太上杀者。

无生当初被杀,本该死去,是长恨大圣让他复活,冥冥之中落下太上杀法,即使是大罗封天也不能阻挡杀法落世,太上化身与太上杀法都是特殊的,是阴阳相对的关系。

然先天的神圣与后天的赝品,杀法终究有着局限性,被遗弃的东西,比不得无名之君真正留下的法。

“哗啦”——

画卷飞回袖袍之内,李辟尘自天中落下,散去一身尘世光华。

此时太华山诸弟子又去了两人,被无生所斩,自红尘境中跌落。

“太上杀者显化于世,血坞也藏着不得了的人。”

任天舒开口,同时蹙眉,又言:“他所说通幽,又是何人?”

李辟尘仔细斟酌,道:“我或许知道一人,但他应当并不是云原的修行者,不过曾经或许是。”

话语之中所说的自然就是蓬莱恶鬼。

通幽,李辟尘记得清楚,黑白路中见那灰袍黑甲的太上,他面上戴森罗之脸孔,身后负着五杆大旗,当中一面写的正是通幽二字。

蓬莱恶鬼便是通幽,但他是在幽冥海,并非是在人间。

李辟尘想到此处,便把曾经遇到的这人说出,而后又看向首座,此时发现陆玄卿正盯着自己看,那目光之中似乎在酝酿什么,是一种莫名又疑惑的情感。

心中有异,李辟尘出声询问,陆玄卿摇摇头,又沉默半响,突然道:

“你此世修行之前,可有遇到什么异人?”

她在等着答复,而这句话一出口,李辟尘的脑海中顿时闪过华山上的那个老道士。

于是答案脱口而出。

“有。”

华山老道出于华山之巅,显于银河之内,化在冥海之边界,留下一句莫名的呓语便消失无踪。

他是谁?是太上中的某位?亦或是吞天大圣口中的古老仙人?

不对,吞天大圣说他不是古老仙人。

又或者说是某位不可言明的存在,超离于三界之外?又或是长河中某处光阴的化身?

大可猜测的天马行空一些,毕竟他到底是谁,无人知道。

李辟尘张了张口,想要把当初的事情说出,然而口齿一动,却无半点声响发出。

寂与静同时出现,李辟尘瞬间明白了什么。

清静经在干涉。

无人可言清静经。

故此连带着当初自己上华山叩拜西岳大帝的事情都无法说出,那在观内看了清静经,短短四百字,却过去一天的光景,再然后,便换了人间。

至如今之时,只有在梦中的黄粱乡内才有说出过这件事来,而能够口述清静经三字的,也只有吞天大圣。

而同是大圣,他化自在大圣却看不透清静经。

同是大圣。

吞天比他化自在高了什么?是境界,还是修行,还是道行,亦或是.......

因为多吃了一块无何有之乡的黄泥?

李辟尘说不出话来,顿时沉默下去。

然而,陆玄卿似乎猜错了什么,她的眸子中突然升起从不曾有过的光彩,那手似乎要抬起来,但随后又放了下去。

“千秋岁,凤求凰.....”

她喃喃自语两句,而后好似把一切的愁苦疑问都抛之脑后,身上的赤麾轻抖,神鸟的羽毛似乎在反射辉煌的火光,与那苍衫互相映照。

李元心与楚端阳对视一眼,俱都不明所以,而李辟尘更是摸不着头脑,至于其他的人,譬如任天舒吕重绫等,更是不明。

但这当中,任天舒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对着陆玄卿抱拳,而后问:“陆首座.....见过通幽?”

“是辟尘口中的蓬莱恶鬼吗?”

她看向任天舒,摇了摇头:“按照他的描述,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当然,也或许是曾经我认识的某个人换了模样,也或许是他记住了我,我没有记得他,只是萍水相逢亦有可能,那无生也说我认识他,但是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啊。”

陆玄卿把事情否认,任天舒顿时皱眉。

他轻声嘀咕,其语气喃喃,带着疑惑与不解。

“混元,嫁梦,日月,青羊.......”

云原虽是重地,但也不会聚集如此多的太上与太上杀者,现在又出现通幽,而且与人间又有不清不楚的牵扯,他心中有一种警惕,觉得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

诸仙无话,而正是此时,李辟尘出阵杀无生,大战终了,法天的声音隆隆而降。

九玄论道最后一阵,终于开始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行人:九玄论道第九阵

“第八阵‘前尘’闭!第九阵‘行人’,开!”

法天的声音传荡乾坤,引动四海皆震,这一刹那,红尘境内一切光华汇聚流转,四面八方俱都化出无数的光影,他们是行人,向着前面茫茫的光海而去,在最末端,隐隐能够看见一座岛屿,上面仙云萦绕,有天禽飞舞。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人世为逆旅,众生皆行人!”

“最后一阵,请太白山无相道人退,请太虚山无相道人起!”

此言落下,云原真世中,太白山的那位无相道人一抖拂尘,于是漫世的尘土全都落下,紧接着,太虚山上最后一位无相道人抬起手指,一座仙山隐隐浮现,高悬在九天之上。

“天涯海角此方再请,谁至前方仙山,谁便是第九阵的最后赢家!”

法天化身隆隆而语!

“大道如海道无涯!”

争渡,争渡!

大荒之中扬起尘土,光华化作金海,那些行人的光影在向着前面行去,他们似乎都要去那座沉浮于道海中的仙山,有人肉身横渡,有人乘舟而过,亦有人驾龙车飞天。

但不论是人还是龙车,亦或是那些舟船兽马,全都是光所汇聚而成,他们没有面目,更看不清衣衫,只是如疯子一般的向着前面行去,似乎有无穷的阻碍也无法挡住他们。

“这些光影是什么!”

有人呼喊,而法天同样给予回应。

“他们是过去岁月中陨落的逐道者!”

“光所汇聚,自过去而来,化光阴之雨,你等可以称呼他们为——【过客】!”

“尔等一入道海,前往仙山,必会遭遇诸【过客】阻道,你们的法力早已恢复正常,不再有通天彻地威能,你等肉身行与道海,于【过客】眼中辉煌如天上大日太阳,无法隐藏身迹!”

“过客无心,过客无情,过客无念!而这当中,同样会遇到你们曾经在前八阵内遗留的过客之影!”

“这一切,正如是鱼跃龙门,万千修行之人于道海之争渡,若明道而动,自能避开厄难波涛,若合道而动,则自身与道海合一,省却鱼苦游之功夫,若能得道而行,自然超离道海之上,而若成道而走,则见仙山之门户!”

“不得道如何成道,不成道如何证道?”

因为将要探寻道之所在,所以这些曾经的追逐大道之人就会前来阻挡,他们已经陨落,留下的心念自不想他人寻到道之所在,故必要拦在仙山之前!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法天留下最后的声音,隆隆而散,而正如它所言,这最后一阵就是争渡!

争,争,争——!

大道争锋——!

.......

轰——!

云海被撕碎,到了最后一阵,跃过去就是拿到天下气数的大头,黄世境内山岳已经变得嶙峋而错,此时若是有人在远方看去,正是会发现,原本无数的山岳变得高低有秩,而总得一观,却正如一座茫茫的道山!

通天彻地,下连着红尘,上接着清天!

黄世才是真正的天柱,红尘境内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影响到黄世境,故此随着山岳的升起落下,黄山也会变得高低错落有秩,从远方看,无尽的黄山结成一个整体,正是一座通天彻地的神山。

地仙们就如往古神话中的天神尊仙,高居于尘世之外,不问下界烦扰,自得清静之自在,万千黄山化作天柱之岳,撑天而不倒,而一重天外,又化三十二天,合称三十三天。

红尘争渡,那一道气数起于凡世,随众生争渡而争渡,那顺着天柱升起,直入清天而去。

这气数本就自天下而来!

法天之上,云霄星辰轮转。

黄世之中,山岳擎天镇地。

至到红尘之内,那一片光海弥漫无尽,远方的山岳横贯苍茫,带着耀眼的五彩仙云,如古老神话传说中天仙居住的五云乡一般。

而此时,这个地方彻底炸开了!

各种法与道显化,无数仙圣驾驭云霄遁起,这时候已经再不掩饰什么,拼尽浑身之能,就为了那终极一跃!

“开!”

两道气血轰鸣着,横天而过,在道海中划出最灿烂的光芒,真正和法天所说的一样,一旦起法坠入道海,那便宛如化身太阳!

太伤山的武仙人!

徐无鬼,四气神!

一路走到如今,原本数十位武仙只剩下了两人,而最强的六圣也已去其四,如今徐无鬼一反常态,爆发出与第六阵中截然不同的气魄,那模糊的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能够看出是一个容颜极其平凡的年轻人。

而四气神双手一震,此时化出四头八臂的法相,各执春夏秋冬四道神气,在尘海之中气血隆隆而鸣!

二圣于道海之中冲杀,而其余仙山魔土亦有人升起!

无数的太阳坠落乾坤,那些仙山魔土中,有些譬如森罗殿就只剩下纣绝天子一个人,孤零零没有同行者,而有些也如太华山一般,四人成阵,于道海中奋力行法!

“走!”

李辟尘头悬大钟而出,此时乘光破海,而其余诸仙亦是各自施法!

任天舒足下踏出一尊舟船,日月所照,舟舆所载!

陆玄卿身上的赤麾化作神鸟的翅膀,此时她变成一只朱雀,横渡乾坤!

李元心把铁扇一舞,落成一艘大船,五仙人站立其上,看楚端阳舞起雨斧,把那道海劈开。

轰——

后方的天外有光华落下,那是【过客】前来阻道!

他们踏着云霄,驾着九龙拉的战车,上面有提着金刚鞭的过客,那速度更胜雷光,在瞬间就追上了所有的仙圣!

那九条龙喷出尘火,而过客挥舞金刚鞭,从云霄上砸下,瞬间化作千丈之大,遮天蔽日,此一鞭落,要将下面的仙圣活活砸死!

不知道这些过客是否真的在云原的历史中存在过,但现在,他们是不散的执念,是阻道之影!

“开!”

有人怒喝,而过客不止一位,他们从后方而来,亦或从天外突然降下,辉煌的太阳映照在他们的心中,于是引动他们如蝗虫一般向着前面扑去!

驾驭战车的过客越来越多,亦有无数剑仙与武仙浮现,那道影汇聚,化为千军万马,从后方浩浩荡荡冲杀而来,在这岁月长河的洗礼下,任何当世的强者都显得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第七百二十六章 我心朗朗向大道,一往曾经谁无前!(上)

这是光阴的洗礼!

这是岁月的力量!

过客们展现出他们曾经最强大的力量,而这时候,法天曾经说过的话又再一次一一验证了!

有曾经与论道中遗留的道,遗留的过客之影在此时显化而出!

轰——!

太伤山的两位武仙遭遇了不曾想到的人,那后面有四道影子横压青天而来,虽然面容与衣衫俱都模糊不清,但那种“道”让他们异常熟悉!

人间世,哀元年,今不伤,青门圣!

四位武圣显化,挡住自己曾经的同伴,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遗留而被摹刻的道影,在人生中最后的辉煌一刻被道阵所记录,他们并不是真的归来。

这就如人形雷劫一般,是被天地所摹刻的曾经之影!

巨大的气浪炸开了,四位过客身后,是漫天而引的道身,那些过客们冲杀而来,在道海之上与现世的寻道者爆发了最猛烈的战斗!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有过客嘶吼,同时伴着所有的过客都发出声音,他们只会说这一句话,因为他们是陨落在追逐大道之中的人!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不单单是太伤山,其他的道海中,太白山仅存的两位尊者同样遭到了过客围剿!

剑吟声响,一道模糊的身影显化,身边还有一位扛着大旗的过客!

“禁剑师兄!解厄师弟!”

请仙驱神二位尊者看见两位过客,顿时心中震动,然而此时,“禁剑尊者”发出宏大的声音。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过客们只会说这样一句话,他们只有这样一道念头罢了,他们是道的具象化,凡论道之中所出现之道,不论生死尽数化出!

“既然师兄阻道,也怪不得我等失礼!”

请仙尊者身后十六仙剑出鞘,只是刹那布下剑阵,十六仙剑剑刃向天,请仙尊者一声怒喝:“请我太白山镇山仙剑!”

无上的剑光显化,一柄天剑被请下,横压乾坤,而那两位过客抬起法与兵器,对着那天剑便冲了过去!

道海之内天翻地覆,李辟尘看到诸仙山俱都陷入激战,而且那一往无前的声音回荡苍茫,此时天外各种光华汇来,李辟尘身后同样有过客追至。

一位强大无比的过客行来,他踩着两条神龙,耳上垂着青蛇,手中握住风雷雨雪,虽然也看不清面目衣衫,但这外在形象必然是一位神灵!

他对着李辟尘就抬手捉来,气浪滔天倒海,李辟尘头上大钟一转,一道雷音回荡乾坤,直接将他震倒在道海当中。

然而这位不知名的过客倒下,却似乎如同一个契机。

无数处的过客们都听到了这声钟响,当中有一些似乎受到了刺激,在微微停滞之后,突然抛弃自己的对手,化作一道虹光直接杀上九天。

道海震起大浪,李辟尘目中瞳孔诞出云与火来,再看前面,那些过客如汪洋尘埃汇来,带着他们曾经的浩荡声音。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无数的过客同时出声,李辟尘在当中感受到了无数熟悉的道与法,那轻轻一叹,便停下身形,因为他们都是自己曾经击败的人!

在过客的眼中,此时的李辟尘,身上的光熊熊燃烧,比其他的太阳都要耀眼,自然而然受到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向着这里汇聚而来。

“师弟。”

李元心看到这种阵仗顿时传音,铁扇上化起光华,而李辟尘同是回语,让李元心等人不必来援,径直向着道海深处行去便是。

“已逝之影何语,不过尘埃满地;”

“我手擎一拂尘,倒扫灵台清静。”

李辟尘哈哈一笑,两手一晃,此时整片道海都轰鸣起来,那看海水当中有尘埃汇起,渐渐道海被分开,一面天涯石壁自李辟尘身后升起,破海而出,直贯青天而去。

过客越来越多,但是俱都被石壁挡下,那其余仙山魔土的人亦是吃惊无比,此时猛地抬头,却见到一道黄光遮天蔽日,见那大印高悬,把整片乾天都浸染。

雷霆自高天劈落,震动整片道海。

“过客寻大道,阻当世逐道之人,但此时都来寻我,岂不是说,我就是大道?!”

声音朗朗,带着笑意。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尔等已死,何必再显于人间!”

“今天我就为你们作一件善事,一人挡住所有过客,我于此地画法,凡我驻处,皆为雷池所在!凡过客之影,皆不得越雷池半步!”

如果是论道之前,李辟尘绝不敢说出这种话来,但如今,已不同往日!

论道九阵,人间已是百二十年春秋轮转!

龙吟虎啸,剑震拳鸣。

过客越来越多,他们汇聚成金色的海洋,看那阻拦道海的山岳,此时山岳之前站定一人,眉心中三团尘炁轮转,发出青黄红的三色仙光。

那一口大钟高悬在天,风火雷光萦绕身旁。

千军万马汇于此,石壁阻道,那便把石壁击毁!

李辟尘目光扫过去,看见那些略有熟悉的影子。

人间世、青门圣、黄天凉、今不伤、祝凝心、龙炁子、元炁子、望炁子、朔炁子、杜参天、仲公冶、奉天石、邱言、虞湘云、泰煞天子、明晨天子、恬昭天子、宗灵天子、敢司天子、禁剑尊者、解厄尊者、方寸黑莲、赤霄剑君、使者尊神、风师帝君、计须臾、垂云子、水魁、五尘魔圣、玄见子、惊霞子、遮雾子..........

这当中有自己山门的首座,亦有曾经为友的妖圣,当然更多的则是与自己斗过大法的对手。

此时他们全都化出,这是遗留的道影,一刹那落在乾坤之内,带着更多自己叫不出名字的,过往的“过客”们,站定在自己的身前。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有人高声喝,有人高声语!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三团尘炁轮转,中央的一抹天仙血震荡起来。

三道虚幻的影子带着三尘走出,汇在李辟尘的身上。

至人,神人,圣人。

轰——!

龙吟的声音伴随着风吼火燎,万仙冲阵,看那数万“过客”齐声怒吼!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我心朗朗向大道,一往曾经谁无前!(下)

浩大的声音将道海天山淹没,数万过客化作金光暴雨冲杀,这是过去岁月对于当世强者的洗礼,亦是过去的光阴对当世光阴致以的最崇高之尊敬!

仙战!

在这种庞大的阵战之中,看天山凤凰与朱雀同舞,看九龙拉车而过,看四只骏马踏着云霄烈火,又看麒麟与龙象同时咆哮而动!

那些仙圣魔影,不论过去是谁,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

过客!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万千仙人化作大军冲阵,而前面浩大山海之壁前只有一位仙人。

当世客对过世客!

看那万仙大阵破乾坤,看那万仙光雨落天魂。

凌烟图飞出,高悬在后,当中化出两道气数,柳屏儿与无生的虚身出现在此。

李辟尘看向那浩荡的万仙,平稳而言。

“今日我凌烟图中当收万千仙人,只是不晓得,你们这些只留下道影的家伙,能不能被凌烟图摹刻?”

“如果不能,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其言有善,但一语落,头上那大钟忽然飞出,化万丈方圆横天而落,当中日月星辰降世,山河草木皆出,众生之影,仙魔圣妖皆出现,俱拿着那些金光白锁,要把这天地也拘!

两指一抬,风火雷三道天灾之气顿时升天而去,八卦一显,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引三灾化天云砸落,当中三道天劫横扫,那九龙的战车被击中,当场炸开,那神鸟被天火灼烧,顿时落下乾坤。

然那龙吟虎啸仍旧不绝,过客即使被杀,也仍旧吼出那些话来,谓之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此时似乎李辟尘才是阻挡他们窥视大道的人。

过世客阻当世客,当世客亦阻过世客!

看四面八方,天地乾坤之气肆虐,李辟尘两指一抬,再度动用九世九法。

“镇压你等,不消三世之力。”

声音平稳,如静湖无定。

一世,一式,一是。

“山海。”

无数尘埃汇聚,将光也遮盖,过客们的身躯上被尘土覆盖,此时就像是从土里刨来的土俑仙人,历史的厚重铺面而至,而他们的身影瞬间就有许多从天上突然坠落。

那些过客坠入道海,于是道海之中开满光芒。

旁人用语都是开满鲜花,唯独此时,那些盛开的,待光芒散去,入目所见,皆是山海。

山海一世,诸尘世镇压之力。

过客们不断坠入道海,而道海中的山海也越来越多。

浪花震荡乾坤,山岳与山岳互相碰撞,大地被抬起,道海也被堆满。

天地之内,响彻那如疯魔般的声音。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过客们顶着山海镇压之力向前冲去,他们与活人不同,他们是道,山海之力镇压道意不坚者,而那些坠入道海的过客显然就是放弃了道的人。

诸尘世之山海覆于其身,实在是太沉重了,即使无心也能感受到那种让人难以撼动的压迫感。

李辟尘两指一转,此时有过客突破群山万海,他驾着一头麒麟,手中拿着一柄天剑,对着李辟尘的头颅就斩了下来。

那两侧又有剑啸之声响彻!

然而那两指已经抬起。

第二世,第二式,第二是。

“剑来!”

声音落,于是过客手中,那柄天剑突然脱手而去,反杀其主。

而两侧的剑吟声越发宏大,那两指点向天上,于是万仙手中兵器尽数出鞘。

吟唱之声传遍乾坤,那是剑在高歌,那是剑在唱诵。

当中有道剑虚影,看有神剑飞天,窥有仙剑横世。

那些身上被尘埃覆盖之过客尽数被杀,道海中,尘埃升起三万丈,又听得那道人轻语话,吐一口气去,于是三万丈尘埃尽数化作仙剑破天。

古来谁人得见,看茫茫道海称无涯,此无涯境内,有一炁语,得万剑朝宗!

剑雨成风,化作崩雷而去,当中有过客杀出,那女子的模样,此时李辟尘看也不得看,手中两指一转,上千仙剑飞来,瞬间将她刺穿。

光雨带着尘土崩去,那女子穿着血染的白袍,头上带着缺了角的斗笠,那模样露出来,自然是“祝凝心”。

剑仙之道被上千飞剑所杀,从剑中而来到剑中而去。

而另外一处,同样有人被千剑斩灭,“禁剑尊者”炸开,化作尘埃散去。

万剑遮天,汇成剑龙,后方的天域外有无数过客降世而至,金光震雨,身上不染尘埃,而之前沾染了尘埃的过客都被杀掉,此时看见无尽气数飞天而起,汇到凌烟图中。

他们之前留下在阵中的一道细微气数都被凌烟图收去,但是因为太微弱了,毕竟只是摹刻的光影,故此在凌烟图中,只在背景内显化出一片朦胧的仙人身影。

天上那黄泥大印镇落,黄天的威能震荡乾坤,看九道黄河咆哮而去,将过客们尽数淹没,而当中突然有数道光芒亮起,震裂乾坤而出。

他们道意坚定无比,不被外法所浸染,此时破开黄天的力量,这让李辟尘都吃惊不已,看见黄沙黄水自身而去,那为首一个踏着一座飞山而来,口中高声语。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李辟尘两指再是一动。

第三世,第三式,第三是。

“白画。”

白茫茫的画卷浮现,他瞬间被收去,此时山海横推,万剑怒啸,再有白画遮天,前面是万仙冲阵,驾九龙天凤而至!

茫茫无尽的过客们从天外天内浮现,即使万剑再利,即使山海再沉,即使白画内真的藏了一个世界,他们也能凭借向道之心将其镇压填满。

他们是被摹刻下来的存在,他们自然也有强者!

轰隆——

山海被分开,有过客扛着万剑而至,白画压下,他出手去,将那白茫茫的世界的贯穿,口中呼喊着无妄之语,李辟尘站起身,眉心青黄红三团尘炁伴着那天仙的血在轰鸣,看那一掌忽然落下,让这乾坤地覆天翻。

道海归天,天宇落地。

至人无己!

大道无情孕天地!

这一掌劈下去,山海当中分开浩荡之路径。

至人无己,加上三道尘世,当中起诸尘世之拳,人人为我,开天辟地,再塑乾坤。至人无己,顺其自然,不以自身意识而动,众生为己,己为众生。

于是无数过客当场炸开。

神人无功!

这第二掌落,灭去所有存活者的气息,看天域中光芒如龙,汇入凌烟之图,而待第三掌落,既无名便是坐忘,天忘天身,地忘地体。

圣人无名!

过客们的身体变得虚幻起来,那过去的光阴再度显化,如长河倒退一般,就像是在扯着他们归与岁月之中。

李辟尘注视着他们,而这些过客即使是在灭去的一瞬间,也仍旧在呼喊那一句话。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即使忘却一切也不会忘记追逐大道,这是他们存在之根本,而忘却的原意同样是为了追逐大道。

凌烟图落,当中摹刻众过客之影,朦朦胧胧归在背景白世之中。

那声音仍旧浩荡雄浑,万千过客在轰然而语,即是身落红尘意亦不灭!

只因为大道在前。

李辟尘一人持钟而动,镇压万仙于道海之上。

那钟声回荡起来,打出四百下。

于是听得清风转,冥冥中,似有人朗声笑语:

看,此处山海如雨落。

看,此处万剑铿锵诺。

看,此处过客画中说。

半步雷池不过!

轻雷行天,茫茫尘世有光划过。

道海上,钟声落,仙人呼我。

称太乙来唤大罗!

第七百二十八章 十二天龙乘风去,五云归处行路难

天惊地震,那钟声响彻,绵绵不绝,听道海滔滔,正引动当世群仙回首。

窥见道海尽头,山岳化作通天境,闻仙人笑语朗朗起。

这当中,有人惊来有人喜,有人忧去有人欢。

但不论群仙诸圣如何想,李辟尘持钟而俯瞰苍茫道海,钟声回荡,四百不绝,只待两柱香刻尽,见海内尘埃皆落,那三万丈青尘渺渺,群山万岳葬下无尽过客,成为光阴的残骸。

于是身子回转,只是一步落下,李辟尘开口,其声如钟似雷,传荡乾坤之内!

“尔心向道,一往无前!我心亦向大道,亦是一往无前!”

“既为同道,为何不来助我?”

“既为同道,为何要来阻我?”

“既为同道,为何皆来挡我?”

“既为同道——”

“还请诸位助我——!”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

轰——

宛如触动了什么,这言语落下,明为笑谈一般,但却看道海之中升起茫茫金光,无尽气数登天而去,那是过客所留的一道微弱之炁,然正是此时,凌烟图中,那背景上朦胧无尽的过客俱都化出,此时看他们如漫天仙神一般护持左右,看那之前被杀掉的无尽过客汇在一处之地!

一道金桥如通天大道!

横贯乾坤,连绵苍茫,通天桥化作一道虹光直接坠向远方的最终仙山,李辟尘踏出一步,那金桥破开山海,震裂天壁,从道海青天上毫不讲道理的飞了过去!

那漫天仙神之影护持左右,朦胧之姿看不清真貌,但口中俱都在唱诵古老的声音,如千军万马踏天山,如百万大军过雪原,又如太古之时万仙飞升,齐至洞天之门!

气浪磅礴,金影化光,茫茫尘世显道海,你我皆行人!

诸仙圣看得清楚,早有人回首望去。

但看见那李辟尘出行,身边风雷相随,日月同伴,龙车伴凤凰,烈虎追天吴!

但看那李辟尘出行,万千过客为护法,无尽气数化金桥!

但听一声同道落,过去未来光阴显,仙魔神妖皆来助!

“好!”

有人看见这副光景,顿时一声大喝,而亦有人面色震惊难语,只道之前与过客一斗,引动乾坤崩碎,但此时不过踏步转手,高声一呼,居然让那些已死之客心甘情愿为他护持入仙山?

但不论心中如何去想,眼下当前,过客不存道海,俱都被李辟尘收去,只看那天神驾九龙,又看那天仙驭千剑,再看那天魔呼万云,得看那天妖踏山河!

金桥通天彻地,李辟尘于其上行去,身边护持之影忽然变化,此时李辟尘感到身子被什么东西托起,但看一片气数汇来,化一尊华盖天宝车,前面化出两位过客天神驾驭,又有一十二头金龙咆哮而显,身上带着铁索,拉扯着这尊战车于金桥之上奔行。

华盖上垂下道道金绫,这十二乘乃是天尊才有的待遇!

此天尊非道行中所说天尊,而意为天上至尊,相对的,人间天子乘马,马为龙子,自有六乘,是谓之天子驾六,而天上至尊比天子要多出一倍,且车由龙驭。

李辟尘坐于龙车之中,如古老神话中的仙人,有护法的天神天仙来驾驭天龙所拉的战车,华盖上的金绫垂下人间,落在苍茫道海,瞬间化出一片又一片的金光天雨,如是上苍给予下界的馈赠。

诸仙圣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曾想得到过客认可居然会衍化出这种情景,而亦有人看见这副光景之后,瞬间心灰意冷,忽然觉得即使去了最终仙山又如何呢?

这些个天骄人杰,俱是心比天高,然此番百年论道,真正见识到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不亲眼见识,仍旧不晓得乾坤有多大。

锐气虽挫,但亦不失为一种好事,晓得谦逊之言,说不得在大道前路上能走的更远。

自大与傲骨是两个不同的含义,追道之人要有傲骨,但不得自大,若是自大,便是自取灭亡之道。

龙吟声横震乾坤,神龙咆哮,吞吐炽白的烈火,金色的鳞甲发出辉煌的光,而两位驾驭战车的过客面色平静,身为天地摹刻的道影,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但在此时,这种特性反而让他们增添了一丝神秘之感。

金桥开世,前面五云乡般的古老净土上迎来了客人。

三千年轮转,上一代过客已经随风逝去,他们有的人成就了地仙,有的则在神仙终老,更有人一世止步人仙不转,这里,亦有人已经踏入黄世,也有人将要坐化。

三千年又三千年,人间春秋三千载,看那沧海也化了桑田,看那高山也崩成尘土。

光阴与岁月是无情的,但亦是最公正的,无论是怎么样的强者,凡不跳出长河,最后皆是难逃一死,便是苟延残喘又如何,还是得乖乖归入三尘中去。

李辟尘乘着十二龙所驾驭的战车来到这里,这山岳宏伟,上方看不见尽头,只得见耀眼的光明洒落,仿佛有十轮太阳高照乾坤。

诸过客念诵着话语,他们为道而来,为道而显。

李辟尘下了龙车,向着山上行去,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前方一条古道,灰扑扑的砖阶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而在古道的入口处放置着一面石碑。

石碑巨大,上面留下了无数的名字,最下面则是留着三个大字。

【行路难】。

一步踏到石阶上,那种沉重的压力顿时加持过来,仙不得飞天,断了直入青冥的念想,这一瞬间似乎被打成凡人一般。

越过道海又见天山。

身后的过客们似乎也想踏上来,但仅仅是迈出一步,他们便都化作光雨散去。

逝去者永远看不见大道。

他们触碰不得,因为他们已经逝去,不论是真陨还是假死,在论道之中,他们的失败早已化作定局。

凌烟图把他们收起,李辟尘低声一语,送走诸多过客。

“我心向道,一往无前,你们没有成功,我便代替你们走完这一条‘大道’。”

声音朗朗,李辟尘转身,然就是这一瞬间,四周光阴乍乱,看火树银花飞舞,那仅是一个转身,却已越过无数石阶,来到了山巅之处。

一株巨大的神木遮天蔽日,五色光华流转,化神鸟飞舞,而在那树下,盘坐着一个没有面目的石人!

我心向那大道,回首处便见五云!

第七百二十九章 天居山上引火树,人居山中看苍梧

石人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非神非仙亦非魔,李辟尘在看见它第一眼的时候,那种熟悉且又高渺、浩大的感觉顿时出现在心头。

五云仙乡,所谓仙人,追道之人。

这石人就是“道”!

它没有面目,是因为它此时为天地之道,并非人自身之道,既为天地,自然为自然,它当然没有面目,更处于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中。

银花赤叶飘落,就如春秋已暮,那石人坐在树下,李辟尘在它面前盘坐下来,不发一言。

静坐许久,石人无面,但却发出了声音。

这并不是用耳去听的,而是直接在思维中,在心中响彻。

它在阐道,它在问道,它在言道。

大道不可明说,故此听在心中的不过是一些玄妙的声音,朦朦胧胧,混混沌沌,但是如果仔细倾听,可以发现,那些朦胧的呼啸声更近似于风声,雨声,雷声。

这是自然的声音,它们本身就是代表了道的一种。

那么,又要询问,什么是道了。

天地之规律,自然之行为,这是最基础的道。

在这基础之道上,又衍生出其他的道。

生灵出现,这是造化之道。

天灾降世,这是厄难之道。

冥冥勾连,这是缘法之道。

种树得果,这是因果之道。

道就是自然之中存续的规律,这是天道之一。

仅仅是之一。

人之道,那便可以有很多,人道依托于天道,故此合称天人。

以人心体天心,不为天心迷惑,不丢去人心,此为天人合一,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

李辟尘感悟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眉心中三团尘炁轮转,此时石人仿佛受到牵引,居然抬起了头,那好似是无意识的动作一般,没有面目的脸孔静静对着李辟尘。

它即天之道,李辟尘即人之道。

李辟尘明白了,这时候是天道与人道的较量,并不是说自己就代表了整个人之道,而是说所有登山的仙圣都是人之道。

人攀登在山上,自然就是.....

“仙!”

仙距天道不过咫尺之遥,虽高于凡人太多太多,但却叩不响那近在咫尺的天门。

天道看似咫尺,但仍旧遥远。

道途慢慢,行路艰难。

渡过道海不过是起始,大道争锋,最后能攀登上高山的还是少数人。

李辟尘一刹那明白了许多。

人踏足于山化作仙,仙与天面对面,坐而论道,无言正是可言。

道不同,故此无言,而又因为道不同,故此无言胜有言。

“我虽然见到大道,但却看不见大道的模样,只知道大道的形体,半步得道便是如此,说的似乎极其厉害,但后面半步却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去。”

李辟尘注视石人,口中念诵度人经,而石人同样“注视”李辟尘,那冥冥中的声音不曾停歇过,天道在与人道互相交织,那身后的大树随着二人的诵道开始产生神异的变化。

有几片银色的叶子化作碧绿,有一小块土色的树干变得苍厚,这一刻,这株古老且神异的树开始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冥冥之中又有声音响起。

这株树的名字唤作“苍梧”。

神话中,苍梧是凤凰居住的地方。

但事实上,在云原之中,并没有苍梧的存在。

可此时,在论道内,原来石人身后这株化作银花火树的老木就是苍梧。

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把火树银花与苍梧联系到一起,火树银花和不烬木才有关联,怎么会和神话中的苍梧扯上关系呢?

但此时,这株树确确实实再向着苍梧转变。

李辟尘为什么知道?

可笑,大道都盘坐在这里,那株古老的树一旦发生变化,自然而然,论道的人就会明白这株树到底是什么。

这是冥冥中的呓语,不是人所说出,更不是道所说出。

人之生初,虽是灵身但却万物不通,须得有另外的人来教导,譬如常年戏水便知水流江河,湖瀑大海,这都是水,但俱都有不同之名。

人听人言而知晓水之不同,但若是生下来便为先天神圣,不需要他人教导,自然一指,说这是江,这是河,这是湖,这是海。

因为他们生来就被天地大道告知了尘世诸物,故此才被称作先天神圣。

人生为天地之精灵,有先天之眷顾,但却是后天之身躯,得太一之形体而不承太一之法力,故而才有寻仙之辈,靠山而走,得换天身。

李辟尘口中在念诵经文,然三尘之力虽然宏伟,东皇钟声虽然浩大,但相对于身前这个石人来说,仍旧显得太过渺小了。

时间渐渐过去,光阴如流水潺潺而隐,第二位踏上山巅的仙人出现了,随之是第三位,第四位.......

剩余在此,不曾陨落的仙人都已经到达。

他们看见了火树银花下的李辟尘,亦看见了那位盘坐的石人。

他们同时明白了这石人究竟是何物。

道!

天音诵唱,所有人都听出那是度人经,但冥冥之中还有另外一道声音在响彻,毫无疑问,不需思考,在听得这声音的第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石人在诵唱。

天之道,人之道。

有人开始盘坐下来,口中念诵经文。

那是他自己本山的经文。

人之道中,有一股涓涓细流汇来,于是那株树上,又有一片叶子化作了苍梧的碧叶。

于是所有的仙圣都坐了下来。

无数经文的声音汇成风雨,又似雷音,在这高渺的仙山上与天石坐而论道,那石人不为所动,只是它身后的古树,那上面碧绿的叶子渐渐的变得多了起来。

无数的溪流汇聚,成为江河咆哮。

这江河去向哪里?

去向石人,石人居于哪里?

居于大海。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昼夜更迭,那太阳高悬,看群仙坐下山巅,言而论道,那太阴显化,又闻人影,是天石倾听千古大潮。

大浪淘沙,这沙子便是人道,那顽石就是天道,而长河就是岁月!

无数的江河是人道,无数人道汇聚成大海,这是天道,而人道与天道合一,江河成海,其本质皆是水而已,故岁月为长河,奔流不息!

这就是大道!

仙圣们盘坐于此,火树银花的叶子开始变化,碧绿的光照耀乾坤,苍色的木散发着太古的气息,生与死在轮转,阴与阳在交谈,天人渐渐交织起来,无数的人道汇聚成天道,无数的人音汇聚成天音。

于是原本的天音也成了人音。

而天人居此,于山巅而语,论道之末,此最终离不得一个仙字。

第七百三十章 大道若弦通天正,半世苍生半世尘

得道者,居于山中,号曰仙人!

那株火树银花的变化愈加明显,在这古树下盘坐的,不论是谁,此时都可以视作“仙”。

即使是神,也可看做仙,即使是魔,也可看做仙。

这个仙,指的是“得道者”。

诸人还不曾得道,只不过是看见了道之本身。

但是也仅仅只有形体罢了,所以他们在尝试触碰,在用人道来体悟天道。

最后一阵,最后一关,最后一景。

正是悟道。

仙圣们在诵经,这个地方被天音覆盖,无数道语仙言交织,而石人静静盘坐,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外面的山海也开始崩塌,只知道那株火树银花已经快有半数化作苍梧,只知道这一片山岳之巅,已经尽数被那些声音充满。

仙圣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曾醒来,而石人的声音仍旧弘大平静,如冥冥呓语在每个人的心中响彻。

岁月如水东流去,待到天上日月更迭,待到山巅春秋轮转,石人忽然有了动静。

这位身为所谓道之本身的存在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天渺渺兮难尽言,道茫茫兮不可说。”

“尔等悟道于此,一路行来,一路行去,如今见道在此,明道知道,最后自当得道。”

“道者,一也,然虽为一,却不可尽说不可尽言,此前有人言,可说不可说,尽于后人猜测,正是这个道理。”

石人出声,可说不可说,正是之前李辟尘与光同尘论道时的观点,此时它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中响彻,然诸多仙圣虽然听得它语,却没有一人睁开眸子。

仙经袅袅,石人仿佛是在对一群无知者高谈阔论,然而它并不在意,它的声音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于念里响彻。

它背后的那株古木彻底变化,火树银花与苍梧呈现阴阳的姿态,左侧为火树银花,右侧则为苍梧仙树,银与碧的叶子分割天地,黄与苍的枝干镇压两旁。

它在阐述它自身的道,身为天之道,自然所讲述的都是先天的规律,从大事来印证小事,从自然来印证虚无,最后言尽天之道理,再看向所有的人之道者。

这时候,有人睁开了眸子。

炽烈的气震动云霄,他口中念诵着山中的经文,天上的碧叶落下一片,这位仙人起身接住,在这最后山岳的巅峰处衍化属于他的道。

古老且朦胧的圣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同时张开口,吐出最浩大的声音。

“人之道,武中求,战中得,斗中来,纳道为己用,以己道破万道!”

徐无鬼开言,声音朗朗,震动云霄,而那片碧叶轮转,当中刻印一道篆文,留下四个字。

【炼道为我】

“是的,衍化你们的道。”

石人动指,于是火树银花上落下一片叶子,同样归在徐无鬼的手中。

碧绿的叶子上写着四个字,而那银色的叶子上则什么也没有。

有字的表示人之道,无字的表示天之道。

所谓有字者人之书本,无字者自然为天之卷册。

人之道为自身之道,天之道则需要用人之道去感悟。

这不是没有字。

而是字留给人自己写。

天不会留语,道不会言说。

可说不可说。

徐无鬼把那两片叶子收起,而此时又有人睁目起身。

一片碧绿的叶子随之落下,而这位仙人的身后衍化万千霞光,当中有飞禽走兽,山石流泉,最后尽数化作护法小神,皆作光雨灭去。

是太白山请仙尊者。

那碧叶落下,同时有一片银叶落下。

请仙尊者郑重收下此二物,看那碧叶之上留下四字。

【殊道同归】

万千之道,小道大道,左道旁门,没有善恶之说,只看走的人是如何,便是旁门小道,亦有通天之路,便是左道妖邪,亦有大义之存。

重要的是自己而非旁人,我足踏我道,我道非他道。

请仙尊者曾经被土魁呵斥,心中有障,此时道心有坠,得天道点醒,顿时行大礼而谢。

光芒震动,第三位醒过来的是李元心。

雷光降世,李元心身后显化出光芒,那是一片高天,亦或是一片汪洋?如果同山之人看见,必然要感到惊诧,因为李元心的道,居然是最奇异的。

他看着手中落下的碧叶与银叶,当中上写。

【守道善死】

护佑大道而得死当无憾矣,此大道为何,便是自身之愿。

我若为心,是为元心,心中无憾亦无惧,人定胜天。

大愿不灭,此身不灭。

李元心看见此四字,于是轻轻笑起,对天道躬身而礼。

第四位睁开眸子的是神道白玉京。

他的身后显化出一片恢弘神庭,五楼十二城,当中百姓耕作,祭祀袅袅,有飞剑如舟船行与天穹大地,他的道,是世中神之道,是神中王之道。

万人之道合一,为铸一神之道。

【人道铸神】

四个字显化在碧叶之上,银叶闪闪发光,空白一片。

白玉京默默思索,随后对石人行大礼。

第五位,任天舒睁开双目,日月的光从身后升起,当中走出两位神灵,双神跪拜,看一位光王显化于世,而五指互捧,当中似有一团不明之气在闪耀。

【至道无难】

这四个字显化,任天舒看见之后,顿时露出豪迈的笑容。

至道无难,追逐大道之人,前路不会有任何阻碍可以阻挡,只需心如金刚神铁,则无坚不摧,则大道就在前方!

“多谢天道!”

任天舒对石人行大礼,此礼自他改邪归正之后,只有对太华掌教茅沧海行过。

第六道光芒震显,纣绝天子面色冰寒,他的身后升起古老的影子,吹响硕大的号角,其声传荡九天十地。

【圣道同源】

魔本仙出,此圣之意为魔,而此道之意为仙,则是说魔亦有明道归仙之日,而天下万道本出一源,圣人也好盗贼也罢,皆由先天而化,后天而诞,成仙也罢作魔也好,不过都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一旦选择了,那么就要把它走完,不要辜负自己的道。

纣绝天子之前看见李辟尘驾十二乘行天,心灰意冷,此时被天道当头棒喝,顿时开悟!

“叩谢天道!”

他行三叩大礼,而后把两片叶子郑重收起。

......

无数的仙圣渐渐尽数苏醒,他们念诵着经文,天道之前的阐道之言彻底刻印在他们的心中,于此以人心体悟天心,遇道之本身而语,得人之碧叶,又取无字银叶。

得天人授授,其受用无穷。

诸仙圣盘坐下来,此时最后一人苏醒,李辟尘睁开双目,一声钟响茫茫而走,如轻雷过天,却有蹈海之力。

石人看向李辟尘,此时却没有落下叶子,它定定的看着,过了许久,吐出了声音。

“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亦有很多的字想要送给你,但思来想去,天道不该偏颇,人道为人自己所铸,人若如木,自拿玉山之锥而刻,虽有痛楚,但一步一步,正化作过去不曾出现的模样。”

“如寻道一般,向着大道靠近。”

那天上落下碧叶,此时显化于李辟尘手中。

而这片叶子与其余人的叶子尽数不同!

那上面写着一十六个字!

【铜山西崩,灵钟东应】

【大道若弦,大道既隐】

李辟尘抬起头,忽然心中震荡天音。

“什么意思?!”

“天道是在说,我必有一死劫吗?可我已经渡过生死劫!”

李辟尘盯着石人,言:“大道若弦,天道言我正直高雅....言过,我当不得!”

“但,又说大道既隐,是在喻示我将死去?”

“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大道若弦,大道既隐......天意难违?天意可违?!”

李辟尘豁然起身!

这要问个清楚明白!

“天道尊圣,还请......!”

然正是此时,忽然再看去,石人无面而言语,却突然化出一双璀璨的眸子!

它的身躯刹那炸开,化作浩荡的天云升起,而最后留下一句谶言。

音如雷霆,直入心中!

是曰:

【青影垂云道众生,灵钟东请暮仙人】

【大道若弦通天正,半世苍生半世尘】

第七百三十一章 我以泥炉升青火,再以黄鼎煮红尘

尘埃化光雨而去,石人留下谶言消失,李辟尘站定原地不动,而后方一片仙圣已经俱都站起。

碧叶上的十六个字深沉,如凝墨夜空,而那银叶则是发出耀眼的光华,上面空无一字。

此时随着石人灭去,那株火树银花发出神异的变化。

“兄长!”

李长生的声音在诸人中响彻,李辟尘转头,却看见他指着那株神木,便再抬头,只此一观,那天上一片苍碧的影子遮天而化,整株古树尽数化作苍梧!

.......

轰隆隆——

黄世境中,通天神山已经彻底成形,再不可更改。

诸仙圣居于通天神山的各处,自有高低坐落,而越是靠近清净法天,所得的气数便越是巨大,同时,天外传来的道道朦胧天音,宛如对他们的魂魄有着洗涤的作用。

诸仙圣已经不再争斗,只是看着红尘境内的一切,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这当中有数位曾经与李辟尘有过照面的人,而原本当在九玄论道时与李辟尘对上的仙圣,此时也有的已经化作神仙,那么冥冥中的气数纠缠自然断去。

他们昂着头,上听天音,下看人间,此时俱都静坐,念诵起经文来。

.......

清净法天!

三十三天座次已定,此时无可更改。

最后一阵无人出阵自然无人翻盘。

吕公看了看当世的座次,对吴公说了些什么,而后对着上苍出言,于是法天化身降世,进行最后的论道。

不归人仙,不归神仙,这最后一场比试,是在地仙之间进行。

各山掌教临世,自高天而起,此时尽数登上第三十三天,那一路上看见无数通天玉阶,上面真人履步,有祥云伴随着仙乐袅袅而起。

九玄,七魔,五妖,五神,一巫一南山。

共计二十八位地境掌教。

诸高人来至法天化身之前,这位由九玄共同塑造出的尊圣挥动袖袍,于二十八人身前各自造化蒲团。

“坐!”

他对诸人言语,那地境高人们自然坐下,无有不从,而法天化身待诸地仙落座,再是一动指尖,于是不知从何处化来尘埃光华,汇在二十八人身前,显出二十八个泥巴炉子。

上各置一尊小鼎,当中有一片清水放置。

“做什么?”

“不晓得。”

有地境高人互相交谈,皱着眉头,觉得莫名其妙,而法天化身,挥动手指,开口言:

“这最后一阵比试,黄世已定,红境已平,剩下清净之所在,不论登高亦或坠世之尊,皆在第三十三天汇聚,进行这最后的地仙之比。”

“三千年一轮转,三千年一汇聚,三千年一变幻,三千年又三千年,地仙之比只有一场,且场场不同,此三千年,我观诸尘世有感,故此设下一题。”

“我以泥炉升青火,再以黄鼎煮红尘。”

法天化身落言:“清水无色且无味,然人间却有百味,不论是尔等弟子亦或是过去经历,又或者看仙山魔土,莽莽人间,这些俱都可以看做煮酒之材。”

“此酒,该酿三千年,等下一次九玄论道,再开坛而出。”

五位妖尊中,龙雀大尊开口:“敢问法天,既然此酒该酿三千年,那这次论道之比,难道就不定这地仙气数了吗?”

妖族这一次输了是情理之中,原本能与福地比肩的无垠海众龙一位都没有来,光凭云原的五位大尊是支撑不起牌面的,少有神仙境的大妖坐镇,故此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但即使如此,气数不能不分,得一道天下气数,可保千年安宁。

“自然不是。”

法天化身言语:“这煮红尘,比的自然是煮这一道,论道百二十年,如今还剩余最后十载,这十载光景,在三界之中不过眨眼而去罢了。”

“谁若先煮出酒水,这最后一局便是他胜了,虽然对于某些仙山来说,聊胜于无吧。”

法天开了个玩笑,于是不少地仙真人都向着某处望去。

“咳咳,不敢。”

茅沧海假意咳嗽了两声,把这个话题打岔过去,而紧接着,又有人开口,问道:“不比道,这只是比较法力?”

“那青火之中蕴含清静之意,我以清静之火铸红境之水,这说白了是比较法力的高低,那么最重要的道,为何不比?”

有人看向这位出声者,发现是一直都很沉默的元古神道尊主,是阐幽大宁尊神君。

“比道?”

法天化身哈哈一笑。

他手指向着那鼎中一指,道:“这里面煮的,不就是你们的道吗!”

阐幽大宁尊神君眉头微皱,坐蒲团而言道:“这里面煮的明明是小辈们的尘世,是人间百味,怎么又成了我们的道?”

法天问:“这鼎中水清否?”

阐幽大宁尊神君点头:“至清无鱼。”

法天问:“此时水中可有红尘否?”

阐幽大宁尊神君摇头:“自然无有。”

法天问:“清水之中灌红尘,你想要如何来煮?”

阐幽大宁尊神君开口:“遵从本心.....”

话刚出口,他顿时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若取物化红尘,红尘入黄鼎,与清水混同,那之中的取舍自然就是自己道,故此自己加入的所谓“红尘”就是自己的道。

这是遵从自己的意愿,每个人心中的红尘都是不一样的,故此才有下山炼心的说法。

若是每个人看红尘都一样,那还需要弟子亲自下山做什么?不如在山上诵读经文,等到时日便可化作人仙神仙,那岂不美哉?

故此煮酒煮道,道非立见,不可明言,这一次的比试,与他人的较量评判,我看人间一头龙象,你看人间一匹烈马,是象还是马?可说不可说,留给世人分说。

但这酒水煮道,最先煮出的道,自然为此阵胜者。

“我晓得了,多谢法天。”

阐幽大宁尊神君笑着拱手,而其余诸地境真人亦有所感,皆对法天称声大谢。

“不当谢我,诸位都是活了数千岁的人,这点道理,只要一开始动手,立刻就能明白了。”

法天化身对诸地仙点头致意,随后道:

“再看乾坤自在,岂知我之逍遥?”

“天地茫茫浩浩,尘世几多烦扰!”

“不若手中握一青火,观那泥炉白烟起。”

“就看黄鼎煮红尘。”

于是诸仙哈哈大笑起来,各自施展法力,只是一瞬间,清净法天开始轰鸣,云原之中,三界之内,各有不同尘埃汇起,亦有光雨登天,不知何来只知何去!

那鼎中造化光景,二十八图,有青山东篱,有万剑齐锵,有走兽戏水,有挑担苦夫,有孤仙老马,亦有朦胧光景,但却传出朗朗笑语。

有的地仙,取一片人间欢声。

有的地仙,取一片人间青画。

有的地仙,取一片人间剑吟。

有的地仙,取一片人间呓语。

看那二十八团青火静静燃烧,不为风吹所撼,不为雨水所熄,看那二十八个泥炉升起白烟,看那二十八尊黄鼎中,滚滚清水开始翻滚。

三十三天内,春秋轮转,风急雨骤,然诵经之声不绝,同时伴随着各种人间的话语。

他说这是人间。

他说那也是人间。

只看那雨水落入鼎中,也化了......一片沸腾。

第七百三十二章 九玄落幕:三千光载春秋过,莲台座上又一人

.....

当——!

恢弘的声音回荡于红尘之中,诸多仙圣抬起头来,却见到天穹上洒下一片光雨。

整个世界都在化作虚无,三界的壁垒似乎在溃灭,而诸仙圣眼中光阴逝去,正是此时,听得清净法天中传来浩荡的声音。

九玄落幕!

红境内一片哗然,黄世则早已等待多时。

既然落幕,那么就已经到了定天下气数的时刻。

座次已固不可更改,有人欢喜,有人大笑,亦有人眉宇忧愁,亦听得有叹息声音响彻。

三千年啊,这个人间天下,又要换了尊主。

“这一次是太华山吗,坐在了第二十八天上....”

“三千年易主,大气数啊!”

“诶,算尽天数不知人之变数!”

“哈哈哈,我太华将兴!”

众多声音回荡苍茫,此时清静法天上,二十九道光华升起,那二十九尊黄鼎被尘封起来,诸地仙抬头,那神情当中俱都酝酿着满意的神色。

无有不满意者,他们在那鼎中落下了属于自己的道,不论他人欢喜与否,总而言之,自己的念头通达,更是在心灵境界中再度精进,达到了接近圆满的状态。

煮的是红尘,升的是青火,落下的是道理,同时带着舍弃的,还有曾经的一身枷锁。

法天把二十九尊大鼎收起,再看向诸多仙圣,此时起身,对着他们笑言。

“九玄论道至此,也已经落幕,诸位,请听我一言,来定天下气数消涨。”

二十九位地境同时打过稽首,齐声道:

“请法天言!”

此语落,于是,整个三界外,忽然有无尽的气数汇聚而来。

诸位地仙头颅上俱化出道花来,而法天挥手一点,只看乾坤之中化出二十九座璀璨莲台。

“请太华山茅沧海真人坐这第一莲台!”

九玄落幕,当定天下座次!

一座神圣莲台飞舞而出,茅沧海看见此莲,便转身对其余二十八人拱手抱拳,笑道:

“古往今朝越山真,天光道雨法身成。”

“三千光载春秋过,莲台座上又一人!”

其余二十八位地境真人看着,此时也没了其他的心思,看那莲华落下,只得叹而又笑,意欲言语,却最终半个字也说不得了。

茅沧海向前踏步,此时三十三天地仙齐至,看向那第一莲华。

只见茅沧海缓行,至那莲台之前,转身落座,只是一刹那,天地中,乾坤内,有无边气数汇来,化作九百道隐龙,啸出震天的龙吟声!

那天阙上显化两个巨大的仙篆,正是“太华”!

“好——!”

有人在黄世中看的清楚,顿时哈哈大笑,而在云原之中,各处仙山内皆看见这副光景,清静法天显化九玄净土,当中茅沧海落座莲台,惊起一片高呼!

......

太华山顶大殿,无数仙人目不转睛,虽早已有预料,但真正看见掌教坐上第一莲台,仍旧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那双手捏起道印,齐声而语,一刹那,整个太华山顶仙经震天!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万仙来语万仙朝,万仙言道万仙渺!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声音震动云霄,自太华峰顶传荡四脉七峰,再渺渺而去,直至那些还在修持,不列仙班的弟子俱都听见了这浩大的恭贺之声!

......

那值四脉守山门的弟子听到天峰之声,顿时俱都面向太华主峰,躬身齐言: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

那正在教导诸弟子的仙人们听到此声,顿时俱都跑出大殿,看向远方那高渺难语的太华峰,听到上面不断传来的浩大天音,顿时癫狂而笑,看数十仙人齐齐躬身,高声喝语: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声音朗朗,那诸多仙师行大礼,此听得山外青山有天语,看那些入门弟子尽从大殿学堂中走出,学着这些仙师的模样,对着遥远的太华峰行礼。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

那遥远天外,有几位道人正在外界游历,忽然心有所感,却看腰间太华玉令中传出浩荡声音。

他们顿时心惊,过不几息又是大喜过望,只忙不迭转过身去,面朝西方,行大礼而拜。

那诸道人齐声道: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

莽莽山原野,当中有穿着麻衣的年轻人正在耕作,他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身边传来水牛的声音,而正是此时,他腰间的玉牌突然震动,他顿时一愣,再把那玉牌拿起,霎时耳中便听见那浩大天音。

年轻仙人顿时愣住,随后身躯颤抖,把那锄头放下,抬手于田野中清出一片空旷之地,双膝砰的一声便跪了下去。

“弟子戚晋元,叩拜诸位真人!”

“百二十年轮转,我太华终是于论道中夺得第一!”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他哈哈大笑,那远方老牛传出声音,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发疯一般。

......

剑囚谷中,燕未央抬起头来,此时谷内诸弟子已经尽数离去,唯他一人还留在此地看守,听得太华峰上语,变哈哈笑起,抚摸着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如呢喃般的轻叹。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那谷内叮当之声不绝,淬火之声不断,云气萦绕,他的双目也逐渐朦胧起来。

......

悬命崖中。

无数仙窟内传出狂笑之声,伴随着各道不同的气息,那里面有人高声呼喊,啸道:

“好——!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大喜,大喜!”

“好一辈后进弟子,好一代掌教真人!”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那些仙窟内的仙囚哈哈大笑,而当中一处,年轻的道人站起身子,他身上的尘土已经百年没有洗练过,此时如石雕自岁月中苏醒,有了灵性,他看向远方,身前的玉牌内传出浩荡的声音,而年轻人缓缓笑起,那一道空灵之声响彻,回荡四野八荒。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徐秋鹤的身上,有仙家的气息显化。

百二十年轮转,当年斩道重来,碎道基于洞内,身化凡人四十载,容颜渐老,但这一次潜心修持,至那四十年过去,容颜又渐渐返老还童,至如今春秋转过.....

已经位列仙班。

.......

囚圣窟内,罗元子睁开双目,两拳砸在地上,身上魔气滔天,然在此时,他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对着远方望去,那太阳熊熊,发出照亮天地的光芒。

他低声而语,如风般让人难以听见。

“敬的不是你们这些地仙真人....”

“敬的是这座仙山。”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

乌莽山与黄沙海内,两位大神起身,倾听天下的声音,再望见太华山顶峰那一团云气,又听得那冥冥浩语,顿时双双拱手而笑。

“恭贺太华——!”

.......

至光华轮转,到黄世境内,解天戈,江陵云等人俱都打起稽首,口中诵唱经文,至完毕之后,朗声而笑:

“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

红尘境内,道山之巅。

李辟尘等几位太华弟子看向前方苍梧,此时听得法天上传来的声音,那之前的疑惑都被暂时放下。

不论天道如何语,此时当是太华诸仙共喜之刻。

陆玄卿、李元心、楚端阳、吕重绫、雨师使者、五灵仙剑使等同语:“恭我太华,贺我太华!”

李辟尘同样言语,那头顶大钟打起声音,缓缓而动,震撼山海,正是此是,天上天下,有无数银蝶飞舞,伴随着金色的光雨,同时听着天音唱诵。

苍梧木摇,天外五云汇聚,看五凤迎仙!

而正是此时,突然李辟尘袖袍之中飞出一道金光,撕开红尘壁障,直接向着太华山洪浮峰坠去!

那金光带着暴雨,划出一条天河,穿过恭贺群仙,带着无上伟力猛地坠落在一处高台之上!

雨水散尽,轻云袅袅,看那清幽雨金落回原处,而群仙回首,正看那雨台之前,有一抹白色化生。

风卷而起,白色摇曳。

那是一朵水仙。

第七百三十三章 天尊垂语水仙起,二十九圣各莲华

“清幽雨金!”

诸雨脉仙人见到那雨金归位,顿时惊不能言,再看前方那轻轻摇曳的水仙,顿时心中如有灵光划过,皆是面露大喜,忙不迭,那乌泱泱一片尽数拜下。

“我等恭迎首座归位!”

诸雨脉留守仙人喜极而泣,而那水仙无话,只是轻轻晃动,也不知是否有灵,但诸仙认定,这雨金突然归来,化金光携暴雨,打开天河落世,又见此物化生,正对了百多年前的话。

九玄论道,三界之中不绝光阴流逝,然在云原,人间已是百年过去!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当初许多的人仙已经修成神仙,许多的神仙也已经修至顶峰,虽亦有停滞不前之人,虽亦有下山历练无归之人,但不论如何,此时看见水仙化生,自是泣不成声。

百年难见,当初听闻此事几如晴天霹雳,如今百二十年过去,方见此物,都说仙人淡漠忘情,但这只不过是没有遇到能够触动他们的事情罢了。

此事传出,短短瞬息便已经被其余诸峰之人见到,除去太华峰上群仙不晓,那所有留守之仙俱都来此,当见到那水仙之刻,皆是行大礼而叹。

“青首座归位,大喜之事!”

“天尊垂怜,我等叩谢天尊!”

有人开口,看那水仙而叹:“首座,此一去本该三年便回,合是眨眼功夫,可那东皇钟震响,让这一别就是百年春秋,就是半世人间。”

“回来了,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雨金上,光芒照耀着那株水仙,此水仙摇曳,似乎是在回应着那位仙人的话。

是的,回来了。

........

三界之内,看太华山高居首座,茅沧海位在莲台,在三十三天之外,那四十九编钟打响,发出辉煌耀眼的光芒。

他双手结道印而笑语,随后听法天化身再点莲花高台,请下两位真人。

“请太微山金庭宫王圣羲真人坐这第二莲台,请太真山拔仙海吕道公坐这第三莲台。”

两座莲台飞出,王圣羲与吕道公上前,前者见到后者顿时行礼,而吕道公笑:“王真人,这第二的位置坐了,下个三千年可是心中大安?”

“甚安,甚安!”

王圣羲哈哈大笑,金庭宫中剩余人数最多,自然坐得这第二位,而此次论道有异,故此太真山拔仙海落到第三,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他看向那莲台,笑叹道:

“北斗煌煌镇魂清,指劈光影斧钺擎。”

“白玉真语顽石动,刀下莲华请七星。”

他吟出诗来,那一步一步,步步莲华作星光,此时身躯一转,便落座其上。

轰——!

无边星辰之华汇聚而至,煌煌金火横压青天,但看那四十九编钟之侧,一柄北斗刀发出撼动天地的威能,汇乾坤境气数于此。

吕道公抚须而笑,便身子一转,但看那第三莲台飞舞而至,吕公身子径直落座,看那莲台自己把他托起,此时放出无量光芒。

“万古清秋天地混,但看冥冥有仙真;”

“回首所见莲华在,桑田沧海唯吾恒。”

第三莲台升起,在北斗刀之侧,钧天金印发出浩荡之炁,带着煌煌威光,刹那灌满天地。

法天化身落指,此时点出光华,看那莲台再出,此时第四莲台出现,同时与这座神圣莲台一并出现的还有另外两座,是一朵黑莲一朵白莲。

这两座莲华台比不得第四莲台,是相对应九玄气数的其余魔土神岳。

“请太白山天剑真人坐第四莲台,清枉死城苦界老祖坐第四黑莲,请帝乡神系帝乡神君坐第四白莲。”

相对于九玄,后两位气数只能排到这里,但在自己一道之中,已是魁首。

于是三位地境高人并行而出,一剑仙一老魔一神君,正是全了仙魔神三道。

“我以青山磨利剑,再于四海刻云岩;”

“银河洗剑日月转,三入天山铸剑莲。”

天剑真人坐上莲华道台,那一道剑吟响彻,于天外第四位上,不平剑施出无上剑气,震动九天十地。

苦界老祖看向黑莲,身躯轻走,口中笑言:

“枉死城中孤魂走,六十四处烽烟乱。”

“阴阳不过黑白色,莲台座下几青衫?”

他哈哈一笑,诵诗而不明意,坐下乾坤,立在莲台。

苦界老祖眉心冲出一团魔气,当中显化一枚黑简,此时高临入天,停留在不平剑之下方。

身边帝乡神君看向白莲,身躯轻动,踏步而去。

他口中吟诗,脑后升起煌煌神炽。

“二世春秋至帝乡,九天之外尘世恍。”

“善恶一念莲台上,也说圣来也说狂。”

帝乡神君落座白莲,看那天外有明光起来,看帝乡神君袖中飞出一物,乃是一本石书,此时悠悠而动,带着神道金光,停在不平剑下,与那黑简同位而处。

仙光震世,第五座莲台飞出,同时伴随着另外两座黑白莲华。

“请太伤山止戈殿绛霄真人落座第五莲台,请黄昏地黄云老祖落座黑莲,清元古诸神阐幽大宁尊神君落座白莲。”

三位地境真人走出,一番笑语,一番恶言,再是一番叹息,各是落座第五莲华,而法天之上,看白袍舞动,于第五位上发出浩荡烈气,随后魔道飞出一根玉杖,神道飞出一尊宝塔。

此时,又有莲台落下。

这一次莲台出五。

“请石龙山玉泉真人落座第六莲台,请妖道天禄妖圣落座黄莲,请巫神道巫筮尊上神君落座赤莲,请极乐净土黑莲法圣落座黑莲,请乾坤神系玄天苍灵君落座白莲。”

五道光华显化,五位五圣各五道,此时俱坐五莲台。

于是天阙上光芒大盛,十岳鼎横天,妖道飞出天牙,巫神中升起黄沙,极乐净土显化黑色魔莲,乾坤神道化出一面令旗。

第七莲台落下,此次出四。

“请白衡山苍天公落座第七莲台,请妖道龙雀大尊落座黄莲,请山河诸神烈山大庭上神落座白莲,请森罗万象峰厄难大尊落座黑莲。”

地境高手出面,此时吟诗而坐下,看天上第七位处,云苍帝令轰鸣,边上一根山河鞭在震荡,一柄龙雀大刀在震颤,一面巨大铜镜闪耀光华。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一步洞玄天地换, 大道通天路无尘!

“请太虚山青云宫第一观主落座第八莲台,请南山之主落座赤莲,请社稷神系故国社稷上尊神落座白莲,请妖道隐飞妖圣落座黄莲!”

法天的声音隆隆,同时再度飞出莲台,太虚山第一观主人看见此事,顿时一声长叹。

“天涯之外说苍茫,海角之上窥阴阳。”

“步履青云五行断,莲台之上雨轻棠。”

他心中失意,故此有感而吟诗,此次太虚山座次不利,相比较上个三千年,不升反降,他连连摇头,此时起身而去,坐在第八莲台上。

身侧三莲飞舞,另外三位大尊也落座此地,此时天外,五行法光旗挥舞起来,那侧首有白石显化,有金戈飞舞,有梅花之枝绽出光华。

第八位莲台起,那第九莲台飞出,带着数道光芒。

“请天柱山坐隐真人落座第九莲台,请祭祀神系神具眷圣神君落座白莲,请妖尊玄中落座黄莲,请五尘魔教五尘大士落座黑莲。”

第九位定下,诸地境仙人叹息,而天柱山坐隐真人苦笑一声,便也不多说话,此三千年已输,定局已下,再言无用其他。

天外烂柯棋局发出辉煌之光,身侧有三根石柱飞起,又有一柄石锤显化,最后升起的则是一柄法尺。

莲台有余,此时九玄座次已定,诸侧莲也都分说而去,法天化身召来其他莲华,此时血坞、渡魂、妖圣剑骨各得一座。

“论道已闭,九莲之外,召来余下之莲!清静天下,座次已定,无尔等尊位!”

法天看向三圣,朽桥真人面色铁青,而疯魔道人目光思索,至于剑骨君则是躬身一礼,轻叹一声,不再言语其他。

二十九座次落,此时三界开始崩去,只看乾坤之中,黄世通天,汇聚云原天地气运,而李辟尘等红尘之内诸仙,眼看着那苍梧木化作光雨散去,只眼中天旋地转,下一刹那,无数仙人各归入本宗仙山,而天地隆隆,最后一位无相道人放下双手,收了法力,于是三界彻底不存。

红尘灭而黄世溃,清净法天之上,法天化身看向诸位地仙,言道:“既尊位已坐,既莲台已起,那这天下的气数,也该抬一抬了!”

“三千年轮转,云原大世,何处兴而何处衰,何处起而何处灭,皆于一场论道之中来定,后辈之弟子,引前辈之先人,万世之众生,为乾坤之基石!”

“诸位,我等三千年后,再相会吧——!”

法天化身言语,那身子化作无尽的光雨开始溃灭,同是这个刹那,那些莲台登临云霄之上,此时看着乾坤之内,忽然山河震动!

天地在变化!

一如曾经大圣下界拘天拿道,一尊石人的影子在苍天外一闪而逝,地仙们抬头所见此物,若是李辟尘等人仙在此,见到那石人必然要惊呼出来!

天道尊圣!

最后的第九阵,那位盘坐苍梧木下,考验众仙的石人,诸多人仙认为它代表着天之道,也尊称它为“天道”,但从没有人想过,这位石人真的就是天道!

它是云原的天道!

已经逝去的焚鬼老祖说过,俱芦界的天道是个没有睡醒的婴儿,而云原的天道早已是一位成年的圣者,它俯瞰天地乾坤,至公至正,威能无穷。

如此一想,九玄论道定天下气数消涨,既然有如此威能,那能请天道落世,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石人在天阙上一闪而逝,消失无踪,而紧接着而来的,是整个人间的变化!

首先有龙吟声震荡乾坤,九十九条天龙出现,汇聚云原气数,向着太华山巅坠落而去!

只看那天龙行过,荒山生出新木,大泽开满鲜花,看那青山上流水飞舞,惊起琴音激荡!

只看那天龙行过,江河游鱼跃瀑,大岳猛虎啸天,看那人世间尘埃落定,清风转过苍茫!

只看那天龙行过,春雨降在竹林,白骨化作瓷娃,看那老松下童子采药,只道云深雾渺!

只看那天龙行过,云上星辰轮转,日月同在乾坤,看那飞鸟过九霄而去,直化大鹏击天!

山海连绵动,大雪笑人间!

红尘灭去,只此一瞬,无数仙人归于仙山之中,而正是刹那,天地气数汇聚而来,原本在三界中尘封的枷锁被打破,无数仙人顶上道花显化,而天地各处,仙山魔土中,都有人开始破开境界!

所谓厚积薄发!

百二十年论道,所得之道,所知之道,所感之道,所悟之道,所明之道,此时尽数化作大智慧与修为注入身躯之中,得大气数者自然破境,所谓天地也来助!

太华山巅,群仙之中有人头顶升起道花烟云,他们瞬间心有所感,盘坐下来,这些都是曾经参与论道后来又跌出去的,在太华得胜之后,自然得到大馈赠,此为天道降恩!

而最后出阵者自不必说,当中李辟尘心中所悟,却听得天外一道轰鸣之声,于是身子一转,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飞向太华峰的东方!

那是峨眉山所在之地!

三界灭去,峨眉自然归位,李辟尘落在桃树之下,只是刹那,眼中光华轮转,左右身后各自化出一尊虚幻之影,青黄红三色,真我本我道我,李辟尘的双眸瞬间空灵起来,四面八方的景色瞬间变化!

那大桃树下,镜湖之畔,红色真我化作“圣人”入身,黄色本我化作“神人”入身,青色道我化作“至人”入身,心桃木下三我问,求道得法叹痴真!

轰——!

此时李辟尘所悟三重境界,正上应心中三神,于是看那圣人出行,化阳神登天,于是看那神人显圣,化阴神游地,于是看那至人说法,化唯一真灵之神!

三尘之身,起诸尘世之法,而三大心人,乃是代表无名之圣!

上应太一,下应人世!

李辟尘心中猛地一颤,莫名开口,高声言:

“请道友助我!”

此言落,三大心神瞬间归位,看那阳神入身,看那阴神归体,看那唯一真灵之神高坐莲台,唱诵度人天经!

此刹那乾坤,此霎时岁月,李辟尘一步升天,化在出窍之境!

而那三神不停,如匆匆过客,看出窍之中三光明悟,只引三尘归元,造化人身仙天!

人仙之中,待百年轮道眨眼过,听那仙人笑语,管他什么浩荡大难,去他什么胡乱人劫!

正是此时,合该一步入洞玄!

.......

天茫地阔又红尘,莽莽求道唤法真;

天龙行世乾坤改,高山流水生仙藤;

峨眉山宇混元起,无己无功亦无圣;

太上归元三神问,大道通天路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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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百二十年道法起,天涯境中神仙落

李辟尘盘坐镜湖之侧,人身之中隆隆作响,如打震乾坤天雷,那八道混元之炁显化,照破日月之华,开立山海之威,人身之中,三神归一,造化仙天净土!

真灵发生新的变化,连带着魂魄也显化出来,那魂身无实际之体,那魄身无真正之面,魂魄一分为二,与真灵一道,合与三我之间。

三我合三灾,三灾合三圣,三圣取三尘,三尘诞三神!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故此三之一数,乃是造化天地之数!

曾经在银河洗练,身躯内的法被那原初的力量碾压、凝聚,如一缸水被压缩成了一滴,剩余的空隙被原初的力量所催促,不断产生新的法力,而后周而复始。

人的法力被锤炼,而身躯内的道在轰鸣。

李辟尘肉身中,四百零九窍同时发出剧烈光华,各自穴位内运转法力尽数没入紫府天宫,真丹已成虚幻之物,灵海大开!而因为出窍早过,故此这真丹华作一处新窍,正是人身仙天!

玄光寂灭,正是开天之光完成使命,而出窍衍化三神,上对古老天地中初开的三位神圣,阳神阴神唯一之神同时施法,看至人神人圣人同时出手!

三尘混一,为太上混元之身,起诸尘世之力!

洞中玄天,是为洞天,此境以人身为洞天之雏形,拟造乾坤之三气,即始元玄。

真天地助仙人化内天地,洞玄开辟,人身仙天净土显化,差了一步就能握住大道神通!

而之所以守缺可以获得天地大道之神通,正是因为洞玄时自身开辟天地,对于自然之世中各种道的参悟更加深邃,所谓一道传三友,三才衍天地,天地阴阳立,两仪化四象,这种大道至理不可言说,只知是再造乾坤之法。

至洞玄之境,可施天地之力对敌,更可把自身之道化作天地锁圣,若是法力大开,则有清浊圣炁相随,此正是阴阳之力,神通衍化之前兆。

李辟尘手捏道印,此时身躯中光华大放,青黄红三尘之炁衍化人身仙天,这与其他人皆有不同,若是旁人衍化净土,那李辟尘身躯内如今却是在衍化小三界!

三界!

青尘渺渺,黄尘荡荡,红尘滚滚。

这已经附和三界的条件,虽然仙天净土内空无一物,但已有八卦混元烙印其下,只等神通一生,则天出地现,山起海来。

法影出法相显,三大圣影化神,入驻仙天,口中唱诵大道纶音。

李辟尘身躯中的气息仍在高涨,那大桃树下,绯花飘落,漫天霞光,而地上的仙人抬首,此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似看水中道影,如见镜中之人。

那身躯中的法力如汪洋大海一般绵绵不绝,李辟尘感叹起来,百二十年镇压己身,如今厚积薄发,一步踏入洞玄,此时法力宏伟,李辟尘心有所念,道是哪怕守缺来此,自己也能战而杀之!

而此时!

洞玄之炁不停,正向着守缺而去!

李辟尘静静坐在树下,然而就在同时,四海八荒皆有不明的歌谣在传唱。

一道道光芒从人间各处升起,若是有人在乾坤之上高看,就能观见,那整个人间的光汇聚起来,如同汪洋大海!

而那声音在人间极渺,但传入高天,却化成雷霆。

那当中,最初的三个字无比的清晰,似是众生在诵读那歌谣之名。

《祭东皇》

......

忽闻人间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沧浪之水清浊难定,白龙吟唱,看大雨绵绵。

此地乃太虚天涯境!

这是仙家圣地,更是前去无垠之口。

平常生盘坐天涯境石壁前,一座悬天石托着他的身躯,此时睁目,感觉到遥远天外有气数划过,又听得天龙诵唱,顿时心有所感。

“九玄论道完毕了吗?”

他在此地镇守了一百二十年,那身上气息浮动,显化出来,居然已是神仙!

太虚天涯境,这处本就是修行的绝佳之地,三清充盈,三浊不起,灵气汹涌澎湃如大海波涛,那三万仙兵甲士布满天涯境中任何一处,而这大雨更是有降妖伏魔之力。

平常生在此修行一百二十年,虽然没有参与九玄论道,但是法力并不比那些参与论道者要低微,相反,百年孤寂,更是磨练一个仙人的道心。

若不知百年之寞,如何明白千年之寂?

打磨百二十年,破入出窍之境,想念当初不过真丹之力,如今也得三神眷顾,化神仙之体。

他是一位天骄,否则也不可能领受镇守天涯境的职务。

平常生看向远方,心心念念,过了许久,不由得轻轻一言:

“太虚山落了最后一位么......”

他自嘲一笑,又想到当年曾经之事,若是当初自己得了水魁之位,那么如今在论道之中参与的就是他平常生了。

然而并没有,这水魁之位终究不是自己当得起的,故此自锁天涯境中不出,但时间也快到了。

百二十年过去,天涯境一如往常,岁月更迭,但在这里似乎并不能看出什么,光阴在天涯之中失去了它该有的力量,山仍旧是山,水仍旧是水,天涯境仍旧是天涯境。

那石壁上的名字已经消失了很多,去往无垠又归来的人消失已久,剩下被墨色泼洒,平常生看着那石壁上的名字,此时又有一个名字消去了。

雨水把墨色冲刷殆尽,平常生轻轻一叹,而后不发一言。

生死轮转,各安天命罢了。

不过如今无垠闭海已有百二十年还多,无人再从天涯境中过,也无人从无垠海中来,那些个仙家客,强的俱都前去论道之中,弱的俱都藏匿修持,既知无垠出事,见不得龙王出行,自然不敢擅去无垠海了。

百多年前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手指轻轻一算,知晓二百年小劫将来,平常生心中没有波澜,毕竟小劫难,轻轻松松就过去了,这对于人仙们还有些棘手,但对于神仙们来说,不过如毛毛细雨一般,挥挥手这云彩就飞过去了。

正如此想着,忽然心中一跳,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平常生转过身去,那坐下玄天飞石移动,却见到远方仙兵来报。

但还不待那仙兵开口,天涯境入口之处,突然传来浩大波动!

轰——!

如山崩地裂般的声音传来,平常生陡然起身,踏玄天飞石而去,在行有千里达到入口,见前方暴雨伴烟尘,立刻高声喝道:“何人擅闯天涯境!”

声音隆隆,然正是下一刻,突然一道白光震开云烟,其速更胜奔雷,直向着平常生杀去!

一剑飞仙,如过光阴刹那,平常生还不曾回神,那胸膛已被仙剑贯穿,瞬间双目一瞪,只是此时,好巧不巧,如有鬼神大怒,令他足下玄石突然炸开,于是孑然一身自高天坠下,直落于沧浪之中,惊起千丈浪潮!

沧浪之上,大雨忽停!

神仙陨!

第七百三十六章 天涯境中无天涯,丧衣拔山疑云重

天涯入口发生惊变,烟尘四起,突然看那白云震射,一刹那如有灵般化三千剑光,一剑斩十,那天涯入口处三万仙兵瞬间被斩杀殆尽,化作残破铜人落入沧浪之中。

玄门仙兵,魔道魔兵,这些都是傀儡,并非是真正生灵,此时胸中一口仙气被打的四散,顿时化出原形落入沧浪之中。

那烟尘中踏出一道影子,朦朦胧胧,体外闪耀白芒,然本体却漆黑一片,看不见面容,他一剑杀了平常生,又屠三万仙兵,此时根本不停歇,几步之后便是千里长峡转过,径直来到天涯石壁前。

烟云渐渐散开,那漆黑的墨色也褪去,他抬起头来,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却如丧服之风,那口齿轻张,之前三千剑光合一,直接被他吞入腹内。

天涯石壁上镌刻无尽名讳,此石壁中混有息壤,只要不是山崩地裂,凡所受创皆可恢复原状。

这是试法之处。

白衣丧服的仙人轻轻抬手,那五指一开,此时忽然九霄之上云层汇聚,再看天下,山岳隆隆而动,引天崩地裂之威!

整个天涯石壁毫无征兆的被他单手抬起!

此乃神话天涯啊!

“天涯境中无天涯,石壁归我了。”

丧服仙五指一握,看那拔地倒海而起的天涯石壁被瞬间缩入掌中,那隐隐中散发出一种玄奥气息,如袖里乾坤,又似掌中山河。

而这气息一起,若是有高人在此,便立刻能够明白其中境界。

地仙——!

何德何能,天涯境中居然有地仙杀来,且非是九玄中人!

那原本是雄伟石壁的地方只剩下一片云雾,而原本石壁之侧,通向海角的狭窄关隘也消失无踪。

天涯境中失天涯,自然再不与海角相连。

“虚山之中望天涯,六十春秋作一甲........自此,龙华不入,人间再无天涯。”

丧服仙取了石壁,再是转身,那步伐一踏便从乾坤之内消失无踪,天涯境外一道白光遁天而去,最后隐入云霄不见。

.......

沧浪之水汹涌而卷,至那仙人离去多时,大水之中突然探出一只手,只看一个浑身湿透,胸膛还带着血色的道人自沧浪之中爬出,一只手死死抓住江侧的山岳棱石。

平常生自水中起来,身负重伤,但性命却并未去得,此时他看着水面,那下方缓缓浮出两截断旗,正是当初李辟尘自龙华回来还给他的“镜水赊命旗”。

这旗帜有神异,此旗幡挥舞,卷水起风,吹之于海,鱼不能游,为太虚山独有法兵,可降服诸多水族凶兽,并且......

能挡下一难。

“差点就死了。”

身为出窍境的神仙,平常生从没有觉得死亡距离自己居然如此之近,刚刚那丧仙人来此,其一手托起天涯石壁,那种气息即使平常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同样也能明白,那是一位地仙。

但这个地仙,似乎并不是记忆中任何一位真人。

那是白衣,但却是丧服的白衣,并不是寻常修行者喜爱的白衫白袍。

平常生靠着江边棱石,看着那断成两截的旗帜随着水流飘走,心中大叹,暗道当初自己把此旗借给李辟尘,对方没有用上,从龙华回来便还,却不料到头来用上此旗的还是自己。

若非此旗护命,自己必然已经身陨。

“天涯境有难,我要尽快通报青云宫!”

平常生费力的爬上棱石,身子依靠在上面,大口喘息,此时他恍如化作凡人,一身法力被那一剑斩得精光,连道行也有损,此事更让他心中震恐。

若是杀了便杀了,但是一剑穿身还附带斩杀法力,损了道行的效用,这又是什么秘术?

没了法力损了道行,大雨自然骤停,引出沧浪惊变。

这丧服仙来自何处?为何要擅闯天涯境?

九玄论道,太虚山位于第八莲台,气运大降,对方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故此才前来这里的?

气运一降,青云宫对于天涯境的掌控力度就要下降许多,身为地仙,来此一个照面杀掉看守弟子,再取天涯石壁而走......

但那可是天涯石壁啊!

神话天涯,当初太虚山立山便在此处,若是想要移动此石壁,至少须得三位天桥地仙出手才行,这丧服仙一手便把天涯石壁纳入掌中,这般想来,难道是天桥八步以上?

他吐出气来,一点法力也无,虽然有心传递讯息,但却无能为力。

平常生正是苦笑,而正是此时,突然天外有云霞汇来。

那当中一位女仙出现,见到沧浪之中山崩地裂,又见棱石之上躺着平常生,顿时面色一变。

而平常生见到这女仙,便是当时激动,立刻支撑着翻身,连道:“秋水真人!弟子在此,弟子平常生....咳咳.....”

这女仙乃是太虚山中留守地仙,为水道一脉高绝之辈,此时出手,那袖中化出两头蛟龙,一头把平常生托起,另外一头卷起大浪,把崩裂之石尽数掩入深水之内。

“平常生,你遭逢何难?!天涯境又发生了何事?!”

虽然太虚山气数大降,但地仙真人时刻都在关注各处附属之岳,待天涯境中传出声音,秋水真人立刻便动身来此,且心中划过灵光,只觉得似有不好事情将要发生,于是向天算上一算,陡是知道天涯境有难!

地仙终究还是地仙!

秋水真人唤蛟龙托平常生而起,平常生苦笑,连连叩首,言弟子无能,致使天涯失守,还差点丢了性命,而后便把之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尽数说出。

“那一丧服仙人来此,一剑杀天涯中三万仙兵,又一剑差点将弟子杀去,若非法宝挡难,弟子早已化沧浪白骨,他行去天涯石壁,单手把石壁托起而去,可怜那一剑斩了弟子浑身法力道行,此时如是凡人一般,无能为力。”

她听完平常生诉说,顿时瞪起珠目,那匆忙起身,向着天涯内转去千里,再看前方,那原本该是天涯石壁之处空空荡荡,除去云雾甚么也无了!

“拔山握海....可这......”

秋水真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光景,天涯石壁须得三位天桥齐齐出手方能拔起,七步以下皆是如此,但看眼前景色,来者莫不是在八步之上的地仙?!

难道是天桥九步....可到了这个境界,为何要擅闯太虚天涯境?

不说行为如何,难道他不怕太虚山起一福地全力,唤百余地仙齐齐出手,把整个人间都掀过来吗?

他不惧福地报复,他不惧福地追杀?

此事极糟,秋水真人心中宛如有一口气郁结在胸,这方九玄论道刚完毕,太虚山便出了大事,这可如何向五位观主交代?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天柱之上黄粱断,黑衣白头转苍风

.....

云原之上,第十三州平天之州,为九玄中天柱山所在之地。

天柱山烂柯地,擅修黄粱之术,多为梦仙之法,真假幻道,又握烂柯棋局,为渡魂死敌。

烂柯地又还烂柯净土,当中山巅有一株大木,乃是上苍内黄粱之树培育而出,烂柯祖师曾经一梦观法,源自于天,黄粱之下观棋不语,大梦醒来得黄粱之术,又以黄粱推南柯。

而有件事情连烂柯祖师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他在黄粱木下观棋的时候,两位下棋人,其中一位正是吞天大圣。

当初大圣与另外一位不可言的仙人下棋,烂柯祖师大梦而来,忽如清风而至,观二位至尊所下之棋而悟出黄粱之法,于是吞天大圣看的欢喜,便送了他一道南柯的“种子”。

烂柯祖师自黄粱仙乡离去,醒来时手中握着黄粱木的枝干,于是便种在自家山巅,立下仙门,无尽春秋过去,当初的一枚小小枝干,如今也成长为参天大树。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对劲了。

黄粱木下,公羊羽在和诸多仙人讲道,而忽然,他目光一凝,闭口不语,只看这位老神仙站起身来,遥遥望向远方。

在那处有一道黑影乘着苍云而至。

公羊羽,正是李辟尘最初上太华山时遇到的那位烂柯老仙人。

那已经是十分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肃勒,你现在立刻去邯郸殿请各位留守真人来此!”

他开口与一位弟子言,而那弟子则是稍稍一愣,随后也不多问,匆匆而去,随后公羊羽欲遣散其余听道弟子,但此时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山巅外落下一位仙人,半个身子燃着苍火,剩下半个身子穿着黑衣,那披头散发,却一头银雪,其气息莫名,然只是看了公羊羽一眼,这位修行多年的老神仙立刻就浑身一颤。

多年与地仙相伴,公羊羽自然能辨识,即使是露出一点气息,他也能确认对方的境界。

来者地仙之顶,已为天桥!

“此地天柱山烂柯地,尔为何人,如何破开护山之阵?”

九玄皆有大阵护山,此是天地自成,福地加持,并非一仙一神可肆意来去,除去正确的入口外,便是天仙也不敢说能够擅自出入福地,这就是七十二福地之威能。

这与天涯境不同,天涯境位于太虚山之外侧,且本就有入口,而天柱山乃是九玄烂柯地之本山,怎么可能肆意让闲人来去?

然身前此人却自若如常的出现在天柱山巅,越过护山之阵,更瞒过所有看守弟子,这山巅上,黄粱木外周遭千里,悬空十六天峰乃是诸地仙居所,此时他来至这方,居然没有地仙察觉?

黄粱授道,本是日常之事,但今日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亦不明,神不知鬼不觉!

公羊羽虽然警惕,但还没有到惧怕的程度,毕竟这里乃是九玄,这里乃是福地!

那黑衣华发的仙人开口,此时看向公羊羽:“我想向你这里借个东西。”

“借个东西,自然可以正大光明从山门进入,突如其来,借助玄妙之法偷渡至此,可不算君子行径!”

公羊羽开口,声音带着沉怒,而黑衣华发的仙人摇头,突然抬手,只是这一下,如光阴转瞬,公羊羽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听得后方一声断响。

“公羊长老!”

有弟子惊呼,正是一刹那,公羊羽眼中回神,看见前面那仙人手中握着一物,再转头,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黄粱木被斩了!

那枝繁叶茂的大树变作树桩,而整个树干与枝叶俱都被那黑衣仙人握在手掌之内!

这株自天阙上得来的黄粱木,虽只是一截短小枝干培育,但生长十万年,也早已堪比仙山神铁,可就在眼前,这株古老仙木居然被拦腰斩断!

“混账——!”

老神仙脑海中如遭雷击,那身后化出光来,成虬龙之斧,陡然带着天地之威,对准那黑衣华发的仙人便斩了过去!

然就在下一瞬间,那黑衣仙人抬起手来,当中传出一声震天龙啸!

苍风倒卷,一头苍龙显化,抬起口来,那一刹那盖压乾坤,正要将前方天地灭尽!

这并非生之龙,而是死之炁!

万物初始,皆为死相!

这气势迸发,公羊羽手中黄粱斧顿时炸开,那头虬龙哀鸣,转眼化作一片虚幻龙骨,最后成烟云消弭。

瞬间毁灭去人仙至宝,这黑衣仙人似乎还要动作,然就在此时,天外传来震怒之声!

“何方魔孽敢闯我天柱山——!”

有真人显化,气势汹涌,此时十六天峰之中所有地仙俱都苏醒,那种气势震动乾坤,只是稍稍一看,便晓得地仙足有百人!

十六位天桥,三十四位六神,剩下俱都是元神真人!

数代之前的老地仙也被惊醒,黄粱木折,这等天地大震的事情如何能不醒来,此时但看那恶孽还敢撒泼,仙峰之中冲出一道无上气息,带着天地震怒之力,直向那黑衣仙人压去!

第九步!

这位出手的地仙乃是天桥第九步!

黑衣华发的仙人转身便走,此时目光微闪,看那天上化出一只大手,四面八方光阴轮转,眨眼之间便要压到自己头上。

那是天桥九步,而黑衣仙人则是轻轻自语:“我是八步,他是第九步.....是地祖吗?”

“不对....不是,地祖没有这么弱......”

“嗯....他是.....嘿......”

心中下了判断,黑衣仙人知道自己没有惹出地祖,但过不瞬息,似乎看清楚那第九步的面容,却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笑声。

他那身边苍风一卷,听着万物凋零之声,如北风卷起,看天上下起苍茫大雪,只是眨眼他隐入雪中,而那苍火一转,顿时化一片茫茫霞光遮天蔽日。

“哪里走!”

百余地仙齐齐化遁光追杀而出,整个天地都在哀鸣,这股无上的力量把虚天都要震的破碎,黑衣仙人知道自己惹出了大麻烦,但却半点也不慌张,直至那无数伟力杀至近前,他整个身躯突然崩碎,化作虚无消弭。

留下一指,突然点在乾坤,于是那位第九步的天桥瞳孔猛地一缩!

那遮天蔽日的大手镇压而下,此时已经远离天柱山,不知道打到何处荒原,只看那大手一抹,方圆十万八千里的大地便从人间彻底消失不见。

幸而是荒原,无有生灵存续,否则这一掌下去,幽冥海中又不知该有多少亡魂。

大地陆沉,水灌虚天,这震怒一掌打出半个山海,而那位地仙目视乾坤内外,却不见之前那黑衣仙人半点踪影。

百余地仙面色铁青,此时站立乾坤之上,传出浩荡声响。

“魔孽,不论你是何方来客,此事不死不休!”

而第九步站立乾坤,看着前方余留之法,忽然瞪着眼睛,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那口齿喃喃,当初吐出一言。

“不可能。”

第七百三十八章 身化守缺仙天炼,天阿一剑开乾坤

峨眉山巅,大桃树下。

李辟尘的身躯内,人身仙天绽放辉煌光华,法力被不断压缩,身躯内的鲜血充斥着玉液的光华,整个人宛如化作传说中的某些神圣一般。

三神归入仙天,三道尘炁汇聚造化乾坤,三位圣影唱诵大道纶音,即使是不断压缩着法力,但境界仍旧再向着守缺一步一步的迈进。

虚浮与夯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还是木桶与水、水银的道理,一桶水绝对不可能等于一桶水银,这是质上的根本差距,但是木桶即境界都是相同的。

同样的境界,不同的法力,不同的威能。

心中经文轮转,而在此时,渺渺天外,有声音汇成江河,如龙般吟唱而来。

那是赞歌,那是祭祀,那是祈祷。

一道道的光芒,一片片的光雨,最后合成光海。

人间极渺,传入天上,却似雷霆。

李辟尘睁开眸子,那头顶道花突然绽放,四海八荒,正是在此刻突然有无边气数汇聚而来!

风雨雷云在呼啸,那些气数之庞大甚至改变了乾坤的天时,白昼与黑夜并存,峨眉山巅,那株桃树之上,乌云与白云汇聚在一起,如两处厮杀的天兵甲士,当中卷着的俱是人间的煌煌气运!

.......

天将崩兮地将裂,炎焱起兮白骨盈;

狂雷震兮大雨遣,光开云兮霄汉清;

东皇临兮降四海,青苍玄兮混天静;

太一诵兮人龙唱,灵钟响兮天下鸣!

.......

祭祀之歌很短,但去带着整个人间的伟力震荡,李辟尘心有所感,那百年前落下的种子在如今生根发芽,带着天地人所反哺的气运,一并归在自己之身。

那些气数自四海八荒而来,从九天十地而至,此时如潮水般灌注,生的,死的,存续的,过往的,此时俱都显化声音,冥冥贯穿阴阳两界,正是听得一声钟响!

轰——!

如大水决堤,原本竭力压缩的洞玄法力陡然高涨起来,峨眉山巅,那三清之炁如同狂风一般倒卷而来,汇聚入身,而整个人间的气数中带着三浊的炁,如此完成六炁之变化,三阳三阴,合一混元。

而又在此时,已经汇聚的气数当中,又有数道飞出,那向着各个不同的地域飞舞而去,对应的正是当初所有的铸钟人!

合一世非一人之功,既清平人间,那自然都有分得!

关隘破去,那种疏通感从不曾有过,仙天之中,开始造化无边虚幻之影,守缺之意,三神为天,凝练人身仙天,因不圆满故而有缺,此境唤作——

“守缺!”

百二十年论道,其实若李辟尘不去压制,那么一步破到守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法力不去凝炼,即使化入守缺也是境界虚浮,届时同境之中敌不过他人,这守缺要来何用?

但如今不同,此时守缺借助众生的力量,百年前的种子,如今开花结果,那人间反哺气数,直接把李辟尘推入真守缺中!

法力凝练如玉液,虽是守缺却比抱元更强!

如今之境,出行之外,也可称一声大神仙!

只是入了抱元有返老还童之功,精气神再得淬炼,不过李辟尘如今年岁本就不大,百二十年,算上修行十载,俱芦二十三年,也不过才堪堪一百四十三载,此等年岁便成守缺,可谓之是才刚刚踏上修行之路!

若不是福地弟子,一介凡躯,何来如此之快的进步速度?

仙天之中,三神唱诵,内部有光芒化生。

李辟尘的眸子中,整个天地刹那间恢复到混沌之态,当中只看有光华闪过,分开清浊,看那一道气息分开,作大罗三气。

执念之道,尘世之道,此时三气落下,变化三个李辟尘,此是心灵虚境,即不存在的影响,是自我思想中所得的光景。

青黄红三尘起落,看八方混元烙印衍化八卦,就是这一瞬间,天地大道福至心灵,生死枯荣瞬间转过,青尘仙黄尘客红尘白骨,俱都在当中化一片走马观花。

神通在酝酿!

此仙身借众生而生化大神通,此时天音隆隆作响,人身大道轰鸣,李辟尘的身后显化出一尊帝相,不知从何而来,他面目如李辟尘一般,一模一样,只是那身上衣衫乃是玄青之色,头戴苍云之冠,身有白芒紫绫,尊贵无比,就如同神话中祭祀的古老天帝。

神相的身边化出四枚竹简,悬浮而动,上面各有刻文,李辟尘静静感悟身躯中如汪洋大海般的伟大力量,身后的神相身边,四竹简涌动,突然展开。

那第一竹简,上刻“天上”

那第二竹简,上刻“人神”

那第三竹简,上刻“天下”

那第四竹简,上刻“人鬼”

四竹简中各书写一道篆语,李辟尘感悟这道大神通,四个竹简连接起来,正是“天上人神,天下人鬼。”

而那当中,让李辟尘震惊的是,这四竹简中各写的一句话,正是之前人间念诵的祭祀之词。

那篇祭祀的歌谣化作了大神通!

“上取天意,下取人意,合一为唤,乃是天人之意,至此一击,借天道一念,再借众生一念,天人合一,化一柄仙剑.....”

李辟尘忽然发现,这一道大神通与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三招极其相似,此神通拥有大风险,天道与人道各借一道念头,最后化作一柄名为“天阿”的剑!

天阿者,天阙之门户,天辰之隐名,天河之外称!

李辟尘看向身后的神相,那执剑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尊神相。

它同样也是神通的一部分,此时神相并不曾发威,静静悬而不动,需得众生祭祀,它方能持剑而起,那四竹简各有神异,天阿剑出,上斩仙神,下屠人鬼,无有不可杀者!

然“天阿”只有一剑!

“威力无双,却只有一剑之能吗。”

此大神通须以心神勾动,但即使以李辟尘如今的境界也仅仅只能施出一剑。

向天道人道各借一念,化掌中铸一柄天阿仙剑,这剑不是那么好铸的,那念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借的。

这四面竹简就是借念的祷文,燃尽四简,即可借来这【天人一剑】!

身躯内光华大震,此时小神通自起,四面八方花开遍地,那一朵花起,灿烂无边,而殊不知天上,在那一株南柯树下,同样有无边花海,而那每一朵花都是一片红尘。

小神通起,大神通开,仙天凝练,正是此时天地来助,那气息高涨,随着唱诵之声直入守缺之境!

此时李辟尘身后那尊神相目中发出金色光芒,身后桃花如雨般落下,一道天柱长龙自峨眉山巅吟唱而起,引天外一道雷霆震动!

轰隆——!

没有征兆,那天劫......突然来至!

第七百三十九章 天劫落下镇峨眉,风雨欲来世必宁

天劫气势磅礴,威能无铸,此时李辟尘一步跨越三境,法力凝练,借众生之力化出不该得到的大神通,引动天道降劫。

心有所感,李辟尘抬起头来,看见天阙上阴阳之云汇聚,当中化出如太极图般的两团特殊云彩,一者白色存续乌云之中,一者黑色存续白云之内,那巨大的阴阳高天镇压而下,引煌煌天威!

天劫有三十六道,而能被天劫关注者,基本上都是逆天行事者,亦或是作恶多端之辈,杀戮过重之人,还有得不该得之物,取不该取之宝者。

当然还有一类,那便是天赋过人,引天劫试炼之辈。

李辟尘曾经看过天劫的威能,无心道人扛下四道天劫,焚鬼老祖没有扛下,这当中有些问题,是因为他化自在大圣执掌天弓道箭,借天之手打出天劫,增幅威能,故此杀了身受重伤的焚鬼老祖。

而且焚鬼老祖是扛了五道天劫而死。

风火雷三道天劫,是历劫必须要经历的三灾,而第四道天劫则针对渡劫者渡劫之原因而发,似无心道人,杀戮过重,故此第四道根本天劫便是“因果道剑”,当初所杀之人怨念尽数化作因果之剑斩杀身魂。

而焚鬼老祖因为擅攻灵山,故此降下的劫难为“天惩世戒”,后面的“光阴仙箭”,那是人为借天难化生,诞出第五道原本不该发出的劫难。

李辟尘看着天上,此时心中有异,因为那太极道图镇下,当中并没有出现风火雷劫。

天赋过人,引天劫试炼,李辟尘自认不当可能,而心中的冥冥之感也在告诉李辟尘,引动天劫的原因,就是那道大神通。

向天道借剑,这岂不是借天规来斩杀人间?

天道如何能借?但神通已生,不能不借,故此便降下天劫!

若是扛过去,真是世上真圣,那么就算借你一剑又何妨?!

这便是天道本意!

李辟尘自然不知道,九玄论道最后一阵那位石人就是天道意志,此时这一难,冥冥无语,也说不得是不是那位石人所降,但李辟尘至少不知道这件事情,此时专心致志看向乾坤之上,但见那太极阴阳图降下,带着令人震颤的气息。

没有前三道天劫显化,这一道天劫带着太极之力,此时化天盖笼罩整个峨眉山巅,那景色震荡云霄。

然而天劫酝酿,却不降下,只是那压迫感越来越强大。

所谓暴风雨前,必有宁静。

李辟尘已有预感,此天劫一渡,怕是一场硬仗。

于是头顶东皇钟悬起,白羽伏龙剑相助,江上三千曲也显化,凌烟图、七杀刀、清明葫芦......此时浑身法宝尽出,沉默以待。

........

太华山中,留守的天莲真人等一干地仙感受到这股气息,顿时出来查看,当见到峨眉山巅的那副阴阳太极图时,顿时神情一震。

“那是......”

天莲真人略是吃惊,言道:“天劫的气息!这是神仙劫.....”

“三十六大天劫排位第九的阴阳逆乱?”

这排序第九位的天劫难渡,所谓阴阳逆乱,即把天地阴阳二伟力置换颠倒,若是人身修行,则阳海作乱,阴气爆发,至内外同合,而天上阴阳太极图如灭世磨盘,一旦转动起来,人身遭受碾压之痛苦便会愈来愈强,而生死同样会被颠倒。

即生生而扛劫,却突然发现自己已死,但事实上不过是身躯内阳气全部化作阴气,渡过天劫便会复原,然多数人在此时认为自己已死,于是放弃抵抗,就此被天劫碾碎。

整个太极图的笼罩范围内,三清阳炁暴动,三浊阴炁如鬼恶涌,引阴阳叛乱。

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太极图讲述的正是这个道理,所以黑鱼修成地浊之身仍有一抹白色,白鱼修成天清之体仍有一抹黑色。

生中藏死,死中藏生,但即使有着这一线生机,此天劫仍旧是最凶险的几种大劫之一。

“那是峨眉山的位置!”

有人看出方位,同时瞬间听到钟声响彻,不由得惊叹一声:“这....到底是我太华山诸弟子第一,此时百二十年过去,破境之始居然引动天降劫难阻道!”

那位地仙叹言,而天莲真人则是看了半响,突然摇头。

“不对,这不可能是试炼的天劫,哪里会有试炼天劫降下‘阴阳逆乱’这种大难的?最多是‘五行雷光’、‘如意幻境’这种!”

有地仙面色凝重,听着天莲真人的话,顿时点头:“天莲说的有道理,如果是试炼天劫,未免太过强大,阴阳逆乱,这不该是人仙化神仙要渡的劫。”

“但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天劫降下的规矩,不能擅自入劫,否则......”

他长叹一声:“若是引出第五道天劫,不说渡劫者,那时怕是天道降恶,必须要把所有干扰者全部弄死才能罢休。”

天莲真人沉默,看向远方的峨眉山,长叹一言:“如果渡过了,对我太华山来说自然是喜上加喜,但若是渡不过.......”

“小子,你可得加油啊,千万别死了。”

.........

天下气数飞舞,此时在某处深潭边,那骑着青羊的仙人有感,顿时站起身来,连那钓竿也不要了。

“来了!”

他看向远方,而青羊抬起头来,略有疑惑,但下一刻,感受到天外那熊熊之威,它顿时大吃一惊,连道:“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人间的气数!”

葛由哈哈一笑:“百二十年前,我赠半壁山河而去,百二十年后,人间反馈气数于我,这买卖大赚!”

气数化作庆云汇来,葛由双手捏起道印,此时云霞加身,这深山大谷之内顿时落下金光明雨,他身上气息澎湃,此时显化,居然是守缺之境!

不过,他百二十年前便是神仙,在九玄论道时,欺天子同样说过了葛由的境界,自是守缺也没有什么错漏,但此时接受整个人间的气数,守缺将化抱元!

他心中轻算,道李辟尘这一次在论道中大破乾坤,又得整个人间伟力加持,必然也得神仙之境,怕不是一步该踏到神仙顶峰,于此正是起算盘轻轻一打,那下一刻面色霎时一变。

“阴阳逆乱?!”

他算到李辟尘此时状态,那天威汹汹,似乎是李辟尘取了什么不该得到的东西一样,这阴阳逆乱的大天劫落下,笼罩整个峨眉山,葛由顿时不敢再算,他并不是“神巫”欺天子,强行算天只会遭到不可控制的反噬。

而他此时心中略有惊恐,只是双手在脑门上抓了又抓,直叹道:“李辟尘啊李辟尘,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这是天道降下了责罚,就像是要和你赌斗一样,你怎么总是搞这些大事情啊!”

“渡过去就是世上真圣,但渡不过去呢?惨了惨了,这一次看来你要挂了!”

“不过你渡过了生死劫,应该也不至于死去,能从幽冥归来.......诶,你到底搞了什么东西啊。”

第七百四十章 我若不死天不平,我若明死人胜天

太极图横压峨眉山,那大桃树的枝干都开始摇曳,李辟尘的眼中,四面八方变得昏暗下来,此时便对还在山中的所有人传音,让他们全部躲到无名殿去。

这是自己与天道的较量。

大神通中天人一剑,这一剑......人间借得,天道借不得!

若想借剑,便扛过天劫再言!

峨眉山巅,只剩下那株桃树与孤坟,李辟尘身后神相捏道印,此时守缺的气息仍旧还在缓缓提升,不曾停歇。

然,正是此时,天劫似乎不想再等待了。

那太极图开始转动。

黑色的“乌鱼”在云霄内游动起来,于是峨眉山上各处,阴风阵阵而起,这座由大圣所赐的仙山上居然升腾起三浊之气,这是过去从不曾有过的景色。

阴云震动,阳云自然跟随而动。

于是无数阳气同样暴乱,李辟尘眼中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阳气,一道道匹练如同游龙又似万剑,卷起地石尘沙。

轰——

阴阳太极图缓缓转动,阴风阳风同样开始扭曲李辟尘的肉身,庞然到极点的压迫力震动天地,身躯内阳气似乎要喷薄而出,而那原本汇聚在一起的阴气同样开始躁动。

黑与白在互换,无数的光影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李辟尘站起身来,此时身周阳世突然颠倒,刹那化作一片黑白光景。

黑白路!

生死交界之地,也可以看做生命的背面与阴影,距离冥海只有一线之隔但却无法破入其中,那些光影显化,但却带着炽烈的光芒。

曾经,黑白路中的游魂和李辟尘说过,阳世人去到黑白路,身上会有炽烈的光与让人厌恶的气息,同样阴世的人他们也不喜欢,因为太过孤寂幽冷。

阳世光影踏入黑白路,李辟尘看到另外一边,阴世黑影杀来,此时三浊化魔,三清聚仙,阴阳之气暴乱,李辟尘唤起东皇钟,那天音震荡,开辟一片仙道净土。

阴阳暴气无法侵袭净土,李辟尘抬手,当中显化七杀刀,对着前面就一刀斩去。

一刀劈开黑白路!

七杀刀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威能毋庸置疑,最是克制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然李辟尘一刀斩出,虽然把阴阳暴气尽数屠灭,但是此时,这黑白路的天上同样出现了阴阳太极图。

那太极图轻轻一转,李辟尘顿时身上如被套上枷锁,身躯沉重如负千山,几乎单膝跪下去。

磨难。

太极图就如同大磨,在它的影响下,每次转动都会让乾坤阴阳颠倒,李辟尘身边阴气熊熊,而身躯内阳气暴动,此时欲破体而出,那种感觉极其痛苦。

额头上渗出汗水,李辟尘强自支撑,而又是此时,阳气突然变化,尽数成为阴气,而外界阳气化作阴气,阴阳颠倒逆乱,李辟尘身躯内,仙骨陡然炸开。

仙体破去,血水玉液流淌出来,森森仙骨作齑粉,那无形当中就如同有一道重拳打下,突如其来的伤害让李辟尘措手不及,手中七杀刀落地,然在这一瞬间,那刀便突然消失了。

阴阳逆乱,让兵器脱手便会被隐去,听不得其主召唤。

李辟尘的双目中爆出阴阳之光,羲和望舒同显,那窥破太极尘世,看见七杀刀所落之处,猛地出手把那刀拿住。

然而又是此时,李辟尘感觉到自身法力正在逐渐灭去,不由得心中大惊。

阳气暴动已不能全力施法,阴气澎湃引仙骨炸裂,此时法力又在消弭,如被磨盘碾压,这太极图实在是极其可怕的劫难!

灭世般的力量不断增加,李辟尘站不起身,只能以东皇钟护持身躯,此时大钟落下把李辟尘罩在当中,身边衍化净土,而大钟顶上黄天大印悬浮,阻挡天地威压。

李辟尘身在大钟之内,大口咳血,身躯内糜烂不堪,而法力如流水般开始逸散。

白羽伏龙剑藏于大钟之内,李辟尘向他请教,而仙剑却是苦笑:“老夫也没有遇到过这道天劫,如何渡之却也不晓得。”

“三十六道大天劫,寻常仙人哪里能遇到这种阴阳逆乱的大劫,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会引天道降下这种劫难?”

仙剑询问,李辟尘把之前自己心中所感尽数告知,而仙剑听完,顿时大喝:“好!好一个大神通,天人借剑,这人间万剑借得,然天道一剑借不得!”

“这是天道在和你扳手腕啊,你如果赢了,这一剑就算借给你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引出阴阳逆乱这等大劫了,虽然是按照你的神仙境来降下的,但这威能,若是寻常神仙,早已经支撑不住了。”

“你的大神通没有彻底成就,到底能否功成正果,就看这一道天劫你如何去过了!”

仙剑似乎很激动,而李辟尘却是沉默,过了许久,方是摇头一叹:“难难难!天道大势随波逐流,我听前辈一语,算也是明白了很多。”

“天道是在告诉我,天行有常,万物自有规律,我若向天道借剑,则违背了这四个字,何来天规斩人矩?这不就是没了规矩吗!”

白羽伏龙剑轻言:“那你要如何做?东皇钟已经快撑不住,若是此钟崩塌,则天人苦工毁于一旦。”

“黄天大印也是靠你法力催动,如今你气息衰败,阴阳倒转,已经快化作凡人了。”

仙剑出语,李辟尘发现确实如此,不免瞬间沉默下来。

此时的法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雄浑了,自己的法力同样属于阴阳所化,列六炁之中,遇到阴阳逆乱的大劫难,只会越来越虚弱,不可能越来越强。

李辟尘抬起头,此时心念一动,东皇钟开,高悬入天不再护持,而黄天大印落入袖袍之中。

白羽伏龙剑开口:“你要如何做?”

李辟尘开言,语气沉重:“这天劫非我一人能扛。”

“我要请众生来助。”

此时嘴角咧开,自嘲一笑。

“我一人如何能与天道扳手腕呢,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角逐,所以我要请人来帮我。”

“天下之力即我力,这天人一剑的神通还没有完成,但现在已经等不了了。”

李辟尘的眉心中,三团尘炁显化,带着三位人影,那是至人神人与圣人,同样也是真我本我与道我。

“我要以人开天,打开那阴阳之门!”

“这是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白羽伏龙剑颤动:“然而你曾经有言,你其实并不愿意死去。”

李辟尘笑着看向仙剑:“我若不死,天道难平,我若明死,人可胜天。”

“我要诵一首‘九歌’。”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天劫过,人之道损得天补;开天门,天之道损圣人顾

“诵一首‘九歌’?”

白羽伏龙出言:“那是你不曾完成的法啊。”

“但现在已经不论完不完成了。”

李辟尘摇摇头:“九种尘世的念,以钟声来接引,我最后一法就是那祭祀之音,就是那最后成就我神通的祈祷之章。”

“法还很弱小,三道青的唱诵天的乐静哀,三道黄的唱诵地的欢苦怒,三道红的唱诵人的喜惊悲。”

“九道影子,九枚篆文,此九歌唱诵,我心即天心,一粒尘可填海,一株草斩尽日月星辰!”

“起诸尘世之力,镇压诸不入尘世之人!”

“我要向整个尘世借法!”

李辟尘开口,声音凝而沉重:“我的法被斩了,故此我要向着整个尘世借法,这不是对天道,而是对我自身。”

“我祈求整个人间的生灵唱诵那首祭祀的歌谣,我要请求他们来帮我,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仙骨,我的仙骨就是他们的仙骨,凡人有凡人的气,修行者有修行者的气,仙人有仙人的气。”

“念,心,这是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人心不敌天心,只是因为天人不通的关系,若是天人合一,天心即人心,人心即天心,诸尘人心为我心,我心为诸尘之心,故我心即天心。”

“这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我为诸尘世之身,是凡身亦不是凡身,诸尘之尘,诸身之身,诸有之有,诸无之无。”

白羽伏龙震颤,此时沉吟一瞬,复又开口:“好!”

“你要向整个尘世借法来对抗这道天劫,正也是让天道看看,你有没有向天借剑的资格!”

“那老夫就帮你护法!”

白羽伏龙剑发出笑声:“若是硬来说话,老夫当是人道之中第一剑,也是诸尘之剑,也是人间之剑。”

李辟尘看向它,又笑:“前辈如何看待天子剑?”

“哼,天子剑何德何能敢代表人道?它只不过为那人服务罢了,为其臣而非众生臣,独一人之臣如何能称人道之剑?”

白羽伏龙还是如原本一样,看不起天子剑,李辟尘倒也莞尔一笑,末了闭上双眸,神情恢复平静,口中轻轻念诵起经文来。

那是度人经。

度人经度诸尘世之人,李辟尘的身边,九眉篆文逐渐显化,九世九法,当中各有明光震荡,而同样,九道影子显化在九枚篆文之后,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只是身形俱都与李辟尘一模一样。

冥冥中,渺渺天音显化,李辟尘口中诵出度人经,那九道影子便同时诵出度人经,九影九篆唤九歌,此时天地之中茫茫尘埃震荡,在阴阳太极图外,那地上的石子沙尘都开始剧烈颤抖。

钟声回荡,如接引之声,这阔别了数百年的声音传入人间,破开了阴阳太极图。

那祭祀的声音同样不被太极图阻挡,一道又一道气运汇聚过来,当中参杂着一道又一道的微弱光华。

阴阳太极图似乎察觉了什么,它仍旧转动而不停歇,只是此时,阴阳二气的暴乱更加猛烈,那阳气化作仙火灼烧肉身,那阴气化作恶火肆虐真魂。

阴阳二气逆乱,与天上太极图同步旋转,正如磨盘般可怕。

磨盘碾血升仙火,痛苦之中,仙人静坐,只道不去浴火,如何新生?

李辟尘承受莫大痛苦,仙火灼身,恶火灼魂。那口角处血水流淌,而阴阳二气不断汇聚,正如冥冥之中无形大手,要把李辟尘直接压碎。

峨眉山上的尘土与仙石被阴阳二气聚拢起来,随着尘气的变化,身躯内刚刚成就的仙天净土顿时开始崩塌,基本的天地规则被改变,日月颠覆,而李辟尘的肉身则逐渐向着灰白色转化。

没有了血与玉液,肉身开始寂灭,这是步入幽冥的征兆,而那些顽石尘土,原本应该是轻如鸿毛,此刻却重似山海一般。

李辟尘的眼中,光芒渐渐黯淡,灰蒙蒙的世界笼罩着真灵,在肉体与魂魄的可怕劫难之后,则是针对真灵的毁灭。

即使之前天道石人夸赞了李辟尘,但此时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赞是赞,劫是劫,谶言是谶言。

天劫不讲理的。

李辟尘的气息越来越弱,白羽伏龙剑悬在半空,发出高亢的剑吟,以此来同皇钟一起接引诸尘世之光。

气运汇聚成汪洋,光雨汇聚成山海,然李辟尘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近似寂灭。

然而向诸尘世借法,此时那九道影子如同为李辟尘续命一般,口中经文不曾停歇,仙音齐语,致使最后一丝本性灵光不灭。

而就在这时,一道莫名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这是《清静经》!

以诸尘世之身得来诸尘世清静!

清静经的声音回荡起来,那最后一丝本性灵光念诵,只看此经突然而显,正是刹那之间绽出无上威能。

一刹那,诸尘世中,所汇来之法不再逃逸,如被李辟尘的道所吸附,彻底归入身躯之内。

身外阴阳二气暴乱,然而突然,二气本顺着天上阴阳太极图而旋转,此时却被清静经之声硬生生扭转!

阴阳二气在地旋转,暴戾化作平和,与天上阴阳太极图呈现相反之姿态!

阴阳逆乱,颠因为果?

那便借诸尘世之力,再以清静之道为基——

“拨乱反正,倒果为因!”

声音逆入诸尘世,诸尘世皆听得此音,随后光景不过片刻——

整个人间所借来的法力尽数汇聚在身!

一柄气运之剑自人间拔地而起,在峨眉山上怒啸而出!

那九道影子猛然抬起各自双手,九道篆文转入眉心九影眉心,而此时听得一声怒喝!

“起诸尘世之力,镇不入诸尘世之人!”

“我向人间借一剑!”

“借此一剑再开天!”

那是九道影子的声音,此时法力恢宏如潮水,似大海般有澎湃不绝之力!

那人间气运汇成一剑,此时神相开眼,忽然握住那剑柄,猛然对着天上的阴阳太极图便斩杀而去!

轰隆——!

这柄剑有无上威,这柄剑有开天能!

那剑刃斩进阴阳太极图的中央,此时九尊道影逆转剑体,如反推磨盘,神相持剑,那剑体震荡,剑尖在太极图中央旋转,只是一下,听得一道震动九天十地的雷声轰鸣而起!

剑开天门!

阴阳太极图洞开,浩荡劫云霎时散尽,正待此时,看阴阳天门中冲出两道光芒,一黑一白,直接化在那柄气运之剑上。

李辟尘抬起头来,真灵恢复,那睁开眸子,但看那气运之剑上刻印两排长字。

那黑光散尽,上书: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凡人谦虚卑微,不自盈自满,则天补之!

那白光散尽,上书: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圣人观天之道,晓乾坤纲常,执天之行!

第七百四十二章 神通证道天人隐,故人醒来神鸟惊

天阿剑成!

大神通真正圆满,自人间借一剑,再以此剑开天,天道算是认可了自己,那么烙印这两排阴阳书字,正是全了天之道与人之道!

而这两句话的开头,正是《道德经》中的话语!

“我以清静得道德,然道德只给予我两排字去,老聃前辈,您也曾经在云原留下过足迹吗?您那坐下的青牛,踏着紫炁又去向何方?”

李辟尘喃喃自语。

吞天大圣的口中已经明说,老聃亦是八十一化之一,而在未来岁月的道典中亦言过,老聃是太上的第十八尊化身。

天之道,人之道。

探究天人之问,是老聃道德经中极其重要的一个篇章,而老聃不出意外,就是“道德”之本身。

李辟尘身后,那尊神相持剑而起,此时九尊道影躬身,打过稽首,看那神相持剑,在刹那化作轻烟缓缓散去。

身躯之中的法如潮水般跌落,那种冲破天地的力量消失,至人、神人、圣人三位道影同样化作虚无,李辟尘胸膛一震,噗的一下喷出血来。

这口血中带着阴阳的恶气,暴乱而凶戾,落地一刹那便化作黑白二色,极其诡异。

李辟尘在喷出这口血之后,忽然身躯中气息暴涨,原本的虚弱感瞬间散尽,取而代之的,则是那顶上显化的一朵辉煌道花。

而伴着这辉煌道花而出的,还有另外一朵,只不过这一朵就显得黯淡无比,虚幻且不真实。

神仙者,道花一实一虚,超离人仙而不达地仙。

大片大片的光雨随着太极图的灭去而降临山巅,那种辉煌的光带着云霞渺渺而落,落在那参天桃树,落在那广袤梅林,落在那孤坟冢,亦落在那无名殿的瓦片之上。

轰——

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浩荡而去,化作劲风鼓荡乾坤,引动天地雷鸣。

........

人仙化神仙的气势震动云霄,相比之下,在天劫过去之后,峨眉山的诸人俱都有破境之势头,一来当中有人参与论道,虽然不多,但也入了几阵,此时虽不说破入神仙,但在人仙之中称佼佼者还是可以的。

姬紫云破境,天灵中一道紫气直冲入天,那眨眼间分化三道气息,一者归天,一者入幽,一者直向魔土坠去。

“渡魔劫!”

那三道气数已经离开,是催促姬紫云速速离山渡劫,而南华头顶一道白气冲起,同样化出三道光华来,分入乾坤之中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上达山巅,把此事与李辟尘报言。

“一入人仙,位列仙班,好事。”

李辟尘笑了一下,而后从袖袍之中丢出两个兵器,一者乃是黄天大印,一者乃是金蝉。

“请神女助我徒弟一臂之力,太上在此谢过太上。”

李辟尘对黄天大印打过稽首,这宝物转眼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姬紫云眉心,而金蝉自主振翅,得李辟尘心神授念,飞在庄周身上,藏在衣袍之中不见。

“南华,你拿金蝉,你本身为蝴蝶所化,与蝉乃是同祖衍化,此番若有不测,便立驱金蝉离去。”

南华躬身,白发的童儿开口,声音平静而清脆。

“南华晓得,此番之前自雨脉中,楚师伯已赠法宝以防不测。”

李辟尘再看向姬紫云,道:“紫云,你取此印,若有不测,若有魔者阻道,便祭此印出而杀之!”

话语铿锵,黄河神女之强无需多言,姬紫云摸了摸眉心,应了一声,随后小姑娘和南华便匆匆下山,驾起云霄不见。

而正是这时候,列寅得一道天意气数馈赠,忽的福至心灵,那一瞬间陷入悟道之境,待不过几个呼吸后,他猛地睁开眼睛,那悟道在外界看来不过一瞬,但于列寅来说已是数十年过去!

他得九玄一阵气数,此时匆忙离山,只来得及与李辟尘传讯而去,化一道遁光消失。

至最后一处,无名殿中,风昊风希被青鸟抓着,看移山狮子鬼叫起来,身上气势澎湃,只是瞬间如同太阳帮涨大!

青色的神火熊熊燃烧,他发出亢长如龙吟般的声音!

光华汇聚,此时他重归人仙境,却并没有劫难化生。

因为他本就是人魔境自斩,如今从头来过,所谓魔劫正是曾经的自己,既然连灵台都已重塑,这劫难在冥冥中自然早已化去,而魔劫不生,三道气数之中顿时去了两道,即魔劫一道,幽冥一道,剩下一道气数归天,自然化作庆云散去。

之前他与列寅一般,迟迟难得正果,虽有略弱曾经自身之法力,但终究陈称不上人仙二字。

但现在,一朝破境,那青火灼其真身,令他直入一阳!

百二十年论道,当初移山在第二阵中也有发挥过光和热,如今出力就有气数,而且当初自是开天,又参与构筑钟窑之事,这如此漫长的一世过去,又是重新修持,自然是水到渠成。

“呜呜,老子终于修成正身了!”

他兴奋的呐喊,浑然不顾浑身烈火灼烧,直看的门外的昆吾一愣一愣。

.........

李辟尘盘坐树下,守缺境的高渺气息充斥乾坤天地,一百二十年论道,加上原本数十年修持,如今终证得大神仙之尊。

人间的歌谣声响彻,那是赞颂古老的仙与神,李辟尘听得那些歌谣,轻轻笑起,只对人间躬身,称声大谢。

而正又是此时,忽然,在峨眉山上道观中,有九尾的女子轻轻眨动眼睫,随着唔嗯的一声呓语醒了过来。

哗!

雨水伴随着红霞突兀来至,毫无征兆,而两只神鸟飞入苍穹,一只掌火一只弄水,阴阳相对,正是毕方与商羊。

震动乾坤的气息再度显化,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天劫再临。

苏九儿醒来,那修行之境不出李辟尘所料,立在洞玄之中,还不曾达到守缺,这一百二十年大梦苏醒,但看同境之人,其余天骄拼杀百年,而她一梦醒来就有旁人论道九阵所得之道行,不得不说乃是天眷之身,令人羡慕。

虽是洞玄,亦可迎战守缺,她身为神灵,本就该修行慢上一些,但此时所展露出的神异,却几乎不下于其他仙人。

而伴随着她的气息同时升起的,是一道日月的光芒。

百二十年重来,一鼓作气,任天舒从人仙直接冲入神仙!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人杰,斩去一身修行,重修十年回入人仙,百二十年论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踏神仙之境!

轰——!

异像出现了,十轮大日横贯苍天,一如当年在论道时展现的那样,这十日凌空而显,又看十轮银月伴随着大日而出,日月双行,阴阳在天!

“咦?”

九儿醒来,没有见到宝莲灯,便转过头去,见到踏红尘,被麒麟指引,便抬头见到那日月之中的任天舒。

“这个人......啊,是他。”

目光稍有迷蒙,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此时见到宝莲灯重回任天舒之手,苏九儿刚想把灯召回,但心念一转,看见任天舒此时提灯聚法而破境,便轻轻哼了一声,那音还带着点娇憨。

“罢了,让你威风几时便是,一会仙灯还是要回来。”

她负着手而起来,身边踏红尘披甲化作人形随侍,二者步步莲华,缓上山巅,又看那漫天桃花随风而落。

至那山顶,她见到桃树下盘坐的年轻道人,只是瞬间,两只眼睛便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

一百二十年不见。

那人依旧如初。

第七百四十三章 仙魔对峙谁为难,地祖言语引人疑

九玄各处皆有光芒震动,群仙晋升,这种举世霞光的景象撼动了整个云原,而不仅仅九福地所处之地,看妖道所居之岳,神道所住之泽,魔道所立之谷,皆有不同程度的气息汇聚。

九玄论道,三千年迎来一次天地盛会,当然也是重定天下气数消长之时,虽有高者必有矮着,但在最初的气数降下时,确实会出现如同瑶池甘霖挥洒人间般的盛况。

诸地仙仍在不曾各归仙山,法天虽溃,莲台仍在,此时看着各山弟子归位而去,看着群仙汇起,天地云原各处,独太华山上光芒最盛,若以群星比之仙山魔土,那太华之亮便如皓月之芒!

“大善!”

诸位大尊都是笑起来,虽然这一次三千年地仙比试没有出现他们的对战,仅仅是让各山掌教上前论道,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地仙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群仙见太华大兴,自然有人恭喜有人叹息,而在魔道中,苦界老祖坐黑莲而去,临走前长笑几声,对茅沧海打个稽首,其中意义不明。

这当中事情只有二位掌教明白。

“既然三千年论道闭幕,天地气数也开始各自汇聚,按照之前的座次,天道自在运行,无我等诸事,那......我等便先行告辞.......”

太伤山绛霄真人对其他地仙开口,露出离去之意,而其余地仙皆有此意,正待再寒暄二三句,突然,虚天一阵波动,当中冲出一只金灿灿的仙纸鹤来。

“怎么回事?”

这金灿灿的纸鹤出现,太虚山的地仙真人顿时起身,而就是这一瞬间,因为虚天波动,太虚山青云宫第一观主忽得浑身一震,那猛地站定原地,稍稍掐指一算,而后猛地一声怒喝!

“不好——!”

此二字出,不论仙魔神妖皆是一阵,凡还没有离去的地境高手全都望向第一观主。

第一观主此时眉宇间满是愤怒,他把那金纸鹤取来,轻轻一抖,那纸鹤顿时化作一片烈火挥洒,当中正是一道传讯之音。

“太虚山天涯境遭劫!望掌教真人速归!”

声音震动九天,其余诸观主顿时起身,而第一观主开口道:“天涯石壁被人窃走,唤我速归?我归去又有何用!”

“我来看看那个混账身在何方!”

敢入九玄抢东西,这简直是吃了龙心虎胆,而第一观主施展大法,此时五指对着那虚天一握,顿时一片乾坤的光阴被逆乱,当中咫尺天涯,直接化出太虚天涯境!

“天光云影!”

有地仙看见这一招,顿时惊叹出声,此乃是大神通“天光云影”,可以窥视天底下任何一处过去岁月,凡在苍天之下,云影所盖之处,无有不可看者。

可知过去但看不得未来,不过此法还有一点,即从过去之中窥得之人,只是转眼便可在苍茫之内寻到踪迹。

这可是比什么算天之术,窃天之法更强大的招数!

岁月逆乱,那天涯境中显化平常生的模样,再下一瞬间,天涯入口烟云四起,一道白光射出,杀平常生于苍穹,又斩三万仙兵,看得那仙人模样,却是一位身着白衣丧服的人。

而此人一出现,那种气息顿时让无数地境高手震惊难言!

“地仙,绝对是地仙!”

“等等......”

“天桥第八步!”

有地仙倒吸冷气,这人看上去年岁不大,至多和太华雨尊一半,亦或是与五尘大士相仿,估摸着三千岁以下,但是这般年轻已到了天桥第八步?

这未免太过可怕了!

诸地仙无话,而正是此时,忽然有人抬头,手中轻轻一震,云霄开辟,诸地仙转头,见到吕道公行来,俱都让开道路。

地祖出行,万仙皆避!

“他........”

吕道公看见了这个人,而后目光猛地一凝。

“不得了,他怎么会还活着.....”

话语让诸地仙一惊,此时有人顿时心震,忙不迭道:“吕公何意,莫非此人与您为同代之人?”

世人皆知吕道公活了一万八千余年,接近两万之数,而此时他所言出话来,正是让无数地仙都猛地一颤。

又是一位活过了一万三千岁大关的地仙?!

吕道公看着此人,刚要开口,然这时虚天震动,又有一只白鹤飞出,这白鹤显化的一瞬间,天柱山坐隐真人猛地一震,连忙掐指一算,只是稍过三息,猛地怒啸出来!

“魔孽!”

他身上气势迸发,天桥境的无上之能震动云霄,直贯九天银河,周遭地仙有境界稍低的当时就有些呼吸滞涩,已承受不住,同时心中大惊。

这便是天桥之威,仅仅一怒罢了,还不曾动手,元神地仙已经难以抵抗!

“出了何事?”

有人询问,坐隐真人转头,直对第一观主道:“还请劳驾,助我窥得那魔孽真容。”

“不敢相瞒,实是我天柱山黄粱大木被斩了!”

此言一出,群仙皆震,无数地仙皆陷入震骇当中,包括魔道中人,此时黄云老祖第一个开口:“此事与我等无关,你一口一个魔孽,可别牵扯到我们头上!”

“黄云,我也不曾说你,你倒是激动个什么劲头!难道你真的心中有鬼?!”

坐隐猛地看向黄云,后者顿时回瞪:“怎么,我出口否认难道不是正常行为?坐隐,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若是想在这里和我过上几手,老祖我奉陪便是!”

两位天桥地仙争锋相对,双方境界差距不大,一步而已,而此时边上有人开口圆场:“莫要再说了,不论是不是魔道所为,这魔孽之称必然逃不得。”

“说是魔孽,也不一定就是你魔道中人,就如妖魔也称魔字,但如何算得是魔人?”

那位地仙言语,黄云老祖面色稍缓,同时心中亦是有惊,这斩断黄粱木,此等大事比夺去天涯石壁更严重,便是自己都不敢如此作,那出手之人究竟是谁,简直胆大包天!

黄粱木乃天柱山命根子般的东西,那是祖师所栽,后又流传,黄粱之下讲道已成天柱山中一道风景,更是立圣境之基石,但此时却出了这种事情,再言,那东西坚硬更甚神珍仙铁,就是天桥地仙也感到棘手,又怎么会被轻易斩掉?

第一观主出手,衍化天光云影,此时第二幅画面出现,当中显化的是一个身燃苍火,满头华发的黑衣仙人。

诸地仙见到这两人,而第一观主引法逆推,此时乾坤倒转,忽然看那一黑一白两道光影震荡,大雪遮天蔽日,突兀而至。

两仙人汇聚在一处,诸地仙观察,心道又有何山遭难,那立刻已经着手准备归山,此时不少地仙各归山门而去,但看余留下来的诸位掌教目不转睛,画卷中,两道光影汇聚在一处,而正是此时,突然冥冥中有玄奥力量震动,只是刹那,这大神通便被破去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一战封天乾坤黯,灭门屠山苍穹烂

风雪汇聚,在某处极寒之土,夜幕落下遮盖天阳,此时一白一黑两位仙人聚首,一人手中去天涯石壁,一人手中拿黄粱仙木。

白衣丧服,黑发披身。

黑衣苍火,华发满头。

“只取了天涯石壁?”

“太虚山与天柱山落了最后二位,本还想再去第七位处转一转,但我们这方出手,那方不多时便有感应,于是思索一番,便罢了。”

“说的也是,这番拿了天涯,再取了黄粱木,算是全了书中所言......过去之圣法。”

两人站定,互相对面而语。

冥冥之中天地有虚无波动,两位仙人当中,白衣丧仙抬手,低声诵读了什么经文仙咒,于是那渺渺空灵之音传入虚天不见,再之后,那种窥探的力量便消失无踪。

“他们已经知道了。”

“动作真的很快啊。”

黑衣仙人笑了起来,再转头,望向大雪深处的那座宏伟寒山,开口道:“渡魂道的山门就在这里吗?万载春秋悠悠而过,他们的高手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许多啊。”

“渡魂一道被天柱山压制数万载,自然如此,烂柯棋局中关押不知多少恶魂.....我们今日来此,不是来感慨的。”

丧仙人抬起手中的天涯石壁。

“我们是来灭门的。”

黑衣仙人看向那座寒山,此时听得山巅有钟声悠悠而响。

“渡魂道的至宝之一落魂钟吗........”

“落魂钟不重要。”

丧仙人目光冰冷:“拿不拿都无所谓,我们要的是那艘古舟,那艘能够横跨阴阳的古舟!”

“还有报仇,这一万八千年过去,当年之仇,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大圣所做之恶事,便让子孙后代来偿还!”

黑衣仙人听见这句话,沉默下来,过了许久,缓缓颔首。

“不错,大圣所做之恶事,便让子孙后代来偿还吧。”

“我等无力杀到九天之上,苟延残喘至如今,必须要做点什么。魔劫....今日你们的劫就已经来了。”

“人在绝境总是会选择一些愚蠢的念头,一万八千年前就是如此,谁知你渡魂祖师今日也落得如此惨状?”

黑衣仙人笑语:“当初我得奇书《知命》,细细钻研,后截下其中一半,把剩下一半丢在乾坤流传而下,以看众生观书反应,如今万八千年过去,已可来此地收果!”

丧仙人摇头,此时不欲再语,他身子一动,手托天涯石壁,猛地向着前方寒山踏出一步!

“杀——!”

声音震动云霄大雪,丧仙人一手托天涯,此时另外一只手挥舞,当中一柄神剑开天,带着浩荡杀气,那些威剑横贯乾坤,一击震裂整片寒山苍茫!

“谁人擅闯渡魂道!”

有大怒之声回荡,山门中走出一位地魔,那正是当初在论道时早早跌出阵的那位“苦命人”,他抬起头来,见到前方二仙,只是一感其中气息,顿时大惊失色。

“天桥!”

“死——!”

他话还没有说完,丧仙人忽然一掌拍下,这一下威能不弱于当初那位追杀黑衣仙人的第九步地仙,寒山震荡,这位地魔躲之不及,猛地爆出魔威,然还没开口,那只大手已经压到面前!

身上阴魂恶魄尽数毁出,丧仙人眸光冰冷,语气森寒:“今日拿你渡魂一道上下五万六千三百魔头性命,尽数祭了岁月去!”

天地震荡,那地魔惨嚎声完全被盖住,只那瞬间,那只灵山大手压下,当中剑气肆虐,白影血光,但看那地魔只是眨眼便被一掌拍的粉身碎骨!

他好歹也是一位六神境的大高手,但此时在这滔天一掌下却脆弱的如同凡人!

寒山震动,引乾坤大崩,地魔陨落,那山顶落魂钟突然震响,当中浩荡天音浮现,这位六神地魔神智陡然一清,猛然嘶吼一声,以真灵魂魄的姿态,持着落魂钟便冲天而起!

古灵!

地仙身死不被冥海所召,可以古灵存世,但那是有条件的,可此时落魂钟震,以旁人之魂汇聚虚假之体,助这尊地魔重新苏醒于人间。

“有意思!”

丧仙人冷笑,此时挥手把天涯石壁仍出,那石壁滔天而动,忽然化作原本模样,横贯乾坤,带着无垠之力,而那地魔抬头,正见到那石壁上镌刻的两个漆黑大字,猛地大惊失色!

“太虚山的天涯石壁,你们是太虚.......”

轰——!

天涯境中收乾坤,那石壁震荡,落魂钟如遇天敌一般,陡然崩碎,当中冤魂惨嚎,尽数被天涯石壁镇杀,只看虚天波动,无数魂魄升天而去,直转幽冥大海!

落魂钟悲鸣,随后轰然炸开,丧仙人语气冰寒:“九玄论道闭幕,如今你们渡魂一点气数都没有了!”

“这苍天之下已无尔等尊位,乖乖前去幽冥赴死吧!”

五指一抓,当中半世尘火皆起,那位地魔骇的魂飞魄散,而正是此时,天外传来怒啸之声!

“魔孽,安敢擅闯我渡魂道!”

朽桥真人踏天而来,带着撼动乾坤的气势,而丧仙人看见来者,那地魔亦看的清清楚楚,顿是哭喊:“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渡狱寒山就要被拆了!”

他猛地怒吼,而丧仙人转头,与那黑衣仙人开口:“你听到他叫我什么?”

“他叫我魔孽。”

黑衣仙人看向丧仙:“你难道不是魔孽吗?”

丧仙人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是啊,曾经确实是魔孽。”

他这般自语,再看向朽桥真人,而后猛地五指一握。

整个虚天中传来鬼哭神嚎的声音,此传荡寒山,只此一声,那整个寒山上下,无尽弟子俱都惨叫起来!

渡魂弟子们七窍流血,有境界低微的在这一刹那当场死去!

天音震魂,是为故恶之声!

“住手——!”

朽桥真人勃然大怒,此时抬手出法护持寒山,但下一瞬间,丧仙人猛地把天涯石壁向天一举,那手掌空出来,对准朽桥真人就拍了过去!

整个天地之间被尘土掩埋,恶水澎湃,带着无尽的寂灭之炁,那光阴都要老去,在这种浩荡无可言说的力量下,那有万千朽剑突然凭空而出!

朽桥真人看见那天罗地网般的剑阵,心中狂震,而下一瞬间,那封天剑阵突然落下,带着滔天的覆灭之力,要将整个人间都换!

第七百四十五章 奈何桥上说奈何,何人当面唾幽冥

“葬下尔等.......一世光阴。”

丧仙人的声音冰冷无情,五指摩弄,带着漫天朽剑杀下,那剑气纵横苍茫,无有躲避之处,密密麻麻好似蝗魔遮天,而朽桥真人起法便挡,然就在下一刻,那无尽朽剑突然齐齐一声震荡!

“葬——!”

丧仙人低声一喝,无数剑躯震出一道剑吟,而就是这一道剑吟灭去,那所有的渡魂弟子在这一刹那全部爆体而亡!

血染乾坤,寒山上被鲜血浸染,那些弟子七窍喷血,肉身糜烂,砰的倒下去。

魂魄炸开,真灵投入幽冥洗净,朽桥真人瞬间浑身僵硬,那转过头去,瞳孔逐渐收缩。

一种巨大的痛苦与愤怒涌上心头!

全都死了!

漫山遍野都是魔门弟子的尸体,寒山之中,肉身被雪所覆盖,朽桥真人浑身发抖,那是愤怒到了极点已经无法用语言去诉说。

“轰——!”

魂魄爆炸,那位苦命地魔惨叫着死去,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陨落,那落魂钟碎成残渣落入飞雪不见,灵性尽失,而当中所收冤魂也都尽数入了幽冥去。

“我以一世大雪为尔等厚葬!”

丧仙人抬手,此时朽桥真人身后,血水寒山互相映衬,丧仙人看着这位老地魔,冷冷开口:“如现在这般,白与血相互映衬,才算是一个魔门,朽桥,你说对不对?”

“你....认得老夫?”

朽桥真人的双目逐渐变得赤红起来,滔天的杀意与魔性在此时爆发,渡魂全灭,上下五万弟子尽数化作亡魂,真是应了那一句话,玩弄何物,最终就会死在何物之下。

他不是为了那些弟子死而愤怒亦或是悲伤,他朽桥还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他所愤怒的,他所悲伤的,是这无数年来支撑的山门终于倒塌了。

整个渡魂道只剩下他一个地仙,纵然是天桥,又有什么用处呢?

门人全无,一个不留,尽被斩尽杀绝。

丧仙人看着朽桥,抬起手来:“我也帮你一起上路去吧。”

“死——!”

朽桥真人突然爆发,天桥八步的无上气势震荡乾坤,只是转眼刹那,他猛地一掌拍出,光阴错乱,当中显化出一道残破石桥,四面八方此时汇来阴风,又是瞬间,响起无尽鬼哭之声!

“忘川水上舟不渡,奈何桥前说奈何——!”

那座残破石桥发出震荡乾坤的力量,朽桥真人身化通天鬼桥,那一只手臂把身前二仙拉出幻境,四面八方恶水汹涌澎湃,带起血黄的色彩,当中有无尽幽魂阴鬼游荡嘶嚎。

“死人就该去幽冥海,拿一座破桥禁锢这些冤魂在此,朽桥,今日我便送你上路而去!”

丧仙冷笑:“让我看看你这奈何桥有几分斤两。”

这话出口,朽桥真人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大震!

“他知道奈何桥?!”

朽桥真人此时心中生惊,但已经出手,何来收手再问的道理?

打过再说!

残破石桥上升起深灰的雾气,那四方之水中冤魂满布,蛇虫嘶鸣,这深灰雾气升起,当中显化一幕幕光景,或是生离或是死别,至那最后,十道光华,三阳七阴,如枷锁天音般,直击心魂!

“三魂锁,七魄落!”

朽桥真人出手,此时那一掌震开乾坤,当中喷吐云霄恶火,巨大的阴风恶水席卷苍茫大雪,盖压冰原,如造化一方幽冥地狱,无尽幽魂汇聚成就龙卷阴风,而不过瞬息,阴风化龙,双眸泛着恐怖的血红之色,对着苍茫就是一声怒吼。

龙吟九天,幻境如真,催命鬼神虚影显化八荒,丧仙人眯起眸子,而这时候,黑衣仙人突然抬手,一道苍龙虚影陡然从他身后升起!

万物初始,皆为死相!

这头死相苍龙对着那阴龙咆哮,二者缠斗,打的风卷地陷,天地狰狞!

寒山四周的大地已经尽数覆灭,朽桥真人杀了这里所有存活的生灵,猛然一声怒吼!

“阴阳大分,冥龙咆语,奈何桥上,万鬼来迎!”

“开幽冥海——!”

朽桥真人乃是魔门七大宗之一的掌教,列在天桥八步之境界,而渡魂本是截幽冥之魂,虽然被烂柯地打压,但绝不是明面上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此时他施展出了绝世的招数,在阳世开阴海!

“来了。”

丧仙人听到他这句话,目光微动,而朽桥真人法力全开,顶上两朵道花显化,胸中四气轮转,这二花四气构筑天桥之身,此时“天桥”化“奈何”,在阳世唤出幽冥之力!

能够勾连幽冥已然是了不得的力量,阴阳不合,两界自有隔阂,而朽桥真人修出“奈何桥上说奈何”的神通,再把神通炼出真正的至宝,此时那残破石桥轰鸣,突然后面延伸出去,那一节一节,不知通向何方!

这虽然并不是直接动用幽冥之力,仅仅是“请法”,但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天下间的地仙,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擅请幽冥之力,你可担得起那种风险?”

丧仙人开口,朽桥真人则是怒啸:“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幽冥请法,你自被拖入奈何桥中不得出,这要献祭我百年寿元,等于凡人一世,此才能请动一次,但我即使耗千年寿命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一世才能请这奈何桥勾连一次幽冥,然朽桥真人杀心甚重,那阴风咆哮,此时苍龙不曾杀掉阴龙,看那阴龙双目赤红,此时突然转身,盘踞桥上,开始发出震世龙吟。

阴龙为万魂所聚,此时归入桥身,号曰龙桥阴境!

方圆数十万里大地内早已没有活物,但朽桥真人此时要把乾坤都拉入其中,凡寒山所在之地,四面八荒皆要被毁去,不说活物,是让半点生灵之魂也不得残存!

龙吟一声可摄魂魄离体,奈何通幽更通天,那种无匹伟力横贯苍茫,此时直接盖压乾坤,阴阳一转,把虚天都扭曲,丧仙人正在其中,却是不闪不必,居然要硬抗这一招!

“死——!”

朽桥真人大怒而笑,那种气息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地境高手全力施为到底有何等恐怖之力,若不亲眼见识过,无人可以在心中明晓!

天悲地泣,鬼神唱诵,哀歌迭起,笛声冥冥。

幽冥伟力盖在石桥之上,跨越两界打来,阴风咆哮化龙卷裂世,朽桥真人狂笑,然而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阴风当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完全无视了幽冥伟力!

轰!

五指猛地压在朽桥真人的身上,丧仙人毫发无损从中杀出,口中低声一语。

“你用百年寿命杀我,确是下了狠心,但与我来说,幽冥伟力却恰好是无用之物。”

“我非生非死,不入三山,幽冥伟力如何能斩了我?”

那五根手指突然一握,朽桥真人浑身陡然一颤,只是双眼中瞳孔猛缩,那胸膛内,四炁大散,顶上二花陡然凋零!

“天将崩兮地裂兮,魂将灭兮魄将离.......”

丧仙人开口,念诵古老的歌谣,而朽桥真人霎时发出惨叫,正是此时,那压住他的五根手指突然变得惨白无比。

“大葬——!”

一种莫名的气息震荡出来,朽桥真人双目瞪大,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这气息有些熟悉。

之前没有太过注意,但此时才突然发觉不对!

“你.......是.....”

是那个持钟的小辈....不对,是血坞的无生!

朽桥真人看着眼前的丧仙人,目中已经开始流出恶血!

“太上....杀者——!”

丧仙人抬头,听着四个字,缓缓点头。

“我是‘大葬’。”

黑衣仙人站在一侧,轻轻言语。

“我是‘苍唐’。”

第七百四十六章 风雪埋骨天桥落,岁月无情火常宁

“老夫....你想杀了老夫......”

朽桥真人七窍流血,黑水倒灌,他的法与道被斩掉,二花凋零四炁溃灭,然而就在这最后一瞬间,他的眉心当中突然爆发出无比绚烂的光彩!

一道通天金桥突然显化!

轰——!

“想要杀了老夫.....老夫就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我为天桥!”

朽桥真人眉心中一丝真性不灭,真灵之神睁目,引动其余二神,阴阳显化,三神归一,只看紫府刹那震出无尽绚烂光华!

“退——!”

苍唐一刹那抓住大葬,那身边苍龙死相护持,苍火环身,而就是这个瞬间,朽桥真人怒喝一声,那一道通天金桥打出,直接撕开苍龙死相,将两位太上杀者击穿!

“幽冥杀不死你们,那老夫就带着你们一起撞向洞天金门!”

“老夫不信你们真是不死之身!”

“与老夫一起陨落吧——!”

一位天桥选择自灭,朽桥真人身躯中的法与道无法再归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自灭没有第二条出路!

但一位天桥八步的地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死去?!

正如他所言,他乃天桥!

这个地方被金光暴雨淹没了,寒风带着鬼魂的嘶吼,金桥化作奈何阴桥,整个渡狱寒山在刹那被抹去,这方天地毁灭,山海尽皆不存!

一道通天的光芒直破云霄而去!

苍色的火与白色的衣袍残存于光雨之中,而后消失不见!

气浪震世,撕开九重天,打在洞天金门之上!

轰隆隆——!

洞天的门户在震颤摇晃,九重高天彻底破开豁口,无垠大海的水顺着虚天的破碎之处流入此方天地,当中外道之海一闪而逝,带着殁影那凄凉的嘶嚎声。

天崩地裂!

........

风雪绵绵,带着一副残骨化作齑粉散去。

天地色变,整个人间开始震荡,那寒山突然崩裂,混乱的炁如无头苍蝇,此时释放出来毁天灭地,然此方大地早已寂灭不存,虚天之中全是大雪与无垠之水。

黑云汇聚,下起血雨,一位天桥陨落,昭告着这云原的天地,有一位通天者死去了。

地仙修至天桥,对于天道以及众生来说,就是所谓的“通天者”。

通天者,由地登天,半步已见天仙之门户,踏上天桥便是通天!

故此,若是通天者死,则天地立刻有感,会降下滔天血雨哀悼。

这里是不知名的魔土,但从这一刻起,不再是了。

云原之上九玄七魔,如今该变化了。

七大魔门之一,有天上大圣祖师庇佑,亦苟延残喘数万年的渡魂道——灭。

此事震动乾坤,一刹那,无尽仙山魔土全都感觉到了天中那最后残存的悲鸣。

天桥落——!

.........

莲台汇聚,诸掌教还不曾离开,之前渡魂道早已离去,毕竟其山只有两位地仙,但不料才刚刚离开,这天上的云霞已经变了又变。

“血雨.....这是天哭!”

“谁....死了?”

“难道是朽桥......”

魔门中有人心神震骇,那慌忙用窃天之法探寻,此时正是天哭之刻,窃天极是容易,于是看当中一人出手,正是五尘大士,他把天云吃下,那沉默三息,下个瞬间眼中就生出巨大的震撼。

“朽桥......死了!”

七大魔门之一渡魂道的掌教身陨,天桥八步的无上人物喋血苍天之下,此事一出,震动的就不仅仅是某些门派了。

“朽桥死......等.....渡魂道被灭了!”

五尘大士吐出字来,他五尘魔教有其他地仙回归,自然不需他先行离去,可眼下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言说,正是因为渡魂道灭了!

天道之中的讯息,朽桥身死,风雪埋骨,引渡魂道五万魔子尽数魂归幽冥!

“这....怎么可能!”

“渡魂道虽然势弱,但天上可是有大圣.....祖师庇佑!”

“大圣庇护,自留一道气数,若是杀之必遭天谴.....”

有人开始查看天意,然而天道除了降下血雨之外并没有天谴落下,这顿时让群仙诸魔大哗,这当中有人慌忙请神道地神出面,于是几位尊神面面相觑,立刻告退登天。

乾坤诸神中有人出手请下天意法旨,但只是一看,顿时愣住。

上书并无天灾落世,亦无违逆之事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

看得乾坤神主手中的天意法旨,诸地境高人顿时都心惊而无言,渡魂被灭,天不落谴,这是说明渡魂道在天上的那位大圣出了事情?

亦或是渡魂道的庇护气数被抽去了?

“此事重大,诸位掌教速速归山,后续之事再且商议!”

吕道公开口,此时眯起眸子,看着青云宫第一观主,言道:“天光云影已窥探不得那二人身影,此二人不是当世之人,但为何会出现在此,我亦是不解。”

“地祖可是认得此二人?”

茅沧海出声询问:“莫非真的是与地祖同代……”

“一人在我之后,但差不过三千年,一人在我之前,亦多三千年!”

吕道公说完,此一声落,惊起群仙大哗!

比吕道公更加久远的仙人!

“话不多言,这二人乃是太上杀者,各山掌教速速……”

吕道公话语还不曾落尽,然下一刻,云原洲上,天寒大州忽然天摇地动!

……

昏暗的灯火摇曳,古老的石柱已经残破不堪。

空无一物的高台上,落满尘埃。

啪嗒……啪嗒……

巨大的长廊不知通向何方,厚重的雾气充斥其中,不时有虚幻的影子驻足,随后又消失不见。

石柱上有云龙盘绕,那依旧是岩石所雕刻而成,渡过了无尽岁月后,除了石头,不可能有任何事物能够抵抗光阴的摧残。

不过在存有仙魔的世界中,精金神铁等神珍亦能起到同样的效果,但天地之中,又哪里去寻那么多不朽的神珍呢?

所以还是只有石头。

随处可见又永垂不朽,没有比石头更好的建筑材料了。

就如同某个人一样。

灯火摇曳,大雾的尽头出现了新的影子。

他并非虚幻而是真实,身行匆匆的走过长廊,在行了许久,他来到了灯火的前面。

“我来了,你当见我!”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容貌。

“神巫”欺天子。

太上八十一化之一。

灯火没有反应,高台空无一物,欺天子看向那盏灯:“我找到了白羽伏龙的剑主,但她还不够成熟。”

“我找到了另外一个能被称呼为皇的人,然而可惜,他的理念与你不合。”

“我观察了很多人,有些人有王者之姿,有些人有治世之才,有些人能被称为至人神人乃至圣人,有些人则有一往无前的道心。”

“当然也有蒙昧者。”

“所以最终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啊,这一世人杰辈出,我看花了眼睛,光芒太炽烈了。”

欺天子缓缓说着,那盏灯火在静听,直到他不说话了,良久沉默之后,灯火中才有声音响起。

“那就是没有。”

“没有继承者。”

高台上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他看向欺天子,眼中透露出欣喜与怀念。

“你终于出来了。”

欺天子看着这个虚影。

身上着黑蓝的长袍,那服饰极其古老,并且有些破损。

他披头散发,身边胡乱的放置着一些看不清模样的东西,但是那面容则是极其俊美,毫无血色,并不像是古灵。

“这么希望我出现,难道是你想要解脱吗?”

虚幻的人笑着:“活了这么久,你已经腻了?”

“腻了?我怎么会腻了!”

欺天子跳起来:“我还没活够呢!不对,我现在也不能说是活着了。”

“是啊,你不算生,也不算死。”

虚幻的人看向他,笑着,忽然开了口。

“我要请人来了……所以……”

“和我说说吧,你所见到的那个孩子。”

他的目光中升起一丝神采。

“和我说一说,那个被称为东皇的孩子。”

第七百四十七章 人道盛世天也妒,列圣在天太上出

“说一说东皇?他与你的理念不同。”

“自然与那一位的理念也不同。”

欺天子就地盘坐了下来,斟酌着语句。

“人人如龙终究是一句空谈,人皇失败了,但是我觉得,东皇的话或许能够成功。”

欺天子看向虚幻的人,后者的面上失去了笑容。

“那是因为大圣作祟!不然陛下岂能输的如同儿戏?”

虚幻的人声音带着愤怒,欺天子摇头:“儿戏?无量劫也算儿戏吗?那天下的地仙岂不都是三岁娃娃?”

“无量劫?那对于陛下来说毫无作用!”

虚幻的人五指虚握:“因为大圣怕了,所以才暗中出手。”

“大圣是一方面,但本身,那条路就或许走不通。”

“没有闯过去,你怎么知道走不通!”

“人皇就是最大的教训。”

“陛下若非遭他人干扰又怎么会失败!”

“败了就是败了!”

“没有堂堂正正一比,何来败了的说法!”

虚幻的人自高台上起身,冷冷看着欺天子。

“为何,你的理念变了?”

欺天子皱眉:“你要听我讲那个后辈的道理,我便给你先敲打警钟。”

虚幻的人摇头:“你是在胡言乱语。”

二人交谈,欺天子把李辟尘的道理讲述给虚幻的人,后者静听,这一次没有出声反驳,但当欺天子说道惊醒天下众生的时候,他立刻摇了摇头。

“有可取之处,但非上道。”

他看向欺天子:“神巫,我问你,若是龙无首会如何?”

欺天:“自然会死。”

虚幻的人点头,又问:“群龙无首会如何?”

欺天长叹一声:“自然大乱。”

虚幻的人开口:“故此若是人人如龙,必然要有龙皇统领,谁来引导他们,谁来为万世开太平?”

欺天:“众生自己可为自己开太平!此百年过去,不也如复当初?”

虚幻之人反问:“死伤几何?”

欺天陡然一愣,随后不语。

“惊醒众生,人人如龙,震人七情六欲,阳涨阴灭,本是大好之事,但如今,天下可为他铸了歌谣?我料想是铸了的,亦有许多人记得他,但再过百年,天下战火再起,妖魔再生,黑白再语,他还要再去敲响那口钟吗?”

欺天再是长叹一声,不言半响,再道:“可若人皇逝去,最后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呢?”

虚幻之人言:“曾经的浩瀚之图已经将要完成,神道尊世,仙道隐世,魔道退世,妖道居世外之世,巫道闭世,天地五道各有其位,人道煌煌如朝阳,敬天,礼地,尊神,问仙,斥魔,和妖,观巫,知山川之体,拿日月之光,晓得星辰列位,知学海无涯之道理。”

“如此人道,岂非天上方有乎?”

虚幻之人开言,声音当中带着悲哀与怀念。

“那当年,曾经的人道,鼎盛时的那番天地又是如何光景?”

欺天开口,之前虚幻之人说浩瀚之图将要完成,也就是不曾彻底成功。

虚幻之人言: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迎之。”

“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

“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天命使我的福分淡薄,我便增加我的品德来面对它。

天命使我的形体劳苦,我便安乐我的心来弥补它。

天命使我的际遇困窘,我便扩充我的道德使它通达。

“当年人道鼎盛时,天无三阴,地无恶鬼,浩瀚寰宇,齐诵昌隆歌谣,山中白鹭化妖而问猎户,水中金鲤得道去问渔夫,白骨醒来却与书生论道,黄泥化人与泥工寻法,顽石通灵向玉匠请教。那是古往今来人道最富有智慧之时代,天下的道理都在我等之手,是人间从不曾走过的大道,更是从不曾出现的盛世光景!”

虚幻之人忽然惨笑起来。

“当初,你还未临尘世,我已经追随陛下多年,那人道起,我心欢喜,那人道灭,如我一并灭。”

“陛下言,若他身陨则再寻传人,万不要再走他曾经之路,故不需受的曾经之苦,但他本就无错,为何不让后人承他意志?”

“那人道盛世,说灭便就灭了,那天上的无量劫算的什么,若不是大圣出手,暗中摩弄,我人道盛世又怎么会亡!”

虚幻之人看着欺天,后者沉默良久,这方缓缓而言。

“说起来,我也知道此事,可如今细想,那大罗封天,大圣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虚幻之人惨然而笑:“借无量劫威而扰乱人间,大圣自有通天手段。你是神巫,难道算不到吗?”

欺天摇头:“神巫不是万能的,我虽然号称可明大圣之念,但终究有些差距啊。”

虚幻之人轻轻而语。

“是啊,你也终究有着差距。”

“这天下没有能再与陛下相比较的人杰,东皇不行,他的道确实与陛下背道而驰。”

欺天看向他:“太渊,你……”

话刚落下,整个高台都开始震动!

那盏灯突然绽放出辉煌的光,当中走出一道影子,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挥起手,于是整个地宫都被照亮的如同白昼!

一幅幅石头镌刻的图画出现在石壁上,一幕幕过去的岁月被铭记下来,一本本石简在哗啦啦的翻动,如同青史在无声的诉说!

难以想象眼前的光景!

虚幻之人……不,应该说是“太渊”!

太上八十一化之一的太渊!天池之名,归墟之语,无底之圣!

他看向那尊灯灵:“守陵人……很久不见了。”

灯灵看向他:“请?”

太渊颔首:“请!”

二人交谈玄奥,而正是此一言落下,整个天地皆改!

地宫隆隆而颤动,欺天的眼中露出震惊,随后突然大笑起来,那声音无比疯狂!

“罢了罢了,怎么样都好,随你心意吧!太渊!”

无数道影子显化出来,在地宫中出现,他们有的是少年,有的则是老朽,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是地仙!

“列圣在天,护佑吾皇!”

灯灵呼唤,而随着这一语落下,那些地仙俱都化作云烟消散。

但他们并不是幻影。

他们是……

【列圣】!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天寒崩裂北海掀,太真山外遇天桥

天寒州上,无数大山突然溃灭,巨大恢弘的地宫从尘埃中升起,数十万里荒原尽归与虚天,看天穹上风雷大作,而这股震荡乾坤的力量一直传递出去,直至抵达北海。

仅仅是一个照面,依靠天寒州方位的北海顿时掀起十万丈高的巨大波涛,无数魔头如丧家之犬般逃遁而出,整个北海都在摇晃!

“天哪,发生了什么事!”

“是....天寒州!”

“难道有地仙在交手吗!”

北海群魔神色皆变,此时纷纷向着海内深处逃去,希冀能够得到北海中逃遁地魔的庇护,而那大浪咆哮,转眼之间就把他们的岛屿淹没,一道气浪突然开海而出,直接扫中数个魔头。

轰隆——!

宛如被仙家惊雷劈中,那几个魔头最弱也有人魔的境界,但被这一道气浪击中,当场炸开,血肉如雨般哗啦啦的落下,尸骨也没有留存。

真灵裹着魂魄投入幽冥大海,而北海中的变故还在发生,此事甚至已经惊动其中地魔,令其勃然色变。

仅仅是一道遥远的力量而已,就已经可以随意打死人魔。

北海乱起,而天寒州上的地宫中冲出无数道气息,那浩浩荡荡,此时宛如要重开天地,再立地水火风一般!

无可比拟的力量!

.......

风雪弥漫,寒气汹涌。

这里是渡狱寒山,雷霆裹挟着无垠之水倒灌,大地早已不存。

苍色的火汇聚起来,在这片已经崩裂的天地中重聚。

丧仙与黑衣华发的仙人重新显化,气息比之前衰弱许多。

“尔为天桥吗.....”

丧仙面色苍白,这是气息大降所致,那原本的位置处,朽桥真人早已经身死魂消,一位八步的天桥要带着他们一起撞死在洞天金门上,这无疑是可怕的。

天桥终究还是天桥,到了这一步,不是谁能杀谁的问题,而是对方有没有同归于尽的心思。

“差一点就陨落了,天桥八步果然不好对付啊。”

他叹出气来,而黑衣仙人笑:“我们非生非死,即使这样,也仍旧惧怕洞天的法与道,并不是说洞天比幽冥就要强大,而是仅仅因为我们的状态如此罢了。”

丧仙人面无表情:“大罗封天,洞天金门上所凝聚的道则.....不比幽冥的那位天尊立下的海水要差多少。”

“朽桥确实是刚烈。”

白衣的丧仙人是“大葬”。

黑衣的华发仙人是“苍唐”。

太上八十一杀,如果说太上八十一化是生之极致,那八十一杀就是死之恶法。

阴阳相对,然而天地之间本是没有完整的八十一杀法的。

先天的神圣与后天的赝品,然而赝品只是针对于那些神圣来说。

对于人间除去八十一化外的强者,他们这些所谓“太上杀者”仍旧是寻常强者难以匹敌的,而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位最古老的强者。

此方事罢,大葬点评了朽桥真人一句,随后对黑衣仙人道:“我们要回去了,现在.......”

轰隆——!

就在这一刹那,“大葬”的话还没有说完,这处已经崩裂的天地再度回荡起震响。

冥冥中的昌隆诵唱声回荡起来,大葬的目光微微一凝,对苍唐道:

“出世了。”

苍唐颔首:“终究是要出世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太渊已经准备好了吗.....”

大葬幽幽开口:“光复人道,再辟乾坤。”

“聚集了这么久,已经有数个大劫过去,是五个还是六个?”

他仰起头来,叹出一声:“对于凡人来说太久远了,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一切的一切还恍如昨日。”

“是啊,岁月无情,光阴也老。”

苍唐的白发垂下,他的眸子中也带着一些感怀。

大葬把双眸闭上,随后吐出一口悠长之气,再度睁开眸子的时候,当中的目光变得极其的锐利!

“这一场对人间的清算不可避免!”

他看向苍唐。

..........

最后残存的一片莲台法天上,诸地仙感受到这种震动,顿时心中狂震,而吕道公微微眯起眸子,立刻唤来人,言道:“念心,你速速归山,有客远来!”

他声音凝重,徐念心不敢怠慢,与诸多仙人告罪之后便已立去,那太真山中还有两位地仙,三公中的赵公不曾来到,还有另外一位地仙乃是其之侍从。

徐念心施缩地成寸的大神通,此时他已成地仙之体,虽仅是元神,比不得天桥高人,但这神通却不受限制,自成地仙之后,原本一步十万八千里,此时念头一转,身子已然跨越万水千山!

缩千万里山河大地在一步之内!

修至地仙,则与之前任何一境都不相同,所谓元神乃是三神归一,三我明位,乃是“先天以来一点灵光”,“内念无尘,外想不入,独我自主”,更是“虚无生性,踏上通天之路”!

超凡脱俗,修至天桥之境,则顶上自升二花,胸中开辟四炁。

如若得证天仙,则是三花聚顶,五炁朝元!

不过三十九步,徐念心已然回到太真山外,然而立身于荒原之中,眼看那“拔仙海”的石碑就在前方不远,蓦然抬头,却见到一位少年出现在面前。

少年立身与石碑之侧,而只是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徐念心已然神情一震!

那种气息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那少年看向徐念心,只是一言,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前辈何处来?”

徐念心看向远方,此时心中料想这少年仙人必是吕公口中所说之客,但不曾想过,来者居然是一位六神,亦或是天桥境的无上高手!

可人间什么时候,天桥这么不值钱了!

“之前看到那两个闯入九玄杀人也是天桥,这如今来我拔仙海前的或许也是天桥,怎么回事,人间哪里来的这么多无名天桥?”

徐念心心中唾斥,莫不成天桥成了大白菜,这明明是无上高手的代称,但此时却如此廉价?

“无心道人!”

少年人对着徐念心呼喊,只是这一道气息爆开,整个大地,方圆纵横十万里俱都荡起烟尘!

徐念心眉头陡然一锁,而那少年哈哈大笑!

“列圣在天!请无心道人随我前去皇陵一叙!”

第七百四十九章 袖里乾坤纳日月,一炁滔天摄地仙

“我若是说不呢!”

徐念心想起天寒传闻,再结合此次事件,他陡然自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再看向眼前天桥,只觉得浑身上下如担千万神山,那种浩荡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崩溃。

元神再强,如何与天桥相当?

他自法天归来,不曾入山却被阻挡在太真山外,此时山门中有三道光华升起,神仙的气息震荡乾坤,那正是已经归山而来的三位真传。

少年地仙看向后方山岳,在苍茫荒山的尽头出现的三人,关山月、花千树、陈二生,这三个人亦是此次他要来此请去的目标。

但他们并不是地仙,故此直接擒了便是。

心中浑不在意,少年地仙出手,忽然一展大袖,那大神通施展出来,震荡云霄九天!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都被收去,大地隆隆而灭,那一展袖袍,整个九天十地也如玩物一般!

“大神通!”

关山月猛地一惊,此时背上渔阳剑出鞘,自主激发,当中发出一道恢弘怒斥!

“尔敢——!”

浑厚且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剑灵受到刺激,自主复苏,化一道虚影显化,挥动渔阳剑躯,猛地将那大袖撕裂,带着那星河也破。

“袖里乾坤!”

陈二生面色微微一变,他自人间脱去苦难之身,入仙门之后便熟读许多典籍,当中有对神通记载,这里面就说过一种用大袖收纳整个世界的大神通。

如掌中山河,这种神通就唤作袖里乾坤,当中记载往古之人,提到过某位已经飞升的天仙。

但大神通是根据自身之道而化生,故此后人再衍化前人神通也是常有之事,并不能说此人用处袖里乾坤,他必然就和之前那位上仙有关系,况且因为大道不同的缘故,同样的神通,在最后衍化的过程内,也会变成不一样的招数。

大神通是自身之大道的具象化之一,故此必然与本人大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为道之反映,一人一道,千人千道,万人便有万道。

打个比方,同样是火,有的顺着一株树木燃烧,有的则是将天也燃尽,而最初,它们不过都是一簇同样的火苗罢了。

“能让一位天桥动用大神通来对付我们,这就算败了也有面子。”

花千树面无表情,事实上他带着木头的面具也看不见脸,那声音漠然,虽然是在调侃,但却一点也让人笑不出来。

“嗯,有地仙之剑护持....不过只是斩金,太弱了。”

少年地仙对渔阳剑评头论足,而渔阳剑发出冷意,它为数座福地合力所铸,神兵之中为斩金境之顶,而因有神异,故此全力施为更胜截玉境。

但此时这区区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地仙,居然敢对它评头论足?

渔阳虽怒,但亦不会莽撞,它不是那种愣头青的仙剑,此时只是对峙,若是少年地仙再施神通妙法,它便出手破之。

“一个元神地仙,一个斩金境的仙剑,然而这点力量,在我面前不够看。”

他望向三位真传:“列圣在天,看在你们挡我神通的分上,我便好言与你们说,请你们前去皇陵一叙。”

“若是不去,那也由不得你们。”

少年地仙的声音很冷冽,而就在这时候,山岳之中传出一道苍老且浩荡的声音。

“好大的威风啊,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道影子出现在山岳的尽头,而同样有云霄震荡出来,左侧一人侧步在后,身上散发出天桥第六步的气息。

而走在前面的那位老人,则让人无法捉摸。

少年地仙身躯微微一震。

“不曾想,这里居然有一位地祖?”

老人眯起眸子:“我没有见过你,一万三千年来,这世上没有你的记载,你是谁?”

“一万三千年就走到这个地步?甘愿以身合山,与福地共存?但看起来你寿元也将要尽了,不过确实是人杰。”

少年仙人摇头:“一万三千年来没有我的记载,那是因为我本就不在这个世上。”

他如此说着,心道这次不能善了,随后开始盘算着逃遁之法,按照他原本的了解,这太真山中地祖应该已经离去了才对。

“麻烦了。”

出现了第二位地祖,这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老人摇摇头,只是下一瞬间,那双眸中的神情变得无比漠然。

“那你就留下来,好好和老夫絮叨絮叨吧,去皇陵?那地方太远了,而且我们山门的弟子都不愿意远行。”

“客随主便,这不是古往今来的道理吗?”

老人向着前面走出两步,只是这一刹那,少年仙人顿时双目猛瞪,转身就要逃走,而大袖一开,只是转眼便对着徐念心抓去!

然而下一刹那,一股滔天的气势突然镇压而下,他如担四海,哇呀一声惨叫,砰的跪在大荒之中!

轰——!

只是两膝落下,整个天寒又是一阵摇晃,少年仙人神色惨白,而老人咳嗽着:

“对小辈使用袖里乾坤的大神通,你身为天桥,难道就不害臊吗?”

少年仙人的身躯被压的抬不起来,只是发出低沉的声音。

“列圣......在天.....”

......

这里出现的变故自然惊动了法天,最后的莲台也各自散去,诸掌教归山,各执山门之事,而他们从吕公的口中,也基本上了解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寒的震动已经传遍了云原!

那恢弘的地宫出现在人间,此时正是天地之间气数消涨的时刻!

那是大帝皇陵!

“人皇出世,这一次的太上杀者与天崩地裂都与这座地宫脱不了干系,但人皇不可能还活着,故此必然是他曾经的属下,有人苟延残喘到了今天!”

“什么属下能活一万八千年!天桥地仙都活不下来!”

“此言谬矣,说不定有什么天地异宝相助,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可不和仙魔讲道理!”

诸仙纷说而离去,此时吕道公与吴公二人归山,一入山门,那离开便看见赵公以一炁压的那位少年地仙抬不得头来的情景。

吕道公走上前去,只是看了他一眼,顿时微微一愣。

“你.......是......”

第七百五十章 青史之中画丹青,遗尘镇世请群仙

吕公神情有异,而少年仙人勉强抬头,只是这一刹那,四目相对,少年仙人吐出口血来,道:“地祖,一万八千年不见了。”

沉默充斥了这方天地,吕公看着他许久,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长长一叹。

“一万八千年过去,万事也都做了土,还能见到同辈之人,确实是让我无比惊讶。”

此言一出,三公中另外两位顿时瞳孔闪过精芒。

同辈之人!

三位真传在侧听得面面相觑,同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吕道公同代之人?!

吕公看着少年仙人:“岁月无情,余月魔,你居然还如此年轻。”

少年仙人笑着:“光阴易老,吕道公,你已早无当年模样。”

老人与少年,一者白发苍苍,一者不过青葱少年,然而任谁也不能想到,他们两人居然曾经同代而逐。

“你如何活下来的?”

吕道公看向他,而少年地仙身虽被压,但面则仍笑:“我如何活下来的,又如何出现在这里,你难道心中无数吗?”

“不过这么说也不对,我如今非生非死,只是仍旧有血留存,仍旧有真灵不灭。”

余月魔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遗憾:“看来我这里是请不到人了,没有料到,除了你之外居然还有一位地祖,失算了。”

“你太真山,就算了吧......”

他如此说着,而就是瞬息刹那,他的身躯突然化作一片云烟,那血肉全无,当中隐隐有一副石刻画卷出现,随后彻底于乾坤内消弭。

吕道公站在这里,看着那道云烟散去,而赵公则是有些惊讶:“我以地祖一炁转动整个福地之力压在他真灵之上,致他半点法力也用不出来,这家伙怎么逃走的?”

“人皇啊......”

吕道公的声音带着沧桑,过了许久,那目光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

地宫中,灯灵身前的灯火摇曳,忽然有一道火苗灭去,在那后方,照耀的石壁刻画上,原本空白的位置,有一位少年地仙的身影缓缓显化出来。

“一位圣人归来了。”

“曾经写下修狂之书《启明卷》之人,虽是旁门左圣,但终究也是列圣之一。”

灯灵叹出气来:“挡下你的人,是一位地祖吗......太真山确实是厉害。”

三个字落下,而此时的地宫中,已经不见了太渊与神巫。

空旷的大殿,落满尘埃,即使有光与火在照耀,也刺不破千古前的迷雾。

“都要请来,这一世的人杰.........”

“谁能落子,谁才是执掌那柄剑的人呢?”

“还是说,都没有,需要吾皇归来......”

那孤寂的灯灵盘坐高台,身前的火苗分化无数,每一道火苗都对照着一枚石简,同样对应着一副壁画。

那是过去强者们留下的身影。

那是过去青史中书写的丹青。

岁月的史书留存在这里,那些是列圣们留下的遗尘。

“万丈红尘,滚滚黄尘,缥缈青尘;”

“人世忘,山河忘,天地忘。”

“谁来一力承起?谁来一肩担扛?”

少年地仙余月魔没有在太真山请到该来之人。

于是有三朵火苗照耀着三枚石简,随后那石简咔啦啦的翻动起来,带着后面的三幅壁画,升腾起耀眼且恢弘的光芒。

“列圣在天,护佑吾皇。”

灯灵重复着这句话,那三面石壁震颤,升起云烟,随后又看那三道云烟散开。

待烟云散尽,石壁上所画着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自灯灵身侧,密密麻麻的火苗都开始摇曳。

于是照耀着四面八方的石壁,那俱都是空空如也。

..........

诸掌教归山,然而就在他们前一步,已经有无数位“列圣”踏上了路途。

太虚山青云宫前,五位观主归来,然而就在下一刻,天外同有五道光芒化出。

浩荡恢弘的声音震荡云霄天地,传遍青云!

“列圣在天!请太虚山杜参天、计须臾前去皇陵一叙!”

五位天桥撼世而至,此时展露出的境界横压云原!

五位八步天桥!

..........

石龙山藏鼎观前!

几位大真人刚刚归来,下个瞬间,便有六位列圣踏天而至!

“列圣在天!请石龙山天余子、垂云子前去皇陵一叙!”

这六位列圣展露境界,横压当世!

天桥第八步!

..........

白衡山玄苍宫前!

苍天公睁眸,落世转身,后面有三位列圣随来!

“尔等何人!”

苍天公的气息震动天地,天桥第九步的境界毫无保留,而那三位列圣不闪不避,迎着苍天公而上,那一刹那展露出境界,横扫过去未来!

三位天桥第九步!

此事震动玄苍宫,无数地仙出现,如临大敌。

面对第九步的天桥,八步以下来再多也是无用,必要慎重!

“列圣在天!请白衡山元炁子、龙炁子前去皇陵一叙!”

...........

太微山金庭宫前!

王圣羲真人面色凝重,此时已传讯诸多仙峰,请前几代的掌教苏醒。

而金庭宫前,除去太微诸地仙外,同样站着四位地仙。

天桥第八步!

“列圣在天!请太微山仲公冶、张木槿前去皇陵一叙!”

...........

太白山天剑宫前!

天剑真人眯起眸子,前方两位列圣与他对峙。

天桥第九步!

“列圣在天!请太白山请仙尊者、禁剑尊者前去皇陵一叙!”

..........

太伤山止戈殿前!

无数武仙瞪着眸子,而前面三位列圣来至!

绛霄真人看着那三人,呵呵一笑:“三个八步的天桥,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就这点阵容,这可不够看。”

天桥第八步!

那三人中有人出声:“列圣在天!请太伤山徐无鬼、青门圣前去皇陵一叙!”

..........

诸多仙山之中同样都发生了这种变故,而神道之中无列圣显化,妖道之中更无,巫道之内亦无,故此仙山魔土成为主要目标,而这种变故,如此多的天桥地仙同时出现,整个人间的气数都开始大乱。

至第八浮世州,枉死城外,有一个人出现了。

“离开这里,老祖我这里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可以给你请的!”

那种惊天变故早已经被诸多掌教窥到,而茅沧海自然已经告诉苦界老祖,故此苦界虽然走的早,但知道的一点也不少。

此时苦界老祖驾临城外,那前方一人抬头,展露出那种无上境界来。

天桥第九步!

“当然有我要请的人!”

这位列圣看向苦界老祖。

“列圣在天!请苦界老祖去幽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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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峨眉山上神与仙,一生余世皆因你

.......

光雨漫漫,歌谣唱诵。

李辟尘看见九儿,那种如同焕发新生的感觉让天地都光明起来。

姑娘就在远处看着,那眉眼弯弯,光芒洒落在她的肩上,如披金纱薄雾,照的眼前人明媚的刚好。

她双手在身后负着,黑色的头发挽起,自光芒中穿过。

墨麒麟在后面化作那披着黑甲的少年小将,见到李辟尘苏醒,立刻上前去道贺:“恭贺主公成就神仙之尊。”

他学着列寅过去那样,一口一个主公的称呼,李辟尘笑了笑,又看向那向着自己走来的姑娘,道:“一百二十年不见,如今醒来,气息尚好?”

“好,自然是好的很。”

九儿轻轻哼着,那里面带着宛如黄鹂的轻啼,带着一股骄憨,与曾经在俱芦界中已经大不一样。

只是那么站着,就有一种超离尘世的感觉,李辟尘的双眸微微恍惚,却在一刹那,眼中闪过谢烟尘的身影。

那位玄女啊,与眼前的姑娘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只不过,她早已逝去,连名讳也没有留下来了。

元来尘世如此。

苏九儿走到李辟尘身边,那并没有什么淑女形象的坐下来,背靠着大桃树,她拍了拍地上的尘土,对李辟尘道:“我睡了一百二十年啊。”

“是啊。”

李辟尘笑了笑:“一百二十年前,我看你在梦中和商羊起舞,与毕方同游,如今醒来,一步也入洞玄,虽然有些漫长了,但是对于神灵来说,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

“神的寿命是很长久的,比仙要长久的多。”

九儿看着头顶的桃花:“神寿两倍于仙,食香火而不老不死,若香火衰落则神躯亦会衰落,但我不食香火,唯一有供奉的地方也只是灵山,俱芦界太小了,怎么能养得起我呢?”

她把玩着一朵落下的桃花:“你比我更厉害啦,所以你活的也比我要长久呢、你已经是守缺了,我还只是洞玄,等到你成了地仙,我还在神仙打转,你活了一万年,神仙只能活四千五百年,但我是神啊,所以我也能活一万年。”

“你知道吗,我睡了很久很久,在梦里面看见了很多东西,我见到了一处奇怪的原野,当中有无数的牛羊在嘶鸣,我见到了两个奇怪的人,其中一个扛着一颗果树,另外一人则是两手空空,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却只是笑而不语,直至后面我看见了如乌云一般的天神们,他们从天的尽头而来,从原野的苍穹上呼啸而过。”

九儿看着桃花,似乎有些发呆的感觉,而李辟尘听得清楚,顿时微微一愣。

这口中的原野,这口中的牛羊,还有扛着果树而不语的两个人。

“帝乡?”

李辟尘感到疑惑,但很快又心中恍然。

九儿是神,她在梦中见到了帝乡,据说山的那一边住着天帝,而迷失在原野中的生灵,三神中阴阳二神离体而自立,真灵之神被摒弃,化作牛羊。

那扛着果树逃跑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天根和无名。

这两位前辈果然是不安分的主啊。

李辟尘不免会心的一笑,而九儿转过头来,见到李辟尘的笑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突然凑过来,又问:“你说我上一辈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上一辈子,我怎么知道?你之前死了多久我也不晓得。”

“唔,死了还要被人做成神魃,如果你不来,我怕是成不了神的,这样看起来,我的上辈子还真的很倒霉呢。”

她带着自我调侃,李辟尘听得哈哈一笑,而后又缓缓道:

“夫狐已经死了,不论是魂魄还是真灵都已经消失,你就只是你而已,如今是,日后更是,没有必要再思考上辈子的事情。”

九儿咕哝着,又看向天上的光雨。

“任天舒那个家伙啊,这前半辈子没有做过好事情,但我觉得,唯一的一件好事情就是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来了。”

九儿把那花放下,捧着脸看着前面,一百多年没有醒过来,此她所见到的唯一一个“亲人”仍旧如最初,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和李辟尘诉说。

“他如果不去密谋气数,那就不会在八江六河设阵,如果他不设阵,你当初就不会找到这个问题,和青猿结仇之后就会离开,如果你离开,我自然就成了魔头,那就和你见不到了。”

“没有俱芦界,没有宝莲灯,没有今天的一切,我是个魔头,赤骨也会成为作恶的化身,任天舒仍旧是魔道的天之骄子,也不会有灵山,也不会有须菩提,也不会有移山狮子更不会有你那葫芦和金翅大鹏他们。”

“所以说啊,你看,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招惹了。”

九儿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李辟尘看着远方天域上升腾恢弘光芒的某人,不免也是点点头。

“是啊,任天舒前半辈子没有做过好事,不过呢,这件事,他做的确实是很好。”

李辟尘如此说着,随后又想到了某个人,那眼中闪过曾经的一幕幕光景,不免轻叹一声。

“只是可惜了陈汰浊。”

双方对立,在梦中所见到的一切,让李辟尘有些感悟,那平凡的人永远在追逐身为天才的师兄,然而无论怎么追赶都只是徒劳,乃至于心中生出恨意。

是魔道的环境决定了他的结局,如果陈汰浊是在仙门,恐怕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天骄吧。

仙与魔对立,魔自仙脱胎而来,若是说的再详细一些,便是仙人脱去的恶果,而有些仙人是吃掉了那个恶果,故此就变成了魔。

这个所谓的“恶果”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某种心念。

李辟尘想了想,忽然一笑。

“我当初其实也只是为了不让任天舒作乱,救你也是为了计策,若是你与他计划无关,我也不会去管你,毕竟你也只是一个死人。”

九儿哼哼:“对啊,毕竟死人是不值得去看的,不过呢,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怪你。”

轻快的声音向起,精致的琼鼻动了动。

她本就是极其美丽的。

九儿仰起头来,看向那大桃树。

光雨散落在乾坤下,把她的脸蛋映照的无比神圣。

衣裙如覆金火,映照着绚烂的乾坤。

她喃喃自语,然却回荡空灵,又带着无边的欣喜:

“因为你,我才能再次看见这刺眼的阳光;”

“因为你,我才能化作救世的神灵;”

“因为你,我才能重新来到世上;”

“因为你,我才明白道德礼仪与人世诸法;”

“因为你,我才能看见这漫天芳华;”

“因为你,我才能再走一次这万丈红尘。”

“这一辈子,我的一生因你而起,但我在你的一生中.......只是个过客而已。”

九儿笑了起来,容颜极美。

“李辟尘,我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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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古往今来第一战,十万载未有之巨变

姑娘在笑,而李辟尘则是微微收了收瞳孔。

轻灵的声音与沉默者同时出现在一处画景内,但却并不怪异。

踏红尘早已经退开,此时距离大桃树极远,但他为龙种,自然听得桃树下的对话,观光景沉默,不由得心中暗暗着急,只道主公,九儿姑娘都如此言了,你为何还如木头似的?

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这般思索,而桃树下仍旧如故。

可踏红尘所认为的尴尬气氛,在这一刹那被打破了。

该说来的真是时候吗?

或许没有人会这么想。

恢弘的气息突然降临,李辟尘张了张口,刚准备说些什么,然而下个瞬间,眸中顿时亮起光来,只听得一声钟响,东皇钟飞出,高悬在天上。

峨眉山巅出现了人影。

虚幻的长袍飘动,那人抬起头来,与李辟尘四目相对。

那种气息毫无疑问。

太上化身。

“尔是何人?”

李辟尘站在桃树下,东皇钟把自身与九儿护住,那种气息太庞大了,远远超越自己现在所得的境界。

身前的虚幻之人,毫无疑问确实是地仙。

哪里的地仙来袭峨眉?

太华山因为这一次气数最高,故此四方乾坤还没有列圣来此,峨眉山自然也就不晓得外界情况,李辟尘毕竟只是神仙,且刚刚渡过天劫,天外太极图才是散去,那诸列圣临世,这里被光雨覆盖,大道遮掩,便是打到太安来,峨眉山也是不明白的。

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峨眉山才迎来了一个意外的人。

太渊!

太上八十一化之一的太渊!

“此过经年去,太上见太上。”

太渊看向李辟尘:“东皇?”

这称呼已经定论一般,李辟尘微微皱眉,沉默半响,方才回应:“是我。”

“是么。”

太渊的目光移动,从李辟尘的身上转向着那口悬天的大钟。

“列圣在天......”

太渊看向李辟尘,而就是此时,有数道无可匹敌的气势突然在乾坤中震起!

峨眉在太华以东,正是仙山福地门户之位!

“列圣在天!请东皇!至人皇帝陵一叙!”

.........

巨大的震动惊动太华诸仙,此时早已有所准备,眼看天外四道虹光化来,衍化风雨雷云!

轰隆隆——!

从不曾有过的情景出现了!

太华山中,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号称天下第一仙道战阵,四人施力,神仙也能斗过地仙,若是五人齐出,则有生擒地仙之力。

阵法本就是用来越境所用,否则便毫无存在意义。

此时看东南西北,四道身影陡然出现!

太华山当世,风雨雷云四位大尊齐出!

“我等早已等候多时了——!”

东方响起大笑声,眼看雷尊商无尘来至,身披甲胄,手中提一杆方天画戟。

西方响起轻喝声,眼看雨尊陈汤来至,一身白袍,手中拿一卷竹简。

南方响起低语声,眼看风尊阴灵子来至,身着碧玉法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

北方响起缓言声,眼看云尊昊素来至,身着白布常衣,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只是刹那,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已布下!

看四大尊矗立四方,而各自身后皆有地仙虚影显化!

雷脉浩荡,二十二位地仙,五位天桥,十二位六神,余下元神真人!

风脉高渺,二十八位地仙,四位天桥,九位六神,余下元神真人!

雨脉长远,二十五位地仙,六位天桥,十三位六神,余下元神真人!

云脉威武,二十一位地仙,五位天桥,十位六神,余下元神真人!

一福地之威能,至百位地仙齐出!

看北方天域,二十一位地仙随云尊语:“排北云!”

“天外孤云,散为霞烟;天内层云,聚为龙岩;”

“云山暮远,汇化赤燕;尘影蒙淡,白帝梦天!”

“三千春秋尘与土,八万红尘云梦图!”

“见!白云千载空悠悠!”

看南方天域,二十八位地仙随风尊语:“卷南风!”

“天见行风,散在轻湖;天下茫风,聚为岚庐;”

“风流山峡,引鸾鸣舞;独驻松下,长歌当哭!”

“乾坤空落惊风起,岁月末路去堂堂!”

“令!大风起兮云飞扬!”

看西方天域,二十五位地仙随雨尊语:“召西雨!”

“天盖春雨,散下荒丘;天闻瀑雨,聚成江愁;”

“雨过青冥,竹蓑胜走;金影青萍,洗炼清秋!”

“鸿飞冥冥开迷障,雨落江河闹龙乡!”

“唤!乾坤令落如暴雨!”

看东方天域,二十二位地仙随雷尊语:“震东雷!”

“天听轻雷,散驾龙车;天明重雷,聚化神乐;”

“雷转霆韵,鼓震世彻;莲藏雷影,龙蛇惊蛰!”

“一啸震天河汉惊,春雷滚过远山鸣!”

“命!天下应之如雷霆!”

震动万古的力量笼罩整片峨眉山,此法阵绵延出去,整个太华山内,数万仙峰皆为战场!

四位祖师法相显化出来,威能震动乾坤,那巨大的影子通天彻地,此时睁开眸子,直让天地都要崩裂!

浩荡寰宇,无有不可镇者,古往今来云原第一大阵非此时所布之阵莫属!

数百位地仙齐出手,上至天桥八步,下至元神真人,此时衍化大阵,借天时天灾之力,居然真的模拟出了一丝大圣气息!

仅仅是一道气息,就要压塌万古诸天!

太渊身后,数道石简显化,那眼看乾坤爆落,当中有二十尊光影走出!

那种浩荡的气息几乎要把整个天地撕裂,即使是虚天也承受不住,那当中一道气数聚集起来,直接震破九重云霄,砸在洞天金门之上。

仅仅是汇聚起来,就有如此威势,其气已然可以通天!

天桥第九步!

在此列圣,二十位九步天桥!

古往今来,放眼天地五道,除去九玄论道之外,何曾有过这般强大的阵仗!

二十尊天桥九步,这般即使是真有天仙下界也要被活活镇死!

过去遗留之尊出现在此,这十位天桥地仙看向这笼罩半个乾坤的大阵,即使是当中最年长者也露出了惊容。

“好厉害!”

有天桥地仙感慨:“活至如今,从不曾见过这般浩荡的阵法,百位地仙齐齐出手,这得强大到什么程度?”

“活?你非生非死,三山无名,也能算是活着吗?”

有人揶揄而笑,那位地仙也是苦笑一声不言其他,但此时他们虽然言语之中对于此大阵颇有惊叹,然而若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们似乎根本无惧!

这确实有此资本!

天桥第九步,一掌就能掀翻天地,与第八步差距极大。

七步可见天,八步能通天,九步已登天,这是差距之所在!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太华山中有荒世,天罡老祖留真身

......

太华峰巅。

无数仙人立身于大殿之内,而茅沧海归来,在殿中与诸人纷说,此时天桥大战,寻常弟子自然不能插手,他们眼睁睁看着天象大阵压盖下来,有无数人心潮澎湃,激动无比。

百位地仙齐设天象之阵,引动上苍异变,这是何等滔天伟力?

古往今来或许也有只此一次!

然天桥之战,他们连近身观摩都做不到,那种无比恢弘的力量能把他们轻易抹杀,人仙与神仙无法窥得半点真景,于是无数人都开始低声唱诵。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经文的声音回荡起来,震动整片太华群山。

而茅沧海命一位真人在此坐镇,自己则是离开了大殿。

茅沧海下山,于太华峰后一处云雾中消失,他在朦胧之中,把五指轻转,于是眨眼之间,虚天破开,当中露出一条歪斜的渺渺石道。

茅沧海的神情凝重,缓步踏了进去。

步履稳健,五步一拜,十步一稽,这条石道弯弯绕绕,上面尘埃满布。

然而在这尘埃之中,已经留下了两道足迹。

那曾经有两个人走过了这里。

茅沧海顺着石道一路行去,这似乎是另外一处天地,茫茫广阔无有穷尽,云与雾在大地上蔓延,这简直颠覆了常理。

天之气如何会存在地之上?

那些云雾翻滚,在地上跃动,被清风带着而走,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对于“苍茫”二字才会有一个更加深入的印象。

天上同样有云,但是颜色却比地上的云雾要深邃许多。

但石道并不曾通向外部的荒野,仅仅只有三千里而已。

茅沧海走到尽头,石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尊石人。

它盘坐在石道的尽头,地上有一片残碎的石皮,而这尊石人的面目安详,只是仔细一看,他居然是个少年的模样。

石人,与曾经盘坐第九阵的天道尊圣一样,这尊石人似乎也是代表着什么。

但是天道所化的石人是没有面目的。

而这尊有,这就和每个人心中镜湖之畔的那石人极其相似了。

心中的石人是自身之道的体现。

九玄论道中的石人则是天道所化。

共同之处,正是在一个道字上。

地上石皮散落之处有一些豁口,仔细看,那似乎是某种利器被拔出去所留下的。

茅沧海俯下身子,那袖子中落出光芒,却看一阵铿锵之声,那却是三十六柄天罡刀。

茅沧海没有动用法力,而是一柄一柄的把刀插入那些豁口。

一柄一柄,参差不齐,乃至于有些歪歪斜斜。

三十六柄刀都尽数插满,茅沧海看向那尊石人,恭恭敬敬的跪下来,行九叩之礼。

“弟子茅沧海,打扰祖师安眠,先行请罪。”

他的话语落下,声音平缓。

祖师?

太华山的数位祖师都在天上,唯有一位留在人间。

太华山开山祖师,天罡老祖。

茅沧海面对着这尊石人。

“祖师,您信奉人定胜天的道理,当年与天道比试,您赢了下来,但是却付出了代价。”

“凡事都有代价,但是万事之中,有可为有不可为,可在特定的情况下,则无有不可为。”

“遵循自己的理念,以天心照人心,知道何为善、恶、对、错。”

“如今我太华山在三千年九玄论道登顶,立为天下第一,但如今有难临世,人皇之陵重显于世,如今百余地仙齐出,但我心中总有不妙之感。”

茅沧海看着石人。

“祖师,您认为一万八千年前的那个皇者所想是正确的吗?”

“天道化作石人,因为您与天道打赌赢了,故此天道才会降世,以全云原天地气数,故此天道石身才会盘坐第九阵之道山,为后来者明天人之理。”

“但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真相,历史的尘埃终究会被掩埋,即使是地仙也不过是人世中最璀璨的一道浪花罢了。”

“活的越久而越不善于思考,因为漫长的生命导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短暂的生命才能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华。”

他的声音回荡在石人的身前,云雾从身边如波涛般汹涌而过,巨大的旷野似乎指向一个点,那或许是乾坤的尽头。

而他的话落下,如果被旁人听见,必然会震撼难言,乃至于不敢相信这一切!

天道之所以出现在第九阵,却是因为当年与天罡老祖的打赌输了才会如此!

而天罡老祖与天道赌了什么?

无非就是【天人】二字!

“祖师,您如今已是人道本身,人定胜天,那么同为在人道中走的极远的人皇,您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呢?”

“祖师,您所言的,乃是以人心度天心,以天心正人心,天人唯有合一才是正道,而那位皇者,要以人道压天道。”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您赢了,他输了。可这两种人之道,谁对谁错呢?”

茅沧海似乎在等待着石人的回答,然而天罡老祖已经逝去多年,又怎么可能回答他呢?

他的身边,云海咆哮而过,至良久之后,茅沧海才缓缓开口。

“没有错误的道,也没有错误的人。那只是人,走错了道啊。”

茅沧海抬起头来,面对着石人。

“祖师,如今有圣攻山,意图带走我宗门弟子,他若强来,我必然阻拦,可如我之前所言,我心中总有不安,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话中的问题说的非常明白。

因为不安,因为有人强行攻山。

而就在这时候,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回荡。

那不是风声,不是云声,不是沙声。

更不是什么难以言喻的声音。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极其的空灵,而同样,有一个老朽的声音与少年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天罡刀不够吗?【重声】”

茅沧海闭上眼眸,仿佛是听到了这个疑问之语,而后点了点头。

“是吗,还有算不到的后手吗?【重声】”

冥冥之中,那声音似乎做好了决定。

“那就借给你吧【重声】。”

“借给你那柄名为‘人定胜天’的神兵。【重声】”

第七百五十四章 列圣真法显真意,人道封圣天下惊

.......

峨眉山外,百位地仙布下惊天大阵,而在山前,矗立在天的则是二十位列圣!

天桥九步横压过去未来,这等阵仗已让人心中有惊,同时亦有地仙轻叹:

“大帝皇陵,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这些仙人为何从不曾见过?”

这些天桥第九步的无上强者,仅仅差了一步就能飞升,那天仙的门户就在眼前,为何还要滞留人间?

年轻的地仙不明其中关窍,而百位太华地仙中,活的最久远的天桥也不曾见过这些人。

太渊抬起头来,看着天阙上那震动的四方天时,不知为何摇了摇头,再看向李辟尘。

“太华山的大阵啊......当年太华还不过仙玄之山,但是其中诞生的理念促进了人道盛世的发展,陛下也曾经入你山门中问学,后来离去,当时,你太华山中天罡老祖才陨落不过千年。”

“只是后来,抛弃人道而专修仙道,此已注定你太华山隐世之说,虽然如今晋升福地,但这不过是虚假的辉煌。”

太渊的声音朗朗,虽然不大,但却传遍整个峨眉山巅。

“布下了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然而这又如何,列圣们非生非死,乃是陛下册封的人道圣人,不入幽冥,天象大阵虽然强横,但仍旧杀不得他们,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之前渡魂道的朽桥撞天门而死,然而那两位前去击杀他的圣人并没有陨落。”

太渊是对着诸地仙开口的,此时雷境诸仙中,雷尊商无尘开口,道:“你是说,那两个所谓太上杀者,也是圣人?”

“自然是。”

太渊负手:“人间的圣人,得天下众生承认方才能配得上这两个字,这需要大德行,但是陛下册封的,乃是人道圣人,曾对人道有功,自然可以称圣。”

“人道之圣,人间之圣,这要分得清楚才行,可不能弄混淆了。”

他如在提点雷尊一样,这种做派让雷尊嘿笑一声,不多说他言。

“人道封圣,这是......太上列圣真法吗?”

李辟尘看向太渊,发出疑问,太渊回眸:“不错,正是太上列圣真法。”

“人之道而化的这一门太上之法,将阴阳之道发挥到了极致,列圣真法乃是最初无名之君所赦封天地万物所用的妙道,包括你之混元八卦,有列圣才有天名,有列圣才有地语,若无列圣之法,则天地万物皆无名也。”

“以无名封有名!”

“万物即使死去,但若有名讳流传而下自然也是另类的永存,以天地皇者封人圣,那身影便可永存不灭,一如曾经。”

“太上的法会根据持有者所拥有的‘道’而进行改变,你在九玄论道之中,不是已经见过了你的前辈吗?”

太渊的话落下,李辟尘陡然一惊:“你......”

“我?”

太渊笑笑:“我怎么知道九玄论道的事情?你.....还记得欺天子吗?”

“你是欺天子?”

李辟尘看向他。

“我不是欺天子,我是太渊,欺天子是‘神巫’。”

太渊指了指自己。

“他和我们一样,只不过,他也是列圣。”

李辟尘笑:“白衡山下宗的欺天子也是列圣?列圣真法.....我自一百年前就遇到了这门法诀,但是当初列圣的法没有流传下来,原来仍旧还在皇陵?”

“太上唯一,人死法留,如此说,人皇还有大执念存在?”

李辟尘曾经遇到的武炎青就是如此,因为心中愧疚,存续万墟之中深谷不灭,一道先天灵光保存,直至李辟尘进入,他将嫁梦之法传下,这才散去。

列圣、太渊、神巫。

一个皇陵居然聚集了三位太上?

“原来人皇也是太上。”

人道封圣,这种大气魄与大法力,只能是出自人皇之口,其余人既然效忠皇者,那么自然不可能行这封圣之事。

而之前雷尊所言,列圣之中还有两位太上杀者?

李辟尘忽然觉得此时一股冥冥压迫之力镇下,三位太上,两位杀者,而依照眼前所显化的诸列圣境界,这些天桥第九步,是被册封之后达到的这个水准,还是生前就是如此强大?

这是一种另类的长生法!

封圣之后似乎不会磨灭自己的意志,还是一如往昔,那么除去保持着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外,以及要效忠人皇,其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李辟尘对于封圣封神这种事情自然不陌生,不需要再过多的详细解释,曾经的岁月中,在诸多王朝的时代,对于那几位圣贤,后世的帝皇就不断的进行加封,譬如孔圣,譬关圣,譬如原本的岳圣。

其中武庙之争,即武圣人到底是姜太公还是关云长亦或是岳武穆,此众说纷纭,似乎已经没有官方的版本可以考据了,但一般流传的说法,即太公在前,武穆在后,关二爷最后加封,但因为忠义名气却顺带着把他的册封时代提前了。

二十位天桥九步,如果是因为人皇册封而达到这重境界,那列圣真法未免有些太过可怕。

但这同样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当初天上会降下【无量劫】了!

李辟尘看向太渊:“你带诸地仙来此,说要请我前去皇陵,但这阵仗却好似要将我峨眉之山尽数掀过来一般,这是请人的姿态吗?”

太渊笑:“如果你愿意与我一道同去,这自然最好,可这件事不以你之意志为转移,如今我君临此地,就是要落你太华山的面子的。”

他的身躯虚幻,向着前方踏步而动,然而此时变故发生,每动一步,那身躯就开始凝实一分,同时,一种震荡的力量也开始从他的虚幻之体上散发出来,仅仅是一道气息,就已经把天都摇晃。

“诸位列圣,请破开此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吧!”

太渊开了口,此时天上四境中有人道:“九玄论道闭幕,你若是挑选气数低迷的仙山魔土倒也罢了,来我太华山,这是逆天行事!”

“如今天下气数消长,我太华大涨当为第一,你带二十位九步天桥来此就能镇压我等?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太渊哈哈大笑起来。

“人道若是不逆天,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太华山虽然执掌天象,但就凭此也敢妄称天数?”

第七百五十五章 混元日月说清静,太渊冥冥召九魂

话语落下如天雷,那二十位天桥九步同时出手了!

“起阵,把他们拉到洞天金门前再打!”

风尊大吼,当初朽桥一位天桥八步的掌教刚烈而死,与两尊太上杀者大打出手,就如此撞死在洞天金门上,当中威能已经让渡狱寒山化作死地,山海不存,水灌虚天,也不知道毁灭了那小世界内多少大地。

如今百余地仙出手,太华山中诸地仙自也有二十位左右的天桥,但与这二十位列圣相比,那差的实在是太远,只不过天下气数消涨,太华山为第一,于是在境界比试之上,立刻就能看出问题!

即得大气数者,似如今太华地仙,一步天桥可杀三步天桥,三步天桥可战五步天桥!

那么天桥八步与天桥九步之间的鸿沟已然被跨越而去!

但即使如此,数量上仍旧不及,可百余地仙布下阵法,已模拟出一道大圣气息,这远远强于天仙之法,非地仙所能硬抗!

人间之中出现一道大圣气息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非是阴阳颠倒,天塌地陷而已!

故此不能把战场放置在人间,必须要把这二十位列圣拉到金门前再打!

无论乾坤怎么破碎,哪怕虚天被打开一处又一处,唯洞天金门坚固无比,即使是大圣亲至也不能将其毁去!

能够撼动不代表能够打开,若说撼动,当初朽桥真人自撞天门,已然撼动些许,然而对金门来说,其实是毫无作用的。

此门并非蛮力可以打开!

大阵轰鸣而起,倒卷乾坤,那二十位列圣有人大笑,有人摇头,有人则是面色冰寒,那浩荡法力结成壁垒,他们望了一眼人间,倒也没有抵抗,只是径直被大阵拖着,直向九天之上而去。

“毕竟是人间,人间是人道长存的依据,诸位人道圣贤自然不可能在人间大打出手,去洞天金门前斗法,这确实是一道良策。”

太渊如此说着,同时感觉到天上有一道天罡之气化金锁坠下,要把他一并捆了带上天去,他如此笑笑,那身躯轻轻一晃,顿时金锁炸开,不复存在。

“你们还是省着点力气吧,留点法力对抗那些列圣。”

他吐出口清气:“一万八千年至一万五千前,人道昌盛,此开千古未有之大世,无数圣贤涌现,他们各自都是在人间曾经被传颂的人,你们这些仙人中,有些典籍还是他们所写,如今流传而下。”

“而这当中,亦有过去岁月中的圣人,他们留下了名字与祭祀,于是也被陛下以列圣之法唤醒,从冥冥中归来。”

太渊的话让李辟尘悚然而惊。

“自冥冥之中归来?人若是死去,自当归到幽冥大海,你口中所谓冥冥又是什么地方?”

冥冥只是一个代词,一般来说是言不可知之处,亦或是突然而然,也有虚天的意思,多以表达不能用词语形容的状态。

但太渊的话却让人感到了恐惧,这个冥冥并非寻常所言的冥冥。

“所谓冥冥么.......人如果死了,自然有感激他的,给他立下祠来祭祀,封神的要意不就是如此么,这不需要我来多说,自冥冥中归来,并不是说曾经的那个人归来了。”

“事实上,曾经的人已经回不来了,所召唤回来的,应该是类似于‘道我’的存在,它是由众生的记忆而汇聚成的,祭祀的香火为身,祭祀的歌谣为魂,祭祀的记忆为真灵,如此塑造出的全新之神。”

“但他仍旧有着过去本尊的记忆,所以他是归来的‘圣人’。”

太渊如此说着,但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然而可惜,他们是归来的圣人,但也只是‘列圣’罢了,非生非死,看上去似乎是一种长生的法门,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称呼为圣人的。”

李辟尘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和封神是一个道理。

如果一位神死了导致真灵灭去,那么在原本众生祭祀的声音中,又会以香火缓缓诞生出一位新的神灵,这位神灵因为神位与祭祀都是和原本的那位相同的,故此他等于是继承了前一位神灵的记忆,但又和前一位神灵大不相同。

说来很绕,但事实上简单的解释,就是三我之间的关系。

若是本我死了则道我替之,道我无情,本我至性,但如今至性已死,自然只剩下无情,而三我皆为“我”,可又互不相同。

“太上列圣真法......”

李辟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山巅处的那遥远孤坟,而太渊看着李辟尘,目光微动,笑道:“你该和我走了,怎么,难道放不下你身侧的佳人吗?”

“我们踏在孤独的道路上,成为太上化身,便已与寻常的修行者大不一样,你如果.....”

他的话语还不曾说完,此时大桃树上,那一道日月鎏光坠下,当中走出一人,冷冷的看向太渊。

“呵,日月吗?”

太渊看向任天舒:“最初的太阳之光与月华之芒而汇聚成的法,是了,我也该把你请过去,看看,我这都差点忘了。”

“混元,日月,嫁梦,青羊,玄都.....再加上太渊,神巫,列圣......”

太渊忽然吐出一口气来,随后悠悠开口。

“九为数之极致,还差了一位太上啊,云原是九,太上是九,九九方能归一。”

任天舒冷笑:“还差了一位,原来如此,云原上居然有如此多的太上,亏得我当年还骄傲自满,不曾想我也是井底之蛙。”

“不过今天看见你了,不知道太渊又是什么样的道与法,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他口气不小,但事实上十分警惕,任天舒踏入神仙,哪里还感觉不到太渊的奇怪之处,那滔天气息如同汪洋大海般深不可测。

李辟尘盯着太渊,沉默不语,但心中则是猛地一震。

并不是还差一位。

九位已经齐了!

少有人知道自己三圣同身,因为无人可言清静经。

“九为数之极......”

李辟尘喃喃自语,而在此时,太渊刚是听完了任天舒的话,而后摇头失笑。

“你想要看看我的道与法吗?”

“那我就让你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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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仁水取亦霸水取,仙钟震语转莲灯

他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凝实,但身上那股滔天的气息却在降低,一步一步,直至压到神仙之境,但具体是洞玄还是守缺,这个却无法探查。

“同境界一战,且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太渊在笑:“万载春秋没有动过手了,你要和我比斗,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他的步伐轻踏,只是刹那,整个峨眉山巅,那些梅林和桃树都消失不见,一面巨大的虚幻天池出现在诸人足下!

轰——!

天池如海,这不知是大幻之术还是挪天之法,前者只需要破开幻法便可,但若是后者,那是真的踏入了对方的身阵之中!

以身为阵,挪天改地!

李辟尘观察四周,忽然在此时发现九儿不见了。

不仅仅是九儿,连带着原本在山巅石阶处的踏红尘也不见了。

“换了人间吗,被拉入了另外一方天地?”

李辟尘心头放下大石,幽幽叹出了一口气。

清静的声音在内心响彻,这代表着之前的心绪又纷乱了。

那天池如海,此时带着波涛分开,当中显化两柄利剑,俱是高有万丈!

左侧一柄上书仁王二字,右侧一柄上刻霸王二字!

“天子剑?”

任天舒猛地一惊,而太渊失笑:“并不是天子剑,这是我的法。”

“无底之天池内孕育之剑,阴阳的水在轮转,日月,我问你,太阳可以滋润万物,为天之福祉,但为何有些土地之上,大日却如金乌落世,灼人间化一片火海炼狱?”

“日月,我问你,太阴照破千古的长夜,为后来者引导光明,但为何有些土地上,世人却把太阴之光视为凶兆与孤独的代表?”

“是行仁之道还是行霸之道?太阳选择滋润万物,这是仁之道,但若是开始灼烧大地,这便是霸之道。”

太渊缓缓开口,语气深沉,而任天舒退后几步,此时忽然被两股凌冽剑意锁定!

巨大的声音在脑海之中回荡而起!

“仁道还是霸道?!”

不带有半点感情,任天舒被这一言震的连退数步,而此时手中宝莲灯忽然亮起光芒,刹那之间,在冥冥中的那些声音被破去,而太渊则是轻咦一声,看向宝莲灯。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吗.......真是怀念啊,我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东西。”

当!

巨大的轰鸣声震荡这方天池,那两柄神剑被巨大的钟声震的轻颤,东皇钟飞出,以人道压人道,这巨大的震撼力让那两柄神剑似乎都有些开始退缩。

“水可杀人,亦可救人,这是霸道与仁道的选择,但阴阳之论,无对无错,仁非真仁,霸非真霸,阴阳始终在轮转,在天池内回荡。”

太渊看着东皇钟,李辟尘头悬大钟而动,抬起袖子,顿时两道天雷打出。

池水被撕开,两道雷光撼海而去,直冲向那两柄万丈神剑。

“雷若惩恶则为仁,然仁中又有霸,故此阴阳调和,大道难见。”

话语轻落,太渊闭口,随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两道天雷突然化开,成一道阴阳云烟消弭。

“破法!”

任天舒大惊,只道:“阴阳的气被中和了,化作虚无散开!”

李辟尘皱眉,突然,太渊动了,手掌一挥,那柄仁道的剑化作三尺之小,从万丈变化,被他握在手中。

“仁之一字乃是天地人三字合一,天地为阴阳,天暴烈而地温和,人之一道阴阳相合。”

太渊挥剑,此时那剑气刹那跨越天池,不荡半点水波,但就是如此,李辟尘与任天舒同时心中一震,一人祭起宝莲灯,一人祭起东皇钟,看两大至宝护持,虚空之中突然有剑光散去。

“仁剑不杀性命,只斩你顶上三花,去你胸中五炁。”

太渊幽幽开口:“顶上一花十二瓣,一剑斩中便落一瓣,你二人没有五炁。仁剑不取人之性命,你二人又皆为神仙,顶上二花一虚一实,那实的需要斩去十二剑,那虚的只需要六剑便可。”

“故此擒你二人,三十六剑足矣。”

太渊挥舞仁道之剑,那剑光察觉不到,李辟尘头上大钟一响,轻轻抖落袖袍,当中落出清明葫芦。

“请宝贝转身。”

言出法随,虚天之中打出一道白光,准确无误的斩开那道仁剑之气,随后白光如龙,太渊猛地一阵,身子刹那踩着池水连退千里。

嗡——!!!

白光斩中仁剑,巨大的压力逼得这柄神剑连连震颤,那光芒太过炽烈,看不清白光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听着金铁交击之声,料想不是飞刀便是飞剑。

太渊突然招手,那池水之上另外一柄神剑化作四尺之长,那正是霸剑!

轰——!

此剑斩出,只是瞬间便将白光劈回,其威开海千万里,震荡整片天池世界。

“霸剑只杀性命,剑出则天地伏尸,血溅苍茫!”

霸剑乃是威圣之剑,仁剑乃是不杀之剑。

是仁还是霸?

“好宝贝。”

太渊赞叹,右手执仁剑,左手执霸剑,那身子一转,千里回荡,但看瞬息之间,那一柄莲灯突然自天砸落!

光震天地,宝莲灯被舞起,这神物坚过神珍,瞬间砸中仁剑,当中金火吞吐,拥有破灭万法之威能。

十轮大日突显,当中烈光熊熊,听得金乌鸣唱,但看神鸟飞天!

下方天池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力量瞬间蒸发,大海破开,一个巨坑出现,当中深邃漆黑,仿若看不见尽头一般。

即使是十轮大日的光芒也无法照破天池中的黑暗。

“来的好啊。”

太渊轻语,左手霸剑一挥,只是刹那,但看那十只大日金乌被杀去,烈火咆哮而出,再看太渊右手轻舞,仁剑轻挥,一片轻光洒落,那些烈火尽数消弭。

“阴阳归墟境。”

仁剑与霸剑忽然交错,但看太渊把二剑一晃,背后显化出一副太极图来,当中阴阳倒转,他挥舞仁剑,连劈三十六下,剑剑带着寂灭之力!

“不好!”

宝莲灯被打的颤动,任天舒看见灯口金火不知为何将散,顿时狂退,而太渊轻笑,左手霸剑举起,酝酿滔天剑意。

“接我一剑......”

太渊轻语,然就是此刻,东皇钟突然镇下,带着那无尽圣影全都显化出来,金光白锁如天之捆枷,只是刹那瞬间捆在仁剑与霸剑上。

天地云雨,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仙魔神人。

万物皆在其中运转,同时带着众生的诵经声。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度人经运转,太渊轻咦一声,刚要动手把这些金光白锁斩破,然而下一瞬间,他忽然眼前一晃,只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镇压,顿时大吃一惊。

第七百五十七章 天阿一剑归墟裂,神通妙法斗云霞

“这是......镇心封念之法!”

太渊听得度人经,心中震动。

度人,既是度人之心亦是度人之道。

“万法震荡,原来如此,这钟还有这等神妙,若是再多听之,以我现在的状态,怕是真的会输给他们,这两个后辈倒也可以.......”

太渊眯了眯眸子,手中仁剑霸剑突然消失,他双手各自摩弄一道炁息,正是此时,上下四方天地寰宇,阴阳二炁汇聚,一道威烈一道平和。

李辟尘不知道太渊要做什么,此时看他散去二柄神剑,转而取两道阴阳之炁在手,那便也同时施法,看众生俱都抬起手来,李辟尘身边九枚篆文显化,化九尊影身,俱都开始唱诵经文。

“山海!”

无尽诸尘汇聚,化作千山万海压下,太渊手中阴阳二炁轮转,变化为一团深邃的混沌之炁,而后看他手中混沌气息一晃,那万千山海俱都被吞下消失不见。

太渊乃是无底之天池,亦有归墟之旁名。

“阴阳之力无穷无尽,诸尘山海终有尽时。”

太渊开口,其声幽幽,但看乾坤高临,当中却是一片黑暗。

“我乃阴阳汇聚之点,乃是乾坤无底之处,此法本就如此。”

他的声音传入李辟尘耳中,此时李辟尘不答,手掌一晃,太渊身后突然诸尘起来,化作万千神剑。

“剑来!”

第二法展露,神剑飞舞,太渊开口:“仁剑碎,霸剑断!”

只是一言,万千神剑忽然尽数炸开,所谓剑者,不过为杀为护,为杀则为霸剑,为护则为仁剑,霸剑仁剑皆由心化,而太渊本就执掌二剑,那一语落下,剑来之法瞬间被破。

那些破碎剑光被太渊牵引,转而向着李辟尘杀去,而李辟尘轻轻开口,再诵一法。

“白画!”

一副白茫茫的画卷凭空出现,转眼间将无尽剑光收去。

太渊轻笑,浑不在意,而李辟尘看见此景,便不再动用九世之法,心念一转,此时东皇钟上大放光明,开始升腾起恢弘法力。

钟声伴随着金光白锁飞舞响彻,太渊抬手,但看另外一方日月齐坠,一柄鎏金镋被掷出,眨眼之间就杀到了他的眉心之处。

然而乾坤无底,太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克制日月,太阴太阳衍化的混沌之光打中太渊天池,两幅太极图出现,互相对峙,但很快,混沌之光就彻底消弭不见。

清静经中有言,动者静之基,清者浊之源,太渊乃是乾坤无底之处,阴阳汇聚之点,乃是动之极致,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到何处而去,但此番一看,他的法却不像是太上化身,倒有点像是太上杀者了。

然而生之极致便是死,死之极致便是生,如果把太上八十一化比作一副巨大的阴阳图,那么太渊就是阳图之中的那一处黑点。

诞阳之地,然又是归寂之地。

“你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居然甘愿为人皇效力?”

任天舒开口,声音朗朗,此中世界发生之事,他在天上也听了个八九之分。

太渊轻笑:“你不理解我,也不可能理解我,没有经历过盛世的人,如何能理解想要光复过去的心情?”

“身在人道却不为人道,陛下便是人道,你不能理解那种为了崇高之梦而奋斗的人。”

太渊突然出手,那五指如磨盘,对着前方猛然推出!

整个天池世界突然震荡起来,这一个世界尽数开始向着他的手中坍缩而去,看那一道深邃幽暗的奇点,在此时突然绽放出无量光明!

阳之极便生阴,阴之极便化阳!

对于太渊来说,阴阳自由而变,而他自身同样是如此!

非仙非魔亦非神,非妖非巫亦非圣!

“大神通......然而天池之世就是归墟之点,此时以世界为法,这一招已经超出了大神通的威能!”

李辟尘身上升起莫名的气息来,随着这股威炁的出现,有一尊神相同时显化在李辟尘的身后。

“要以大神通对大神通!”

轰——!

四枚竹简在那位神相帝君的身边哗啦啦的抖开,同时有文字的光芒闪耀起来,随后而来的,便是两道无可匹敌的力量!

天之炁!

人之炁!

天人合一铸一剑来此!

此时天池世界被收入手中,李辟尘与任天舒出现在九霄之上,此处距离洞天金门亦是不远!

九霄极大,金门极广,亦无处不在!

然而就是此时,李辟尘对着人间拱手,于是那一道人间气数汇聚过来,而后又对着上苍一礼,天上顿时落下一道气数。

九尊道影念诵经文,那尊神相持剑,天人之炁汇聚,化那天阿剑来!

“大神通?”

感觉到这股浩荡威力,太渊不敢小觑,同时开口:“日月还没有达到守缺,你已经突破了那层壁障,这是什么招数?”

李辟尘不答,目光淡漠,背后神相持起天阿一剑。

天阿剑上刻印两排文字,太渊看的清楚,乃至于开口说了出来。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凡人谦虚卑微,不自盈自满,则天补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圣人观天之道,晓乾坤纲常,执天之行.....”

这两排字被说出口,太渊忽然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一般,他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似乎在细细琢磨这两句话。

然而没有时间细想了,太渊很快就回过神来,面对那挥起剑的神相帝君,他猛地一皱眉头,五指一开,刹那对着前方把整个归墟原点推了出去!

触天天崩,临海海干!

凡所接触到的一切皆被打成阴阳二炁之原型,真正是苍茫不存六气寂!

神相帝君挥出一剑,天阿剑落,而就在这个瞬间,一股绝强的,让天地万物都心惊欲死的力量出现了!

那一剑带着天道与人道的威势,太渊眼看自己的归墟原点就要与那天阿剑对上,可刹那之间,心头猛地一震,感觉到了一股足以将他“杀死”的危险!

此剑有异!

太渊的眸子瞬间倒竖,就在这一瞬间,天阿剑落下,而归墟原点迎上,二者相对,刹那震得天地大崩,那种大道溃灭的感觉充斥着三人的心神!

而,没有持续多久!

归墟原点被撕裂,天阿剑如入无人之境,而就在这时候,太渊突然踏出一步!

这一步落下,他原本还有些虚幻的身影瞬间变得无比凝实,同时,原本那滔天摄地的气息再度出现了!

轰——!

天阿剑斩在太渊身上,被他抬手挡住!

然而身后,一片高天被斩裂,巨大的虚天裂缝出现,当中有罡风咆哮而震!

第七百五十八章 诸尘之身聚岁月,太华来援掌教出

五指握紧,那天阿一剑寸寸崩裂,太渊的眸中闪烁着赞叹的光芒,同时轻语开口。

“好神通,好剑意,好威风!”

连续三个大好,五指猛地一抬,那天阿剑断开,随后化作无数气运消弭。

神相帝君也同时消失,李辟尘胸膛中气息大降,同时看向太渊,此时的对方显然已经不是神仙,他违背了自己最初的话语,把境界化回了最初的模样。

那或许已经超越了六神地仙....不,应该是与那些天桥九步的列圣相仿。

他的身上没有血溢出,但是有阴阳的气在溃散,如同血液一般,李辟尘看了一眼,便晓得这家伙也不是血肉之躯了,与当初叶缘一样,重铸了自己的肉身。

那最初时,自己用照地青把叶缘的胸口砍伤,当中流淌的就是玄黄之气而并非鲜红的血。

虽然心向人道,然而身躯已经并非血肉所铸了。

二位太上站立云霄,而太渊呼出一口气来,幽幽的看向李辟尘。

“东皇啊,果然对得起这个称呼,刚刚那一剑,若是我不归复境界,怕是已经被斩了,虽然我不得死去,但重新归来亦需要时间。”

“捕鱼的人会葬身鱼腹,打鸟的人会被鸟儿啄瞎眼睛,走在河边的人会掉落河里,我也犯了大意的错误,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厉害。”

太渊开口:“这一剑向人间众生借来一道气数,再向着天道借来一道气数,同样是阴阳相合,铸此一剑,那这一剑可有名字?”

李辟尘回:“此剑唤作天阿!”

“天阿剑.....天地通连的长河吗.....”

太渊摸了摸胸膛,那一剑差点将他立劈,虽然剑躯被挡住,但是那当中的无上剑意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这是挡不住的,只能硬抗。

若自己刚刚还是神仙的境界,被这一剑就会斩了,按照自己现在的特殊状态,早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也没有了那种无上战力。

太渊是如此想着的,同时对二圣投去赞赏的目光。

但是相对于李辟尘与任天舒来说,这一剑已经是巅峰了。

“不是说要同境相战么,看起来你似乎是认输了!”

任天舒出言讥讽,欲以激将之术再摩弄一番,然而太渊失笑,双手负着,道:“日月,你不用在费功夫了,我已经了解你们的强大,如果再贸然降低境界,我怕是真的要回归皇陵了。”

“所以我决定,还是把你们请走再说吧。”

太渊轻语:“人间的太上还有好几位要请来,我的时间不多,不能在人间久待,再如此下去,恐会生出变故来。”

“天阿一剑啊,上斩天仙,下劈凡尘,这确实是一柄超出常识的剑,更是一道超乎寻常的大神通,果然,太上都没有简单的家伙,难怪你在九玄论道当中能够横压同代,这不仅仅是太上的法给你带来的力量,还有你自己的天赋。”

他的双眸洞若观火,此时恢复原本的境界,刹那就看出了李辟尘的异常。

“凡人之身却又并非凡人,实乃诸尘之身,这是后天早就而非先天所化,真是难得,陛下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却不被诸尘认可。”

“红尘太多,难免有难以顾及的地方,你居然做到了让诸尘敬你,了不起。”

他如此言:“是因为一百二十年前的那声钟响吗?我当夸赞你,至少在诸尘之身上,你比陛下要走的远了一些。”

“但陛下已经不需要诸尘之身了,当年如此,今日之后,也依旧如此。”

太渊出手,那五指如天盖般抬起!

九霄天外传来震荡之声,恢弘的战斗正在进行,那种滔天的气势传荡到这方云霄,气浪如暴雨波涛般的涌动!

百余太华地仙与二十位列圣的战斗如火如荼,金门外光影闪烁,风雷齐鸣,无数神兵厉啸,亦有兵器的悲鸣声响彻天地。

这种级别的战斗,如果在人间发生,不说整个太安,连带着太安周围的诸多大州都要被覆灭,天桥九步,一位就有灭世之能,二十位齐聚,一重道虚的天仙下界当场就会被镇死,而即使是三重观世境的天仙下来也要无比棘手,这帮列圣,哪怕面对地祖也有一战之力。

虚天的碎片传到远方,地仙战居然打出了岁月毁灭的感觉,那些虚天碎片中可以窥见一些端倪,李辟尘亲眼见到一位天桥九步横击乾坤,在雨境中大发神威,一指落下必有一道言灵震出。

亦见到四大尊挥舞兵器,将两位天桥九步围住,借助大阵之力将二人镇压。

“四方四象四天时大阵,阵法的加持加上气数的提升,确实是厉害,居然让天桥第六步面对第九步都有一拼之力,这才像是当代的九玄第一。”

“然而到现在为止,我似乎没有见到你们太华山的掌教,更没有见到你太华的地祖。”

太渊的五指抬着没有落下,他没有必要立刻擒拿二人,这两人已经逃不得,必然要被他请去,现在他恢复原本境界,与这两人之间差距何止“鸿沟”二字可以表达?

那是天堑!

远方的战斗轰鸣而响,太渊盯着太华山的方位,轻声开口:“来也来了,见也见了,如今你们太华群仙斗列圣而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把你们的弟子带走?”

“总归要有个说法,万事不可能如此顺利。”

太渊看向远方:“你还不出来吗?七十二福地皆有地祖,你太华山没有,这不符合规矩,更不符合常理。”

“当代的太华掌教,你在打着什么算盘?真的就这么看着我把你的弟子们带着离去?还是说,你真的怕了我?”

话语落下,然而久久没有回应,太渊轻叹一声,看向李辟尘:“你的诸尘之身看上去可以为后来者铺路,如果没有继承者的话,或许能让陛下归来的道路再添上一条。”

“如今你太华没有地仙来援,那你二人便与我走吧。”

太渊的话落下,李辟尘神情严肃,而就在此时,天外传来声音。

“来晚了些许,花了点时间,还劳驾你在这里唤我。”

那老仙人出现在天边,正是太华掌教茅沧海!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万载春秋有狂人,天罡神将引白衣

“来的晚了点,你二人莫要慌乱。”

茅沧海看向二圣,随后再度转向太渊,言道:“同为太上化身,为何要对两个后辈兵戎相见?况且你这家伙,打着打着恢复境界,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

太渊负手:“你之门人,实力高绝,我恢复境界哪里是以大欺小?他方才一剑几乎将我立劈,若不是我恢复如今之境,你这太华掌教也见不到我。”

他的胸膛处,阴阳之气仍旧在溃灭,不曾恢复,这是不可想象的,同时也说明之前天阿一剑到底有多么强横!

茅沧海看见了那伤口,点点头:“这倒是还可以分说,不过你这家伙,活到如今地步,还会被一个小辈砍伤?”

话锋一转,原本在说他以大欺小,此时又是出声嘲讽,说太渊会被小辈砍伤,总而言之,怎么说都是太渊无理。

茅沧海三句两句,太渊听得一愣,而后哈哈一笑,道:“你这当代的太华掌教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吗?”

“嘴皮子功夫可是必要修行的课程,不然的话就像是阁下,来请人,结果弄得和攻山一样。”

茅沧海笑笑:“大帝皇陵真的认为能和天下五道开战?”

“若我说能,掌教以为如何?”

太渊微眯双眸。

“那你又为了什么呢?”

茅沧海询问。

太渊不假思索:“清算人间因果....以及继承人道大统之位。”

“陛下需要继承者,但是我并不喜欢继承者,我等期盼陛下归来,再复人道盛世,继承者终究不再是陛下本身,故此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

太渊摊手:“此世九玄论道,神巫告我,当世天骄如雨,正是盛世前兆,此三千年天骄初显,中三千年人杰降世,后又三千年必然达到鼎盛,我在此第一选择,即杀死所有天骄,令人间气数大降。”

“而第二选择,便是请这些天骄皆入我皇陵试炼,若是功成,则继承人皇大统,若是不成,自然是生死魂消!”

太渊开口:“这可是一份大礼!”

茅沧海摇头:“然而却是强行改变他人之道,天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有缘人?若是身死,一世苦工化作流水散去,且仙道人道强行相融,这是违天之路。”

太渊:“你太华山不是讲究顺天心逆天行吗,我如今所做正是逆天行,为何你还来驳斥我?”

茅沧海:“因为你不顺天心,自然不正人心,不正人心如何知道天心恶逆?天若不恶为何逆天而行?”

“天心如镜,镜子能照出人的身影,但铜镜终也有蒙尘之时,那镜子脏了自然要擦拭,而不是一昧的去看着镜子内的混乱污浊,这才是顺天而逆天的本意。”

太渊大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诸仙山气数提升,如今我率列圣来此,既请天骄,也夺气数,汇聚天下气数入我大帝皇陵,若是人道有知,必然让我皇归来!”

茅沧海看他:“斩黄粱木,夺天涯壁,杀朽桥真人的都是你们吧。”

太渊颔首:“不错!黄粱木能通天,天涯壁乃是先天灵土,梦中唤法,魂兮归来......”

相比较于神巫的疑惑,太渊本身是坚定的归皇派。

“当年之事,无量劫中,若不是大圣插手,怎么会出现陛下陨落之厄?!尔等仙山通天,魔土唤祖,当中谁曾插手,谁不曾插手,我皇陵记得一清二楚!”

“该清算的清算,该杀的全都要杀,尔等当年隐世,今日我来此地只夺气数,也不伤你太华一兵一卒!”

茅沧海言:“然而一万八千年过去,人皇早已落在冥海,真灵早已洗净,返本还源,他已经不可能归来了。”

太渊笑:“列圣的法还在,陛下自然还能归来!”

话不避讳任何一人,茅沧海略是不懂,但李辟尘却是听出了问题所在!

之前太渊口中有言,列圣之中有的是更加古老的圣人,用封神的手段呼唤他们归来,如今说,这些古老的圣贤难道是人皇为自己归来所做的后手,是试验品?

如此一想,列圣真法未免太过可怕,李辟尘心中一凛,又想到曾经列圣真法的拥有者赤骨之神,他在黑世之中寻觅本心,是不是因为这种强大的力量迷惑了他,而让他失去了本我呢?

李辟尘想了很多,而此时,茅沧海叹息一声:“你身为太上化身,与我那辟尘弟子一样,但却没有他看的清楚,被过去的岁月迷惑了眼睛啊。”

太渊轻笑:“掌教,我不欲与你多言了,如果要实打实的算起来,你比我小了何止百世,乃是小辈之中的小辈,既是小辈,如何能明白我的念想?”

“你出手吧,我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茅沧海的胡须随风飘动,那袖袍一晃,忽然当中响起铿锵刀鸣!

哗啦啦——!

三十六道光芒飞出,带着撼动乾坤的力量,那是三十六天罡刀!

三十六柄天罡刀飞出,在天旋转结成刀阵,太渊看着这一副神兵,道:“三十六天罡刀么,传说中是天罡老祖的兵器,然而在你这后辈的手中,又能发挥出几分力量呢?”

“绝世的神兵,由一只蚂蚁持着,也不可能和赤手空拳的大象对打。”

太渊极度自负,但事实上他确实是有着这种实力!

茅沧海看了看他,摇摇头:“三十六天罡刀是不假,但并非是我来操纵。”

“既然你知道我太华山开山祖师,那更应当知道,太华山中有一柄神兵流传而下,祖师最擅铸兵,他所打造的兵器皆有神异。”

茅沧海指了指那三十六柄天罡刀,正是此时,看太渊的目光刚刚望去,那三十六刀猛地呼啸而下!

当中刀气暴烈,正是此时,太渊心中突然猛地一跳!

之前面对天阿一剑的那种危险感再度出现!

“不对,这些刀.....”

三十六天罡刀挥舞,当中发出震动天地的笑声。

浩荡的力量撕裂苍天云海!

三十六道光华落下,化作三十六位神将,而同时茅沧海轻声言语:

“此乃三十六尊天罡武卫,每一位都堪比第九步的天桥地仙。”

太渊面色冷然,眼中升起一丝凝重之意。

而同时,在远方的太华山内,那只有掌教才能出入的小世界中,却是空无一物了。

石人不见了。

而在九霄天外,那远方有一位白袍童子缓步而至!

他满头华发,白衣胜雪,双眸中没有半点情感,尽是漠然!

第七百六十章 人间一场大雨至,又见天池盖苍茫

整个乾坤都寂静了,一种冥冥中的可怕感觉降临到每一位列圣的心头,包括太渊也是一样。

即使白袍童子离得极远,太渊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异常,那双眸越过李辟尘,越过任天舒,越过茅沧海,越过三十六天罡武卫,直向着山海的另一侧看去。

那白衣在眼中渐渐放大,而太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震惊起来。

“你......”

太渊吐出一个字来,而天外金门前,大战的声音突然变得渺小了起来。

仿佛这片天地都被隔绝,一刹那,太渊的眼前不见了茅沧海,不见了李辟尘任天舒,只有三十六尊神将围拢,而大地与苍天颠倒过来,那云海如潮水般的呼啸,又被大风所吹起。

一如太华后山小世界中的那样,乾坤转动,天之炁落在地上澎湃而舞,白袍的童子不知道是踏在地上还是踏在天上,只知道那每落下一步,乾坤就震荡一次。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被撕裂,太渊看着那童子,待真真切切看的清楚明白了,顿时大吼起来。

“你还活着——!”

白袍白发的童子不答,双眸中没有半点情感,漠然到让人心神惧怕。

太渊身上的气势不敢再遮掩,尽数释放出来,而那种滔天威势简直要把这片颠倒的天地都震的碎灭!

太上一化的威势此时尽显!

“天罡童子,你居然还活在人间!这不可能,即使是那些圣人也要借助列圣的法存世,即使是我也不能用肉身长时间行在人间,故此我为了保存火种,暂时把身躯化作了如今阴阳的模样,但你怎么可能还有气血留存!”

太渊的眸子中升起怒火与精芒。

“你区区一个地仙,你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情!哪怕是吕道公也不过活了一万八千年,而你至如今居然还是如此模样!怎么可能,两万六千年前立山于此,那时候你已经是地仙之身,你难道活了三万年不成吗!”

“荒谬,荒谬,古往今来,从没有地仙能活到如此寿数,突破一万三千年大关的地仙屈指可数,你怎敢成为异数!为何天道不降罪于你,为何你还能驻留人间!”

“原来太华山的地祖就是你!你根本没有逝去——!”

太渊几乎疯狂,他瞪着眸子,而天罡童子并不回答半个字,就像是不会说话一般,此时看着太渊,忽然抬起手来,那身边,三十六位神将俱都挥起手中长刀。

那是天罡刀!

“归墟原点!”

太渊出手,阴阳二炁爆发,以他为中心,散发出极致的阳之炁与阴之炁,二炁合一造化混沌,而混沌不断扭曲坍缩,最终成就归墟姿态。

万物皆从虚无来,万物皆归虚无去!

大法施展,太渊要把三十六位神将尽数毁掉,然而三十六位天桥九步,哪怕是天桥九步的猪还要杀上一阵,更何况是三十六位天罡刀所化的神将呢?

三十六神将齐齐出刀,此时衍化大政,当中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又有星辰轮转,日月齐现,看山河轰鸣而起,看大荒中有地龙呼啸。

“斩——!”

三十六位神将动手,那归墟原点瞬间被三十六柄罡刀压制,浩荡的法力将太渊锁死,从四面八方各个位置把原点向着太渊身上逼迫而去。

太渊面色冰寒,头顶上二朵道花显化,胸膛中四炁震荡,而正是此时,但看四炁中央再化一炁出来!

二花五炁!

寻常地仙,到天桥顶峰,应当是二花四炁,而太渊却比那些地仙都要多了一炁!

就这一炁之差,天壤之别!

而去不仅仅如此,太渊口中开始诵读某些不知所意的经文,那两朵道花之侧,忽然有一道黯淡的虚幻花影显化。

第三朵道花虚像!

那并不是实质的道花,而是极其黯淡且虚幻的一朵,这说明还没有达到天仙的境界,但已经距此境不远!

半步天仙!

这种道行已经超越了诸多天桥九步,然而虽然达到半步天仙的程度,但这个程度并不能说是一种境界,至多是在天桥之路上走的极远罢了。

然而面对三十六位天桥九步,哪怕太渊是真正的天仙下界也没有半点胜算。

天仙盖压地仙,这只是体现在一对一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道虚境的天仙能一对数位地仙顶峰,但若是超过十位天桥九步,道虚必然要败!

正如那诸多列圣,二十位天桥九步,道虚境的天仙当场就会被杀死!

“徒劳!”

三十六神将中,有一位开口,他手中罡刀上,刻印天魁二字!

三十六道神法升起,太渊的力量被压制到一个极限,再来一点,就要当场炸开!

“闯山者死!”

有神将怒吼,手中罡刀在瞬间劈落!

然正是此时,太渊把仁剑与霸剑一同挥舞起来,其力能开山海波涛,同时,太渊口中诵起经文,一口庞大天池忽然自冥冥高天中显化出来!

“召天!”

那天池太庞大了,在天罡童子所创造的这方不知道是虚幻还是真实的世界中,这一口天池把整个“高天”都占满,当中大水倾泻而下,带着洗灭道与法的力量!

这些水就是阴阳之炁!

“我以天池为尊,以天池代尔之高天!”

“让这人间.......下一场大雨!”

太渊挥剑,大雨滂沱而落,天地之中任何一处角落都被那雨水淋湿,庞大的道与法正在急速消退,三十六位神将之前压制住太渊,眼看就要逼他自爆,然而这大雨一落,瞬间将他们的法给磨灭了个干净!

巨大的气息不断的下落,三十六尊天罡武卫霎时大吃一惊,原本堪比天桥九步的不朽之身居然开始衰弱,如同真正活人的肉体一样,又想是在瞬间经历了岁月的冲刷!

他们的道在悲鸣,法在衰落,渐渐跌下了九步天桥!

太渊的身影半存半隐,立在暴雨之后,冷冷的看着天罡童子。

“若不是在你所制造的这方世界中,我这一场大雨落下,整个人间的修行者.......俱都要化作凡人!”

“天地之中本只有阴阳二炁,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天地清平无六炁!这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只不过是斩了他们的道行而已,但我如今只是针对你而施展,天罡童子,请你领教一下吧!”

第七百六十一章 天道之下说人道,也无尊来也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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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渊向着天罡童子发出了怒吼,而后者仍旧是那副淡漠无情的样子,只是看着三十六神将被斩去道行,他再是抬手,三十六位神将转眼化回天罡刀的模样。

气息恢复,一归刀身,金铁避雨,所谓金可生水,故此大雨再是无用,甚至原本斩去的气息也在瞬间恢复过来。

“呵,五行相生,你的金不是寻常仙金,我的雨更不是寻常仙雨,各有神异,然即使如此,再是离开也不脱阴阳五行,是的,我的法就是阴阳之力!”

太渊长啸一声,大雨化作无尽水龙向着天罡童子怒啸而去!

当中酝酿的,是能斩去千百年修行之法的威能,堪比天劫光阴箭!

十箭崩灵斩去前尘,这天池大雨一样有此等威能!

“不知道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我也没想到太华山的地祖居然就是他们的祖师,世上传言你不曾飞升,天上大圣中三位为你之徒,你之一世也算极尽辉煌,但是如今苟延残喘至此,似乎连情感都磨灭了?!”

“你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既是死人,何必再出来做妖做怪!”

太渊的声音震动云霄,而突然,就在此时,天罡童子猛地开口了。

那声音清脆而空灵,就是如同十三四岁的顽童一般,此时没了那老迈的声音,只留下童子的音色。

“我是死人,你不也是个死人吗?若不是你做妖,我岂能出来作怪?”

天罡童子至如今是第一次回应太渊,这般变化,连太渊都猛地愣住了。

“退回去吧,一如你当初召那两位太上杀者来此一样,我以一言回敬尔等。”

天罡童子声音虽然空灵清脆,但仍旧没有半丝情感,似乎太渊说对了一点,太华祖师“活”到现在,似乎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

而就是这一句话落下,那漫天的暴雨忽然被定格!

整个世界都停住了,风雨雷云,万里苍茫俱都化作一副画卷,动也难动。

太渊陡然凝神,而天罡童子的话语在这个瞬间落下。

“人间之中,已无尔等尊位。人道之中,已无列圣之牌。”

天罡童子如此说着,那手中三十六柄天罡刀挥舞,突然向着某处飞射而去。

那一刹那,光阴岁月都被划破一般,千万里山河天地转眼而过,太渊只是眼前一花,下一瞬间,那就见到灯灵盘坐在地宫高台,那猛地抬起手来,宫阙中响起三十六道惊颤!

轰——!

三十六幅壁画突然被打碎,三十六道天罡刀插在那三十六幅壁画之上,只是这个刹那,天外顿时传出惨叫之声。

有惨叫,亦有叹息,那三十六幅壁画上所刻印的人影消弭不见,在瞬间归于虚无。

圣人死!

一切发生在转眼之间,太渊眼前又是一晃,那就见到三十六柄天罡刀已经回到天罡童子手中,如一巴掌大小,缓缓旋转,发出森寒震世的光芒。

“你....做了什么?!”

太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感觉,而天罡童子则是漠然的开口:“没有什么,送那些已经没有尊位的圣人....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什么!”

太渊听得答案,心中第一反应就是荒谬无稽,但之前那浩荡的光影却并不是幻象,他猛地看向天罡童子,喝道:“你怎么能杀死人道的圣人?”

“不可能,壁画不过是些载体罢了,真正的封圣之语已经立下,存在于天地乾坤之内,只要云原不灭,他们就是万古长存,只不过受困于大帝皇陵中不得出来而已,你怎么可能.....他们是人道的圣人啊!”

天罡童子开口:“因为我就是人道本身。”

“人.....”

太渊听见这个回答,身子猛地一震,下一刻双眸中升起难以置信的神情。

“人道本身.......你和陛下一样........不对,不可能.......”

“李辟尘的诸尘之身也是人道之体的一种,但是诸尘之身还达不到陛下的层次,聚散流沙无形,难以汇成坚固的山海,你到底......”

太渊仔细观察着天罡童子,感受他的道与法,感受他的炁与血,感受他的精与神。

然而在沉寂了不久之后,太渊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之前那胜券在握的感觉全部都被打碎了,就如冰块遇到烈火一般。

“你....不对,你这些不是气血....你也不是活人!”

“你已经死了!”

太渊看着天罡童子,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长啸起来:“你不是天罡老祖,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

“那已经不是祖师了?”

李辟尘坐天外云巅疗伤,看着远方的光雨落尽,而任天舒皱着眉头,二人看向茅沧海,后者立身在此不动,只是笑道:“太渊赢不了的。”

“那确实已经不是老祖了,如果是老祖,太渊早就已经死了。”

茅沧海叹息:“你们还记得在九玄论道最后一阵中遇到那尊石人吗?”

“自然记得,是三界的天道尊圣。”

任天舒回答,而茅沧海则是呵呵一笑:“并不是三界的天道尊圣,你们以为它是法天吗?并不是....那位石人,就是云原的天道!”

云原的天道!

李辟尘与任天舒俱都是一震,茅沧海道:“曾经,祖师与天道有过一个赌约,至于赌了什么,我不告诉你们,只是最后,总而言之,是祖师赢了。”

“因为祖师赢了,所以天道遵守约定,在九玄论道之中,化身为最后一阵的那位石人,为后来者大开天人修行之门,为后来者,凡能达到第九阵之后辈,皆可得到点化。”

“此事,已经延续了两万六千年。”

茅沧海的语气有些感慨:“岁月无情,老祖自然不可能还活在世上,天罡老祖终究是仙人,既然是仙人,那只能长生而不能永生,自然会坐化老死,只要还在人间,就逃不脱这个定律。”

“或许太真山的三位地祖能找到新的长生法门,延续地仙的寿元,但这是后话,我只说老祖.......辟尘,当初在铸东皇钟前,李元心来报我,告知我这件事情原委,于是我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太华峰后山有一处禁地,当中通向一个世界,那是老祖坐化之地,当中同样有一位石人。”

石人?

石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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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三我为铸炼道身,石人有秘看微尘

李辟尘敏锐察觉到了关键词,同时心中微微一惊,因为石人这个东西,在自己的内心中同样存在。

任何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石人,那是本我,坐在镜湖之畔,眉心中映照着本身的名字。

当进行心灵修行的时候,石人就会归作本我,而真我道我会一并出现。

石人反映的是自身的道,亦是人心中最真实的自己。

茅沧海提到了石人,这是关键点。

李辟尘把自己的想法说出,茅沧海笑着颔首:“你想到不错,关键之物正是石人。”

“人心中各有石人,天道亦化作石人,而太华后山世界中的那位石人,正是天罡老祖。”

“老祖羽化,徒留一柄神兵在此,这神兵名为‘人定胜天’,是老祖耗费了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而铸造出来的。”

茅沧海的眼中神情变化,变得有些概叹与敬佩。

“当世不存在之物,有意而无形态,不可用双手来铸。”

“那是燃真我为火,以本我为炉,用道我为金,用三我铸出的一柄神兵,亦是当世不可存在之物!”

“人定胜天,这是老祖留下的名字,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代代的掌教在传承的时候都知道,老祖铸出来的.....是......”

“道!”

茅沧海的话落下,李辟尘与任天舒陡然瞪大了眸子!

“把自己铸成大道,致三我不存,以道为神兵!试问天地乾坤,天上天下,凡不至大圣之辈,谁又能把自己化作‘道’?再把‘道’炼成神兵?”

“无形之物以有形之态显化于人间,这是一柄震动千古的神兵,它就是道,道亦是它!”

“三我为铸,此乃人之道!人道极致,外道皆伏,哪怕天道也要退让三步!”

.........

“我什么东西?”

天罡童子看着太渊,神情没有半点波澜。

“我已经说了,我就是人道本身,你以人道击人道,谬矣,你以天道击人道,大谬矣!”

“你说你不死,谬矣!你说你不败,大谬矣!”

声音清脆而空灵,但听在太渊脑海当中,却如洪钟大吕般可怕,他顿时后退数步,上下观摩,眼中升起奇异与震撼。

“你.....是兵器?”

太渊把话说了出来,而后似乎打通了什么关窍一样,顿时道:“好大的手笔,天罡老祖把自己炼成了神兵吗!”

“疯子!”

他猛地抬手,大神通施展,归墟原点再度显化,阴阳二炁化作一副巨大的太极图,此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轰——!

出乎意料,这一次的大神通却不是对着天罡童子打出的,而是在原地缓缓的旋转,此时太渊看着天罡童子,神情渐冷,言道:

“我抛弃了人之身躯,化作阴阳之体,是为了留下火种;你抛弃了人之身躯,化作兵器金圣,亦是为了人之道?”

“回答我,天罡童子!”

他的称呼不断变化,有时候言老祖,有时候称童子,虽然两种称呼都可以,但时而时而的变化,却未免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天罡童子看着太渊:“人之道,道道玄妙,我一张嘴巴,怎么说尽天下的道理?”

“你说黎民百姓没有道吗?你说王侯公贵没有道吗?你说天下苍生没有道吗?”

“无物不在人道内,你走人道一路,天下人道便都与你同道而走吗?不入尔道,便为外道?”

天罡童子开口:“这天下本就没有什么外道啊,既然是道,又怎么能加上一个外字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渊不再与天罡童子多语,大神通中呼唤声音,突然天外两道光芒落下!

无尽杀气轮转,丧仙人踏天而来,黑衣华发的仙人亦是突然降下!

太上杀者!

本该兵戎相见的太上化身与太上杀者此时出现在同一个阵营内,天罡童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想要说,而那两位太上杀者来此,看见太渊,顿时点头致意。

“大葬,苍唐,你二人各自起法,与我合力,一并把这位祖师擒下!”

太渊手中的阴阳之门打开,上方天池再度转动,那些四方大雨落下,而下一瞬间,忽然化作漫天大雪。

阴阳合一,太上杀者为阴,太上化身为阳,太渊手中的太极图突然变作一副光芒之图卷,当中阴鱼消失,整个阴阳图都化作了一副太阳卷!

阴阳之中轮转不休,太渊的法本就是玄奥难知,天池的水能斩灭道与法,手中的阴阳之图可以千变万化,而一切归于最后,便是彻彻底底的虚无与寂灭。

这是对于太上的法理解不同而导致的神异,譬如李辟尘同样持着八卦,有八柄神兵,但是却无法像龙伯一样化出息壤之土,更没有那种“施卦为界”的滔天伟力。

“这一位有些厉害了,合我二人之力,怕也难以撼他半分啊。”

“罢了,尽力而为吧!”

二位杀者对视一眼,俱都颔首,于是丧仙人把天下的暴雨化作大雪飘落,那一场大雪葬下千古岁月,无尽的山海都化作白骨,而黑衣华发的仙人挥手,那死相苍龙自身中腾起,发出震撼天地的龙吟。

万物初始,皆为死相,那头死灭苍龙卷起大雪,丧仙人有意试探,此时大雪深邃之处,那无尽黑暗之中化出两只滔天的苍白手掌,如九幽恶鬼的指,向着天罡童子便捉拿而去。

然而,那两只苍白的手掌还不曾触碰到天罡童子,瞬间就寸寸崩溃凋零,丧仙人轻叹一声,与苍唐合力打出阴之炁,而太渊打出阳之炁,阴阳二炁轮转,太上化身与太上杀者合力,造化出一副当世不当存在的太极图来。

阳中无阴,阴中无阳,阴阳似融而非融!

天罡童子看着前面,步伐没有动过一点。

只是,他突然伸出手来,对着前方就这么轻轻一划。

没有半点的多余动作,更没有什么滔天的神异出现。

仅仅是这么一划罢了。

那太极图陡然被分开。

随后化作漫世的光雨散尽!

太渊的瞳孔猛地一缩,而两位太上杀者更是瞪起眸子,但看此时,天罡童子开口,声音漠然而清脆。

“阴阳不调,如何能称为道?”

他两手一擒,忽然就这么一晃,那下个刹那,整片世界都被翻转过来,当中无炁无光,无云无雨,那天池不见,大雪也无,三位盖世强者还不曾反应过来,下个瞬间已被天罡童子纳入手掌当中!

一界翻转,不过手掌中一粒微尘!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大风起兮天地定,当世不存九山惊

天罡童子施展出绝世的力量,之前与太渊比斗,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直至此时,太渊才明白,自己三人与对方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

那比李辟尘二圣与自己的差距还要庞大的多!

说是天堑已经不足以为称,那是天渊!

这是属于天罡童子的世界,亦是他坐化的世界,太渊忽然明白了什么,在最后被收去的一瞬间,开口出声,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力量,你之前说你是人道本身,果然无错!”

“天罡老祖把自己炼成了兵器,其实不然,他是把自己炼成了道!旁人都是炼道为我,唯天罡老祖是炼我为道!”

“太上化身与太上杀者,先天的神圣与后天的赝品,虽然我们的法一样无上,但我们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位活着的道呢!”

“你不是地仙,你是天仙!!!人间之中不存在能收你的兵匣,所以不能以寻常的天仙境界来衡量你!”

太渊的声音隆隆,天罡童子没有回应,而下一刻,太渊的身躯变得无比虚幻,他转过身去,阴阳二炁打出,刹那将大葬与苍唐杀死。

二位圣人陨落,但被太渊所杀而不是被天罡童子所斩,故此圣魂归去皇陵重塑圣位,而太渊自身的躯体开始变得虚幻,一如当初在皇陵中的那样。

“你要逃了吗?”

天罡童子看着太渊,而太渊则是面色冰冷:“我今天在这吃了大亏,不过也算是有所收获,当年的太华山以人道转仙道,果然啊,不论是万载前的祖师还是万载后的弟子,始终都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这很好,虽然与陛下的道不相符合......”

太渊如此说着,而后突然神情一震,那四面八方的世界画面如光影般褪去,此时天罡童子立身在云原的高天上,再度出现在李辟尘三人的眼前。

太渊的身影彻底消散,天罡童子把五指握住,当中一团云烟缓缓散去。

他抬起头来,忽然身子一动,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如踏过时光长河,虽然用这种词汇来描述一位人间的仙人显得有些夸大,但事实上却就是如此这般!

因为他太过强大了!

已经出世的大帝皇陵中有些奇异的动静,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天罡童子出现在皇陵之前,双足踏在黄沙之中!

一人站定,只是刹那,皇陵中的诡异动静瞬间消散了。

大风起兮,天地定兮。

皇陵中没了声音,也没有了任何的气机,天罡童子一步来到天寒,跨越万水千山,就这平凡的一步,已经胜过缩地成寸、五鬼般山等大神通不知多少。

“茅沧海心中所感受到的后手吗?”

天罡童子站在皇陵前,那目光中平静无比。

“让人皇出来见我。”

没有什么波动的一句话,但却如在大海中打起惊雷一般让人胆颤。

皇陵寂静,许久之后,当中才有声音传出,只不过并非是太渊。

“陛下已逝,天罡前辈请归山去吧。”

这不是灯灵,不是太渊,不是神巫。

更不是任何一位列圣。

皇陵之中还有强者不曾出来!

但即使再厉害,面对一位“人道本身”,他还是心有余悸,不敢轻易露面。

天罡童子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离开,事实上他正如太渊以及茅沧海所说,包括他现在的自己所说,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天罡老祖了。

天罡老祖已经羽化,早已不存在于世上,逝去者不可能归来,除非逆乱岁月长河。

“人皇不肯见我吗?”

“是不肯还是不敢呢?”

天罡童子开口说着,对着那皇陵的宫阙而语,当中的莫名强者沉默许久,随后幽幽道:“陛下早已经逝去了,前辈莫要在执着了。”

“若是警告我们,之前一招收去太渊至尊,镇下大葬苍唐二位真圣,已经足够让我皇陵领教到您的力量了。”

“地仙开战,必然是惊天灭世,前辈为人道本身,难道还要在天寒州大打出手不成?以前辈之力,必然要造成生灵涂炭,想来,此事皇陵不愿见到,前辈更不愿意见到。”

天罡童子开口:“我本来想看看你们的后手,然而至如今,却都不愿意路面吗?你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天罡老祖早已经死去了,如今的我,只是人道本身而已。”

“可你对太华山意图发难,刚刚那种动静,是想要强行出手,把我山门弟子摄来?看起来你皇陵当中,似乎还是有着不可估量的神兵利器。”

“你是太上化身,还是太上杀者?”

天罡童子抛出了一个重磅的问题,而那个声音回应:“我并非太上化身,亦不是太上杀者,我仅仅是一个苟延残喘至如今的修行人罢了。”

“太渊是至尊,二位杀者则是真圣,我的道行德行,还不足以得到皇者认可。”

“陛下真的逝去了,前辈不用再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天罡童子叹气,随后不发一言,就在皇陵前坐了下来。

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颤,天罡童子的身上升起一股莫名的气势,而皇陵当中的某位强者显然有些无言,至此时,整个苍茫都没有了声音。

.........

冥冥有感,这副画面出现在各个山门的掌教眼中,那种浩荡气势的碰撞,凡是地仙都心有所感,当那道光芒出现时,不止一位地仙惊呼,而这些人,多是很老的仙人了。

“那是谁.....”

“盘坐皇陵前,这是要与人皇对垒吗!”

“不曾见过!”

“这种气势....太强大了!”

许多地仙呼喊起来,而有老地仙神情闪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我看到了什么.....”

“一个不可能还活着的人!”

“天罡老祖!我幼年时见过他的画卷!”

而那些列圣当中,有的是被天罡刀斩灭了壁画,此时已经消弭,而有些还不曾灭去,只不过在对战诸地仙时,明显处于下风。

此时看到皇陵前的那位仙人,当中有古老的圣人身躯轻震,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过去。

“天罡童子.....”

语气莫名且复杂,一如两万六千年前一样。

第七百六十四章 天罡背坐众生前,皇陵之中剑吟铿

原本该出现的后手没有显化出来,天罡童子重新出现在世间,这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变故。

九玄没有想到,灯灵同样没有想到。

看着那三十六幅壁画,上面所镌刻的圣人已经没了踪影,灯灵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同时带着千古以来的第二道叹语。

第一声叹语说那人皇。

第二声叹语说这天罡。

叹语非叹息,灯灵开口,缓缓言道:

“千古之前说千古,天罡之下看天罡。”

“三十六柄天罡刀杀了三十六位圣人,你已成道,但却是剑走偏锋,这人世间,看天上天下,谁会把自己炼成道?”

“哪怕是大圣也不会这么作,失去了自己,那么成道还有什么意义?把自己的道果拱手送给一个本该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人,这....不就相当于把化身化作真体,把真体为化身奉献么。”

“你也不是太上,为何又要这么做呢?”

太上化身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虽然都说是化身,但事实上并没有主体,因为八十一法本就是无名之君所传下的东西,他早已经逝去,即使归来,也不会再收回这些法。

既然传下诸世,便已成诸世之物。

而各位太上唯一,虽然名为化身,但却是不当如此说的,这个化身,不过是敬称而已。

有人推测,无名之君或许本就不存在,八十一法,传下的仅仅只有法而没有道,是寓意着后来者需要借法来成道。

谁都有可能是无名之君,因为他本就是无名,不晓得名讳。

这是曾经有仙人推断出来的答案,并且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这种说法,只是对于那位无名之君的一种猜测罢了,而过去的云原中同样出现过数位太上,当然,他们之中有的飞升而去,有的最终陨落,这些陨落者不曾留下传承,于是导致太上的法再度归入云原当中,另寻后辈。

从何处来,自然归何处去,太上之法没有道蕴含其中,而是随着太上化身的修行而衍化出不同的大道,与寻常之法的相悖之处就在于,寻常之法皆是“由道而得法”,而太上之法则是“由法而得道”。

这是玄奥与区别之处,更是上乘之处,就好似那句话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得鱼只能守一尾,而得渔则能得万尾。

灯灵也不是太上,但他如今正执掌着一门千古前遗留的无上之法。

太上列圣真法。

李辟尘所说的不错,人皇正是太上列圣真法的某代传人,而如今知晓的,列圣之法只有两个传承者,赤骨之神已死多年,只晓得是在人皇之前,但具体有多遥远,谁也难以晓得,况且既然逝去,都已经立下坟冢,自然不好再继续探究。

而人皇,则是古往今来,或许是云原诸太上中,最强大的一位了。

堪比天仙的果位,这个所谓的天仙,究竟是那一重呢?

道虚?至阳?观世?道圣?真君?

无人晓得,无人明白,无人可以猜测。

灯灵看着那被消灭的三十六位圣人,不由得摇摇头。

如今皇陵外天罡老祖驾临,盘坐此地,背对众生,以绝世从不曾有过的气势镇压此地,致使皇陵中所有后手皆不得出。

但可以理解,毕竟此时在外面的,是一位活着的“道”。

天罡老祖炼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虽然自己没有成道,但是他却把自己的肉身和真灵化作了道,这是一个新的人,他虽然也是天罡老祖,但却已经不是两万六千年前的那一位了。

“天,地,人,天为一,地为二,人为三,人之道则得皇道,此为皇化。”

“乾坤之内,凡有德者,任何人皆可坐人皇之位,然陛下之功,盖压千古,如今列圣出世,若要选择继承者,必然也要选择德行相当的人,可惜太渊出面,把事情弄得一团乱糟。”

不知道何处传来了声音,这个声音又不一样,如果让外界的人知晓,必然是头皮发麻,同时心中震骇难语。

皇陵中究竟有多少高手还活着?

但其实仔细一想,这当中有人皆是用列圣之道而存活,这样一看,倒是也不必心惊太多,毕竟列圣出世,此时天下已经有数十位,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列圣多了,那对于天地五道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九玄仙山有列圣前去,六大魔土自然也有列圣前往,而无垠之变,倒是让龙华免于与列圣交手,否则以现在龙庭的实力,还不如云原上的诸多妖尊,只有一位苍岩龙王,虽然立身在天桥之境,但面对数位天桥列圣,也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列圣们为人道圣人,前去龙华,自然不可能是去请人的,那么就只有一点,即是清算因果。

龙皇曾经拜访过人皇,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但让太渊他们明白的只有一点,即后来不久,约莫千年之后,人皇便抗天而死。

帝陵中的盖世高手们不知道龙皇本就是死人,故此如果无垠不关,龙华之境他们是必然要去一趟的。

“太渊有太渊的作法,他是陛下最初的追随之人,是至尊,我们自然要尊令行事。”

灯灵开口,声音平淡漠然:

“天罡老祖镇压这方,我们的诸多后手全部都被封下了,既然这样,就劳烦你去走一趟吧,既然你不认为太渊能够胜任此事,那你出面,应当可以?”

“哼——!”

那方声音震动:“我守陵于此,与你一样,太渊弄出的事情,与我何干?不过在一点上我倒是和他持相同意见,与你也是一样,那便是陛下功盖千古,无人能及。”

“他当初说的两条路,第一条居然是屠杀人杰,我虽然不喜继承之人,但亦不会作这种恶劣之事,太渊太过执着,已有化道之危险。”

灯灵不答话,只是幽幽的看着前方的黑暗,那火苗忽燃忽灭,直至许久之后,那黑暗之中,一直开口的声音终于发出了叹息。

“罢了,我去走一遭吧!不再提继承大统之言,只说人皇赠与后世余香,若是有缘则得大统之位,若是无缘我等也不再强求!”

“若不如此说,怕是天罡老祖便会打杀进来了,皇陵清静之地,如何容得仙人放肆,让我等无颜。”

话语铿锵,落下的瞬间,同时还带着一声悠悠的剑吟。

第七百六十五章 剑中天子人中圣,劫难之说何人扛

一柄长剑于黑暗中缓缓浮现,模样古朴,但是同时却有一种无上的威严散发出来!

灯灵看着它,缓缓开口:“你终于愿意离开这里了,天子剑。”

“若不离开,若是发生大事,你怕是又要来逼我。”

这长剑发出声音:“我去见见外面的那位,同时里面的那位,你也好好看着。”

“太渊已身受重伤,天罡老祖那一握差点让他身死当场,人道执着之辈,如何能与人道本身相抗?太渊尊于人道,故此不得人定胜天,更不知我身为道的道理。”

灯灵叹气:“他太过执拗了。”

“有时候,懂的变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声音落下,而天子剑没有答话,早已经化作一道光芒离去。

“天子剑啊,这一世,其实你也按耐不住了吧。”

灯灵看着前方的黑暗,天子剑已经离去,自然听不到他的话语。此时的灯灵缓缓笑了起来:“谁能落子,谁才是执掌你的人呢?其实陛下逝去,你对于陛下的忠诚并不牢固,你与白羽伏龙一样,都是人道之剑,但同时也与太渊的那两柄剑一样,一个是仁,一个是霸。”

“你是剑中天子,自然希冀离去之时,但更希冀出现能够持起你的人,只要他为人皇,那么不论是陛下还是过去、亦或是未来的皇者,那都不重要。”

“天子剑啊,你其实早就想要自己择主了。”

灯灵的目光悠远而长。

“不过我是陛下所铸,那是一盏千古长明的灯火,若是我熄了,则这里再没有能给陛下照亮前路的人了,所以我不能出去,我的宿命就是在此,直至我流尽最后一滴法力。”

“即使一世孤独,即使一世寂寞,我也甘愿如此,因为若是皇陵黑了,那陛下得多寂寞啊。”

灯灵如此说着,而后露出了一个带着缅怀的笑,只是那声音中却带上了一股苦涩。

“天子剑啊,你心有不平,既然如此,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其实我们都知道,陛下已经回不来了,只是列圣的法还在,所有人的心里面,还留存着一丝希冀。”

“那么强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人道的天下,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不甘心啊,然而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灯灵忽然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于是那火苗升腾,映照他的脸颊,虽然浑身被光与烈焰所包围,但依旧可以朦胧的看出容貌。

“太渊太过执拗,神巫本就不忠,大葬追随陛下千年,苍唐心中早冷。”

“而我,没有其他念想,只是想要坐在这里,为陛下照亮灯火,至于外界的人杰,是来是去,其实若不是太渊有令,我也懒得去言。”

“但事情已经做了,半途收手,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诸位圣人,还请你们继续走一遭吧。”

四面八方的石壁中,亦有不曾亮起的,此时俱都染上一抹火苗,当中有光影明灭不定。

“列圣在天,护佑我皇。”

..........

皇陵之前,天罡童子抬头,之前一直在开口的那声音忽然发出一声轻咦,而后就看见宫阙门户大开,当中飞出一道剑来。

神剑立天,垂尖在地,散发出浩荡的气息。

“天子剑,见过天罡老祖!”

...........

云霄之上,金门之前,大战渐渐停息,天罡老祖的出现让诸列圣心震,而此时来至太华山的诸多列圣已经去了一半,当时三十六天罡刀斩杀的圣人,光是在太华山的天桥九步就陨落了十位之多。

天桥八步的列圣不足为惧,包括其余仙山魔土也是一样,所要担心的只有九步的天桥高手。

如今九步去了一半,且诸多列圣同样遭受大战,气息衰弱,而太华诸多地仙虽然一样气息大降,但如今对手瞬间去了一半,这压力陡然就小了许多。

不然再打下去,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最后,怕还是太华山大阵将要落败。

二十位九步天桥,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一股力量了,太华山虽然有气数与大阵的双重加持,让六步天桥面对九步也有一战之力,但长时间耗下去,在金门前,太华大阵之中还是有很多六神与元神的地仙,他们的实力难以与天桥媲美。

“退,太渊他们都被灭去了,需要重塑,这一次我们算是无功而返。”

“没有办法,谁也不曾想到,居然有一位不当存在的人出现了。”

“那可是天罡老祖啊,当初我还是年少,刚踏修行,便已经知道此人传说....”

“可惜两万载春秋过去,天下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位盖世强者了。”

诸多列圣自语,而后缓缓离退,有人转眼间化作云烟散尽,从金门外消失。

洞天前的战斗终止,那高大的金门盖压天地,然即使是如此激烈的拼杀,也不曾对这扇古老的门户造成任何伤害。

.......

在金门之后,洗象池前,白猿摸着脑袋,而那位老人则是目睹了下界发生的全部事情。

他沉默了许久,而后目光之中有着慨叹。

“一万八千年吗.......对于我来说,也是十分漫长的岁月啊。”

“当年那惊艳的人又出现了吗,人皇啊......”

道圣抚摸着胡须,久久无言,不知道那位震彻人间的皇者,在这位天上的道圣心中,究竟又是个怎么样的角色?

.......

峨眉山巅,李辟尘与任天舒被茅沧海带着归来,而一回到山头,李辟尘便见到站在之前自己消失地方的九儿。

“嗯,她醒来了?”

茅沧海看见苏九儿,后者见到茅沧海,顿时微惊,而后躬身行礼。

一百二十年过去,九儿见到茅沧海却有些拘谨起来。

茅沧海笑了笑,而九儿同样露出一个笑容,再之后,便走到李辟尘身边,伸出手,用力的抓了抓他的胳膊。

那就好像是要看看李辟尘还存不存在一样。

当触摸到实感的时候,九儿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不曾哭泣,更不曾发出任何担心的声音,只是这么用力的握了握,在知道李辟尘确实归来之后,便露出了她那心中最真挚的笑。

茅沧海的目光动了动,若有所思,而任天舒则是眯了眯眸子。

“神魃起世,八千里灵山彼岸,千古行,路漫漫......第二难情动,你还没有全部度过......”

“总要面对的......”

任天舒在低声言语,而茅沧海忽然笑了一声。

“他没有渡过去,你呢?”

掌教真人的声音让任天舒陡然一惊,在恍然之后,任天舒轻笑一声。

“心向大道,叩于道前,没有至亲何来难?没有莫逆何来劫?没有挚爱何来苦?没有故人何来悲?没有姻缘何来缠?与道同来何来乱情?心如铁石不动何来悲怆?”

茅沧海听完,缓缓道:“你还漏了一个。”

“第二难最后一劫,孤寞,依照你之言,不得前七劫,但这最后一劫,你必然是要入了的。”

任天舒对茅沧海打个稽首:“即使入了,那也是我命数已定,怪不得旁人,所得厄难,皆由我自己来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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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天子伏龙,天罡应语

........

黄沙漫天,天子剑显化于人间之内,天罡童子抬起头来,看着这柄堪称传奇的人道之剑,发出意义不明的询问声,空灵而又清脆。

“你来见我做什么,难道是想要斩了我吗?”

天罡童子发问,天子剑听得此言,顿时轻震:“不敢,剑躯虽利,但如何去斩一道?天罡老祖功参造化,天子剑不敢无礼,只是若老祖如果强闯皇陵,那天子剑也不得不与老祖兵戎相见。”

“此番若是老祖无意再动,还请听天子剑一言。”

声音不卑不亢,天子剑有它自己的气度,礼数作足,并且摆出姿态,如果天罡童子要踏入皇陵,则它便挥剑向人道,这算是先礼后兵。

“老祖坐在此地,镇守皇陵,天子剑在此妄自猜测老祖寿元....老祖或许已达到‘与天不老’、‘与地同寿’的境界?”

天子剑开口,剑躯轻震。

所谓与天不老,乃是地仙毕生追求的目标,即不受寿元限制,不必飞升成为天仙,在人间达到长生之望。

这是谓之与天不老,与地同寿。

天罡童子活到如今,是把自己炼成了道,从真灵到魂魄包括肉身都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等若是带着原本天罡童子的部分记忆与过往重生,正如太渊驳斥的那样,本尊为化身铺路,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哪怕是大圣都不会这么做。

这算是一种旁门的长生法?可这长生法即使长生了,又有什么用呢?

天罡童子还是死了,如今的这位天罡童子并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这和把自己变成石头,永不归来是同样的道理,既化身天地一砂石,自然与天不老。

天子剑不得不向着这些方面去思考,然而也仅仅是询问一下罢了。

“此番皇陵之中请列圣出,直入九玄仙山,七大魔土,当中原因,也早已不必细说,想必老祖已经知晓的清楚明白了。”

“我皇陵退一步,也请老祖退一步。”

天子剑与天罡童子交涉,而天罡童子看它:“如何退一步?”

天子剑轻震:“其一,皇陵强者不再踏入人间,只是清算之事仍要进行,但看在老祖面子上,我皇陵强者只行小惩不施大戒。”

“其二,我皇陵不再强请诸多天骄入内,更不会强行让谁去继承大统,陛下逝去,只当赠与后世人杰手中余香,但还请老祖通融,那各山只出一人,来入我皇陵中,以全我等心意。”

天罡童子言:“你继续讲,讲明白,讲清楚,讲讲这是个怎么样的心意。”

天子剑叹,忽然沉默,过了半响,道:“老祖......即使无人来继承陛下,但那些法总要留下来,这注定是要走过一场的。”

“前人的法,后人来继承,

天罡童子开口:“那么,你拿什么来保证进入皇陵者的性命?”

“拿我自己。”

高亢的剑吟声震动云霄。

天子剑道:“就凭我乃天子剑!”

“若入皇陵者有人身死,我天子剑愿自折于皇陵之外,灵归幽冥!”

这语言震动天地,冥冥高天中有雷霆忽然响起,这是天子一言,金雷鸣唱,等于天地都极其重视,天子剑身为人皇佩剑,更号称剑中天子,自然有这种威能与信誉。

如果违背的话,不需要天子剑自折,天上自有劫难降下。

声音传遍九天十地,而在太华山上,一柄神剑震荡,当中发出惊诧与愤怒。

“啊,是天子剑!”

白羽伏龙剑发出声音,直窜入高天而去,在那乾坤之上化作一头白羽赤鳞的应龙,那双眸子当中闪烁着辉煌的光,同时传出震荡天地的龙啸。

天子剑同样看见了隐在云霄上的白羽伏龙,这神剑在刹那飞过万水千山,那化出龙躯,此时无比强大,然而却有一种莫名的虚幻感。

“你耗费自己的真元,强行提升至曾经的模样,这对于你的剑躯有损,归去吧,你早已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了,如今再度回来,难道是找我叙旧的吗?”

天子剑的声音很平静,而那头隐在云端的应龙则是发出龙吟,同时开口:“谁会寻你叙旧呢,天子剑,你自命不凡,只是如今你要走到剑灵之生的尽头,我来见一见你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然终究曾也是故人,不来送送你总归是不好。”

白羽伏龙发出声音,而天子剑呵了一声:“你之意,觉得我或许会死在此地?还是觉得我护不住那些进入皇陵者的性命?”

它话说完,不再理会白羽伏龙,而是转向天罡童子,又言:

“大誓已立,天子剑便是拼死也会完成,只是前面的条件不能更改,还望老祖通融,若是不成,那便不成!”

两个不成,意思却大不一样。

前一个不成,是说天罡童子不允许此事,后一个不成,则是再说皇陵中人会再入人间。

“还请老祖退一步!只是一步便好!”

天子剑话语铿锵,态度坚决,天罡童子看着它,忽然沉默下来,那双眸子中升起古老的光,这一刹那,就好像要把天子剑看一个通透似的。

“是么,那最后的人,你要九个?”

“九为数之极,自然要九个!”

天子剑开口,然话还没有说完,天罡老祖忽然开口。

“好,你要九个人,我就给你九个人,只不过这不是你来挑选,而是我来挑!”

话语落下,容不得天子剑再作任何反驳之语,天子剑猛地一震,刚是要说些什么,就看三十六天罡刀飞出,那瞬间把天子剑围住,摩弄三圈之后,三十六柄天罡刀内各有九柄飞天而出。

“还有一件事。”

天罡童子罢语,看向天子剑。

“你必须让一个人出来,坐在我的面前,否则这后退一步,便没有话可谈了。”

天子剑轻震,沉吟半响,道:“可以,老祖要让谁出来?”

“太渊。”

不出天子剑所料,天罡童子要的人果然就是太渊。

“我可以让他出来.......”

天子剑心中叹息,太渊如今身受重伤,被天罡老祖一掌握成云烟散尽,那伤到了他的阴阳本源,这伤势对于天地之炁的化身来说是不可想象之重。

话已经说出口了,那么自己这里,又要如何把太渊弄出来呢?

天子剑是这么想着的,然而下一瞬间,皇陵中传出一道声音。

“老祖要拿我做人质,太渊自然奉陪到底!”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太渊愿囚苍茫内,九圣归一立白龙

宏伟的宫阙入口处,一个步履蹒跚的人走了出来,他的身上有着阴阳之炁在逃逸,身躯极为虚幻黯淡,眉心中有三团精血在萦绕,当中酝酿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太渊?”

天子剑没有料到太渊居然出现了,同时心中恍然,原来这家伙一直都在自己身后,那既如此说,在当初太渊回归皇陵的刹那,自己和灯灵的话就已经被对方知道了。

天子与神巫不忠,太渊早已经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对这两人做出什么事情,因为那毕竟是曾经的故友,而天子剑更是陛下的佩剑,太渊自认为不能与人皇比肩,那自然不敢对天子剑有所放肆,来去皆由得天子剑自己之意,他不敢干涉半点。

这是忠诚的心在束缚着他。

如今天罡老祖要人,开口便是他太渊,而之前天子剑与天罡老祖的谈话都被他听得清楚,当听见天罡老祖答应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心中涌起的则是无边的欣喜。

之前的不快皆烟消云散,对于太渊来说,天罡老祖答应把人送入皇陵,哪怕天子剑说了不会让进入者失去性命,哪怕天子剑已经立下誓言。

“太渊在此。”

他走到皇陵之外,面对之前那只是一招就差点把自己杀死的天罡老祖,太渊面色平静,这一次没了半点恐惧。

“嗯?”

天罡童子感觉到太渊的气质在这一刹那产生了变化,那种无畏的精神宛如滔滔的江水般蔓延出来,天罡童子只是稍稍一察,顿时便明白了数分,道:“原来如此,对于人皇的忠诚盖过了你本身的恐惧,即使面对我,也认为死得其所吗?”

“能让那个人归来就这么让你高兴?乃至于被我杀死也愿意?”

太渊听着天罡童子的询问,坚定的点了点头。

“若我死能换陛下归来,那我自然愿意,如今苟延残喘至今,抛弃血肉之体化阴阳之躯,也正是为了这一目标,若是老祖能有办法,我太渊愿意在此自绝,以赎攻伐太华之罪。”

声音铿锵,天罡童子点头:“有志气,有魄力,然而感动不了我,所以这种屁话就不用......再说了。”

他的话语说了一半,忽然眉头皱了一下,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至三个呼吸之后,他才恢复之前的漠然感情。

“嗯........还保留着一些过去的情感吗?”

天罡童子忽然说出了一句莫名话,刚刚那一瞬间,仿佛有第二个人格苏醒一般,但极其短暂,很快就消失不见,而天罡童子明白,这是过去的本尊所遗留的情感,炼自身为道,虽然成功了,但是仍旧有一些东西遗留了下来。

就好像在炉中打铁,百日煅烧,淬火转钢,那剑躯虽成,但上面仍旧留着许多的黑色残渣。

铸炼自身也是一样的道理啊。

他很快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而太渊看着天罡老祖,等待着他的下文。

“老祖如果请人,要以我为人质,那还请云原上的各位太上来此,不必从九玄仙山亦或六大魔土之中挑选人物,既然只有九人,那只需要太上来此就好!”

太渊如此说着:“云原之中,太上本该是有九人,对应先天化生,云原本就是数极之地,九人入皇陵,除我之外,再加上神巫列圣,正是八人之数。”

“而神巫列圣皆为我皇陵中人,故此不必多言,自有人前去!”

天罡童子看向太渊:“所以是八人,还差了一人,最后一人拿谁来补?”

“白羽伏龙剑之主!”

太渊开口,斩钉截铁,盯着天罡老祖:“就请那位持有白羽伏龙剑的人来此,我说的不是东皇,而是曾经被白羽伏龙剑穿身的那个女仙!”

他的话落下,而这里没有旁人,如果被天寒州的宗门知道,必然又是一番震惊,因为当年倚帝山之事,皇陵居然也一清二楚!

不过初闻之下感到不可思议,但细细一理,便会恍然,毕竟皇陵本就在天寒州,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这些藏匿于陵墓中的盖世强者来说,自然是清清楚楚。

他们既没有沉睡也没有死去,他们总有人清醒着,譬如那位灯灵,他的火焰永远照耀着高台,在陵墓之中燃烧,千古不灭。

皇陵中的高手太多了,即使除去那些列圣,剩下还真正有寄托之物所存在的强者,也至少有五位之多!

太渊、天子剑、灯灵、之前与天罡老祖对话的不知名强者,还有之前皇陵中出现的诡异气息。

这些人俱都不是列圣,他们各自靠着自己的法门熬过了一万八千年的漫长岁月,而天子剑与灯灵不提,本就是器物活的长久当是应该,而剩余两位不知明的高手并不知道真身是什么,太渊则是抛弃了血肉之体,靠着对于太上之法衍化出的阴阳道来创造阴阳之躯。

天罡童子看着他,此时太渊的注意力没有移动,而是径直道:“混元,嫁梦,黄天,神巫,青羊,列圣,日月,玄都.....除去我之外,正好是八人,故此算上白羽伏龙剑主,凑齐九人,当可踏入皇陵中!”

“天子剑已立然誓言,既然如此,合了老祖心意,我太渊在此为老祖作质,八位太上加上伏龙剑主,也不需要其他的天骄人杰了!”

天罡童子盯着他:“你的提议不错,原来云原中有数位太上吗,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请他们来这里走一遭吧。”

“只是你的性命,如今就要落在我的手上了。”

太渊坦然:“愿以死明志。”

天罡童子漠然:“怕的不是你以死明志,怕的是你暗中算计。”

“你太过疯狂,相比之下,我还是相信天子剑来的更好一些。”

声音落下,然而下一瞬间,整个乾坤内外,如光阴突然坍缩而去,太渊眼前蓦然一晃,而后整个人眼中转入苍茫之界,天地辽远无尽,他看向四面八方,早已没了天子剑,更不见了天罡老祖与大帝皇陵。

这是囚笼的世界,太渊叹息,而后盘坐下来,不作任何反抗,只是口中轻轻念诵。

“列圣在天,护佑我皇。”

.........

天子剑看见太渊自原地消失,不免轻轻一震,它没有发觉太渊是如何消失的,这种变化让它有种无力感,再看向天罡老祖,言道:“老祖可还有其他条件?”

“有,还有一个。”

天罡童子的白发垂落,此时看向天子剑。

第七百六十八章 替天行道往古事,诸行有常自然生

“天子剑,我问你,人道是什么?”

“你为人道之剑,到底知不知道人道是什么东西?”

天罡童子问出了一个问题,而天子剑有些不明所以,言道:“老祖乃是人道本身,我不过一被人道圣者执掌的剑而已,说是人道之剑,但那人道圣者握住一剑,哪怕是废铜烂铁,它也是人道圣剑。”

“人之道,天之道,人道即天道,天道即人道,当顺不逆,当逆不顺,这天下众生所行之道,便是人之道,芸芸汇聚,便更是天之道。”

天子剑言:“我是如此理解天人,不知道老祖问我,又有什么意思?”

天罡童子摇摇头:“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看看曾经的人道第一剑,对于人之道有着什么样的理解,现在我了解了。”

“看的很远,想来也与那位皇者一脉相承吧,人道为天道,人道代天道,人道行天道。”

天罡老祖忽然叹出一口气来,悠悠而语。

“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个心思太大...也是有些太广了。”

天子剑言:“天罡老祖何意?”

天罡老祖言:“人道代天道,妄语。”

“诸行有常,人道就是人道,天道就是天道,这要‘替天行道’,这是人能做的事情吗?我化了人道本身,而你们那位皇者想的,居然是要化作天道....不,应该说是以人道代天道。”

“替天行道,还是大逆不道?”

天罡童子落语,然而当中却没有太多的愤怒或者情感,他本就是如此,既已成活着的道之本身,那情感什么的早已经消弭了。

事实上,天罡童子把自身炼成道,如果李辟尘能想的更远一点,会发现,这与至人无己四个字有极大的相符合之处。

自圣人化作了至人,天罡老祖如今的有缺状态正是与这一条路极其相似。

因为成道而无情,但却并非真无情,实乃是大忘,将天地类比人身。

天子剑身躯轻轻颤抖,忽然惊起一震雷霆。

它从没有想过,人皇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虽然人皇从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但是天罡老祖乃是人道本身,他从自己的道来推断出人皇的道,这虽然不可尽信,但亦不可不信!

天子剑觉得一股惊雷流过剑躯,人之道,天之道,天道即人道,人道即天道,众生所行之道乃人道,人道汇聚乃天道,然再进一步,确确实实就是——“替天行道”!

谁敢替天行道?!

这不是凡人口头上天天叫嚣的土话,说这个王朝不成,那个诸侯当死,于是揭竿而起,号曰替天行道,事实上,距离天道越近,越是明白这替天行道四个字不能胡乱来说,而人皇的心已经把苍天盖压,这件事情,或许即使云原天道不怒,上苍之外,洞天金门后,也会有某位“天”来出手。

大圣就是天,大圣就是天意,天外圣境就是大圣所开辟的净土,那是一片又一片高天,虽然不能与三十六处洞天媲美,但仍旧凌驾于红尘之上不可以道理计。

天子剑忽然不想再和天罡童子谈话了,有些东西点到即止就好,再多说下去,天子剑怀疑自己可能会出现二心,于是与天罡老祖做了最后的交涉,道:“老祖还请将最后的要求说出,天子剑必然承诺做到,其余诸事请不要再提!”

它语气变得冷漠,而天罡童子一样漠然,那扫了一眼皇陵,言道:“这最后一个条件,我叫那九个人来此处,当中列圣神巫皆由你皇陵挑选,陪你走上一遭,你自然要给一些好处,否则这种事情,是说不通的。”

“老祖何意?”

天子剑开口,直对天罡老祖出声:“此番试炼,若是能得人继承大统那自然最好,若是没有也不强求,这当中试炼自然会有神物择主.....”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之前太渊所说,要让太上的道来回应人皇,此事不得再提。”

天罡童子开口:“借助他人的道来让那位皇者归来,你或许会和我所说一样,不伤及他们性命,但或许有办法把他们的道给借去,毕竟你皇陵之中手段颇多,我也不得不提防一些。”

“老祖还是不相信我。”

天子剑略微斟酌,随后轻点剑尖:“但这也没有问题,我在此立下第二誓言,皇陵不会对那些太上的道做些什么,如此老祖可以放心了?”

天罡童子点头。

“那既然如此,便是最好,记得你的诺言,不得有列圣出世,不得有强者踏入人间,不得造成仙魔陨落,这天下仍旧是后来者的天下,不是逝去者的天下。”

“这人间是过去未来同在,不属于任何一片岁月,你们的辉煌已经过去,硬是要说起来,我也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天罡童子如此说着,而后,身边三十六柄天罡刀飞起,当中已有九柄离开不知去向,而剩余的天罡刀突然飞向皇陵,只是一个刹那,那些天罡刀尽数插入皇陵的门户上,散发出令人心神震骇的气息。

“这是警告。”

天罡童子如此言,而天子剑没有回应。

一道声音自这方大漠中传荡出去,直坠入极其遥远的群山中。

天子剑心有所感,言看九道紫气萦绕,它略微沉吟半响,随后直化一道剑光飞过天穹。

那是九柄天罡刀在指引,指引着那些人身处何方,而天子剑出,乃是追寻指引,亲自前去请那些人来此一趟。

不过说是请人,但事实上……

..........

峨眉山巅,李辟尘的心中响起了声音,眼中的天地开始变幻,只是刹那,忽然整个人自峨眉山巅消失,化在一处虚幻的天地之中。

苍茫的风与云在呼啸,自荒原上滚过,那烟尘与云霞匍匐在地,宛如龙蛇般交缠起舞。

李辟尘看向前方,云雾中一个人影出现,那是天罡老祖。

“祖师!”

李辟尘见他,顿时行大礼,而天罡老祖看向李辟尘,言道:

“皇陵中,天子剑醒,请九位太上齐聚皇陵之中,辟尘,你且去走一遭,领我天魁刀,了却这千古繁琐之事。”

“你们前去皇陵,应他之邀,正好去分了这皇陵的气数!”

天罡老祖叹言:“你与他的道相悖,你必然要去走一遭,辟尘,这是你的劫难,亦是你的造化。”

第七百六十九章 幻世秘语天荒里,大帝之骨葬人皇

自己与他的道相悖,这个他所指的是人皇吗?

李辟尘没有感到意外,对天罡老祖言:“祖师,皇陵的气数不就是人道的气数?若是分了人道之气数,那......”

“皇陵是皇陵,人道是人道,这两者并没有关系。”

天罡老祖开口,盘坐荒原中:“人皇已死,他皇陵之中仍有人在打着算盘,即使太渊自愿被我囚禁,即使天子剑亲自显化请我退后一步,但我知道,皇陵之中仍有人在起着别样心思。”

“他那里面,至如今,共有六人还活着。”

天罡老祖语出惊人,李辟尘顿时一震,道:“六人存世?”

“太上八十一化的太渊,千古不灭的长明灯火,威震乾坤的天子佩剑,呼风唤雨的古老圣师,睥睨乾坤的外道恶兽,还有存在与陵宫最深处的......帝骨。”

天罡老祖双手捏道印:“大帝皇陵,若是你们来听,只是会认为,人皇曾经被天地五道称呼为无上大帝,但是之中少有人明白,人皇曾经也截去过某个人的气数,那是亘古前的一副骸骨,盘坐天荒中,被少年人皇背出,那骸骨愿赠人皇半世气数,故此才有后来那惊艳的传奇。”

“天荒一直都是云原之上的玄妙之地,此州不与十五州相连,如今尔等所见天荒不过是亘古天荒的一部分,作为通向无何有之乡的入口,真正的天荒不为外人所寻,曾有天仙妄图一窥人间,但被金门所阻挡,然而他透露过来的部分法力也失去了踪迹,即使如此,也没有寻到天荒所在。”

“少年人皇,他曾经进入过无何有之乡,那副骸骨应当就是在岁月中陨落在无何有之乡中的人物,人皇曾尊他为帝君,故此,皇陵皇陵,事实上,乃是一处帝陵!”

“这是那位骸骨帝君与人皇的同葬大墓,然如今连皇陵之中人,或许也只有那位执掌不灭灯火的强者才知道帝君的存在,它沉寂于皇陵的最深处,当初是被某个人所搬运进去,那人并不是人皇。”

天罡老祖落语,当中说出的真相足以震惊天地乾坤!

古往今来都知人皇之威,但谁又晓得,那皇陵之中,居然还有一位大帝!

“帝骨无息,虽然不能动作,但它确确实实仍旧有灵,只是不知道是过去那位大帝又或新的真灵?这一点我也不晓得。”

天罡老祖言:“我生于人皇之前,陨于人皇之前,然而既然成道,故凡人道之中发生诸事,俱无法逃脱我之念想,人皇少年几何,如何成长,曾去过何方,我都一清二楚。”

“毕竟窥视一个死人,比窥视活着的人要容易的多了,我只是在道之内窥探他的轨迹,他若是跳出人道之外,那我便不能知道他曾经的过往,这并不是在岁月的长河中窥视。”

李辟尘听得祖师如此说,顿时心中有些明悟,暗道这不就等于是个BUG么,不过炼我为道,这种疯狂的事情,即使是大圣也不会去做,毕竟如今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炼出一个化身,而本尊自愿被化身吞噬,让化身长生,这种事情任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怕不是个傻子。

徒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确实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正当李辟尘思索时,天罡老祖再度开口。

“你等九人入皇陵,太上之身必引列圣之法显化,我不是太上,但对于太上有些了解,寻常诸世之法皆是由道而得法,唯太上之法是由法而得道。”

“法传人身,人来炼法,最后化出独属于自身之大道。”

“九位太上聚此,若通得试炼,则人道气数汇聚成一,借助你们的太上之法衍化你们自身的道,不会夺去你们的道果,而是凭借你们的道果来推衍无数未来。”

“九人,为什么是九人?”

天罡老祖看向李辟尘:“九为数之极,九九八十一。”

“人道气数汇聚,借助尔等之路再衍乾坤,这当中威能自不必说,即使死去的皇者不会归来,借助这股庞大的气数也能再度汇聚出一位统帅天地的人物。”

“然而道法自然,人皇的人道有些太过可怕,替天行道这种事情不是寻常人可以担下的,但有人心存野望,有人仍旧希冀得继承大统之辈。”

“你的道与他的道相悖,他们想要借你们的气数与法来成就大功业,但你们也可以反过来借助他们积攒的气数来完成你们的蜕变。”

“正如天子剑所说的,终究是要走上一遭的,他们被皇陵所束缚,虽然苟延残喘到了今天,但如果再不做出变通,这座让他们活下来的地宫即将成为他们的坟墓。”

天罡老祖缓缓言:“所以他们会退步,他们会变通,不愿意变通的,只有太渊一个人而已。”

“双刃之剑,可以伤人,亦可以护人。九太上中,列圣本就是皇陵中人,怕是那位执掌灯火的灵圣亲自出面,而汇聚气数,最终必然也是归在他身。”

天罡老祖的身影渐渐变得黯淡起来,这片苍茫的世界开始破碎,李辟尘看见高天上白云如瀑般的坠落下来,将整个大地淹没成一片云烟缭绕的汪洋。

李辟尘的眼中光阴破碎,那蓦然回神,再看向前方,已然不是在峨眉山上了!

那身侧悬着天魁刀,李辟尘的身前,正有一面巨大的神龛放置,而那当中的神牌上写着的,却正是李辟尘的名字。

不偏不倚。

这如神龛般的东西是祭祀圣人所用。

太上化身,本就可以尊称一声圣人,不必由得皇者来封。

在这尊神龛旁边,还有一尊神龛静静放置,如梦似幻。

四方的世界变得古朴而沧桑,李辟尘知道自己是来到了皇陵之中。

“谁在祭祀我呢,皇陵中的人来祭祀我吗?真是可笑啊。”

李辟尘摇摇头,而看见自己的神龛上有着一团气数萦绕,那是皇陵中降下的,与自己开始冥冥中相互勾连,然而就在此时,那神龛的气数似乎受到了惊吓,苍莽世界之中,有一道钟声响彻。

东皇钟悠悠而转,横压当世,李辟尘不言语,正是此时,在身边一侧,又有光芒化出。

一尊神龛自高天坠落,带着辉煌的光,任天舒从其中走出,显然也被请来,此时二人相距不远,而身周,有一些云雾开始汇聚起来。

那凝聚成的,正是一尊尊圣人之位。

九位太上,九位圣人,然而太上之中,太渊自愿被囚禁,列圣无主存在皇陵之中,黄天在混元之手,嫁梦同样在混元之身,故此李辟尘一人占二尊圣位。

第七百七十章 青羊开山倒十岳,渔歌唱晚顾龙华

……

嗡!

天罡刀化作一抹紫气轰鸣不散,遥遥追逐,而在远方,大约天罡刀前千里之外,正有一个道人玩命似的奔逃。

“你大爷的,快点跑啊!”

“你他娘从我身上下来我不就跑快了吗!”

“放屁,就是让你带着我跑啊,我下来了还玩个鸟啊!”

“你这么重,我怎么能跑的快啊!”

两道声音不断的呼喊,此起彼伏,看着云海之中一道光芒显化,直坠人间,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但看眼前一片连绵大山,那光芒二话不言,对着那大山就冲了过去。

光芒化雨而褪去,当中冲出一头青毛白角羊来,那道人出现在羊背上,拿着算盘抱着头,而青羊顶角,砰的一下直接把那尊大山给撞了个通透。

大路向天,无路造路,青羊一路遇山撞山,遇岳凿岳,连遁十万八千里,那后面刀鸣仍旧,全然不停歇半分。

“怎么还在追啊!我到底哪里被你喜欢,我改还不成吗!”

道人哇哇乱叫,青羊玩命撞山,正是此时,天外突然又有剑吟声响彻云霄,道人心中陡然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道剑气扫过,直震开万里苍茫,他哇呀一声大叫,转眼就从青羊身上跌了下去!

青羊突然感觉背上一轻,但一回头,只见道人落下云头,顿时大惊,连忙回转将他救下。

“你这家伙连废都不会了吗!”

“无量天尊,我不是不想飞,是刚刚那剑气有古怪,斩了我的法力!”

道人正是葛由,他与青羊对话,然没过瞬息,忽然天外有一柄神剑坠下!

天子剑!

一股从没有感受过的气息压迫而来,葛由面色一肃,还不曾开口,下个瞬间,天子剑就道:“青羊?”

“是贫道,没想到贫道这么有名,居然让天子剑亲自出马来擒……”

葛由面色严肃,青羊低声耳语,凑到他身边,道:“咱还能逃吗?”

“怕是不成了,我让你丫快点你磨磨蹭蹭!”

“我就这速度,你娘嘞,逃到现在我不累吗,爱骑不骑!”

“你个木头雕的还有体力限制?!”

“木头就无限体力了?现在是秋天,我使不上力气!”

“放屁,九玄论道让天下回春,你还活在去年吗!”

天子剑突然发出轻颤,就是这一下,顿时把那两人的斗嘴声给盖压下去。

“天子剑,请青羊前去皇陵一叙。”

葛由面色一肃:“贫道若是不去呢?”

天子剑轻轻一颤,下一刹那。葛由眼中,无尽苍茫顿时倒卷而来!

……

山翠参差水渺茫,故人昔在楚封疆。

当时避世乾坤窄,此地安家日月长。

波涛浪起,拍打顽石,当中青鱼跃起,看远方天水一片,难分云霞。

渔村临岸而筑,当朝阳在海平线上露出一丝霞光的时候,云开雾散,一声悠长的号角,看无数古帆扬起,只见万船出海,让岸边的亲人枕着涛声而醒。

潮起潮落,望潮,这是千百年渔民的生活写照。在渔民们看来,这是一种极其平凡、普通的生活,就如同钟摆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摆动。

散落在村中的苍老的旧船,斑驳的旧渔网,用巨大的石块铺筑的长廊,临山的墙角竖着栓着红线的祭年石。

另一边是鳞次栉比的渔楼,灰瓦的屋顶挑着渔烛灯火,四周排着风标,中央晒着渔网、浮子。

光阴在这里与浪潮挂钩,岁月也甘愿被钓起,这一眨眼便是一世过去,无数的人在这里出生,长大,最后沐浴着夕阳垂垂老去。

一日的出行已经到了暮色,金乌即将落入大海,这里是无垠海,不仅仅是仙人们如此称呼,凡人们亦是如此称呼。

岸边,无数的女子等待着家中男子的归来,有的人已经回来,靠岸,与妻子相拥,随后扯着渔网,当中尽是肥妹的青鱼。

“叶家的姑娘,还在等你家相公呢?”

有女子向着边上一个正在望潮的年轻姑娘,她穿着一身黯淡的红色衣衫,头上扎着裹布,听得边上有人呼唤,顿时是笑:“是啊,他马上应该就回来了。”

“浪潮会送他归来的。”

一位渔夫开口,同时笑:“叶家的姑娘,你家相公这次又不知道会给你带什么回来,他也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在这里捕鱼,有三十年了,他来这里,不过五年,那手腕已经超过我们所有人了,身强力壮没得说,还知道心疼家里姑娘,你这相公,没得说。”

红衣的女孩笑了起来,没有羞涩,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那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眉毛弯弯,倾国倾城。

悠长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那就如同是在为谁报信,姑娘向海上望去,见到那年轻的男子自海上满载而归,大浪如同在护送着他一般,温柔无比。

“叶缘!”

红衣的姑娘笑着,竭力的踮起脚尖,挥舞着手,而那在船上的男子则是挥手回应,同时遥遥的呼唤。

那船靠了岸,叶缘下来,扛着一网的大鱼,当中有一只红色的鱼落下,被红衣的姑娘捡起。

她是红渠,曾经是尊贵的龙族公主。

他是叶缘,曾经是枉死城叛逆,更是太上八十一化之一的玄都。

龙华闭幕,龙族以一种极其丑陋的姿态落下了一场千古大戏,而叶缘带着红渠隐居,如今已有一百二十多年了。

红尘走遍,叶缘当过屠夫,做过茶郎,放过牛羊,成火樵夫,做过猎户,至如今化为一名渔夫。

而不论他走到哪里,红渠同样与他一并行去,看遍人间百态,让这位龙族的公主也沾染上了一些……人间的烟火气。

道不同,有人选择高歌猛进。有人选择避世不出,有人被过去所困扰,亦有人选择放下一切。

自从叶缘不再修行,玄都八景宫灯再也没有亮起过,而那抹惊艳的紫火也消失不见。

叶缘知道,他让那个老人失望了,但他又想,或许那种艰难困苦,四海争斗的日子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从过去开始,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如今他找到了,自然不必再继续漂泊。

余生漫漫,且走且瞧。

叶缘抚摸红渠的脸,目光柔和,而后者则是没有羞涩,把他的那只手掌放在自己的脸上,贴的很紧。

叶缘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渔歌唱晚,然就在这一刹那,叶缘的眉心中,忽然有明光升起。

两抹紫火在眼中出现,同时,远方的天际,响起了一道刀鸣。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道剑吟。

第七百七十一章 当年之因如今果,天寒世上有龙吟

天颠地倒,叶缘猛然回身,而天边那道刀声震颤云霄,那浩大的力量似如千古前传来,要斩破岁月光阴。

大海也为之恐惧,那是地仙的力量!

然而就是如此强大的轰鸣声,四周的凡人百姓们却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他们似乎看不见天边的刀芒,更听不见天外的刀声。

紧随其后的,那道剑吟声裂天而至,叶缘的心中没来由的一跳,瞬间抓住红渠的手,连道:“走!”

他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而正是此时,刀声渐渐消弭,剑吟渐渐嘹亮,四面八方的世界骤然变化,大片的苍茫出现,云雾宛如白龙般的从身边呼啸而过,叶缘的手中陡然一轻,瞬间回头望去,却不见了自己的妻子,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柄神剑。

“天子剑,请玄都前去皇陵一叙!”

叶缘身躯一震,此时八方的苍茫之气震荡,叶缘的身上蓦然腾起熊熊紫火,天子剑见到这股力量,顿时轻震:“玄都者,无上之仙境也,号曰紫府归去之地,存天之土,当中紫火蔓延,灌八百里炎天,尔之前代玄都,曾与陛下相遇。”

“玄都有神异,太上之法各自择主,你为当世玄都,该来的宿命,你是逃不掉的。”

天子剑出声,而叶缘则是冷冷道:“狗屁的宿命,是非功过,不过都由得你来说罢了!”

“天子剑.....天子剑.....你是传说中的人皇配剑?”

叶缘知道人皇的故事,最初还是他讲述给李辟尘所听,此时眼见神话中的神剑出现在自己面前,出乎预料,叶缘此时心中没有什么震惊,有的只是平静到极点的怒火。

“我已不是太上一化,那位老人都没有再现身给我说教,哪里轮的到你这个外道来语!”

“放我出去!”

叶缘怒吼,同时胸膛中那盏明灯飞出,发出炽烈且辉煌的光芒。

当中气势直接将天子剑都撼动,这让神剑微惊,但想到玄都来历,便也心中了然。

八十一化俱都出自无名之君,而玄都的来历较为特殊,依照过去自己所听闻的传说,三大天尊遵循太初、太无、太上三道来传下八十一法,玄都列在太上天之法中,为定世之法。

“你说你不是太上一化,但如今你仍旧在用仙灯对我,那紫火熊熊不曾灭去,如何能撇清关系?”

“当年之因,今日之果,我不来请你,你也终究要还了这‘玄都’的情面,如果你真的斩钉截铁不再希望拥有这门太上之法,不再为太上化身,那么玄都所赠于你的,或许有朝一日都要收回去。”

天子剑开口,这并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仅仅是说出一种可能性罢了,那剑躯轻震,下个瞬间,叶缘的眼中出现红渠的身影,只不过这龙女此时居然沉沉睡去。

眼看依人无事,叶缘顿时心中大石落地,同时又思量天子剑的话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道确实如此,自己当年能够从枉死城出来,如今真相已知大半,除去苦界老祖故意放水,天上亦有人盯着自己,而玄都临世,早在自己死去之前就已经附身在内。

苦界老祖或许早已经知道自己非同一般,故此当初没有自己动手,而让李辟尘来杀自己,也不过是一句玩弄的话罢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魔道中人,难有明语。

叶缘沉默了,张了张口,刚是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瞬间,天子剑突然把龙女收走,化作一道明光遁入苍茫不见!

叶缘陡然僵在原地!

手足俱冷,天地都在这一刹那寂静,叶缘脑袋中嗡的一声,宛如被大锤击中,痛苦与撕裂的感觉浮满心头,而远方云海内传来声音,听天子剑语:“若你要寻回尔妻,便来皇陵一叙,你的故人们都在此地等你。”

“你找死——!”

叶缘如同疯了一般,此时眉心中似有枷锁挣破,神道的气息恢弘而显,明光煌煌威严无量,叶缘拿着大枪,持着宫灯,瞬间向着云海之中追去。

...........

太真山中。

九玄论道刚刚结束便发生大帝皇陵之事,故此许多下宗仙人都没有归山,而是在福地净土之中等候,那天外大战迭起,地仙之力充斥整片云原,原本有许多自视甚高之人,在此番一战中终于明白自己与地仙差距。

遥不可及,不可以道理计。

祝凝心坐在殿堂中,身边李清荷相伴,两人互相低声言语,相比其余福地,太真山之处可谓是较为平静,在最初的余月魔离去后,太真山处虽然又有列圣前来,但是碍于三位地祖威势,不敢擅自强闯。

圣人诸多,除去太华山是太渊一次性积攒再去之外,其余仙山,开始前去的九步天桥与八步天桥之后,又陆续有圣人前往,只不过没有去多少便被割裂,因为天罡老祖出世,盘坐皇陵前,震撼了整片人间。

不该存在与世的人出现了,这无形之中起到了极大的震慑,包括太真山中,三位地祖也是惊住,他们的境界高远,然而与天罡老祖相比,那种气息就好像滴水比之汪洋,难以言说,其中差距不可估量。

祝凝心身为太真山下宗,此时也算是太真弟子,自然知道大帝皇陵出世之事,那地宫恢弘已经掩盖不住,堂堂正正出现于天寒州,那种巨大的压力谁人还感觉不到?

她眼中有着一抹淡然,毕竟天高地远,不论外面发生什么变故,和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自己终究只是个小小的仙家,虽然在论道之后功成身退,但也只不过是从玄光踏入了出窍而已。

出窍,洞玄,守缺,抱元。

出窍之顶峰,尚差了半步才是洞玄,那距离守缺自然还有着极其巨大的差距,只不过如今身躯中气息凝练,远胜寻常同代之人。

这也算是她的一点机遇缘法,毕竟身负七十二剑骨,若是还如寻常仙人,那真的是庸才中的庸才了。

此时尚在与李清荷交谈外部之事,然下一瞬间,一道剑吟声突然响彻。

苍茫之界显化,祝凝心被拉入其中,天子剑出现在苍茫尽头,而就在同时,一道剑啸突然震彻乾坤。

祝凝心身后,一条赤鳞白羽的神龙显化,盘踞苍茫之中,双眸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天子剑。

白羽伏龙剑?

非也。

天子剑看见这条神龙,不论从何处去看,都是白羽伏龙剑的具显,但天子剑明白,这并不是白羽伏龙剑的影子。

寻常与自己言话的,那是白羽伏龙剑。

而此时的这尊神龙,则是封存在剑中的那道龙魂!

第七百七十一章 太上齐齐聚苍茫,恶圣出面斥皇声

“天子剑,你来所为何事?”

龙魂开口,声音震动苍茫之界,而祝凝心此时如同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身上散发出莫名的气息,但精气神都被锁住。

“龙魂,多年不见,不曾想你居然已与剑灵分开?如今你附身在白羽伏龙剑剑主的身上,是已经认定她了?”

天子剑出声询问,龙魂开口:“我如何选择,与你有什么干系?便是我心情好了,路边随意找个顽童也成。”

“我来此地,是请这位剑主一入皇陵。”

天子剑不再与龙魂兜转,白羽伏龙剑中,剑灵与龙魂俱都与它不合,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点破题目。

“终究有因果要了却。”

龙魂开口,声音传遍苍茫,而下一刻,它的身影消失不见,天子剑则是沉默许久,对着前面石化的祝凝心道:“要彻底斩断与陛下曾经的关系吗?”

“这比我还要决绝啊,剑灵如此,龙魂亦如此,你们......”

天子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轻震剑躯,于是下一刻,苍茫大世之中显化出神龛来,大荒的土地出现在这里!

皇陵之中亦是一片小世界!

祝凝心睁开眸子,这时候四面八方的大雾渐渐褪去,然正是此时,突然有一声大喝传来!

“死——!”

暴云倒卷,一柄玄黄大枪横压而至,带着滔天紫火,祝凝心猛地一震,顿时退开,而那大枪不停,人影在前,藏匿云海之中,大枪撕裂乾坤,那当中的气息,祝凝心只是一感觉顿时就明白了个通透!

“叶道兄?!”

三个字出口,那暴云中的人顿时怒斥:“谁是你道兄!”

呵骂的言语刚是出口,那大枪却猛然停下,云海中的人影愣住,过了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那怒气渐渐褪去,再看前面,疑道:“你是......”

“我是祝凝心,叶道兄难道不记得师妹了吗?”

祝凝心向着前面开口解释,云海不散,宛如迷雾一般遮掩着什么。

当——!

钟声传来,整个天地之内的六炁忽然如风般卷起,阴阳冲合,化身为仙云,人影身上的暴云褪去,显化出叶缘的模样来。

他双目通红,额头上崩起青筋,此时听到那声钟响,心中忿怒却突然消弭大半。

二人皆向着不远处看去,但看云海如潮缓缓分开,当中有三人走来。

“你们.......”

李辟尘,任天舒,葛由。

三人面色皆不同,但看见叶缘祝凝心二人,李辟尘头顶东皇钟高悬,发出平定天下的力量。

“见过二位道友。”

李辟尘同时看向叶缘与祝凝心,后者感到一阵迷茫,而前者则是一股怒意再从心中升起。

这股怒意并不是针对李辟尘,也不是针对任何一人,而是对着虚无而发散。

“原来天子剑说的,皇陵中还有故人在此,说的就是你们.......”

叶缘握着枪,气息粗重:“太上......诸太上聚此.......你们要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我已经不愿再入修行,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事情强加于我头上?”

“也罢...也罢.....此一战,换了当初那老头的救命之恩,此一战,待我将红渠救出,便废去一身法力,还太上一化于天!”

大枪轻轻颤抖,发出悲鸣。

李辟尘眉头微皱,道:“红渠公主也在?”

“被天子剑掳去了。”

叶缘忽然平静下来,但这正是爆发的前兆。

“天子剑一块烂铁,要女人干什么?”

葛由颇为奇异,顿时开口,而看见叶缘的面色,他又识趣的没有多说,在诸人当中,葛由算到了所有人,但这些人中,除了李辟尘与任天舒外,其余人并不认识他。

“诸太上......”

祝凝心感到疑惑,看了看几个人,她早已经知道太上一化,在九玄论道时,李辟尘的身份曝光,后来任天舒出手,大战无生,引出太上杀者,她虽然是微末散流,但也早知这些事情。

“我不是太上一化,更不是太上杀者,为什么我也要来?”

她眼中一片迷茫,而这时候,远方有幽幽的声音响彻。

“因为你是白羽伏龙剑之主,若按传剑之说,你应该是陛下的隔世弟子。”

“古时候,剑修一脉,若是收徒,便会行传剑之礼,陛下曾握二剑,白羽伏龙剑在前,天子剑在后,故你得白羽伏龙之剑,便是等于被陛下传剑。”

灯火伴随着雾气出现,两道人影带着无上气势显化,左侧一人为少年模样,右侧一人则是欺天子。

“是你!”

任天舒、祝凝心第一时间看见了欺天子的容貌,顿时认出他就是九玄论道时候高坐紫霄台的诸仙人之一。

李辟尘看向欺天子:“神巫?”

“是我。”

欺天子笑笑,而葛由看见他,顿时一愣,随后就是怒道:“原来是你,好啊,你当初在那里窥视我,怕是皮痒痒了,要让贫道来收拾收拾你!”

“你打不过我。”

欺天子叹息:“你不过一个小小神仙,如何能与我相战?”

“我如今虽是列圣之身,但法力尚在,陨落之前便已是地仙之境,若是说起来,你们这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够我打.......”

他这么说着,而边上那少年顿时发出一声冷笑:“多说无益了,快快进行试炼,等聚了他们的气数,我便该继承列圣之法!”

“继承列圣?你是谁?”

李辟尘看他,那少年望向李辟尘,看得东皇钟,眼中出现一丝忌惮,但很快又变得高傲:“东皇李辟尘,久仰大名啊,听说你九玄论道之时很是厉害,一人压的当世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少年负手,李辟尘则是面色平静:“借开天之力罢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论道已过,如今皇陵之内,既然应邀而来,斩断这皇陵尘缘,那还请阁下把试炼之法细细言说,再通报姓名。”

“让我通报姓名,还要斩断皇陵的尘缘?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少年龇牙咧嘴,此时双眸一睁,顿时一股无上的滔天之力从他身躯之上升腾而起!

“别以为有了大神通,得了天阿一剑就能在我面前放肆,我称你是东皇不过一句调侃的话,你以为你是谁,这点微末的本事,也敢称一声皇字?!”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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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 二圣同身有野望,生死无救黄尘中

开口便是呵斥,李辟尘面对此言,不恼不怒,只是平静道:“我从没有自称东皇之言,这乃世人所赠之称,我不敢不受,但亦不敢以此大德居之,修行至如今,但问本心无愧,曾渡无尽游魂,不曾杀过一个善者,这茫茫乾坤,我跪师跪父跪母跪心,尊祖先且心中存有仙神之圣。”

“你修行至如今,一句妄语,一句放肆便要让我跪下,出言便是嘲笑,你既是皇陵中人,又有如此气势,我细细一想便知道你是谁了。”

“祖师曾与我说,如今皇陵之中有六人活着,不是那掌灯的灵火,不是那阴阳的太渊,不是那欺瞒的神巫,不是那唤法的圣师,那剩下的,就只有那头睥睨乾坤,肆意妄为的恶兽了。”

李辟尘没有提及帝骨,只是说了五个人。

“自古以来,龙不与蛇居,人不与兽语,妖类之起,若不通教化便只能为牲畜,但若是有灵则入天地仙长之序列,你如今虽有人身,得地仙之果,但骨子里还是一头不开化的野兽,若是你与我同一境界,哪里又会得我看上一眼?”

李辟尘一番话说出,语气平缓,那股压塌乾坤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撼动诸尘之身,毕竟要动手是一回事,但单单以气势来压,要把李辟尘压垮,那必然要把诸尘压垮。

这便是荒谬了,即使少年真的是列圣传人又如何,那问问天上那两位太上,天根无名,他们两人又能压塌诸尘吗?

少年双眸倒竖,听得李辟尘这一番话,顿时怒不可遏:“你敢骂我是畜生!”

李辟尘平静:“我没有说过你是畜生,我只是说不开化的是畜生,如今你自己对号入座,难道你自己认为自己是畜生?”

“找死——!”

少年那股恢弘的气势压盖苍茫,其余诸仙顿时大惊,然这人出口不逊,诸人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个个都是太上,谁能受得这等屈辱?如此枉为太上一化!

“要打便打,一个劲的放气势,你吓唬谁呢!”

葛由手中的银刀拿出,那和匕首似的,在半空中比划,而任天舒已经把宝莲灯拿起,当中金火吞吐,言道:“天罡老祖还在外面,我倒是要看看,我们就在这里放肆,你能拿我们如何?!”

“若是不快,砸了你这皇陵!乱了你这清静之地!”

宝莲灯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而叶缘盯着他,冷声道:“我妻子如今身在何处?果然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这大帝皇陵,也就是这样了。”

“你这畜生,若有招数便施出来吧。”

少年眯着眸子,刚刚那一番话说出来,虽然天罡老祖四个字确实是让他冷静了一刹那,但是后来这帮人一个个都是那种桀骜之容,顿时又把他的火气激了起来。

他确实是如天罡老祖所说的,正是存世的那六人中的“恶兽”!

而天罡老祖之前和李辟尘言,皇陵之中有人存别样心思,说的也正是他。

“呵呵呵,一万八千年前时,凡我统辖之处,那天下的生灵,谁敢给我脸色来看,我让他们生他们就得生,让他们死就得死,你们这些不知百千世后的小辈,也敢在这里蔑视我?”

滔天的怒火从他身后爆开,整片苍茫顿时崩裂,大荒之中涌起山海,这股开天辟地般的力量将数位太上压住,当中有人惊言:“这....难道是天桥.....”

地仙天桥境!

这种一念之间改变山海的能力,已经是天桥第九步了!

欺天子就站在边上,此时听得这句话,顿时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被陛下所擒。”

“住口!陛下已死!如今我只要得他们的气数,我就是新的列圣!”

“这是已经定下的,不可更改,难道你们还想联合起来把我镇压吗!神巫,你不是我一合之敌,你本就不擅长攻伐,相比其他的太上,你弱了太多!”

少年怒视欺天子,欺天子没有回应,面色异常平静。

看见神巫如此,恶兽呵了一声,再看向李辟尘:“你是二圣同身,这我是知道的,但是还有一件事,‘黄天’在你的手上?”

他伸出手,向着李辟尘摊开。

“交给我!”

少年向着李辟尘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有一步落下,苍茫的大荒中便有一片山海拔起又崩塌,这种景象惊天动地,根本不像是人间可以看到的情景。

“我先拿了黄天的位置,再取了列圣的位置,二圣同身啊,终于,我该脱离皇陵,飞升入天了!”

“这个污秽的人间,我终于可以不再见到了!似我这种强者,生来便该是一位太上!”

他的衣袍猎猎,原本模糊不清,此时显化出神异,金与黑互相交织而动,上面的花纹宛如龙鳞般闪耀。

李辟尘气定神闲:“我若是说不给呢?”

天罡老祖就在外面,少年地仙虽然身存苍茫之世,但是天罡老祖的手段岂是他所能明白的,之前天罡老祖就出现在苍茫之世中,而少年听得李辟尘这番话,确实是心有顾忌,然而当下他冷哼一声:“天罡老祖再是厉害,也终究是在皇陵之外,他若是进来,自有人前去阻挡!”

“最好让那尊帝骨显化,与天罡老祖拼个两败俱伤才好!”

这话说出,李辟尘顿时心中一动,暗道这头恶兽也知道帝骨的存在?

这便与老祖所说的不一样了,不过老祖所说的也只是一种猜测,并不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看来我只有用强的了!拿到黄天,我便是太上化身,我不杀你,因为杀了你,不只是天罡老祖,连天子剑都会来取我性命,当初天罡老祖说的仅仅是不伤你等性命,不夺你等之道,但没有说,不能镇压!”

他双眸中升起金火:“既然你顽固不化,那我便把你镇压了,再慢慢寻找‘黄天’吧!”

少年说完,一只手猛地探出,只是刹那,半个苍茫化作星辰被他握在手中,而四面八方六炁暴涌,那五指横压天地,摧山填海!

李辟尘几人顿时后退,然而那只手无比巨大,此时已经镇压下来!

群仙中,有人怒喝:“各位,施展全力阻挡!”

“不是他死,就是我等命亡!”

声音荡荡,少年哈哈大笑:“死?亡?死不得,亡不得!”

“我要你们生,你们就得生,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他宛如在这一刻寻回了曾经的暴虐身,双目中有疯狂,而正是这一刹那,李辟尘的眉心中忽然窜出一道黄光,那是一枚大印!

黄天印自主显化,而大印带着一片清云黄雾,正是当中,一双眸子豁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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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清云浊雾说生死,斩道灭法断前路

古老宏伟的气息出现,充斥了整片苍茫,而那高天从深邃的苍色突然变作泥黄,当中清云荡荡,带着如战鼓般的雷声,回荡在苍茫大地之上。

原本不该出现的神兵出现了!

清云代替了白云,变得平和起来,原本肆虐的力量被阻挡,少年猛地抬头,感受到这股不可抵抗的力量,当中有一道无可比拟的敌意。

“你你是什么”

四面八方,李辟尘他们的面容上带着无比的震惊,然而下一瞬间,他们的身影都不见了,从大世之中消失,少年感觉到不对劲,于是猛地转身,却发现神巫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他心中升起惊恐,突然,一道从亘古前传来的,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在苍茫之世中响了起来。

“你不是要找我吗,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

那双眸子之下的黄雾清云之中发出声音,少年感觉到了莫大的惊恐,仿若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精神世界,就是这一刹那,他顿时疯狂的嘶吼起来,那四面八方,山海迭起,带着辟地开天的伟大力量。

“要他生他便生?”

“要他死他便死?”

“要他跪下他便跪下?”

“要他臣服他便臣服?”

那双眸子中发出声音,但那语气宛如是听见了什么很可笑的东西一般。

它看向少年地仙,即那尊“恶兽”。

少年倒下,跌落山海中,身上有气息浮动,很快遮掩不住,最后轰然炸开。

一尊虚幻的巨影出现,那双眸子看见这只恶兽的影子,顿时发出哈哈的嘲笑声。

天上的雷鸣如战鼓,击打的越发猛烈!

“一头四足的畜生,你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他是谁,你知道吗?你知道啊,他是诸圣同身,他一人代表了谁?”

“你让他跪下,那后面的其他太上都同受辱,你落他一人颜面,八十一张面皮皆要落下。”

“你以为你是谁?”

那双眸子发出苍凉的气息,恶兽哀鸣起来,天桥九步的无上境界在这一刹那显得无比羸弱,就像是在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面对狂风巨浪根本没有对抗的余地。

“你你是黄天!”

恶兽发出声音,他没了人形,被这双眸子所散发出来的力量强行打回了这副丑陋模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以往极其自傲的、比山岳还巨大的身躯,此时却恨不得再小一些,因为那种无法抵抗的恢弘力量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压的断了。

“你看,你如此厉害,在后辈面前耍着威风,但到头来,你也不过趴在我的面前,对我俯首称臣。”

被称为黄天的那双眸子盯着匍匐于地的恶兽,而后者此时强撑着开口:“你不是后世的黄天你是谁,你说我在后辈面前耍威风,你不也在我面前耍威风吗!”

“我从神巫的口中得知九玄论道之时,黄天应该是个女子而且而且李辟尘不过是个小娃娃,就因为他聚了诸尘之身,所以能被称为东皇?!他算哪门子的皇,我好歹曾经追随过人皇陛下,他又怎么能与我相比?!”

恶兽哀鸣,而那双眸子中升起笑意:“我是谁?”

“很久远了,久远到这片苍天还没有诞生,久远到世界还是蒙昧,久远到那个无法存世的人还活着。我记得,当初我化世时,太阳伴随着太阴落下。”

“当初我化世时,有丹袍青绫的人从我身前显化,有一片天宫高高升起,有一片紫火熊熊燃烧,再有,那无尽的光影唱诵着天地的至理而远去,又有五千枚文字出现于最初的混沌中。”

那双眸子转过去,再度看向下方的恶兽。

“你说他不能与你相比?”

“那你又怎能与我相比?”

“区区一头畜生,也妄想化身太上?”

眸子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天阙之上打过一道落雷,只是这一刹那,那黄雷落世,恶兽浑身被压,遭雷劈中,顿时惨叫一声。

虚无之中传来波动,有一些凝固的影子出现,当中一尊炸开,李辟尘恍然回神,正看见那被黄雷折磨的巨兽。

身上的气息不断被磨灭,即使是人仙也能探知清楚,更不要说守缺境的大神仙了。

天桥九步,天桥八步,天桥七步,天桥六步天桥第一步!

再斩!

“我落到了六神境!”

天桥的法力被彻底磨灭,恶兽惊恐的高呼,然而换来的只是更多的黄天神雷!

黄天,拥有斩去对方道法的能力!

当初黄河神女施展,几乎打了群仙顶上三花,灭了诸圣胸中五气!正是天地风雷皆无用,山泽水火尽熄!

黄天之法,正如曾经黄河神女所说的一句话那样!

李辟尘看见那只瞳孔的恶兽,再看向身后那双高悬在天的眸子,顿时浑身大震!

“黄天大印我应该已经给了紫月,怎么会出现在不对,这是”

这一位是谁,李辟尘不知道,但是当初激发前尘的时候,降世的第一位混元曾经与黄天有过一段对话,当时出现的眸子,就是这一双!

不是真正的黄天大印,不是黄河神女所化的真实大印!

这一尊大印,是最古老的那一位,乃是寰宇开辟,无名之君逝去之后,三大天尊传法之时所诞生的第一位“黄天”!

当初的眸子不曾继续存续大印之中,而是以虚幻大印之模样脱离出来,寄存在自己的眉心之中。

故此黄河神女所化的黄天大印离去,被紫月带走,而这双眸子却不曾离开!

当然不可能是真正存在的那位,应该是无尽岁月前留下的一点虚幻之力,正如混元一般,有一道类似先天灵光的东西留下,寄存在太上之法中,留待后人开启。

“前辈!”

李辟尘开口行大礼,而这双眸子看向李辟尘,道:“之前他以大势压你?”

“是。”

李辟尘点头,而那双眸子闭上又睁开,正是这一刹那,清云黄尘之中突然升起一副太极图来,阴阳伟力显化,黄天之下如有磨盘转动,那恶兽顿时惨叫,浑身法力如潮水般的泄去,而道行亦如切豆腐般的消弭!

六神境中狂跌,落到元神,而元神之时,顶上道花显化,被毫不留情的打去一朵!

那朵道花枯萎,同时伴随着四道元炁逃逸而出!

胸中五炁乃成仙之道,更可以看做是所谓的“一口仙炁”。

境界狂跌,道花枯萎徒留虚幻之影,他从元神境直接跌到神仙境!

抱元不存,落到守缺!

第七百七十四章 五色神光刷万物,灵钟震世天地清

“啊....我不甘心!”

恶兽嘶吼,双目赤红,然而天上又是一道黄雷落下,打的他惨叫不已。

“这是.....”

李辟尘眼看黄雷把恶兽劈到守缺,而此时那双眸子下的云雾发出声音:“他曾经与你大放阙词,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恰恰好,我就喜欢看这种报应。”

“你去吧,和他公平一战,他是人皇追随者,曾经为祸世间,后来才被收复,自有古老的神通妙法,而你汇聚诸尘之身,铸出仙钟,更有天阿神通,与他同境一战,看看到底是人皇强,还是东皇强。”

黄天的声音隆隆,其中还带着对于落魄者的无尽嘲讽,与秉持公正的苍天不同,黄天的法本就是有些奇怪,李辟尘心中所明白的,在自己岁月中的五千年历史内,黄巾军起义,用的口号正是黄天。

黄天泰平,意味着天下大同,人人皆泰,而得公平。

而联系如今的岁月,黄天所拥有的力量是斩道灭法,这似乎很是符合历史中的传说形象,斩了你道,灭了你的法,大家都是凡人,那么这样就“公平”了。

黎民百姓当时响应张角的号召而起,这黄天又有后土的意思,正是后土代苍天,在后世统治者的心中,黄天二字代表的含义已经没有了“泰平”,而是变成了“犯上作乱”。

李辟尘向那双眸子行礼,而黄天则是道:“去吧,他曾说过,你怎么能与他相比,我听了,觉得非常正确,确实是这样,他一头畜生,怎么能和太上相比?”

话是反着说的,黄天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带着对于恶兽的浓烈嘲讽,而后者趴伏在地,原本大如山岳的身体也消失,变回了原本的少年模样,只不过此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清秀的面容虽然仍在,但已极其狼狈。

“我的道,我的法!”

他浑身颤抖,而黄天的眸子大笑着消失,李辟尘看向他,他也同样看向李辟尘,双方各自沉默数息之后,恶兽猛地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

“可恨的东西!神巫!混元!嫁梦!黄天!”

“我杀了你——!”

少年的身上腾起龙气,当中带着宏伟的怒意,然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李辟尘就这么看着,身子一动,忽然一拳就向着他打了过去。

那拳头上带着极其沉重的力量,只手撼昆仑!

高天压盖,两人斗在一处,少年的一只手臂顿时炸开,混元一气如雷尊的锤凿,只是一个照面就对他造成了重创。

“啊——!”

他几乎疯狂,此时身后张开四对翅膀,当中燃烧着烈火,李辟尘头顶东皇钟飞出,而少年的眉心中同样冲出一道明光。

地仙的气息重新显化,他愤怒至极:“我没有了道与法,但是地仙的法宝仍在!”

“该死的黄天!该死的混元!”

他心中大恨,又带着许多的懊悔感,只道之前自己如果不擅自出手,怕也不会引出那个可怕的东西,然而如果李辟尘身上不带着那大印,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都是眼前的这个后辈所导致,他就是个灾星!

一战不下,同境界战斗,一个照面便断了一只手,然而血肉重塑,神仙级的肉身仍旧超越凡人,更不是人仙可以比拟,此时那道明光显化,居然是一根五彩神羽!

李辟尘看见此物,心中似乎有什么回忆从最深处浮动而出,而少年则是怒啸:“当年得天授予,取到此先天根本源气至宝物,今日让你开开眼界!死!”

神羽上升起五色神光,李辟尘这下才想起这是什么东西。

这与《封神演义》中孔宣的五色神光何其相似!

然而还是有不同的,很多人都以为五色神光是一柄扇子,事实上只是五根颜色不同的羽毛,对应金木水火土。

而眼前的这一根羽毛确确实实是先天化生,并不是某个大能身上脱离,那五色俱都显化在一根羽毛上,带着浓烈的根本源气!

先天五行大诞阴阳!

少年拿着那根神羽,他本身是四足地兽,也不是孔雀之身,李辟尘早已看的清楚,故此心中明晓,看这神光打来,顿时道:“看看是神话中的五色神光厉害,还是我头上的这口大钟更强!”

“东皇钟起!”

东皇钟应声而出,刹那之间漫天圣影充斥苍茫,金光白锁封天镇地,那根五色神羽刚施展威能,刷灭一片光锁,下一瞬间,又有无尽光锁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神羽有灵,避开诸锁链,对着东皇钟本体便冲了过去!

然而好景不长,李辟尘看也不看,只是刹那,东皇钟之中带起万千圣像,钟声一响,那神羽顿时轻震,钟声三响,如有神助,冥冥之中一道金光打出,神羽如见鬼神,顿时是转身便逃!

东皇钟同样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但汇聚红尘、山河、人心、天时、经诵....当中所蕴含的力量已经震动过天上金门,哪里是这神羽可以抵抗的。

少年恶兽顿时呆住,连是催动法力,然那神羽如惊弓之鸟般,此时化入天穹中,化一头五色神禽遥遥飞出,只看虚天震荡,苍茫之世破开,神羽所化的禽鸟直接坠入人间不见!

不单单是少年愣住,李辟尘也同样愣住了!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化作一头五色神禽离开?!

神禽?孔雀?!

那东西难道就是后来的孔宣?

“打一仗还打出个神话来了?!”

李辟尘笑了起来,此时不再关注那东西,对着少年恶兽,一拳带着天地伟力,直接向他脸上砸去!

少年大吼,那一只手臂上气血暴动,此时两位守缺境的大神仙却如街头混混一般,你来我往,居然在用拳头决胜!

然而这一拳打过,少年仍旧处于下风,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半个头颅炸开!

他的血肉汇聚过来,重新塑造模样,但气血已经降低了许多,李辟尘五指一压,开口言法!

“山海!”

九世之法施展,无尽之尘如千万大山临身,少年恶兽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轰的一声跪了下来!

气浪暴动,少年吐血,同时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双目通红,猛然咆哮出声!

“开天辟地,水火兵虫!大神通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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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水火兵虫斗神通,东皇取剑荡苍茫

滔天的大火与滔天的大水汹涌而来,苍茫之世中被再度塑造出一个小世界,如同环中环,山中山,天为火地为水,当中有无尽兵卒显化,为五行之身。

少年不知何事脱离了山海之术,此时高悬在天,手中捧着一本古书,已经腐朽不堪,而他翻阅其中,此时水火世内汇聚百万兵马,浩浩荡荡,他向着李辟尘一指,直道:“天惩!”

二字如有神力,整个水火之世内,陡然升起一股浩荡的压力,李辟尘头颅上两朵道花被逼迫的显化出来,一朵凝聚,一朵虚幻,正是代表神仙的境界。

人仙一花凝聚,神仙二花一虚一实,而地仙则是二朵皆为实质。

“死——!”

少年恶兽怒喝,水火如刀,不断劈杀着那朵虚幻的道花,一片花瓣在疯狂的进攻下跌落,那些水火二炁所化的兵卒则是开始向着李辟尘推进。

“水火兵虫,我手持罚天之册,命令百万天兵出世,卷水龙恶火,杀死一切不尊我者!”

“这水是三幽弱水,这火是六元真火,三幽之水对应三元重水,鱼不能游,沾染半点生灵必死,这火对应三昧真火,凡沾染半点,胸中仙气尽消,眉心神光皆灭!”

“今日便杀你在此!哪怕天罡老祖要屠杀皇陵我也不在乎了!”

少年恶兽疯狂,他如今失去了地仙天桥的境界,被黄天所磨灭了法力,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而屡屡被李辟尘所压制,乃至于打断肉体,已经让他的尊严也丢去。

不疯魔不成活!

李辟尘则是看着这副光景,二话不言,头顶道花光芒大放,同时,直接从背后升起一尊帝君神相!

大神通——!

唯大神通可对付大神通,这是指代大神通之威能,当然并不是说就没有其他的破神通之法,只是对于李辟尘来说,不论是什么法,七杀刀也罢,东皇钟也好,都不如天阿剑来的简单暴力!

东皇太一,天阿一剑!

“这一剑便斩了你!”

李辟尘与少年恶兽同在守缺境,此时神相帝君出手,看四枚竹简登天,化天人二道气数来此,此时一柄无上仙剑于朦胧中造化,上书二排长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圣人观天之道,晓乾坤纲常,执天之行!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凡人谦虚卑微,不自盈自满,则天补之!

天阿剑出,那种惊骇乾坤的力量让人从内心最深处感到恐惧,少年恶兽之前听闻太渊被这一剑劈得差点归西,原本心中还有嘲笑与不屑之意,但直至此时,真正面对这一剑,他自然就明白了当初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一种巨大的恐惧从心中最深处升起,正如同众多生灵第一次开始仰望苍天,并且思考天有多广时所明悟的那种恐惧!

“这.....这不可能!哪里有这种神通!这是什么神通!”

那种宏伟的,不可抵挡的力量真真切切出现在心中,他的魂魄都在颤抖,真灵都在哭泣,各种负面的恐惧情绪迭起,少年眼中霎时如光阴回溯,仿若照见了最初时,还是一头幼兽时的自己。

那在天雷之下瑟瑟发抖的模样,重新出现在了眼中!

这是在说明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这种力量,简直就如同真的是代天行罚一般,化身为了天道圣人,那虚幻之间,似有无尽众生的影子出现,模糊不清,而后面又有一尊石人道影,那是天道尊圣!

石人,石人!

石人就是道!

这天阿一剑是人道与天道各借一道无上气数所铸,来来去去,这一剑可杀天下不平之物,然对于法力的消耗是极其巨大的,而寻常仙人的真灵是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气数,天道与人道,这是何其沉重的四个字!

少年恶兽的眸子中出现了惊恐,而就是这一刹那,那柄天阿剑已经被神相帝君持起,高临在天,对着自己便一剑劈了下来!

这一剑,辟地开天!

这一剑,重塑寰宇!

这一剑,杀尽不平!

这一剑,阴阳世定!

这一剑,天行有常!

这一剑,万古清平!

苍茫被撕碎,当初太渊面对这一剑,感觉到了身陨的危险,在最后关头升华成为天桥之境,而太渊本身则是半步天仙,在天桥第九步中走的极远,即属于那种,如果要飞升,他立刻就能化作真正天仙的程度。

然一旦化作天仙,在当初那种战局中,他立刻就要前去洞天之外,寿元暴增十万年,曾经脱离幽冥的罪责也不会再关注他,但这与太渊的本意是完全不符合的,他滞留人间就是为了守陵,如果飞升便是背弃了自己的信仰。

天仙中,第一重道虚境可以驻世,但前提是要瞒过天道,而且道虚即使在世又如何,那么多的地祖,区区一个天仙实在是不够看的。

说是当世无敌那就是个笑话,而且当时已经打到金门前,天上早有人关注,洗象池旁的那位道圣已经投下目光,如果当时飞升,必然要被拉走,不可能让一尊天仙留在人间。

少年恶兽咆哮,直面这无上的一剑,发出了狰狞的怒吼。

然而那剑在瞬间劈开了水火之世,百万号称不死不灭的天兵瞬间化作光雨,而在这一剑面前,少年恶兽手中的那本腐朽之书,号称罚天之册的古籍突然化作灰尘散去。

大神通碎灭!

他的“水火兵虫”被破去了,天阿剑碾压而来,从头至尾,毫不留情的将他一剑劈开!

轰——!

浩荡的力量炸开了,少年恶兽惨叫着飞出,身子从正中央断成两截,他的肉身开始寸寸崩裂,一道真灵从眉心飞出,带着魂魄卷起,撕开苍茫之世,向着远方的荒原之中飞去。

“剑来!”

李辟尘轻声开口,于是凡那道真灵所过之处,半世的苍茫俱都升起尘埃,那些尘埃化作亿万仙剑,汇成汪洋,铺天盖地,追逐着那尊真灵而去!

“啊——!”

少年疯狂了,同时心中涌起骇然欲死的恐惧,那亿万仙剑不仅仅能杀肉体,在皇陵之中不能勾连幽冥,这原本是护持本身的一个好去处,但此时却成了催命的关键!

“我不想死——!救我!”

第七百七十六章 列圣之秘五仙事,幽黎天内遇通幽

少年绝望的大吼,那一剑杀去,亿万仙剑突然汇成剑龙,只是一个照面,那真灵顿时被吞了下去!

“啊——!”

堕入深渊,心中再无生气,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一道笛声响起,虚天之中一阵波动,少年恶兽的真灵魂魄突然消失,却是听得一阵波涛之音,再看去,剑龙转过,原地什么也不剩下了。

幽冥海突然开了!

李辟尘微微一愣,而正是此时,远方的苍茫之中有人走出,持着一盏灯火,对李辟尘发出一声叹息,随后隐匿不见。

“冒着我等堕入冥海的危险而打开通向三山的道路......你让我救你,可这天下因果循环本就如此,我也只能帮到这了.....”

“送你前去幽黎天,虽然同样痛苦,但总比魂飞魄散来的要好上一些.....只是这一来,说不定皇陵就会暴露,引艄公前聚.......”

“我们究竟还能走多远呢?”

声音慢慢,最后消失,李辟尘看着一片狼藉的苍茫,而此时四面八方的世界破去,待到大雾终止,原本消失的诸仙俱都重新出现在原地。

“好,打得好!”

有人出声喝彩,李辟尘自天降下,道:“你们之前看见了?”

“不错,皇陵之中的苍茫似乎有许多个,我们在这一片苍茫见到了另外一片苍茫中的事情,黄天尊圣显化,把那家伙打的直接跌到神仙,真是解气!”

葛由拍着手,而任天舒道:“原来还真是一头畜生,不过可惜了,那五色神羽消失不见,怕是堕入云原之中去了,不然也是个好宝贝。”

几人祝贺,仿若是打了一场大胜仗,而李辟尘则是道:“他与我同境界一战,我与他打过之后,感觉他并不强大,只是凭借原本身为野兽之体而强壮罢了,等到了我们的境界,任何一个人与他对战都能轻松胜之。”

李辟尘如此说了,而这当中,欺天子没有上前,从开始少年恶兽讽刺他的时候,他就没有出声,如今等到了李辟尘杀掉那恶兽,身为神巫的欺天子则是仅仅留下一声叹息。

一道黄光自高天降下,落入李辟尘眉心不见,黄天大印归来,这一次上面再没了那滔天的古老力量。

李辟尘知道,是那最初的“黄天”已经消散。

它与羲尘尊圣一样,都不是能长久存在的,上一次与尊圣相见,尊圣让黄天继续沉睡,原来是这个意思。

继续沉睡,那么便不会消散,而这一次黄天大印复苏,当中的那位黄天醒来,直接施展了最为凶烈的一击。

李辟尘如此想着,而就在这一刹那,心中有一道冥冥的声音忽然响起。

“斩道灭法,我居然会对一个小小地仙动手,区区的天桥,不过是诸多尘埃中比较大的一块石子,我如天上的太阳,本不该对石子发怒,然蝼蚁若侮辱天龙,天龙也必降雷报之,说我睚眦必报也好,说我小肚鸡肠也罢,虽然掉了面子,但是好歹我自己是.....舒服了。”

“是非功过后人评说,我终究早已逝去,本觉得,让我动手的该是一位大圣,然而你这后辈修行的实在是太慢了,地仙都不到,如何仰望苍穹?”

黄天的声音渐渐淡然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那位至尊已经离去,再不可能显化于人间。

李辟尘感觉到自己眉心中留下的最后一团云光,当中已经没了亘古的苍茫之气,宛如只是从黄天大印上分离出来的一点精粹一样。

这是造化根本,最初的强者同出一源,他们就是天地本身。

“多谢前辈。”

李辟尘叹息,开口道别,虽然黄天尊圣自己说动手是跌了面子,但事实上毫无疑问,这一次是救了李辟尘。

虽然天罡老祖就在外面,虽然天子剑已立下誓言,但从这位恶兽的疯狂来看,他能做出什么事情都无法预料。

皇陵中的变数就是他,老祖最初所说的心怀恶意与二心之人也是他。

“神巫,这尊恶兽究竟是什么来历?”

李辟尘看向欺天子,后者略微沉吟,随后道:“它曾是先天神圣,自然化生,为天所眷顾,当初占地称王,奴役所握之一片天下,后被人皇所擒,被人皇所镇,被人皇所降服,而继承列圣之说,正是因为曾经他帮助人皇挡过劫难。”

“那是人皇许诺给他的。”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这尊恶兽后来成为人皇座下的强者,倒也不曾再显露暴虐,只是人皇如今已经陨去接近两万载岁月,他早已厌烦了陵中寂寞,而原本心中的野望也渐渐复苏,才有了之前的重重过往。”

神巫如此说着,忽然大笑起来。

“不过如今他已经死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从头至尾,列圣的法就不可能给他,他此番出来,也只是代表‘列圣’参与试炼而已。”

李辟尘挑了挑眉毛,而边上祝凝心开口询问:“为什么,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因为人皇之位岂能让一头畜生来担当?”

神巫开口,随后身边浮现八尊神龛。

原本神龛应该是九尊,但此时代表列圣的神龛黯淡下去。

神巫笑着:“人皇留下了后手,他是根本拿不到列圣的,而不仅仅是人皇啊,那位沉寂的大帝也不可能同意他成为太上。”

“帝骨在皇陵的最深处注视着一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位大帝的存在呢。”

“因为列圣正是五仙中的‘人’!”

..........

黑色的天,黑色的云,黑色的水。

然而虽为黑,却仍有黯淡的光芒浮动,波涛的浪潮拍打着礁石,痛苦的嘶吼在海水中沉浮,有影子飘落到岸边,摸到了尖锐的棱石。

“幽冥....幽冥海....幽黎天......”

少年恶兽双目迷茫,好半响才回过神,他难以接受这种结局,原本注定该成为列圣的自己,原本注定该成为太上的自己,居然就这么死了?

来到了幽冥,这不公平!

他猛地用手拍在棱石上,幽冥的泥土意外的清新,没有难闻的味道,这与想象中大相庭径。

魂躯好不容易离开海水,幽冥海的水似乎是泥浆一般沉重,然而无论怎么看都是正常的水。

他抓着泥土,爬上泥丘,而在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穿着灰袍,披着黑甲,脸上带着铁面,背上还插着五杆大旗的人。

自左侧开始,第一面旗上写赏善,第二面写罚恶!

自右侧开始,第一面旗上写无常,第二面写阴律!

那当中一面,上书两个大字——

“通幽!”

第七百七十七章 山河社稷乾坤图,诸尘之身入诸尘

....

列圣之秘被神巫道出,李辟尘与叶缘皆是知道五仙之秘的,而相比之下,其他人的反应则各不相同,任天舒皱眉不明,祝凝心满面迷茫,而葛由面色变幻,似乎知道一些事情般。

“天地神人鬼,五仙之事,原来你也明白?”

李辟尘在黄粱梦乡中已经与吞天大圣有过交谈,更与梦祖言道,已经知道关于五仙最深处的秘密,太上八十一化,每一化都有可能是五仙本身,五仙之言存于八十一化当中,并不是指定为谁,每一代的五仙只能被推衍而不能确定,这一点除非是大圣才有断言的能力。

“从八十一化,无名之君传三大天尊,三大天尊各立二十七人,五仙之说,八十一化之法尽数从五仙中来,故有五人该得五法,此法为五仙所化,藏匿于八十一化当中。”

五仙不可控制,但有人希冀汇五仙于身,于是刻意追寻,去未来,窥过去,妄图从五片岁月中拉来五个不同的人,人为控制五仙化身,吸引五仙之法来投.....

李辟尘开口,同时在心中回忆吞天大圣的话。

这条控制五仙的路被破坏了,那位古老者被另外一位古老者所镇压,在他回溯岁月的时候,遇到了太上,那位“道德”截断了前路,把岁月抹去,于是五仙流利失所,此事也被镌刻于岁月中,再难抹去。

“列圣是人仙之终极,是因为人皇握着列圣而非他人。”

李辟尘对神巫开口,而神巫则是略有诧异,随后道:“不错,原来混元也晓得五仙之大秘?”

“有人与我说过。”.

李辟尘不提及吞天大圣尊号,只称有人,而神巫则是若有所思,他盯着李辟尘,不过三个呼吸突然一愣,随后道:“有古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起印决,那一只手五指轻合,如算命道人一般摩弄,只是刹那,他双眼中光芒变幻,下个瞬间再看向李辟尘,当中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算不出来....”

他震惊的看着李辟尘:“不对,你说是有人告诉你的,可为什么我算不出那个人是谁?”

“随意的心之算无法知晓,用手来测也同样不知道,怎么可能,即使是大圣我也能算得出来,那个与你分说的人究竟是......”

神巫欺天子看着李辟尘,那眼神越看越不对劲,就好像李辟尘的后台极大一般,同时他心中也是这么认为,暗道看起来这位混元的背后,站着连自己都无法揣测的人。

李辟尘笑了笑,并没有做出什么解释,此时身处皇陵中,欺天子虽然一开始没有与那恶兽同流,但皇陵中人对自己这些太上并不抱有善意,这一点李辟尘还是明白的。

但同时,李辟尘对于欺天子的话也有些在意,即他自称能算到大圣,但是如今却算不出吞天,到底是吞天大圣太强,还是欺天子的话说的太满?

或许,与吞天大圣曾经吃掉的无何有之乡边角也有关联?

“神巫,如今阻碍者已陨,我们也可以真正进行你口中所谓的‘走过一场’了。”

“是是非非,一万八千年,沧海苍天落沧雨,你们的缘,我们的缘,人皇的缘,一切的千古繁琐之事,都该在此时尽数斩却了!”

李辟尘开口,声音朗朗,而神巫颔首:“不错,千古繁琐之事,是去是留,心中如何,山河该存还是该灭,皇位该空还是该坐,这一切都要有个结果了。”

他如此说着,而后又是一声轻叹,只看手掌轻轻一摇晃,苍茫天地之外陡然飞来一张图卷。

那张图卷带着无比浩大的力量,然而可以看得出来,这图卷已经是残缺了,有很大的不全。

破破烂烂,上面甚至有许多地方如被虫子啃噬过了一般,这是难以想象的,拥有这等力量的宝物,又是什么样的虫子能啃噬了它?

图卷在高天摊开,其余诸人都露出略是敬畏的神情,那气息深深烙印在心中。

轰——!

浩大的世界铺展开来,那图卷悬于苍穹,只看当中有无数光影显化,那一片又一片,此时李辟尘忽然心中剧震,因为在这图卷中,自己居然看见了“诸尘”!

并不是全部的尘世,只是诸尘的一部分,毕竟尘世太多,不可能存在把诸尘全部收起的力量,这图卷上存在的法力虽然强大无比,但也没有超越李辟尘曾经感受过的那些最强大的气息。

“这副图卷唤作山河社稷图!”

神巫开口,话语落下,破破烂烂的画卷似乎在做着回应,哗啦啦的轻轻抖动。

“曾经人皇行过诸尘,收尘世之画,命圣师所绘,那诸尘之景映照其中,虽然仅仅是一部分,但也拥有了无上威能。”

“人皇亲自把此物祭炼,此图出时,天上金门大震,洞天内降下种种仙乐,那光雨挥舞,让云原之上气数大增,当中亦有护持天门的诸神虚影出现。”

神巫在说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李辟尘,这诸尘之图与诸尘之身,本该是同一条路子,而李辟尘看见这副图卷的时候,也是明白了,太渊口中所说,人皇本身不被诸尘所认可,但他已经不需要诸尘之身。

原来是取诸尘之影炼成了此物!

“好狂傲啊,把诸尘的倒影炼成至宝,虽然只是一部分的影子,但是如此同样勾连了诸尘的气数。”

李辟尘在其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人间一片又一片,红尘一座又一座。

“来吧,诸位,请入诸尘中。”

神巫看着他们:“诸尘之世,世世不同,从我手中可入诸尘,这副山河社稷图乃是陛下炼制的最高神物,拥有撼动天上金门的伟力,兵中十境,此宝越过斩金,跨过截玉,达到人间不曾有过的境界!”

“兵宝——鬼斧境!”

兵器中,“斩金、截玉”号为地仙之宝,而“鬼斧、神工”乃是天仙所用的兵器!

苍茫之中诸尘转,此时对应诸位太上,有六片尘世显化出来!

而同一时刻,苍茫壁垒忽然被击穿,一枚大印横天而来,以最蛮横的姿态闯入了其中一片尘世之内。

第七百七十八章 了却前尘繁琐事,斩业斩人斩天下

诸尘之身入诸尘,李辟尘没有犹豫,此时诸人面色皆是不同,有人叹息有人笑,有人森冷有人恼。

然无论如何,已在此地,便没得选择,相比李辟尘受天罡老祖所言而入内,其他人多为天子剑摄来,如叶缘一般,自也有不情愿的。

但此时,最不情愿的,却是最先进去的。

黄天大印的突然出现,再直接坠入山河社稷图中不见,李辟尘没有意外,之前初位黄天的显化一定勾动了真正的黄天印,黄河神女的意志苏醒,自然被天子剑寻到摄来。

果不其然,黄天印出现之后,天子剑随之而显,叶缘见到它,那浑身怒火顿时就升腾起来,而天子剑道:“你的妻子就在诸尘之中,若是想寻回她来,便入诸尘之内。”

“好好好......天子剑.....”

叶缘双目中血丝几乎迸裂,咬牙切齿,其声怒极,但又强行压制,只听得嘶哑道:“我原本不欲再踏修行之路,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知道了一点。”

“确实如你所言,得太上之身,必然要还清因果,我受得那位老人恩情,今世若想要逃避,或许以后还有更多如你一般的混账会找到我.......”

“我要重踏修行之道,今日之耻,来日必报——!”

叶缘说完,转身踏步,直接化入山河社稷图内。

天子剑不语,而李辟尘则是突然想到了黄河神女所说过的话。

【大道渺渺,我看不到尽头,你终究会和我一样,被太上之身所累,最后被另一位太上所杀,世间的太上各怀心思,有与你为盟的,亦有要杀死你的。】

【宿命之说,自虚无中来,归于无何有境而去,黄天自苍天而生,可天下却没有黄天立足的地方,即使是天,没有天柱的支撑,也无法高悬在乾坤之上啊。】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为太上之身,必为太上所累,而被太上所斩。】

李辟尘喃喃复述着她的话,哪里有什么宿命呢,只是前人设立的框架而已,若是无法跳脱出去,自然就认为是宿命。

如果这样说的话,天地之间,谁又是真正的超脱者?

没有,即使是大圣也是一样,即使是天尊也尊晓天行有常,这世上本就没有超脱之人,即使是最初的仙与神,太一与浑沦,他们也没有真正的超脱,行于这苍茫寰宇,本就是在被束缚。

至人,神人,圣人,三重的境界,然而大逍遥不可得,最多只是小逍遥罢了。

“超脱不了最大的人,那么就先从眼前的执棋者来开刀,从他的棋盘中跳脱出去,不再被他所束缚,人生一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使前方是万丈瀑布,即使前方是十江汇海,即使前方是波涛汹涌之路途,我们也必须一路高歌猛进,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在岸边歇息,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此,失去了水就会干涸,水若是暴涨则人会被淹没,除了向前,向前,再向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李辟尘的声音并不大,也仅仅是说给自己听,此时哈哈一笑,身子一动,那猛然转身,只看头顶上东皇钟突然升起!

当——!

一声恢弘的声音响彻诸尘,李辟尘看向天子剑:“我们踏入诸尘,该如何回来?”

“窥破诸尘虚妄,自然就可归来。”

“何为诸尘虚妄?”

“不能多讲,否则便失去了试炼的意义。”

“哈哈哈哈——!”

李辟尘忽然大笑起来,那东皇钟突然打出一道浩荡波动,天子剑之剑躯轻震,乾坤之内苍茫都转,只看山海迭起,这一下震得云海皆灭,而天子剑向着后面退出千里,但看李辟尘头上东皇钟发出从没有过的炽烈光华。

这终究是一件地仙神兵所化成的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其威能已不可以道理计,然即使如此,天子剑也不过是后退而已,即千里之地,对于它们这些无上兵器来说,不过是瞬息便至。

天子剑远胜东皇钟,然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在这里硬抗一击。

“你做什么?”

天子剑转眼便回来,发出询问之声。

李辟尘执东皇钟砸出这一击后,朗朗而笑:“宿命之说,从虚无中来,最终该归入无何有之境去!”

“说的不错,我们既为太上,那已被太上之身所累,然而若无太上之身,又岂能走的如此之远?”

“人皇取诸尘之影炼成了山河社稷图,这是想要把天下众生全部纳入手中吗?诸尘之路诸尘众生来走,这山河社稷图,我看去,一把火烧了倒好!”

声音落下,震彻苍茫,李辟尘化作光雨散去,融入山河社稷图中。

“走了!”

后续诸位太上,任天舒与葛由先后进入,祝凝心列在最后,然此时天子剑忽然叫住了她。

“白羽伏龙之主,且缓步。”

“是我,见过天子剑前辈。”

天子剑震动:“曾经你在倚帝山中所说,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人之念而死,持剑者持剑必为自己而持,区区一剑,不为人纵,如何能与剑主称敌?”

“你为剑修之一,亦是诸剑之主,白羽伏龙说,陛下不是一个好的剑主,你亦说人皇非你,你非人皇,如今我若是让你坐上这人皇之位,你敢不敢受得?”

“若是你坐上人皇之位,那你手中握着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人之剑,那是可以赏罚众生的宝剑,不再是为一人而挥舞,而是可杀天下,亦可护天下的剑。”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这是一意的侠客,不是当世的皇者,如果让你来选择,是斩天下救一人,还是斩一人救天下?”

天子剑抛出问题,祝凝心道:“为何前辈单单来此考我?其他人为何不问?”

“诸太上有道,诸太上自有路与法,我不问也知道他们的答案。”

“东皇李辟尘,他的路子与陛下相反,自然不需问;”

“日月任天舒,他向着大道叩首,褪尽魔身斩去前尘,自是不过问;”

“青羊葛由,一世奔走两袖金,不为苍生只为己,自是不用问;”

“玄都叶缘,心中生七情之花,结凡尘之果,心系那花朵之上传荡娇语,已不必问。”

“黄天已逝,身化神兵,灵以无慧,只有一道念头不散,无须观问。”

天子剑转向祝凝心。

“你回答我来。”

祝凝心沉默三息,看着天子剑,恭敬一礼。

“该斩人便斩人,该斩天下便斩天下,剑为心语,我若成魔,则剑中魔,我若成仙,则剑中仙,我若成圣,则剑中圣,我心所向,若那人十恶不赦,然斩他便灭天下,我也当斩,若那人大善,然天下要杀他,则我斩天下也要救他。”

“是是非非,黑黑白白,我过去知道这个道理,但不能前往践行,如今我手中有剑,活出二世,自然能做到的,尽力而为之。”

她把话落下,转过身去,径直踏入山河社稷图中!

于是光雨灭去,天子剑与神巫面对而立,后者发出长叹,前者亦是一声长叹。

“这千古繁琐之事,终究是要走过一场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诸尘虚妄,百年孤独(一)

苍茫消散,一条古路出现在李辟尘的面前。

灰蒙蒙的雾气飘荡在这里,李辟尘望向四周,虚幻的石头,模糊的朽木,这里便是诸尘之中的某个尘世了。

古路歪歪斜斜,石台也斑驳不堪,似乎已经有几千数万年的历史了。

而这里,明显是一座山之上。

李辟尘踏上这条小路,空气中有着湿润的气息,一路行去,风景几乎相同,而走了约有一柱长香的时间,在路的边缘,李辟尘看见了一副灰白且苍凉的骨。

这副骨架发出奇怪的气息,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李辟尘仔细的看了看它,然而这副骨架并没有出现什么神异,没有某些预料中的虚幻声音,更没有突然蹦起来吓人一跳的动静,这副苍凉的骨就这么瘫坐在路边,身边枯黄的草与布满青苔的石头散乱着。

李辟尘驻足在此,望向苍凉的骸骨。

“大帝?”

在皇陵的最深处,有一副帝骨默默注视着一切。

荒山大雾,古路的边缘。

尔为帝君?

“是我。”

出乎意料,这尊骨架居然回话了。

然而它没有动作,仍旧是倚靠在乱石之中。

“您....真的是那位?”

李辟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原本只是抱着随意的心态,没想到对方真的回应了。

“我若是不来,你如何能窥破诸尘虚妄?”

骸骨发出声音:“你没有料到会如此与我相见,没有意料中的神异,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压塌诸天的气息......那是因为我仅仅就是一副骸骨罢了。”

“我已经失去了法,只留下了道,对于失去了法的我,所留下的,也只有一些对后辈的提点罢了。”

骸骨如此开口,似乎在说着一些古时候的秘密。

李辟尘感到疑惑,于是在古道上坐了下来:“您失去了法?”

“是的。”

骸骨回应:“曾经我自视甚高,进入了无何有之乡内,最后也死在了其中。”

话语简短,李辟尘同样知道这件事情,天罡老祖已经说过此事,于是李辟尘道:“后来人皇将您背出?”

“是的,我愿以半世气数相换,让他把我带出无何有之乡,他是特殊的,肉身踏入无何有之乡内而不陨,我盘坐天荒中,失去了另外的法,只留下了道,我的魂魄与真灵分开了,故此没有办法行动。”

“幽冥的三山内没有我的名字,故此艄公也不来收我,这就不用细细多说,否则是讲极久也说不完的。”

李辟尘开口:“您还是过去的真灵?”

骸骨回应:“不错,只不过没有了魂魄而已。”

“你在这里坐下,应该不是和我讨论过去的故事的吧,来吧,我会告诉你,你要接受的试炼是什么,其他人也是一样,事实上,这尊骸骨并不是我的真身,我的真身仍旧存在皇陵之中。”

“有时候,虽然没有了魂魄,但是真灵却不受束缚了,我以一念前来见你,同样也要去见见其他的太上。”

骸骨言语,李辟尘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询问:“您也是太上?”

“我是列圣,位于人皇之前,他的列圣之法,便是从我这里所得来的。”

语气平缓,但那声音落下,如是惊雷骤起。

李辟尘呆住,快速道:“您刚刚说失去了法,是因为赠给了人皇?”

“并不是,我失去的是另外的法,太上的法....列圣转给人皇,这是有原因的,但同样,说起来极长,我便不说了。”

骸骨言罢,并没有在意李辟尘的状态,直道:“你此番前去,在这座山岭之外,一入人间,你要面对的,是整个人间的‘恶意’。”

“你的宏愿是让天下人人自救,人人如龙,不能输,一往无前,不能惧怕,但是这个尘世之中,你所要扮演的,却是一个让整个人间都惧怕的人。”

“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要杀你,这些恶意中,有的是先天而来,有的是后天铸就,然而这些人中,仍旧存有善者,而当恶与善碰撞的时候,你就要面临一个问题。”

“在一人与天下之中,你选择哪一个?”

骸骨的声音平静:“每一处尘世的试炼都不相同,但是他们同样都要面临‘一人’与‘天下’的抉择,这或许是情,或许是欲,或许是善,或许是恶。”

“这就是诸尘虚妄,善恶是非,你如果看破了,不在纠结于其中,自然就能跳脱出来,各人的答案都不相同,如果你认为把天下人都杀尽是正确的,那么这也可以。”

“这一片尘世就是如此,代表者恶,这并不是说众生有多么凶残,这种恶,是来自人心最深处的恶,不可化解,历代很多人都被逼疯过。”

“还有一点。”

李辟尘与骸骨面对而视,静静等待。

“你每杀一个恶者,你的法力就会升起一点,你每救一个善者,你的法力就会跌落一点,如果天下人人皆为善,那你便化作凡人,如果天下人人皆是恶,那你便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

“你为守缺境的大神仙,更是借来天道与人道各一道气数的圣贤,然而在这种时候,举目旁观思考人生比直接踏入茫茫尘世要来的更好一些。”

“无敌者终不会永远无敌,善恶两分,大道一条,那河流在大道之下,逆行而动。”

帝骨说完,不再言语,那瞬间,冥冥中似乎有某种力量消失,李辟尘明白,它已经离去了。

.........

雾气迷蒙,那穿着阴阳袍的道人已经消失,而那苍凉的帝骨隐没在山外古道之中,终是消失不见。

古道青烟,前方有影子徘徊不前。

一处破落的村庄出现了,李辟尘抬起头来,里面传出恐惧的呼喊。

李辟尘走到村子之内,处处房屋皆是破瓦模样,那目光移转,见到一个老头依靠着一所小庙的门户,双眼浑浊的看着山下。

那石路通向的正是山下。

李辟尘看了看四周。

“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辟尘想要询问这处尘世的过去,而那老丈看了李辟尘一眼,言道:“山外人?”

“应当是吧......”

老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身边还有一个缺口的破碗。

“这里是旧山,只能进不能出,你自山外来,那就不能再出去了。”

第七百八十章 诸尘虚妄,百年孤独(二)

李辟尘疑惑:“既然能进,为何不能出?”

“旧山中人,所面对的乃是天下的恶意,这处山中满是妖魔,你自山外而来,遁入旧山之内,已是存了必死之意,不然不可能会这样做。”

“若不是如我们一般,在外面犯了大罪孽,又怎么会来到旧山?”

李辟尘看了看老人,此时双目中有阴阳的光一闪而逝:“你是修行者?”

“自然是,你也是,说出来,你究竟得罪了哪些人,所以才遁入旧山?”

“不曾得罪谁,我只是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说谎可不好,我看见了,你是从山上来的。”

老人盯着李辟尘:“山上有一扇破落石门,传说那是通向凶乡的门,凡是从那扇门中走出来的人,无一不曾经给人间带来动荡,上一次从那扇门户中出来的厄难,几乎屠尽了整个人间的修行者,一抹血色染红了天宇!”

李辟尘听得明白,山上的石门,自己不曾见到,自大雾中走出,除了苍凉之骨外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东西。

而且这里是山河社稷图内的诸尘道影,即使已经自主衍化新的诸尘,但又怎么会出现什么大凶与厄难呢,应当是人皇曾经把这张图用来封印敌人的缘故。

亦或是与帝骨所说一样,都是进入此地的试炼者,而所要面对的,是天下的恶意。

“凶乡是什么地方?”

李辟尘抛出问题,老人回答:“传说中的一处飞升地,然而里面俱都是对人间充满恶意的存在,那扇破落的石门或许就是通向凶乡的门户,但在人间也有说这是通天之路。”

“从石门的后面进去,便是通天之桥,但是旧山只能进入不能出去,故此人间很多人想要进来,但又惧怕被妖魔分食,最后终老在此,所以一直不敢进来。”

“上一次那位大凶之死仍是谜团,但有人说,是玄月派的一位祖师出现,把他给拼死了。”

老人这么说着,而李辟尘则是抬起头来,这一次摇摇望着山下的人间。

大雾朦胧,李辟尘辞别老者,在后者漠然的注视中,顺着石路,向着山下走去。

凄厉的哀嚎声震荡孤寂的长天,一头狰狞的妖魔出现在石路的尽头,他身上的气息澎湃,那四只手臂肌肉虬结,面上生者六对天目,此时看见李辟尘出现,猛然哈哈的大笑起来。

“又是新的祭品,难道是外界的那些所谓正道进来查探情况的?”

“好啊,新鲜的血肉,我最喜欢了!”

这只妖魔向着李辟尘扑去,而李辟尘心中思量着帝骨的话,此时抬起头来,那双目中迸射出阴阳道光,只是一刹那,那妖魔如见鬼神,轰然倒地。

身躯抽搐如遭雷击,李辟尘抬起手,而正是这时候,四面八方突然传来怒啸之声。

光华升天,万法蒸腾,一道又一道影子驾云而现,有男有女。

“有人!”

“旧山之中又出现来者了!”

“速速通知诸位同道!”

那些人见到李辟尘,面色陡然变化,而手中有火焰燃烧,但看不过几个呼吸,远方天外有无数光芒遁来。

“全部都不至人仙。”

李辟尘感觉到了他们的境界,而这些人的面孔狰狞,如果说是正道,却恶气冲天,如果说是魔道,却看见当中亦有人提着妖魔头颅归来。

气息渐渐被屏蔽了,李辟尘开始听不清楚他们的话,诸尘之身不再能聆听诸尘之语,是诸尘闭上了李辟尘心中的大门。

此世的众生开始排斥自己。

李辟尘发出轻叹,而正是此时,那些修行之人终于汇聚齐了,然而到了如今,他们的话听在李辟尘耳中,就犹如最可怕的呓语,那是怀揣着满满恶意的声音,已经不是人间的话。

原来这就是帝骨所说的恶意,整个天下的人都要杀自己。

“你们是谁?”

李辟尘试探性的开口,而那些人听见这句话,却如同听见了鬼神嘶吼,面色狂变,这时候已经有人气息浮动,恶意贯穿乾坤。

一切都被扭曲了,自己的动作在他们眼中被扭曲,而他们在自己的眼中也被扭曲。

情与欲被放大无数倍,冲击着真灵,宛如大锤般敲打。

善非善恶非恶,以恶为善,以善为恶。

喧嚣的声音传入耳中,百世的狰狞显化端倪。

这就是曾经把其他试炼者折磨到疯狂的尘世?

李辟尘沉默了,不再发出一言。

无法交谈,那么就不再交谈。

眉心中,一道光芒开始悠悠旋转。

虽然是诸尘之影,但也已有自己的尘世与生灵,虽然是试炼之土,但那血肉的气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人间。

然而有个疑问。

李辟尘转过头去,看向了身后的通山之路。

自己不能与众生交谈。

但是可以与那个老者交谈。

所以他是谁?

.........

.........

旧山,这是伏魔大地中所有修行之人的禁地。

一万五千年前,旧山的顶端出现了一扇通天的门户,当时这座山还是很寻常的一座山,没有修行人,只有一些凡人,而在那扇门出现的时候,很多修行的门派都去探查。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人从那通天的门户中走出。他是历史上第一位大凶,传说他来自凶乡,那是天上极致恐怖之土,他杀死了所有的修行人,随后流窜入了天下。”

“他被人间的强者杀死了,但是那位强者也陨落,而后来,一万五千年间,不断有凶人进入伏魔大地,而不断有修行人死去。”

“旧山成为了禁地,那扇通天之门也在某次大战中被击穿,变得残破无比。”

“修行界越来越弱,听说过去还有真仙存世,但如今已经只剩下人仙了。”

“至最后一个大凶灭去到如今,已经有千年没有祸乱,然而现在......又有凶人走出来了。”

女子的声音空灵,在这方天地中袅袅回荡。

腰间挎着长剑,她立身在天,目光盯着山脚的那个“凶人”。

穿着阴阳的袍子,黑白两边,与这里的诸人格格不入,果然是来自通天之门后的人。

“是旧山中的大凶!”

“这一次出世,我们杀了他,是不是回去会受到宗门赏赐?”

“等,等掌门来,我们不能贸然动手,按照历代的大凶来看,这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得了吧,有什么啊——!”

有人猛地挥舞着手臂,把边上的修行者扯开,手中长剑一抖,冷笑道:“杀了这家伙,我们的功劳可就大到天上去了,怎么的,元初师弟,你不想弄一个真传弟子当当?”

之前拉扯住这修行人的另外一人不说话,只是叹息。

“大功德啊.....”

第七百八十一章 诸尘虚妄,百年孤独(三)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那个人还是没有动手,虽然嘴上逞能,但意识上似乎并不鲁莽。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面不仅仅有男修士,还有女修士。

“师妹,你看,这个人....这个大凶还挺好看的。”

有女修上下打量山脚下的李辟尘,眼中露出一些精芒,而边上那位女修看着下方,并没有做出回应。

“嘿,不过再好看也没有用处,大凶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这是大功德,通天之门就在眼前,杀了他,杀了他就能........”

那女修说出了话,当中满是贪婪,然而语落到一半,却又有些迷惘起来。

“杀了他就能什么?”

她停顿了一刹那,而后双目再度变得狰狞。

“杀了他就好了,管他呢,反正有好处!”

一种澎湃的杀意贯穿,而边上的柳云已经把长剑出鞘。

“不错,杀了他,不论能的到什么还是得不到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这是为了天下苍生。”

她的眸子中没有贪婪,但是有的是一种执拗与疯狂,当然还有流窜于表面的淡漠。

“大宗师来了!”

有人开口呼喊,而看着天边有神车行来,上面端坐着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

“大凶临世,我伏魔大地再度迎来一场浩劫,必须要把恶因扼杀在萌芽当中!”

那年轻男子的身上散发出人仙境的气势,显然立在一阳,而边上有人看见他来,顿时惊呼,又道:“大宗师又有突破?”

“千年以降,伏魔大地上最强者!”

“我等皆听大宗师号令驱使!”

他们每个人的眸子中都升起不同的火苗,有的是仇恨,有的是欲望,有的是贪婪,有的则是疯狂,有的那是恐惧。

人心之中,恶意尽数出现,而那排山倒海般的业火在冥冥中灼烧,向着李辟尘压去。

“杀——!”

有人振臂,这一下顿时天下皆起,无数修行人转身,怀揣着那滔天的恨与狂,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那后方升起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黑影。

当中带着滔天的恶意,这是诸尘之恶!

李辟尘眼中所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那些修行者们早已被七情与六欲的火所占据,或是贪婪或是仇恨或是疯狂或是恐惧,一如之前所说的那些,是人心之中最可怕的地方被无限放大了。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什么在操纵着一样,这片尘世展现出了可怕的地方,李辟尘注视着那些恶意的黑影,再联想之前帝骨所说的话。

历代都有试炼者被逼疯。

而在这片尘世中,越是救援善者,试炼者的法力就越是衰落,越是杀戮恶者,试炼者的法力就越是强大。

然而这种巨大的恶意是否会随着杀戮而变得庞大?等到最后,是整个诸尘的恶意把试炼者逼死,而不是试炼者杀到天下清平。

同样的,当众生展露出杀意与恨意时,李辟尘的真灵也如被浪涛冲击,再被震荡,在被拍打。

一切都在摇晃,如果是寻常的仙人,即使是心境修为达到了五重灵明这等高绝之境,也不能在这片尘世之中久待。

要在这里独善其身,至少要是六重坐忘境!

李辟尘心中清静经运转,只是刹那,那大道纶音浮现,传遍虚天寰宇,那些恶影齐齐发出怒吼,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而这却反而让他们更加疯狂。

“杀——!”

诸修行之人如疯狗般的向李辟尘扑过去,那漫天皆是云霞剑光,而就在此时,李辟尘头上东皇钟震彻,发出弘大的声响!

当——!

灵钟震世天地皆清,那些恶影惨叫着,从修行之人的身上被剥离,此时在旧山之外汇聚,那一双眸子自高天睁开,死死的盯着下方的李辟尘。

“你是谁!”

声音巨大充斥乾坤,李辟尘抬起头来,望着这双眸子。

巨大的幻影横压天地,李辟尘不回答,因为这巨大的幻影即使开口了,李辟尘也是听不明白的。

无法与诸尘恶意交谈,无法与诸尘众生交谈。

众生恶意,众生在排斥自己。

李辟尘口中诵起度人经来,这不需要听懂,只需要念出便可,同一时刻,东皇钟震荡,上面的度人经发出绚烂的光芒,亦有众生之语化作天音传唱。

“啊——!”

那巨大的幻影似乎无法承受这篇经文,此时那双眸子中蕴含着可怕到极点的恶意与愤怒,他猛然化作一道烟尘窜入这些修行者的领军人身上,也就是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大宗师。

俊秀的年轻人被幻影入体,忽然浑身一颤,随后睁开眸子,当中闪烁着诡异且平静的光。

“杀,屠尽一切,你的性命也是我的!”

大宗师对李辟尘开口,那一双眼中的光几乎直击人的内心,若是寻常仙家,心境不至第五重灵明,被这双眸子看上一眼,怕是当场就要吐血,遭到重创。

“你这大凶,来到这伏魔之地,无异于自寻死路!”

大宗师咆哮,身上怨气滔天,此时他的声音听在李辟尘耳中也如鬼神一般,根本不是人间的话语。

东皇钟高悬在天,李辟尘出手,对着大宗师就是一掌盖去!

五指摩弄雷音,千里山河皆倒,这一掌打出了滔天的气势,李辟尘眸子中冷漠无情,而那位大宗师咆哮着冲来,双手打出玄法,居然演化为一只庞然仙鹤,上击九天,下临九州,横世而至!

巨大的恶意伴随着他的出手如排山倒海般的向李辟尘涌去,而那大宗师双目之中有血丝充斥,高声怒吼,此时他的气息升腾,宛如化作一尊不可匹敌的仙圣!

“千年以降,我为古往今来最强者!”

他状态疯癫,哈哈大笑,显然是被附身之后神志不清,李辟尘一声轻叹,眼中所见的大宗师已经被扭曲成一个怪物。

那道幻影就是天下的恶意吗?

那么如果只是这种水平,是不是有些太弱了?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李辟尘出手,五指盖压,转动混元一气,此时天外有八卦虚相临尘,这种滔天的伟力只是瞬间就将大宗师镇压,他疯狂的嘶吼,发出不似人间的声音,而后寂灭下去。

那尊虚幻的恶影被迫显化,下一瞬间,东皇钟横压而去,直接将它砸的粉碎。

第七百八十二章 诸尘虚妄,百年孤独(四)

恶影碎灭,然而下一瞬间,宛如风暴一般,那影子再度聚集起来。

然而此时,有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李辟尘身后传来。

“你杀不死他,他是人间恶意所化,除非你灭掉人间,这样他才会死去!”

“整片旧山的妖魔都是如此,人间是滋润他们的孽土,我说过,你一旦入山就不要出去,否则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天下的恶意。”

李辟尘转头,看见来者,正是那个面黄肌瘦的老人。

“你到底是谁,我不能与这些修行人交谈,但是你却可以,所以你究竟是?”

李辟尘说出心中的疑问,而老人则是发出一声轻叹。

“我不是说过,旧山中人乃是犯了大罪孽的人吗,我曾经与你一样,都是被放逐的人啊。”

“要在此地面对天下的恶意,这不是什么试炼,因为没有人能够扛过去,你杀不死那个东西,它盘踞在旧山之外,过去所有的试炼者都曾经到了这里与它交手,然而最后很多人都疯掉了,死在这片尘世中。”

“诸尘恶世,这些修行者以为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战,事实上殊不知道,每一次他们之中的最强者都会被这个恶意所附身,从而迷失自我。”

“杀恶者会变得很强,救善者会变得很弱,过去来到这里的试炼者都有心中的傲气,他们都想要救下这些已经被迷惑了的修行人,然而世事无常,他们心中越是想救人,那力量就越是弱小,而有些试炼者反其道而行之,不断去杀戮,但最后却发现,自己虽然变得强大,但这个恶意之影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是无解的,我们只有坐在旧山中,只要在山中不走出去,就不会被恶意所杀,那些妖魔也不会踏上山门半点,他们都是众生恶意所化。”

老人把一切的缘由娓娓道来,然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李辟尘的问题,李辟尘看向他:“你知道山上有一具骸骨吗?”

“骸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山脚下有很多如你一样的人,最后都化作了白骨伏尸。”

老人回应,并且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山上的骸骨。

李辟尘感到意外,那具骸骨并不是帝骨,只是一道念头附着罢了,但老人却矢口否认山上没有骸骨,这不免与自己的遭遇又产生了分歧。

诸尘虚妄,大帝已经给出答案,然而此时看起来,他还有东西没有尽说。

等等!

李辟尘回忆着大帝的话,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看向老者,又看向身前的那诸尘恶影,突然有一道灵光划过心头一般。

一人与天下的抉择。

恶影是天下。

老者是.....

一人?!

从此时此刻的场景看起来就是如此,老人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存在于山上,能够与自己对话,而天下的恶意不能与自己交谈,那些修行者被贪婪、愤怒、仇恨、恐惧、怨毒所蒙蔽,占据了他们的心神,成为了歧道的化身。

【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要杀你,这些恶意中,有的是先天而来,有的是后天铸就,然而这些人中,仍旧存有善者,而当恶与善碰撞的时候,你就要面临一个问题。】

【在一人与天下之中,你选择哪一个?】

【每一处尘世的试炼都不相同,但是他们同样都要面临‘一人’与‘天下’的抉择,这或许是情,或许是欲,或许是善,或许是恶。】

【这就是诸尘虚妄,善恶是非,你如果看破了,不在纠结于其中,自然就能跳脱出来,各人的答案都不相同,如果你认为把天下人都杀尽是正确的,那么这也可以。】

大帝骸骨的声音仍旧在心中响彻,李辟尘沉默下来。

这仅仅是一个猜测,老者大帝口中的“一人”,是仅存的善者,而从大帝的话中可以推导一些东西,即杀一人可救天下?

老者本身与恶意有着关联?还是说,他本就是恶意的反面?

善恶如同光影,相依相靠,相互并存,极善与极恶皆为岐路,非是大道。

如果他是,杀了他,就能救了那些人?

如果他不是,杀了他,那么是自己枉造杀孽?

“诛心之试,诛心之炼!”

李辟尘呵呵的笑起来。

“我修行至如今,敢扪心自问,没有杀过一个善者,手上所斩之辈不过寥寥,屠戮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无垠海中遇到那些恶毒的虺龙,但那都是该杀之辈。”

“让我救天下,让我在人与天下之间选一个,但不论我怎么选择,都是背弃了我的道。”

“人人如龙,然而天下诸人没有善者,天意告诉我,杀了身前这个可能的唯一善者,便能救下那些修行人乃至整个伏魔大地的生灵,恶影将散,然而.......”

“我若是错杀,便是枉造杀孽,于我道心有损,一命无辜,我如何能肆意夺去他人性命,他非恶徒,更非魔道,亦不是邪佞之辈.......”

李辟尘忽然感觉到这试炼的恶意了,果然,是一片恶世之尘!

“是针对我的道所设立的考验吗........修行之人叫嚣着为了天下苍生,从而被各种恶意的欲火所蒙蔽,从通天之路上走来的试炼者本意是救他们性命,然而他们却被恶意附身,将试炼者们杀死,但在整个人间的众生看起来,确确实实是他们牺牲了自己从而保全了人间.....”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在这一片世界中,阴阳颠倒,黑白无常!”

李辟尘喃喃自语,声音极其细微,后面那面黄肌瘦的老人在呼喊:“回来,你只要退回一步,那恶意之影就会散去了!”

“我早已经警告过你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漠然,那是一种看破的死寂。

恶影呼啸,李辟尘头上大钟震动,此时心中清静经响彻,灵台空明。

人不救人人自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然而面对这一片尘世却没有办法可言。

难道真要如人皇所言,要有一个人来领导众生?

李辟尘沉默了,在过了许久,突然就在旧山的山脚前跌坐下来。

这里是通天之路的尽头。

恶意的影子汇聚成巨人,踏地撑天,老人站在后面呼喊,发出茫然的声音。

李辟尘坐在这里,不动半点,头上大钟震颤。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

度人经被念诵出来,李辟尘心中已有决断。

若是人间无善,若是人间无火,那自己要做的,不是去当那持着火把从大荒中行来的领者,那是人皇的路!自己要做的,是作那惊鸿一现,劈开腐朽的大木,点燃烈火的那道雷霆!即使身死,昙花一现,只要最后这大火能够升天,燎原而去,那便已经无憾!

“杀一人救天下?杀天下保一人?”

“都是错路!都是歧途!”

“腐朽潮湿的树木遇到雷霆也会被点燃,干涸的泥土河床遇到大雨也会再度有水流淌,云遮蔽了太阳但遇到清风也会被吹散,这世上又何来绝对的事情呢?”

“要做的不是去引导,而是去作那一双推手!”

“是那........推动千古岁月的手!”

第七百八十三章 诸尘虚妄,百年孤独(五)

李辟尘盘坐旧山前,口中不断诵出度人经,浩荡天音回响,将恶意阻击,似乎是冥冥中传来伟力,要度化这尊恶影一般。

然而这是希望渺茫的,与一尘世的恶意对抗,眼中的景色皆被扭曲,生与死在颠倒,这一瞬间,于此世中,东皇钟的光芒似乎也要被掩盖,四面八方的气息带着怒与怨,又有无数人哭诉,然而那当中的杀念与恶意却是直指向李辟尘本身。

众生的力量太强大了,这一点作为以诸尘聚混元的李辟尘最是明白,感受到这股杀意,真灵的周遭浮动一层淡淡金芒,紧接着,便有众生恶意所化的钢刀劈下。

真灵如琉璃之玉,钢刀斩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然而这并没有结束,那种怨恨聚集的越来越多,即使度人经不断念诵,也无法压盖过对方。

东皇钟震动,众生幻影出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无数张口张开,发出弘大无比的声音。

正如神话中天庭万仙唱语,正如神话中西天灵山万佛朝宗。

恶影咆哮,发出痛苦的声音,他的双眸中充斥着愤怒,对着李辟尘就打了过去。

这一拳比之前更加强大,也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倍,然而相对的,李辟尘头上东皇钟震动,众生齐齐出手,把那只充满恶意的拳头挡下。

有几尊虚影在挡住这拳头之后便消散无踪,那是众生幻影被恶意所破灭,这是生与死的较量,亦是善与恶的角力,那些幻影的手掌触碰了恶影的手,于是恶影的五指上燃烧起熊熊金火来。

如要吞噬一切,眼看火焰不熄,恶影立刻把自己的腕部斩断,随后天下间又有怨恨汇来,重新塑造他的手掌,而那双看着李辟尘的眸子则越发的怨毒了。

“旷日持久啊。”

李辟尘感觉到了与这恶影的争斗或许会很漫长,如果自己输了,那也如之前的试炼者一般,但这一次因为有天子剑做出的承诺,倒是不担心会真正死去。

“让我看破诸尘虚妄,所谓看破乃是不在意,不在乎,然而这是真正的看破吗?”

“我要不在意的是身前的恶影,不在意的是众生对我的看法,这才是‘看破’。”

“坚持自己的道路,不动摇,不为外物迷惑,这是道心。”

李辟尘念诵经文的声音越发庞大,那身边隐隐出现九尊虚影,没有面目,看不清衣衫模样。

三青三黄亦三红,唱诵天地人之音。

九歌!

九世之法的最高运用被施展,人道渺渺仙道茫茫之声不绝于天地乾坤。

李辟尘睁着眸子,不曾闭上。

因为闭上了就是错误,闭上了便是心灵退缩。

直面人世之恶,并且毫不动摇,这是真的圣贤。

人人皆能成为圣贤,似那市井中人有小肚鸡肠之人,亦有一诺千金之辈;似那庙堂朝野,有心狠手辣之人,亦有为天下请命之辈。

如此这般对抗,转眼间沧海桑田,那光阴流逝,李辟尘身躯中的气血不断高涨,只是刹那,盘坐这里,不知不觉,人间已是百年过去。

........

岁月宛如洪水般冲刷着肉身,此尘世百年,却如千年转过,李辟尘的两鬓处生出白发,那是因为法力与气血损耗过度而产生的变化,并不是寿元的问题。

而相对的,恶影被逼迫的节节后退,一百年的岁月,旧山中的那个老人仍旧或者,这并不意外,因为他曾经也是修行人,此时旧山方圆千里,尽数皆被金光蔓延,化作仙道净土。

雷音震世,百年的对抗,人间之中的恶意已经被削弱太多,那尊恶影感受到了恐惧,因为正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前往净土一探究竟,而一旦踏入仙道净土,它对于那些人的掌控力就几乎到了没有的地步。

褪尽前尘,恶影感受到了惶恐,它想要和李辟尘交涉,然而岁月推移到如今,他们也仍旧不能对话,眼中所见到的,只有是宛如死敌一般的景象。

那炽烈的身影要灼伤恶影的虚幻身躯,它开始退却,阴阳与善恶在被扭转归来,这个尘世的扭曲正在渐渐消失,而他咆哮着,发出最凄惨的悲嚎。

“你为了什么,只需要退去就好,如今你把我逼迫至此还要继续作下去吗!”

恶影的声音中满是怨毒与愤恨:“你若还不收手,我会让这片尘世为你陪葬!”

然而他的语气虽然是如同胁迫,可心里面已经是束手无策,他没有办法,随着岁月的推移,他的力量居然越来越弱了!

曾经数次与那道炽烈的身影交手,然而每一次都会被磨灭恶意,对方身后那无数的影子宛如自己的克星,虽然每一次都能毁去一些,但很快就有新的影子补充上去。

诸尘不灭,恶意不灭,此世为自己的圈地,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景?

恶意不明白,它的心念中只有负面的情绪,无法去理解身前的行为,历代所杀死的山外人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存在,更没有拥有这股力量的存在。

一百年的对抗让山河也崩塌了,恶影仿佛预见了自己未来,如此对抗下去,终有一日自己会被彻底毁灭。

“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他每扩张百里的净土,他的力量就应该衰弱下去,为什么百年过来,我却越来越弱,而他反而越来越强?”

“这不对劲啊!”

恶影愤怒了,他想到过去的那些山外人,没有与眼前这人一样的,都是去救人最后越来越弱,而眼前的人虽然也在救人,但他却越来越强,这是为什么?

它不明白,李辟尘唱诵度人经,开辟仙道净土,并不是自己去行善,而是开悟众生,让他们明白阴阳善恶,把是非扭转,是自己救自己。

故此众生反馈,因果缘法纷至沓来,自然不会越来越弱,诸尘之身的可怕在此时体现出来,人道越强,诸尘越盛,而此身之主越是强大。

以天道点人道,以天心正人心,我给你指明前路,但不会自己去走,走的是被点化之辈。

恶影终于感到了恐惧,它愤怒了,此时祭起了整个尘世,那滔天的恶意汇聚而来,无数的众生化作白骨,它猛然咆哮,对李辟尘发动了绝世的一击!

第七百八十四章 阻路道影拦乾坤,无名之人显真身

“死——!”

它怨毒的嘶吼,带着不可阻挡的声势,而李辟尘背后升起一尊法相,头顶天脚踏地,虚幻无面目,对着恶影就是一拳挥下!

生与死,阴与阳,光与影,善与恶。

一切都来自于混沌虚无,这一拳打过去,恶影的半个身子顿时炸开,那连带着,半个尘世也突然从这里消散!

大地山海瞬间化作齑粉,白骨众生哭诉而灭,一切被抹除,恶影眼中带着不可思议,怒吼出来,虽然明知道李辟尘听不懂自己的话,但它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憋住。

“你....毁掉了尘世?”

“你....不是要救下这人间吗?”

原本与李辟尘对抗了百年的恶影,由此尘世之恶汇聚,然而现在却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质疑,因为身前这个不愿意杀生的家伙,在此时居然毫不留情的出手,把自己祭起的半个尘世打的粉碎!

“诸尘虚妄,百年孤独,我看破大自在,你祭你的尘世,我挥我的拳头,打完了,我再念诵度人经。”

李辟尘开口,并不是回答对方的话,因为两人本就无法交流,此时那声音很轻,并且不带着任何的情感,宛如天道一般,至公而无情。

“所谓看破,不在意身前恶影,不在意诸尘众生对我之观望,我行我路,我走我道,你祭尘世攻伐,我破你之身,看似灭世,实则乃是救世。”

李辟尘如此说着,身后那尊法相巨人再度出拳,这一下把恶影的一只肩膀打的炸开,于是尘世天地又灭去一分,无数白骨粉碎,恶影的眼中满是震恐,他抬起头来,却发现高天之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对方的法力仍旧雄浑,不增不减,而自己却节节败退!

似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自己要失败一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以雷霆手段,显至善心肠!”

话语再落,那法相巨人再度出拳,这一下把恶影的胸膛贯穿,滔天的黑云与恶意咆哮而出,随后便被狂风光雨镇压吹散。

“你....这个疯子!”

恶影恐惧了,他不愿意再显化模样,此时咆哮着散去,但就在这一刻,已经被毁灭的尘世位置中,虚天震动,走出一道雷霆虚影!

宛如最炽烈的天劫一般,那道影子是一位少年人的样子,而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恶影顿时不甘心的惨叫起来,在李辟尘抬起的眸子中,恶影被这尊少年人抹除,再不存在于人间。

坐下的古路通天而去,原本在旧山之前断开的石径再度蔓延,而那尊雷霆所化的虚幻少年正站在路的前方!

“你是谁?”

李辟尘发出询问之声,少年虚影则是目光幽幽,并不答话,只是突然出手,这一下便颠倒了这片尘世!

雷海汹汹,整个尘世都被扫平,那一切的尘影都化作虚无消散,阴与阳的光汇聚而来,一种无可比拟的强大气势出现在石路的尽头!

他猛然向着李辟尘扑来!

滔天的杀意如汪洋大海般绵延,少年的身侧,被毁去的尘世中又有影子显化,那熊熊业火升腾,是人劫的气息,但并不是针对李辟尘,而是另有其影。

一团火人出现,带着凄惨的嚎叫,向李辟尘杀来!

东皇钟震,李辟尘出手,五指一抬,顿时一股滔天伟力凭空出现,两人被那大力镇压,轰的一下退出千里,但一人身上萦绕雷光,一人身上则是充斥业火,并没有受到损伤。

死寂的气息从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来,李辟尘眸中淡漠,此时突然有声音在虚天中响彻。

旧山上的骸骨走动起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外,而那个老人已经消失不见。

“大帝有何要告知辟尘的?”

李辟尘望向那副骸骨,此时帝骨开口:“你战胜了恶意,了不起。”

“而你口中的看破,是并不是放下或者忘记,所谓的浑不在意,是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不在意他人的决断,不论是善是恶,我自一力扛起,道是我道,路是我路,何须旁人费口舌。”

“你讲的不错,念想的更不错,你走对了路子,但这苍茫石径还没有打通,你虽然战胜了众生之恶,并且对‘一人’与‘天下’的问题交出了答卷,但现在,你要面对的,则是‘憎恨’。”

“曾经的试炼者们魂魄归来,在这里化作恶灵阻挡你前行,你活着出去了,而他们没有,而在生前他们被恶意所冲刷,很多人都战败了,死后怨念遗留,化作了这副模样。”

李辟尘开口,语气平静:“既然如此,那打穿这条路就好了,怨念不会永远存在,该去幽冥的去往幽冥,该去三山的去往三山!”

“诸位,请上路吧!”

大钟呼啸而出,瞬间罩住那浑身雷霆的少年,而李辟尘五指摩弄,一念造化风雨雷云,天罡之炁扑向那浑身业火的人影,只是刹那便将他打穿!

两人遭损,然而此时,又有无数凄厉的惨叫显化。

有人影出现,持白骨大棒,带着黑云打下;

有人影出现,握一杆大旗,搅动千古风云;

有人影出现,拿一柄朴刀,撕裂万里苍黄;

有人影出现,提一柄拂尘,卷起水火连天。

曾经死去的怨恨者们出现,他们对李辟尘展开了围杀,而石路渐渐隐没,开始从视线中消失。

李辟尘踏上高天,而此时,那些影子同样冲天而起!

这些人蒙蔽了前路,那白色的骸骨站立大地上,静静看着苍天上的争斗。

李辟尘身边,九道虚幻之影显化,又在刹那汇聚起来,化作三道。

那三尊无面者出手,此时李辟尘手捏印诀,只是一瞬间,那三道影子动了!

心灵刹那陷入极致的空灵境界中,那是魂魄第六坐忘境!

眉心中血光转动,极尽升华!

“至人无己!”

第一道影子突然出声,挥动苍茫之云,出拳把雷霆少年打成齑粉!

“神人无功!”

第二道影子开口,转动万世乾坤,落掌把业火缠身者镇杀!

“圣人无名!”

第三道影子开口,踏破千古岁月,抬手把那挪动大旗者击穿!

东皇钟开辟世界,剩余的强者被镇压,大钟当中化出无数金光白锁,把他们尽数压住!

怨毒与愤恨的声音响彻,李辟尘合掌,于是金光白锁哗啦啦的转动,那虚天之中出现一双混元大手,如把山海世界也挤压,瞬间把他们镇死。

度人经念诵,当中有灵光浮显,听得虚空中有笛声回荡,看数道魂魄脱困,没有真灵,仅仅是三魂七魄,此时目光茫然,径直转入幽冥海去了。

李辟尘吐出口气,然而就在此时,冥冥中一种玄妙的感觉出现,李辟尘敏锐的低头,望向帝骨,却发现大帝已经不在!

天地似乎变得古老了一些,即使这尘世已经残破不堪,而正在这一刻,一尊虚幻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天边的尽头!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道带着爽朗笑声的话语!

“你就是圣师口中的那人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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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了却千古繁琐事,斩尽身前身后名

“圣师?”

李辟尘看见来者,这又是一个可以与自己交谈的,而心神中居然升起一种无奈与疲惫的感觉,李辟尘觉得,这一次的试炼,自己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你是谁。”

而每一次出现不明者的时候,帝骨都会突然消失,这对于李辟尘来说可一点也不好玩。

这个人很强大,身上的气息澎湃无比,比自己都要强上一筹。

但还达不到抱元的境界。

东皇钟飞出,李辟尘开口:“不论你谁,只要击败你,前路就能出现了吧?”

“我也不想问了,战吧!”

在这尘世之中,没有什么好说的,而那个影子渐渐变得凝实,此时哈哈大笑,身后带着无尽的雷海,却诡异的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般。

他显化出容貌来,是一个容颜极其俊美的少年。

“不错,不必多问,只需要战便是了,大道在前,我已经等了你一万八千年!”

“一万八千年来,你是第一个走到我面前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现身的人,我就是为了等你才留在这里!”

李辟尘叹息:“人皇时代的试炼者吗,看样子我应该说一句让你久等了!”

话不多言,那少年哈哈大笑,猛然出手!

双手交叉,仅仅是这一个动作,整个残破的尘世都在摇晃!

“从又从土,一手遮天,一手盖地,至高无上,此为至圣!”

声音朗朗,李辟尘突然感觉到虚天中有无上之力镇压而下,连是运起东皇钟,只看神兵非天,仙钟临尘,那虚天中出现一只大手,摧天覆世,一掌打落,整个残存的尘世顿时被毁去半数!

太强大了,这一掌的力量远远超越了守缺,李辟尘以袖挥风,此时眼中露出震惊。

这一击堪比元神初成的地仙了!

“一万八千年没有等到来者,是因为他们都死去了,然而你等到了我,但现在看起来,我似乎也不能给你一场尽兴的战斗。”

“我要速战速决!”

这种强大的力量并不是寻常境界可以抵挡的,李辟尘毫不犹豫,眉心中的天仙血仍旧震荡,发出璀璨的赤色光芒,而清云于光芒外旋转,那股忘记一切的气息突然散发出去。

“哦,坐忘极境?!”

少年目光猛地闪过精光:“没想到人间之中还有能在不入地仙就达到坐忘极境的人,有意思,后生可畏!”

李辟尘开言:“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前辈,小心了!”

话音落下,李辟尘出手,此时八卦于掌中摩弄,但看雷霆肆虐,恶火滔天,大水如洪,山崩地裂!

剩下的残存尘世被李辟尘收起,试炼境内彻底化作虚天,只有那一条石道存续,而后方的旧山悬在虚无之中,居然不受到这片试炼尘世毁灭的影响。

掌中衍化小天地,混元一炁带着无边的伟力镇压而下,那少年大笑,此时五指抬起,开口朗朗而言!

“往古之时,皇封七十一圣,是故天下七十一圣人,其法皆不相同,而古之天下皇者,人中之极致,亦为七十一圣头领,故合唤七十二圣人!”

他话语落下,此时身后密密麻麻,突然显化出无尽的虚幻之影,那样子像极了李辟尘的东皇钟所造化的众生虚影,但有差别的是,这些虚幻的影子,貌似是.....“列圣”!

“你究竟......”

李辟尘陡然一愣,而那少年长啸一声:“来战!”

这个地方被滔天的战气充满了,李辟尘不言语,不论眼前的人到底谁,此时唯有一战而已。

打穿他,前路贯通!

光芒开始飞洒,气机浮动,虚天都在崩塌,那七十一道影子出现,各自衍化神通,而李辟尘祭起东皇钟,高渺浩大的天音摄住那些虚幻圣人的法力,这些疑似列圣的虚影不能与之前太渊所召唤的列圣们相比,这些虚幻圣人没有自我意识,他们的面容神情极其冷漠,根本不存在半点情感。

就像是香火祭祀而暂时诞生的神体,虚幻之神经过众生祭祀而诞生,可在诞生塑造的过程中,他们是没有真灵存在的,虽然也有本能,但那是“神魄”在驱使他们。

人有魂,人有魄,神自然也有魂魄之说,事实上,所有人道的神灵都是魂魄之身,只不过被分神之后,那就是属于神道之体,自然不是凡尘的魂态。

魂主念,魄主身,有魄无魂,则不过是一具只有本能的傀儡罢了。

李辟尘一掌砸下,将一位圣人立劈,而那只大手带着混元一炁,半世残尘,向着那位盖世少年的脑袋压过去。

“圣人无常师!”

少年哈哈一笑,抬起手来,此时一股熟悉无比的气息出现,李辟尘陡然一震,但看少年五指之中有光华转动,随后便有一炁化生!

混元一炁!

“这.....”

李辟尘震惊了,此时两道混元炁对上,瞬间互相抵消,而少年则是笑:“人要向比自己强大的人去学习,故此圣人无常师也,你的法,归我了!”

“你是太上八十一化中的混元,我知道的清楚,你跨越万年的岁月走到我的面前!与我相见,此乃人道之意!”

“了却千古繁琐事,斩尽身前身后名!”

少年大笑,突然向着虚天拱手,高声道:“大成至圣先师!人道根本法相!”

轰——!

李辟尘的诸尘之身在这一言落下之后顿有所感,后面无数众生虚影突然齐齐开眼,只看那前方少年身后,无尽人道气运汇聚,之前被杀死的那些陨落强者一一归来,联合七十一圣,造化了一尊无上圣像!

那圣像面色庄严,年轻至极,此时开口,眼中似藏匿洪荒寰宇!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八个字如同天音,李辟尘直面此言,顿时胸膛一震鼓荡,眉心中天仙血在闪烁,被那一言击中,居然有寂灭之姿!

斩道灭法.....不对,这是与斩道灭法极其相似的力量,但从根本上又完全不同。

少年面色庄严,开口言语,声音洪大无比!

“封印他人的道与法,视为过错,只要诚心悔改,尚有归来之时!”

第七百八十六章 人皇帝聚天地惊,跨过千古一笑谈

“无错之有,何来悔改?”

李辟尘出手,此时混元一炁变化,化作八八六十四卦。

“天雷无妄!”

乾卦震卦同时亮起,一道粗大白色雷霆砸出,那大成至圣法相睁目,此时雷霆震荡,被他一眼便分开!

雷光如长河般向着两侧泄去,李辟尘五指再动,喝道:“火天大有!”

漫世虚天变化,有云霞突然在这里造化出现,带着漫天的火焰,那是人间诸尘之火,此时冲着至圣先师烧去,而那少年大笑:“圣人上知天心,大成至圣,雷乃天罚如何能惩圣人?火乃灼烧恶业,圣人视业火不过炼心之物,难以伤其分毫!”

“水风涣!”

坎卦与巽卦发出光芒,冥冥之中有弱风吹过,圣像直面其力,不为所动!

“卦法乃后天造化,大成至圣先师乃人道根本法相,李辟尘,你所做一切皆是无用之功,后天之卦如何敌得过后天之祖?大成至圣先师已从后天归返先天,你知道吗,圣人不凝滞与物而能与世推移,你混元八卦乃是造世之法,然而这又对与世同移的圣人能造成什么损伤呢?”

少年开口,此时再出言,随着他的声音,那尊法相同样开口了!

大成至圣先师指向东皇钟:“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一言落下,震撼诸尘,东皇钟陡然一晃,居然开始从天上坠下,那一切的撼世之炁皆要溃散般,而那些虚幻的众生之影同样变得黯淡起来。

“好手段!”

李辟尘眼看东皇钟将坠,不由得开口,此时三大圣影出现,至人神人与圣人显化,作一道流光,三圣起手,将东皇钟托住,这一下便打破了之前那句谶言,大钟悠悠而鸣,再度发出那高渺的浩荡之声。

“嗯?至人?神人?圣人?”

少年看见那三道影子,尤其是最后一道,言道:“圣人无名,原来如此,这是存在于岁月中的摹刻之影,达到坐忘极境之后所领悟的无名三尊圣.......”

李辟尘开口:“圣人不求名利,你所呼唤的法相,号曰大成至圣先师,这已经有了尊号,与圣人之路相悖!”

“你那不算真圣!不过伪圣而已!”

少年听完笑起:“不错,你说的很对,圣人本身不求名利,然而后人为了敬仰特意为他加上各种尊号,故此圣人的境界被打落,徒有圣威而没有圣心,但即使如此,圣威仍在,伪圣又如何?比不得你的真圣?”

“你修的是仙法不是圣道,后来者,你须知道,道不同不可妄语!”

他长啸,此时那尊法相再开言!

“世俗茫茫,纵仙山亦在尘海,愚钝不堪,岂解圣人心思?”

这一言落,顿时有推山倒海般的力量压来,那心灵之中如化重锤,又似迅猛崩雷,这一下要直接把心桃打断,李辟尘眼中光阴变化,瞬间来到心灵之世中,此时心桃下盘坐的三我皆起身,但听天音回荡,然而此时,清静经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切归于寂静,李辟尘如有神助,此时开口,喝道:“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四言十六字,平淡无奇,然那大成至圣先师却突然一晃,整个身影都开始黯淡下来,如同即将消散一般!

少年瞳孔微缩,李辟尘此时抬起头来:“仙山本在尘海起,存世而超世,如此才有存在之意义。”

“你说的不错,我愚钝不堪,不能解圣人心思!”

“但我修仙道,一样上体天心下悟人心,天下万道虽然人人不同,但总有一点是殊途同归!”

“我心如明镜,不染半点尘埃,时时拂土,不必去揣测你的心思。”

声音朗朗,大钟震颤,此时带着滔天伟力横压而下!

李辟尘笑:“前辈,你知道为何圣人无名?因为人人皆可为圣人,那天下为圣,又是何等光景?如此不必留下名讳,只需要知道众生二字便可。”

“我不是真的圣人,我不过是一凡尘小仙,化凡江里打个滚,起来满身是黄尘。”

东皇钟中有神通生化,此时一响虚天震,那钟顶五孔中喷出五色云华,引先天五行衍化!

一片尘世造化而来,大成至圣先师被尘世扯入其中消失不见,阴阳扭曲,少年眼看法相突然消弭,倒是不惊不燥,只是看向李辟尘,突然踏步而动!

“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好啊,我跨越了一万八千年,终于等待到了能与我一战的人!”

李辟尘此时施展无上之法,混元一炁震动,八卦融一,道:

“观空无之变,虚生自然之法!”

“混元道灭!”

阴阳磨盘显化,如同当初太渊所造化的无上真法一般,三道祖炁轮转,当中绽放青黄红三道无量光华!

“来——!”

少年发出盖世之力,此时开口,大笑:“圣人无常师!”

“混元道灭!”

同样的混元之法造化出来,李辟尘毫不犹豫,把那阴阳磨盘推出,而少年同样造化虚天,把那复制的阴阳磨盘推出。

二阴二阳衍化四象,此时光芒肆虐,突然四炁震动起来。

太阳太阴,少阳少阴!

先天两仪!

阴与阳的力量炸开,光与血在轰鸣,骨与衣袍沾染而舞,浩荡的力量把二人震的倒飞而出!

大道在轰鸣,在融合,在震动!

轰——!

李辟尘的力量击穿了他,而少年的肩头染血,但他却在放声大笑!

他的拳头同样击穿了李辟尘!

而就在此刻,二人的血融合为一,李辟尘双眼中突然闪烁过无数的光景,正又此时,那当中有一副景色晃过,如走马观花,是让李辟尘浑身陡震。

那是身前的少年,浑身是血,而他从一处荒原中,那一株参天的古木后,背出了一副苍凉的骸骨!

隐隐间天地震动,大荒的尽头升起烟尘,把太阳都遮蔽,只剩下朦胧的光。

“咳啊——!”

巨大的爆炸影响到了虚天,然而却没有影响到石路,后方的旧山也没有出现问题,少年从虚天中升起,大口咳血,身躯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他的身后,在远方,之前那一片一直持续的雷海陡然躁动了,似乎要穿越过来,跨越某种不存在的壁垒,而目标很明显就是这个少年。

“很好!”

少年看向李辟尘,此时李辟尘同样身负重伤,胸膛被击穿了一个大窟窿,当中血液流淌,但这种伤势对于大神仙来说,只需要补充气血便可恢复,当然,之前损失的法力与炁息是无法归来了。

“我的道,我的法....我的归宿。”

少年笑了起来:“我满足了,没有遗憾了!”

“圣师所说的不错,千古后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大帝,多谢了!”

他仰头大吼,而在道路的尽头,雷海之前,那灰白的骸骨显化了出来。

原来帝君一直都在,不曾离去,只不过是挡在了雷海之前。

少年看向李辟尘,双目灼灼,随后露出了灿烂的笑。

“我跨越了千古为了见你一面,东皇,今日我与你一战,我明白了你的道,确实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更是一条艰苦的路,但却并不是不能实现的。”

“你一定要活着,踏到九天上,到时候看看足下,千万不要忘了这朗朗人间!”

“花朵只有活着才能绽放最绚烂的光彩,鱼儿只有落在水中才能兴奋欢腾。”

“唯有初心不改,才能奋勇向前.........我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今日得偿所愿!”

“我去也,这已经不是我的时代!我当归去,回到属于我的岁月中!”

少年如此说着,而此时帝骨已经让开,于是铺天盖地的雷海蔓延而来,直接击落在少年的身上!

李辟尘陡然而惊,当是大喝道!

“你是人皇?!”

第七百八十七章 回溯岁月难知事,刀下绳麻难理清

充满疑惑的呼喊声被雷音淹没,李辟尘吐出气与血,眼看着那位盖世的少年被雷海淹没,他在当中放声而笑,当中光阴扭转,似乎跨越了千古的岁月,眼看着一片片光景浮动,他的身影越来越虚幻!

轰——!

雷海越发的炽烈了,就像是有什么不容于天地一般,一股滔天的怒火自冥冥中传来,但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感情。

“自过去而来到未来,人皇与东皇相见,但这却并不能改变什么,一人是人道之主,一人则是仙道中人,这是两条不同的大路,最后的结果,注定了一个陨落另一个超脱。”

“你还要去见一个人,你的隔世弟子......”

帝骨开口,声音中充满着遗憾,而李辟尘看见,随着那盖世少年的身影变得虚幻,同时,一条大河似乎开始出现了!

岁月长河!

“不可能!”

李辟尘惊呆了,因为这颠覆了认知,吞天大圣曾经说过,回溯岁月,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而诸位大圣于岁月中留影,但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映照于岁月中,这是不可以的。

不是说他们做不到,而是不可以。

大圣们说过去未来唯一,并不是指从化作大圣起把自己映照在岁月中,如此亘古以来就是大圣,他所说的是不可以。

而对于大圣们来说,不存于岁月长河之内,倒影已经停止,即使有人回到过去,杀了曾经的他们,但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他们仍旧存在。

唯一的是大圣本身,而不是他们这个人。

但此时,身前的这位帝君干出了不可想象的事情,李辟尘看到了,在千古之前,那就像是岁月长河般的地方,在河流的尽头,同样有一尊苍凉的帝骨盘坐!

无名的大帝!

那与现在的这尊假借骸骨不同,那是陵墓中的帝骨真身!

祖师有言,帝骨不能动作!

少年人皇从无何有之乡中背出的骸骨,被他尊为大帝,而无名无姓,亦不知有多么古老。

只有达到大圣口中“古老仙人”的水准才能在长河中肆意来去,很明显,吞天大圣是不如那位古老仙人的,而至于是不是归真三境中的“至真”,则没有细提。

李辟尘忽然感到一股凉气自脚跟直窜到天灵,看着那尊帝骨,手足微是冰凉,然在此时,帝骨转头,发出一声叹息。

正是此时,那盖世少年的身影彻底消散在虚天之内。

同时雷海也已经寂去。

“千古前的我打开了岁月的长河,你不用惊慌,这确实是行了逆天之事,是人皇自己的意愿。”

“一万八千年前出现了不该存在的神龛,这是我立下的,从一万八千年之后所立。”

“五仙各有玄奥,它们的道与法甚至能够跨越岁月,而当时的列圣身为五仙中的‘人’,自然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李辟尘看向大帝,道:“什么意思?”

“人仙之极致,从过去的岁月中召来强者的留影,跨越千古的长河而对话,这是人皇自己所留的虚幻之影,但是直到如今,你击败了曾经所有失败的试炼者,成功见到了他。”

“于是虚影被触动,跨越千古岁月,把过去的少年人皇拉来,他拥有这一万八千年来的所有记忆,故此入世那一刻,他既是人皇却又不是人皇。”

李辟尘不可置信:“这不是地仙可以办到的事情!大帝,你究竟是.......”

“我不是地仙,我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是地仙。”

帝骨如此开口:“但是我现在失去了法,只留下了没有用的道,这并不是你所说的攻伐之道,而是你口中的类似‘执念’一样的根本心道。”

“这不过是个念头而已,我已经无法修行,被天地岁月所抛弃,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帝骨开口:“跨越岁月长河,这必然是要遭到天谴的,但我被岁月所抛弃,所以天道对我无可奈何,但是人皇的留影遭到了大难,那雷海正是对他的惩戒。”

“这里是【山河社稷图】内的诸尘留影,这里的天道同样只是倒影而已,只有威而没有意,与那大成至圣先师法相一般,都是虚假的东西。”

“故此天罚被减弱,你所感觉到的东西,那是过去的天道,而不是现在的天道。”

“它是不敢跨过岁月的,人皇跨过了千古与你一战,明白了你的路,这是一个死的循环,是一个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五仙与八十一化相辅相成,诸位化身都有可能是五仙,而一旦确认是真正的五仙,并且成功掌握所谓的那五个字,根据自身所拥有的太上之法,会产生各种神异的变化,超脱寰宇的规则,属于不可明晓的力量。”

李辟尘听得目瞪口呆,同时感到不可思议与无法理解。

这就是五仙的力量吗?!

超越了常理,乃至于连岁月也无可奈何!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吞天大圣对五仙如此渴望!

这是超脱寰宇的一条道路!对于诸位大圣来说,五仙就是超脱之路!

“太上八十一化到底藏着怎么样的大秘,五仙为什么会藏匿与八十一化当中.......”

“三大天尊,无名之君.......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李辟尘感到头大,一切都来的太过玄幻,那个少年出手时,他与自己的大道碰撞,当中出现过去的光景,正是看见那背骨的一幕,自己才确认眼前的少年正是人皇!

但没想到,他并不是活到了现在,而是借助五仙之中人仙极致的力量,从过去回溯,在未来留下道影,这简直......难以言说!

脑海中再度响彻,李辟尘忽然回忆起曾经银河尽头,冥海边缘中那老道的话语!

什么是从未来证道过去,什么是从过去逆击未来?!

什么又是先决条件?!

可这与诸大圣所言相悖!

重要的是先决条件!

“难怪天道要杀他,难怪大圣要出手灭他,不仅仅是替天行道的大宏愿,还有这法太令人垂涎,对于那些大圣来说,能够吸引他们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因为其余的四仙没有办法确认是谁,而当时的列圣已经被确认为了‘人’吗!故此才有各种变化产生......”

不论是他化自在大圣还是吞天大圣,都言明过,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故此他化自在大圣不惜和自己一小小仙人做交易,保住摩罗一命,为此吞天大圣冒着陨落之风险,踏入无何有之乡,吃掉了其中的一小块边角,并且带出了黄泥。

李辟尘突然感觉到了,人皇实在是作死的大能,天底下的可怕事情都被他给摊上了,而他似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没有到天下无敌的程度就连岁月都敢回溯,这....说句不恭敬的话,你不死谁死啊。

想到这里,李辟尘再看向帝骨:“大帝言明自己已经没了法力,为什么在千古前还能打开岁月的长河?”

帝骨叹息:“我曾经是人,亦是神,人皇已经预见到人道盛世的灭亡,那尊神龛是他借我之手所施展。人道古今一条路,行者匆匆无数。我自过去看向未来,被岁月所抛弃,那神龛虽是我立,但与你一样,都是从人道之中借来的伟岸之能。”

“要借就要还,其实严肃来说,不是我所打开,而是我借人道而开。”

帝骨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李辟尘则是面色平静下来,过了许久,这才言,道:“所以他只是为了见证我的道路,就不惜冒着如此风险跨越岁月?”

帝骨言:“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知道自己会死,他看到是你的未来,听见歌谣传唱,却再不闻人道大世,故此心有遗憾,自然不惜一切代价,要来见你。”

“大道一条,黑白两边,你从一开始,就已经与他纠缠不清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不屈之血落人间,百年征战玄都隐

“人道古今一条路,行者匆匆无数。”

李辟尘喃喃自语:“我从一开始就与他纠缠不清?”

“众生在传颂你的尊号,他却坠入人间不见,世上注定没有万世的皇朝,既是开国之君,又是灭国之君,或许这才是他最大的不甘心吧。”

“然而你也注定无名,留下的仅仅是一个虚幻的称号罢了,世人传颂的不再是你,不过这似乎也与你的心思相符合,毕竟……圣人无名。”

帝骨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遗憾:“一切都会被岁月所抹平,那条长河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如今他已还愿,你打穿了前路,可以出去了。”

“山河社稷图逆转了岁月的规则,人皇留下的影子正是存在诸尘倒影之中,正如你所言,将有一把火燃烧,将此宝覆灭。”

李辟尘看向帝骨:“这便是千古繁琐之事?”

帝骨伸出手,那灰白的骨指点向远方,李辟尘望去,只见到原本人皇消失的地方,有一团光芒不曾散去。

“他给你留下了东西。”

光华落下,坠入李辟尘手中。

那是一滴血,辉煌而璀璨,发出浩大的波动。

“这是他坐化前所留的东西,那是一个毕生皇者所留的最后一滴血。但即使强大如他,这滴血中只留下了不屈服的意志,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当那股意志散去,这滴血也会化为平凡,不过在如今,这是跨越了岁月的东西,或许他认为这个交给你更好一些?”

帝骨开口解释,但同时他自己也说着疑惑的话。

李辟尘把此血收下,然而神异的景色出现了,这血化作了石头,赤红无比,晶莹剔透,不再是液体的模样。

“石……道。”

李辟尘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滴血化作了赤石,这是因为那不屈服的意志代表了人皇最后的道吗?

“去吧。”

帝骨开口,他消失不见,李辟尘看着前面的道路,一步踏出,离开了这个被毁灭的尘世。

旧山上的老人注视着远方,当看到李辟尘消失的时候,他长叹一声,突然化作一片云烟消散。

“谢谢了……”

含混不清的声音似乎在回响。

之前的恶影乃是尘世之恶。

老人是唯一的善者,而没有人知道,前来者不知道,后开者更不知道,这个老人,就是那已经接近覆灭的尘世本身。

阴盖天下,阳已难存,故此化作如此模样,躲藏在旧山之中。

这片尘世消亡,但他却解脱了。

诸尘道影,最后终于可以重回诸尘而去。

……

石路歪歪斜斜,一人身袍染血,手提大枪,一步一步的走在路上。

百年漫漫,争战不休,不管是真的百年还是山河社稷图中的虚幻岁月,那压再自己身上的光阴,却是货真价实的,无比沉重。

叶缘已经征战了百年。

路的前方出现了影子,叶缘抬起头来,双眸中泛着死寂的气息,但那股杀意,却要撕裂天穹。

“亡魂们,还要来阻挡我吗?”

七情之世,诸魔化生,成阻道之亡魂,当中皆是叶缘曾经所杀之人。

他们的眼中泛着血,从痛苦的地狱之中走来,伴随着无尽的哀嚎。

“山河社稷图中的最下之尘世,被情所缠绕,难以超脱。你如果放下,便不会再见到这些死去的亡魂。”

帝骨出现在叶缘的身后,叶缘头也不回,手中大枪提起,向着前面便冲了过去。

那些亡魂被撕裂,叶缘长啸,宛如重伤的孤狼,行走在石路上。

杀不尽的,那些亡魂再度归来,然而对于叶缘来说,这都不重要。

“红渠……我在这条路上已经征战百年,但却看不见她丝毫的影子,这与天子剑所说的不一样!大帝,我不可能放下!”

“一路打下去,直到我寻到她!”

帝骨注视着叶缘,过了许久,一声叹息。

“玄都,你的法在哭泣,世事无常,五仙的力量将要离去了。”

“那便离去吧,我不需要五仙,它给我带来了什么,包括太上的法……除了夺走我的亲人之外,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让我死而复生吧……”

叶缘的声音带着叹息与苦涩,但侠个瞬间,他的双眼中显化执着与坚定。

“但我如今重踏修行之道,既为雪耻,亦为不再被他人掌控!”

“还有,还以当年的恩情!”

帝骨摇头,他站在原地,看着叶缘离去,此时没有人发觉,亦没有人能看到,除了帝骨之外。

在叶缘的身边,站着一个老道士。

这片尘世本不是这样的,是身前的这个老道士施展了逆天的法,强行打破了山河社稷图的力量,但这对于这老道士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帝骨注视着他,突然开口了。

“了不得的人啊……你出现在这里,让我......感到惶恐。你们这些初代的盖世人物,难道真的不会死吗?”

“丹袍青绫的那位于论道中显化,之前在皇陵中,一片高天浮现,带着滚滚黄云....如今,轮到你了吗?”

老道士转过头来。

“你会惶恐吗?曾经那位神道的大帝,也会觉得惧怕?”

“姑射之山的二位至尊之一,你达到了传说中的‘无功’之境界吗?”

老道士开口询问,而帝骨叹息:“藐姑射之山……如今只有一位至尊,便是那掌雪的神圣,我早已死去,被岁月所抛弃,当不得神道大帝称呼,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罢了。”

“世上没有绝对之事,李辟尘的话说的很好,我踏入无何有境,为了得到我想要的,自己斩去了‘一半’,然而这样做导致我最终失去了法,而且还没有功成,让后世人平白嘲笑,最后连我的名字都被抹除了,正如您所言,藐姑射之山,如今的第二位至尊也不会记得我了。”

帝骨开言,而老道士则道:“神人无功,你如今的状态不正是无功吗?在我看来,你倒是将要证道了呢。”

帝骨摇头,不再谈论这个,而是对老道士道:“尊圣执着于他,如今看来,他确实有可取之处,倒是有一点,他似乎不愿修行太上之法。”

老人叹息:“太上的法子不值得多提,各人有各人的路,不必强求……只不过,如今这副落魄模样,还是枉我当年前去见他一面,这个劣徒啊……”

帝骨不言,老道士则是微眯双眸:“只不过........区区一柄天子剑就敢把龙女掳去……”

“我的徒弟,走什么路子,需要他一柄破铜烂铁来指手画脚?强买强卖,倒是有些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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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三世一命生死缘,六欲化生太阳境

老道人闭目:“然话虽如此,但马上将有大事发生,姑且留那天子剑一命,也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帝骨言:“尊圣过赞,我已是不存在于岁月中的人,如今除了剩下那副不能动弹的真身外,还有什么可以让尊圣为我留下面子的呢。”

他在自嘲,言自己已经是个死人,被岁月抛弃,并且连名字都被抹除,这样还能让老道士看他三分薄面,倒是让他从心底生出点慨叹。

“尊圣所言的大事又是什么?”

帝骨向老道人询问,而老道则是开口:“云原之中太上有九,我已预见到其中一人的陨落,只不过如今那转动气数的铁针还没有落下,到底是谁该死去,我也不知道。”

“有太上会死吗,这也没有什么,诸太上化身终究也不是无敌的神圣,遇到生死大关很正常.......”

帝骨并不以为意,而老道则是摇头:“到时候再看吧,那到来者并非泛泛之辈,他所拥有的气数滔天,身后更是站着了不得的人物,虽然与我们不能相比,但如今你已死去,我也早不存在于世,靠着最后的一点灵光显化,又不能擅自出手。”

“黄天与混元就是下场,他们出手了,为后人铺路,他们认为选到了对的人,所以就此灭去了,但是我不行。”

老道的双眼中带着深邃的黑暗:“玄都之法,一命三世,我要寻找的人,是三世都与我有缘的人。”

“我身前的这孩子是第四个符合条件的,玄都至我之后,只传四人,一命三世,共计十二世。”

“无尽岁月啊,三世与我有缘,这才能传下玄都之法,为我隔世弟子,这与其他的太上传法就完全不同了。”

老道如此说着,身躯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他会打穿这条路,那龙女就在前方,如果天子剑出现,你当知道怎么做。”

帝骨不言,而老道士的身影开始消失。

“没有办法强行驻留了,五仙之中,地的脉络已经开始消失,他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天地神人鬼,五仙之说,往古以来,多少人追寻此事,但如今却已成笑话,变成闹剧,渐渐已有人明白,五仙不是可以强行锁下的,即使是五仙归宿者,如果一旦违背某些道理,那么五仙也会流离。”

“列圣曾经是人仙之极致,故此拥有了神异的力量,但如今,若是新的列圣出世,还能再是人仙吗?”

老道看向帝骨,后者叹息:“自然不可能,天行有常,自有规律道理,何况是不可掌握的五仙呢。”

两人交谈,老道最后散去,离去前深深看了一眼叶缘的背影。

“可别死了,我最后再说一次。”

.........

大日熊熊,烈火焚天煮海,任天舒站在一颗孤木前,那身上被无数锁链捆着,但却心平气和,没有半点着恼的神色。

那颗树也不知道有多高,只是一抬头,看见那树干已经插入云霄,部分叶子垂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同时带着无边的烈火,极其耀眼与辉煌。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被镇压,而且一压就是百年,我这后半辈子,似乎都处在镇压和被镇压中,过得倒真的是憋屈极了。”

任天舒对着虚天开口,前面空无一物,这棵树生在一处大谷,那是大日升起的地方!

“此处并非真正的汤谷,遥远的天边也并不是真正的虞渊,这颗扶桑木也不过是虚幻的道影,诸尘无法承载这三处地方,但是仅仅摹刻下道影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骸骨出现了,还是帝君,他的一道念头可以化身千万,这并不是法,仅仅是因为他的道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即使没有攻伐之力,但仍旧可以体现部分神异。

再加上他被岁月所抛弃,从无何有之乡中被抹去了名字,诸尘之中不留半点道影,等于虚天本身,不被万物所记。

而这具骸骨同样不是真身,对于帝君来说,在诸尘道影之中寻找一副骸骨,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我被镇压在这里百年,那太阳升起时便让我的肉身受烈日灼烧之苦,那太阳落下时,太阴显化,灼烧我的真灵与魂魄,如此百年过来,变得如此凄惨模样。”

任天舒开口,同时目光凝聚,当中满是战欲:“大帝,那只金乌真的没有破除之法吗?”

“人世的恶火,六欲化生的太阳,你手中的大日还不够炽烈,无法将它镇压。”

骸骨道:“一次又一次,你已经是第几次失败了?死了再次复生,但要重复忍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你也非常人啊,到现在仍旧没有崩溃。”

“天日一复,我便与她一战,百年之比,怕不是有三万战,然.....皆败。”

任天舒开口,然而语气却没有不甘,而是带着畅快的笑声。

“为何而笑?”

“我感受到我身体中的日光在震荡,月光也越发的明亮,天行万古有日月!”

任天舒吐出口气来:“我要把她给吃了,她的烈火是淬炼我法身的最好力量,即使如今失败,但在诸尘之中我乃不死之身,我会越战越勇!”

话语落下,此时天色开始变得黯淡,任天舒知道,那火光将要坠落在遥远的虞渊,而汤谷这里的锁链又要炸开了。

一日轮转,太阳东升西落,那只金乌就是如此,从扶桑而起,划过天海大世,最后从虞渊中去,于汤谷之中出现。

汤谷背对虞渊,虞渊之后便是汤谷。

这是一个轮回。

任天舒身上的锁链在震动,过了没有多久,那些金锁寸寸崩毁,他长啸一声,手中宝莲灯提起,再飞入扶桑之中。

但看汤谷之后,一片漆黑,那是虞渊,而从虞渊之内开始有太阳的光辉出现。

嘹亮的声音响起,任天舒冲向前去,而那当中传出一个女子般的恼怒声音。

“一百年了,三万战都过去了,你还要与我拼杀吗!”

“不自量力,若不是看你身上有......哼!”

那只神鸟显化,带着金色的辉煌,烈火铺天盖地,而任天舒眉心中冲出阴阳二神,各执一柄鎏金镋,对着她便杀了过去!

“不屈服,不放弃,直至把对方击败,你心在大道之前,向着无上叩首吗?”

帝骨如此说着,抬起头颅,那空洞的眼窝望着金灿灿的云霞,当中有一块凝聚风云,出现一抹黑色。

没有人可以看见,那是一道宏伟的力量被阻挡,似从遥远的天外传来,要窥视这里的情景。

帝骨发出叹息:“一位后世成道的大圣,你比我晚了太多,不想放弃太上的法.....所以,当初夺去【日月】的就是你吗?”

“你应该是.......夕云大圣?”

第七百九十章 三圣陵中,所见诸尘

那位万古的魔道大圣被帝骨阻挡在外,他感受到了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即使是他,也只能朦胧感觉到有什么存在在阻挡自己,并不能窥视到帝骨的真身。

因为在万世之中,帝骨已经不存在了,他被无何有乡抹去了姓名,连岁月都抛弃了他,一位大圣是难以窥视的。

夕云没有吞天那么强大,吞天大圣之所以可以知道许多秘密,一来是因为他活的太久远,二来就是吃掉了无何有境的边角。

这是不可想象的,即使是他化自在大圣也做不到,这就是古老者与后来者的区别。

在感受到无法窥视诸尘,并且日月的光华只是出现了一瞬之后,他便收回了力量,再也没有显化。

帝骨叹息,喃喃自语:“藐姑射之山......若我还活在世间,仅仅一个夕云,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回忆往昔的辉煌,一个孤独者,被岁月都抛弃了,万世都无法记住他的名字,如今只以一副骸骨存世,用帝君二字代之。

看着远方天上诸日临世,又见十日当空,那浩大的力量再度掀翻天地,这方乾坤内已经没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了。

帝君已经预见到了未来,那只金乌终于开始退缩,她终究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不可思议,并且是诸尘道影中诞生出来的,与天上的祖先没有关系。

有扶桑的地方就会诞生出金乌,这些东西本就是先天的火精,无尽的烈火汇聚在一点,被强大的力量所造化,自然就有金乌化生。

.........

荒芜的山岳连绵,诸尘道影,葛由骑着青毛白角的老羊,行在此方。

天地寂静,没有鸟雀,没有蝉鸣,亦没有走兽游鱼,此世之中不存血肉生灵,亦没有草木之说。

青羊踱步,漫步荒野,那边上传来隆隆之声,宛如雷霆震落。

一只巨大的脚掌踏在此地,震起漫天烟尘,而那大步不停,向着前方行去。

葛由目光中无悲无喜,看着这些脚步的本体,那是一尊又一尊的石人,与心中之世的石人不同,与天道人道所化的石人亦不同,它们身材高大,足有千丈,且漫无目的、机械的,不知生死的在行进,并且不知终点何方。

“一尊石人是一尊道,这里整片荒原上都是石人,漫无目的如行尸走肉,它们的主人呢?它们的本身呢?难道它们都已经陨落了吗?”

“这处尘世究竟要我做什么,我算出来,其他人的尘世各有神异,但我这里似乎仅仅是某处尘世的投影。”

“我无法触碰到这些石人,它们也看不见我。”

葛由手里耍着银刀,青羊突然停下脚步,向着某个方向看去。

一副骸骨倒在荒原中,那是一个人的骨,在这个没有生灵的世界中,突兀的出现白骨,确实显得格格不入,且甚至有些可笑与滑稽了。

“大帝?你不和我说两句?聊聊天也好啊!”

葛由对着白骨开口,然而白骨死寂,根本不做任何动作。

任凭葛由说的口干舌燥,这骨头也不起来半点,到后来,道人终究是累了,唾了一声,道:“得,你的意思是把我放养了呗!”

“我已经知道你了,别的地方我都算出来了,虽然青羊的算法不如神巫,但大帝你不加以遮掩,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葛由抬着手,然而白骨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就这样和跳大神似的,葛由弄了一会,叹口气,不再和白骨纠缠,然而就在此时,远方的的山峦中,有一道影子突然疾驰而来。

就在这道影子出现的一瞬间,忽然天地之间吹过一道邪风,那眨眼之后,所有的石人全部都抬起了头。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危险发生,葛由浑身一震,连忙骑上青羊,道:“快,咱快走。”

话才是落下,那道影子已经开始变得极其巨大!

那是一只难以言说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整个身体隐在黑云中,露出两只猩红的眸子,发出震天的啸声!

葛由见到这巨兽的一刹那,浑身顿时一抖,那冥冥中从记忆内似乎苏醒了什么,顿时呼道:“这东西是....”

“饕餮?!”

古神话中吞尽一切的巨恶大凶,此时身上绕着的俱都是怨恨之气,它向着那些石人扑去,而那些石人似乎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突然转身,齐齐向着饕餮冲去!

那巨大且恐怖的影子出现在此,而那些石人此时身上俱都发出浩大的波动!

那是道的力量!

葛由注意到这些强大的气息,同时,一道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彻。

“把他们摹刻下来,这些石人,这些道.......”

“青羊之法,刻白金仙玉之身,转万世不灭之体,把道摹刻,封存寄托于神木之中,自有大好处。”

..........

最后的尘世内,祝凝心负剑而走,此时白羽伏龙不在身上,靠着的全是一柄普通的仙家法剑。

遍地皆是孤寂的兵器,宛如曾经在倚帝山中所见到的剑陵那般,又似是太华山中的死剑坟。

兵冢是对于这种世界的称呼,而祝凝心坐在这里,身上染血,似是经过了一场苦战。

“通天兵冢,这是尘世中真实存在的地方,它们的主人在此寂灭,于是他们也随之寂灭,不愿意再苏醒,我当年在诸尘中寻找,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我把这里画下,刻入山河社稷图中。”

在祝凝心不远处,有一个老人站着,他眉宇皆白,身上的衣衫古旧,但仍旧能看出些许的尊贵。

他便是皇陵之中曾经与天罡老祖对话的那人,也是人皇口中的圣师。

他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修行人了。

“呼.......”

祝凝心站起身来,即使刚刚调息了,如今也仍旧有些吃力。

“通天兵冢九十九关,这里摹刻的尘世内只有三十六关,你打通了二十七关,花费了一百年的功夫,了不起。”

圣师赞许的说着,前方的大道再度打开,兵冢中,前方的大雾分开,当中有石门蠢蠢欲动。

祝凝心踉跄着前行,深吸一口气,此时一只手探向门户,然而还没有碰到,突然光阴震动,那古老的大门缓缓打开,当中有一个少年出现,挟带着无尽的雷海,突然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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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因你流离,本该是你

“你是谁!?”

祝凝心愣住,而圣师看见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在那滔天的巨大门户之后,他的双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是.....?”

他的语气都开始惊颤,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眼中有晶莹出现,而那个少年看向他,笑起来:“一万八千年不见了!”

“圣师!”

他对着圣师抱拳,而后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猛地叩击地面。

“列圣在天!恭迎吾皇!”

他老泪纵横,不敢相信此时所见到的一切,而祝凝心在短暂的凝滞之后,顿时反应过来,猛是惊的几乎跳起,道:“你...你是人皇?!”

“是我。”

声音平静,少年笑着看向少女,跨越了一万八千年,在此相见。

连岁月也无法阻挡,而人皇的形象与祝凝心心中所想大相庭径,没有高大的身躯,没有威严的声音,更是似乎....没有震撼世间的伟岸之力。

那雷海好像是劫难,它们不断劈落,坠在人皇的身上,让他的身影遭受不可想象的折磨。

圣师跪拜,魂魄都因为激动而颤抖,真灵似乎都要寂灭了,只觉得心中无憾,可以赴死而去。

“这便是人皇。”

祝凝心此时反而平静下来,眼前的人物,这个少年,在万古前留下了他的传奇,身为太上八十一化之一,又开创了古往今来唯一一次的人道纪元,整个云原大世都有他的故事流传,连上苍都在关注他,默默投来目光。

开创了人族的辉煌,拥有众多的追随者,一切的古老故事从他而起,盖代无双。

“白羽伏龙所选中的人啊,身负剑陵中的七十二剑骨,你是我的隔世弟子,我已跨越岁月,逆转光阴,见过了东皇,如今再来见你一面,我便要消散了。”

“这不是我的时代,我的岁月停留在过去,未来没有我的位置。”

盖世的少年开口,声音朗朗带着笑意,而圣师抬起头来,道:“您以少年身显化,如今却要归去了吗!”

“我在一万八千年前为您做出了预言,您跨越了一万八千年,人道永昌,护佑我等,让老臣在一万八千年后再度见到您,老臣纵是此时死去,也无遗憾了。”

少年摇头:“你要活着,既然能活着,那就好好的活下去!”

“世上多少人希冀长生不死?如果不为长生,为何会有仙魔出世?如果不为长生,为何会有修行与凡尘之别?”

“大帝被岁月所抛弃,天子剑终也会腐朽损坏,包括这张山河社稷图也不能永存,当在烈火中归去!从诸尘而取,自当归在诸尘而寂!而如太渊,我的故友,他终究也会放下一切。”

“世上谁人能不死?纵然是大圣,也怕死。”

少年开口,再看向祝凝心:“来吧,我的弟子,用你最凌厉的剑意来送走我,我在雷海中注视着你,抵抗光阴,直至把我的法尽数传授与你,你最后将要继承列圣的尊位!”

“你将化为太上!”

少年踏步,雷海加身,让他的面容时隐时现。

“为什么是我?”

祝凝心感到迷惘,而少年则是笑起来:“因为你与东皇一样,都是当世不存在之人!”

“我知道的,古老仙人的大秘,东皇也是知道的,但是你不知道。”

“五位当世不存在之人,你是其中之一,你们必然要有自己的路子要走,他们的道已经定下,唯你本该继承的法没有成功.....”

“你本就是列圣!”

祝凝心吓了一跳,而盖世的少年则是叹息:“五仙流离,古老的仙人失算,被一位太上所阻拦,岁月中的故事也被打乱,光阴被镌刻,那件惊天动地的大战,既成为过去的历史也化作了未来不曾发生的事情。”

“我要把人道的极致传授给你,如今的列圣还保存有人之极致的威能,但,你一旦继承之后,人仙的伟力就会离去,因为你与我的道已经不同,故此要抢先修行,我将跨越岁月,与你一战,还你圣法!”

“我汇聚了人道的力量,得到了人仙的承认,在岁月中找回了它,但也因此被上苍所注视。”

“可笑,有些人觉得已经算计到了我,然而我已经比他们更早预见到了人道的未来,我看不见我自己,但看见了另外的人。”

祝凝心陡是心中划过灵光,脱口而出:“东皇....李辟尘?”

“不错,正是他,古老的歌谣唱诵,祭祀苍茫的上皇,然而那人却没有名字......他被抹去了,与大帝一般,最后会被岁月长河所抛弃。”

“你是变数,他也是变数,你们五个人都是变数,然而既是变数也是太上八十一化,你们跳脱出去了,但仍旧在道之内。”

祝凝心听得懵懂,而人皇叹口气,也不再谈论这些秘密。

“一万八千年,万古悠悠,魂谣为谁而唱,长生的歌为谁而奏响?”

“你若是不愿成太上之身,便在功成之后自弃太上之法,我尊重你的选择!”

精神渐回,祝凝心深吸一口气,此时手中那柄寻常的仙家宝剑震动起来,她看向少年,开口,声音极其严肃。

“前辈,得罪了!”

少年听得此言,终于是大笑起来,道:“你来,你来,你若不来才是真正的得罪!”

“我的弟子,你出剑吧!”

声音震动乾坤,祝凝心凝聚精神,一道铿锵剑吟猛然升起!

整个兵冢中的兵器都在震动,从身后众多的古老大门中,有被祝凝心击败的兵器飞来,它们是前二十七关的寂灭之兵,此时尽数为那一道剑吟而舞!

此剑一出.....万死不回!

此一剑落,当中剑意无量,宛若是开天辟地,更似是重塑山海!

少年站在雷海中,那一剑杀来,毫不留情,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轰——!

雷海被震开了,不属于岁月中的伟大力量,同时带着过去某处天道的震怒!

但怒归怒,却无可奈何!

不属于当世之人,虽能被当世之雷所惩戒,但对于跨过岁月的雷霆,则对此人完全无用!

这一剑穿身,鲜血挥洒在岁月中,少年伸出手来,盖在祝凝心眉心之上。

“唯此一剑,让我跨越一万八千年传授你法,我的一生,我的心血,尽数交托给你,我的列圣之法,也是还给了你.....说起来,倒是我承你因果。”

少年笑起来,极其的灿烂。

“因你流离,得五仙之道,因你失法,得列圣传承,遇见大帝;本该是你,跨越一万八千年,然而却落在我身,如今穿越岁月,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我见到了东皇,与他一战,没有遗憾,但对于你,我却有憾。若我离去,你能.......叫我一声师傅吗?”

少年如此说着,而那柄仙家宝剑上光华大放,人皇被雷霆重新扯入,此时长笑而去,祝凝心恍然回神,看着人皇消失在雷海之中,她把长剑提起,躬身一礼。

“幽冥之路坎坷,海水更重若千山,此行不知归期,去往经年,万望师傅看的见前方,不要被过去蒙蔽.......师傅,一路......走好。”

第七百九十二章 圣人名讳,东皇泰一

天道扭曲,岁月闭合,那条长河终于消失,而在这一瞬间,皇陵中,那些“活着”的强者,他们的心中都猛地一震。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一片片光影出现,回荡于每个人的眼中与心中,如同走马观花,一闪而逝,但对于这些盖世强者来说,只是一瞬间就已经知晓了一切!

于是天子剑剧烈颤动,于是那掌火的灯灵闭上了双目。

剑与火交相辉映,发出浩大的声音!

通天兵冢内,圣师以头叩地,泣不成声。

“老臣.....恭送陛下!”

.......

至,到那皇陵的最深处,一尊苍凉的骸骨盘坐在地,似有似无,虚天之中传来一声叹息。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走好,当年你帮我踏出无何有之乡,至一万八千年后,这恩情也算还了干净。”

冥冥之中的话语落下,帝骨再没有了动静。

.......

而在天罡老祖的小世界中,太渊本来已经没有了思想,自己封印,而此时却突然睁开了眸子,他如疯了一般站起来,仰头看着囚笼世界内的天空,大声嘶吼。

“陛下,是你吗——!”

他对着苍空呼喊,状如疯魔,然而虚空之中只留下一句话。

“你终会放下的,故友.....世上谁人能不死?”

这句话回荡着,最后消失,而太渊则是疯了,他猛地施展法力,怒吼道:“陛下,我们还有天涯石壁,我们有黄粱大木!梦中天涯,魂兮归来,您可以复活的!”

“这天下的至宝都已经齐全,若是最后,我不惜一切代价把那口大钟熔炼,您还是可以.....不对,我有.....是了,三秋叶,彼岸花,春声桃.....我还有这三朵神花!”

“还有世间难寻觅的一筑篱笆,我也找到了!只要跨过去就能找到....能找到无上的大能.....陛下,还请回应我!”

太渊嘶吼,然而人皇的声音已经消失殆尽,那位盖世的少年已经离去,重新回到岁月中。

因李辟尘而来,因祝凝心而去,没有留下遗憾,一切都归于寂静了。

太渊疯狂了,施展出归墟原点,这一刻他的法力提升到了顶峰,浩大的力量似乎要把世界撑开,然而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虚天,直接就把他镇压了。

天罡老祖在云原之中抬起头来,从精神观想中退出,看着前面既宏伟又残破的皇陵,感受到那个被世人遗忘,但却留下了无尽故事的皇者,他的双目中无悲无喜,只是对着虚天说出一言。

“替天行道,终遭天恶,世不容你,逆天行之。”

“有点胆魄,是个不错的后人,只不过看的太远,失败的太早了。”

“你说的不错,世上谁人能不死?”

天罡老祖吐出话来,童子的头发满是雪白,双眸中似乎酝酿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

李辟尘踏开云雾,此时在前方,有一道璀璨的雷霆划过,李辟尘驻足,看着那道雷霆渐行渐远,仿佛看到那跨越岁月而来的至尊远去,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若是人皇前辈归去,还能有这一万八千来的所有记忆吗?”

李辟尘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询问虚天,但其实是在询问帝骨。

李辟尘知道,大帝一直都在,如今人皇离去,大帝自然不会不出现。

“自然不能,跨越岁月,从过去而来,借助了五仙的力量,但是当归去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他仍旧会死,他仍旧会逐渐成长,这个人皇是少年的模样,并不是他大成之后的样子,故此替天行道之事还是会发生,人道覆灭之景会再一次重现。”

虚天之中,大雾深处,传来帝骨的声音,李辟尘无言,最终只能付之一叹息。

“岁月长河不可更改,即使从过去逆击未来也是如此吗?”

“长河只有一条,支流无数,无数的支流汇聚成了大河,所以在大事上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即使是大圣也不可以,他们会有担心,你要知道,跨越岁月,这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若非我已被岁月抛弃,若非我欠人皇一命之情,便是他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他跨越岁月的。”

帝骨此时开口,说出了岁月与光阴的可怕。

李辟尘深有同感,当初第一次看光阴仙箭,一箭打去千年寿元,而且还不可恢复,这简直太过可怕,然而终究是下界天劫,能被大圣摩弄,但如果是洞天之外,寰宇之上的无量劫呢?

无量之数,无量之力,无量之能。

听着大帝的话,李辟尘同时踏出了大雾,至此前路贯穿,出现在李辟尘面前的,是一片宏伟的大殿。

巨大的长廊,两侧站立着无数的人影。

那些人俱都低着头,有些负手而立,有些则是在叹息。

“诸位列圣?”

李辟尘看着他们,这当中有些人,最初时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太渊带去攻打太华山的列圣。

“是你.....”

有人看向李辟尘,面色微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许久只是一声叹息。

“皇陵中有人为你而谱写歌谣。”

“天下已定。”

诸位列圣在开口,而李辟尘向着前面走去,那些圣人俱都让开位置,直至前面一处,有两人出现了。

白衣的丧仙大葬,黑衣白发的苍唐。

“两位太上杀者....不,应该是两位圣人?”

李辟尘看向他们,而这两人注视李辟尘,没有让开道路。

“当世难以预见的人,难以想象,陛下居然是为了见你而来的。”

“太上一化吗,我们本该把你杀了,但是如今.......”

两人一声叹息,大葬开口:“闯过了通天路,被陛下所认可,你当封圣!”

苍唐开口:“一万八千年,诸列圣见证,当世活着的圣人显化,你当封圣!”

他二人转过身去,而在最远处的高台上,那位执掌不灭灯火的灯灵抬起头来。

看虚天之中显化出一面古朴的木简,上面有无尽的香火萦绕。

“这是你应得到的馈赠!”

李辟尘抬起头来,不解:“何为封圣?”

“诸圣认可,便得封圣,我在此地,引七十二位圣人齐聚,见证你封圣之时。”

“圣人名讳——”

诸位列圣齐齐开口,恭请那木简显化威能。

于是但听得七十二圣人齐语,口诵圣人名讳四字。

于是那木简上光芒大震,在皇陵中造化不朽,光阴与岁月之内流转,天下的气数各聚一道而来,但就是这一瞬间,李辟尘之前得人皇馈赠的那一滴血突然震动起来。

当中一道气息冲天而起,直接打入那木简之内!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跨越岁月的着一滴血带着人皇的气息,灯灵注视着木简,上面本来只有两个字,如今已化作了四个字。那是跨越万古而造化的四个字。

圣人名讳,天人合一。

灯灵开口,把那四字吐出,皇陵之内,一片寂静。

“圣人名讳——”

“东皇泰一。”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不假于物,善假于物

四字落下,如在冥冥之中激起风雷,那万古的光阴都在颤抖,从过去至未来,冥冥中似有歌谣开始传唱,祭祀某位苍茫之中的上皇。

灯灵身躯外烈火熊熊而燃,他的手中托着那盏长明灯,此时沉默了。

说泰之一字,乃是因为平定天下而得,古往今来,百年之内的众生在唱诵,而自百年影响千古,千古再传入万世,一滴雨水落在大地会被融入进去,然而若十万百万的雨滴落下,便能把大地化作江海。

而灯灵从不曾听闻过“泰”后为“一”的称呼,但在刹那,他便明白,这既是天与人二道定下的尊讳,又是为了避开天上的那些至强者。

泰之一字通太而用,一之一字亦可通乙。

泰一者,太一也,但不成天尊,谁敢妄称太一名讳?

最古老的仙人太一,最古老的神灵浑沦,这二者的尊号,不达到天上无敌的境界不可以自称之,否则必然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故此不能直言,只能用其他之字代替,若是心中想想倒也罢了,可这若是写出来,立下牌位碑文,被后人传颂,这是万万不行的。

岁月有岁月的决断,光阴有光阴的位置,就如同华山冥海内的老道人所言,任何人,在自己的岁月中,在不同的时代,要扮演好属于自己的位置。

岁月不可乱,曾经那位古老的仙人逆乱光阴,妄图人为操纵五仙,结果被一位太上所挡,大战中砸断了长河内的岁月碑文,最后引出其他的古老仙人将他镇压。

“泰一....太一.....何等之高的圣讳....”

灯灵感到难以言说,他注视着李辟尘身前的那滴鲜血,那是人皇所流的最后一滴血。

这滴血没有落在人间,而是跨越了岁月,穿过了一万八千年,被人仙极致的力量打入未来!

“陛下.....”

灯灵轻声而叹。

七十二位圣人见证,当世一位仙人封圣,得天人二道加持,得窥圣人名讳,如此百千年轮转,不得被万世所磨灭。

冥冥之中的加持临身,李辟尘身躯陡然一晃,真灵中涌入无尽的光景,那岁月的残片被映照入眼帘之中,随后又化作光雨挥洒而散去。

真灵盘坐道台,此时在得封圣人之后,那四面八方之处,突然涌起山海。

心桃木下,三我四方,那镜湖突然震动,自原本一汪池水化作千里方圆,那三位石人抬头,又见风火雷光显化,看湖泊中央,突然自天而降一道雷华,待那雷霆灭去,苍茫云霄倒卷而至,看当中有一面石碑冉冉自湖中升起,上刻东皇泰一四字。

圣人之名讳与仙人之本心相连,映照阴阳,至此人间有人唱诵圣名,圣人便会心中有感,此为上体天心,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下看人心,观人之道,执人之行。

“当世最年轻的圣人,你不过才一百四十岁,如今人道七十二圣人皆在此地,见证你一路东行。”

“大日初生,起于......汤谷,落在.....虞渊。”

李辟尘感悟心中净土,自那石碑立起之处,花开遍地,白玉琉璃自生,天上有光雨挥洒,三我石圣盘座大桃树下,当中一位眉心中亮起光华。

三我已成至人、神人、圣人的载体,如今圣人归位,剩下二位虽然虚幻,但也升起了一道玄妙的气息。

在帝乡之内,无名与天根传授的法,不仅仅是坐忘极境与攻伐之道,还为李辟尘指点了前路。

皇陵中的木简在发出光芒,于万丈红尘之中造化不朽。

于是在云原的天地中,都生出了神异的变化!

无数山河之中都有石头汇聚,沙尘化拢,那变化作一尊又一尊的圣像,或立在大泽当中,或埋于黄沙之内,或立于群山之巅,或镇在四海之上!

七十二位圣人念诵新圣名讳,于是天地万物之炁顿时有感汇聚而来,李辟尘感觉到身躯内有气息升腾,那原本还不曾衍化完全的洞天居然开始生出变化。

轰——!

肉身之中造化无上,有一种不朽的力量生出,李辟尘的身后升起那尊神通法相,此时虚幻的影子居然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天道加持,人道加持,真灵感悟天地,产生蜕变!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三重虚幻的境界,李辟尘已经站在圣人无名的门户之前。

人身仙天内构造阴阳,守缺在这一刹那……化作了抱元!

九自玄论道之后,于神仙之中连破四境,直踏入此境顶峰!

此事古来未曾有之!

肉身与魂魄,真灵俱都合为一体,三神坐镇仙天内,此时无尽众生显化,居然在仙天之中造化红尘之影!

抱元境,仙天圆满,神仙顶峰,于万丈红尘之中……造化不朽!

“这.....”

李辟尘感觉到那种震动,就像是众生祈祷,冥冥中无尽的声音摩弄,浩荡的力量连三位至尊都惊起,那是要把自己直接推入下一个境界,乃至于立时化作地仙一般!

但是李辟尘没有选择这样做,心中清静经运转起来,于是回荡在乾坤内的众生祈祷之语消散,至人神人与圣人也归于虚无,只剩下三我定定的看着那面石碑。

身外有光芒附着,青云萦绕,李辟尘停留在抱元境,不曾一鼓作气破入地仙。

“为什么不那么做?”

七十二圣人的力量散去,他们之中许多人不解,于是有列圣开口,询问道:“你刚才明明可以一步踏入地仙,省却千年修行,为何不顺势破境而去?”

“有如此机缘,为什么不去破境?”

他在询问,而李辟尘则是看着那位列圣,反问道:“敢问前辈,你的修为,是靠封圣之后升上来的吗?”

这位列圣在七十二圣人之中不算特别强大,但也列在天桥八步之中,此时微微沉默而点头:“不错,确实是封圣之后才踏入这等境界。”

李辟尘笑了,摇头道:“众生庇佑,听起来似乎高枕无忧,然而这修行终究不是苦练得来,有朝一日若如流水般丧尽,又该去与谁说?”

“我以我身炼我道,我以我道孕我法,众生庇佑,推我入地仙之中,说不得一鼓作气列在天桥,但那终究不是我自己所修来,这样没有意思,并且必然留下隐患。”

李辟尘开口:“修行之路,或假于物或不假于物,何时当假,何时不假,我需要分的清楚。”

“不能一昧苦修,但也不能一昧靠着外力前行,似我这般,破入抱元,是承众生之情,但若入地仙,则不能如此草率。”

“我自守缺入抱元,众生助我将仙天圆满,但若要踏入地仙,三神合一,却不可靠着外力,这至关重要。

李辟尘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其实,说白了还是我自己不愿意,是的,我心有顾虑而已,这圣位好似枷锁,入抱元是锦上添花,但若是靠着众生伟力入地仙,一入圣人位,我若是坐上了,怕是屁股就难以抬起来了。”

清静经化去众生祈祷之愿,他们是想要造化一尊无上神圣,因为封圣之后,天地有感,那天道与人道之中各化一道灵光出现,但李辟尘不愿做这被“塑造”的无上神圣,这哪里有自己修行得来的大逍遥而自在?

我助诸位,诸位助我,我承诸位之情,但不能被诸位所摩弄,任何事情,任何道理,过犹不及。

有列圣皱眉,似乎并不满意李辟尘的抉择,而灯灵没有说话,此时皇陵之内,一片寂静。

沉默良久,灯灵道:“原来如此,你是在害怕,不是害怕前路,而是惧怕本该护佑的众生,到头来成为拖累,乃至于把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是在惧怕列圣的法。”

李辟尘摇头:“错了,前辈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护佑众生,我只是一个敲钟人,让他们清醒过来,不再蒙昧,说什么护佑众生,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呢,是你们曲解了我的意思。”

“人人如龙,并非龙引众生。再说,圣人之道……本就有些奇特,我不敢涉足过多,故此只修行我自己的仙道便好。”

“若靠着众生汇聚我的元神,那我是我?还是众生?”

李辟尘说出了问题根源所在,惧怕的是众生所塑造得那个虚幻之神把自己取而代之,毕竟虽然修成诸尘之身,但诸尘可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点到即止,何时能借助外力,何时不能借助外力,这要分得清楚明白。

李辟尘对灯灵道:

“前辈好意,晚辈心领,得天下认可,受诸圣承认,得此一言圣号,已是足矣。”

“该拿多少,便拿多少,不可贪婪,不可懈怠。”

李辟尘如此说着,而心中却是轻叹无言。

【东皇太一啊.....我究竟是......】

心念尚有疑惑,然而就在此时,灯灵手中的火焰突然高涨起来。

山岳轰鸣,那四面八方无数火光显化,当中所有的石壁都亮起,皇陵之中还有七十二圣人,之前被天罡老祖一念杀了三十六圣,本共有一百零八圣。

此时有一副新的壁画出现,上面砂石飞舞,似自有灵,开始镌刻一副图画。

不过几息,一副人像出现,所雕之人,正是李辟尘。

皇陵之中,第七十三位圣人出现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太上之身,过去未来

光芒大放,整个皇陵都被照亮!

虚天中传来歌谣,七十二位圣人皆是发出笑声,而后身躯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正是同一时刻,天子剑撕开虚天,带着长啸而来!

山河社稷图出现,神巫显化,欺天子带着这副至宝出现在长廊尽头,而那图卷中,原本有一处破损之处,居然开始渐渐合拢!

那不断修复,至那一处归于完好,只听得当中传来大笑,而后整个图画都开始熊熊燃烧!

轰——!

数道光芒之路出现,首当其中,一道黄云滚滚而出,黄天大印在当中不知道遇见了什么,此时出现,那上面天意澎湃,而欺天子看着黄天印,略是有惊,道:

“这大印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神念,只留下黄河神女的一道真灵,但就是如此,居然把一处尘世道影的‘天’给镇压了吗?虽然是虚幻,但也太了不起了。”

大印横天,此时不归李辟尘手中,而是突然撕开乾坤而去。

山河社稷图内的百年与云原的岁月并不对等!

李辟尘感觉到那一丝牵引,是黄天印所留下,用来归去的,而那源头正是姬紫云。

“原来如此,云原才过去了十日而已吗....”

岁月的伟大力量在皇陵中受到了阻拦,宛如九玄论道时造化的三界一般,李辟尘不由得开始感慨,这股伟力真的难以言说,九座福地合力造化一片独立于云原的三界红尘,但是皇陵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这种事情。

第二道通天路被打穿,当中寂静无声,只看一道影子出现,浑身沐浴着鲜血,身上紫火澎湃,手中抱着一位熟睡的女子。

叶缘出现了,他身负重伤,但是在通天路上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此时之前的迷惘与愤怒都消失了,余下只有坚定不移。

第三道通天路几乎同时出现,任天舒提着宝莲灯,肩头上站着一只小金乌,他就这么走了出来,而随后,第四道通天路显化,葛由出现,那身上的气势冲天而去,居然是化作了抱元顶峰!

距离地仙只有一步之遥,即是三神归一,将化元神了!

“诸道为我,我道诸道,我观万道于心!”

葛由出现,开口言语,却是有些神神叨叨,而边上任天舒道:“大道一条,哪里有什么我道诸道!”

话语铿锵,而此时诸人回首,此时山河社稷图熊熊燃烧,所有人无言,而李辟尘忽然一惊,直道:“祝凝心何在?”

“她还没有到出来的时候。”

神巫开口:“打穿了通天路,通过了考验,你们得到了自己该得的东西,但是她还没有,直至这副山河社稷图燃烧殆尽,她方能出来。”

“为何如此?”

叶缘开口询问,神巫道:“旧世不去,新世不来。”

“山河社稷图所摹刻的乃是旧世的道影,如今通天之路已经被打穿,那些腐朽的尘世也被灭去,该归于何处便回归何处,不再以道影留存。”

“这副记录过去的图卷,与人皇所言一般,在如今的岁月中,没有属于它的位置,最后那一把大火燃烧,将这过去的人道盛世覆灭。”

“这火起于诸尘,灭于诸尘,诸尘之火,怕是天之下最强大的烈焰了吧。”

几人看着那火焰吞噬掉这至宝,这堪比天仙的鬼斧境圣兵就此灭去,而当那图卷连最后一角都被烧毁的时候,一条通天大道陡然出现!

同一刹那,似乎有什么被吸引,诸太上向着通天大道望去,当中那提剑的少女行来,身上衣衫已经古旧不堪,但是却带着一股与他们相同的气息。

太上!

灯灵注视着祝凝心,此时手中那盏不灭的长明灯火,突然熄掉了。

就是一瞬间,火焰熄了再起,灯灵却是感觉到了,那列圣的法从自己的掌握中消失,而重新出现在了那大道上的少女身上。

新的太上化身出现,列圣被归还,此时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神巫欺天子,恭贺道友归位!”

欺天子看着祝凝心,突然抱拳,发出一声带着笑意的长叹,那似是无奈,似是无可奈何,但却又像是带着一丝欢喜与解脱。

七十二位圣人消散,但在离去前,同时是对祝凝心一抱拳。

“多谢列圣,此去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先行恭贺至尊归位,我等已当离去了。”

灯灵看着七十二圣人,此时那些壁画开始变得黯淡,边上天子剑叹息:“列圣被继承了.....前代至尊所封的圣人……除去大葬与苍唐,其他的都将要灭去,诸位......”

天子剑发出一声悠长的剑吟,这当中,诸列圣有人笑起。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万八千年,悠悠万古,真正见到天日之时却没有多少,如今我等功成身退,也算是全了后世正果!”

“当初选择这一条道路,便已经意识到了未来,既成列圣,那便必与列圣之主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如今人皇彻底寂去,选择了后辈,列圣也易主,新的太上显化,我们也终究要消散在岁月中!”

“我们的名字将被遗忘,世上没有不朽的王朝,也没有不朽的祭祀,那条大河会抹平一切,包括我们这些作古之人。”

“光阴、岁月,这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力量,正如陛下所说,即使是大圣也不能抵挡!更何况我等这些庸俗之辈!”

诸多列圣开始消散,这当中有一位少年踏出,看着祝凝心,笑道:“至尊,你是太真山的弟子吗?”

祝凝心开口:“算是下宗弟子。”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我有不情之请,还请至尊代我转告太真一人一话。”

那少年地仙开口:“就请与那太真地祖言,我余月魔,在幽冥之内,三山之巅,静等吕道公来,届时把酒言欢,再叙人间如画!”

他话说完,身躯消散,连同那副壁画一并灭去,彻底归于寂灭。

祝凝心行大礼送他,而此时七十二圣人已经尽数灭去,皆不存于世。

冥冥之中,有什么伟岸的力量将要退去了,那是人仙极致将要散去,不再停留于列圣之中。

祝凝心看向其他人,此时除去欺天子外,任天舒开口,宝莲灯提起,对祝凝心道:

“恭贺道友,化太上之身,聚列圣之法,踏足大道之前!”

叶缘看向祝凝心,怀中红渠沉睡不醒,他轻叹一声,道:“师妹,恭喜了,化身太上,你修行至如今,也算得有正果,日后前路漫长,多加珍重。”

葛由开口,此时神情没有嬉笑,反而有些严肃。

“道无涯,路无尽,恭贺道友化为太上,然列圣之法非寻常之人可以驾驭,道友万万不可迷失本心,万万不要走前人老路!”

至最后,轮到李辟尘。

“恭贺道友,得窥一丝至理,太上之身难得,八十一人,前路长而久远,日后我等或许为友,或许亦将为敌。”

“你终究也踏上了这一条道路啊。”

祝凝心对诸人行礼,直至最后,面向李辟尘。

“师兄,我踏此路,追赶于你。你化后世东皇,我承前世人皇,过去与未来相撞,若我与你争锋,有朝一日,我心有希冀可试之!想看看……是那东皇钟坚,还是这人皇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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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一筑篱笆,仙凡两界

皇陵之中传出震动,随着诸位列圣的灭去,这处古老的宫阙也开始产生变化,那七十二圣人,除去大葬与苍唐外,其余的壁画都崩溃了,当中有千古以来凝聚的人道气数,那化作通天之柱,直接冲上天穹!

轰——!

宛如天崩地裂一般,天寒州中,大荒原内,那道通天的气运之柱贯穿九霄直达天上金门,天罡童子看着这一幕,袖袍轻抖,太渊被丢出,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难以释然,此时心神大崩,长啸而语,带着无尽的悲哀。

“一万八千年,再向前去,万古以来汇聚的人道气数尽数挥洒!”

“为何如此!陛下,这便是你的选择吗!列圣易主,但却不继承人皇之位,古老的圣人们尽数灭去,曾经积累万年,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三秋叶、彼岸花、黄粱木、天涯石、春声桃.......还有那寰宇都难以寻觅的一筑篱笆!我把它们都拿到了,但现在岁月已关,光阴已闭,我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处!”

太渊心念崩溃,他嘶吼起来,此时曾经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灰烬,被埋葬在岁月中。

三秋叶,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这是一种神异的宝物,传说能让人悟道三次,【知生而得死】。乃至于有机会踏入无何有之乡而不迷失真灵魂魄,从而从中取到某种至宝。

春声桃,这是与三秋叶相对的宝物,一桃开而天下回春,【从死而化生】。二者齐聚便是“一世春秋”,拥有难以言喻的伟大力量,乃是造化之极致,传说根据使用者的不同,能够把一世人间彻底逆转,将覆灭的过去化作成功!

而且还有不为人知的传说,曾经梦仙之祖所言,嫁梦之法的某世传人“三更”,他所创出三世梦法,正是曾经他掌握过三秋之叶,春声之桃而创!

彼岸花,这东西拥有的伟力自不必多说,花开千年,花落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人间之中根本看不见,唯有幽冥才存在这些花朵,而如果活人凝聚道花炼出彼岸花来,死后必要被幽冥掣肘,化作铁面艄公,永世沉沦。

黄粱木、天涯石,这两者不用多提,梦中天涯,黄粱仙乡。

最后要多言的,便是那世上难以寻觅的一筑篱笆。

传说中,这是隔开世界的一筑篱笆,拥有打破界限的力量。

大界将会被撕裂,传说中,跨过一筑篱笆,能够寻觅到无上的大能,从中借来无可匹敌的道与法!

这篱笆能摘了人间的神通,打了仙神的威能,只要种下去,便刹那分开人间天上。

篱笆之所以有这种力量,是因为它乃是大罗封天时,“第一刹那”之后自然化生,天地之中感悟阴阳而显化的先天宝物,它并不是唯一的,但却极其难以寻觅,不论是天上还是天下都知道一筑篱笆的传说,但是却无人能够寻觅到它。

更有传说,大罗封天之后,它于云笈古峰中生长而出,被一位天尊所编织,丢入茫茫寰宇。

太渊花费了苦功,难以想象他曾经有多么坚定,他曾经强入外道之海,遇到殁影追杀,又有许多混沌恶灵衍化,最终在某处尽头看见了这一筑篱笆,在取走那篱笆之后,外道之海的深处居然涌起滔天大浪,似乎是什么界限被打破,而太渊九死一生才从中归来,一身法力几乎被斩了一半还要多。

饶是如此,他还是重新修到了半步天仙的境界!

然而到了如今,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太渊长叹而叩首,跪地不起,天崩地陷难以描述此时他心中所想,只恨不得愿这乾坤立刻被埋葬,连他也一并死去才是好的。

“你如此懊悔,但又有什么用呢,子非鱼不知鱼之乐,人有人的选择,你非人皇,人皇非你,何必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的身上?”

“他已预见人道灭亡,只是心有不甘,如今你也得知真相,为何还作如此凄凉模样?”

天罡童子盘坐皇陵前,看着长跪不起的太渊,后者大悲:“天罡老祖,你如何能晓得我心中之痛苦,过去的我都被否定了,一万八千年过去,我一事无成,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既然陛下放手,那我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意思,只是你所说我是凄凉模样,谬语,我是在为人道盛世而哭泣,毕竟我死之后,世上还有谁能记得那曾经辉煌的岁月呢!”

“这是灭世之痛,所谓灭世,不是翻手把天地都打的崩溃,把众生都屠戮干净,而是让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能记得那曾经的世界模样,最后记得的人也远去,再也无法归来,新的一辈歌舞升平,难以理解前人的痛苦,这才是真正的....灭世!”

太渊落语,天罡童子颔首:“你说的倒是不错,很有道理,欲使一世灭亡,必让众生不记,待到天下再也没有记得此世之生灵时,自然就是灭世之大难。”

二人一前一后,此时太渊从袖中取出东西,那天涯石壁化作一枚顽石落下,黄粱木也被化作枝干取出,那三秋叶,彼岸花,春声桃都被丢下。

“不要了,这些东西....我已经留着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太渊抬起手,此时缓缓开口:“唯那一筑篱笆.....我要用这篱笆远去,再不留在这里,带着皇陵沉眠!”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如陛下所言,亦如你天罡童子所言!”

浩荡的气数通天彻地,洒向整个乾坤,皇陵之中,诸太上抬头,看着那宫阙之顶,此时光明大放,如置身太阳之中,沐浴着初生的希望。

万剑在铿锵,皇陵之中,天子剑长吟,无数寂灭的兵器飞舞,汇聚成一柄仙剑落下,归在祝凝心手中,而天子剑自己沉寂下去,同随那仙剑落下。

灯灵轻叹:“天子剑择主,诸位已经通过试炼,皇陵将闭,我要随太渊一并离去,再不存于世间。”

“大葬苍唐二位不灭,留存此地,而敢问大帝何去?”

他对着皇陵深处询问,而大帝开口:“我无法选择何去何从,既然如此,随波逐流便好,本已被岁月所抛弃,那便不再回到岁月中。”

.......

皇陵中,通天气数尚在咆哮,如龙般冲击九霄。

而人间天外,已有云海汇来。

虚天开始崩裂,当中似乎有一扇门户忽现忽隐,又见虚天内是大雾迷蒙,突观云雨齐显。

一座悬天的仙山出现,乌黑如墨,山崖之中石柱林立,横世而来。

绵延的仙道宫殿出现,坐落在山巅。

那云海把仙山与仙宫都遮掩的只剩下一点点,那当中,一部分雾气散去,只看一副牌匾忽然露出。

上有三个大字。

“天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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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雪满青霄,天遥三圣

皇陵将寂,然就是此时,变故又生。

虚天中的仙山来的无声无息,虽有云雾汇聚,然而却没有半点响动。

那座仙山漆黑无比,石林与柱宛如神鸟搭建的巢穴,杂乱无章但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磅礴之感,山岳石崖,处处皆有楼台宫阙,天上的大雪落下,盖在那些漆黑的山峰之上。

乌山盖雪。

高天之遥远,乌巢之上宫!

苍茫也寂灭了,七十二世中的第一福地驾临,来的毫无预兆!

乌巢山天遥宫!

太真地祖曾言,九玄论道之后,太华山排位大升,如此巨大的气数变动,自然会引第一福地驾临,届时“大荒”将开,引七十二福地汇聚一处!

天苍苍青,那宫阙中,有人开口,声音带着恍然与冷漠。

“诸世道影,人道的气数被收去了,一路追寻,如今九千年过去,果然,一切的源头还是在这里,还是这片皇陵.....不曾灭去。”

“影响了天下诸世,为的一己私欲,如今寻来,却见浩荡人道气数贯穿九霄直震天上金门.....”

“人皇还活着吗?”

宫阙中不仅一个声音在发问,而是有数人,同时伴随着古老到了极点的气息。

“不对,我察觉不到那个人,之前岁月似乎被贯通了,这是不可想象的....他应该已经死去了,没有活到如今的时代。”

“那看来,是曾经的其他人,还有人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太上易主了吗,曾经我所察觉的一些蛛丝马迹,那些圣人的气息都消失了,他们是魂归幽冥去了?”

天遥宫发出震动,云海之中有雷霆肆虐,银电如龙,而大雪盖下,把乌山衬托的无比神圣。

“嗯.....那是.......”

“三秋叶,春声桃......彼岸花....等等,那是!”

“古老传说中,大罗封天之后,第一刹那所化生的一筑篱笆!”

那三道声音开口,有人惊起,怒道:“这东西不是在外道之海的最深处吗!”

“什么时候被取走的?”

“一千年前,外道之海中有异常动静,殁影发狂,怕不是......”

“胡闹!”

声音已经带着滔天的怒意,甚至引动天遥宫上云海汇成气旋。

那当中有无匹的压力镇压而下。

“那个白袍的童子是谁?”

“等等....他好像是......”

“不可能,这是一个当世不存在的人!”

有强者注意到了盘坐在皇陵前的天罡童子,心神微震,而这一瞬间,天遥宫中的声音寂灭了,等了约莫三十个呼吸,才有人带着疑问与敬畏开口。

“他是天罡童子?”

“不可能,应该早已经坐化了,他是一个古人啊!”

“难以置信,他活到了如今吗,比我们还要厉害?”

“看来太华山的排位变动,与他分不开干系?”

三位至强者隐于宫阙中,他们窥视着云原大地上的一切动向,而九大福地都没有察觉到天遥宫的出现,整个人间只有四个存在在这个瞬息抬起了头。

第一位自然是皇陵中的大帝!

第二位是天罡童子。

第三位则是太真山的吕道公。

第四位却是枉死城中的苦界老祖!

“天遥宫?!”

苦界老祖早已经击败那位前来找茬的列圣,后者似乎没有想到苦界老祖居然超出了他的预计,那种境界已经凌驾于天桥九步!

苦界在隐藏实力!

“想拿我的羲和真精,这是要取了老祖我的性命!纯阳之宝,开什么玩笑,天上的那头金乌惦记我也就罢了,你们这些阿猫阿狗也来找老祖我?天桥九步很了不起吗,老祖我想杀便杀了!”

那位列圣早已经回归皇陵,在七十二圣人之中灭去,苦界老祖受了一些伤势,气息有所下降,但并不严重,然而此时察觉到天遥宫的出现,他的面色显出惊诧。

“他们必然是因为太华山排位变动而来,但是现在似乎是冲着皇陵而显化?”

“天遥宫三千年才能出现在云原一次,有时来,有时不来,那三个老家伙还没死吗....襄水、无邻、王度.....这三个老乌龟......”

苦界老祖的声音落下,而太真山中,吕道公叹息道:“在皇陵将寂的时候出现,天遥宫来的未免太巧了。”

皇陵内,大帝发出叹息:“太渊收拢了诸尘世的人道气数,如今这如龙般的光芒终于引来了惩戒者,天遥宫啊,自古以来悬于诸尘世外的福地,若我还是当年,自然看也不会多看一眼,但如今的话........”

“人间无敌,说的便是天遥宫了。”

大帝察觉到了什么,道:“皇陵将有大难了,或许难以离去,该在云原被埋葬!”

“从外道之海中取走了那一筑篱笆..........太渊终究还是闯下了大祸!”

大帝的声音贯穿皇陵,而此时,诸太上已经踏出地宫,就在这一刻,虚天之内,恢弘的力量突然震动起来!

世界被掀翻,尘世也惊醒,那山海崩塌咆哮,天上的风雷在轰鸣!

一场大雪开始落下!

乌巢落兮....雪满青霄!

轰——!

整个云原都在震动,天罡童子的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至此,九大福地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各位地仙抬头,见到虚天被打开,当中一座无比庞大的仙山横天而来!

它终于降临到了云原之上!

“那是.....不会吧,来了!”

“是乌巢山......天遥宫——!”

“九玄论道结束,这才十数日,他们便已经到来了?”

“不对....去的不是太华山的方位,而是大帝皇陵!”

“怎么了,难道天遥宫与皇陵也有恩怨要了却?!”

诸地仙惊起,但看那座宏伟的宫阙中有三道影子走了出来!

轰——!

如同开天辟地一般的气势,这被苦界老祖称为襄水、无邻、王度的三位仙人踏出宫殿,而在他们出现的一刹那,太真山中,三位地祖顿时有人大惊!

“天遥三圣!这三个老东西.....居然还活着!”

“这.....难道真正达到了与地不老,与天同寿的境界?”

“这股气息,这还是地仙吗?”

三位太真地祖产生了疑问,同时他们心中有惊!

吕道公看着这三人,开口,道:“我活了一万八千年,自人皇时代活到如今,但这三人.....他们在天罡童子立下太华山时已是地仙之身,一万九千年前天罡童子羽化,当时这三人已是四千岁了。

吕道公自认为自己已经活的够久,上一次看见这三个人,还是九千年前的事情。

“真正活过了两万年,把后一代的天遥三圣都熬死了吗?这三个老东西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太上妄为,洪元已至

诸地仙或惊或震,然而无论他们心中如何去想,这三位盖世的人物确确实实出现在了云原的世上!

襄水、无邻、王度。他们三个人太古老了,活到如今,本该是如吕道公一般垂垂老矣的模样,然而事实却让诸地祖无言,他们的容貌居然并不苍老,反而俱是变得极其年轻,鹤发童颜,就像是逆活了百世那样。

一世百年,十世千年,百世便是万年。

“太渊——!”

有人开口了,那是王度,三圣之中修行最高之人,也是最古老的人,他的双眸睁开,宛如太阳一般耀眼,那整个人间都被照亮,没有任何鬼魅魍魉可以在他的注视下逃遁。

太渊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而王度看向他,又见到不远处的天罡童子,同是开口道:“天罡童子,久违了!”

他仔细的查看天罡老祖,很快发现了神异。

“不过看来,你似乎身体有恙?”

他开口出声,并不避讳什么,事实上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在人间之中都算得上是同代人了,毕竟过去的那些人已经被埋葬,活过了一万五千年的人少之又少,几乎不可能再出现了。

天遥宫并不是云原的福地,故此天遥三圣的异常寿命不能算在云原中。

轰——!

第二股气息爆发,仅次于王度,那是无邻,他的修行与襄水在伯仲之间,不分轩轾,此时双眸中显化纯白光芒,只是看见一眼,似乎就如同能窥视天上地下的所有奥秘那般。

“你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位了,真灵改变,元神也已经脱胎换骨,虽然你的躯壳仍是天罡童子的模样,但是你现在.......”

无邻开口,若有所思:“你把自己的三我斩去了吗?孕育出了一个新的仙胎?”

“这是道的波动,你不是曾经的那位天罡童子,但却又继承了他的意志,有他的记忆,有他的情感,但却......我说不出来,你太诡异了。”

“这是另类的长生法诀吗?”

他开口试探,而天罡童子并不回答他们。

“前辈不愿意多言,我们也不再多问,这一次来,先恭喜前辈,太华山福地排位晋升,七十二福地产生巨大的变动,而正值十万年以降,大荒将要打开了。”

襄水开口:“这其二,我们来这里,与皇陵中人有些事情要说道说道,掰扯掰扯。”

“太渊——!”

又是长喝,襄水罢言,王度那双眸子落下,带着无量的光明。

“千年前,外道之海天崩地裂,殁影发狂,混沌恶灵咆哮,这当中,那一筑篱笆,原来是被你取走了。”

“你可知道,这一筑篱笆丢去,外道之海当中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变化吗?你铸成了大错,还有那诸尘世这数千年来的气数,原来都被你皇陵收走了。”

“造化本归于天地,你以人道伟力强行封锁天地气运,如今导致阴阳失去平衡,万物生死不调,黑白路、一线天频繁显化,太渊,你这般作为,也算得上是太上化身吗?”

王度发出斥问,声音弘大,传遍九天十地,荡过四海八荒。

“呵呵......你们是来问我罪孽的吗?”

太渊站起身来,身躯踉跄:“太上化身.....为了人道光复,牺牲小世成全大世又如何了?”

“王度,你....还有你们,无邻、襄水,你们三个老家伙,用这种语气来斥问我,敢问我可曾杀过那些尘世生灵?”

王度听着太渊的话,道:“你不曾亲手杀过,但是因为取走气数,导致多少尘世因你而堕,尘世既堕,那众生枉死,这罪孽自然要算到你的头上。”

“天行有常,自然有道。诸太上之法本就是逆天之物,你持此之法,以法衍道,本该是造福万世之事,然你心中执念太盛,造化罪孽无边,实乃悲剧。”

无邻开口:“太上之法,有德者方能取之,虽有天选,但落入人间便由得人定,如今我等来此,一为晋升太华,二则是要把你的太上之法收去。”

“你皇陵之中所藏匿之物,太上之化身,太上之杀者,这些法不再留存于世,由我天遥宫保管,待有缘人出世再予他。”

太渊听得此言,忽然狂笑起来。

“由得你天遥宫保管?!你们三个老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太渊是我,我是太渊,我的法,太渊的法,无论如何都是应当由我来择主!你们保管?哈哈哈....怕不是拿了太上化身之法,给予你们自己的弟子吧!”

“说的是冠冕堂皇,讲的是大义凛然!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王度开口,语气古井无波:“太渊,你还是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太上之法留在你手,日后必然酿成大祸!”

“太上之身,能为善亦能为恶,我天遥宫执掌人间戒律,今日收走你太上法身,再拿回那一筑篱笆!”

王度双眸中光芒大放!

“人间不该再有你这等的太上,包括我所见到的小辈们,你们踏足这一条道路,必然该战战兢兢,不能有半点妄为!”

他出手了,这一刹那,撕开了天地,那一只大手摩弄,直接对着太渊抓去!

轰——!

天地都崩塌了,万丈红尘也溃灭,太渊手中祭起那篱笆,此时此刻,无尽的道与法被阻挡在天外!

第一刹那所化生的一筑篱笆,拥有隔断一切道与法的力量!

“妄为!”

王度开口,声音宏大无比,这里的乾坤几乎炸开了,他双眸中光芒大作,于是世界被扭曲,太渊被王度拉入另外一个荒芜世界之中大战,不再影响云原。

而就在此时,乌巢山中,有一道明光冲天而起。

那俊美的年轻人踏足天穹,手中提着一柄斧子,那双桃花眼勾了人的魂灵,白衣猎猎,如谪世的真仙。

“万世起于无形,太初之元始,有一力化生,震虚天而出阴阳,至此开启大衍,才窥视到岁月真容。”

“天地混沌如鸡子,谁人持斧开天地?”

年轻人看向下方的诸人,他的肩头落满大雪,明明是一个男子,却美艳不可方物,遗世而独立。

那会让世间的女子都会自行惭秽,掩面而去。

“诸位啊……”

他轻轻开口,声音空灵清脆。

“洪元已至。”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天地祖宗,万世先师

李辟尘仰望苍穹,那股气息在心中升起熟悉的感觉,于是细细一察,顿时脑海中升起回忆。

九玄论道第一阵时,自己似乎感受过这种气息,不过当初踏入三界实属偶然,故此也没有过多的去感受。

如今倒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李辟尘并不知道开始是陈二生将开天地,而那时候,陈二生所借来的法,与他在梦中交谈的那人,正是洪元。

白衣胜雪,人间之绝色,他俯视着大地上的诸多仙人,更是在看着那几位太上。

“是你啊,一百年前我所听见的钟声,那震裂了我的心,让我吐出鲜血。”

“一世过去,踏足云原,终于是见到了你的真正模样。”

来者落下,手中斧子提起,李辟尘窥见那斧子模样,那就是一柄劈柴的厚背斧,斧柄弯弯曲曲,像是石头而非木头,但就是这样一柄模样极其寻常的武器,却拥有着一种让人心神战栗的气息。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双眼中,清晰的映照出了那斧子的名字。

斧刃上刻印两个小字,上写“盘古”二字!

盘古斧!

如同咽喉被人扼住,李辟尘难以相信,这种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前。

东皇钟也罢,五色神羽也罢,宝莲灯也罢,这些神话中的宝物各有来历,有神话之名却并非神话中之物,但饶是如此,这些兵器的冲击力也远远没有盘古斧来的震撼与强大!

一斧子劈开了混沌,那顶天立地的巨人倒下,至此万物才开始化生!

盘古二字,最初记载于西周时代的《六韬·大明》,然而此册已难以考证全本,后来有人言,盘古乃是苗疆野神,为近代神话融合所上位,此言或真或假,暂且不去深究,但有一点,即在道教之中,盘古之身乃是元始天尊的一位化身,号称元始天王,奉天尊命而开天辟地!

而元始天尊,乃是三清之中最古老之人!

元始,灵宝,道德,这是三清三天尊中的排位,而对应的,在这方岁月,无名之君逝去之后,三大天尊出现,始、元、玄三炁衍化,而三天尊对应的则是太初,太无,太上。

劈开混沌,撕裂乾坤的斧子,那柄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兵器,此时确切无比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李辟尘难以说出对于这柄神兵是怎么样的感情,但如今看起来,似乎要直面这柄所谓的“开天第一兵”了。

“你是天遥宫的弟子吗,我们从没有见过。”

李辟尘出声,太上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不必再过多询问。

“我知道你,但你不知道我,百年前你以那口大钟震开乾坤,此钟出,原本我预定的计划被改变,听了一声钟响而落血,几乎将我魂魄震散,这对于我来说,自然是结下了缘法,但对于你来说,自然是莫名其妙了。”

“洪元,诸太上之中第一化生,天地之祖宗,万世之先师!”

洪元!

这在太上之中是极其强大的名讳,而此时,皇陵中,神巫欺天子出现,他的身躯已经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外面有光雨挥洒,显然身为一尊列圣,虽然不列在圣人位,但如今列圣易主,他同样受到了影响,只不过凭借着太上之法不曾离去,故而暂时驻留人间。

“洪元啊......东皇,这是你最艰苦的一战了,正如他所言,天地之祖宗,万世之先师,在诞混元之前,此时寰宇皆未曾生。”

“太上八十一化中,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者,一力破万法,开天辟地之前所生之神圣!”

神巫的声音回荡,而白衣少年看向他,笑了笑:“神巫......我知道你,你们...每一个人,我都知道。”

“混元与嫁梦、日月、玄都、青羊、列圣、神巫、太渊.......嗯....还少了一位?似乎传说中,陨落在云原大地上的‘黄天’不见了?”

白衣的少年在一刹那看破了所有人的身份,这让诸圣皆惊。

他不知道黄天已化作大印,被无何有之乡的黄泥所融合,不再是人灵之身,此时看着几人,他指向李辟尘:“你是二圣,太渊与王度祖师相战,剩下的人,正好齐了。”

“我是宁长生,乌巢山天遥宫第一真传....哦,不过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李辟尘听着他的话,出声询问,同时脑海中想起了一些事情。

“天遥宫的真传来寻我们?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宁长生的眼睛弯起来,眉心的朱砂丹痣居然微微亮起光芒。

“如之前王度祖师所言,不忍看太上之法在于诸位手中蒙尘作乱,故此特来一试诸位,若是输了,还请各位太上自斩太上之身,落其法,交于我手。”

手中的斧子应声而动,发出一道悠长的兵吟。

皇陵前一片寂静,过了有十息,诸太上中有人开口,语气带着质疑与奇怪。

葛由冒头,失笑道:“你这算什么理由,仅仅是想要试一试我们吗?不忍看太上之法在我等手中蒙尘作乱?可笑,你要打我们就要陪你打?”

宁长生笑:“看来青羊对于此事颇有疑问,也好,我在此说的清楚一点。”

“之前太渊所行,诸位也看的清楚了,而且若不是他一意乱法,各位想来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皇陵之事,乌巢山已追查九千年,原因正是因为诸尘世中气数无故消失,且多处大洲出现至宝被盗取之事。”

“我天遥宫,身为七十二福地第一,执掌乾坤戒律,自然要维护人间秩序。太渊身为太上化身,却一意孤行,不顾天下苍生之生死,让尘世堕下,当中又引多少生灵枉死?”

“故此要有一个准则,该有一个保管者,太上之法与太上杀法,这是两柄剑,而剑者,两面皆有刃,为杀为护,不过心中一念,若不在天遥宫监查之下,怕是日后再出太渊这等恶逆,届时为一己私念而不管不顾,实乃是‘天下’的悲剧。”

话落下了,此时诸太上中,任天舒笑,双眸眯起:“原来如此,你自把自己比作太上之中的执法者,认为我们或许不配拥有这些法,故此要强行对我们进行考验吗?”

“未免太狂妄了,你不过也是太上化身而已,与我等平级,居然要为我们定下准则!”

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洪元临尘,开口便是要定下规矩,这任是谁也不会服气的。

宝莲灯发出光华,边上叶缘开口:“人心难度,你以太渊之心来度我们,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宁长生笑:“玄都此言谬矣,正如你最初所言,人心难度,既然有一个太渊出现,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太渊显化。”

话语朗朗,此时叶缘无言,而正在这一刻,突然有人又开口了。

祝凝心看着宁长生,双目之中酝酿着不一样的东西。

“不对....你们在怕。”

她开口,语气带着笃定。

“或许,你们怕的不是太渊......”

“天遥宫追查皇陵九千年.......你们是怕太上之中,再出现一位人皇吧。”

此言落,天地寂静,苍茫无声,宁长生手中盘古斧突然震动,而就在这一刹那,一股滔天的气息升腾而起,震撼了整片天寒州!

第七百九十九章 盘古斧落,东皇钟响

那柄斧子动了,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从宁长生手中被抬起。

于是天也在颤抖,于是地也在惧怕,于是山也骇然,于是尘也无声。

风开始呼啸为他而助阵,雷也痛苦的被他所驱使。

大雪落下,将乾坤俱染成白色。

他就那么笑着,若是寻常的女子在此,怕是一刹那就要被勾了魂去。

“或许如你所言吧,人皇乃是异数,太渊追随于人皇,此圣古往今来少有,当年确实是对天遥宫造成了些许麻烦。”

“人道之能,替天行道,这是不被允许的,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是大逆。”

他的身子动了,步伐轻移,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冥冥中有危险的感觉浮现,只是转眼,诸人还不曾反应过来,那柄斧子已经被举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的头上!

轰——!

滔天的力量镇压而下,就在一瞬间,一口大钟飞出,与那大斧撞在一处!

东皇钟!

盘古斧!

神话之中的两柄至高神兵交手了,虽然在此方岁月中,它们的角色并非神话中所描述,而是扮演着另外的身份。

斧子劈在大钟上,浩荡的音波扩散开去,一如当初九玄论道时的景色!

“因果缘法,何等玄妙,这斧子我已经举了一百年,如今终于可以劈下了。”

宁长生双手持斧,巨大的力量将东皇钟逼退,大钟发出轻颤,李辟尘被这股力量推开,后面的山海沙尘崩塌,这一斧子已近似地仙之能!

诸人通过了皇陵的试炼,各自修行都有精进,但如今在这里一看,却是相比这宁长生差了太多!

宁长生的那双眸子中泛着涟漪,手中斧子挥舞,那上面盘古二字格外让人注目。

一斧落,当中带着不可抵挡的力量,东皇钟发出浩大的声音,无数圣人虚影出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仙魔神妖,那些虚影俱都持起金光白锁,哗啦啦的,遮天蔽日,瞬间将宁长生锁住。

李辟尘不说话,然而宁长生却笑:“这点力量,难以阻挡我啊。”

“洪元乃是天地第一化生,八十一法高居首位,你的境界与法力不曾超过我,与我似乎在伯仲之间,那既然如此,注定了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众生的枷锁难以捆住洪元,试问天地之中诞生的后天生灵,如何能捆缚天地之前的虚无力量?”

“你也知道,太上杀者与太上化身,后天的赝品....如何抵得过先天的神圣?”

他手中斧子轻轻一晃,只是刹那,乾坤也被撕裂,一斧子开天辟地,将众生圣影俱都劈开!

日月也坠落了,山川也化为齑粉,草木俱都灰灰,仙魔陨落,神妖皆寂。

一切都被打回原点,这是比太渊更强的力量,带着无尽的生之伟力,阳之极致,不讲究平衡,而是以一力破开万法。

“我若让天生,天不得死!我若让地寂,地不得活!”

虚天被撕开,李辟尘双手捏起道印,东皇钟上,那三道太上之影发出光华,当初铸钟时把自己与葛由、任天舒的影子都摹刻其上,三太上之影操纵五行法光,打出一片阴阳高天。

“开!”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法,但看宁长生面对这一片阴阳高天,手掌一晃,双手握住斧柄,对着苍穹就是猛地一挥!

于是混沌也被破开了,阴阳也被撕裂,开天辟地,这本就是洪元的力量!

强大到了极致便没有任何技巧,洪元所代表的,正是开天辟地之前的第一道伟力,那是凌驾于任何法与道之上,连寰宇都能轰开,不可阻挡!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李辟尘发出诵经声,原本被撕裂的影子再度显化,充斥了这方天地。

二人战到高天之上,万法震荡,度人经被诵出,冥冥之中化出诸尘伟力,恍若真的有无数修行之人在唱诵,那巨大的压力浩瀚无比,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只觉得是面对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无垠大海,自己不过一叶扁舟,在这滔天大浪中瞬间就会被碾碎。

然而即使是如此浩瀚的力量,也难以阻挡那柄斧子,这斧子本就代表着不屈的意志,天地之间第一伟力,即使是无垠大海也被劈开,于是盘古斧再一次与东皇钟相撞!

轰——!

巨大的气浪震开,李辟尘踏入抱元,列神仙之顶峰,而宁长生同样是抱元,在神仙之中位列绝顶,距离地仙只有一步之遥!

大钟在防御,发出浩荡的诵经声,神斧在攻击,一下一下,带着劈开天地的力量。

即使是初成的元神真人看见这里的战斗也要战栗,这已经是地仙级的争斗,超越了寻常的神仙伟力。

二人虽然打到天上,但是之前交手时,仅仅是余波便震塌无数山岳,天寒州巨大而广袤,然饶是如此也撑不住如此折腾。

李辟尘深吸口气,双手打开阴阳,此时收拢天地之炁,八卦归一,握在拳中!

“观空无之变,虚生自然之法!”

“混元道灭!”

阴阳磨盘被打出,要碾碎千古,一切都被击成元始三炁,当中青黄红三道光芒绽放无量!

而亦是同时,宁长生空出一手,五指摩弄!

“言有,不见其形!言无,万物从之而生!”

“洪元不计!”

那一拳砸出,整个天穹都被打成阳炁,那当中带着的是滔天的伟大力量!

混元与洪元相撞,于是这片天空被割开,宛如开天辟地一样,这两股最原初的力量对撞,在此时产生了神异!

突然而然,有无数的光雨炸开,岁月被凝固,而在此时,混元一炁与洪元伟力碰撞的中央,当中居然有一团烈火化生,纯白而炽烈,过不许久,有光影在其中显化,成为一片阴阳天地!

那是一个原点,此时开始消弭,遁入虚天之中!

李辟尘看的一震,而宁长生则是笑:“混元与洪元相撞,直接打出了一个瓶中小界!”

“这便是太初三太上的力量,天行有常,而天诞之前,先有‘洪元’再见‘混元’,至最后‘百成’衍化,才是太初之圆满。”

“生生之造化,于毁灭中衍出新生,大道自然,生灭有度!你看见了吗,这便是太上之法的力量,故此不能滥用!”

他踏出步伐,身后有一道法相突然升起!

大神通显化!

第八百章 天阿剑起,斧开天地

顶天立地的巨人出现,赤裸着上身,下半身裹着星辰云海,他的面目混沌难以辨识,那些如同星云般的气体化作了他的胡须,那肌肉如龙般虬结,手中同样握着一柄巨大的神斧!

盘.....古!

李辟尘的双眸中全然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位华夏神话,东土古老传说中的至尊,居然成为了他人造化出的法相,而自己居然要直面这位祖神!

天地混沌如鸡子,谁人持斧开天地?

仅仅是显露出这尊虚幻法相,便如同天地寰宇,日月星辰俱都被踏在足下,这种气息似乎超越了已所知的任何一位强者,即使是天桥地仙也没有这尊法相来的可怕。

“盘古之斧,盘古之相,这位至尊名讳盘古,它乃是天地第一伟力所化生的虚幻之影,摹刻在世上,定在光阴之中,却并没有在岁月之中存在过。”

“它是虚幻的,但却又是真实的,洪元的继承者,可以将它的法相所衍化出来,这股最大的力量,见证了天地初开的光芒,任何古老者都难以企及。”

“洪元不计,言有,不见其形;言无,万物从之而生。”

宁长生开口了,在星云的映照下,他变得高渺而难以企及,宛如一位开天辟地的创世神灵。

李辟尘看着这位古老神话中的祖神,此时足下踏出八卦之影,同样在身后升起一尊至高法相!

圣人的伟岸气息散发出来,在皇陵中得七十二圣加持,被人皇的血所铭刻尊讳,这尊法相出现了神异,它睁开眸子,当中带着的是炽烈无比的光芒!

东皇泰一!

如神话再现,又似洪荒话本中所说的巫妖之战,但这一次的拼杀,却是仙人之间的争斗。

四枚竹简衍化天人二道,那柄劈开一切的仙剑再度出现,天阿剑出,散发着让地仙都颤抖的气势。

宁长生的眸子中升起意外之色:“这是什么神通?超越了法的界限,达到了道的力量。”

“强,很强大,但是比起我来说,或许还差了一些。”

李辟尘不回话,此时一声轻叹,口中默默念诵经文,那眉心中光芒大作,只看九尊道影出现,俱是混沌无面目,站立在李辟尘的身后。

三道青影,唱诵天之乐,静,哀。

三道黄影,唱诵地之欢,苦,怒。

三道红影,唱诵人之喜,惊,悲。

天地人,精炁神,始元玄。

九种尘世的念,化作九歌,起诸尘世之力镇压不入诸尘世之人!

此法对宁长生来说,或许正是当好!

“既不入诸尘,凌驾诸尘之上,便被诸尘镇压吧。”

九道影子开始变化,三道青的化作那至人虚影,三道黄的化作神人虚影,三道红的化作圣人虚影!

“山海——”

“剑来——”

“白画——”

三尊虚影同时喝出声来,于是看前三世法施展,尘世之中灰尘尽起,浩浩荡荡,化那渺渺群山、无尽剑海汹涌而至!

巨大的白色画卷铺满天穹,当中映照此时尘世留影,宁长生看见前三世法,心中有惊,但却不曾惧怕。

“一力破万法,皆是徒劳!”

那身后法相挥舞,神通握住却不发出,仅仅是对着前方舞了一下。

于是那渺渺群山皆成灰烬,无尽剑海俱被劈开,连那遮天蔽地的巨大画卷也被撕碎!

“长生——”

“杀生——”

“恶神——”

中三世法被吐出,漫天的大雪产生变化,原本是天遥宫所带来的雪,但此时当中却出现了李辟尘的道与法!

无数的影子于大雪中出现,过去未来光阴交错,隐隐能见到那骑着白虎的少年!

拳如暴雨打落,跨越了三世人间,宁长生被击中,然手中大斧一挥,任何的法都要寂灭!

一双指头出现,如同铜刀,那上面杀气四溢,宁长生陡然提斧,然而那铜指居然穿过了盘古斧,直接洞穿了他的肩头!

鲜血开始挥洒,他双眸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是第一次受伤。

第三道恶神的法落下,在冥冥之中撞击魂魄与真灵,而宁长生感觉到危险,当下不再托大!

身后那尊盘古法相动作,手中大斧猛的一挥!

阴阳也被打碎,虚幻与真实都难以逃离,在冥冥中,那大斧挥起的风暴摧毁了一切,连同那恶神的法也被击溃,隐隐可以见到一尊龙伯巨人的影子灭去。

摧枯拉朽!

宁长生的大神通正是“开天辟地”!

这不是寻常所说的天地被打碎,“宛如”开天辟地一般,而是他的大神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天辟地”。

开天辟地,造化鸿蒙!

被这一招击溃的天地不会再复原,巨大的力量会让天地越来越远,这是难以阻挡的伟大之力,如果是仙人被击中,若是身死,则真灵魂魄立刻坠入幽冥,难以转世轮回!

真灵魂魄,魂为天魄为地,真灵乃是先天一点本性灵光,但被开天辟地这一招击中,肉身溃灭成尘土,真灵归于冥海,魂魄自然分离寂灭。

没有疑问,天阿剑斩出,天人二道带着无上的威能震荡而出,但看那位帝仙持剑,但看那位大汉挥斧,神话中都不会出现的景色,如今却真实的在这方岁月中出现了!

三道至尊虚影再度开口,此时相助这尊帝仙法相。

“黎民——”

“道喝——”

“九歌——”

最后的三世之法被打出,无数尘埃迭起,化作熊熊的太阳燃烧起来,奋不顾身的向着那开天辟地的伟大神通冲去,如飞蛾扑火般勇不可挡!

同时,众生的诵经声被传出,化作一道天言,在冥冥中成为阻挡一切的力量。

九枚篆文显化,定下世间纷扰,一切的情感在冥冥中震荡,化作滔天的威能向着盘古法相镇压而去。

“天阿一剑”斩落,与“开天辟地”的力量对撞,东皇泰一持剑而去,盘古祖神提斧而来!

于是这方天域被撕裂了,整个天寒州的无数生灵都抬起头来,他们在这股浩荡天威下瑟瑟发抖,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那天空之顶,居然有一块被彻底打成虚无!

天....破碎了!

第八百零一章 补天浴日,至圣弥天

从没有人见过天彻底破碎的场景,因为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能毁灭大地,能移山倒海,能吞风纳雷,但对于“天”来说,这都是微不足道的。

被撕开了也会复原,被击穿了见到虚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天是特殊的,它既存在又不存在,是一种特殊的泛概念,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对于天的解释,永远都只是众生头顶上的那一片苍茫而已。

天不存在壁垒,它近似于虚无,肉眼可以看见但无法触摸。

然而直至今日,不谈论虚无缥缈的未来,不说那些已经逝去的古人,至当下的光阴中,天寒州的众生终于在或短暂或漫长的生命中,看见了“天”破碎的景色。

地仙击穿了天空,天空也会恢复原样,但如今,这两位神仙的战斗,所造成的破坏却让地仙也难以企及。

这并不是说二人的法力已经超越了天桥境的无上高手,而仅仅是神通的对撞,那两种神通皆是不可言说的伟大力量。

代表着天道与人道之威的“天阿一剑”;代表着斩开星辰混沌,拥有创世伟力的“开天辟地”。

混元与洪元的撞击,那是天地还不曾开辟前的力量,最古老者与第二古老者的拼杀,仅仅是这四个字已经代表了寰宇中的两种无上之道。

那两尊法相各自有伤,伴随着斧的鸣颤与钟的轰响,李辟尘的左肩被击穿,半个臂膀都几乎炸开了,鲜血挥洒而出,身受重伤。

而相比之下,宁长生所受的伤势要轻一些,但同样也被击穿了腰部,那处,一大块骨与血不翼而飞。

天寒州的上空,虚天内的风暴出现,不断肆虐,当中银色的雷霆宛如狂龙般咆哮,从虚天内涌出,坠下天寒,击山则山崩,落地则地裂!

“不错,你的法运用的很纯熟,然而如果输给了我,那么一切都是徒劳。”

他手中的斧子举起来,那股滔天的气息再度显化!

而就在此时,天阙两侧各有光明升起。

十轮大日出现,化作十头金乌,照亮黑暗的天地,看一株扶桑神木自东方摇摇升起,这片天域中,风暴被阻隔开,金色的海洋蔓延出去,水之上俱都是飘荡着熊熊金火。

龙车在震荡,宁长生抬头,看见一尊高大的君王法相,宛如太阳化身,似是男神又似是女神,伴随着雷霆轰响,那君王坐在九龙所拉的金銮战车之上,背后有一轮极其耀眼的大日燃烧,只看一道光芒聚起,摧山填海,旋转而动,越来越大。

“大神通吗?”

这一侧,十头金乌,九条火龙,再加上那位沐浴着光芒,不知男女的君王,震天摄地,毫无疑问这是一道大神通。

【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昼竞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余耀。】

【补天浴日!】

那声音宏大,看那提着宝莲灯的仙人踏来,其语响彻人间。

另外一侧,漫天的紫火燃烧,黑云倒卷,但看一座宏伟的宫殿忽隐忽现,那一片仙山连绵!

那山岳之上有名讳也,唤作大罗山!

那些宫阙变化,此时在大罗山上,突然绽出一片璀璨红霞!

有龙吟响彻,大罗山中突然崩开,那宫阙中冲出满天紫火,与红霞汇聚为一,化作一头无上天龙。

天龙的眉心处顶着一座道观,但又似神龛巨碑,但仔细一瞧,那大罗天山虚影中,居然还有八十座同样的道观坐落。

【大罗天,春风开紫府;玄仙殿,天火化朱瀑!】

【至圣弥天!】

第二道光芒坠下,那头宏大的龙影咆哮,朱洪之云与紫炎之气自大罗山处汹涌而出,从八景宫尽数而现!

“日月与玄都吗,你们也修成了大神通啊,然而立在守缺境,不足以与我相比.....”

宁长生挥起手中神斧,那作势与劈,然正在此时,一片浩荡光影出现,抱元顶峰的仙道境界突然出现,看道人手中握住银刀,在虚天就是这么一划!

轰——!

无数的银刀出现,在盘古斧的周围,越过了这柄神兵,要直接斩杀在宁长生的身上。

大斧挥舞,澎湃的伟力将那些银刀尽数摧毁,然而下一瞬间,那些银刀尽数化作了天地星辰!

无数的山海星辰围绕着宁长生,那种宏大的意境压塌万古,同样是抱元境,宁长生面色微凝,开口道:“这是什么大神通?”

“瀚海沧溟。”

葛由出现,骑着那头青羊,手中银刀晃动:“我看天地,手中小刀一划,便是天地落下,我看星辰,手中银刀一转,便是星河齐坠。”

“青羊之法,雕刻天下万物,包括你手中的那柄斧子,我也能弄出来。”

他这么说着,而后冷笑,手中银刀在虚天划动,只看一道宏伟气息浮现,一柄虚幻的“盘古斧”骤然出现了!

大斧开天,宁长生叹息:“原来如此,这大神通当真了得,可称之为斗战圣法,然而赝品终究是赝品!”

“徒劳无用!”

手中真正的盘古斧挥动,与那大斧碰撞在一处,当中的巨大力量扩散出去,把那些星辰都震成齑粉。

然而天地之间的压迫之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谁才是徒劳?”

葛由嗤笑:“天地第一伟力又如何呢,正如你所言,毁灭中会有新生,你覆灭了这些星辰,然一颗星辰炸开便有数十颗星辰新诞,你以为我的神通是那么容易破开的?”

“瀚海沧溟不是攻伐之法,而是把人扯入我神通所造化的世界中,这里既是虚幻也是真实,我心所想,我刀所落,天地无有不可雕者。”

“再来一个,你。”

手中银刀挥舞,但看虚天之中突然踏出一人!

那是第二个宁长生!

手中同样持着盘古斧,此时杀去,带着无上的力量,而宁长生手中大斧再挥,此时那身后法相开眼,带着绝世强大的力量!

开天...辟地!

大斧举起,那种滔天伟力让葛由心中震颤,然而在此时,右侧那条朱紫的神龙咆哮而来,大罗山降临,砸在盘古祖相的身上。

于是星云化作气浪,而另外一侧,那越来越巨大的太阳坠落,把整片世界照亮,熊熊大日光芒万丈,要把盘古祖相直接碾碎!

宁长生眸子微微一眯,手中大斧猛地一动,然而此时,但看铁棍出,但看莲灯显!

宝莲灯挡住了盘古斧,而边上,八景宫灯出现,当中化出一只大手,直接握住了盘古斧的柄子!

虚天之中,有人大喝!

“夺斧!”

第八百零二章 曾杀之辈,一个不留

拉扯之力澎湃无比,宁长生手中盘古斧被摄住,顿时一震,而此时,宝莲灯忽然一转,那莲华绽放,瞬间将盘古斧牢牢压住。

但这也只能持续一瞬间罢了,葛由合手,此时那银刀坠下,宁长生手中盘古斧在震动,然而这银刀一落,顿时将那大斧定住。

“三打一吗,合三人之力把我压住,然而这盘古斧就算交给你们,你们又能使得动吗?”

宁长生被压住,三人合力却实造成了有效的掣肘,然而那大斧被紫火大手拉扯,后者奋力拖拽,然而收效甚微,那斧子移动的极其缓慢。

“你们还是不明白!”

宁长生开口,忽然在念诵经文。

【古之盘祖,生于太荒,首出御世,肇开混茫!】

十六字落,短促而有力,那一股滔天气息突然升起,八景宫灯感受到了莫大危险,突然收手,那只紫火手掌消失不见,而宝莲灯同样自主退开。

下一刹那,一股震荡寰宇的力量出现,葛由双眸猛地一凝,还不曾动作,那股伟力如云海般咆哮而来,但看盘古斧化作一团阳炁,暴烈无比,直接将葛由撕碎。

瀚海沧溟也被震开,葛由的身躯炸碎,然而下一瞬间又在另外的地方化生。

“原来如此,幻像么,确实是如此,瀚海沧溟,不可以道理估计,你在其中,虽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是把你这神通撕了,你的真身也就无所遁形。”

那团阳炁归位,再度化作盘古斧,葛由这才明白:“你那斧子,是你的法所化成,并不是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不,你说对了,但也说错了。”

宁长生开口:“盘古斧,本就是在洪元之法得到继承之后才诞生的兵器,谁为洪元,谁掌此斧,这一团阳炁显化,方归本来面目。”

他抬起手,盘古斧再出,此时对着乾坤就是一劈!

轰——!

如他所言,摧枯拉朽,瀚海沧溟被撕裂,无尽的星辰都破灭了,身后的盘古法相动作,手中的大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挥了下去。

于是开天辟地的神通再度施展,这方世界破灭,葛由被震退出去,心中有惊。

“这家伙的大神通,已经施展第三次了,为何他的气息还不曾下降?”

大神通极其耗费法力,然而宁长生至此时仍是气息悠长,以一敌四犹有余力!

当——!

大钟升起,李辟尘出现,而宁长生看向李辟尘,道:“你果然无有大碍,这三人法力虽然不错,青羊更是高绝,但比起你来,还是差了许多。”

“唯你能与我正面一战,洪元混元,如今分个高下来吧。”

“你们四人合力,若是还战不败我,那太上法身必然要被我所斩去。”

宁长生笑:“列圣尚弱,黄天不显,神巫将离,嫁梦无用,太渊必败。”

“尔等四人中,三人尚能与我过上一二之招,唯你混元能与我匹敌,等我天遥荒世内,王度祖师擒下太渊,我们这里也必然要分出个胜负来了。”

他如此说着,然而此时,两道无上气息突然自皇陵中出现,身上光雨挥洒,如要寂灭一般!

毫无预兆,震动云霄!

大葬,苍唐!

二位圣人踏出,宁长生的面色不再有笑容:“太上杀者?”

“一万八千年前的盖世人物....怎么,你们两位前辈出现,是要帮助他们一起围杀我吗?”

大葬开口:“我感觉到了,你手上沾染了不止一位太上杀者的鲜血。”

苍唐开口:“同代中人,你亦斩去了一位太上化身。”

二圣语出惊人,宁长生点头:“不愧是天桥地仙,一窥便知我曾经所为,不错,我杀了五位太上杀者,如今他们的法都在我天遥宫中。”

“而那位太上化身,他亦是被我斩去了,并不曾伤及他的性命,只是拿走了他的太上之法而已。”

大葬听闻,出言道:“连同道都杀吗,你斩去的是哪个?”

“是【九灵】,他的棺椁被我劈开,法落在我手,而在这之前,他与幽冥似有往来,在行逆天之事。”

九灵者,九天之仙灵,亦于昆仑之上造化葬土。

“原来如此,你杀掉了与我相对的太上化身吗?”

大葬听到九灵的名讳,顿时便明白了,这本该是自己杀死的太上化身,但已经被洪元斩去,冥冥之中与自己相对的太上已经寂灭。

如同幽囚为杀通幽而生,肴乱为斩玄都而现,大葬亦是为了镇杀九灵而衍化出的杀法,然而如今却得知九灵已寂,被洪元所灭,这不由得让这位白衣的丧仙人发出一声轻叹。

“那剩下的五个杀者,为曲、悲夫、执拘、困厄....还有原本与我相对的那位玄惑....不,也不能说是与我相对,你们这些太上杀者,本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的啊。”

宁长生举起了斧子,二位圣人眯起眸子,然就在此时,天上有光明降临,天遥宫中,无邻至尊开眼,盯住二位圣人。

“哼——”

盖世气息散发出来,二圣人面色平静,但确实没有再继续妄动。

襄水,无邻,王度,这三人太古老也太强大了,比地祖更加的厉害,被太真山的真人评价为已经不属于地仙的境界,但却并不是天仙。

他们开辟了道路,而相比之下,二位圣人不过是天桥八步的境界,远远不及对方。

他出手了,把二位圣人与这方天地隔绝,但也没有为宁长生归复法力,仅仅是不让别人打搅而已。

另一侧,襄水没有动作,他在看着天寒之上的那位白发童子。

在破碎的高天下,东皇钟再一次打响,而盘古斧同样再度挥起。

这个地方炸开了,李辟尘头上大钟震荡,宁长生手中神斧挥舞!

盘古法相与东皇法相再度对峙,星云被破开,乾坤也被斩裂!

破碎的高天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那当中似有笛声悠扬,又带着浪涛的声音。

冥冥中,一股怨恨的气息从破碎的虚天中传出,那些风暴也停歇了,看见有无数的黑色身影在晃动!

“不对劲——!”

其余几人退开,当中叶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片黑色的虚无,在他的注视下,一道影子在那些黑影之后浮现出来!

模模糊糊,但是可以看到那一副......森罗铁面!

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李辟尘原本在与宁长生交战,但此时心头也闪过危难之感,东皇钟震动,逼退盘古斧,此时悠悠而转,护持在李辟尘头上。

五大异相,五大神通对峙于此,持天阿之剑的东皇泰一,提盘古斧的盘古祖神,大片星辰的瀚海沧溟,紫火红霞所化的大罗山龙,驾九龙驭十乌的太阳尊神!

滔天的气势让虚天颤抖,然而在此刻,随着东皇钟回转,五位太上俱都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那破碎的虚天中,怨恨的气息越来越庞大,至最后,居然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黑与白,阴与阳,生与死!

光芒伴随着浓重的阴影,从死的国度照落在生的殿堂!

生死夹缝!

那缝隙破开,幽冥的云海涌入人间,当中一只滔天大手显化,对着下方便直接镇来!

不分善恶,不分阴阳,不分仙魔神鬼!

那大手横压而去,不论是凡人还是生灵,皆在此掌笼罩之下!

一个不留,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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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逆世之人,蓬莱恶鬼

视之无形,听之无声,谓之幽冥。

太上玄一,九星吐精;三五七变,洞观幽冥。

幽黎天内幽冥海,众生轮回之所,万灵转世之地,玄妙难知,阳世之人不可入,即有能洞观者,亦会被其涛声所摄,心神俱颤而不敢细视明听。

黑白路、一线天、生死夹缝......这些特殊的地方依托于阴阳而存在,比起阳世更贴近于阴海,而最与冥海关联深厚的,莫过于生死夹缝了。

这就如虚天的裂隙,寻常无法踏入,当年李辟尘追杀鬼王陈清阴,他的一道大神通唤作“借尸还魂”,即真灵带着魂魄,钻入一线天中,从生死夹缝之内踏过,由此阳世难觅,阴世无踪,连冥海艄公也看不得真相。

黄昏地的法是从一线天中过去,阴阳中间之世,是贴着而并非直接踏入生死夹缝。

生死之夹缝并不是寻常人可以进去的,即使是艄公也难以踏足,至如今唯有陈清阴借助神通进去过,剩余的,或许还有一人可以来去。

那便是幽冥之中的蓬莱恶鬼。

虚天炸开,那只大手带着无边的威能,那已经不属于神仙的境界,而是踏入了地仙当中!

何等汹涌,何等澎湃!

横扫而来,把那人间都要颠来倒去,摩弄于股掌之间。

“何方来客——!”

宁长生舞起盘古斧,此时毫不惧怕,身后盘古法相动作,对着那只滔天大手就劈了过去!

开天...辟地!

寰宇诞生前的第一道伟力轰出,那只大手被阻挡,即使高出一个打境界也未曾能够直接镇压,而是被挡住了!

这便是洪元的力量,八十一太上位列第一,没有任何的道与法,只有一道滔天伟力在身,那力.....呵!也不甚厉害!不过就是只是重开五行,再定阴阳的程度罢了!

自嘲与蔑视,盘古祖神大斧落下,把那只大手震的虎口崩裂,然而幽冥的云海汹涌而至,这种变化甚至让天遥宫中的至尊探出头来。

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止,因为这个从幽冥中杀来的人,亦是一位太上!

轰隆隆——

大罗山龙与太阳君王显化神异,此时也没有再攻伐宁长生,而是直接动手,向着那只大手压去。

这幽冥中出现的人,第一瞬间就要杀死所有的太上,这自然在刹那成为了诸圣共敌!

轰——!

滔天的幽冥海水涌入人间,伴着卷云肆虐,这片虚天彻底被充斥,此时滔天大手将要崩毁,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后方的人影。

星辰轮转,盖世而动,葛由一脸晦气,再度施展出大神通来,而在诸天星辰之外,东皇钟显化,发出宏大的声音!

天地之悠悠,万古之苍苍,星宿之茫茫,寰宇之荡荡!

大钟聚拢日月星辰,如聆听虚幻天界的声音,生死夹缝出现异常,原本已经打开的缝隙似乎有渐渐回拢的趋势。

“妄为——!”

一道冷漠的厉喝传荡,李辟尘双眸显化阴阳之光,此时照破混沌,终于是看见那一副森罗铁面,还有那一身灰袍黑甲!

五杆大旗,赏善罚恶,无常阴律,当中一面上书通幽二字!

他并不是独身前来,而是坐在一头恶兽上,而那家伙正是之前被李辟尘打入幽冥的人皇部下!

“是你.....你们!”

李辟尘看见那恶兽,后者身上已无阳气,充斥幽冥之阴云,它死死盯着李辟尘,双眸中赤红几欲滴血,滔天的恨意震开云霄,要把人间撕裂。

低沉的吼叫声被传出,然而脖颈上却捆缚着锁链,屈辱的被那位太上所压制。

“蓬莱恶鬼——!”

声音回荡出去,不仅仅是李辟尘,还有叶缘,他看着蓬莱恶鬼,开口道:“你.....天地神人鬼中的最后一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突然出手,跨越了阴阳的界限?怎么可能!”

蓬莱恶鬼没有艄公的权限,不可能破开阴间来到阳世,即使是曾经见过他的李辟尘,也不过是在黑白路中所见到的,那一处非生非死,非阴非阳,不在五行。

“蓬莱恶鬼?”

宁长生看着那处云雾,此时这位盖世强者不再隐匿,显化出真正的身形,那身后的大旗也露出,宁长生见到当中二字,顿是微微一愣。

但随后,他便露出笑容,发出快意的声音!

“通幽!”

“还真是.....热闹啊!”

他注视着这位自幽冥中显化的太上,手中盘古斧已经提起,而后者的神情藏在铁面之后,无人看得清楚。

“玄都,地尊的力量已经从你的身上离开了!”

他开口了,第一句话却是对着叶缘说的。

“你已经不再是五仙之身,当年我已有感,觉你不对,认出你乃太上之体,但如今,地尊离去,你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个太上罢了,纵然玄都之身又如何,八十一位化身,你已是泯然众人!”

蓬莱恶鬼的声音很冷漠,没有情感夹杂,他高临乾坤之上,睥睨下方的五位太上。

而他也确实是有这个资格,因为他乃是地仙之境!

叶缘的神情凝重:“你怎么跨过阴阳界限,又是怎么来到这里,又为何对我们出手?”

连续三个问题,蓬莱恶鬼注视着他,冷冷道:“不曾跨越阴阳界限,我来至此处,是为了请你们这帮人一并前往幽冥!”

“可曾见天崩,可曾见地裂?阳间大乱,阴间山塌,宁长生、李辟尘!你二人搅乱阴阳,粉碎天宇,强改大地之土,已逆人世自然之道,当诛之!”

他声音浩大,带着一种无上威严!

虚天内银电如龙咆哮,洪元混元打出阴阳之光,更造化出一个瓶中小界,确实是乱了天地大道。

蓬莱恶鬼看向李辟尘:“混元,当年一别,如今百载已过,当年你半步得道,真常应物,以自身本念引导众生,非教化之功劳。”

“尔观众生苦,尔观众生乐,尔观众生慈悲,然虽为善,仍有悖天地道理,此事我百年前已与你讲过,你当记得清楚明白!”

他再看向宁长生,冷冷开口道:“洪元!你自认天地执法之圣,掌乾坤戒律之人,然如今自己亦是肆意施展法力,逆乱乾坤,虽不曾杀生但却擅改乾坤大道,是掌斧之人被斧所制,已铸下无边大错!”

宁长生大笑:“从来只是我判人,不曾见到人判我!今日也算开了眼界,然而你之所言更是妄语,之前那一掌滔天无上,不仅仅是要杀了我们,是要把这里的众生全部拍死,你又怎么能说我肆意妄为?!”

蓬莱恶鬼冷漠回应:“若是皆死,自然公平!待入幽冥之后,善者轮转而去,尔等皆留在海中受苦便可!”

话语落下,那五指拍落,轰然而坠,当中幽冥云海.....吞天而来!

第八百零四章 十殿阎罗,生死无常

毫不多语半句,蓬莱恶鬼出手了,那身后陡然升起十道虚影,这方已被幽冥覆盖,当中那十尊巨影各化衣袍,却是十尊君王法相!

天地也被改变了,黑暗笼罩了乾坤,虚幻的石柱与青瓦出现,一座不存在的宫殿在天域外造化出来。

大神通——!

出手便是绝杀,之前的手掌坠落,再度被撕裂,然而劲风咆哮而去,肆虐在天寒州的上空,无数生灵被掀翻,虽无死者,但亦让众生惶惶不已。

这场战斗的波及范围太广袤了,虽然早已经离开大地,但是天上交手的余波仍旧影响到了人世,在天寒州外的北海中,大浪咆哮不断,那些魔头早就遁入北海深处,不敢冒头,浑身颤抖不已。

太上之战,数位神话中才会出现的人物显化,于此拼杀,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那神通镇天压地,听得冥冥之中有十声道喝响彻。

【十殿阎罗!】

蓬莱恶鬼出手了,那一座大宫变化成十座煌威宫阙,而十位君王各自回转宫殿,消失不见。

各宫殿中有道与法的威能在震动,赏善罚恶,无常阴律,再至通幽.......那背后的五杆大旗在猎猎作响,声势浩大。

他极求公平,然而已经到了一种极端的状态,曾经如此,如今更甚了。

无情到了极点,这种状态倒是有些像“至人”了,但是相比“至人”,似乎终究还是少了什么,故此给人感觉有缺,且极其难受。

然而那种压迫感是货真价实的,蓬莱恶鬼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同,他出去通幽的身份,还有一重,便正是如叶缘所说,他乃是天地神人鬼五仙中的最后一位!

鬼...仙!

并不是境界或者身份上的鬼仙,而是往古五仙中最古老的那位,如列圣曾为人仙,一旦太上化身成为五仙之一,那么就会逐渐拥有神异!

人皇有天仙的修为,故此人仙展现出了可怕的力量,逆击过去,证道未来,在人道之中跨越岁月长河,拉来曾经自己的虚影!

随着修为的越来越强,五仙的神异也会越来越多,而如今,蓬莱恶鬼虽然远远不及人皇,而修行也只是初入地仙的元神境,但他是地仙,这已经足够施展“鬼”的威能了!

那十座宫殿沉浮,在幽冥中显化虚幻与真实,这同样是一种“道”的显现,超越了“法”的威能!

正如神话中所说那般,十殿阎罗,各司其职,各有无上威能!

那股冥冥中的注视让诸人毛骨悚然,此时四大殿突然震动,各自飞出,前去镇压四位太上,且先但看第一殿中,一座高台隆隆而起,上有一枚天地古镜,当中迎有判生列死四字!

“说人间生死,照善恶两分!”

“孽镜台!”

有古老的声音开口,那古镜中打出恢弘之阴光,肆虐高天,那当中有斩魂落魄之气,诸太上各自起法,此时李辟尘迎上,东皇钟打响,那大钟一转,顿时将所有阴光砸的倒卷而去!

“东皇出行,诸邪退避,天人二道在此,谁敢放肆!”

李辟尘开口,声音朗朗,身后那尊东皇泰一的圣人法相临天而立!

蓬莱恶鬼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此时看见另外一侧,那尊盘古法相挥起大斧,仅仅是这么一劈,第二殿中,一座冰寒古亭显化,被大大斧直接劈成两截,轰然炸碎。

“阳世伤身之辈,入此亭中遭苦!”

“寒衣亭!”

声音被吐出,然而那亭子已经炸碎,宁长生挥斧,长叹道:“地仙神通,也不过如此!”

蓬莱恶鬼不言,那第三殿上,一片苍茫星辰轮转,看一头黑龙咆哮,被瀚海沧溟所镇压,虽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却难以抵抗那不断坠落的群星。

葛由遥遥望过来,看向蓬莱恶鬼:“此黑龙本体为一条绳索,莫不是要捆了我等,押入幽冥再去?”

蓬莱恶鬼仍旧不语,此时第四殿中,一座血池显化,当中怨云咆哮,然那头大罗山龙张口,刹那便将整个血池都吞了下去!

紫火熊熊而燃,红霞漫天而舞!

“你究竟要做什么!”

叶缘开口了,声音带着愤怒与疑问。

蓬莱恶鬼依旧不语,那第五殿中,光芒大放,一座破落石台上坠下太阳,当中有一面碑文炸碎,上刻望乡台三字!

“前尘斩去,还要看什么故乡!我所在处,大道所在,便是故乡所在!”

任天舒的声音响彻,肩头的金乌飞舞起来,带着滔天烈火,把这一片都焚烧殆尽。

“不错。”

蓬莱恶鬼终于开口了,五位太上破去五殿,然而十殿于此,还有五殿横压而来!

十殿阎罗,本是以十殿镇压一人,如今一殿压一人,却是难以阻挡对方,但蓬莱恶鬼施展这方神通,屡被破开,却并不以为意。

这太不正常了,他身为一位地仙,施展出的神通岂能是被区区神仙破开的?

虽然诸太上中,有人不弱于地仙,然而蓬莱恶鬼亦不是寻常地仙!

正是如木桶理论,木桶中装满了水银和木桶中装满了水,密度明显是不一样的。

而这,正是法力的高下之别!

余下五殿:

第六殿中,一座大城虚影升起,上有铁围二字;

第七殿中,一尊硕大磨盘浮出,当中血肉骸骨被碾碎,恐怖之极;

第八殿中,一柄巨刀震动,连带着一片连绵山谷;

第九殿中,一片黑云显化,当中有无尽痛苦之声传荡不休;

第十殿中,一柄大日金轮出现,上有东南西北四字镌刻!

蓬莱恶鬼抬起手来,忽然念诵经文。

五处大殿压去,不出意外被五位太上破开,然而就在十殿尽灭的刹那,整片天寒乾坤都被宏伟的黑暗所包裹了!

浩荡的黑水汹涌而来!

“流沙之东,黑水之西,有朝云之国;流沙之东,黑水之间,有不死之山;流沙之东,黑水之里,有轩辕之丘;流沙之东,黑水之内,有大幽之土......”

一片一片的玄妙光景显化出来,同时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在诸人心中陡然升起!

大难临头!

“十殿炸开,冥海无律,故此天颠地覆,生死无常!”

轰——!

阳与阴颠倒了,李辟尘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力量,瞬间召回东皇钟,然而就在此时,那身躯内的法力居然消失了!

来的毫无预兆!

如是糟了阴阳逆乱的大天劫一般!

“我的法力!”

“神通消散了!”

“怎么回事?!”

五位太上皆是大惊,瞬间自高天坠落,此时一身法力俱都化为乌有,阴天造化另一片乾坤,虽在云原却又不在云原!

蓬莱恶鬼睥睨五圣,冷冷开口!

“阳世之至尊,阴世之蝼蚁!如阴阳颠倒,破开十殿之时,便是你等身死之日!”

“这便是五仙之中的鬼仙之能!是【阴尽阳纯,阳尽阴生】!”

第八百零五章 我乃山中恶鬼,看何处地裂天崩

五圣坠天,蓬莱恶鬼那双眸子中倒映出光彩。

那是过去的一些景象。

.......

【.......】

冥海之畔。

少年恶兽死死抓着泥土,面目狰狞无比。

他的身前,站着那位“通幽”。

“我不服,我本该是一位太上,为什么会被杀死!”

“人间有大乱,既然我得不到太上之位,那我即使是死也要诅咒那些活着的人。”

“你驻守在这里,这是冥海内的什么地方?”

【蓬莱山,我乃山中恶鬼。】

【你想要报复阳间的那些人吗?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

【借你的魂魄一用,以此献祭幽冥,从阴世打开通向阳间的道路,而你真灵则化为我坐下无知之兽,为我奴役三千年。】

“只要能报复回去,三魂七魄给你又有何妨?”

【很好,阳世遭劫,天地无正,口头上说着仙凡之别,然却屡引地裂天崩,这当中有些人首当其冲,必须要斩杀了去。】

“你....要杀了皇陵中的......”

【暂时还敌不过,但以后会敌过的,如今要斩的,是另外的人....】

【洪元,混元....日月,青羊.......嗯,至于玄都....让他去吧。】

“.........你...也是太上?”

【你问的太多,该上路了。】

铁索哗啦啦的颤动,瞬间贯穿了那少年的影子。

一双眸子睁开,猩红而带着无边的怨恨。

灰袍黑甲的人坐在恶兽身上,蓬莱山上忽起大雾,他端坐兽背,踏入雾中消失不见。

而在大雾的远方,有灯火忽然亮了起来,似有古舟显化,当中有人提着光芒。

........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难以更改,将坠入冥海受煎熬之苦。”

逆转了阴阳法力,正如他所言,阳世之至尊,阴世之蝼蚁,这种颠天倒地的手段超出了常理,而这,不过是五仙之中,鬼的一部分威能罢了。

修行越是高远,道行越是强大,岁月越是古老,五仙越是有着不可估计的威能。

因人而异。

法力被斩杀,然而兵器之能犹在,看东皇钟飞出,护下四圣,而宁长生目光一凝,手中盘古斧坠落,化作一片阳世净土将他托住。

而就在此时,皇陵中忽然有光华震动。

天子剑飞出,带着煌煌人道之威斩出,这一剑落,刹那分开冥海幽冥!

剑威无量,蓬莱恶鬼被逼退,但天子剑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只是横压在天,发出声音。

“幽冥来者,这是阳间不是阴土,在大的怨念也都不该在此释放!你并非冥海艄公,身为太上之一,何故来阳间作乱!”

蓬莱恶鬼座下恶兽咆哮,而天子剑轻震:“曾经的故友,如今的敌人,你坠入冥海,却以这副无魂无魄之灵身归来,犹如世上怨憎的集合之躯,何等悲凉可笑!”

“为了报仇,没有什么可悲的。”

蓬莱恶鬼开口:“宁可丧魂落魄也要归来复仇,我倒是很欣赏这种态度!虽然他所做之事确实是不符合我的大道,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都微不足道了。”

“剑中天子,你无言来此说我作乱,你皇陵在阳间所做诸事,皆已被我明晓!何等可笑,为一己私欲而置天下苍生不顾,身为人道之主却行灭世之举动!”

“看何处天崩?看何处地裂?不都在你云原的天寒吗!人皇陵,九仙山,天遥宫,六魔地,你们这些仙魔神圣,何以仰仗自己的法力在人间肆意作乱?口口生生人道大贵,然行之事却如此.....惹人嗤笑!”

蓬莱恶鬼开口斥责天子剑,后者剑躯轻震:“阳世之事阳世决断,阴世之人不该来此干涉!”

声音落下,蓬莱恶鬼环顾四方,所见那位天罡童子,所见那天遥二圣,再看皇陵外的大葬与苍唐,顿时冷然道:“你们不作出点反应吗,自己的弟子都将被我所杀,难道一点也不心痛?”

他没有再看天子剑,而天遥二圣中有人开口:“不过是磨砺罢了,不见风雨如何能见彩虹?你在此世待不得久远,如今逞一时之威风,自然有人前来收你。”

“阴世不该干涉阳间,阳间也不该干涉阴海,你是外来者,不入人间道中,我们不杀你,是遵循大道之理。”

天遥二圣的声音没有感情,蓬莱恶鬼冷言:“自比作执掌戒律之人,所以如今连自己弟子将要被杀也不敢多插手吗?还真是可悲!”

“剑中天子,你代表谁?是皇陵还是列圣?”

蓬莱恶鬼开口了,再度看向天子剑,而回答他的却并不是那柄神剑,而是站在皇陵前的那个少女。

“自然是列圣!”

她开口了,声音铿锵,而蓬莱恶鬼低下头去,看向她。

跨越了岁月,不存在当世的五个人中,有四个人汇聚在此。

“原来如此......好,一个新的列圣,一位新的太上。”

“然而你与我一样,都是不存在与当世的人啊。”

蓬莱恶鬼铁面后的眸子眯了眯,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那两位太上杀者顿时睁开四目。

“尔敢擅动,今日便斩你于此!”

“不参大战,但若伤列圣,则不死不休。”

二位圣人开口了,声音弘大,天桥八步的境界展露,即使是天遥二圣向下看来,他们也丝毫不惧了。

“对人皇的忠诚转移到了列圣身上吗?她是人皇的弟子?我看见了一些东西,但是不完全。”

蓬莱恶鬼站立虚天之上,背后阴阳一线天大开,黑水乌云涌入进来,带着阴世独有的死寂。

虚幻的雷霆砸落大地,他望向天罡童子,缓缓开口:“曾经的盖世前辈,如今你山门弟子将死,你不说点什么吗?”

天罡童子盘坐在地,此时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于是开口了。

“你当归去。”

四个字如此落下,引蓬莱恶鬼哈哈大笑,然而下一瞬间那声音之中含着无边的冷意,背上五杆大旗陡然飞出!

“赏善旗,斩混元头颅!”

“罚恶旗,斩洪元首级!”

“阴律旗,斩青羊之脑!”

“无常旗,斩日月之光!”

“这最后一柄通幽旗,便.......杀列圣于此!”

“人间无公亦无正,我乃山中一恶鬼,恭请诸圣.....赴幽冥!”

声音呼啸天地,他做出了最疯狂的选择!

无边的黑水倒灌而下,杀气汹涌,裂天崩地,五杆大旗猎猎作响,然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一线天内,所见到的幽冥大海当中,忽然有雾气浮现。

于是一个老艄公出现了,他以竹竿撑着古舟,划动黑水,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间还挂着三幅铁面,一副笑,一副哭,一副冷漠。

而在雾气之内,有提着灯笼的黑影出现了。

那不只是一位,而是数位,当中有两道黑影,距离阳间极其的近。

李辟尘抬起头来,在这一刹那,原本身躯内被斩灭的法力突然恢复了!

异变发生了。

蓬莱恶鬼猛然转身,原本要祭出的五杆大旗瞬间收回,而那一线天忽然炸开,当中笛声悠悠,看那两道黑影出手,刹那有青色的火焰出现,化作铁索将蓬莱恶鬼捉住!

第八百零六章 苦海无边,回头无岸

“你——你们——不可能!”

蓬莱恶鬼被擒,那声音中透露出不可置信与震惊,而那老艄公的身影被人间看见,李辟尘猛然站起身来,那身躯向前走,却又蓦然顿住。

曾经出现在银河深处,与冥海边界的老艄公又显化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是为了擒拿蓬莱恶鬼而来的!

那些提着灯笼的黑影,李辟尘认得清楚,正是曾经在冥海边界所看到的那些影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此时出手,青色的火焰炙烤着高天,把原本不可一世的蓬莱恶鬼镇压,要把他拽回幽冥。

“我不曾有错,你们为何前来擒我!”

蓬莱恶鬼在怒啸,他身上幽光震动,逆转了阴阳,那些青色的火被化解,然而化解了一簇便又有一簇缠绕上来,他震恐了,之前从不曾出现过的情感浮出,这让人叹息,原来带着铁面的人也并非无情。

他还是达不到至人的境界。

“在岁月中....每个人都要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

老艄公的话还在耳中回荡,李辟尘抬头,愣愣的看着那处阴阳高天,那是自己与宁长生激战而产生的破碎苍穹,如今化作了阴海与阳世的边界。

为何一位疑似跨越了岁月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那些黑影会出现擒拿蓬莱恶鬼?

蓬莱恶鬼违反了什么,才引出了这些不可明晓的东西?

李辟尘转头,此时诸圣的法力都已经恢复了,在这老艄公出现的一刹那,鬼的力量便被破开,阴阳重新逆转,阴世之蝼蚁再化作阳世之至尊,而原本要罚判他们的那人,却被青色的火链捆缚,将要被拉回幽冥。

目光四扫,李辟尘见到遥远的天罡老祖,顿时传音询问,而不出所料,下一瞬间,苍茫的云海盖来,将李辟尘拉入天罡老祖自己的世界中。

祖师与后辈各立一方,祖师坐着而后辈站立。

“祖师,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罡童子看着李辟尘:“妄图超越岁月的人必然被岁月所惩戒,人皇如此,蓬莱恶鬼亦如此。”

“祖师何意?”

天罡童子开口:“阳动而阴静,故岁月也如此,冥海内的光阴是有异常的,既是流动的亦是静止不动的,这就是阴世,与永远在向前移动的阳世有着根本的区别。”

李辟尘听得摸不着头脑,天罡童子摇头:“这些对于你来说,还是太早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那天或许很遥远,或许又近在眼前。”

“那些提着灯的影子啊.......为所有的迷茫者指引道路,你不要去触碰他们,亦不要去探寻,等你到了天上,自然就会知道了。”

天罡老祖闭上双目,于是苍茫世界退去,李辟尘回归云原,豁然抬头,却见到蓬莱恶鬼被青火所化铁链拉扯,带着无尽的怒意,逐渐消失在云原之上。

“老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是我,你看着我!”

李辟尘注视冥海,对着那位老艄公呼喊,东皇钟震动不休,然而后者站立遥远的冥海内,那目光穿过一线天,仅仅只是看了李辟尘一眼,而后便不理会了,似是根本不欲与李辟尘交谈。

这一如曾经所见。

千古之后,华山之巅。

千古之前,冥海之上。

他奏起了笛子,于是有黑色的水龙在翻卷。

一线天大开,云与雾逐渐浓重,灯与火也逐渐明亮,这本该是相悖的。那当中,笛声越来越悠扬,蓬莱恶鬼发出不可明晓的声音,而正在此时,远方有一道遁光忽然化来。

剑气无双,开山推海。

那是一位仙人,他立身于抱元境,差了半步就可踏入地仙,此时看着那天外的蓬莱恶鬼,他站定云霄,几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谁?”

又有仙人踏足这里,自然引动诸圣瞩目,不仅仅是六位太上,还有天罡童子,还有天遥二圣,还有大葬与苍唐,还有天子剑。

那仙人化光,背负一柄仙剑,剑上刻渔阳二字。

冥冥之中有感,蓬莱恶鬼看向下方,见到了那位仙人。

关山月!

曾经的故人,如今再度相见,却是这般模样,关山月察觉到了异常,太真山本就在天寒州,这种滔天大战他如何能不知道,当蓬莱恶鬼出现的刹那,他便觉得不对,而至如今,他终于确认,这位盖世无敌的幽黎海圣,就是他曾经的那位故人。

李辟尘见到来者,也不由得微微愣神。

“是....关师兄?”

关山月来到此地,李辟尘瞬间想起来了,这位仙人,似乎和蓬莱恶鬼有着一些关系。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太上...一化!”

曾经的故友说过这四个字,但关山月没有当一回事情,但九玄论道时,李辟尘显露太上化身的身份,于是他便想起来了,曾经这位故友也说过,他自己是太上一化,是太上之化神,乃是公正之执行者,应劫之处.....不是阳间。

不在阳间活着.....难道在冥海活着吗?

荒谬变成了现实。

故友是记忆中一个极其有趣的人,他经常疯言疯语,开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平稳,直至后来,没有了任何的波动,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极端的公平。

“尘世茫茫如苦海,渡过去也看不见土,不过是另外一片苦海,又哪里见得到彼岸花开?”

“你曾经坐在草庐中,看日升月落,我问你愿不愿意修行,你却说缘法未到,后来你下山去了,留言说不用寻你,至我又过二十年岁月,找到了你的衣冠冢,但却没有尸骨埋葬.....”

“活在我记忆中的故人,你为何出现在了人间?”

关山月直面他,此时蓬莱恶鬼仍旧在抵抗那些青火,听着关山月的声音,他声音再度恢复到漠然,只是当中还有一丝不甘。

“关山月.......”

他藏在铁面后的眸子冰冷无比,没有一丝怀念。

“我已经和你说过,尘世茫茫如苦海,即使修行之辈又如何?你们凌驾苦海之上,俯瞰海中芸芸众生,然而却依仗力量肆意妄为......行善也罢了,作恶也罢了,那都是基于你们力量之上,并不是真的基于本心.......”

“可笑,可叹,可悲.......我已经斩尽前尘......”

“今日遭难,实乃大意,不曾想到这些家伙出现了,比艄公更加无情的存在,笛声悠悠,葬下的是我的悲凉,还是.....众生的苦难呢......”

“哈哈哈....即使让我入幽冥受苦,有朝一日,我依旧会脱困而出,我乃蓬莱恶鬼,山中孤客,蓬莱不倒,我便不灭——!”

“这些家伙阻挡我前来人间,然而我归入幽冥,他们就会消失不见......各位太上,我们还有再见之日......今日....今日......哈哈哈......”

“还有你....关山月.......你也是仙人啊......”

关山月看着他,直至他把话都说完,那到最后,深吸一口气,却不做任何的反驳之语,而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话。

“两百年不见了。”

如同是感慨,如同是轻叹,关山月闭上眸子,冥冥中忽有一些不可知的力量汇聚而来了。

于是身后渔阳剑震动起来。

“人劫....我的人劫,第二难八劫中的故人劫,第六难宿缘中知我缘劫。”

“故人劫....我曾经之挚友.....”

“知我缘劫.....世上谁人知我,朝闻道夕可死.....”

关山月身上浮出一股寂灭的气息,人劫之中的厄难降临,他在地仙的门槛前驻足,此时二大人劫齐至,忽然,又引动了第三道人劫!

第九难....光阴......第一劫,玉壶劫!

凡心中有大遗憾、魔障者中此劫,躲避世人不敢相见,故藏匿壶中天,中此劫者,若当即不破,则后续永世不得再施半点法力。

三道人劫齐至,关山月闭上了双目,轻声一叹。

“故人真故,故人假故,世人谁人知我?”

死寂的气息散发,愈加浓烈,他在为蓬莱而哀悼,后者注视着他,直至那青火将蓬莱恶鬼已经全部拉入一线天内,此时关山月已经将寂去。

当——!

东皇钟震动,飞出护持在关山月头上,以众生诵经之声助他,关山月不动不语,李辟尘皱眉,而边上叶缘开口:“无用了,众生为他祈祷又如何,关山月心中有大遗憾,你拉不回来了!”

正是他话落下,此时关山月开口了。

“若是当年我在山上执意传你法术,你或许也不会变作如今模样,故友,太上化身真的有如此之好吗,不惜舍弃阳间一切而坠入幽冥,你如今不被艄公所认可,亦与其余诸多太上为敌,这样真的好吗?”

“若我当年执着,如今或许天地已改,你曾经性情变化,我不曾救你,不曾注意,你知我,高山流水,我却不知你,我从来也不知你....这天下本没有绝对的公正,以有限之身追寻无限之道,必是要失败的,正如白衡歌谣那般。”

蓬莱恶鬼留下声音,此时还有头颅存在阳世,身躯已经彻底被拉扯入一线天内。

“正是如今,我才坠入幽冥,以无限之身追寻无限之道,你不可能明白我,你从不知我!”

关山月发出叹声:“我愿再引一劫,请第三难第四劫业火劫降临我身,凡过去故友犯下罪孽,我愿替他受苦,遭水中烈火炙烤,劫难不灭,我便身死归来亦不证地仙果位。”

话语落下,如是宏愿,天地乾坤有感,顿时有一道雷霆降下!

还带着无边的罪孽业火!

此举震动了诸仙,惊骇了人世,即使是天遥二圣也探下头来,目光当中有着赞许,而第四道人劫应言而来,此时四劫临身,人劫本就诡谲,即使是真正的元神地仙也难以同渡。

“何必如此!”

蓬莱恶鬼发出最后的声音,但看四劫降临,此时他的双眸中第一次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但随后,他便沉默了,那头颅将要消弭,在最后关头,这位极求公平的蓬莱恶鬼做出了.....选择。

漫天的业火陡然停下,被冥冥中的伟力阻挡了!

蓬莱恶鬼的眉心中光芒大放,于是那些烈火尽数登天,转入他头颅之内!

“我是已死之身,哪里要......你来帮我!混账,我乃太上化身,你区区一个蝼蚁神仙,哪里能受得了这无边罪孽!”

“苦海无边,回头无岸!你是........妄为——!”

最后的声音落下,无边业火伴随着他彻底于人间消失不见,归入幽冥,而一线天轰然闭合!

云海震动,黑水倒卷,破碎的高天再衍糜烂之景,但却没有了寂灭的气息,那是阴阳.....已经重新隔断!

.........

笛声悠悠,那位老艄公同样消失在一线天内,李辟尘踏过黄尘,注视着那处阴海,直至最后的一刹那。

疑问声被吐出,带着一声无奈的轻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愿与我交谈.....你是谁呢,与蓬莱的恶鬼又有......什么关系?”

“祖师所言,超越岁月之人必被岁月惩戒,人皇如此,恶鬼如此,而你又言,有人可以逆击未来,证道过去,为何如今你出现在这里,这当中....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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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古老之语,苍茫之战(上)

李辟尘转过身去,此时其余三太上围拢过来,各执至宝,将宁长生围住!

“你还要打吗!”

有人出声,语气冷漠,这一刹那将他呈包围之姿,而边上一道剑吟响起,天子剑落入祝凝心手中,后者居然有向着这里走来的意思。

“不错不错,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诸位.....战意依旧昂然。”

宁长生最后望了一眼那破碎的天穹,开天辟地摧毁的乾坤不能被复原,这是独属天地第一伟大力量的神通,他手中盘古斧转了个面,一股凌冽的威能缓缓散发出来。

在这柄神斧有异的同时,宝莲灯、八景宫灯、银刀同时亮起光与火,而东皇钟打响,李辟尘看向宁长生,再抬头看见那遥远的天遥二圣。

神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他悬在半空,身上的光雨挥洒,随时处于会寂灭的状态中。

“你也要插手吗?”

宁长生望向欺天子,后者摇头:“你不会再动手了,蓬莱恶鬼撕开阴阳,导致天地逆乱,之前的伤势仍在,你支撑不了太久,如今又得五圣围杀,你再是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五。”

听见此言,宁长生笑:“蓬莱恶鬼可以一人敌天下,同战六人,怎么,我为何就不行了?”

欺天子同时笑了:“他是古老之仙人,五仙之中的鬼尊,你没有五仙的法,仅仅凭借洪元,再是厉害,如今也挡不住五位太上联手。”

“更不要说,这里面有二人与你境界相差无几。”

宁长生仍旧在笑,但却不说话了,此时李辟尘向前走出一步,列诸太上之前。

“给你一次机会,我等饶你一命,宁长生!你现在离开云原,且三千年内不得再踏足此地,否则.....”

李辟尘头上东皇钟转动,发出弘大的声音。

“休怪我等将在此把你斩杀!”

语气铿锵不容置疑,宁长生呵了一声,手中盘古斧猛然提起。

李辟尘看见他的动作,那股气浪轰鸣,便是开口:“原来如此,你还是执意要对我们做出惩戒吗?”

身后一道光柱通天彻地,那是大神通将要显化的前兆!

“你已是强弩之末!”

李辟尘身上法力震荡,此时宁长生连续动用大神通,饶是堪比地仙也已经有些道法不济。

双目中阴阳的光显化出来,似乎要照破宁长生的灵台,但看头颅上两朵道花飘摇,一朵虚幻一朵凝实,而宁长生被李辟尘双眼的光一照,顿时心中微震。

“至阴之目,至阳之眸?”

他认出了这种神异,并且说出了奇特的名词,此时双手提斧,但是心中已有别样心思。

身后的盘古法相开始浮现,有些虚幻,相对的,李辟尘身后,圣人法相出现,东皇泰一踏出光雨,手中天阿剑已是倒持。

二位祖神对峙,而执掌法相者则是第一古老之人与第二古老之人,洪元与混元的较量,此时宁长生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叹。

“这家伙....把我看穿了。”

他知道,李辟尘说的不错,自己确实已是强弩之末,洪元超脱于天地,在得到远胜于寻常太上的法与道后,同样也有隐患。

若说寻常仙人法力如一汪池水,那么诸多太上便是滚滚大江,而身为洪元,法力雄浑可比之大海。

然,水虽多,却并非天地之内得来,而是全凭自己修持,这便是因为,洪元乃是开天辟地前的第一道伟力,如李辟尘所言:不入诸尘。

既不入诸尘,乾坤不助,那只靠自己,法力必有穷尽之时。

而“混元”有八卦创世,缔造生生循环之力,阴阳不分但也并非不平衡,再加上诸尘之身,战局越是久远,李辟尘越是强大,而他宁长生越是衰弱。

此时他已经看出了不对劲,之前李辟尘与蓬莱恶鬼一战,本该是气息大降,至不如自己,但法力此时却仍旧无比雄浑,虽然与最初不能相比,但也胜过了此时的自己。

再看四周,日月青羊,玄都列圣俱在,这确实是胜算大降。

“然而即使明白这个道理,我仍旧不甘心啊......”

“从来只有我判人,如今却被人判我,蓬莱恶鬼如此,你李辟尘亦是如此......”

宁长生忽然叹气,此时身上散发出一股澎湃的威视,这股气息震动了上苍!

“你还要出手?”

李辟尘心中有了决断,身后法相开言,天阿倒持,那圣人泰一手于剑刃上一抹,顿时看一道剑光贯穿了九重天阙!

二人实力不分轩轾,然宁长生开始虽强,此时却已越来越弱,李辟尘则不相同,越是时间战久,对自己越是有利。

“没有办法,我实在是不甘心,若不与你分出胜负,怕是........”

“日后再无颜面自称天遥宫弟子!”

宁长生举起大斧,此时身后盘古法相升起,手中那柄创世的神斧舞动,二圣再度显露锋芒,而就在这一刹那,乌巢山上,有人出手了!

无邻双眼中闪过明光,五指向着人间一探!

一片高天世界造化出来,竟然是要直接把两人抓入其中对决!

“洪元混元,最古老者与第二古老者的战斗,如那蓬莱恶鬼所言,看何处天崩,看何处地裂,此天寒州难以再承受尔等激斗,天阿剑与开天斧,这二大神通太过强大,还是先拉入其余荒世再说吧!”

他的声音弘大无比,传遍云原大地十五州,如古老天神般俯瞰世界。

地仙之中,如天桥境都可构筑独特的荒世,所谓荒世即是没有凡尘生灵的世界,天桥地仙们构筑这些地方,如魔门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宗派,如仙门是为了开辟试炼的净土。

一如天罡老祖的苍茫世界那般,存于太华后山,依托于云原大地。

这也是九玄论道时,三界的雏形。

无邻突然出手,但看高天世界坠落,荒芜之土轰鸣,那巨大的力量把其余太上俱都逼开,当中有人怒起,喝道:“不让我等参战,强行一对一,拉入自己的世界中,真是好本事!”

怒极反笑,而无邻没有表情,但就在这一刹那,忽然有一只手凭空出现。

于是高天世界炸开,粉碎成尘,李辟尘与宁长生被另外一股力量拉扯,那当中,天地倒转,苍茫无尽!

天罡老祖!

一切发生在瞬间,力量震动云天,无邻顿时身子后仰,那双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望向盘坐荒原中的天罡童子,后者收回手,结道印而坐,开口漠然道:“既然是比斗,要一对一,还是不要踏入你天遥宫的世界中了,我这里有个苍茫小界,也不甚大,但足够让他二人分出高下了。”

“无邻,你还是关心一下王度吧,他似乎,并不能拿下太渊。”

天罡童子把话落下,无邻皱眉,沉默半响,道:“既然前辈开口,我自然遵从您的意愿,前排是怕我做事有失公正,但我可以保证,我从没有想过偏袒谁。”

“即使是长生他自己,如果被混元所杀,也怪不得旁人,正如之前蓬莱恶鬼出现,我等亦没有出手。”

无邻如此言,而天罡童子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可他的话。

而就在此时,虚天内有风暴炸开。

两道身影浮现,一人衣衫褴褛,一人则浑身浴血。

前者王度,后者太渊。

第八百零八章 人道尚在,我有何忧?大道相伴,我亦无愁!

“太渊——!”

王度再度大喝,而太渊满头黑发都被染成红色,阴阳之气滔天,那些他的本命精血!此时听见王度的怒喝,他顿时回骂道:“喊什么喊,难道我是你爹吗!”

显然打到气头上已经不再注意什么形象了,而王度久战不下,他亦是惊诧无比,此时看着太渊,开口道:“你一千年前踏入外道之海,按照道理,你应该被斩去了许多法力,为何还有这等程度的实力?”

他有些惊诧,虽然太渊是半步天仙,即在天桥九步当中已经走的极远,但是对于堪比地祖,甚至犹有胜之的王度来说,依旧是不够看的。

地祖堪比第三重的天仙,虽然在下界能发挥的威能有限制,但依旧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哈哈...哈哈哈,王度老龟,你是不是很憋屈,人间顶峰无敌,然而有天仙的力量却无法发挥天仙的战力,仅靠地仙顶峰的实力,如何能把我擒拿?”

太渊发出嗤笑,骂人乌龟,而王度目光凝起:“我拿不下你,不过那是因为一筑篱笆的缘故。”

他心中有怒,数千年不曾激起的怒火在此时升起,眼前的人乃是天地之中的大恶,然而取到了那一筑篱笆,却让自己无可奈何。

隔断了一切的道与法,差一点让自己的道行都被斩掉,被那篱笆击中,若是当中毫光一放,自己顿时就要被打去一千年的法力。

这堪比天劫的威能,并不是自己可以硬抗的,这是与外道之海类似的威能,不论是谁踏入外道之海都要小心谨慎,除非从龙族的银河当中行过,借助定海珠方能来去自如。

他吐出一口气,此时回到云原之上,那是因为之前所拉入的荒芜之世已经被他们彻底摧毁,不复存在了。

正如之前大葬与苍唐袭杀渡魂道,那渡狱寒山便是独特的一片世界,然而仍旧挡不住天桥八步的狂轰滥炸,直至最后,朽桥真人怒啸,撞天门而死,彻底让那片乾坤化作虚无。

然而王度更是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太渊正在走向寂灭,那一筑篱笆并不是随意可以动用的,如今太渊连续使用,已经在透支自己的性命。

从一万八千年前苟延残喘到如今,虽化了阴阳躯体,但如今被一筑篱笆所抽根本源气,他已经离死不远。

“你这样最后只会自取灭亡!即使是阴阳之体也有本命之精粹,如今你的精血正在燃烧,待此血落幕之刻,也是你真灵寂去之时!”

王度看着太渊,后者哈哈大笑,那一头黑发飞舞,气息正在化作光雨散开。

“纵然燃烧精血又如何,纵然自取灭亡又怎样?王度,我看见你如此狼狈,我心中甚慰....”

“你以为你天遥宫能摩弄人间?你以为你天遥宫能让所有人低头?”

太渊狂语:“一万八千年前,陛下还在的时候,你们不敢踏足这里,更不敢过问诸事,是的,因为那时候你们修行尚浅,在你们之前的天遥三圣已经老死,你们不敢与陛下为敌,那么一万八千年后,陛下已经陨落,你们就敢来到这里作威作福了吗?”

“王度,我知道的,你的师父,上一代的天遥至尊被陛下所击败,故此你对皇陵心中有恨!”

“我皇陵....是,是如今的皇陵,曾经的人道王朝,七十二圣人压世,俱比仙家天桥!敢问天下间,哪个福地有此实力?”

太渊的声音透过青冥,王度心中的怒火渐灭,看着他,开口道:“我师输给人皇,那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你为何认为我心中一定有恨呢?”

“败了便是败了,胜了便是胜了,一如你如今,借那一筑篱笆来对付我,我虽然心中恼怒不堪,但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拿不下你。”

他目光恢复了平静:“天遥宫中人,不被七情左右,我镇世两万余年,难道你认为我还会被怒火所控制吗?人间之中,我早已修到坐忘境,虽然不至极致,但也不可能被七情六欲所霍乱。”

“我正在看着你走向毁灭!”

王度的声音落下,太渊开口:“还是那一句话,你们威凌天下,人间无敌,但早已忘记了,若是有人站在这里,忘记了曾经人道之中的辉煌,那时候你们如丧家之犬,可真是难看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天遥宫如此,我皇陵也是如此,妄图为天下所制定准则,我也是错误的,你也是错误的,王度啊!你我本是同路之人,奈何....奈何....!”

王度冷漠的看着太渊:“世人本都同路,大道一条,通天而去,然你走错了路子,靠太上之法造出了无边罪孽,人间不该有你这样的太上!”

太渊摇头:“无边罪孽?呵.....这,善恶.....任你去评说,正邪....由世人来定!”

“为吾皇世,为人道永昌,纵然万死,纵堕九幽.....亦不辞!”

太渊落下苍穹,此时踏足在地上,那眉心中精血熊熊燃烧,烈火澎湃。

如王度所言,他正在走向自毁。

太渊走着,身躯开始有些踉跄,他的气在疯狂的溃散,阴阳的力量扭曲了四方,此时向着在荒原中的太上们走去,越过青羊,跨过玄都,走过日月,最后来到神巫前,与他点了点头,再转身,直面....列圣。

他跪了下来。

祝凝心显然吓了一跳,而太渊叩首,闭上眸子,开口道:“不是叩你,小辈,你为陛下隔世之弟子,虽然尊贵,但还没到我要叩拜的程度,我拜的是列圣,是列圣中那不散的陛下之灵。”

“列圣在天,护佑我皇。”

太渊三叩而九拜,祝凝心身躯如被摄住,想要离开却不能动,浑身僵硬。

眼看着这位盖世人物起身,那股滔天的压力散去,太渊向着皇陵前走去,然没有走多远,却突然顿住。

一副寻常的骸骨出现在陵口。

藐姑射之山的无名大帝。

“你......”

太渊看着他,好半响无言,到最后,才开口:“原来你真的存在.....我感觉到的,皇陵中的异常.....你就是那位无名的大帝吗?你就是陛下曾经所背负的人吗?”

“是我。”

大帝叹息,那副骨架仍旧是化身,没有任何的道与法,就是最普通的白骨。

他出现了,然而让人惊奇的是,天上的王度看着太渊,那目光就只是盯着太渊,并没有望向那位白骨大帝。

太渊察觉到了异常,他回头看天,此时王度在天上站立,见到太渊回眸望着自己,便开口,声音冷漠:“你在生命最后的关头,还要祭祀那位已经死去的至尊吗?”

太渊没有回应,而是问道:“你看见,皇陵前有着什么?”

“有什么?我只看见了你的灭亡,还有什么!”

王度回应了,然而答案却出乎意料,不仅仅是太渊,其他的几位太上都愣住了。

天遥宫的至尊,王度看不见那位白骨的帝君。

“原来你看不见。”

太渊呵呵的笑起来,而那位大帝开口。

“他当然看不见,唯被岁月抛弃的人才能看见我,他们身处岁月中,在那条长河内扒住了礁石,但并没有站上去啊。”

“我在河畔的泥土中腐烂发臭,他们半个头探出水面,又怎么能看见我呢。皇陵之中于岁月有神异,你们能见到我,但也仅仅限于皇陵中,而那位天罡老祖,他早已不是人了。”

大帝叹息:“太渊,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条路上,为人道而战,为人道而陨,然你之死,于人道来说毫无意义。”

太渊笑着:“为什么无意义?我忠于陛下,为陛下的人道尽忠,亦是为了陛下的天下而战,这便是有意义,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世上只有一位皇者,而他已经寂去。”

“大帝,我请求你把我的身躯葬下,而我的真灵将归于虚天深处,或许会落入幽冥,或许会在外道之海中沉浮。”

“要葬下的.....是我,亦是......太渊!”

他吐出了话,而身躯在这一刻似乎再也难以坚持,突然开始崩溃。

精血熊熊燃烧,那些烈火从紫府内咆哮而出。

而太渊忽然双手摊开,当中化出光芒,那是......一筑篱笆!

大帝看着太渊,忽然想起那位老人的话。

【云原之中太上有九,我已预见到其中一人的陨落,只不过那转动气数的铁针还没有落下,到底是谁该死去,我也不知道。】

【有太上会死吗,这也没有什么,诸太上化身终究也不是无敌的神圣,遇到生死大关很正常。】

生死大关?

大帝原本认为,诸人当死中,神巫该是首当其中,但后来又想,神巫早已经死了,他并不能算是是活人啊。

而太渊却是真正存在于世的“活者”。

“原来如此,老道人所说的话,陨落的不是太上化身,而是....‘太上本身’。”

大帝看着太渊,而太渊的身躯被烈火吞噬,最后的一刹那,他在笑。

“我是太渊,太渊是我,法不会留给天遥宫,这世上谁也不能摩弄我,他们亦不是谁都可以操纵的。”

“一万八千年,我人道王者视天遥如蝼蚁,一万八千年后,天遥宫在我皇陵前,仍旧不过蝼蚁!”

话语铿锵,而在这刹那,那一筑篱笆突然发出炽烈的光芒!

宏伟的气数冲天而起,天寒震动,云霞也开!

浪涛的声音轰鸣而动,一片灰白高天突然显化,乾坤被撕开,当中有黑色的巨影在嘶吼!

殁影!

外道之海中的神圣,他在当中挥舞拳头与臂膀,巨大的身躯更甚龙伯,而那一筑篱笆升天而起,此时太渊眉心中一道光芒转出,直接与篱笆合一,向着外道之海中飞去!

太渊当寂——!

王度看见太渊把自己的太上之身寄托于篱笆之中,顿时一震,那下意识就出手,要把篱笆拦住,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外道之海中,通天彻地的殁影有了动静!

一拳开天,横压人间!

天仙!

那种滔天力量难以言说,巨大的危机感涌动,王度陡然回神,顿时收手,而殁影那一拳便在刹那停住,因王度没有阻拦,它便收回了那盖世法力。

.......

【殁影者,外道之海独存之神,记为异兽,标注于天荒蚀文卷九当中。】

【殁影者,身高万丈,头顶天脚分海,生有六臂,人形而鬼面,身周混沌如衫,云雾如甲,双目如渊似光,灰皮而有巨力,其不得窥见真形,相传为往古之时,诸多地仙元神汇聚,亦有猜测乃是大圣真灵所化。】

【殁影不得脱离外道之海,其神智混沌,不能言语,不知乾坤,不明天时,不知人神仙魔之别,不杀生,不妄动,不担山,不摘星,有无上伟力而不用,传为其困于海中,不得解脱,徒作修行。】

【然虽如此,若在海中遇殁影真身,则须舍弃一切亡命而去,否则必遭大劫,是为大凶。】

.......

盖世的影子退回外道之海,那种无上的气势压制人间,王度额头已出现一滴冷汗,就是此时,那海水当中,有最后的声音传来了。

——

“人道尚在,我有何忧?”

“大道相伴,我亦无愁!”

“奉告乾坤,世无不朽!”

“太渊当寂,愿堕九幽!”

第八百零九章 古老之语,苍茫之战(下)

——

苍茫世界。

法相临天,天阿剑对上开天斧,大世混沌,千万里的地岳都炸开,那种巨大的力量把半个苍茫都犁了一遍,破坏的规模不可想象,更不可以道理计量。

光阴推移,李辟尘汇聚诸尘,越战越强,而宁长生一力独撑,越来越弱。

正如之前所言那般,时间越久,战局对洪元越是不利。

而宁长生之前也从没有遇到过如混元这般强大的太上,既为开天辟地之前的第二古老者,又兼具创世的造化循环之能,虽然伟力不及洪元,但换来的却是绵长无尽的法力。

再加上诸尘之身,这便是混元要把洪元活活耗死。

李辟尘身上染血,已多出负伤,虽然运转气血让血肉归复,但那亏损的力量却回不来了,然而宁长生相比更加的惨烈,此时摇摇欲坠,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仍旧有一战之力。

“从来只有我判人,不曾见到人判我!”

宁长生哈哈大笑,纵然身受重伤难以恢复,但战意仍旧不减,竟有决死之意。

李辟尘看向他:“那今日便当得我来判你!”

混元一炁汇聚起来,滔天的力量聚于手中,李辟尘轰出那掌,令得苍茫也被颠覆。

观空无之变,虚生自然之法!

混元道灭!

宁长生眼见此法再出,便是同时挥拳。

言有,不见其形!言无,万物从之而生!

洪元不计!

二大古老者的对撞,同样,这一拳一掌再度打出了一片炽白烈火,那又有瓶中小界化生,事实上,二人在苍茫之中如此对决,已经不知道震出了多少瓶中小界了。

这是不可想象的,神仙有创世之能?当然是大谬之语,除非是地仙才有构筑荒世的能耐,然而混元与洪元终究不同,天地初开时的三大古老之二,这两股力量的对撞足以构筑开辟鸿蒙的雏形。

即使这个鸿蒙极其的渺小。

可以想象,当混元与洪元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后,重开天地,再立阴阳,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罢了。

李辟尘抬起手,大钟震荡,那混元道灭之后,再度拍出一掌,却是结出道印!

混元擎天大印!

一炁转动带起八卦之威,宁长生眼见那大印打来,胸中提起一力,此时身躯突然产生变化!

“元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神于天,圣于地,一日有九变焉...”

他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浮动,心境修持达到第五境灵明,可以说极其强大,而在此时,眉心中那光芒化作赤红,那是一滴血在震动!

“我得洪元之法后,从修行开始便在祭炼的一滴血脉,这是太荒盘祖之血,我引此血入身,使我身化盘古祖神,得九变之能,与你一战。”

“一力九变!”

他施展了不可思议的法力,但是却是在燃烧那滴血,李辟尘可以感受到,那滴血与宁长生联系十分精密,说是精血也不为过。

但是这是祭炼出的,或许是类似于本命神物一样的东西,贸然动用必然要遭到重创。

他的魂魄心境展露出来,李辟尘双眸中阴阳之光微黯,随后....大放光芒!

一股空灵遥远的气息释放出来,李辟尘眉心中同样有血在震动,但这一次主导的却已经不再是那滴天仙血,而是属于李辟尘自己的气息!

如赤红如火的花在绽放,无何有之乡的火初红显露虚影,在妙法清光中一闪而逝,随后出现的,便是那人间顶峰的力量!

人间之中,魂魄心境,只能修到第六境,即使是地仙也不能突破这个限制。

那是因为看不见更高的地方,所以无法感悟第七境,那是不属于人间的高渺心境。

于是,第六境坐忘就是人间的极致,但是在这其中,更有坐忘与坐忘极境的区别!

这股力量释放出来,宁长生顿时面色凝重,他身上的气息在叠加翻腾,第一变,第二变,第三变......

“坐忘....极境?!”

他感受李辟尘身上那股力量,几是要惊叹出来,同时心中也有些后悔,若是开始便动用九变的力量,未尝不会直接胜之,毕竟洪元一力支撑至如今,不得天地相助,还能与混元打至平分秋色,已然是强大到了没有边际。

然一力终有穷尽时,宁长生明白,洪元造世,开天辟地,然这之后,那股第一伟力就开始消弭,因为耗费太大,故此不得不陷入寂灭之中。

顶天立地的巨人倒下,万物才开始化生。

百五十年前镇压九灵,当时不过十余回合便轻易拿下,对方同样身为太上化身,然而在洪元的力量面前却无助的如同羔羊,轻易便被击败,连那葬下天地的大棺也被盘古斧劈开。

修行至如今,李辟尘是宁长生遇到最强的对手,没有之一。

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二古老者,若是不成对手,如何与其他的太上分出区别?

宁长生眉心中那滴血在燃烧,他的气息升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然而这是有代价的,若非是心中有大执念,他绝对不会动用这股法力。

这股血祭出,不论输赢,他宁长生都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浑身法力,只剩下空无的境界,如木桶之中水流尽数泄出,最后空空荡荡。

这正对应着最初洪元开辟天地时的景色,当一切的力量挥发到极致之后,璀璨的辉煌结束,迎来的必然是寂灭,盛极而衰,这就是“一日九变”的要意。

想要发挥出最强的威能,必然要付出代价。

李辟尘感受到那股强大到已经超越地仙的力量,不由得心中有惊,但很快又平复下来,正视前方,正是此时,那九道影子再显化,化作三我三至尊。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冥冥之中有诵经声在响彻,诸尘汇聚,那些虚幻的影子再度出现了!

“至人,神人,圣人...大自在,大逍遥!我心即天心,九歌唱诵,一粒尘可填海,一株草可斩尽日月星辰!”

“我向整个尘世借法——!”

李辟尘开口,同样的,向诸尘借法,这最后一样会导致李辟尘的法力剧烈流逝,这与宁长生是一样的。

当初天劫时,是清静来助,故此倒果为因,而如今怕是不行了。

于是,在同一刹那,李辟尘与宁长生同时动手了!

但看苍茫之内......盘古挥斧!

但看苍茫之内......东皇舞剑!

无数的诵经声响彻,李辟尘的身边,那三我出手,同样的,眉心中三灾道人出现,风火雷光踏!

三我,三灾,三至尊!

剑与斧,东皇与盘古,李辟尘与宁长生。

那一剑,带诸尘之威,贯穿了盘古胸膛!

那一斧,带不灭伟力,劈开了东皇泰一!

第八百一十章 洪元落幕,混元有语

苍茫世界发生了变故。

天地被扭曲,洪元与混元的战斗硬生生把苍茫世界打出了通道。

风暴在肆虐,天地也颠覆。

云原之上,天罡老祖把五指向地上一盖,于是天上有两道影子出现,重重的落在地上。

烟尘起,烟尘落。

宁长生跌坐在地,披头散发,浑身浴血。双眸之中满是赤色,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然而那肉身却难以再动弹半点。

而另外一侧,一口大钟忽然自烟云中升起,震天动地,轰然而响!

“是我赢了!”

铿锵的声音升起,李辟尘踉跄着从烟云中走出,阴阳的袍子早已破破烂烂,被鲜血染红,若不是以幻法支撑,怕是早已裸露身体在外。

天地寂静了,天遥宫中更是没有声音,无邻与襄水看着这一切,默默无声。

一步一步,李辟尘的面目也都被鲜血浸染,此时向着宁长生走过去,大荒之中,那背影苍凉且孤寂,直至李辟尘走到宁长生面前,后者才抬起头来。

“你...赢了。”

三个字被吐出,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然而却真实的传荡在了人间。

宁长生败了,第一古老者输给了第二古老者。

李辟尘催动最后的法力,此时从袖袍之中落出一宝。

于是照地青出现了,被仙人提在手中。

破碎的天域中,一片黑暗与混沌,而在遥远的天边,则有太阳的光辉透出。

云海分开,一线光芒照在人间,惊天动地的大战落下了帷幕,一切都将归于寂静。

“我这一剑下去,你便该归入冥海,正应了蓬莱恶鬼的话,你再也不会存于人间之中!”

李辟尘看着宁长生,同样都是气息衰弱,然而此时一人如束手羔羊,动也难动,一人则还握着能杀生的剑。

巨大的青剑横在宁长生的脖颈上,只需要一下,这位纵横天地的无上高手就会被取走性命。

“你们不说些什么吗?”

李辟尘抬起头,向着天上的那些至尊询问,而此时,王度浑身浴血,在太渊归于外道之海后,他也没有归入天遥宫中,直至李辟尘宁长生从苍茫内杀出,他才略微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听见李辟尘的询问,王度望向下方,沉默不语,而天遥宫中,无邻开口,道:“你赢了,长生输了,你要如何对他,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一点,即使取了性命,洪元的法也不会落在你的手上。”

李辟尘深吸一口气,静静看着天上。

无邻继续开口:“洪元之法,留存天遥宫中,长生败了,一位洪元落幕,自然有第二位洪元出现,只留待有缘人前来,再入我天遥宫中。”

“真是无情啊,连自己山门的弟子都愿意放弃吗?”

李辟尘开口,看向那位高坐云霄的至尊,又看向被青剑所压的宁长生。

“所谓无情....所谓至公,就是如此。”

宁长生笑了,在无邻之前开口。

“你们.....不理解我们,认为我们.....是起了贪念,然而并不是....”

“天遥宫镇压世间.....七十二福地位列第一....握人间戒律........如王度祖师所说,必然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得有.....半点妄为。”

李辟尘道:“我确实是不理解你们,但我只看见了,你天遥宫连弟子性命也不顾。”

“我的性命...如何能与戒律...规矩....相提并论?”

“无情.....才能至公.....而不偏不倚.......自己无情,众生无情.....”

宁长生的眼中有着一丝莫名的情感:“我从没有败过....今日败了....虽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了.....”

“你有资格.....拿太上之法.......从来只是我判人,今日却被你判我。”

李辟尘察觉到了宁长生话中的异常,此时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为了遮掩你天遥至尊的脸面吗,你瞒不过我,我能听见你心中的声音。”

宁长生此时已经没了法力,只剩下了空落落的境界,有道行而无法施展,再加上心绪波动,镜湖翻滚,自然瞒不过李辟尘的察觉。

这本就是看家本领,只不过在激战中难以施展而已。

宁长生没有说话,而李辟尘道:“没有贪欲,这一点或许是真的,但是没有私欲,这是假的。”

“无邻之前撇开诸圣,特意让我与你一战,我想来,那片高天世界中,或许有能让你恢复法力的炁息存在,但是被我太华祖师干预,故此没有成功,也只好叹息随后罢手。”

“他们想要你赢,然而又知道,时间拖延的越久,你的胜算越小,故此把我与你单独一战,撇开其他诸人,让你胜算提升,第一古老者,即使衰弱了,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压制第二古老者的。”

“可......公到极致便是私,任何事情,过犹不及!”

李辟尘出声,那最后的话没有避讳其他人,而是朗朗吐出,于是天上地下全都听见了这一句话。

天遥三圣沉默下来,王度眯了眯眸子,此时化作一道遁光回转天遥宫内。

而无邻则是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叹气,至于襄水,则没有什么反应。

宁长生身躯轻轻一震,并没有开口,但却是无声的笑,而后垂下了头颅。

他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李辟尘忽然抬手,照地青蓦然抬起!

一剑劈下!

鲜血飞舞起来,宁长生的身躯被照地青斩入,自左肩起,几乎将肉身彻底斩杀。

然而最后,李辟尘收手了,斩掉了宁长生的一只胳膊,半个身子炸开,而青剑斜着,贯穿了他的心脏,但是没有劈下他的头颅。

却是给他留下了最后一口炁。

血如泉涌,但这等程度的伤势还要不了一位神仙的性命,天灵不灭,性命不陨,即使心脏被贯穿又如何,仙人早已与凡人不同了。

头颅才是生死要地。

剑被拔出,轰然立于地上,带起血与尘土。

宁长生大口咳血,然而却生出疑问,他勉强抬头,看向李辟尘,道:“你不杀我?”

李辟尘拄着照地青,看向宁长生。

声音带着漠然,同时还有叹息。

“从我说出公至极致便为私,而你不敢反驳,无声一笑垂下头颅时,你的心已经死了,所坚持之道彻底崩塌。”

“道已坍塌,执念消去,世说....朝闻道,夕可死,然而你居然带着遗憾而死?当真懦弱啊。”

李辟尘看着他,拔起大剑,踉跄着转身,再不看他一眼。

只是那声音带着慨叹,而后变得无比冷漠:

“你虽身是天龙,但那心却如蝼蚁!不堪一击!既是蝼蚁,是杀是死,又岂能由得你自己?看看如今,我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便死!君不见,尔高傲而来,却苍凉而去,是何等可悲,是何等可笑!”

“滚吧,留你一口炁息不散,放回你天遥宫中再塑造化之身,从今日起,三千年内你不得再踏足云原大地,否则我见你必杀之。”

“你已不配......与我为敌!”

第八百一十一章 地祖齐现,山海八荒

云山滔滔,层峦叠嶂。

天寒州的大战终于落下帷幕,如今除去还在度人劫的关山月外,其余之事,已尽数落定尘埃。

李辟尘几乎虚脱,那身躯刚要倒下,立刻便被其余太上架住。

天罡童子抬起头,此时天边有三道仙云浮动,当中是太真山三位地祖齐出,他们踏足此地,当中吕道公出手,把关山月托起,带入云霄不见。

“打也打了,说也说了,该来的也结束了,乌巢逼死了太渊,洪元也败给了混元,皇陵也将寂灭,剩下的,你们该干点正事了。”

大帝站在陵前,太渊的身躯被他拖拽,而一旦被白骨触碰到之后,太渊的身躯在其余人的眼中,就如同在风化一般,失去了魂魄与真灵的阴阳之身在溃灭,归成六炁还返天地。

然而事实上,太渊的身躯并没有出现分崩离析的状态,之所以在其余人的眼中出现异常,包括感知也无法探查真相,其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大帝那句话......他自己已被岁月所抛弃。

天罡童子注视着那位白骨大帝把太渊的身躯带走,葬在皇陵,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再度转回天遥宫中。

此时,乌巢山上,天遥宫中,无邻发出一声轻叹,他出手了,这一次是把宁长生接引回山,只看那黄沙升起,云海成梯,宁长生化作光雨散尽,归于仙山之中再塑莲华。

所谓仙人语:那再塑莲华,便是说的,重复气血肉身,待有朝一日,再如莲花般绽放。

“王度?”

天遥三圣中,襄水看向那位浑身沐浴战血的老仙,后者此时运转法力,把自己身上所受的伤势与污秽尽数消除。

他沉默不语,目光看着遥远的天边,那是太渊寂灭的地方。

“太渊的法没有留下来.....罢了,外道之海难入,若是强取必遭殁影攻杀.....他太渊的法落在外道之海的深处,看样子那只殁影似乎正是因为那一筑篱笆而来的。”

王度开口,语气带着猜疑:“因为太渊取走了一筑篱笆,所以那只殁影才会来到外道之海的‘浅滩’处,它距离人间极近,原来是在追寻皇陵,然而一筑篱笆有隔断任何法与道的威能,这导致它在人间的入口处不断徘徊,如无头之蝇。”

“如今太渊寂灭,太上之法本身落入外道之海,不寻传人,八十一化已去其一,怕是往后五千年至万年以上都不会再出现新的‘太渊’,甚至....如果那一筑篱笆坠入外道深处,怕是日后太渊的法,再也没有人可以拿到了。”

“这只殁影似乎会镇守那里,这些东西不可触碰,除非是天仙入海才不会被外道打落法力,我等地仙,即使有了天仙的道行,有了天仙的战力,但在人间之中,一日不飞升,一日就还是地仙之躯,三花不得聚顶,五炁不能朝元。”

襄水轻叹:“人间之中力有穷尽,地祖踏过天门才能有观世战力,只不过只要在人间,身合福地,必然压其余地仙一境,再强者也无法与地祖抗衡,而天仙下凡必被打至地仙顶峰,即人间之中,最高的力量,便是你我与无邻三人了。”

“当然,还有七十二福地的诸位地祖。”

王度点头:“本来地祖的出现,身合福地,就是为了保证当有天仙强渡天门,落入下界时,人间能有反制之力,虽然大罗封天至如今,还不曾有天仙冒死下界,但有地祖在世一日,天仙便一日不敢下凡,更不要说天上还有一位道圣镇守。”

“天仙五重,地祖堪比三重观世,镇压天上金门的乃是四重的道圣,五重的真君不可能下界,他们再向大圣进军,人间已经没有能让他们重视的东西,况且下凡一次,即使成功,代价也太大了。”

“被打去一花一炁,需要从头修行,虽然保留了天仙的道行,但在人间却施展不开,仅仅是地仙顶峰,可不能在寰宇大世之中行走自如,更不要说,如果被天上某位大圣发现,他们必然要死。”

无邻颔首:“五神道魔天王....五神道魔大圣,负责接引的至尊,镇压北酆清静圣境。”

“不过....如今太渊已寂,洪元输给了混元,这些后辈执掌太上之法,我们还需要继续过问吗?”

他话峰一转,而王度则是摇摇头,沉吟许久,发出一声叹息。

“我们并不是为了强取豪夺来的,当然,世人认为我们就是起了贪念,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天下人的看法与我何干?我是我,非天下人,要执掌戒律,必然要付出些东西。”

王度出言:“面皮是什么?呵,宁叫天下仙人唾我,休叫我唾天下仙人。”

无邻沉默,但一会后,便是开口:“我当时说了谬言,我确实是如那孩子说的一样,对长生起了偏袒之心,此番回去,待到福地晋升结束,我便自囚‘卷阿之土’,思过千年。”

襄水轻言:“大善。”

天遥三圣定下话来,此时襄水又言:“皇陵寂灭,如今一事已了,也如无邻所讲,我等该着手福地晋升之事了。”

“大事已经闭,徒作思索又能如何?确实是,我们该做一些正事。”

王度的目中有光芒在酝酿:“你们应该发现了,我天遥宫驾临于此,不仅仅是引出了太真山的三个地祖,除去太华山天罡童子外,还有一些人出现了。”

“是后世的那些地祖啊。”

他所能见到,如天眼照破虚妄,那四面八方,不知何事,在天寒大州的诸多方位,已经有数位地祖出现。

太微,太伤,太白,太虚,石龙,天柱,白衡。

其余七大福地的地祖尽数出现,当中白衡山有两位地祖,太伤山两位地祖,其余皆是一位,故此共是九人。

太真山三位地祖,太华山一位地祖,如此云原之上,九大福地共计一十三位无上人物。

之前列圣的战斗都不曾激醒他们,毕竟七十二圣人分开之后便没有多少了,除去太华山战局紧促,二十位九步天桥出现,这已经不是一座福地可以抵抗,必定要请出地祖才行,而其余的仙山,多至六位,少才二人,这等程度的天桥来袭,还不足以惊动沉眠的诸位地祖。

但天遥宫不一样,天遥三圣出现了,这是巨大的缘亦是巨大的危难。

即使是大帝皇陵显化,诸福地中地祖也存在没有醒来的人,然而乌巢山降临,他们瞬间就苏醒了。

这里面,已经有人垂垂老矣,即将坐化,那种寂灭的气息难以掩饰。

这一十三人才是九玄真正强大的根基,他们即福地,福地即他们。

王度的双眸注视着这些盖世强者,很明显,大战落幕,他们要来此地一窥究竟。

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王度抬起手来,此时另外二圣同时抬起手去。

于是但看天阙上,一道宏伟的通天之光降临,那当中,是第七洞天的气息!

一册宏伟图卷出现,被天遥三圣请下,那上面镌刻大字,乃唤作:

“《山海八荒图》!”

第八百一十二章 福地晋升,太华将起

此图神异,上刻七十二福地名讳,各有仙山神貌镌刻之中,此图一开,天地之中俱是光芒大放,如仙家道榜,上下一展,七十二福地之名白光猎猎,被火所包裹,各依次序而出。

“上告洞天,第七虚陵,人间之中,云原之世,九玄之比,太华仙山,福地有异,座次变更......”

“此十万年未有之巨变,上应洞天,下应大荒,沧海桑田,红尘白骨......”

“太华原居七十二福地,顺位五十,如今气数更易,圣人已出,含教化天下之功劳,于是云原天下气数消长,此座次便化乃是世之所言,非我天遥宫之意,故此禀告虚陵天,请山海八荒图动。”

天遥三圣在开口,而那副图卷铺展,此时上面七十二道闪烁着白色烈火的名讳在震动,但看第五十位,白火熊熊,当中露出太华二字!

整个人间的气数开始汇聚,天外有雷霆震动,一尊宏伟石人隐藏在云海之后,用那没有五官的面目“注视”着天遥宫前的那副图卷!

天道尊圣!

地震天惊,这位云原之上的至高主宰出现了,而它出现的一刹那,天罡童子抬起头来,双目透过遥远的云海,对着那石人点了点头。

于是在这一瞬间,天道与人道,俱都出现了。

天人齐全。

天道尊圣出现,是因为人间气数发生变动,故此以这道躯显化出来,而山海八荒图在向整个人间求证,看看到底太华山具不具备晋升的资格。

这自然会影响到云原的天道。

十三位地祖,除去天罡童子外,其余人都对着那天外遥遥行礼,而到乌巢山天遥宫上,三圣诸手俱结道印,口中吐出话来。

“太华晋升,云原天道可有异语?”

难以想象,三位天遥至尊居然在向天道开口询问,而回应他们的只是一道轻雷,于是三圣点头,再看向天罡老祖。

“太华晋升,天罡童子可有异语?”

这是在询问福地本身意愿,必然是地祖来答,以往过去,据说也有不愿晋升者。

天罡童子摇摇头,天遥三圣点头,而在此时,人间的气数已经显化,山海八荒图中,诸多福地之名讳大放光明。

太华山的名字开始震动了!

轰——!

气冲金门,贯穿九霄,直入青冥而去!

此气数,直达至天上第七虚陵天!

第五十位开始向上贯通,那名讳超越了前一位,白火抹去了太华的名字,而其余所有的福地名讳都开始向下降了一位。

“三十位吗?”

太真山中,吕道公曾经预测过这件事情,认为太华山如果晋升,至少是要升上二十位,将诸福地中,一跃成为前列的存在。

看着那诸多名讳开始跌落,同时山海八荒图中的那些仙山虚影开始变动,吕道公注视着这一切,而在此刻,天罡老祖轻轻动手,那身边云雾突然卷起,一阵大风刮过,看茅沧海从中走出。

“祖师.....”

他对着天罡童子行礼,而天罡童子摇摇头,指了指天上。

“且看。”

茅沧海看向天外,那当中第一眼就找到了太华山的名讳。

不出吕道公所言,第三十位的名讳空缺出来,随着那些仙山的降退,直至太华二字出现在了第三十位上。

天上仙云倒卷,诸地祖有人微微颔首,轻声道:“该恭贺太华山了。”

“这一番百年,论道不虚。”

有人呓语,而正在此时,茅沧海道:“祖师,这便算晋升完毕了。”

“完毕?还没有。”

天罡童子驳斥了茅沧海,而后转头,看向那已经几乎虚脱的人。

李辟尘被任天舒和叶缘扶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景色。

福地晋升,在第三十位,而就在此刻,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十位的名讳闪动,而后变化了!

太华二字消失,随后出现的,则是“沐阳”!

这是另外一尊福地的名讳!

“怎么?”

李辟尘微微一愣,而同样愣住的还有掌教真人。

但他的目光却是向着上方移动,这一移,立时便惊的说不出话来。

沐阳山之上,乃是长留山,再向上去,乃是乱荆山。

三山之上,第二十七位!

太华山!

“二十七,暗合二十七阳,居于末位,亦是阳之极致。”

天罡童子开口,那声音震动诸仙心神,而茅沧海难以置信,即越过沐阳,压过长留,踏过乱荆,居然直入第二十七位。

七十二座福地,太华山一战踏入第二十七位,这何等耀眼!

太华将起,并非空谈。

茅沧海对天罡童子道:“祖师,我太华山虽然于论道之中夺位第一,弟子之中又出了辟尘这等变数,再收下那任天舒,但即使二位太上皆在,这二十七位,是不是有些太过......高了点?”

他平素里为人有谋,但如今面对这等状况,也不由得感到一股滔天压力,毕竟太华山在诸福地之中,年纪最轻,当年还不曾晋升时,早已有福地底蕴,再加上后来大圣升天之事,太华山代替九思宗坐镇五十位,【太华山】镇岳宫替代【渊渟山】九思宗,这才真正进入有数的仙家门派之列。

然至如今,也不过才五千余年,堪堪接近六千年而已!

那时候,天辰刚刚化作镇岳。

“高了吗?不觉得。”

天罡童子开口:“沐阳山,长留山,乱荆山,这三座仙山俱都在三十之上,然如今三山退去,你可知太华山为什么能待在这个位置上?”

他看向茅沧海:“你算一算,下个千年大劫,有了什么变化。”

“正好天道也在,你算一算吧,它不会阻拦你的。”

茅沧海听得此言,将信将疑,那掐指一算,此时猛然一愣,而后便是露出惊容来。

“这...这这....”

他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天罡老祖:“祖师,劫难几乎.....这已经不能算是大劫了,天恶几乎尽消,这是....天道尊圣不愿再清算了吗?”

“非也。”

天罡童子言:“九玄论道之后,天下气数消长,然而皇陵出世,欲收拢天下气数再铸人皇,此事失败,业火自然算在皇陵头上,不然你以为,天遥宫为什么在这么准确的时间到来?”

“冥冥之中,天遥宫是皇陵的劫难,正是收拢气数不成反而散开,最后引动那位至尊跨越岁月长河,这般滔天的力量,若是天遥宫还察觉不到,那便枉为第一福地了。”

“大劫已被皇陵抗下,只不过这一次几乎没有死伤,再后来,我太华山为何能上升,这要问那个弟子了。”

“混元战败洪元,判人者被人所判,自然是斩去了第一福地的气数,而且皇陵之事,人皇跨越岁月与东皇一见....哦,这个事情,你不知道。”

天罡童子漠然的说着,而茅沧海瞪着眼睛,此时,这老仙人整个处于懵逼的状态。

人皇跨越了岁月来见东皇?这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在皇陵中?

他一头雾水,然而祖师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道:

“是以,太华山简介参与了削减千年大劫,而又斩掉了第一福地的至高气数,故此......登临到了这个位置。”

东方的云海开辟,有炽烈的光芒洒向天寒。

天地震动,诸福地俱都惊而难言,二十七位,正式踏入了前三十之序,且位于阳之末尾,亦是极致之位。

十万年未有之变化,福地晋升,一次直从五十升入二十七,诸地祖皆是无言,而末了半响,他们转过身去,皆对着盘坐荒原中的那位白发童子遥遥行礼。

于是震天的声音响了起来。

“恭贺太华——”

第八百一十三章 千年之说,亘古黄尘

云原上的气数开始汇聚了,太华山所在的大州出现了神异,如同再一次天下回春,那冥冥之中,浩荡的伟力笼罩太安州,当中所存在的凡人,身上疾病皆消,寿元增长,凡百岁者,可活百五十年,而诸生灵亦如此,不论是飞禽走兽,还是山川草木,皆得馈赠。

于是但看顽石成精而开口,老树化形而成人,百草生出灵智,雄伟的大岳上睁开双眸!

那河流中,鱼儿头上生出龙角,老蚌开壳,当中吐出如人头般的珍珠。

那云霄上,大雁成群,此时俱化一道五彩神羽在身,那雄鹰振翅,却眉心化出一抹金色雷霆。

山林中,猛虎抖动皮毛,黄色褪去,当中有一道白色化生;草原上,万马崩腾,却发出震天的龙吟之响。

一道雷光坠下乌云,一道金光照破乾坤,但看一头蛟龙抬头,高亢而语,向着上苍道谢。

千年的碧绿神金化作先天神圣,自乌莽山中诞下,炸开石壁山崖。

风尘汇聚黄沙,一道灵光化衍,在流沙泽中诞生一位新的神灵。

大魏宫廷之内,祭祀祖先的牌位前,炉中香火忽然冲天而起,绕梁而不散。

一处人乡,当中有许多人祭拜一座孤坟,而在冥冥内,一道灵光升起,从冥海之中归来。

春秋轮转,一如当年东皇钟出世时的景色。

那是朽木绽出春芽,白骨化作瓷娃。

那是游鱼生出翅膀,飞鸟披上金褂。

万物皆有灵性,此番馈赠而生,真正将一片大州化作天地有德之处,极阳而落,诸阴皆消,同一时刻,许多藏匿在凡人之中的魔修与恶者皆惨叫而死,此极阳之地,威能若作比较,当可看做云原的“婆娑净土”。

当然,俱芦界中的婆娑净土,自然不能和此时的太安州相比较,比较福地晋升,冥冥中合二十七阳之极致,于是消二十四阴,致使阴尽阳纯。

至于仙山福地,自然比凡尘要来的更为辉煌,但看祥云萦绕,庆云遮天,日月齐显,光芒普照天地乾坤,带动仙山之巅有轻雷隆隆不散。

太华峰大殿中,无数仙人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变化,百二十年论道结束,大多数仙家都有了足够的成长,不论是云原本土的下宗还是其余下洲的宗派门人,基本上俱都已列在仙班。

而至此时,云原之地,太华之上,那清修的三清之气比起之前,何止暴涨十倍?!

真正乃天地赐予,乾坤造化之所在!

“如今在山门修行,怕不是五年之内便可展望人仙之果!”

“我太华山当大兴!”

有人惊叹,那些三清之气高渺而纯粹,如开天辟地时刚刚化生的六气一般,还不曾沾染人世尘埃。

如同南山与诸福地的差距,众所周知,南山乃是诸散修聚集之地,号称万仙之土,道修十万,即是福地也没有如此多的修行之人,而南山的总体三清之气是比不上诸福地的,故此南山之中修行,百年化作玄光人仙已然是了不得成就,而在诸福地中,玄光之境,快者二十年便可破入,慢者不会超过一甲子。

这便是差距所在了。

而如今,太华山所汇聚天地清气,估计已至诸福地前列,而在九玄之中,也只有太虚山、太真山、天柱山可以与之相比!

这当中缘由,乃是因为太虚山掌天涯境,乃是天地造化泉眼,太真山则是前代九玄列位第一,镇压天寒大州之地,且在七十二福地中排位二十一,而天柱山则是因为有黄粱木。

然而如今,天涯石壁被取,黄粱木也断,太华山自然压过二山,此三清之炁的充沛程度,自然压过诸多仙山福地。

“贺我太华!”

诸多仙人高声而语,而此时,太华峰突然产生异变。

原本已极高的仙峰突然拔地而起,向着更高的天域处隆隆而去。

大地被拉扯起来,仙山直插云巅,宏伟且亘古的气息传荡,仙山四方,四大峰顶,各有风雨雷云萦绕起来,并且声势比以往更加浩大。

.......

峨眉山,所有仙圣聚在此地,自山之巅而观天下回春。

“结束了?”

“结束了。”

不知道是谁在问,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而同时,云原之上,某些地域,有隆隆的雷声响彻。

当中都有一道气数归在峨眉。

.......

天寒州上,那副山海八荒图开始散去,上刻七十二福地名讳,此时也被那些白火尽数抹除。

此卷归天,天遥三圣收手,此时云原的那位天道尊圣也已经消失不见。

遥远的变化传到了这里,那种宛如万物初生的力量在乾坤中震响,就像是有神人擂鼓,就像是有古老的高人奏响天音。

“福地晋升已闭!”

天遥三圣中,王度开口:“太华山列七十二福地第二十七位,正值十万年以降,大荒将开。”

“大荒之中,四方山海,待千年后.....外道海畔,建木之前,凡有福地坐镇之大洲,三千六百大世,皆当大开天门!”

王度的声音宏伟无量,传遍整个乾坤。

“七十二福地......同入大荒.....十万年一个轮转,终于又到了吗?”

只存在于典籍中所记载的事情,此时听在诸多地祖耳中,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大荒,那是不属于寰宇的地方,为古老之所在,云原之上,可与之相比的只有天荒。

荒之一字本就是孤寂辽远之意,更有荒芜之说,同样包含着不明与神秘。

天罡童子注视着王度,后者没有什么情感,此时恢复了漠然。

大雪开始从天穹中落下。

乌巢山隆隆震动,隐在雷霆之中,它开始向着天外行去。

而天寒之上,亦有地裂之声通天而起。

大帝皇陵在震动,灯灵、圣师同时出现,而正此时,那些神异的光芒冲霄而起,三秋叶,春声桃,彼岸花,天涯石壁,黄粱大木俱都登天,被天罡童子收走。

大葬与苍唐二位圣人对着祝凝心行大礼,又对李辟尘摇摇拱手,随后转身,再不留恋人间,踏入皇陵之中,而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二人在进入皇陵的最后一个刹那,化作光雨灭去。

两道太上杀法永寂于皇陵之内,在陵墓的深处,那尊无法动弹的骸骨前,二大杀法化作两本古册,就这么落在其中。

大帝发出一声轻叹,那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光芒一闪而逝。

天遥宫似乎不再打算强行收走太上杀法了,诸地祖已至,且王度看太渊寂灭有感,放弃了之前的念头。

而无邻所言,自己将囚于“卷阿之土”千年。

地裂天崩,乾坤被撕裂,皇陵从云原之上开始消失,不知道去往何处。

亦不知会不会有再见之日。

乌巢山离去,天遥宫下,落满大雪。

大帝皇陵寂,天寒州上,黄尘如烟。

第八百一十四章 人间别离,天上天下!

“我也该寂去了,大葬与苍唐皆逝.....诶,我真的没有活够啊。”

“可我本来也已经不算活着了........”

欺天子站在荒原中,愣愣的望着苍穹,那注视遥远的天外,空旷且寂寥。

千古悠悠,白云苍狗,一切都将会寂灭,正如太渊所言:奉告乾坤,世无不朽。

没有不会凋零的王朝,亦不会有永恒的大世,一切的辉煌最后都会化作尘土,是非功过,一面石碑尽刻,留给后人评说。

“诸位,我要离去了,在这最后一世能见到你们的光芒,我心中的遗憾还是少了那么一些的,当然,如果能不寂去,我自然是不想寂去的。”

欺天子喃喃自语:“可惜啊,我身为一尊列圣,虽然不是七十二圣人,但亦是做了交换,当年之因,今日之果,冥冥之中自有定律,该我死了就是我,也推脱不得了。”

“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其实就是因为我...怕死啊。”

他的话落下了,其余诸多太上站在他的身后,而在此刻,一声长叹尽起,那滔天的光雨挥洒起来,欺天子望着苍穹,那是皇陵离去的地方。

“不待了,还是外面的天地.....有意思....”

最后的声音消失,他整个人从人间彻底散去,再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

一道光芒冲天而起,从光雨中爆发,那是太上的气息汇聚,当中凝聚的,是“神巫”的法。

被囚禁了一万八千年,神巫终于离去,脱离了那位欺瞒天地的至尊。

李辟尘看向那道光芒,点点头:“道兄,一路好走。”

“或许千年之后,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下一位神巫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谁也不知道。

缘法来时,自然便会出现了。

八十一化中,那位能算尽一切的太上寂灭,这意味着,很多人,他们的行踪终将彻底泯灭于岁月中,包括欺天子曾经说过的,那几位行踪不明者。

八十一人,他的道行不够,只算到了三十几位,但也足够厉害了。

而在他陨落的这一刹那,在李辟尘,在任天舒、在叶缘、在祝凝心、在葛由.....在他们都看不见的一些地方,产生了一些变化。

那或是天上,或是天下。

.......

天帝注视着人间,帝乡内,那牛羊低鸣,风吹过原野,而在殷山的另一侧,暴云如海般的汹涌澎湃,神圣的宫阙坐落云巅,有雷霆在其中震动,有白火熊熊而燃,他高坐在那玉台上,没有了七情,故也失去了六欲。

河伯仍在垂钓,那条大河奔流不息,当中有星辰游动,他扶了扶斗笠,眼中有涟漪流转,而是此刻,手中的鱼竿轻轻震动,人间有至尊逝去,长河之中却似是钓上了什么,而后,一条大龙忽然从河流中咆哮而出。

山鬼奏响了长笛,那曲调悲凉无比。她骑着黑色的神豹,踏足在群山之巅,发出无声的笑。苍茫的云海从万古不变的青尘中荡过,有仙禽展开翅膀,那是大鹏亦是祖鹤,翅膀张开,足有九千里。

太元于界海中睁开了眸子,于是这一刹那,乾坤都被震裂。四面八方的波涛在震动,恢弘的法力如大潮般澎湃而出,他手握青天而镇压大地,口中吐出澎湃的银河,在他身前的远方,那尽头内,有汹涌的混沌澎湃而来,而在最深处,似有六臂鬼面的巨大圣影显化。

昆仑于大荒中显化,那儒雅的长袍拖行在地,然而却是披头散发,他的眸子如同天上的太阳般耀眼,在他的身后,有数尊古老的虚影跟随,那当中有诸多往古至尊。凡他所走过之地,万物生发,泥土中有草木生化,垂死之灵顿时抖擞,连那天上的层云也为他开道,于是天地皆叩拜下来。

截天的剑已经锈迹斑斑,在那座亘古的青城前,连光阴都成为了被嘲讽与嗤笑的对象,无数的仙人从天域中行过,地仙以十万,乃至百万计之,而所有经过者,在青城之前,面对那柄截天之剑,俱都要低下头颅,在剑之后,有一位道人垂首而坐,剑与人相是背对,而剑上,写着青萍二字。

湘雨打着竹伞,他身后负着一根铁笔,天地间的水倒灌下来,他的衣衫都被打湿,在某处古道前驻足,闭上眸子,冥冥中而有所感,寂灭之中诞生新的希望,于是他低下头去,看见路边一朵被雨水压的难以喘息的花朵。他伸出了手,把那朵花摘下,两只一抹,但看那花朵化作一个女娃。

正一手中的竹简忽然燃烧起来,他的身边出现了无数的影子,当中有嬉笑者,有怒骂者,有叹息者,亦有注视着他的人,那是一个从不曾见过的人。于是他惊恐了,挥舞着一切能挥舞的东西,试图把这些可怕的虚影从自己的世界中赶出去。

洞灵乘着铁杆,驾驭古老的舟在寰宇中沉浮,它行过一个又一个的天地,三千六百之世,何等无尽之旅,他吐出莫名的声音,似乎是在歌唱,不知是在为谁而颂。

大赤在冥海中沉浮,那深邃的黑暗包裹了一切,岁月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它不知自己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存在形式,直到这一刻,那海水之上有一只手掌探下,随意的打捞,然而却抓住了它。

道德是一位老者,他的面目慈祥,倒骑着青色的独角牛,那坐骑在茫茫荒原中踱步,没有目的,似乎不知道该向何处行去。于是老人拍了拍它的脑袋,下面的牛儿顿时会意,那抬起蹄子,于是天地都变化了。

能算到人者,必被人所知,当然亦有难知者。

天上天下,变化开始产生,有人陨落必然有人崛起,光与影共存于世界,阴与阳从来不会单独出现,正如浑沦与太一。

而在一处难以言说的地方,甚至无法去描述的所在之处,有一副太极图缓缓旋转。

若是神巫尚在,便能看得见,那太极图下所坐着的人是谁。

他是古老的“阴阳”。

黑与白在交错,滔天的水与熊熊的火在互相纠缠。

然而却没有声音,一切都是.......寂静的。

.........

第八百一十五章 诸事定论,大圣临天

“彼岸花,春声桃,三秋叶,此三宝无主之物,放在我太华之山,至于黄粱木,天涯石壁,太虚、天柱二位地祖,请取走吧。”

天罡童子把曾经被大葬与苍唐取走的两件宝物归还,二山地祖上前来迎,皆是称声大谢。

“多谢天罡前辈。”

二位地祖退回,天罡童子把三宝交给茅沧海,又言:“渡魂道处,寒山界天崩地裂,无垠海水与外道之海灌注虚天,雷霆肆虐如同狂龙,此地已成虚天粉碎之处,若不加以治理,日后必然产生大患。”

茅沧海听得此言,对天罡童子道:“祖师,大葬苍唐二位圣人当时截杀朽桥,我心中有些想法,传说渡魂道中藏匿一艘可以横跨阴阳的古舟,也不知是真是假,莫不是那二位圣人就是为了那古舟而去的?”

天罡童子看他:“太渊丢下诸多至宝,当中并无古舟。”

茅沧海若有所思,而后又道:“也罢,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还是个谜团,渡魂道中有秘密,然而如今渡狱寒山都崩溃了......渡魂道灭,朽桥真人撞死天门......”

“随它去吧。”

天罡童子定论,此时对茅沧海道:“此番苏醒,被你所唤,我要沉眠了,或许是五千年,或许是一万年,你执掌太华,必要万分小心了。”

“三十六柄天罡刀仍旧在后山之中,茅沧海,你若是褪去掌教之位,必然要好生修行,若是来日太华被灭,我苏醒过来,难以向我前身交代。”

茅沧海听得惭愧,顿是抱拳:“天桥六步,我曾经觉得此境已然人间了不得,然而此时再看,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明白,天罡童子口中所言的“前身”正是一万八千年前的天罡老祖,正如之前太渊与他茅沧海自己所言,曾经的那位天罡老祖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天罡童子,是一个全新的人,连三我都已经改变。

天罡童子把话落下,此时身躯化作一道苍茫之炁灭去。

他归于太华后山之中,在苍茫世界中显化出来,再度成为石人的模样。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曾接受后世弟子祭拜,便已经化作石人之体。

只是那临走前,祖师遥遥看了李辟尘一眼。

似乎是要把这个孩子的容颜记在脑中,或许对于这位已经化作“人道本身”的祖师来说,在这一次皇陵大劫之中,能够让他记住的,不是王度,不是太渊,不是天遥宫,亦不是那位无名大帝。

而仅仅是这个孩子。

因为之前所说的那些人,不论是王度、襄水、无邻,还是太渊、大帝、甚至人皇,他们都已经是古人了,都是该逝去而却没有逝去的人。

过去的终将过去,希望存在于未来。

苍老的树木下将孕育新的嫩芽,而如果森林之中,尽是参天的老木,那即使再是郁郁葱葱,这片森林也距离寂灭不远了。

正如大河奔流,如果没有新的水源注入,前面的水流纵然化作天龙又能如何呢?咆哮之后,留下的只有干涸的河床,而在其中,一切所带有生命的事物都会逝去。

天罡童子很明白,即使那些过去的人,他们再是强大,即使他们再是无敌,他们也终究是老人。

既然是老人,那么就已垂垂将朽的事物,日薄西山,哪里有刚刚初生的太阳来的耀眼与辉煌呢?

“落日在人们的眼中,那是极其巨大的,比正午的太阳还要恢弘,然而却带着悲伤与寂寥,当中酝酿的死的意思,而初生的太阳,虽然光芒不及正午,大小不及暮日,但那光芒之中,酝酿着的,却是新生的希望。”

“寂灭之中才有新生,唯有新生才会寂灭,生与死,阳与阴,这就是为什么,在道经中,在亘古的传颂中,阳始终凌驾于阴的缘故。”

李辟尘感受到了祖师的目光,那当中酝酿着的是期盼与希望,又带着一点点的欣慰。

这位曾经纵横乾坤,乃至于教导出数位大圣的至尊,此时再度陷入寂灭当中。

天地为之静谧,似乎之前离去的那位天道尊圣回头,看了一眼天罡老祖。

而不仅仅是这样。

在这一刻,冥冥之中,有三道目光汇聚来。

人间感受不到。

但是洞天中,却整个乾坤都在震动。

.......

洗象池在摇晃,那通向下界的天门前,一切都似乎要崩碎般,那种滔天的压力让人惊恐,然而即使摇晃的如此剧烈,那位白衣的道圣也没有站起身来。

洗象池坐落在一处山洞之内,这里是通向人间的入口,外面有宏伟的宫阙坐落。

而在宫阙之外,或者说,在这座镇压天地人间的仙山外,有四道影子.....徘徊不去。

那种气息,仅仅是稍微露出一点,足以压塌万古诸天。

无数仙人战战兢兢,那是源自真灵的颤抖,并不是心中的惧怕。

道圣沉默良久,直至注视着人间那位天罡老祖的归去,这才转过身。

“四位大圣,太华祖师已寂,可以从我这里离去了?”

道圣发出询问的声音,而那头白猿则是大气不敢乱喘,躲在天书之后探出脑袋来。

四道影子踏足于山腰,站在青翠的林木中,他们浑身被光芒所包裹,并不是真身。

听见道圣的回应,他们三人点了点头,而后俱成光雨散去。

四位太华山的大圣来此,只为了见祖师一面。

他们并没有敌意,故此洞天之内可以来去自如。

白猿吓得不轻,看向道圣,言道:“老头,人间之事,居然引动大圣出面,一来还就是四位,虽然在诸多大圣之中,这四位乃是极其年轻的后来者,是新晋大圣,但......”

“终究是四位大圣!有三位是那天罡童子的徒弟,还有一位也曾经是门人,这太过可怕了。”

“若不是洞天之内,大圣不能妄自出手,之前我们这座天门怕是保不住了。”

道圣摇头:“你多想了,天书在,天门就在,即使洞天覆灭,天门仍旧留存。”

“即使掌握一片高天又如何,或许在天地之内,他们都是无所不能,乃是至高的代名词,但一入洞天,龙也要盘下,虎也要低头。”

白猿看着他:“我说老头,我觉得你真的是厉害啊,那可是四位大圣,虽然是化身前来,并非本尊,但你一个区区四重的天仙,居然用那种语气对他们说话?”

“都是纯阳圣境的太上一脉,若是说起来,我的资历,比他们还要老呢。”

道圣摸了摸胡须:“我负责镇守天门,他们就算造反,把我镇压了又如何呢?大罗封天,天仙还能偷渡下界,前提是我不在这里,但是诸位大圣,那还是算了吧。”

“本来,大罗封天,针对的就是大圣。”

........

云原洲,天寒之地。

茅沧海落下云端,此时其余地祖也已经散去。

几位太上将要别离,太真山中,吕道公对祝凝心发出邀请,请她上太真一叙,这自是让这位出身下宗的小姑娘有些受宠若惊,一番说言,答应上山一见三位地祖。

葛由早已遁地离开,按照他走前的说法,这一次也不算太亏,起码弄到了些好处,而且最后没什么损失,这是最妙的。

叶缘自然抱着红渠离去,只是走前,已经没有了迷茫,他将重踏修行之路。

李辟尘与任天舒来到茅沧海身前,掌教真人拍了拍二人肩膀,点点头。

“走,我们回家。”

第八百一十六章 峨眉玉剑,仙道真人(上)

太华山巅!

掌教带着两人归山,自云海中降下,山巅外,风雨雷云四大天境已经出现,汇聚山巅之侧,而在山顶处,五位首座早已经等候在此。

见那位老人行来,陆玄卿上前,其余四位首座跟随。

诸地仙立于大殿两侧,此时看五位年轻的首座行大礼。

“恭迎掌教归山——”

之前茅沧海被天罡老祖召去,他们早已知道,而此番掌教再度回来,必然是预示着大战已经落幕。

所有仙人齐聚于此,待到掌教向前走去,李辟尘跟在后面,忽然任天舒顿足不前。

“仙家法地啊.....我非太华之人,不过是无宗无派之徒,便不向前去分你荣光了。”

任天舒见到里面诸仙汇聚,心中略有所感,望了李辟尘一眼,而李辟尘则有不解,道:“我哪里来的什么荣光呢?”

这话说完,茅沧海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任天舒:“你当真不愿向前再走?”

“掌教真人,恕罪,我不过曾经囚徒,这诸仙之中,我所认者,不过李辟尘与李元心二人,其余与我皆没有多少干系。”

他这么说着,在大殿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宝莲灯拴在铁棍头上,就这么靠在他的怀中。

“等掌教此番事闭,我便归去峨眉山,太华山仙气浓郁,我呆不惯。”

任天舒这么说着,茅沧海失笑摇头,看李辟尘注视着前者,便道:“那好,辟尘,你随我来吧。”

“尊掌教令。”

李辟尘摇摇头,心中暗道,平常没看出来,以前也没觉得,原来任天舒是个死傲娇?

早已褪去魔身斩尽前尘,如今踏入大殿,即使有行礼之事也不是向着自己两人而来,多不是掌教吩咐之后诸事,并且福地晋升,此必然要庆贺一番的。

茅沧海在前踏入殿中,而李辟尘在后跟随,但就是在这一刻,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那些弟子忽然全部躬身,在李辟尘踏入大殿的一刹那,俱行大礼,如敬师长一般。

“恭迎师兄归山——!”(齐)

那些弟子,凡能登临太华山巅者,最少也是玉液境,九玄论道之后,天下气数消长,不知道多少修行弟子破到玉液,此时齐齐汇聚在门扉前!

这般阵仗,李辟尘顿时吓了一跳,那身子都顿了一刹那。

“你们....”

李辟尘罕见的露出一丝茫然,但而后还是礼貌的回应了,却不曾想,这个举动令得那些弟子更是低头,口中齐声:“请师兄入殿——!”

仙人齐语,其声震天,李辟尘踏入殿内,此时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而那周遭,五位首座走过来,目光之中俱都有着一丝神采。

唯陆玄卿,眼中有着一丝沉凝,然而见到李辟尘后,那丝沉凝散去,化作笑意。

“走吧。”

五位首座有着慨叹,虞湘云道:“九玄论道闭幕,我们不过才踏神仙,你却已经观望地仙之境,差距啊,当真让我们也开始嫉妒。”

“但这是你应得的,亦是天地给你的馈赠。”

李元心走过来,李辟尘打个稽首:“首座师兄。”

五位首座引领,而他们行过大殿,那些弟子仅仅是躬身,等李辟尘走过时,却是俱都齐声道:“请师兄入殿——!”

李辟尘有些发虚,即使面对洪元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罕见的,李辟尘居然有一种夺路而逃的想法。

这般阵仗,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这样呢。

“师兄,这到底.....”

李辟尘靠近李元心,然而话没说两句,边上顿时有声音响起!

“恭迎师兄归山——!”

又是一大片弟子齐齐道礼,那甚至有人眼露精芒,如狂热份子一般。

眼看李辟尘少见的露出茫然心虚之情,李元心笑:“这没有什么,你这次所做,我们全都看见了。”

“皇陵中见闻,我们不晓得,等掌教告知,但是天寒州大战,我们俱都看的清楚。”

“太上之战啊,我等算是有幸,你身为太上,已在九玄论道之中明了,又与那第一福地的至尊一战,将他劈在剑下,当真威风。”

李元心发出赞叹,李辟尘却是摇头:“非我之功劳,并不是我一人之力,洪元之强,来时傲然,我亦是心惊,然四圣围杀,不能抹除他人功劳。”

“但最后一战,是你赢了,当时你与他法力不分轩轾,这可有不对之处?”

李元心似笑非笑,李辟尘道:“这.....倒是无错,大概吧。”

“福地晋升,此次踏入极阳位,这功劳,有你一半,败第一福地的太上化身,那相对我们来说,算是至尊中的至尊了。”

他如此说着,而后向着前面走去,李辟尘沉默跟上。

那些地仙真人俱都列在大殿中,那些下宗的弟子与使者俱都束手而立,过去曾言,何为福地,看千仙言道,看万仙来朝,这等盛景当为福地本色!

过去的老地仙也被引动了,他们都是之前与诸位列圣激战时苏醒的,百余地仙汇聚于此,不曾归在太华四天境之中沉眠,李辟尘感到一种压迫感。

茅沧海归位,坐在蒲团上,此时前面五位首座忽然各自散去。

李元心,虞湘云二人站到右侧。

邱言,楚端阳二人站到左侧。

再加上几位前代首座,俱都站立两旁,而陆玄卿向着前走去,李辟尘看见了,她立在茅沧海身前右侧,而左侧则是洪招隐。

八代为左圣,九代为右圣!

于是整个大殿中,突然就好像洪水分开,露出当中一块顽石似的。

李辟尘站在大殿中央,如被人拿木锤敲打天灵,忽的有些懵了。

这是什么阵仗?

正是不明所以时,茅沧海忽然道:

“之前,诸人皆知,天寒州处,皇陵出世,后续引列圣攻伐九玄,亦向神道净土,魔道之世进发,而当中,太渊至尊,引诸圣来此,意欲强夺去各山至宝,更欲掳走各山弟子,被诸山地仙所阻挡。”

“我太华山中,无地祖坐镇,故此,请出祖师相助,如今祖师归天,再度寂灭,此是大悲。”

“然大喜之事,便是我太华山于九玄论道之中,夺第二十八天位,于云原五道之内位列第一,故此,引福地排位变动,这般,再加上大帝皇陵之事,引乌巢山天遥宫来到云原.....”

第八百一十七章 峨眉玉剑,仙道真人(下)

“皇陵一事,千年大劫被斩断,而我太华也完成晋升,如今七十二福地内,位列极阳之数。”

“此中功劳,我不说,你们之前也早已经看的清楚,知的明白,不论是九玄论道,还是后来天寒一事,包括祖师所托,当中关键之人,皆是雷脉真传李辟尘。”

茅沧海把话说出来,李辟尘感到不对劲,但在诸地仙注视下,却莫名有一股压力,只听着茅沧海继续言。

“如今太华山万劫不磨,诸仙汇聚,开辟一方盛世之景,此是大善大喜,故在此刻,我做出决断.......”

茅沧海如此说着,而正是同时,那大殿两侧,四脉大尊,七峰之主皆踏前一步。

“李辟尘听令。”

他的话吐出,如是带着滚滚雷霆,李辟尘下意识便回应:“弟子在。”

“辟尘......我以太华山掌教之名,命你统领雷脉诸仙,任首座之职。”

茅沧海如此说着,而同时,四大尊,七峰主同时开始念诵经文。

李辟尘陡然一懵,顿时转头,但看李元心含笑,便问道:“师兄,这不可使得!”

“如何不可使得?”

李元心反问,李辟尘微微一愣,道:“师兄任首座职务才不过百年多些,且大多数时间还是处于论道之内,上代解首座钦点师兄为雷脉首座,如今我无才无德,不敢当此重任,还是回我峨眉山去,当个闲散弟子来的好。”

“哈哈哈!”

李元心听了此话,却是大笑起来,道:“一个闲散弟子?哪里有弟子会是抱元境?你此言出了,让诸位长老如何想?”

这话落地,顿时让那些老神仙面面相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哄笑之声。

李辟尘自觉不对,顿时心道确实是这样,不由得有些尴尬,一路行来,还没有自觉,此时得李元心一点,李辟尘才记起自己是抱元境。

神仙之中已列顶峰,若是这种程度还是弟子,那各脉首座怕不要是地仙,如此一言,长老怕是天仙才能镇得住了。

“你无才吗?天阿一剑引阴阳逆乱之大天劫降世,一百五十年化作神仙顶峰,此是无才吗?”

“你无德吗?天人二道各借一道气数予你,天道尊圣亲赐十六字,你又被众生传颂,此是无德吗?”

又有两位首座开口,越过李元心,向着李辟尘反问。

李辟尘只是苦笑,连道:“弟子闲散,真的当不起这等位置,再说了,于任何条件,弟子也当不得首座之职,正如之前师兄所言,若是我抱元境担任首座,那其余三脉如何自处?太华主峰首座如何自处?”

李辟尘把这个皮球推回去,而李元心忽然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其实,你的年纪是符合的,新的首座不能超过二百岁,你算上俱芦光阴也才一百五十岁,我传位给你,但你自己说境界太高,这是把我之前的话翻修了一番又还给了我啊。”

他如此说着,忽然转身,对茅沧海摇摇行礼,道:“掌教,之前掌教与我传音,告知我退位之事,如今看来,我师弟看是不愿意当这雷脉首座的职务呢。”

他的话中语气莫名,李辟尘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茅沧海点头:“是啊,看样子,辟尘这孩子是不愿意担任首座职务,那么很好,我这里还有一令,辟尘,你听还是不听?”

李辟尘拱手:“掌教谕令,不敢不听。”

此时口中虽如此说,但李辟尘却又摸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而在太华山中,自然不敢施展清静感悟,且诸位皆是地仙,这里天桥足有数十位,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放肆,于情于理于道德,李辟尘也都只有听令一说。

“怎得是,掌教难道要赶鸭子上架吗?”

李辟尘心中无言,但也没法说什么,于是心中思索后,暗道便是罢了,想那么多作甚了。

茅沧海看向李辟尘,此时面色忽然严肃起来。

而正是这一刹那,四面八方,诸多仙人,上至天桥地仙,下至玉液弟子,俱都口中诵起经文。

这经文开口便是八个大字,而李辟尘陡然一愣!

度人经!

“这......”

李辟尘抬头,观望四周,看那些面孔,有陌生者,有熟悉者,此时俱都严肃,手中捏起道印,诵此度人仙经。

只听群仙诵道: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群仙言罢,忽然又起惊变!

这一下,地震天惊,李辟尘感受到滔天压力,却见那——

玉液弟子俱都躬身。

人仙之圣俱都垂首。

而诸多神仙则打过稽首,又看各位地仙,皆是对着李辟尘微微点头。

万仙来朝!

同是刹那,如是古老的歌谣被仙人们诵唱出来。

只听诸仙齐齐道:

“所得盛世!”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群仙震语,太华山巅经文歌谣传颂不绝,此时顺天而动,带起滚滚雷霆暴雨,向着天外四海,六合八荒传荡而去!

至最后,此歌谣颂罢,李辟尘已经完全懵了,一脸茫然,而又是一刹那,群仙再是开口!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入道经被诵出,群仙连诵经文与歌谣,而在其中,皆是面色严肃,正是这最后一刻,待那大道二字散去,前之一字消弭,群仙睁目,突然齐齐看向茅沧海。

“请掌教——!”

天音如雷落,但看茅沧海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仙剑。

那剑躯半黑半白,当中光芒流转,正如天地阴阳一般。

这是一柄玉剑!

诸位地仙注视此刻,李辟尘茫然无措,而至此时,仍旧不晓得那玉剑是什么东西,因为李辟尘从没有见过。

就在此时,茅沧海开口了。

那声音落下,明明不大,但却向着四面八方传开,神异而浩荡。

“太华山诸地仙在此,四大尊,七峰主,百位真人同观之。”

“今日以太华掌教茅沧海之名,敬告上苍,禀天道,禀人道。”

“以此玉剑授之门中弟子........”

茅沧海的目光望向李辟尘:“李辟尘接剑。”

李辟尘不明所以,但此时心中似乎有什么猜测,只是双手微颤,那不再多发一言,举起手来,茅沧海把那玉剑以两手托着,放在李辟尘的双手之中。

这是“授剑”。

这玉剑落在掌中,李辟尘听见了茅沧海接下来的话。

就是那话落下,李辟尘双手猛地一抖,差点把玉剑跌碎,然而此时,掌教的手却压下来,稳稳当当。

“太华弟子李辟尘,领阴阳玉剑,得以加封,诸地仙见证,告天人二道尊圣,此子,当作一方教祖,可传仙道。”

“于太华峰巅,请百余地仙,万众弟子在此所见。”

“授以太华门人李辟尘,仙道真人之位。”

第八百一十八章 仙道源流,一方之祖

玉剑入手,李辟尘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茅沧海。

仙道....真人?

自己还不是地仙啊。

“掌教.....这....”

李辟尘难是言语,总感觉自己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瞬间,大殿两侧,无数弟子却在霎那同时开口:

“恭喜师兄,贺喜师兄,成我太华一方真人!可传仙道!”

万仙之声如滚滚大潮,又似隆隆雷霆,李辟尘双手握住玉剑,而正值此时,便听得太华山这位掌教开口了。

“天寒州一劫,你已当得起真人之位,即使修行不列地仙也无妨,曾经,白帝祖师便是不列地仙被加封真人,后五百年飞升天仙,故此,此例古来有之。”

“从今日之后,峨眉山可入天地仙门之中,不必依附太华山,如此地百余真人一般,可将山门搬入四天境中修行,亦可驻留人间,同时,可开辟一下宗,造化山门一脉。”

开辟下宗,这就是告知李辟尘,他可以自立山门了,但是山门道碟仍旧属于太华山,即外出之时,若是峨眉弟子出行人间,可自称东方峨眉山人士,而祖师则要称之太华。

自开山门一脉,不似李辟尘之前收了南华与紫云,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弟子,但事实上仍旧是在太华山中修行,包括石灵明,也是通过太华山考验后才被收徒,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自立山门,那么无论收几个弟子,都无法绕过太华山。

说是峨眉弟子,事实上还是太华门人。

但如今就不需要了。

你峨眉山弟子就是峨眉山弟子,不必再外行时,言自己为太华山门人,只是旁人问起你仙道源流,那是必要说太华山为祖师的。

虽然,峨眉山自己开辟的仙脉不能和风雨雷云四大脉相比,故此只称之“山门一脉”,这讲的清楚,其实就是“峨眉山门一脉,祖门太华”的意思。

这便是类似于金庭宫了,无数下宗供奉太微山为祖师,而那些下宗都是太微山中门人分离出去所创,只不过俱都坐落在白螺州千岛万湖之内,不得离开太微过远,如此形成一片星罗棋布的宗门大阵。

而太华山则不限制这些,任你留下还是登天,离去还是闭门,这都由得新晋真人自己抉择。

如果想要让峨眉山真的成为太华山中媲美四大脉,乃至于包括太华主峰一脉的大脉,那第一点,即李辟尘若不是开山之祖,必然要成为天仙之身。

唯有飞升的天仙可自开大脉,而后围绕天时,必然要传下独有法术,如雷脉修行诸天之雷,多以乙木神雷为入门之法,而风脉修行万世之风,多以五运八风为入门之法,至于雨脉,即修行天水之道,多以凝元癸雨为入门之法,最后云脉,也是最古一脉,修行乾坤云炁,即无相之法,不凝滞于外相,多以两仪吞云为入门之法。

而最后太华山主峰,则是把风雨雷云四天时融合,化出一道青霄罡炁,以此来入天罡之门。再加上,主峰一脉,虽然天罡老祖不曾飞升,但是他乃开辟太华之宗师,教导大圣之先贤。他所留下的法门不计其数,故此主脉之中,修行之道各有不同。

如八代左圣洪招隐与九代右圣陆玄卿,二人之法相差极大,如天地之别。

“我太华山天外,东雷、西雨、南风、北云四大天境,当中围绕大尊天宫外的诸多仙峰,曾经都是各位真人所滞留之山,若是你要入天境修行,则峨眉山拔地而起,自然登天化入其中,成一方仙峰,如此朝吞日光,暮饮残霞,可得小逍遥。”

茅沧海告知李辟尘,后者沉吟,只半响后,李辟尘扫过四周,便是也一声轻叹。

那玉剑不再放于手中,而是被李辟尘收了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成就真人.....掌教此番,倒是给了弟子一份大礼。”

李辟尘对着茅沧海行大礼,而看见李辟尘把玉剑收起,四周弟子再是笑起来,又齐声喝道:“恭喜师兄,列真人位,可传仙道!”

万仙之声响彻云巅,而又是同时,茅沧海望向两侧,道:“本来,若是弟子晋升之类的事情,该让四脉首座上前,再加上此代左圣右圣,然而李辟尘加封真人位,此事是之前与四大尊,七峰主,乃至于天罡祖师都同意了的事情。”

李辟尘听见茅沧海这么说,顿时一愣。

天罡童子同意了?自己怎么没听见?

这话说的有假托的嫌疑,但是李辟尘又想起,最后离去前,祖师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那有什么深意吗?

还是说,掌教从祖师那一眼中,悟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李辟尘如此想着,此时又听茅沧海继续道:

“故此,今日加封真人,不得让四脉首座上前,虽然这么说有些让人感到好笑,但如今确实,如果四脉首座上前来,算是乱了宗门中的修行辈分。”

掌教的话落下,四脉首座皆是苦笑,而前代三位首座,江凌云捅了捅解天戈,道:“李元心四个师弟,如今才是洞玄,而且是刚刚成就,列神仙之尊,我们也不过才守缺境,说来倒是惭愧,当初踏入论道时已是初入洞玄,这一百年靠着论道的气数才升到守缺,进步太小。”

“这没有什么。”

解天戈摇头:“本来我们就是神仙,太华山坐在二十八天位上,与李辟尘有脱不开的干系,他拿了气数大头,再加上引动天劫,又得天人二道之力入皇陵,这一路加持,比我们高出一个大境,本就是正常的。”

“更不要说,还是太上化身。”

苏忘归开口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边,江凌云看他一眼,道:“说是这么说,但当初那个小师弟,我对他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天寒州被无心道人掳走的时候。”

“那时候,现在....不过才一百年而已啊。”

苏忘归看她:“你也不过才二三百岁,说的话就好像活过了千年一般。”

三位前代首座在低声言语,而茅沧海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咳了一声,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见,紧接着,掌教道:

“故!”

他开口了,声音朗朗,威严而带着肃穆。

“请风雨雷云四大尊上前,为新晋真人铸镇山之宝。”

第八百一十九章 镇山之宝,打神天鞭

掌教话落,但看四大尊出面,此时各是摊开手掌,他们四人向那处一战,围拢掌教身周,那自然而然就有一种无上气势。

此处四人,加上掌教,乃当世太华五位至尊,代表此代太华山至高权柄。

看四大尊手掌中有光芒萦绕,那其中造化风雨雷云先天之炁,威能无穷无尽。

太华山最擅铸兵,祖师天罡童子便以铸兵为傲,那三十六柄天罡刀何等威能,但问云原天下,谁人不晓?

“镇山法兵啊,很久没有铸过这种东西了。”

“有一千三百年了。”

雷脉大尊商无尘手中萦绕一团雷霆光芒,当中有龙吟蛇鸣之声不绝,他如此言出,感慨一千多年来,没有一位神仙踏入地仙,这铸兵之事也就无从谈起。

而今日出手,所晋升之人,居然是一位修行不到二百年的小弟子。

虽然还不是地仙,但已与地仙无异。

“再是天骄,踏入地仙也需要水磨工夫,不曾见,白帝祖师为大圣转世,也修行五百年才飞升入天,这之前,他踏入地仙便花费了三百年苦工。”

风脉大尊阴灵子开口言语,对李辟尘教导:“切记,不可自傲自满,虽加持真人之位,但唯有谦虚奋勇才能更进一步。”

“多少人滞留于抱元境,立身神仙之顶,明明已经看见前路,然而却无从下脚,故此迟迟难以踏入地仙?这是一道天堑,难以被改变,三神归一,成就元神,这当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甚至天上那位五神道魔大圣,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给你弄点磨难下来。”

阴灵子说道这里时,忽然面色有些古怪,想笑却又难以笑,李辟尘看他这副神情,心中便是揣测,莫不是曾经天上那位住在清静圣境中的大圣,弄出过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吗?

大圣也有黑历史?

五神道魔大圣,李辟尘并不陌生,这次风尊一提,李辟尘便想起来了,记得若是自己飞升天仙时,怕不是和这位大圣还有一段缘法要了却。

当初那位天魔王从论道中归天之时,最后一眼看的自己可是毛骨悚然,似乎就是受了气,等着来日自己飞升时,怕不是早已摩拳擦掌等待在天门前了。

四大尊此时出手,而按照道理,这一次镇山法兵,当由得雨尊陈汤来确认形体。

故此其余三尊看向他,而雨尊陈汤点点头,略微思索,道:“既加封真人,世称东皇之名,又有圣人之位.....”

陈汤的手中,那团水光内化出红尘幻景,当中无数黎民百姓在祭祀一尊神圣木雕,而各处深山大泽也有这木人遗留之体,那雕刻的正是李辟尘的模样。

当初在皇陵内被七十二圣人加持,人间之中自生一尊神圣之碑,东皇泰一之名早已布入人间,在冥冥之中被传颂,而百年前那一道钟声之主究竟是谁,自然也水落石出。

踏入人间的仙人享受众生的祭祀,这本该是极其难以挣脱的,但李辟尘没有留下名字,世人也不知道他就是东皇泰一,圣人就是圣人,所得只有尊号而没有留下名讳。

这是另类的行道之法,古往今来,也少有仙人封圣,只有人皇陵中的七十二圣人之中存在仙家,而他们虽有尊号流传,但区区一万八千年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这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已经逝去了,随着人皇被埋葬而被淡忘。

一万八千年啊,这悠悠万古,对于仙人们来说也是极其漫长的,人仙不过一千五百年寿命,神仙四千五百岁,而即使是地仙,能神异的突破一万三千年者,又有几个人呢?

不过只有太真三祖、天遥三圣,区区六人而已。

而凡人,不要说一万八千年了,一千八百年,就足以让他们忘却数个时代。

越过三千年以上,若没有传承,任何的歌谣也会只流传在文字之上,已无人知道那个时代的辉煌。

而跨越五千年之上,则万事都成了传说。

李辟尘以活人,或者说,还是活着的仙人之尊被封圣,且有圣名而不曾留下仙讳,世人皆知东皇泰一,却无人知道此圣便是李辟尘。

当然,这仅仅是对于凡人来说,在仙魔神妖之中,这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圣人无名,这注定了与黎民百姓祭祀的“神”有了区别,圣人不求名利,最后所得的香火自然也不会归在自身。

这便与被祭祀的神不一样,虽身在诸尘,但却又与人间的联系并不紧密了。

是故,圣人名讳与仙人本心相连,但却与人间有着一层尘埃隔开,因为圣人无名,只存在于道之内,行在人间却又超然于人间,而所被祭祀的神灵们因为希冀香火,与人间联系太过紧密,故此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桎梏。

而神想要超脱,正如那位最古老的“玄都”所言,或许如藐姑射之山的大帝那样,被岁月所忘却,几乎靠近无功之境,才是真正的大道。

但其实,至人、神人、圣人,这三者并不局限于仙神,万物众生都可以去追寻。

然而,终究是有一点不可忘却,李辟尘不是神,而是仙人,当年铸出钟来,世人听闻东天有神,一钟落而惊醒苍生,故此无数生灵叩拜,后来再加上封圣之事,确切的说,最初的“东皇神”已经没有了,所存在的只有圣人“东皇泰一”。

最后李辟尘离开人间,东皇泰一的名讳不会灭去,随着李辟尘而离去,圣人之名讳与仙人之本心相连,而,因为人间的祭祀不会断绝,故此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位新的“东皇神”。

但那个神灵,就与李辟尘没有半点关系了,是所谓【假圣人之名而托生之神】。

陈汤注视着那片幻境,当中的一切都被收入眼睑,此时缓缓开口,又言道:

“既为仙人,则不染尘俗,既为圣人,则该执掌天地戒律,既为山中人,则要以逍遥自在为心中重要之念.........”

陈汤喃喃自语,此时目光中有水光流转,他轻叹一声,道:“既有戒律,又得圣人之尊,以仙人法体,那不如铸一柄鞭吧。”

“赏罚天下,行走仙神,你峨眉山代太华而行,以你的尊位,足以担得起此任。”

“上苍有一面榜,唤作封神榜,人间有一种法,唤作打神鞭。”

“如今,我给此物命语,便是作‘打神鞭’!”

第八百二十章 大尊告诫,真人归山

打神鞭,曾经青箬笠在无垠海与庆云龙公相战,当时施展的杆法之中,就有一式唤作.....打神鞭。

四大尊出手,此时四道天时炁汇聚,风雨雷云衍化霜雪雾霞,陈汤看向李辟尘,忽然出手,两指一捻,点在李辟尘眉心之上。

于是天地有感一般,峨眉山巅,那株大桃树上突然有枝干断裂,向着太华峰飞来。

一株桃花木升入云霄,被天时之炁包裹,四位至尊手中大袖皆卷,但看此时,四人手中皆化出一尊铁锤来!

风雨雷云,四大尊持锤而动,诸弟子退开,此时这里空旷起来,但看商无尘开口,一团雷光伴着烈火被喷出,但看阴灵子起指,口中一道清风陡然转出。

风火叠加,熊熊而燃,那株桃花木非凡物,被诸尊祭炼,云雨二尊持锤而敲,那一锤砸在桃花木枝上,居然荡起涟漪,而有道法符文明灭不定。

那一锤落,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威能被注入进去,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打铁了,可以说是相去甚远,这种手段,李辟尘也从没有见过,与自己过去所铸兵的手法完全不一样。

这更像是炼宝,而炼宝这种方法,应该是太白山最为擅长。

地煞炼宝,天罡铸兵,这才是二山的区别所在。

那桃花木被淬炼成形,四位天桥地仙出手,若此宝出世,这威能岂是其余兵器可以相比的?!

诸弟子开始念诵经文,入道经一遍又一遍,昭告着仙道明心之说,而李辟尘看着那桃花枝干,此时这物光芒万丈,被四位至尊所铸,正在一步一步的,向着无上之物而蜕变。

“所谓镇山之宝,不可轻动,即使此兵号称赏罚天下,也不能妄用。”

“此兵动则山动,虽然峨眉山是大圣所赐,坚不可摧,但镇山之物乃是镇压气运所用,不然便如曾经那般,会有偷盗地气之事出现。”

太华山人仙弟子得山,一来是向天求,二来则是向地索,被大圣赐予仙山者,并非也只有李辟尘一人,当然,更多时候则是洞天回应福地请求而落下仙峰,与大圣无关,至于向地索要,那就是福地自己的事情了。

两位大尊开口,李辟尘想到当年任天舒布置魔阵,偷盗群山地气造化神灵一事,当初峨眉山正是因为一道地气被偷,故此自己才出去查看,后与青猿结怨。

而青猿之前乃是八江六河之主,也是因为地气被盗,致使河床改变,洪水决堤,这才怒不可遏,而他本身便是暴君,操纵诸多野神为他卖命,乃至于在大河深处强行奴役生灵化妖,为他修建行宫。

此事不提,青猿未死,任天舒已褪去魔身。

此兵落,这仙山真正不可撼动,镇压一方气数,可以说是护佑乾坤之宝,凡地仙所在之山皆有此等兵器坐镇,尤是太华山真人最多。

没办法,按照九玄论道时天余子所言,太华山毕竟是“打铁的”。

你说仙道宝物难得?不好意思,我这里量产,毕竟我就是干这一行的。

四大尊亲自出手祭炼,每当有真人晋升便是如此,而其中所得之宝皆是不同。

祭炼持续九日,诸仙诵经九日,都是仙家弟子,没有说口干舌燥,气血亏损之事,凡能站在此处的,最次也是筑基、玉液,都是已经看见成仙门户的修行人了。

至九日闭,四大尊收手,雨尊起掌,当中一团水汽化生,哗啦一下浇灌在熊熊燃烧,萦绕雷霆的桃花鞭上。

此鞭已有大形,那最后一通仙雨浇下,顿时冒出云烟,而云尊抬手,化出一团阴阳道炁,把这兵器一裹,向着天上抛去。

但看此宝穿过太华大殿,直接冲向天上金门!

一股浩荡无量的气势震荡开,传遍六合八荒!

就像是一团云山突然拔地而起,雄伟壮观!

轰——!

金门被撞动,四方云霄陡然退出千万里,那木鞭在金门上留影,显然达到了斩金之境!

九日便铸出一柄斩金,所用之材不过峨眉山巅一朵桃花枝干而已,可谓是挥手造化至宝!

“可惜,来的匆忙,若是给点时间准备,九日祭铸,足以把此兵推入截玉境。”

云尊看着这一幕,太华大殿上光芒大开,殿之穹顶如幻境般散开,似水中镜影,让诸仙可以清晰看见天上的景色。

听得云尊昊素所言,李辟尘心中微是一震,只暗中苦笑道:“当初铸东皇钟,我花费数年苦工,又有四位天桥师祖相助,再加上红尘、天时、山河、人间、五行、神铁.....诸多材料汇聚为一,如此才把大钟化作斩金,虽然后来被推入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但最开始,那距离截玉尚有巨大的差距。”

截玉乃是兵中第七重,人间之顶峰,为地仙之重宝,不可逾越。

东皇钟最开始是斩金仙兵,后来因为红尘意念等因素,这才化作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此时四大尊开口,居然说,若是材料准备充足,九日便可铸出一柄截玉神兵!

兵中十境,自古有之,但原本,人间七重是没有的。

即,最初时,只有人仙兵,地仙兵的称呼,至宝与重宝之言,压根没有七重兵境的说法。

而到了天上,鬼斧神工唤作天仙兵,至于大圣之宝,则被称呼为传世天兵!

是后来有仙人说法,把人间兵器细细分之,这才是神兵十重的由来。

打神鞭落下,此时坠回,轰的一声落在大殿当中,但却没有砸在地上,而是悬空而立。

“打神鞭,鞭长三尺六寸五分,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为八十四道,一符对应一方天时,但凡自然所诞之天神地祇,包括仙道中人,但凡作恶乱世之辈,无有不可惩戒者!”

“此物为镇山之兵,不可妄动,切记切记!”

李辟尘听四大尊言语,顿时回应,而后上前握住打神鞭,但看这宝物通体光芒大放,祥云萦绕,神威凛凛。

“此鞭,唯你可以执掌,所用之材,也是那天上所赐的桃花大木枝干,这东西自上苍来到人间,沾染一道大圣之缘,自然不是人间的这些神祇仙人可以抵抗,我等再辅以天时,你得圣人之身,又被天道尊圣亲赐十六字,故只有你当用此鞭。”

雷尊商无尘笑,而此时又突然道:“而且,或许如果是你来用的话,这兵器斩杀作恶神灵,或许不会沾染因果缘法......毕竟天人二道都被你借来了...不过这是镇山之器,如我等之前所言,不可妄动。”

李辟尘点头:“弟子明白。”

于是取了神鞭,此时茅沧海挥袖:“去吧,你该归山了。”

此言出了,那些弟子人仙俱都躬身,齐道:

“恭送真人归山——!”

第八百二十一章 轻雷行隐,你我唯一

退出太华大殿,任天舒早已经不在,而那些弟子的恭送声仍旧在天穹中传荡,李辟尘看着手中的打神鞭,又看一看另一只手的玉剑,忽然心中涌起一种概叹。

一切宛如梦幻,然而不知不觉,已经一百五十多年过去了。

该庆幸吗?

加封真人,自开山门一脉,李辟尘回望山巅下方的云海,那宛如从亘古时代就不曾散去的白色,浓重的铺展在天穹之上,浩浩荡荡,看不见任何其余的色彩。

这就是仙道的世界,长生注定了寂寥,而山门之中,也只有仙人之间才互相为同类。

或者说,是同道。

如果当年死在剑囚谷中,如果当年没有从谷中离开,如果当年没有李元心出现....

如果当年.....没有在华山之上看了那一篇清静经。

那自己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千万年的岁月,亿万载的春秋,有人辛劳,有人逍遥,有人闭目再睁开,那沧海都化作了桑田。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可以说如果的事情,太多了。

只是虽然如此,但在这方世界中,自己却没有亲人。

仙人本就是该没有亲人的吗?

因为长生,必然要失去很多,所以才有山门汇聚起来,所谓的宗派,上到师长,下到师兄师弟,他们就是修道者的亲人,仙人与仙人并行,一入此道,若是独自行走,必然要承受无尽的孤独。

山门中人,既是同行人,也是所谓仙人的“亲人”。

但亲人也会变成仇人,从小的来看,那是利益的纠纷,从大的来看,那是道的不同。

既然道不同,那便不相为谋。

所以才会有叛门者,所以才会有师兄弟之间产生各种隔阂,有七情,有六欲,仙人修心,是能正确的看待这些情与欲,心中如明镜,自然能观尘埃居于何处。

而凡人无法正确看待,故此会被七情六欲所影响,甚至做出错误的事来,因心中镜浊,难以擦拭干净。

所以,有时候,千年的仙人反而没有百岁的凡人活的痛快与自在,因为不容易如凡人般“轻易”的感性,只有遇到大事之时,才会让他们沉寂已久的七情六欲开始震动。

“我很庆幸,如今.......已立身九天之中。”

“我的执念,我的乡....可我如今想着回去,与最初时已经不一样了吧。”

“那是一段斩不断的缘,如果我回去了,那么再归来时,才是真正的放下?”

“我很庆幸,我如今仍旧年少,一百五十年,太年轻了。”

李辟尘转身,对太华殿抱拳,恭敬行大礼,而后踏足云霄,直接向着那茫茫白海内坠去。

在身后,太华殿中,诵经的声音再度响彻起来,萦绕在天外,只此一言,其音,仿佛是纵然万古也难以散尽。

于是那道光芒坠向峨眉山,向东方而去。

一道轻雷行过云巅,李辟尘落在峨眉山上,南天门前,那三个大字被太阳所照耀,发出恢弘的金色光华。

“真人回来了?”

一道声音从南天门内响起,李辟尘登台阶而上,看见任天舒,便笑:“你听见了?”

“听见了,那声音都从太华山传到峨眉山了。”

任天舒仰着头,而边上,一群峨眉山人跑出来,除去三个下山修持的,剩下的娃娃们都还在这里。

移山狮子领着三娃娃,还有昆吾、青鸟与踏红尘,齐称拜见山主。

“什么山主,该称真人!”

一双手突然捂住李辟尘的双眼,这手来的突然,那随之一股风从身后轻飘飘的扑来,李辟尘摇摇头,伸出手把那一双温润的玉手从眼前拿下。

“不要闹。”

李辟尘看着身后的女子,九儿笑了起来:“成就真人,不当庆贺吗?”

二人相见,李辟尘原以为自己或许会有些尴尬,甚至不敢面对这个女子,但现在忽然发现,原本躁动的心绪居然无比平静。

是因为在大帝皇陵,与人皇一见而跨越千古的关系吗?

是因为在天寒州上,与洪元一战而死而后生的关系吗?

是因为在太华峰巅,见云海苍茫而感悟寂寥的关系吗?

李辟尘看着九儿,这个女孩子和其他的女子都不相同,正如同她所言,因自己而生,因自己而活,因自己而有了新的岁月,一切源自于自己,然而对于自己来说,原本只是想要造化一位有功与天地的神灵而并不是一尊魔头。

该说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呢?

或许,或许她应该是自己在这个世上,除去山门同道之外,是自己所“造化”出来的,唯一的“亲人”吧。

没有什么隔阂,也本就不当有隔阂。

李辟尘看着她,这一刹那,似乎回到了当初俱芦界中,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清静经塑造了她的真灵,七情俱全而归返出世。

曾经俱芦。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是谁?你是那个说话的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李....辟尘?”】

【“你有名字,我没有名字,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

【“我没有名字,你能不能帮我取一个?”】

【“好不好?”】

【“控制....我的神通?”】

【“怎么....又烧起来了?”】

【“李辟尘,我已经做到了,我用大雨灌满了镜湖,彻底熄灭了火!你看,这株树长出来了,这是不是说我已经成功的驭法了?”】

【“神?!”】

【“你说我是神,那你也是神吗?”】

【“仙是什么?太上是什么?”】

【苏....九儿。】

.....

如今你已经有名字了。

李辟尘突然笑了起来,开口道:“九儿。”

“嗯,怎么了?”

九儿看着他,姑娘似乎全没有之前已经“告白”的觉悟,既没有普通女子的羞怯,也没有那种魔道女子的霸道,她仍旧是原本的状态,仍旧灵动聪慧。

或许她的喜欢,本就是不是男女意义上的喜欢。

但这不妨碍自己的意愿。

一百五十多年了。

九儿再等着李辟尘的下文,而李辟尘笑了笑,拍了拍九儿的脑袋。

“没事,我们去无名殿吧。”

李辟尘转过身,忽的,口齿张了张,但却没有说出话,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冥冥中,似有什么在呓语。

【你我,皆是唯一。】

第八百二十二章 仙山路迢迢,却道天遥遥

峨眉观中,无名殿前。

李辟尘肃正衣冠,此时望向前方,一手持玉剑,一手握着打神鞭。

后面,除去三个下山的人,移山狮子恭恭敬敬等候在右侧,而左侧则是化为人形的踏红尘。

黑甲的少年将军与青衫带着斗笠的莽汉,二人之前,便是以灵明为首的三个娃娃。

至于昆吾则在最后,门外趴着老龟,门梁上站着青鸟。

任天舒没有进来,反而是九儿进来了。

“你都已经成就真人了,还穿着这身衣服吗?”

九儿扯了扯李辟尘的袖子,轻哼一声:“掌教也真的小气,都给你加封了,这袍子也不换一下,阴阳的袍,不是真传弟子才穿的吗。”

李辟尘轻轻笑了笑:“诸事繁琐,我之前也没有来得及换,你不知道,我在九玄论道时还是人仙啊,后来踏入洞玄,至如今成就抱元,这一幕幕过去,没有时间归山,自然也没有时间来换。”

“其实,阴阳的袍子挺好的,我挺喜欢看的,黑与白啊,正如最古老的那位仙人与最古老的那位神灵,太一与浑沦,它们加持在我的身。”

九儿听了便噗呲一下笑起来:“还太一与浑沦呢,不过是黑与白的色彩而已,说的倒是玄乎。”

李辟尘摇头而笑:“阴阳不过黑白色,事实也不过皆是如此,最多....再加上一抹灰色罢了。”

话语落,身子随风而走,九儿侧身跟上,而后面几人随步而移,此时看李辟尘踏了九阶上无名殿口,手中玉剑抬起,那前面挂着的,乃是阴阳的图卷。

而在此时,打神鞭如自己有感一般,忽然飞起,那嗡的一声颤音,陡然站直,悬在大殿当中。

光芒流转,风雷萦绕,这柄神话中的兵器此时开始震动。

整个峨眉山都似乎有感,李辟尘不知道这柄神兵应该怎么融入峨眉山中,只觉得应该带来无名殿,如果没有什么动静,就放在这里便好。

但现在,打神鞭似乎不需要李辟尘进行祭祀或者加持,它自己有了动静,与峨眉山开始进行沟通。

漫天的景色变了,那苍色的天空上涌起云海,当中有霞光萦绕,但最中央,仍旧是苍天朗朗,不能被任何的力量所遮蔽。

峨眉山巅的大桃树上落下花瓣,打神鞭上光芒在震动,忽然向着无名殿下砸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无名殿中央升起一座石台,打神鞭坠入石台之中,而后升起一团云炁,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然而在同一时刻,整个峨眉山都出现了神异的变化。

李辟尘感觉到了,他身为山主,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脚下这尊仙山的变化,如在冥冥之中被什么东西护佑住,李辟尘闭上双眼,只是瞬间,便看见了打神鞭的光芒。

那是在山中,此物已与峨眉山合一了。

这便是镇山之兵,不可妄动么。

李辟尘感受到打神鞭后便立刻睁开眸子,此时看向石台,那上面居然有一个印记,所刻之物正是一柄桃花木鞭。

持着阴阳玉剑,李辟尘转过身去,对诸人道:

“打神鞭落入峨眉山,至此我真正成就真人位,虽然还不至地仙,也切莫笑话我境界低微,但如今,我峨眉山已可自开山门一脉,日后出去行走,口中自称东方峨眉山弟子,但要齐尊西方之祖师太华山。”

“还有一事.....”

李辟尘看向诸人:“如今太华山于福地之中晋升至二十七位,列极阳之数,峨眉山自然也跟随气数大涨,更不要提曾经在论道之中还充当过....天柱。”

“未来百年,你们的修行必然如浪潮般精进,要乘此百年,好生修行,不可懈怠。”

李辟尘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眼睛看向石灵明,这娃娃头低着,此时被李辟尘这么一看,顿时站的笔直,那之前的惫懒神色一扫而空。

至于风昊风希两个娃娃,一直都很尊敬师长,故此也就没有多提。

李辟尘讲完,道:“既都知道了,那便散去吧,虽然加封真人位,但我修行尚浅,今日不讲经文,不传法术,我还有一些缘法要了却。”

话如此言,冥冥之中似有所感,李辟尘化一道轻雷登天而去,那所去之地,居然是雨脉洪浮峰。

清风转过,轻雷行过,李辟尘来到洪浮峰上,此时有守山弟子迎来,看见李辟尘,顿时一惊,忙不迭上前来,口中称道:“见过真人!”

此时加封真人,便不能再称呼师兄弟了。

李辟尘还以礼数,却不料那二位弟子忙不迭道:“使不得使不得,师兄...真人,这是不合礼数的,我们不过弟子,您已经加封真人之位,与地仙平起平坐,哪里能给我们行礼呢。”

这话说的李辟尘微微一愣,而后摇头失笑,也不多言了,只是道:“楚端阳师兄没有归来?”

“师兄尚在太华峰顶处理事务,诸多仙家也都在其上,我们不曾上去,是在这里值守,只知道真人加封之事,不曾见到那般盛景,有些可惜。”

这弟子叹气,李辟尘笑了笑:“我来见青首座。”

这弟子微微一愣,而后顿时沉默不语,二人让开,李辟尘点点头,走了进去。

一路行着,直来到清幽雨金前,看见那一抹水仙,李辟尘的目光柔和,而后发出一声叹息。

“师兄,一百二十年不见了。”

九玄论道结束,清幽雨金突然归位而去,比其他三脉至宝要走的更早,这当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辟尘当然知道。

若得天尊垂怜,则三年后,雨脉清金前,自生一朵水仙。

然而因为自己铸钟之事,把这朵水仙的化生耽搁了足足一百二十年。

如今自己已经一百五十年岁,仍旧年轻。

李辟尘坐了下来,在水仙前念诵度人经,那朵水仙摇曳,似是有灵,又似是没有灵智,它那叶子的晃动,似乎是风吹,又像是它自己在悠悠而转。

三日时光过去,李辟尘对着水仙打过稽首,缓步走出了大殿。

而就在同样的时间内,于太华山外,极远之地,,走来了一个唱着歌的少年。

百二十年,两甲子。

春秋转过,曾经事。

那声音带着笑,伴着风,吹向遥远的彼岸。

仙山路迢迢,却道天遥遥。

日月光皎皎,人道心昭昭。

云水涌潮潮,语道真叨叨。

苦乐要熬熬,我道是滔滔!

他停了下来,那三千黑发扎着,舒展开双臂,迎着风而长啸。

他叫游道行。

第八百二十三章 紫云归山,苦界来访

李辟尘向着人间望去,自然看见了那个少年人,即使他距离太华山极其的遥远,但是在一位即将踏入地仙的高人面前,自然不可能得到任何掩饰。

他轮回了,又重头来过,但似乎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众生轮回就是这样子的。

不列仙班的人,不能有转世的待遇,没有人会来渡他们,故此只能进入轮回,在冥海中沉浮,于漩涡中清洗。

一入轮回,前尘尽去,真灵洗净,再入人间。

但是有些拥有大执念,大愿望的人不同,这种人,按理来说艄公很少会来渡,但是游道行当年已有向道之心,立下宏愿,一甲子后若是有缘当入太华,如今两个甲子过去,他出现在此,以少年之身,少年之魂,来完成前世之愿。

但曾经那个坑蒙拐骗的游道行,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辟尘看见了,在少年的眉心中有功德的光芒在萦绕,那说明前世积累的福报极多,如此看来,游道行当年离去,虽然不知道后来如何,但至少,能明白的是,他是去行善一方了。

“来到太华山了,一百二十年,你终于来了,只是如今的太华山还没有到收徒的时候,你还要在这片人间逗留,需要等待些时日,当然,若是如你当年所言,如果真的有缘,那么自然会有仙人遇到你,把你接引入山。”

“当然,这个仙人不会是我,我们之间的缘法,在现在我见你最后一眼的时候,已经彻底断去了。”

李辟尘轻轻呓语,而后不再看着他。

只是那脑海中,还会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似那化为厉鬼也要护妻之人,似那即使身死也担起红尘的白骨,似那护持兄弟魂魄不散的白袍鬼神,这些事情仍旧历历在目,不曾忘却。

此方事了却,李辟尘化轻雷归山,峨眉山中,诸人早已开始修行,毕竟三日早过。

山中不知岁月,光阴轮转不停,李辟尘归入无名殿中修持,其余诸仙人皆是如此,如今峨眉山上三清纯粹,如天地初开之能,虽然比不得龙华境内银河,但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胜之。

于是,一年光景匆匆而过。

当初紫云、南华、列寅三人下山,至今不曾归来,李辟尘也不曾去过问,有太华山大气数庇佑,那三道归在峨眉的气数不曾消散,甚至有的隐隐壮大,显然在人间之中得到什么机缘,故此才不归山。

而当初又赐下宝物,姬紫云取了黄天印,南华取了金蝉子,唯列寅不曾有宝,匆匆下山,如今三道气数中,独属他的那道气数不曾有太大变动,似是卡在某个瓶颈不得突破一般。

李辟尘偶与任天舒互相印证道法,这一来二去,后者倒是受益良多。

春秋不会因谁而停滞,光阴渐去,这其中,李辟尘将照地青插在山巅的桃树下,那三片金叶开始疯长,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而山中的清泉叮咚,时而在观中修道日久,难免会想要在山林之中转一转。

脚步踢翻了枯叶,李辟尘躬身下去,从那枯叶中捡起果子,放在手掌之中摩弄,这才恍然,原来人间,又是一个秋世.....悄然而至。

春华秋实,不过如此。

山巅之中还有一柄剑,那是白羽伏龙,当初李辟尘与洪元一战,乃至于踏入皇陵,它都没有前来帮助,那是因为它不愿意再和皇陵产生瓜葛,不论是剑灵还是那位龙魂都是如此。

它似乎沉睡了,自皇陵寂灭之后,白羽伏龙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它静静的斜依在山巅的一处顽石下,剑躯也不复曾经的绚烂光彩。

李辟尘偶有去看望这柄神剑,但终是没有见到它清醒过来。

峨眉山三清之炁浓郁,这也引得四方的生灵开始进入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多,于是有些生灵在某些时日开了灵智,知晓了这座山林之主是谁,便是那位偶有从山巅下来的年轻道人,他穿着一件阴阳的道袍,黑与白交织起来,让任何的生灵都难以忘记。

有些生灵不敢靠近,而有些则是希冀得到机缘,乃至于蹦跳过去,装作人的模样叩首,然而那位道人从不曾收留谁,更不曾给予过任何的法术。

而这时,距离李辟尘位列真人,已有五年的时间了。

东皇钟偶有响彻,清平天下,那岁月转过,又是一年匆匆,如此六年过去,对于仙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在这一日,人间之中有一团紫气升起。

姬紫云持黄天印归来,那气息浮动,已位列仙班,并且在人仙之中,踏入一阳之境。

“终究是一百二十年论道,可惜,你们当初境界太过低微,否则今日,你应当早在玄光。”

看见她归山而来,李辟尘评点,此时师徒二人面对面坐在无名殿中,然而说是师徒,李辟尘比姬紫云也大不了多少,更像是兄妹一般。

“我花费数年苦工,打熬心境,如今已在第三心动之境,将要破入第四境内。师尊,我在雪山之巅修持,感悟天地阴阳之炁,那是人世之力,与仙山大不相同,我从苦难中来,最终还是要归入苦难中去。”

姬紫云双眸平静,李辟尘笑:“当初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大了,懂得不少大道理。”

“你如今已成人仙,可以去太华峰求得一座仙山了,不必再待在峨眉。”

李辟尘对姬紫云言名,后者轻笑:“可不能忘了师尊,弟子还是待在峨眉山便好,只是寻常修行,要常在云脉往来。”

“随你自己之意。”

李辟尘并不去管她,于是二人在无名殿内对坐,李辟尘讲述了一些法诀,身为混元八卦的持有者,自然对天时无比熟悉,云之法其实是无相之道,云脉之中有许多奇妙绝技,譬如虞湘云曾经施展过的那种弥天大幻。

而对于无相之道,李辟尘涉猎不多,给姬紫云讲解一些,而后便让她去云脉之中寻虞湘云首座去。

剩下二人,李辟尘观那留下的二道气数,属于南华的那一道仍旧在涨大,而列寅的那一道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力量。

如是在压制着,不愿意突破与涨大。

李辟尘观看了一会之后,便在心中记下。

待到十年光阴过去,峨眉山的气数达到了一个顶峰,而在某一日,有一位老人突然来访。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麻服,戴着个黑不溜秋的斗笠。

是苦界老祖来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三方神圣,苦界飞升

李辟尘抬起头,双眸中阴阳之光显化,自无名殿中向山下望去。

那位老人没有动用法力,他似乎在顾忌什么,就这样一步一步的从山脚向着山巅走来。

峨眉山自得气数之后,山岳拔地,在九玄中得以加持,足有七千丈之高,换算成后世足是二万一千米。

这等高峰,若是以仙人脚程,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若不动用法力,一步一步向上来走,那该走到何年何月?

攀山不比远行,百米平地与百米高楼更不是同一个概念,七千丈的仙峰,纵然此方岁月中天是极高,地是极阔,但也仍旧是直插云霄去了。

李辟尘注意到了,苦界老祖似乎在极力避免着什么,而一位魔道祖师来到仙山之中,四面八方,除去自己之外居然没有真人察觉,这显然有些不对劲。

峨眉山乃在太华以东,乃是门户所在,但即使如此,此时九玄论道结束,又得福地晋升,这百年还没有满,区区十载光景过去,正是气数大涨之时,枉死城在论道之中虽然晋得第四位,但与太华山可是无法相比的。

魔道中人,在论道结束三千年内,凡在太华地界出现,根本掩饰不住。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苦界老祖已经见过了掌教真人,特意来到峨眉山。

李辟尘想到,苦界老祖在暗地中已经与天上的那位老人达成协议,与掌教也在暗中互通有无,这一次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情?

如此想着,李辟尘开口,那声音摇摇传下山巅,道:“苦界前辈来我这小辈住处,是有什么要事相告?”

开门见山,也没有什么寒暄的话,也不说什么蓬荜生辉,毕竟魔道祖师来你仙道门户,蓬荜生个鸟的辉啊。

声音传下人间,苦界老祖一把将头上那黑不溜秋的斗笠摘下,这时候才是看清楚,上面全都是泥巴,甚至还在滴着浑浊的水。

老祖的身上也不干净,就是个活脱脱的山里农夫的模样,连带那张脸也满是风霜。

如果是外人看见了,必然要吃惊不已,苦界老祖堂堂一位九千多岁的老修行,为何会弄成这副模样?

事实上,李辟尘在山巅,也早已注意到了苦界老祖的不寻常,一个人的衣衫反映了他最近做了什么事情,苦界老祖这模样,不是刚牵过牛就是刚放过马。

“哈哈!”

苦界听见李辟尘的声音,顿时笑了两声:“小子,还记得老祖我呢,怎么的,这十年前加封了真人,皇陵中得以封圣,现在可是得意的紧?”

这话揶揄,李辟尘接口:“比不得老祖风光,请上来一叙。”

“不用,我慢慢走,看看你这仙山福地的风景。”

苦界把斗笠拿着,给自己扇了扇风,对山巅喊道:“我现在要是不看啊,那很快,就看不见了!”

他声音带着笑,李辟尘眉头挑了挑:“老祖何意,莫不是来掀了我峨眉山的?”

“哪里敢!这可是太华山地界,天罡童子还活着,我一个小小魔头,哪里有这种胆气!”

苦界老祖哈哈一笑,而后突然道:“话说是你,小子,你现在坐着了真人位,得了圣人封,是不是就不看人间诸事了?十年不过一眨眼而已,你没看见,四面山河中,出现了什么变化吗?”

“在你这山的东边,五千四百里,有一头借你峨眉气数的黑蛟出世,蛰伏于水潭之底,据水为府。我观它心性,貌似无人教导,虽然清气澎湃,但蛟龙本恶,无人约束的先天神圣更是不得了,当年你碰到的那头青毛猿猴,不正是这样吗?”

“在你这山的北边,九千三百里,有一尊石人圣灵出世,亦是秉持你峨眉气数,偷窃天地造化,原本这家伙应当千年才出,但如今却提前降世,占山为王,我观他亦有野心,欲把那座山的地神打杀,执掌一方水土。”

“在你这山的南面,两万六千里,有一株老木成灵,拦在江水之上,不允许任何生灵再向南方过去,它似乎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与你应该也有缘法未了。”

“至于再向南边去.......”

苦界老祖嘿笑一声,李辟尘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显化,身子坐在无名殿中,遥遥看着山下的那位老魔头。

此时的李辟尘,法力通天彻地,虽不成地仙但早已与元神之尊不相伯仲,听得苦界老祖所说之话,立刻便施展仙念感应,于是浩浩荡荡,那轻雷震起,风雨行过,直把峨眉山方圆五万里内一切光景都收入眼中。

纳入乾坤日月,说那江河湖海。

“移山!”

李辟尘开口传唤,而道观中,其余阁内,移山狮子本来正在诵读各种神鬼经文,此时听见李辟尘传唤,忙不迭把衣衫一整,拿上斗笠蓑衣,快步就到了无名殿中。

“山主,移山在此。”

青毛狮子过来,李辟尘手一翻,丢下一柄神兵。

“精金雷鞭?”

这宝物最开始是在倚帝山所得,为人仙至宝,在这十年无事之间,李辟尘又加以淬炼,虽没有地仙之威,但也达到了无垢之境,神兵十重内位列五重,化为人仙重宝。

“你带着自己的法宝,拿着我这精金雷鞭,向东方五千四百里外去,那里有一头青蛟,我所见它,不得十数日便将搅闹风雨,占水府为尊,此兽乃先天神圣,你不可打杀,降了便是,不必带回,只需要好生教导方可,不让它霍乱一方百姓。”

移山道人拿了那鞭,再看李辟尘,忽道:“山主,可要传下名讳?”

“圣人无名,仙人无讳。”

李辟尘说完八个字,移山哦了一声,领命而去,但此事不完,李辟尘又是一声传唤:“踏红尘何在?”

听得此话,那殿外顿时转出一位黑甲少年,上前道:“主公。”

李辟尘同样放下宝物,那是七杀刀与清明葫芦。

“之前我与移山所说,你听见了?”

“听得清楚。”

“好,你向着北边去,九千三百里外,有一座山,山中有一尊圣灵石人,他有妄为之念,你观察些许时日,若有恶逆之举,妄图打杀那处山神土地,你便拿这清明葫芦穿了他的头颅,拿七杀刀贯了他的石心,把他打回原形,再睡个几百上千年。”

石人被杀不会死,不过是造化归去,等几百年,或是几千年之后再度复苏而已。

踏红尘领命而去。

苦界老祖缓缓上了山,一步一步,他看尽峨眉风景,自那羊肠小道而走,山林中或有鹿隐青云,或是见那虎跳溪涧,又有那禽鸟涉水,偶尔有时,猴子成群,自枝干上蹿过,这帮灵物见到苦界老祖自然不识,乃摘下果子就向着老祖身上丢去。

这老头倒也玩心甚重,接过果子一口就吃了,那天下落下花瓣,他伸手接住,仔细嗅嗅,而后轻轻一笑。

三天昼夜,星辰轮转,亦或是云散天清。

他走到了南天门前,此时正是第四日的黎明,光芒自东方极远之处亮起,太阳熊熊而出,照耀天上天下。

那光芒把他的影子拉扯的老长,苦界老祖转头看见那一抹光芒,双眸中酝酿着什么,是怀念亦是欣喜,而后又转过去看向南天门,只道:

“日出东方,光照南天?倒是好名字。”

他看尽峨眉山风景,游山三日,自得其乐,不似仙家更不像魔头,就是个平平凡凡的老者而已。

他进了峨眉观,老龟青鸟早已退开,直到昆吾上前来领,显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我听说,人间现在.....牛肉挺不便宜的。”

苦界老祖打量了一下昆吾,后者顿时一个激灵,而苦界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踏入了无名殿中。

他见到李辟尘,第一句,石破天惊。

“小子,我要飞升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千年美名,万世不朽

他把那沾着泥巴的斗笠拿在手里,看了看地上:“这东西放这里.....不脏了你仙家法地吧?”

李辟尘摇摇头:“老祖自便。”

苦界老祖把东西放下,一屁股坐下来,倒是全没了曾经的那种架子,这一下就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似的,他一只手搭在腿上,另外一只手撑着地,看着李辟尘。

“这倒是意料之外了,不过还好,我该做的事情大部分已经完成了,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只不过没想到来的有点快。”

“九玄论道,我枉死城得了第四位,与那.....那谁来着,忘了,反正是并位第四,黑莲轮转,这气数还是可以的,虽然或许有‘别人’觉得我赢得不光彩,但那又有什么,反正结果是好的么。”

他意有所指,李辟尘只道:“晚辈半途入阵,没见到诸位地仙真人,不晓得老祖讲谁。”

“我就随口说说,不知道也没什么,听我聊聊。”

苦界老祖摆摆手,很是随意:“九玄论道的气数,加上....皇陵中一条圣人的性命....小子,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连你之前在皇陵成圣的事情也晓得?”

李辟尘眼中,两团光芒不曾散去:“是有此疑,还请老祖为我解惑。”

封圣之事,确实如苦界所言,茅沧海都不明白,包括人皇之事,还须得天罡童子细说才明晓,而此时他却言出,李辟尘心中隐隐有种答案。

是境界的高远导致他能够洞悉天下玄奥?那如此看来,苦界老祖的修行与道行,或许相比曾经的那位太渊也不遑多让?

不,应该说,犹有过之?

苦界老祖嘿的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也只能扯到修行上,其实你猜测的没有错,老祖我确实是修行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九千六百年前,我在云原之上,第二黎阳州误吞羲和真精,阳珠落世,这种东西千万年也不见得能有一二,我褪去恶念魔身,化仙魔共存之体,从浑浑噩噩中苏醒灵智,击杀上一代枉死城主人,这才坐上如今位置。”

“于是接近万年的光阴过来,我对自身的修行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我自己都怕,天桥九步,我在其中走的极远。”

苦界老祖看着无名殿的顶梁,吐出口气来:“曾经在洞天时,你小子也在,知道那老仙和我说了什么,天上的道圣许诺我,待我飞升时可入北酆清净圣境,作一方天魔王,负责接引之职,褪去浊魔之身,斩却人间因果......”

“之前也有讲,凡我所杀者,或因我而死者,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皆要从我顶上二花中取去气数,待我把罪孽还清,从头修行,而这之前,凡恶者,皆从冥冥中向我讨命,如我心神动摇,则当场寂灭,如是不摇,则那些恶魂皆被打入幽黎,不得超生。”

“但道圣骗了我,恶魂来袭是不假,但他们不过是借助我的气数来洗练自己,最后归入幽冥轮回,那老仙人果然是一番好说辞,即此事根本不是我和恶魂的博弈,而是恶魂一直在向我讨要气数。”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没有问题,那老仙人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境界,呵呵,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过他只要能兑现承诺,我就算被骗了也无妨。”

李辟尘静静听着,同时脑中也回忆起当初在洞天内的见闻。

苦界老祖确实是被道圣告诫了这一些东西,而道圣是看着苦界如此坚持己道,这才网开一面,给他指明转入天魔王的道路。

二人相对,老魔头挠了挠头顶,道:“压不住了,原本我已经开始斩去气数,那些东西也应时而来,我枉死城少了许多动作,而对于枉死城中的人,不论是魔影还是百姓,他们都是自愿进来的,老祖我可没有强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都是些苦命人,不是瞎子就是聋子,断了手和脚的乞丐,或许曾经也是一方兵卒侠客?他们到了别处无法求生,到了我这里,我给他们一条活路。”

“我枉死城只收留枉死之人,只有苦命之辈,不留那些锦衣玉食的人在此,但这九千年来,靠着我的庇护,枉死城才立足不倒,而历代以来,枉死城主人飞升,必然不得好死。”

“我有羲和真精,但仍旧有些恐惧,那些恶魂斩去了我的气数,削弱了我的法力,但是我仍旧凌驾于天桥九步之上,而九玄论道过来,我反而变得更强,又因为皇陵一事,我杀了那个圣人,打了他一半气数,这下反而贪心过头,压不住了。”

苦界老祖的面色变得微微凝重起来。

“我如果飞升,若不入北酆清净圣境之中,必然被夕云大圣或是金乌大圣所窥见,一旦落入十八魔天,那十八处已成绝死之地,不是雷城就是归墟,要么就是混沌之海,已经无法作为落脚点,即使是天仙都无法存留。”

“这是一次搏命,我做了如此多的后手,到现在来看,仍旧是有些不够。”

他如此说着,而后看向了李辟尘。

“所以,小子,我来找你,做最后一笔交易。”

李辟尘看向苦界老祖:“老祖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苦界老祖眯了眯眸子:“你为圣人,愿为天下众生开道,那么我问你,枉死之人,苦命之辈,你留还是不留?”

李辟尘开口:“自然要留,自然要渡!我不救人,但要让他们自己救下自己。”

“好,那么我就直说了,不打诳语。”

苦界老祖忽然坐直了身子。

“我要把枉死城给你,而你作为交换,把峨眉山巅借我一用,我要在你这里....飞升洞天!”

他盯着李辟尘:“让你挥剑灭了我枉死城,杀尽其中魔影,让他们归去冥海,或是转世,或是轮回,可斩了你仙道一处大患,用来换你李真人千年美名,更是换你东皇泰一........万世不朽!”

“再加上我那第八浮世州,整个一州之土,亿万黎民尽数归你太华山统御,若是不愿,也可送给那人间王朝治理,让他开疆拓土,你太华山、峨眉山间接都能得到一州的人作为后辈弟子,若是其中有一二仙苗,便是大赚!”

苦界老祖猛地一握拳,在自己胸前虚抓了一下。

“而我所要的,仅仅是借你山头一用,你峨眉山乃是太华祖师大圣亲赐,又有莫大气数庇佑,再加上你自己,身为当世活着的圣人,我依托你身,如此天道人道都不会为难我,如此......可助我一臂之力!”

“而我身上,已没有半点凡尘因果,你之前见我上山,游山三日,可曾有什么异常出现?更看见我身上有血光恶气?我就是做给天道看的!”

“没有吧,既是这样,你看此事.......如何定论?”

第八百二十六章 阴阳平衡,魔影逆练

此言落,无名殿内再无其他声音,落针可闻。

李辟尘双眸中,光芒越发炽烈,黑与白在选择,阴与阳在震动。

“老祖要借峨眉山巅飞升?在枉死城中,是怕被人截杀,或者说浊气旺盛而无法飞升入圣境内?”

“那既然如此,老祖与我太华掌教有过往来,为何不借太华山巅,而必要用峨眉山巅?我虽是圣人,得七十二圣加封,又被人皇馈赠,但我终究只是个神仙,连地仙都未曾至,如何能庇佑老祖?”

“天寒一战,世人尊我敬我,然我与洪元不过都是只是神仙罢了,世人再是如何吹嘘,也达不到天下无敌,怎么敢与上苍争雄?”

“天道尊圣赐我十六字,但老祖飞升,说游山三日,我观老祖身上风尘仆仆,又知道峨眉山方圆五万里之内诸多大事,那先天神圣出世而蛰伏,恐是在惧我?怕我清算他们?我都不晓得,老祖却是知道,这样看来,老祖已经在这一片人间行走多时了?”

李辟尘把一切脉络细细捋顺,苦界老祖哈哈大笑:“不错,我自浮世州出,分出一个化身坐镇枉死城,真身就在你峨眉山这里,而之前行走人间,我在十年前就已经出来了。”

“你加封真人之日,那就是我出城之时。”

苦界老祖言:“我在云原行走了十年,看遍了红尘绚烂,又走过了一世人间,洗净我的罪孽与因果,缘法也都斩却,我能感受到,天道尊圣,那位石人在注视我,但他始终没有说什么,这表明,我已经与云原快要没有关系了。”

“人道之中,能代表者,那位皇者已经寂灭,归入过去,而你太华山中天罡童子现在是什么状态,我不晓得,也不敢去想,但想来到你这里渡劫,那是最好的。”

“天人二道皆不为难我,凭借你圣人气数,依附你峨眉山,把我安稳送入洞天,不再被那两位大圣觊觎,我算是把老底都卖给你了。”

他摸了摸袖子,拿出一柄黑剑。

“实在不行,这玩意我也给你,连同当年我从北海拔起的龙渊岛,也送你作一方行府。”

李辟尘笑了:“老祖,我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不选择更为强大与坚韧的太华山,而偏偏要来峨眉山,我也再说一次,圣人气数不是万能,诸尘庇佑我但未必会相助老祖,老祖求我而不求诸尘,是本末倒置,如此又有什么用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老祖不会还在想着,枉死城主人在太华峰上飞升,会引动其他仙门怒目吧,我觉得,老祖的事情与怪异,早就在九玄论道时被剖析的差不多了,是谁不是谁,老祖立场几何,诸位仙门掌教,我想来心中都有数的。”

李辟尘开口:“曾经有人和我讲过,地仙们看的很远,应该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待到老祖飞升,枉死城身在魔道但却行仙道之事也就被披露出来,届时九大仙门尽数庇佑,把枉死城打造成一方善地,岂不是被我一剑灭去更好?”

“叶缘成为魔影尚且有复归之日,难道其他的魔影就没有归来之时?太上之身不过是一个契机,老祖,我想您既然修行了九千年,不可能没有想到不把这魔影之法逆练的绝技,因为你自己就深受其害。”

“正如当年,你把叶缘放走,虽然是故意,但可能还是有一丝担心,您不允许魔影恢复成为人的智慧与感情,脱离你的掌握,因为您自己就是这样脱离出去的,所以必然对此道有反向的琢磨。”

李辟尘的话说出来,苦界老祖不免点了点头:“你依旧如当年一般,不....比当年更厉害了,从一点小问题能看出大局面,确实是成长了不少,不过...也或许是我表现的太急切,让你抓了空子?”

苦界老祖摸了摸胡子。

“非也。”

李辟尘摇头:“即使是现在,老祖夸赞我,我仍旧觉得,您还是把很多问题抓在手里,我所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所以我才讨厌和各位地仙打交道,尤其是...老祖这样的人,很累,真的很累。”

苦界老祖笑了笑:“你留在人间,如果超过六千年,你也会想的很多,毕竟地仙不过一万三千年寿数,这是天地大关,你再是服用天材地宝延命,也就这个水准了。”

“能活过去了,除了太真山三个老头,就是天遥宫三个老乌龟,你太华山那位祖师不算,因为他已经不是人了,他已经化作了道,那身躯都不再是血肉所铸,虽有气血游动,但又有什么用呢。”

“我给石人安上一个肉心,他就真的成人了吗?”

苦界老祖看着李辟尘,后者听见这个问题,忽然抬头。

“石中之人,生来无心,若知天下七情,得天地再生血肉心灵,如何不算是人?”

李辟尘似乎来了辩论的意思,苦界老祖看见这情况,顿时一挥手:“你拉倒吧小子,我来这里不是和你论道的,你把你的诸尘道理收一收,我不会和诸尘作交易。”

他盯着李辟尘:“你让我回答你,也好,我告诉你吧,我已经把这个事情和茅沧海说了,所以我再来问你,但是太华山我是不会去借的,你峨眉山则另当别论!”

“仙魔面子什么的,早就没了,魔道其他至尊里,黄云老头对我起疑,五尘小辈估计也有猜测,而其余的,疯魔道人早就盯着我,朽桥撞死天门不提他,至于黑莲法圣,我已经和他有了交易,给了他好处,他自然不会来打搅我,这个家伙,说话还是蛮算话的,再说他也没有胆子和太华山打正面。”

“很多人都对我起疑,我飞升的事情很快就要压不住了,那种天地的威能已经在逼近,炽烈的纯阳自我身躯中散发,现在被我锁住,但很快,我的法力也会失效。”

“有变数的,是森罗殿。”

苦界老祖落下话,李辟尘倒是有些奇怪:“森罗殿一向不喜欢管别人,其中魔人我打过交道,并不难处,与仙也罢与神也罢,不去招惹他也不会来招惹你,一群痴狂的修行人罢了,怎么,老祖和森罗殿主有点恩怨?”

苦界老祖摇头:“并没有,但是它们就是变数,这是我窃天之后得来的答案。”

“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

这回答让李辟尘颇为无语,也不知道是苦界老祖真的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苦界老祖看着李辟尘:“我枉死城一向讲究利益对等,我之前开的条件,你可以想一想,百利而无一害,正好渡魂道灭,枉死城消,届时,云原上是九玄五魔,仙道大昌,魔道再难掀起风浪。”

“只不过灭尽倒是不能灭尽,阴阳必须平衡,若是魔门全灭,则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席卷天地的恶徒,届时你仙门皆要遭难。”

李辟尘听得心中一动,道:“我曾经听闻,老祖有神异之力,能窥视一点未来,是您见到了什么东西?”

苦界老祖嘿然一笑:“不可说,不可讲,我所见的只有我能提点一二,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刚刚那句话里面,已经很明白了。”

“还有一些,说不得,你在九玄论道时,龙伯巨人让太伤武仙人间世看见了未来,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就跌出阵去,就是这个道理,你也曾说过一句话‘可说不可说,尽留与后人猜测’,不是吗?”

李辟尘微微沉吟,目光看着苦界老祖,忽然释放出气息!

圣人之能笼罩天地,无名之元始,混沌之太清!

东皇泰一的碑文在心中大放光明,李辟尘窥视苦界老祖,照破一切虚妄,而苦界老祖不做抵抗,只是这一刹那,李辟尘见到,苦界老祖顶上二花俱都清纯无比,当中魔气尽消。

“你.......”

李辟尘真的有些惊讶了,虽然苦界说过已经还尽孽债,但没想到,道花之中居然一点浊气也没有了!

也就是说,苦界老祖要飞升,是要舍弃这一具浊魔皮囊,他的道花已经没有浊气,可以说不能再称之为魔了。

李辟尘深深看了一眼苦界老祖,后者哈哈一笑。

“好吧,我便答应老祖,借峨眉山巅.......予老祖一用,只是万望老祖,可别弄塌了.....晚辈的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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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仙魔说法,血本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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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苦界老祖陡然来了精神,上下盯着李辟尘:“你小子可不能反悔!圣人一言,出口既诺!”

李辟尘看着苦界老祖:“老祖不违背诺言,晚辈必然不敢违背,敢问老祖何时飞升?”

苦界老祖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中那剑丢下,放在李辟尘身前。

“这是一柄地仙宝剑,黑剑你也知道,我枉死城中魔影俱都施的这柄黑剑,那些就拿不上台面,我以此剑,号令所有魔影,枉死城中还有两尊地魔,他们亦是魔影,你持此剑,可以号令他二人,见剑如见我,即让他们自裁而死,魂归幽冥,不然他二人必然反抗。”

“剩下的,便随你清算,除去凡人渡走,魔影大可尽杀,让他们得以解脱,毕竟老祖我飞升,当年答应他们的事情也早就完成,既然我不在人间了,那一纸契约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在冥海中叩见天尊,轮回之后,再世为人。”

苦界老祖如此说着,又道:“我不选择下代枉死城主,你说的很对,我确实还留着后手,枉死城不会彻底消失,虽然你接管此城,灭去一大魔门,全你圣人威风,赞你真人美名,然待你飞升之后,人间若再有污秽,枉死城还是会再度被立起。”

他看着李辟尘,后者没有反应,而是道:“老祖手段颇多,看样子是有十足把握瞒过晚辈。”

“你还年轻,虽然是真人,但也不能和我平起平坐,毕竟我比你掌教辈分都大上好几千年,你就是个娃娃。”

苦界老祖笑了笑,李辟尘也没有反驳:“确实是如此,正因为我还年轻,或许无法与老祖相比吧。”

“你会和我一样的,只不过需要岁月来打熬,我留下这句话,也算是为....日后的事情埋下一个反制的手段,当然,如果运用不好,或者我所见到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这后手,你们自己看着办....哦对,你已经不在了。”

“那就是后世的后世,那些小辈的小辈所要面临的问题了。”

五指一摊开,当中有一座朦胧小岛,如同顽石一般。

“这便是当年我收走的那龙渊岛,镇压北海内海与外海口的神异之宝,现在就赠与你处,北海的东西么,我说了借,那就没有还了,他们也不敢要。”

苦界老祖嘿然一笑:“本就是无主之物,我看北海的气数也到了尽头,龙渊岛被我拔了,都没有人敢冒头,估计里面最大的那个老东西已经坐化,现在的诸多仙魔神们,如果攻入北海,我估摸着,差不多能够把他们连根拔起了。”

北海深处隐藏地魔无数,都是各个门户中的叛逃者,仙魔神皆有,他们不想投靠任何一个魔门,毕竟本来就为了自在而杀出,故此不可能回归,让很多大门派恨的咬牙切齿。

南山抵挡北海很久,二者实力不分轩轾,南山有万仙,北海就有万魔,然而在北海中央,从此番苦界老祖的说法中来看,似乎有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坐镇,但从龙渊岛崩的事情来看,或许已经寂灭了。

“枉死城灭,浮世州起,我再给你一个东西,这枚黑简你不陌生吧。”

苦界老祖拿出那玩意,李辟尘点头:“自然认得。”

“用这个东西,和黑剑有一样的效果,这里面写的是我心头血书,共有一千零八十字,字字诛机,以我天桥九步之能,迸发无上之威,可降一切外道!”

他把那黑简放置于地面,李辟尘看了看苦界老祖:“老祖可是下了血本。”

“血本?哈!我若是渡劫成功,避开大圣窥探,那这些东西还算的了什么?我若是渡劫失败,被大圣所接引,届时落入夕云或是金乌之手,惨遭分尸,那就是血本无归!”

“到了我现在这个关头,哪里还有什么血本的说法!”

苦界老祖虚掷了一下拳头:“魔乃是仙人褪下的恶胎,因为各种情感,或是执念,或者是愤怒,或者是悲伤,心中镜湖崩塌,神木枯萎,这才化作魔身,后来便有魔人开魔道,接引凡人修行,有七情六欲者,谁不可入魔?”

“最古老的时代,只有太一与浑沦,仙是阳神是阴,后来魔出现了,阳身而出阴法,是违背阴阳道理的存在,后来神道也有奇异出现了,神者可以为阳了,衍化出了诸多祭祀之道,影响了正统神灵,又和诸多大巫师有了牵扯,天外诸圣境中,帝乡中的那些神灵就是如此,由阴魂而成阳神!”

“总的来言,魔,是仙人以阳身施阴法,而浑沦后的诸帝乡之神,是以阴灵而证阳神!”

“我如今踏在魔道之中,我的道就在这里,故此不能有半点差池,曾经那位道圣让我改换仙门,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成魔,再若是归去,不是谁都能如那任天舒一般的!”

“我不是太上,没有那种坚韧的道,我曾经是魔影,我没有办法承受失败,因为一旦失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现在是徐念心,你说他是徐念心,还是无心呢?”

苦界老祖说了很多,李辟尘听得明白,他不能失败,一旦失败,或许连转世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魔影,是这么悲凉的存在吗?即使苦界老祖已经靠着羲和真精褪去魔影九千年,也仍旧留下了影响?

苦界老祖叹息:“我确实是琢磨出了逆转魔影的方法,但是你不能修行,我也不能传授,这法门无用,我若是死了,便随我寂灭,我若是成功,来日或许我会......”

“重返人间。”

这话说的蹊跷了,既然苦界老祖已经答应天魔王职务,为何又说重返人间?

李辟尘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老人,更是感觉到了差距,这是岁月所磨砺出的,并非一日一时可以拉近。

二人对面,李辟尘不再多想,只是道:“既然老祖露出诚意,那么,还是之前的问题,何时飞升?”

苦界老祖看了李辟尘一眼,此时目光深邃。

而后,一股震动天地的力量忽然从冥冥中出现了。

李辟尘陡然站起了身子。

而苦界老祖,已经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峨眉山巅了!

那渡劫的时间,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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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章 至尊渡劫,地祖临海

天地为之震颤,峨眉山上一道清光升天,没有半点魔气,李辟尘看见那道通天光柱,其实心中早就有数了。

在见到苦界老祖道花之中没有半点浊气与魔气的时候,便知道,若是苦界老祖证道,必然没有魔气滔天,而更要斩掉肉身。

既如此,一道真灵带着魂魄飞升,在北酆清净圣境之中重塑法体,成就如太渊般的阴阳身,叶缘般的玄黄身,不在被肉身所桎梏。

苦界老祖抬起头,站在大桃树下,这种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人,而原本窥伺无名殿的任天舒与九儿都出现了,他们二人无法靠近桃花树,因为那种动静太大,而气势也让他们难以喘息。

“苦界...老祖!”

任天舒看着前方,而苦界老祖转过头,遥遥看向他。

“黄昏地曾经的太上,你的法诀是夕云夺来赐下,你日后若是飞升入天,必然要与他纠缠不清,而你肩头的金乌亦是先天火精,虽然比不得羲和,但也是在人皇那山河社稷图中所孕育出的灵物,或许与我一般,与金乌大圣也该纠缠不清。”

“不过除去夕云,你黄昏魔土其他二位至尊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告诉你个好消息吧,黄云老头已经不会再惦记你了!”

苦界老祖哈哈一笑,任天舒向着前方拱了拱手:“多谢苦界老祖告知。”

“结个善缘!”

老魔头如此说着,再看向九儿:“俱芦界中孕育的神灵,我看见了,你的气数与李辟尘纠缠不休,是他造就了你,但是你在日后,或许也会出现不一样的路,太一与浑沦,你是帝乡的神呢,还是浑沦一脉的神呢?”

“大道在前,岔路两边,涉水而过,不复当年!”

九儿愣了愣:“浑沦是.....谁?”

天威隆隆,雷霆凝聚,苦界老祖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他不再开口,这飞升洞天的大劫,显然不可能仅仅是雷霆而已。

李辟尘渡劫尚且引来了阴阳逆乱,而苦界老祖面色凝重,因为他本人的修行太高,并且枉死城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了噩梦之意,不得好死,并不是说说的。

他心中有数,若不是排在前十的天劫,那么或许....会有无量劫落!

或许,在一万八千年之后,继人皇寂灭,这云原之上,又有无量劫将要来临!

他要飞升,这种气数自然已经掩盖不住,浩浩荡荡,传遍乾坤,天上天下,无数人都向着东方投来目光,即使看不见山,也能窥视那一道朦胧的浩荡气数。

而李辟尘抬头,见到西方,太华山顶,有什么东西飞来了。

轰——!

那是一面大旗,此时飞舞出来,遮天蔽日,把峨眉山的气数全部盖下,变幻法阵,而除去苦界老祖的那道通天光柱,其余的,一概被遮掩起来。

“掌教来相助了?”

李辟尘明白了,看起来苦界老祖确实是和掌教真人见过了。

就在这个刹那,苦界将要飞升的时候,九座福地,除去太华山外,其他的福地中都有真人睁开了眸子。

白衡山上,苍天公注视着这里,同时哼了一声。

“苦界老祖....果然已经不是魔门中人了。”

他的手抬了起来,而后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给太华山一个面子,再说了,若是干涉,似乎也和白衡山的道理不符...罢了,就当没看见吧。”

他如此说着,大雾弥漫起来,把整个白衡山都包裹了,纵横绵延数万里。

太伤山中、太白山中,绛霄真人与天剑真人都有所感,但他们都没有出手,感觉到那道天柱之中没有魔气,他们也都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而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其实苦界老祖已经去过了几个福地。

太虚山青云宫被拜访过,太微山金庭宫同样被拜访。

而天柱山则有异数,但不是搅乱,而是要出手相助。

苦界老祖帮了他们大忙,那株黄粱木被救活,重新长出了一截枝干,虽然不能和原本的大木相比,但要恢复成曾经的样子,也只需要两三千年就可以了。

“这瓶子中装的是阴阳交汇之水,苦界老祖可算是下了本钱......他怎么弄到的?”

天柱山中,坐隐真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瓶子,这瓶子也不是人间凡物,乃是六气汇聚,再用定海神珠所铸,按照道理,即使是龙族也没有这么奢侈,用定海珠来铸造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瓶子没有任何法力与神异,唯一厉害的,就是储存阴阳交汇之水。

阳水之极致,天河之雨,阴水之极致,冥海之精。

即使是洗象池之水,也比不上天河的水来的强大,按照道理,这种东西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即使是有,那也应该是在外道之海,即使是龙族居住的无垠海也不可能寻到。

苦界老祖以此宝相换,救活黄粱木,以此来换取天柱山的一个条件。

在他苦界飞升时,挡住其他的魔门,相助一臂之力。

苦界老祖所说,除去森罗殿便没有其他的祸患,事实上他很明白,隐藏的祸患仍旧存在,枉死城立道数万年,满一个元会,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窥伺。

敌在暗,即使是地仙也不能清查,而请天柱山出手显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他们以幻法见长,一个幻阵落下,以诸烂柯地仙的法力,即使是魔道地仙出手,也不可能突破了。

苦界老祖把一切能动员的人都动员起来了,交换,利益,交易,承诺……

其余的仙山他也有去过,正如之前他和李辟尘所说的一样,如果成功,这些东西都不再重要,如果失败,那就不是血本的问题,而是血本无归,连他自己都要寂灭,无法再重来了。

一旦失败,一无所有,故此决不能失败!

那些寻常的仙人只感觉天地有异,云原何等浩大,那天一变色,冥冥之中自落威压,即使看不见那道通天光柱,也能感觉到云原之中的异常。

一旦成功,便是天仙!

“我等劫难来迎,却不若我自引劫难!”

“请——!”

苦界老祖向天而言,就在此刻,北海之中,有一双眸子陡然睁开。

“苦界!”

愤怒到极点的声音传出,天桥九步的可怕气息将整个北海都要撕裂,而就在这一刹那,十座大鼎忽然横天而来!

轰——!

大浪滔天,魔岛覆灭,如十座太古神山出行,北海在刹那之间就被镇压,毫无抵抗之能,而那,正是石龙山的镇山之宝——【十岳鼎】!

不知道苦界老祖做出了什么交易,居然让石龙山动用这等神物!

那双眸子陡然大睁,那怒啸起来,而又是下一刹那,天寒州上忽然有气息震动。

地祖出行,万仙退避!

除去十岳鼎外,太真山中,吴公亲自出手,他高坐一头青龙之背,此时悍然驾临北海,威压无量乾坤!

“北海不得有异,区区一个苦界,值得你拼死一搏,乃至于放弃这里吗?”

第八百二十九章 霍乱阻挡,光阴箭现

北海之中的异动停止,苦界老祖口中,可能寂灭的那位盖世人物停止了怒斥,他似乎有些忌惮吴公,只是道:“居然请动了你们,这是十岳鼎,石龙山的真人来了十个?!你们好大的威风!”

“吴圣公!你居然护佑苦界飞升?!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们玄门仙道,居然为魔道护持!”

那道声音发出,震动云霄,而在此时,南山之中,有光芒升起。

战车隆隆,那一位大真人坐在其中,华盖无量照耀四方,绫罗垂下,撼动人间诸世。

“南山之主!”

这一位是可以比肩诸多福地的盖世人物,此时乘着车,不曾露面,九玄论道时南山也有一席之地,此时来到这里,隐在帘后开口道:“前辈可该消停消停了,苦界老祖飞升,他与你也没有多大干系,已经前尘斩尽,你何必再纠缠不清呢。”

“妄语!”

北海中的眸子发出怒音:“我与他的因果不曾了却,如何能说斩尽前尘!我现在不杀他,难道等他飞升之后,我再去寻他吗?我如何能去寻他!”

吴公看着北海中的漩涡,开口道:“那你现在要如何?把北海引炸,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吗?我太真山倒是不介意,你死了之后,大不了再找些地魔填了北海眼就好!”

“哈哈...哈哈哈——”

那漩涡中的眸子发出怒笑:“再找地魔填海?你想的真好,他们填海...填得了吗!”

“唯我,已与北海眼合二为一,南山、太真...我就是云原北海本身,你们有这个胆子杀我吗?”

“北海倾覆,南山亦会不存!”

吴公听他狂言,又是大笑起来:“那你便乖乖的继续睡下去,再醒过来,莫怪我等下手无情。”

“这世上,不是只有打打杀杀可以解决问题的,北海之神,你活的虽然比我们久远,但却是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他语出惊人,此时直接把北海之主的身份道破,这居然是一位由神道而入魔的神灵!

这算是真正的.....魔神!

若是如此,正是回应了无数人的疑惑,为何云原诸多仙魔神道,明明有攻伐北海的能力却放任不管,甚至太真山三位地祖出马,完全可以把北海连根拔起,这世上谁能敌得过地祖?

现在便是揭露,北海之主乃是先天之神,而由神而入魔,是为一位至尊神魔,它本身就是代表北海,乃是天道之下的一环,若是贸然击杀,没有替代之人,必然引动北海大乱,乃至于影响到云原大地。

本来,道,就是自然的一种体现。

地仙有挪山改岳,移世填海之力,但也不能妄用,北海不必寻常江河,这处伴着南山而生,乃是阴阳对化,故此生来神异。

正如苦界所言,阴阳一定要平衡,阳旺盛则暴乱,阴旺盛则寂灭,万事物极必反,若是阴之炁充满世间,必然会引动阳炁反弹,而反之亦然。

苦界所言,魔者,仙之恶胎,亦称魔胎,以阳身行阴法,而帝乡一类的神灵,以阴身证阳神,这两者都是违反了阴阳规则的。

而魔神......则要复杂的多,是彻底打乱阴阳的成果,沾染了人世之中最恶的念头而诞生,已经不是单纯的阴阳可以造化出的东西了。

而天上的大圣中,有一片名为坐胜的高天……那当中就有一位魔神。

风暴在酝酿,而北海之主虽然口中狂语不断,但确实是没有再做出动作,只是那念头之中充斥着愤怒与憎恨。

“苦界...苦界!该死的......”

他怒而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感觉那一道贯通天地的伟大气数,那里面虽然没有了魔气与浊气,但俱都是他熟悉且痛恨的气息。

而他的愤怒,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区区一个龙渊岛。

这里面,大有文章。

乾坤世震,北海之乱被平定,而在遥远的某处大州中,森罗殿内,果然如苦界老祖所言一般,有人踏了出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向着光柱所在之地而去。

于是天柱山出手了,布下了幻境拦住了他。

这位戴着铁面,如同冥海艄公一般装扮的强者止住了步伐,背上的那柄森罗铁伞已经开始震动起来,似乎要飞出,将这一片幻境撕碎。

“我以为是森罗殿主....你不是森罗殿主,你是谁?”

幻境外,天柱山烂柯地之主,坐隐真人亲自出手,拦住了他。

感受到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位森罗殿主,即厄难大尊,而这股气息不弱于自己,又从来没有见过。

“森罗殿中能人无数,坐隐真人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这位强者开口了:“我要去拦住苦界老祖,坐隐真人要出手挡我吗?”

“我森罗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烂柯地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他向着坐隐真人询问,后者叹息:“承人之情,不得不来做过一场,再说,苦界如今已经斩尽前尘,他将要飞升洞天,你何必去拦他?”

“那是苦界要成你仙门的护法天尊,可不是给我们当做护佑者。”

这位强者道:“我也是同样,受人所托,不得不来,既然我们都是一样,那真人,我只好与你做过一场,等拿下了你,再去阻拦苦界。”

坐隐真人淡淡一笑:“受人所托?是谁?算了,我问你你也不会讲的。”

二人互相无言,此时大幻之世施展开来,双方进行对垒。

仙要阻,魔要过。

第二处意外被拦住,苦界老祖感觉到了动静,但是森罗殿还没有结束,又有人出现,这一次极其高明,瞒过了天柱山,孤身一人向着峨眉山行来,要跨越千百大州。

轰——!

天域被撕裂,五杆大旗忽然降临,那是太虚山青云宫!

“五方五色五行旗?!”

第二位强者被阻挡,五位太虚真人出现,挥舞五旗,把他直接困住。

四面八方都有动静,而生死夹缝之侧亦有昏黄之光浮动。

苦界老祖感应到了,呵呵一笑:“黄云吗,他也要来插一手?不过我早有准备。”

那道黄光要窜出生死夹缝的侧位,而就在这一刹那,苦界老祖袖子之中,一道虚天黑符飞出,这与寻常的虚天大遁符完全不同,此时直接瞄准了那虚天入口,镇压在其中。

于是黄光陡然消失不见了。

此时那位来袭的强者,直接被虚天黑符送到了已经残破的渡狱寒山!

雷霆肆虐,这位地魔强者顿时面色大变,然而要回去,却听得虚天一声轻响。

轰——!

于是天地再次崩毁,将他直接震开。

外道皆无,剩余的还在观望,见到诸多仙山出面,便是心中有所计较,没有再度动手,而苦界老祖查探四周,正是这一刹那,那劫难终于来了!

冥冥之中有四道天劫降临,而后面还有一道无可比拟的恐惧感追随而至!

苦界即使是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倒吸一口凉气,至于李辟尘,在感受到这股恐怖的一刹那,便也是震惊难语。

这感觉……凌驾天劫之上!

而前面四道天劫席卷,风火雷灾,再加上......

那是,曾经杀了焚鬼老祖的光阴仙箭!

而这一次,是云原天道执弓!

第八百三十章 天劫震颤,无量劫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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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灰白的手出现了,那是最古老的顽石所铸成,十指隆隆而动,一柄完全由光芒汇聚成的大弓出现在了天上!

风火雷,三道天劫降下,这对于渡劫者是第一重考验,一旦引动天劫,必然是四道,而风火雷劫如果都渡不过去,那就不要说再对付后面的第四道根本天劫了。

像是苦界老祖这样的修行人,见到风火雷劫可以说没有什么心绪波动了,毕竟已经强大到了一种境界,风火雷灾难以对自身造成什么伤害,最可怕的是第四道根本天劫。

光阴仙箭,天劫中位列二十一,打人顶上二花,斩人胸中四气,中一箭便落千年寿元。

然而那是在俱芦界中,如果换在云原,再加上苦界老祖乃是天桥地仙,与元神地仙不可相比,高出太多,于是这劫难的威能究竟上升了多少,要抗下第一箭才能知道。

风火雷光冲下来了,带着熊熊的威势,此时三劫齐出,大有将苦界灭杀在峨眉山的架势!

肆虐的狂风削斩肉身,熊熊的烈火焚烧魂魄,汹涌的雷霆碎灭真灵。

苦界老祖悬空而去,立峨眉山巅有一千丈,那气数把他包裹,此时双手捏起印决,口中低声念诵着世人从不曾听过的经文。

于是一道道光明升起,那当中红色的尘埃汇聚,李辟尘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愣,而后便奇道:“这是.....红尘?”

苦界老祖调动了诸尘的力量?

这不对劲,他说过,他不会与诸尘作交易,诸尘也不是他所要走的路。

那么,这些红色的尘埃,赤如血火,不是红尘,那又是什么呢?

李辟尘感受了一下,直至盏茶过去,眸子中光芒大放。

这些东西,似红尘却又不是红尘,那或许是众生的血?

血沾染了尘土,带着怒与悲,是红尘的一种体现而并不是红尘本身。

“枉死城.....藏着许多秘密啊。”

李辟尘喃喃自语,苦界老祖绝对可以说的上是一位盖世人物了,而且有大机缘,有大智慧,有时候看似弄拙,但事实上却正是因为看透了一切才如此做。

那些血与尘埃的混合之物向着风火雷劫冲去,那天风刮过,天火烧过,天雷打过,于是峨眉山巅千丈之外,整片天穹都化作了混沌,肆虐的劫威浩浩荡荡,其中还能听见无数生灵的怒啸,那是不甘与愤怒。

“我九千年来,入枉死城的魔影,每一个我都取了一滴鲜血,这血里面,是他们的愤怒与不甘,或是悲伤或是仇怨,这也是红尘的一部分,世因有七情才精彩,因有六欲才欣欣向荣,斩七情灭六欲.....要不得。”

苦界老祖的声音回荡,当中带着嘲讽的语气,而在一番肆虐后,原本应该极其可怕的风火雷劫居然被抵消了,而苦界老祖诵读经文,一道道光明仍旧从他身边腾起,他被护持在后,根本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于是天外的那柄大弓动了。

横贯也不知道多少万里,这一弓拉开,那一箭打下来,别说是杀人了,怕是十万里山海都要被击的粉碎!

弓弦被拉开,隆隆作响,其声厚重更胜过山崩雷震。

这并不是无量劫,仅仅是第四道而已,这就已经让人感受到无边的压力,难以想象,当面对无量劫时,渡劫之人会有多么绝望。

修行越强,道行越高,所引来的劫难越是强大,这既是常识也是铁律。

第一道光阴箭被搭上,那双顽石铸就的双手开始拉扯,于是冥冥之中,那股可怕的气息锁定了苦界老祖,当他抬起头时,所见到的,那是一根足以将天地都撕裂的神箭!



人间听见了这一道弓弦声,比当年在俱芦的那一道更加恢弘与可怕。

声音荡荡,在最初的绚烂与高亢后突然寂静,然而四面八方,一阵大风刮过,直接浩荡而去,排云千万里。

威能在天阙震荡而不曾踏入大地,但即是如此,也有无数树木被折断,遥远的江河震起波涛,大地上尘埃四起,砂石迸裂。

百兽与万灵在这种威势下叩拜,浑身颤抖难以控制,而诸多行走的修行人,如临大敌,有些离得近的,虽然见不到峨眉山巅的景色,但那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是绝对掩盖不住的。

太浩大了,相较于修行人,作为比较,可以看做凡人面对海啸山崩,那种无力感充斥心头,在自然天地大道的面前,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

第一道光阴仙箭落下去了,迅捷的难以捕捉,直接坠在苦界老祖眉心之处。

然而下一瞬间,那巨大的仙箭突然崩碎了!

就像是沙尘所铸那般,寸寸瓦解,浩大的光雨挥洒起来,天劫之力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散!

苦界老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手,而那双掌合十,正是这个动作,将那无比可怕的仙箭彻底震的粉碎!

天桥之力....震碎了天劫!

“光阴仙箭啊....号称不可抵挡的天劫,直杀真灵.......我感觉到了,刚刚那一箭打下来,不是要斩我千年寿命,而是若被打中,必是去了万载的春秋啊!”

“可怕,这十箭打完,就算是有堪比天仙的寿元也要陨落了,尊圣,你可真给了我一份大礼,我都已经和上苍做好了交换,你不能网开一面,放我一马么。”

苦界老祖喃喃开口,看着隐在云海中的天道尊圣。

而后者自然不会有回应,此时第二箭已经拉开。

苦界老祖叹息:“第一箭只是试探吗,这第二箭的威能比上一箭要强大的多,从第二箭就准备斩我道花了......”

“我于人间九千年,自杀死上代枉死城主,后与几位仙道真人激战,再至如今,算一算,有五千年没有全力动过手了,尊圣....得罪了!”

“我要面对无量劫,可不能在这区区天劫之上耗费太多心血!”

苦界老祖双手摩弄,此时合十之掌扯开,当中有一道缝隙化生,透露出阴阳的光辉来!

如生死夹缝般的奇异气息显化,正是又一刹那,第二根仙箭已经落下!

一箭崩灵,势不可挡,天地也为之震动恐惧,然而在苦界老祖的双手之前,再一次被阻挡!

那阴阳的光辉旋转,将光阴仙箭收了进去!

“无垠之边,外道之界,冥海之缘,三水交汇之处,是天河还是幽江?”

苦界老祖发笑,似是在询问天道,而那柄大弓隆隆抬动,此时有光芒化出,却是四根仙箭同时被搭上!

一道嗡鸣,四箭齐出!

一弓四箭........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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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 天劫震颤,无量劫现(下)

这可谓是回应了苦界老祖的挑衅,然而苦界老祖在这一刹那,双手猛地张开,但看那阴阳之光浩浩荡荡,横贯出去,两方延展,作十万里之遥!

一片阴阳光幕出现,苦界开口,声音浩大。

“人苦之,百年涂炭;鬼哭闻,三边烽火;”

“天道远,应世久乐;万法寂,见我空无。”

阴阳光幕挡住了四根仙箭,光阴与岁月的力量在其中流逝,然而让人震惊的是,那一切的光阴与岁月都无法摧毁这片阴阳的光幕,世间最伟大的力量都被阻挡住了。

“光阴仙箭居然被挡下来了!”

峨眉山巅,数位强者见到这一幕,皆不能语,任天舒惊叹,而李辟尘仰头高望,见到那光幕之中所酝酿之物,那是一片又一片的苦难之景!

只不过,被阴与阳的光华所掩盖,外人难以见到真貌罢了。

“苦难......”

李辟尘脑海中有灵光划过:“因为不论岁月如何流逝,最后苦难的人终究还是苦难,世上永远分为乐者与苦难者,只要生灵不会尽灭,那么这个循环就不会被打破....即使是岁月与光阴也无能为力。”

“这是与世推移的力量......圣人不凝滞与物而能与世推移....苦难同样如此,即使欢乐尽灭,悲伤也不会消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辟尘明白了,苦界老祖的枉死城中多是苦命之身,枉死之人,绝不留锦衣之辈,这正是应了这神通妙法,这亦是难以被摧毁的绝技。

苦界...苦界....这两个字的含义,如今才真正被世人明晓,那一片阴阳光幕,苦难之景,不正是一处无边“苦界”吗?

苦难之界。

“以‘苦界’来应对‘天道’,生生不息的循环,这自然也是天之下的一道,光阴仙箭身为天劫,即使拥有岁月的力量,但它本身也是天道的力量之一,自然无法突破与世推移的‘苦境’。”

李辟尘的推论是完全正确的,峨眉山巅千丈之上,苦界老祖哈哈大笑,那无边光幕施展,将光阴仙箭尽数消磨殆尽。

天道发出隆隆雷霆之声,此时剩余四箭又被搭上,而这一次的威能更胜之前。

苦界老祖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双手捏起印决,此时那片阴阳光幕突然分开了。

一片茫茫的大海出现,黑天白水,笼罩了这片高天,苦界老祖立在两片世界的交界处,他的身后升起一盏青火明灯,而在黑天之下,顿时落起瓢泼大雨。

大神通!

毫无疑问,苦界老祖面对最后四箭,毅然决然动用了大法力,此时本身凝练大神通被施出,那一盏青火明灯在黑天白水之间,显得格外的耀眼,但又格外的孤独寂寥。

似乎整片乾坤都没有存在的意义,这突然出现的奇异山海,既不是幽冥海,也不是无垠海,更不是外道之海。

“【苦雨孤灯】。”

苦界老祖开口了,声音高渺而孤寂。

“茫茫尘世苦难无边,我以苦境铺画卷,生死之中凝起海水,纵然浸透乾坤的暴雨也难以洗刷人间的苦难。唯我此刻,以厄难之身化作神圣,点燃一盏青灯,相伴生死之间,于苦难之中照破无量光明!”

其言落下,那青灯熊熊而燃,发出浩大光芒!

“尊圣!”

苦界老祖向着天道呼喊,他站在两界交汇之处,此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天下,见此灯者皆可脱去厄难之身!”

“黑天白水.....生死界!青灯一盏.....照归人!”

“谁当归来?!”

四道光阴箭应声而来,此时四箭飞出,直接坠入生死海内,那黑天茫茫,白水浩浩,一切万法皆无,唯那青灯寂寥而燃,划破阴阳界域。

轰隆隆——!

光阴仙箭强大无匹,但苦界老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此时他仰起头来,看向天道尊圣,道:“为应付三十六道大天劫,我做了完全准备。”

“我贯通了生死海,这是不存在于人间显化的地方,比幽冥、外道、无垠更加神秘!”

“谁还没有两三手藏着的绝技呢,尊圣,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天道隆隆回应,并不恼怒,那双持大弓的手开始收回,第四道根本天劫没有对苦界老祖造成什么伤害,即使这一次的光阴箭比起曾经要强大十倍不止。

李辟尘惊叹了,站在山巅仰望千丈天阙,开口道:“苦界老祖当真厉害,若是我们任何一个人换在他的角度,怕是根本挡不住这一道劫难吧。”

“光阴箭啊,我们曾经见识过这一道劫难的可怕,但不论是大圣执弓还是天道搭箭,那种冥冥中的压迫感仍旧让我喘不过气来。”

李辟尘看着那只大弓收回,眼中岁月,似乎回到了曾经的俱芦界内。

然而天劫落幕,最后的那一道威能才是至关重要的!

苦界老祖面色变得无比凝重,天道尊圣离开,这表示接下来,那从真正苍穹之外降临的劫难,已经落到了人间!

一万八千年以降,自人皇灭去,人世间迎来了第二道.....“无量劫”!

劫难无量,威能无量!

苦界老祖注视着那道威光,忽然低头看向峨眉山。

“小子!”

他开口了,是对着李辟尘言语。

“你知道吗?太上八十一化,其中有一位,就唤作‘无量’。”

“无量者,实以古老天尊称之,然而十二位天尊中并没有这位的存在,但他宗源久远,本自难知,真应二身,古老有言,是托名‘龙汉’。”

“其德无量,恬神静默,口含无色,光照大千,闻经乃自太上而得,唤圣人无名。”

“其威无量,怀藏日月,推定阴阳,调和六炁,影照诸世,天域皆成,是神人无功。”

“其道无量,无声无世,无光无暗,无仙无神,无高无下,去世离俗,和于阴阳,游行天地之间,却能视乾坤之外,说至人无己!”

“无量劫者,据说自他陨灭之后便开始降世,是其还‘道’于天地之间,故此补全寰宇,不论混沌还是诸尘,皆有无量光华普照,而无量陨后,再无无量出。”

这与曾经神巫欺天子所言几乎一致,言太上诸法之中,“无量”没有寻到传人,不知所踪。

苦界老祖说完,不管李辟尘几人的神色,猛然抬头,仰望苍穹之上。

他吞了羲和真精,九千年游历,自然不可能仅仅在云原打转。

还是那句话,你有大机缘,有不为人知的奇遇,旁人难道就没有了吗?

这世界从不围绕着谁。

在这一刹那,苦界抬头,而天外青穹内,洞天的门户忽然打开。

金门露出缝隙,一道无上威能自洞天之中降临!

那是一道气机,然而却酝酿着重开天地的威能!

紫色的云与雾从其中涌动,当中有金色的雷霆在滚滚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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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枉死孤魂,莲台青衫

紫云金雷,一道辟地开天的气机,此时落在人间,只是一刹那,苦界老祖被拉入高天,直达金门之前!

六合八荒,诸天寰宇,无数的影子出现,苦界老祖面色凝重至极,身后生死海仍旧大开,而在此刻,那些影子变幻,一个一个,全都化作了苦界老祖的模样!

.......

“无.....量....劫——!”

云原上,诸地仙有感,此时这股突破天门,自洞天而来的力量不可阻挡,天外的自然大道化生劫难,可怕到难以诉说。

不论是原本准备阻挡苦界老祖渡劫者,还是受苦界老祖所托前去帮忙者,此时俱都停下斗法,看着远方的天域,那处已经被紫云与金雷包裹,如同天地重开的气势无可比拟,与这一次相比,曾经混元与洪元的交战,那就根本微不足道了。

若说混元与洪元一战,所斩开的天地是一张纸的大小,那么这一次所显化的威能,这道无量劫,足以掀翻十万山海。

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幸而,无量劫针对引劫者本人,不擅入其中自不会被劫难盯上,而对于云原天地来说,或许会造成些许的破坏,然而并不会太过分。

毕竟....那些只是余波而已。

很多人此时看见这道劫难来临,有人震惊有人恐惧,有人匆匆忙忙拿着纸笔要把这劫难记下,有的人则是打消了心中的恶念,不敢前去骚扰,怕丢了性命。当然,也有人惋惜,觉得苦界老祖这一次,必然要死在这里了。

飞升洞天遇到无量劫,可谓是......雪上加霜。

.......

“七十四!”

有影子在高呼,这是苦界老祖的本名,那些影子手中露出枉死黑剑,带着不逊色于苦界自己的力量,向着这方逼迫而来!

天上天下,天桥九步的地仙.....如暴雨般降临!

极其可怕的压迫感,那道气机是有形的,淡淡的白色,就好像人间做饭时升起的炊烟,而它的四方都是紫云与金雷,紫色的云霞中酝酿的是无边的业火,而金色的雷霆代表着世上最强大的惩戒。

金雷肆虐,紫云咆哮,那些影子所化的“苦界老祖”开始向着他们的“本尊”逼去。

一眼望去,茫茫无穷尽,这些天桥的威势是货真价实的,并不是幻境!

“世人曾言,人皇扛无量劫后,道行散尽而死,我最初时还心有疑惑,无量劫再是厉害,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

“但如今我看见了,原来如此,还真是一点道理也不讲的,超脱于规则之外,自无中生有,又从有中再生有,无量威能,无量数目。”

“粗暴而又极其的有效。”

苦界老祖注视着这些“赝品”,他可以感觉到,这些家伙确确实实都是真货!

天桥九步,地仙顶峰,那种境界并不虚幻,本身也并非幻境所构筑,而是突然出现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强者!

甚至.....连法术与神通或许都是相同的!

这就极其可怕了,可以说是绝杀的劫难,根本不可能渡过去。

不是一个,不是两个,不是十个百个,而是根本无法计量的多!

这等于苦界老祖同时面对一万以上的天桥地仙,而且全都是和他相同境界的人!

你说天桥九步打一百位天桥第一步,或许能是惨胜,前提是对方没有结阵,那么一位天桥九步要怎么样才能赢下一万个自己?

甚至....远远多于这个数目。

不会给你活下来的任何机会,紫色的业火与金色的雷霆随时等候,萦绕四方,不允许渡劫者逃离,要么渡过去,要么死在这里。

要么...渡过去再死,如人皇一般。

渡劫,不是渡过去就代表成功的,尤其到了人间顶峰这个程度,飞升天门,你即使渡过了劫难,也要有能耐活着,保证自己进入天门才行。

倒在天门前,那可不算成功。

古往今来,能引动无量劫者少有,苦界老祖即使死了,也算是辉煌,必然会留下传说。

但是对这老头来说,能不死,自然没有人想去死。

尤其是他自己,更不能死!

在这种状况下,苦界老祖看向人间,发现此时自己已经见不到人世了,峨眉山上的那些仙人都消失了,连同人间各个地方的气息,自己也全都感觉不到了。

“绝杀之境啊.......”

苦界老祖注视着对方,此时气机震动,四面八方,那些苦界老祖的影子全部持剑杀来!

天上天下,全无半点生机!

生死海大开,苦界老祖退入其中,身后青灯大放光芒,而同样,这些影子的身后全部升起那盏青灯,这居然是连大神通都一模一样!

那道气机悬空,在苦界老祖退入生死海的一刹那,它发出了没有感情的声音。

似乎是亘古之前烙印在气机之中的声音,并不是当世所吐出的言语。

“寰宇造化,鸿蒙倒影。”

“心之所想,目中所见。”

“其身受之,其血染之。”

“水中观月,镜中看花。”

“无量无量,其道大光。”

一段文字被吐出,此时苦界老祖听得清楚,而生死海中掀起波涛,那些影子如潮水般的涌入进来,下方的白水卷起浪潮,上方的黑天下起暴雨,那青灯熊熊,此时照耀万古,已经不是之前那一盏孤寂,而是一大片,将生死之海尽数照耀的无比辉煌!

然,这已与神通之道相悖!

苦界老祖身后的青灯开始摇晃,似乎开始难以稳固,而那些影子身后的青灯同样如此。

青灯一盏,仅有一盏,若是茫茫无尽,则生死阴阳被打乱。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截那一线生机者被放置光明之下,便再难存活下去。

“哈哈哈哈——”

苦界老祖看见这般情景,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而在这一刹那,他身后的青灯吐出烈火,突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那青火熊熊,光芒无尽,待那转眼之后,火中踏出一人,却再不是垂垂老矣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人,满头黑发如瀑,一身青衫似儒,腰间两条玉带飞舞,如谪世天仙!

“枉死城中孤魂走,六十四处烽烟乱。”

“阴阳不过黑白色,座下莲台几青衫?”

“唯我一人罢了。”

他的肉身开始酝酿无上之气,那些苦界之影冲来,此时背后灯火熊熊,就在这一刹那,青衫苦界突然开口,把他们的青火尽数吃了!

无尽火焰汇聚而来,随后......在生死海中,轰然炸开——!

黑雨白浪,阴阳倒转!

第八百三十三章 青灯一盏,劫过飞升

一切有形之物尽数被毁灭,那些苦界的影子都被杀死,一道道紫气登天,燃烧着熊熊业火。

生与死颠倒了,一线天大开,无量劫的气息冲击着阴阳边界,自云原的人世贯穿生死海,再直接撞于幽冥边域的一线天上。

一尊肉身神圣出现,青衫苦界此时显化,然而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生机,他闭着双眸,如同寂灭了一般,再没有了动静。

云原天门外,那道无量气机在注视,直至此时,那青衫肉身开始溃灭,一寸一寸,在阴阳颠倒的生死海中走向自毁。

没有光雨,也不是化作尘埃,而是如同纸张树皮一般,被烈火灼烧之后,那些碎屑飞舞起来,带着点点的火光,以及无尽的烟云。

黑天与白水开始褪去,生死海渐渐闭合,一线天中已经可以看见幽冥海,那黑色的重水带着无边浪涛,而同样的,有笛声响了起来。

似乎惊动了艄公,于是前来查看。

但很快,一线天随着生死海的退去而消失,至于青衫苦界再一次出现于云原,此时无量气机没有离去,而是仍旧停留人间,似乎要看着苦界彻底死去才是甘心。

而当那溃灭的,如果烈火燃烧殆尽之后的老木,那具肉身出现了,但却没有半点气息,不仅仅是峨眉山上的诸仙,包括苦界老祖的对手与帮手,他们俱都见到了这一幕,此时已经不是太华山的大旗可以阻挡的了。

“失败了吗?”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人吐出话来。

“苦界已死!”

北海中,那双眸子酝酿着快意,哈哈大笑起来。

“就此落幕?”

坐隐真人与那森罗殿的强者同时出声。

“不当如此。”

白衡山中,苍天公发出疑问与怀疑的声音。

“遭天妒,被天杀。”

南山之主发出叹息的声音。

“肉身如木,遇火而燃,焚尔残躯,苦难相伴?”

吴圣公驾驭青龙,摇摇注视着远方的峨眉山。

“枉死城当灭——!”

黄昏地中,黄云老祖吐出话来,然而神色之中却有一丝寂寥。

“天机算尽又如何,还不是陨落了。”

被太虚山困住的那位强者开口,声音冷漠。

“这便是无量劫吗,不以磨难为主,只为杀生而至?”

太伤山中,绛霄真人开口,声音极其凝重。

“.........”

太华山巅,茅沧海不言不语,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云原之上,无数强者都见到了苦界老祖的失败,那肉身就如扑火的飞蛾般开始燃烧,而这副青衫面孔,有的人曾经见过,有的人则是从不曾遇到过。

而见过的人,则是恍然大悟,于是便听见某处,有声音响起。

“原来当年,那个青衫客人....就是你苦界啊。”

李辟尘在山巅处,看着那遥远天外,青衫已经破烂不堪,肉身逐渐要化作一片火尘。

即使是双眸也无法照见苦界老祖的生机,想着之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老魔,如今化了另外一副模样,但最后却倒在天门之前,这不可谓不凄凉。

然而这一次劫难,必然会被记载于青史之中,仙道不灭,便永远有人记得此次大战。

无量劫临世,古来少有。

李辟尘依旧注视,然而此时,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东西。

无量气机仍在,而苦界的肉身粉碎,当中露出了一盏青灯。

李辟尘忽然想起了什么,这猛地一愣。

苦界老祖渡劫.....本来不就是要斩掉肉身的吗?

那双目注视青灯,阴阳的光在旋转,正是这一刹那,肉身尽数溃灭,在原本心脏的位置,青灯当中吐出火苗,而一道光芒陡然伴随着青火飞出!

“哈哈哈哈——!”

大笑声响彻天地,震动乾坤!

那青衫的苦界出现,真灵与魂魄熔炼为一,此时化作奇异的姿态立身无量气机之前!

轰——!

天上打过金雷,紫云汇聚而起,但这一次却并不是劫难了!

那道无量气机开始散去,苦界老祖这突然复苏,重现人间,震颤了四海八荒!

“他...这家伙居然活了——!”

“苦界老祖——!”

“他没死,怎么可能!”

“那是人皇都不曾渡过的劫难啊!”

无数地仙心中的惊骇难以言说,而苦界老祖此时抬起手,对着那正在消散的无量气机轻轻拱手。

“多谢无量!我苦界算是钻了空子,不算真的渡过无量劫,但我想来,也不可能有人在那种情况下真正杀出去吧!”

“阴阳颠倒,生死逆乱。劫难来临,斩掉我的肉身法体,我把真灵寂去,在青灯之中用心火燃烧,如此重新归来!”

“毕竟,无量劫,不仅仅是斩杀肉身,还针对真灵与魂魄!”

“青灯一盏照归人,唯我可以回来,那生死之间所见之人,青灯可接,而我亦是枉死之辈。”

“以我自身神通接引自己,一点先天灵光重塑,接引魂魄........魂魄再化,于是生堕化死,死而后生!”

“如此无量劫所斩之人应当是前时之我,非此刻之我!故此无量劫过——!”

苦界老祖如此言,而后又笑:“我把鸿蒙诸影引入生死海中,再引阴阳逆乱,那一处本就是神异之地,不存在于人间故此也不被人间规则所束缚,即使是我,费尽苦工也才掌握一点点的生死之海。”

“故此,我在两界之中颠倒来回,转生化死,生死海中阴阳颠倒,再归云原,青火燃烧,炼我真灵魂魄,自然由死化生!”

一盏青灯吞了其他青火,生死海炸开,杀人的法术变成了救人的法,但是同样,救人的法落在人身上,却成了杀人的力量。

其实说白了,仍旧没有变化。

只是,原本的生变成了死,死变成了生,是阴阳逆乱,但结局仍旧是所有人都死去了。

而苦界的肉身飞出,落在云原之地,于是逆乱的阴阳再转,诞出一点生机。

然后青灯照破生死之海,青火之中,原本寂灭的真灵被接引归来,真灵重塑魂魄,魂魄再洗练真灵,而青色的神通之火把真灵与魂魄熔炼为一,最终褪去肉身,渡过无量劫难而登临洞天!

而至于无量劫自然消失了,因为苦界老祖已经死了,由死再度化生,等于新生一般。故此劫难所针对的“原本那人”已经陨灭,苦界新生,虽然仍旧是过去的苦界,但却已经不被无量劫所承认,故此劫难消弭。

如两面太极图,苦界在两面太极图中来往,一个逆转,一个正转。

用规则中的规则来打破规则,苦界老祖没有办法,只能赌这一把,孤注一掷,如果这一次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如果没有,那么必然归来!

现在,他赌赢了!

瞒天过海!

话语落下,很多人迷迷糊糊,而更多人则是面露惊容,那心神震动,难以自已!

一万八千年以降,第一位渡过无量劫的修行人出现了!

而更让他们震撼的,则是接下来立刻出现的景色!

洞天的金门隆隆而动,当中透露出天上的光芒来!

苦界....飞升——!

第八百三十四章 夕云五神,大圣之威!

天上的金门在震动,之前上百位地仙大战都不曾让它开启缝隙,此时在落下那无量气机之后,洞天金门正要打开了!

而飞升者,自金门中出,可入洞天修行,亦可被接引入各大圣境之中!

这等盛事出现,云原上又是数千年不曾有人飞升,今日苦界飞升,这动静不可谓不大,毕竟古往今来,又有几人飞升时,会引动无量劫呢?

金门发出如雷霆般的声音,门户打开了,那后面出现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这当中,有一条大道忽然出现,贯穿天上天下!

呼——!

在大道尽头,一汪池水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是天上的洗象池,而那位白衣的老道圣正坐在池水之畔,向着前方望来。

而在这一刹那,苦界开始寻觅,寻觅那些大圣的气息!

但,并没有出现!

金门乃是通天之门户,打开之后便可飞升入天,不受人间桎梏。

三千六百大洲,三十六处洞天,一处洞天之下统辖百洲,这当中,又有几个福地呢。

按照往古来言,应当是一处洞天下驭两座福地才是正确。

除去三千六百大洲外,寰宇内还有很多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地方,譬如无何有之乡,譬如大荒....这些地域存在于虚无与实质之间....

不,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用“地域”、“天域”、“世界”这样的称呼去称呼,只能用它们特有的,在寰宇出现的一瞬间,冥冥中降下的名字来称呼它们。

自无名之君陨落,寰宇内,一切的一切就都有了名字。

冥冥之中,一切都开始运转起来,而曾经唯一的无名者,甚至无法称呼的古老存在就此逝去。

道圣看着苦界,其声震动人间。

“好久不见,苦界,你完成了你的承诺,比起曾经我所估计的,要更快了一点。”

苦界老祖对着道圣拱手:“多谢道圣为我指明前路,如今渡劫功成,还望老仙长应对诺言,苦界感激不尽。”

“不需我说,他已经来了。”

道圣笑着:“你看那边。”

苦界转头,注视大道一侧,此时一道清净之炁升起,化作一条尘埃小路。

那尽头,出现一道魔气,但却没有恶意与浑浊,不,或者说那是魔气可能有些牵强,那是如龙族六炁中一般的“晦与明之气”。

已经脱离了三浊,三清之中带着晦气与明气,负责接引,而那人走过来了!

天魔王!

这同样是一位天魔王,负责接引之职,而来者说的也巧,苦界看见他,微微一愣,随后道:“你.....是您?”

这话说的好玩了,那位天魔王露出面目,却正是曾在九玄论道中出现过的那位!

“是我,你们云原洲的接引,现在归我管了。”

天魔王开口,他正是曾经那位无面傀儡!

但此时,他是有面目的,容颜清秀,面对苦界,他开口道:“本来我出现,应该是负责试炼,但你渡过无量劫,又并非飞升洞天,故此与我没有了干系,但,你所飞升之处,如之前所言,该是北酆清净圣境,我受大圣之命,前来渡你归位。”

苦界笑起:“多谢天魔王!”

天魔王道:“今日起,外人称呼天魔王,然你可唤我无面心王,而至于你的职位,等面见大圣,会有清理,届时也不一定再会任职于云原,你知道,人世大洲三千六百,更不要说那些不提名的小界,诸天之世如天河之水,难以计量。”

苦界老祖点头:“晚辈明白,还请无面心王前辈带路。”

无面心王看着苦界老祖,忽的笑了一下:“带路自然要带,不过你等我一下。”

他的话让人奇怪,而此时,无面心王看向下方,那双眼如火炬,刹那便见到了李辟尘。

“小子,别来无恙!”

那声音直接回荡在脑海中,李辟尘笑了笑:“前辈安好,又一次见到前辈,我心甚是欢喜。”

“欢喜?只怕是怂了吧!我不和你多说,只是告诉你,你等着,等你飞升天仙的时候,我必然前来拦你,到时候不要被我一锤子从天上打下去,那你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无面心王的声音恶狠狠的,当初在九玄论道时他自己化身被气的跳脚,这次真身前来,自然要撂下两句狠话,毕竟当初李辟尘一通说法把他气的不轻,对于天魔王来说,你厉害,我辩不过你,等你飞升我给你穿小鞋。

李辟尘叹气:“前辈这就有些小肚鸡肠了,当初论道之时,难道前辈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如果不对,为什么前辈当初不提出来呢?”

无面心王:“我.....”

李辟尘:“前辈如果提出来了,我们大可继续辩论一番,此时前辈明显是当初吃了亏,如今又撂下狠话来,这不是摆明了意思,是前辈当初输的很不好看吗?”

无面心王:“你.....”

李辟尘:“难道前辈现在想和我辩论一番?是了,当初前辈来的只是化身,怕是化身与本尊有点差距,前辈与我辩论,若是我赢了,这人间唱诵,若是前辈赢了,我依旧满是美名,毕竟和一位天魔王辩论,不论胜负,我都有面子在身。”

“当初我说人心越善,道心越胜,故无妄语,天人合一无往而不利,黑暗之中亮起灯笼,远方的迷茫者便可以寻来,吹响号角便让暗中的狼群仓惶而逃,道心就是人心,人心就是.....”

无面心王彻底疯了,大怒:“够了,你给我闭嘴!”

“我不和你说,拳头大就是真大,有本事你别飞升!我话丢在这里!”

他气的不轻,切断了和李辟尘的心神联系,此时转头,对苦界老祖道:“我们走!”

苦界老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辟尘,此时留下一道念头。

那念头转入李辟尘心中,化一道声音响彻。

随后,他很识趣的什么也没有说,此时二人走上那条尘埃小路,而就是这一刹那,洗象池的水忽然轻轻震动起来。

一双眸子出现在洞天之外,那当中魔气滔天,火光熊熊。

夕云大圣——!

这股气息惊动了三位天仙,同样,人间之中,诸地仙也震骇了,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变故!

通天的宫阙摇晃起来,仅仅是一道气息而已,那条尘埃土路就似乎要被改变,通向一处无边魔天。

他终究还是寻来了,并且无比霸道的进行了干涉。

大圣的圣境接引,若想要干涉旁人飞升,必须要赶在洞天之前。

不然,等洞天落下大道,就不能再加以干涉,而如果是被其他圣境接引,这就离开了洞天大道,是可以进行干涉的了。

【圣境之路,没有洞天允许,决不能出现在其中,正如大圣不能在洞天施展法力一般。】

“祖师!”

黄昏地中,黄云老祖震惊无比,感受那股熟悉的气息,正是自家的祖师之一!

大圣的力量无法突破人间,但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即使是一道微渺的气息,也足以让天地都崩裂,让万灵都感到颤抖!

这是不可抵挡的力量!

然而,就是如此的危机情况,无面心王只是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担心。

夕云大圣的威压降临,然而,就在下一瞬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在尘埃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位盘坐的仙人!

不知何来,不知何往!

他仅是出现了一瞬间,但却让整个岁月都寂静了,任何的外道之法都无法穿过这里,被阻挡下来!

冥冥中似有怒吼响彻,但下一瞬间,便被这股静谧的力量化解的无影无踪。

来者何人?

这位仙人,正是“五神道魔大圣”——!

“大圣——!”

无面心王上前行大礼,而这位仙人开口:

“走吧。”

他的声音高渺而空灵,仅仅是刹那,夕云大圣的力量就彻底被瓦解,而无面心王叩首,苦界老祖同样行大礼。

这位大圣的身躯藏在灵光之中,不曾真正显化,此时土路被他收去,带着两位天仙彻底消失。随后,只是转眼,天地震动!

洞天的大门..........开始缓缓关闭!

第八百三十五章 诸尘知我,蛟龙闹江

云原天上,金门关闭,再度隐在青冥之中,让人难以寻到。

云海涌来,峨眉山上,一切都平静了,大桃树停下摇晃,花瓣自天而落,这朵桃树一年四季都在落下花瓣,然而那花,却怎么也无法凋零,甚至都看不到一点变化。

一花凋零一花绽,生生不息。

李辟尘负着手,口中念叨着苦界老祖之前留下的那一道话语。

【小子,你该去人间看一看了,我在这里飞升,你坐了真人之位,切莫不要忘了,时而要向人间投去目光,一昧的修道,是难以把自己闷到最高境界的。】

【修行如水,永无止境,然而上善若水,却不能学水,因为水总是向着低处流淌的。】

【火,向着高处去窜,木,向着天上去长,水,总向低微之地流淌,土,永远安逸于一方,金,虽有锐气但却难以突破壁障。】

【五行各有其意,人间更是如此,修行也是如此,我一个魔头,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修行遇到了瓶颈,不妨换一个心情,去人间转一转,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苦界老祖最后的话就这么多,一道念头传下,他也彻底与人间分开,没有了任何瓜葛。

而出乎意料,关于他的枉死城,在这最后关头,居然一点也没提及。

似乎,他完全信任李辟尘的人品。

当然,也隐隐之中体现了他一种气魄,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婆婆妈妈难以成事,既然已经托付,乃至于可以说是“抛弃”,那就没有什么该留恋的了。

李辟尘负着手,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照向人间,看见了移山,看见了踏红尘。

此时他们已经恍然回神,脱离了之前所见到天地变异时的震撼,苦界老祖已经飞升,而他们似乎也知道了什么,此时加快了速度,向着一开始预定的地方赶去。

“看不见天上出现了什么,刚刚是有大圣显化了?那气息十分熟悉,有一道暴烈,然后突然消失.....是夕云?”

任天舒开口,他所见到土路,也见到了天魔王,但是最后那一道气息,让他感到震恐,又极其的熟悉。

夕云大圣出现了,那么苦界老祖呢?

李辟尘看了他一眼:“是夕云....应该是吧,我没有见过他,然后,除去夕云,应该还有一位大圣出现了。”

“应当是五神道魔大圣,苦界老祖已经被接引走了。”

李辟尘开口:“也算是给我们做了一次典范,让我们知道,日后飞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

“不至于到时候如无头苍蝇。”

一口气被吐出,任天舒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三人站定山巅,其余人都在观中,而在此时,李辟尘道:“或许,我要走一趟人间。”

九儿看着李辟尘:“又去人间吗?”

李辟尘点头:“是,但不一定是现在,这老魔头给我留了话,说是若遇到瓶颈,可以去人间一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我现在还没有察觉到瓶颈,地仙之路仍旧漫长。”

九儿轻轻侧头:“机缘未到吗?”

李辟尘笑了笑:“诸尘会告诉我的。”

.......

之前被李辟尘所唤的移山与踏红尘,他们二人正在向着预定的地点行去。

其中,移山先行一步,到了位置。

“乖乖,那老魔头飞升闹出那么大动静,可真是厉害。”

移山道人提着精金雷鞭,扶正了自己的斗笠,那用的是人的面孔,此时下来,到了原本所说的位置,那当中一条大江滚滚,两岸各有百姓生息,而这条江水向着前面去,有数个分岔,后面再去千里,亦分两条大河离开。

“好地方啊,土壤肥沃,绝佳位置。”

移山狮子找了个山头落下,一双眸子中亮起金光,如要窥破邪障一般,他双目中有雷霆萦绕,显然是修了太华山的雷法所导致。

这家伙不知不觉就改换了门庭,这百多年过来,跟着李辟尘,比原来好上太多,青毛狮子庆幸不已,幸亏当初山主手下留情,没要了自己小命,否则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怕不是被泡在冥海之中,天天呛水。

距离九玄论道十年过去,当初的一帮子人都有了十足长进,虽然大部分没有参与论道,但是还是得了一些人间气数,故此在修行之上,比那些太华的精英弟子也不遑多让,这里面尤其以风家的那两个小鬼....也不能称之为小鬼,十年过来,也都成了翩翩少年,倾国少女。

百年论道不变化容貌,故此十年疯长,也有弱冠了。

至于石灵明,偶有混迹云脉,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移山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这条大江之内,那只所谓的“黑蛟”似乎是被苦界老祖飞升的动静所震撼到了,藏匿不敢冒头,故此比之前说的要安稳了许多日,移山道人在这里修行有五十几日,那终于等到它出水冒头。

这黑蛟从水面中显化,秉持峨眉气数所提前诞生的先天神圣,而大江中的水神出现,此时看着它显化,颇有些颤抖,显然是一位自然诞生的野神,权柄亦是不高。

野神若是成长起来,自然强大无比,毕竟是先天之神,然而如果出世时法力低微,此时那真的是如驴马一般容易被欺负,难以成长起来,而且神灵修行,本身就慢,自然之神要依靠自然,香火之神要依靠香火,若是有人夺了府邸,抢了香火,那就修不起来了。

这野神有些畏惧黑蛟,此时见他冒头,注视岸边那些凡人,双目中露出凶光,顿时道:“道友,万万不可!”

“何必如此,你乃先天神圣,好生修持,未必不能踏足仙山福地,最不济也是一方真圣,千万不可起了歹念啊。”

水神劝阻,而黑蛟打个喷嚏,嗤笑道:“作一方真圣?和和气气?那有什么意思!”

“我给这些凡人搅闹风雨,吃了血食,他们才会感到害怕,如此才会祭祀我,若是不施以恶刑,难免有人对我不敬。”

“你这小东西,我也不吃你,好歹是天地诞生的神灵,与我神圣之道不符,快些滚了去吧。”

他的话倒也有些道理,然而水神苦涩:“你占我原本水府,夺我该有气数,原本我与你同时化生,借仙山而出,至如今不过才十年而已,为何非要背道而驰?”

“神圣所在,不与神居,我不杀你,已经念及同胞之情了。”

黑蛟冷笑,此时整个身子从江中腾起,那长啸一声,带动滔天大浪就向着岸边扑去!

那百丈大身可怕至极,无数凡人惊恐逃窜,而黑蛟此时注视下方,心道:“人灵之属,生来暗合阴阳,以童男童女为食,作为交换,既让我得以修行,填饱肚子,又护佑这方风雨,再得这些凡人敬重,可谓一举三得。”

他打定主意,此时大口一张,就要对着一个跌倒在地的女娃咬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突然天外山上传来一声大喝!

“终于等到你,还好贫道没放弃!”

第八百三十六章 狮驼移山,麒麟踏云(上)

移山自天而落,手中雷鞭一抬,对着黑蛟当头就抽了下去!

这一下打的不得了,雷霆肆虐,激荡江河,黑蛟身上厚皮顿时被撕开一道口子,他顿时怒啸一声,而后疯狂搅动身躯,此时带起漫天江水,呈决堤之势!

移山看了一眼,把头上斗笠一摘,对着下面就丢了过去!

那斗笠破破烂烂,还是竹叶所制,然而却有先天神异,那宝贝落下,原本江水漫过,咆哮如恶神,那斗笠落在水中,轻轻一转,便化三十丈方圆,将那些不曾离开的黎民百姓尽数托起。

其中那跌倒在地的女娃抬头,看见天上云端站立一人,乃青年之容貌,虽着麻布衣衫,但却有一种天生的风采。

“是仙人啊!”

女娃喊叫起来,那些百姓看到天上移山,顿时大呼仙人救命,而黑蛟怒极,此时咆哮而起,浑身一抖,那些厚皮上俱都生出龙鳞。

“乖乖诶,这家伙要化龙了?”

移山狮子一看这景色,顿是感觉不得了,这黑蛟厉害,身上已经有鳞片,只不过寻常时隐在皮下不显,这看样子,下一步就是生出龙角再化龙了?

不过就算化龙,也比不得无垠海的龙族,毕竟人家有尺木,又有龙华九跃,这云原上化个龙,顶了天不过神仙实力,而且也就这样了。

手中雷鞭一晃,移山狮子猛地又是一鞭抽下去,那雷霆滚滚,打在黑蛟身上,后者吃痛,口中喷出一股寒气,刹那将前方化作雪地冰天。

“哪里的妖人,敢来本神圣居处搅闹!”

黑蛟语气愤怒,带着浓浓杀机,移山道人听了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的妖人?”

移山敲了敲自己的脸:“你秉持仙山气数化生,如今真仙当面,然而却不认识吗?”

黑蛟听得这话,微微一愣,而那水神一直在旁侧,听见这话,他顿时浑身一抖,颤声道:“仙....仙山?可是向着.......那座峨眉山....”

他一通说道,语气带着怀疑猜测,而移山狮子一摆手,上下看他两眼:“你这水神,是被他占了水府的?”

“是,只是黑蛟兄与我同时化生,我为神灵他为神圣,然而如今却欲行淫祀之道,实在令人......”

“住口,你个废物。”

黑蛟瞪着眼睛,当中杀气四溢:“好你个混账东西,我念同胞之情不杀你,你倒是想要联着这妖仙杀我?我现在便吃了你!”

他大怒至极,水神浑身一颤,而移山道人则是嗤笑:“贫道都到了这里,难道你还要逞威风吗?”

“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什么神象!”

黑蛟冷声开口:“你不过一个妖仙而已,那气数造化我等神圣的仙山,那山主必然不可能是你,你太弱了,上不得台面!”

“拿着那精金雷鞭就要降我?丢了那兵器你屁都不是!”

黑蛟登天,突然腹中开始有一道光芒升起,如烈火般窜上天灵,但看他眉心之中有神光萦绕,带着无上威能!

那大江四方之水忽然蒸干,河床开辟,黑蛟盘踞其中,身上鳞片显化,居然带着丝丝烈火。

明是水属,却有纵火之威!

“水火之兽?果然有些门道,难怪山主说不要杀他。”

移山道人看见这家伙施展变化,微微一惊,而黑蛟此时身躯涨大一倍不止,硕大头颅昂起,当中满是桀骜与嘲讽。

“想要降我?你算什么东西?”

“让峨眉山主人亲自前来请我!”

“我乃先天神圣,吞水吃火,神话龙种前身,你小小一个妖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化的,舍了那糟粕肉体,换了百年修行,才拿了人身,又好不容易行至如今,达到妖仙之境,你怕是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就凭拿了一柄雷鞭,也想让我低头?”

黑蛟嗤笑:“让你这混娘贼逞威风,我这便吃了你,吐了你的骨头架个风筝玩!”

移山道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本来能够善了的,但你侮辱贫道,这便不好弄了!”

他按下云头,此时站立在干涸的河床上,黑蛟盘踞,俯视移山,道:“按落云头,难道你是想跪下来向我叩首吗?混娘贼,晚了!”

移山道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你这东西,还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坐井观天怕不是久了,十年之内蛰伏,峨眉山不管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黑蛟哈哈大笑:“我知你仙山神圣,但是就凭你这种实力也被派出来降妖伏魔,看样子那山主比我虽强,但也强的有限,怕不只是出窍境的神仙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

“打不过我还可以逃遁,天地庇佑,我乃先天神圣,天道之下不可滥杀,你那山主就算是出窍神仙又如何,呵!我这一遁,便甩他一尾烟尘,让他吃吃灰,落了他的那张面皮!”

黑蛟说的正是兴起,突然看见移山道人在扒衣服,顿时一愣,而后怒道:“混娘贼!你这狗东西在做什么!”

移山哼了两声:“你等着,贫道要交大招了,先扒了衣服,不然弄坏了可不好。”

黑蛟:“你要施大法就施起来,你又扒衣服又脱裤子,你什么意思!污秽之身,还比不得童男童女!”

“妖仙终究是妖!不通教化礼仪!”

这话骂的好玩,移山顿时乐了:“你这东西本就不懂教化,意用淫祀血食,进攻童男童女,此时居然来说我不通教化?好玩好玩!哈哈哈哈哈!”

脑袋晃了晃,此时那张清秀面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狰狞无比的青狮面!

吼——!

一声怒啸,此时地震天惊,黑蛟一口气被憋回,此时一道庞大如山的阴影忽然拔地而起!

水神看的目瞪口呆,几乎吓得晕厥,此时移山道人显化真身,那一头堪比山岳大小的青狮咆哮而出,比黑蛟之身更甚!

狮爪一落,拍在地上,整个大江都被震得倒卷,移山道人咆哮一声,其音贯穿乾坤,引百兽仓惶!

那双眸子刹那看向黑蛟,此时移山露出狰狞的笑容。

“小蛇!咱们来练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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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章 狮驼移山,麒麟踏云(下)

.....

峨眉山外以北,九千三百里处。

青山林立,黄崖遮天。

黑甲长袍的小将站在一座山崖之巅,遥遥望向某座神峰。

那当中,一位石人圣灵端坐,双目低垂,似乎在注视着什么东西,而他本身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观察他的踏红尘。

“此中山脉,山神一位,土地有五,管辖甚广,这圣灵不好对付,看他模样,应当是某种神铁有灵,借山脉之气造化而出,就是不知道,本体是哪一种神铁。”

踏红尘注视着这一片山岳,当中一位山神,有堪比人仙实力,统御一方水土,下方五位土地,皆比得仙家玉液之境,可谓法力高强。

然而这尊圣灵更是强大,他足有人仙中一阳之威,先天而生,提前出世,这已经不稀奇了,曾经俱芦界中,那些先天神圣,生来就有人仙之能,最次也是真丹,强大者,如摩呼罗迦,已有玄光之上,出窍未满。

有力量者必然心生野望,凡人如此,先天神圣,说起来,他们不曾修行心法,自然化生,本就是天道之下所诞生的生灵,并且力量强大无比,自然野心也与凡人无异,皆是随着实力而推移。

有野心不是坏事,但若是为了野心而杀戮无辜之人,牵连凡尘众生,那便是大恶了。

踏红尘在此观察了有五十几日,与移山一般,而之前苦界老祖渡天劫,同样惊动了这里,让这位神铁伴着山气所化生的圣灵不敢有异。

直至如今,他似乎才有行动的意思。

黑甲长袍的小将军腰间挂着葫芦,另外一侧别着一柄杀猪刀,看见圣灵有了异常动静,顿时目光微微一凝,那手已经摸到了杀猪刀的刀柄上。

管你是什么神铁化生,还是石尊再世,被七杀刀穿了心脏,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这玩意,最克制神神叨叨的东西。

那位山神似乎也感觉到了异常,他从那尊圣灵出世时便有警惕之意,毕竟先天神圣在很多神灵眼中可并不算是什么好词汇。

抢夺权柄这种事情,多是这帮家伙所为。

“当真是天地将兴,这方山海中的生机越来越蓬勃了,先天神圣不断化生......嗯,有动静了?”

踏红尘站在黄崖之巅,而那座神山之中,圣灵终于有了动作。

乾坤也震,圣灵出山,直接把整个神峰弄塌,而那位山神与五位土地早已经严阵以待。

没有多余的话,圣灵真正出手,见到那位山神,手中铁光萦绕,转眼化出一柄神戟!

兵裂山崖,这神兵是他自身铁骨所化,自然与他本身境界相当,而那位山神手中化出一柄神剑,照着那神戟就迎了上去!

剩下的五位土地各自施展法,此时有的搬运沙尘,有的引导万木,有的则移动山石,有的则卷起地气,还有一位,身边萦绕点点明光,如烈火般引动,化数十根神链,向着圣灵缠绕而去。

“呵!”

圣灵冷笑,他手中神戟挥舞起来,此时带起一片金行锐气,那四面八方的金铁俱都拔地而起,从土石中被召出,杀气四溢!

一口神火被他吐出,那些金铁被熔炼,转眼就成为一柄柄精金法剑,他心念一动,那万剑齐出,顿时铺满天穹。

“嗯?这一招,似乎见过?”

踏红尘注视着这里的情景,而当见到圣灵所施展手段时,微微一愣,脑海中想起,曾经在九玄论道时,诸山仙人踏足紫霄天,当时虽然他自己没有上去,但借助峨眉山便利,倒也看清楚一二。

当中太虚金魁不服,曾施展妙法,借所有仙人兵中一道金气入手,形成万剑归宗之阵,可以说是金行之道集大成之法,变化无穷,杀伐无尽。

此时这圣灵手段颇为相似,但却落了下乘,以有形之物铸有形之体,行有形之杀伐,与那曾经太虚山金魁所借的万兵威能,不可同日而语。

踏红尘默默注视当中一切,山神土地围攻圣灵,然而双方僵持不下,合六人之威才堪堪与他打成平手,这般下去,圣灵体力无穷无尽,山神土地终有法力枯竭之时,到那时候,秤砣倾斜,便是有了危难。

“我原本觉得此地山神土地当不堪一击,不料还有点本事,好,现在出手,他们打也打了,阵也下了,我把这葫芦向天一丢,给他头颅一斩,打回原形,让这家伙再睡上几百上千年去吧。”

“嗯.....等等,不过想来,这石人的身躯应该能对山主有些用处?那既然斩了孽障,不如带回山去,细细琢磨一下?”

踏红尘如此想着,而后摩挲了一下清明葫芦,这东西连李辟尘都不算是真正主人,但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承认了李辟尘,毕竟第一代的混元显化,和葫芦提了一句这个问题。

清明葫芦,按照之前所吩咐,也并不是听踏红尘所召唤,而是应李辟尘之言,此时银莲大开,黑葫口中喷出一道白光,在天一转,直接向着那圣灵头颅斩去。

白光迅捷,那圣灵感觉到危机,头颅猛地一侧,于是那白光斩了他脑袋一半,剩下半个脖颈连着身躯,他顿时吓得半死,也不管是谁出手,风风火火立刻向着远方逃遁。

踏红尘把腰间七杀刀一抖,此时对着远方就丢出,那一刀划破虚天,直接穿了他的石心,而圣灵惨叫一声,顿时从天坠落,轰然砸在大地之上。

烟尘四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几位山神土地都有些愣神,而那位山神终究是堪比人仙,此时稍是一转,正见到远方一处黄崖上,站立一位黑甲长袍的小仙人。

他心神一动,那脑海中略是思索,便晓得这必然是附近仙山来援。

刚是要上前询问,却听见那小将开口,声音朗朗,荡世清平!

“奉峨眉山主人之命,知你等有难,将被圣灵所杀,故此特意授我前来相助!”

太阳的光照耀而下,黄崖之巅,道影把踏红尘的身躯都染成黑色,难以看见真容,神灵即使慧眼如炬,此时也不敢贸然查看,只得遥遥拱手,敬道:“多谢仙人援手,多谢峨眉山主人!”

他如此说了,但看那黑甲长袍的仙人影子遥遥还礼,随后五指一抓,那坠落人间的石人圣灵便被收走,化作一道流光纳入其掌心之中。

山神正是愣愣,而就在这一瞬间,踏红尘显化真身,于是一道麒麟嘶吼之音震彻云霄,环绕山林,而红霞黑甲,山神震惊无比,但看那麒麟登天而去,隐在云中消失。

“天...墨麒麟?!”

有土地忽然大叫起来:“峨眉山....峨眉山不是太华诸山之一吗,就在我们南方之外,九千三百里处!”

“我曾经有过一点听闻,据说那座仙山之主可是不得了的人物,十年前加封真人,乃是仙道之中极有威名者,这墨甲麒麟....据说正是他的坐骑啊!”

土地把所见所闻细细道来,诸神面面相觑,而那位山神开口,道:“此番还得多谢那位仙人相助,改日,我们必得登门拜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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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纠葛之事,水火之因

山海搅闹,踏红尘化出真身,此时向着移山所在之处行去,他施展仙兽之威,不过一柱长香功夫已至天外,但看云霞隐动,风雷齐鸣。

大江之下,那头青狮开山撕岳,双爪拍出,滚滚尘烟荡起百丈,而那头黑蛟落在下风,虽身上鲜血淋漓,但仍旧死战不降。

黑蛟双眸中满是戾气,操纵水火,而那只狮子张开口,却是一下把那些水火之法尽数吞了!

“你还没有化龙呢!”

移山哈哈大笑,而黑蛟怒火攻心,咆哮不迭,正是此时,他忽然见到天外有一道奇异光华远远飞来,当中与自己一般,都带着龙种的气息。

“是.....墨甲麒麟!”

他见到那隐在云中的神兽,与自己一般如乌云铸就,足下红霞滚滚,气势震动天地。

“太好了!”

黑蛟心中大喜,自己也是龙种,对方同样是龙种,此时自己久战不下这头狮子,不若叫这位墨甲麒麟一并与自己对敌?

大不了事后割点肉,放点血,给对方许诺一些好处便是了!

只要能杀了这头青毛狮子,便且去除一大祸患!

不然这么打下去,自己必然要被活活拖死,这头狮子有移山挪岳之力,脾气极大,力量更在自己之上,打到如今,对方半点伤势也没有,倒是自己浑身上下鳞片皆裂,皮开肉绽。

龙种气血浑厚,远胜一般妖仙,但即是如此,也撑不住这样的消耗!

“要速战速决了!”

黑蛟心中打定主意,此时看着天外,昂首咆哮,陡是道:“那位麒麟道友,稍缓行云,我等皆为龙种,如今有恶狮侵占我的水府,我敌之不过,还请道友助我一助!”

“等战败此兽,必然不得让道友吃亏,有至宝相赠!”

黑蛟相信,下方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即使离得极远,也能窥视一二,站立云端,估计就是斟酌出手还是不出手,自己果断抛出好处,大家又同是龙种,必要照拂一二。

移山哦了一声,心道这家伙来了帮手,那转头一看,再感气息,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踏红尘听见了这声呼喊,自然俯下头来,而移山道人眼珠转了转,心道:

“不若我和踏红尘二人互相搭手做戏,看看这黑蛟有什么宝物相送?这诈他一诈,讹他一讹!”

移山嘀嘀咕咕,心中已经打了算盘,于是给踏红尘打了眼色,又传了一道秘讯过去,心道这麒麟应当也准备妥当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出人意料!

踏红尘根本不管移山道人的传音,此时化真身临尘,红霞滚滚,黑云荡荡,风雷齐啸,这降世模样真可谓凶猛无比!

黑蛟大喜:“道友,速来.....”

“吼——!”

他还以为麒麟是下来帮他的,然而踏红尘张开嘴就是一声怒吼,那双眸子当中升起火光,有雷霆轰出,直接向着黑蛟的脑袋上打去!

惊雷疾电,黑蛟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被那惊雷打中,当场惨叫一声倒坠出去!

他痛苦不堪,落在干涸的河床上,那尾巴一甩打起烟尘,抬起了头,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道友你?!”

他傻了眼,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头墨甲麒麟怕不是和那青毛狮子一伙的!

果不其然,黑蛟听得清楚,此时麒麟开口,对青狮道:“我已拿下圣灵,你怎么还在与这头黑蛟纠缠?速战速决!”

“搞什么幺蛾子!”

话语一落,踏红尘就冲了过来,而青狮道:“你都没听见,别人刚刚要给你好处呢!”

“合我计策,我佯装诈败,你不就把宝贝弄到手了吗?”

踏红尘开口回应:“你把他抓了,将这片江河彻底犁一遍,不信搜不到好东西!他一个十年之前才诞生的先天神圣,能有什么人间至宝!”

“我看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宝物!蛟龙浑身上下可都是宝贝!”

麒麟这句话不可谓不吓人,黑蛟浑身颤抖,那转身就要唤来大水逃遁,青狮吼了一声:“罢了,也是这个道理!”

“我也不拿你消遣了!”

这话出口,青狮仰天而语,身躯一晃,向着前面猛地一扑!

一声震动乾坤的怒吼陡然响彻!

音浪炸开,被呼唤而来的大水直接被一声狮子吼震的倒流而去!

这一吼炸开千里长江!

巨大的身躯直接抓住黑蛟的尾巴,而黑蛟抬起头来,却被麒麟的蹄子直接踩下!

尘烟激荡千百丈,黑蛟浑身颤抖,麒麟一甩脑袋,血口一开,当中有乌色与红色的云霞萦绕,似烈火又像风雷。

“可不能杀了,山主说,好好教导,不必带回去,只要不让他为祸一方便可。”

麒麟俯首:“不为祸一方,说的简单,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黑蛟被压,此时听得此言,顿是微怒,然而不敢多言,只得求道:“你.....道友,你饶我一命,日后在这江河三岔之处,我必不敢再继续作乱。”

他声音中已满是无奈,但这种话说出来和放屁无异,二圣自然不会相信,只是此时踏红尘眸子闪了闪,道:“移山,我之前听苦界老前辈说,除去圣灵黑蛟,还有一株神木,挡在诸江万河尽头,南方之外两万六千里,似与山主有什么缘法纠葛......”

“这些神圣十年前化生出来,借峨眉山气数蛰伏,虽然山主说不要这些家伙,或许是因为太废物了?但这放任不管也难是道理,说来说去,还是得带回去。”

移山嘿然一笑:“你说那老木成灵,拦住江水,但再厉害,能比得过山主吗?”

“算了,虽然山主不要,但这黑蛟给我们拿去,当个守山兵卒倒也合格!”

满口烈牙磨的咯吱作响,麒麟一口把黑蛟的脖颈咬住,低声道:“老实点!”

黑蛟自然不敢作半点反抗,青狮哈哈一笑,此时显了人身,那衣衫袍子俱都飞起穿上,而那斗笠把凡人送到安全之地,也化一道光芒飞来,稳稳当当落在脑袋之上。

“水神!如今我们将搅闹此地的黑蛟拿去,你在此地,已无恶兽阻挠,性命也得以留全!接下来,你当顺天而行,帮助凡尘诸生重建家园,不可再蹈黑蛟覆辙!”

踏红尘发出声音,倒是奇怪,他咬着黑蛟,也不晓得那声音怎么发出来的。

水神自然叩首,满口答应。

二圣捉了黑蛟,斩了圣灵,自向着峨眉山回转,而在此时的峨眉山巅上,李辟尘一双眸子正望着南方那处。

两万六千里外,魔气滔天,神光猎猎。

冥冥之中一道缘法升来,又是因果纠缠。

五指开合,李辟尘手中出现一团光芒。

那是曾经被自己吞掉的九婴心脏,又唤“水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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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当年因果,九婴之事

曾经还是人仙时,八江六河遇青猿,当时一番恶战,后来打了不少神灵顶上神光,当中有一尊龙灵之神,江水精粹所化,后似是忿怒而死。

李辟尘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是这道因缘缠上来,被两指一碾,以李辟尘如今的修行与道行,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株老木是在保护那些修行人吗,他预知到了那后面的变化,两万六千里外,再去五万里,正是当初我所见到的八江六河啊.....”

“八江六河,地海之底......龙灵神死,一道先天神性不灭,转入九婴尸身,如今一百多年过来,是有了复苏的征兆?”

“因为峨眉山的气数升起,他与我心中有仇怨在冥冥中结下,故此物极必反,反而催生了他的诞生速度...原本这件事情,应该是一千年后再了结的.....”

李辟尘双眸中阴阳之光闪烁,轻轻一叹:“罢了,算算日子,还有五十年,这家伙是个大祸患啊,对我的仇恨就真的那么大吗?”

回忆着当年那些神灵的话,这尊龙灵之神哭丧而悲怆。

【“你算什么!哪里来的仙人,就敢打了我等的顶上神光!我等被那青猿驱使,也是因为性命相挟,若非如此,谁又甘为他人奴仆?!”】

然而造化之灵,反客为主,如黑蛟一般,先天的神圣本没有权柄,他们是自然诞生的威能显现,神才是主宰风调雨顺的存在,如果本末倒置,那便是铸成大错。

讲实在话,当初三十八尊神灵,连自己都被擒下了,那大阵一布,青猿必然难逃,但这些水神居然半点反心也没有,懦弱到了极致,在李辟尘看来,既不配为神,那么便当个凡尘生灵去吧。

而且,最开始,这三十八尊水神当中,有一部分是被曾经的蛟龙神所统领,六百年修行化神身,护佑八江六河,然而青猿临世,将蛟龙打杀,剥皮抽筋,吞肉噬骨,再强行转化无数妖灵为他卖命,甚至开凿水火山。

而这些水神转头就换了主子,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反抗之心,或许是因为蛟龙神都死去,他们心中有了惧怕,故此不敢反抗,也不敢有此念头。

诸妖灵生灵视他们为救星,甚至祈祷,然而诸神却高坐云端,为魔头卖命。

莫大讽刺,李辟尘当初也并非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去,那是因为任天舒偷盗地气一事,而青猿出手翻海闹江,执意要擒杀李辟尘,甚至让诸神助阵,李辟尘自己也对那些神灵说过:

【“你这说的倒也不错,这般天下又有谁不惜命?然而你等因为惜命助纣为虐二十载,似这次三十八神前来布阵降我,你等觉得我不会报复回来吗!”】

是的,抛开大义,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你既然无缘无故来擒杀我了,那么等我脱困,那就莫要怪我将你斩了!

“当年若不是你强行想要拿我,把我交给那青猿邀功,也不会弄到最后打了你的神光,那三十七尊其余神灵皆去责怪你,翻脸便不认人情,如今你的仇怨冲天,借助那尊先天神圣九婴的肉身复活,化其心智,是要报复诸神,再报复我。”

“然而一切缘法皆因你起,你说你恨?你恨什么?你又有什么可恨的?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打了你们神光,日后也会有其他仙人到此剿灭你等,不过是先后顺序罢了。”

“开凿水火山,造化九婴,神圣化作妖魔,这本就是对你们的惩戒啊。”

李辟尘站起身来,此时走出山巅,双眸微微眯起。

不过多时,有光影飞来,是踏红尘和移山归入峨眉,此时押着那头黑蛟,踏风驾雷而至。

“不是说了,不要带回来吗?”

李辟尘看向二仙,踏红尘与移山互相对视一眼,前者道:“启禀主公,此神圣性格顽劣,难以教化,虽是求饶,但若放任不管,日后恐有复发之态,我之意思,想请示主公,看把这黑蛟压在峨眉山腰那寒潭之底,日夜磨练,借仙山之力消了他心中恶气。”

踏红尘与移山落在无名殿前,那黑蛟化个人身,着一套黑袍,束发细眉,倒是一副浊世公子模样。

这显然是对着某个凡人的模样所化的。

李辟尘看了他一眼,那阴阳之光还不曾散去,黑蛟抬头,正与这光对上,浑身猛然一颤,却感觉到一股极其可怕的危机,冥冥之中似有一尊帝君当面!

眼中光阴变幻,如堕入一片大荒苍茫,黑蛟感天地高渺,却见到那帝君头顶苍天脚踏大地,手中持有一剑,头上高悬一口大钟。

这种景象只是出现了一瞬间,而后他猛地回神,却是吓得半死,顿时跪下叩首,连道:“小圣有眼不识真人,胆大妄为,如今知错,还请真人开恩,放了小圣一马。”

他对于局势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当与李辟尘那双眸子对上时,他立刻知道,这身前的仙人绝不是什么出窍!

怕不是洞玄、守缺....甚至.....

黑蛟浑身微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只是头上冒出哗啦啦的冷汗。

李辟尘注视他,这让黑蛟不敢抬头,而过了有盏茶,李辟尘道:“我这峨眉山也不是什么兽圈,来一个就收一个?我也不是截教中人,有教无类没错,但是德行不过关,休想在山中修持。”

截教二字自然让人不明所以,但有教无类四个字大家还是理解,李辟尘挥挥手:“那便如你所言,压在寒潭底下百年,消他恶气,若是百年之后有悔改之心,便放他下山去。”

“虽然秉持峨眉山气数出世,但....不代表我就要收下。”

李辟尘话出口,二仙顿时应诺,而踏红尘又抬头,道:“主公,我之前已将那圣灵斩去,把他神铁所化身躯带回,我想着,或许此物对主公能有什么用处,便擅自做主,拿了回来。”

他轻抖袖袍,那圣灵身躯落下,李辟尘看了一眼,那肉身无铸,灵性已灭,显然又化回神铁本身。

“倒是个铸兵的好材料.....”

李辟尘看见这家伙,微微动了心思,暗道要不把这神铁圣身铸成一尊战傀,镇守南天门?

当个守山之圣,倒也不算埋没了神铁本身,如果不去管,过个几百年神铁再生灵智,又是一番风雨,还不知性格如何,毕竟那已经是一个新的圣灵,除去同一个身躯外,已与眼前的这个没有半点关系了。

“山主....还有一事,听闻南方还有......”

移山道人此时开口,李辟尘听他说完,道:“还没有到了解的时候,现在缘法不曾来,我要在山上等待五十年。”

“五十年后,我亲自下山,了结过去因果。”

第八百四十章 太上合道,冲虚真人

三方之乱,两方平定。

峨眉山上春去秋来,李辟尘静于其中修持,而其余几人亦是如此。

山中寂寥,几位山主皆不动身,体悟天地大道,那些小辈逐渐成长起来,也偶有奉天命下山之事,只不过太华山于三千年论道内夺得第一,天地清平无魔之患,于是很多弟子开始游走其余大州,不在太安兜转。

曾经古语有言,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山中静修便不知岁月,十年光阴悄然又过。

距离苦界老祖飞升,仿佛还是昨日之事那般。

十年之间,有山神土地前来进贡,正是当年被救下的诸神,而峨眉山中,诸仙静修,此事打搅,引动李辟尘亲身出观。

山神惶恐,得见仙人真颜,只是一眼,便觉得真正是天人威风,明明无比平和,但那一步落下,整个山岳中的林木似乎都隐隐让开,为李辟尘的前方展开一条大道。

百兽低头,不敢嘶吼,群鸟伏枝,不敢长鸣,山神土地皆惊,奉上灵果仙珍以谢前恩,被李辟尘婉言拒绝。

请山神土地作客仙山,流连七日,诸神谢过李辟尘,执意要留下宝物,最后也只是收下了一块千年灵铁。

“此宝唤作金鸡铁,有千年岁元,炽阳化生,对应木火之行,能造化长林碧木,是小神多年前偶然自山中挖出,用来治理山河所用。山主招待我等,又于十年前对我等有庇佑之恩,此必须要留下些东西,还望山主万万不要推脱。”

山神如此恳求,李辟尘便才收下,只是又取了些许峨眉山的寒潭之水,加上一根桃花枝还赠于他。

“我不占你便宜,这两件宝物给你,与这金鸡铁有相等功效,亦可造化神木遮天,你以此泉浇灌桃花枝干,可避一切灾厄。”

山神惶恐,连言使不得,李辟尘摇头:“你眼中所见之宝,与我不过随手而得,不必如此,既然来了,便是有缘,当年圣灵之事,也是因为峨眉山气数升起所致,与我有些因果,收下吧。”

如此一说,山神方才取来这宝物,小心收起,又对李辟尘言,日后但凡有所差遣,他等山神一尊,土地五位,纵然万水千山也必然应召而来。

山神土地感恩离去,而不过十数日,无名殿中略有异动。

属于列寅的那一道气数开始涨大,带着滚滚尘烟,直向着殿顶窜去。

李辟尘注视那一道气数,直那气数停止,此时已是三日又过。

“列寅将要归山,是么,看来机缘不浅,已经越过了人仙壁障。”

双眸闭合,于是三十日后,果不其然,列寅自遥远东天而至,衣衫早已换做一身麻袍,褴褛不堪,但身上气息却已有神仙威势。

“御风而归,耽搁日久,还望师兄莫要怪罪。”

列寅回山,神采奕奕,而整个人从气质上都有了些变化,这让李辟尘有些好奇,道:“你下山至如今,足有数十年了,得了大机缘,看样子是有所悟?”

“大机缘,确实是大机缘。”

列寅笑起来:“师兄可想知道?”

李辟尘摇头:“不必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我不过多去问。”

二人坐在无名殿中谈论大道,而李辟尘颇有讶异,因为列寅侃侃而谈,当二人谈论到“有无”之变时,列寅说出了一个词汇。

“贵虚。”

虚者,有无皆忘,万异冥一,故谓之虚。虚本无贵可言,象征着无,一言贵就是有而非无了,真正的无,需要有无皆忘,尽数消融,一旦彻底成虚,便消弭了所有的高低贵贱。

而这,也是涉及到至人之辩。

“虚之道,冲虚而自然,以大道为根本,齐物为一,万物与我皆为虚幻,本如镜中花朵,水中明月,若有真实突显,便失去了本来面目。”

“包括生死,也是有无之变的一个概念变化,道也是虚幻的,故此能有万般变化,求道者,体道合真,达到无心之境,即冲虚自然,这又不是无心道人的无心境,他乃是三绝,又落了下乘。”

李辟尘和列寅谈论许多,言道三日光景,李辟尘听完列寅再言的话,突然道:“我有些感兴趣了,师弟,你遇到了谁呢?”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必然不是寻常之辈,涉及到至人的概念,这是三位天地至尊,只存在于心中思想而不是真实存在,依照如今,对这个有了解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有人在帮助你,在给你传道讲法,试图见到我?”

“是太上吗?”

李辟尘问出了问题,列寅开口:“师兄可是认为这些道理不正确吗?”

“非,正是因为境界极高,我才如此问,大道一条难以改变,小道却是随世而转,冲虚....冲虚,你遇到了他吗?”

“但这是不应该的,云原之上,太上只有九人,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这才是李辟尘想要询问的,如果真的是一位太上的话,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太渊寂灭,云原九人缺了一位,所以有新的太上来到这里,补全天地九圣吗?

“是,我并不是在云原遇到他的。”

列寅开口:“事实上,我之前误入一处法阵,不曾想当中藏匿小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耗费了数十年,方才归来。”

“小界.....类似俱芦界吗?原来如此,看起来,比俱芦要好上一些,光阴流逝起码是正常的。”

李辟尘了然了,当初在俱芦界中同样遇到过白玉玄,这是天门的问题,而小界天门不似大洲天门般宏伟,有时候会藏匿在各种想象不到的地方,就如同当初坠入俱芦一样,难以揣测。

列寅把自己在小界中的所见所闻俱都说出,那小界中三清充沛,又有一处仙山净土,列寅踏入其中,正是落在那仙山之顶,而所遇者,也正是那位“冲虚”。

“他自我察觉到了师兄,似乎对师兄你很感兴趣,我邀请他前来云原,但是他婉言拒绝了我,并且言明,在小界中该得的东西还没有寻到,我问他要得到什么,他指了指天空,说要得那天道。”

“他想要试一试,化作天道,看看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否无情,是否自然,是否能达到传说之中的至人之境,或许会失去自我,也或许.....能见到大道之门。”

李辟尘听得略微动容:“合道?”

“算是吧,那个世界的天道还没有苏醒,如胎儿一般,那位真人准备试一试,以身成道而行,届时真灵寂去,或许太上的法也会离去。”

“那一位刚证元神。”

列寅说出了答案,李辟尘叹:“前有人皇,替天行道;后有恶鬼,夺天权柄;这一次,又有一位,要以身合道,化作天地一环,以探寻至人之极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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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章 风声石动,秋鹤鸣仙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三种状态是仙人求道的理想之境,存在与虚幻中,不出现于真正诸尘,而李辟尘至如今,算是完成了圣人之位。

曾经在皇陵中的那位大帝,被玄都老人评价为将要化作“无功之神人”,被岁月抛弃,但却意外有了收获,虽然过程极其的漫长,甚至让人几乎崩溃。

而这一次,初次听闻,甚至不曾见面的一位太上,那名为“冲虚”的至尊,他试图把自己的道理烙印在天地之中,最后把真灵与还没有诞生的天道所相融,试图一窥至人之境。

李辟尘默默的思量,诸仙之中,很多人都在寻求这三种至高之境,这不属于道行,不属于修行,不属于心境,属于一种特殊的,应该称呼为“存在之态”的境界。

心中忽然涌起念头,既然这么多人都没有达到,那么当初,赠给自己这三道影子的,那位被称呼为“无名”的太上,他又达到了哪种境界呢?

可以肯定一点,帝乡绝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所居住的地方,依照许多线索,帝乡乃是与浑沦之神相悖的神系,以阴法出阳神,或许这就是后世诸神的来源之一。

而开辟这一特殊神法的,逆转了阴阳道理,不可谓不是天骄。

逆转阴阳需要契机,在没有逆转或者打乱之前,谁也不知道阴阳会变成什么状态。

而无名与天根,两人行于帝乡,甚至扬言要拔走人参果树,甚至不惧怕那所谓“天帝”的追杀,显然是对于自己的本领很是自信,在天仙之中,或许也是真君的境界?

堪比九天玄女与龙伯巨人?

李辟尘与列寅又交谈了一日,后来说到南华,听闻他还不曾归山,列寅倒也有奇,直笑道:“说不定和我一般,都落入小界之中去了,那界中不知岁月,要不师兄前去看看?”

“气数不曾有异,一直平稳在涨,直至绕梁三丈而起,足以说明南华无事,我观此气数指向,乃是极北之地。”

李辟尘双目中阴阳之光一闪而逝:“南华或许有了比你还大的机缘。不过,也是天数使然,当初我在人间行走,那万蝶飞舞,除去他与那只赤蝶之外,其余皆无灵性,那万数之中生化一只有灵之物,何等难得,本就是天所眷顾的孩子。”

“只是赤蝶差了一些,缘法不在我这里,而南华停了下来,故此得了点化。”

李辟尘:“算算日子,我在修持三十年,便要下山,了结一段曾经因果,师弟,你如今已成神仙之尊,位列出窍,这花费功夫,可有二百五十年?”

“你褪去兽身,出九窍而修行,要废了百年功夫,随后再遇我,又修行十数年,至后来九玄论道,到如今.....嗯,二百五十七年?记不清楚了。”

李辟尘笑了笑,列寅也是笑:“才二百多年师兄便记不清了?日后若是成就地仙,可如何是好?”

二人互相调侃,列寅又道:“不过,我兽身百年,不能算作修行,九窍未曾尽开,如何能成灵身?自然不计在内,这般算下来,我也只比师兄少修行了几十年而已。”

“师兄至如今,可有一百七十年岁?”

李辟尘点点头:“差不多吧。”

列寅哈哈一笑:“当年师兄和我讲,二百年小劫将来,我这才踏入仙山,然而那时候已有一甲子还是半甲子过去了?如今按照时间,小劫早来了呢。”

“皇陵引劫,那小小劫难自然不存,再说九玄论道,太华山立足巅峰,千劫不磨,这是好事,怎么,你还想渡劫玩玩?”

李辟尘玩味看他,列寅摇摇头,又突然慨然一叹。

“师弟我只是在想,若是当初没有遇到师兄,如今....怕不知是什么模样。”

“是在山林中做个大王,被后来仙神收复化为坐骑,还是被人打杀?亦或是继续修行,成一方大妖?”

“但我想来,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吧?”

他抬起头:“我终究不过一只虎妖,偶有小幸,但无大缘法,比不得南华紫云,若非师兄提携,我已.......”

李辟尘摇头:“终究是百年多了,当年之事,不必再提,所谓天数天定,事在人为。”

“师兄说的是。”

........

师兄弟二人于山中坐而论道,如此五日又过,李辟尘领列寅上太华山中,请真人为其授峰。

虎啸于天,风行于世,茅沧海见到列寅此时修为,也是甚有欣慰,于是依照原本规矩,问桃花而卜峰,最后得来的,是向地索。

于是这就不劳烦天上仙家,而是地仙动手,茅沧海亲自施法,移来一座仙岳,化一片掌中山河,落在列寅手中。

列寅叩谢,李辟尘站立一旁,而在此时,大殿门户被推开,小姜壶早已回来,见到李辟尘,先是挤眉弄眼,但又见到茅沧海,便立刻正色起来。

他仍旧是那小小的模样,倒也奇怪,如不长个子一般。

“禀真人,风脉首座已经来了。”

茅沧海点点头,此时李辟尘目光向着门外望去,见到邱言站在殿前,便对茅沧海道:“真人还有要事,弟子先行告退。”

“你也是真人,不必回避,正好也听听此事,是关于九窍风声石的事情。”

茅沧海如此说,李辟尘微微一愣:“九窍风声石?怎么?”

“出了点问题,这个东西,似乎要成灵了,你等邱言进来,细细再听,我也只是接到讯息而已,这家伙动作倒是快,前脚灵鹤传讯,后脚人都来了。”

茅沧海摆摆手,而邱言走进来,见到李辟尘,打个稽首,李辟尘还礼,那一抬头,见到身后跟着的人,微微一愣。

如是一刹那回到百年前,那过去的面孔出现在身前,而那一身戾气早已洗净,此时位列仙班多年。

人仙之气,心动之境,斩却过往,重头再来。

那人看着李辟尘,先是一笑,那当中,酝酿着百年的风霜。

“许久不见了。”

李辟尘听他的声音,此时倒是颇有怀念:“确实是,许久不见了。”

“当年你我还能同台而坐,但如今,你已立身九天之上。”

“清酒一壶,尘埃一捧;风吹过,水如珠帘尘如烟。”

他叹出口气,躬身行大礼。

“风脉真传,弟子徐秋鹤,见过东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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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青青世界,九窍红衣

“你斩去了道基,耗费百年重列仙班,可喜可贺。”

李辟尘向着徐秋鹤言,而此时邱言上前,手掌轻翻,放下一块奇宝。

那正是九窍风声石。

“叙旧的事情先缓缓吧。”

“掌教请看,辟....真人也请看吧。”

邱言指着那块石头,先是对掌教说了一句,而后又称呼了一声李辟尘,只是开始时还想以辟尘称呼,但话到嘴边还是改口,称了声真人。

玉剑已授,这从地位上便已经不同,即使是同代又如何呢?

在掌教真人面前,自然不敢无礼,李辟尘终究是仙道真人了,与他们这些首座有了距离。

李辟尘听得邱言称呼,连是摇头,道一声:“不敢,首座请与掌教言,不必关注我。”

本来是想离去的,但掌教招呼留下来一看,自己当然不敢不听。

此时九窍风声石上有一道赤色毫光流转,若说是血气倒也不像,李辟尘看了下,忽的挑了挑眉毛。

这有些像是诸尘中的炁息,应该是红尘之炁。

但太浅淡了,与自己所掌握、沟通的诸尘无法相比。

诸尘,这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凡人间众生皆是作诸尘,而万千大世亦是诸尘,乃至于那些梦境,同样也是在诸尘之内。

这道炁息并不是外界所加持,而是自己化生出来的。

李辟尘心中有了计较,但并不开口,因为这里需要掌教来定夺,自己连这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莫要瞎掺和。

邱言此时抬起手掌,他面色变得微微严肃起来,但看五指中伸出一指,向着上方勾了一下。

风声石有了反应,那九窍之中忽然喷出风雨,此时那道赤光流转,忽然化作一个红衣小人,他坐在白石之上挥舞手臂,双手举起又放下,最后合于丹田之位,模样似是在练功一般。

红衣小人是虚幻的,但却似乎又是真实的,他寄托于风声石中,化作如真灵、魂魄般的存在,或者说,更类似于地仙死后所自封而形成的“古灵”。

“有意思,这就是之前所说的那个‘灵’吗?”

茅沧海仔细观察风声石,又抬起头,对邱言道:“之前你和我说的,是快要成灵,但现在看起来,是已经有了一段时日?”

邱言摇头:“掌教不知,这红衣小人是方才刚刚显化的,我见到它出来,便不敢再观察,连忙把此宝带来了。”

“刚刚显化?也就是说,在上太华峰前,它才诞生不久吗?”

茅沧海抚了下胡须,对红衣小人开口:“你可听得诸仙话语?”

红衣小人没有反应,它似乎不能听见茅沧海说的话,更似乎也看不见茅沧海,于是掌教略微思量一下,把手放在风声石上,只是这一个动作,于是那红衣小人有了反应。

它开始转头,看向茅沧海,只不过仍旧不发一言。

一道炁息自茅沧海的五指之中升腾起来,笼罩住了风声石,只是刹那后,有弘大的天音响彻。

“汝从何处来?”

这是茅沧海的声音,而红衣小人看着茅沧海,没有开口,可在这个瞬间,却又有空灵且无情的声音传出来了。

“吾自人间来。”

一问一答,这种变故让其余几位仙人都来了兴趣。

诸仙静谧不语,茅沧海的眼中有明暗的光芒生灭不定,这一瞬间如化身成为某种古老的神圣,不可用言语去描述,连带着整个太华殿都变得苍凉了许多。

“汝所居处是何处?”

“青青世界。”

“汝乃九窍风声石?”

“是石,亦非石。”

“汝言何意,亦为何灵?”

“天下之音,聚而成灵。”

“何为聚汝天下音?”

“百年诸尘,浩浩众生,或笑或骂,或悲或怒,或苦或怨,或喜或惊,此皆为灵身来源,且知耳中,那‘听得一道钟声响,又梦人尘五百年’。”

“汝有名讳?”

“无名无讳。”

茅沧海笑了起来,此时闭上眸子,那种苍凉的感觉消失不见,而红衣小人没了动作,似乎它又看不见茅沧海了。

掌教望向其余诸仙人,笑道:“懂了,我原本就有此忧虑,你们风脉诸仙也应该有所察觉,曾经苏忘归还在位时就说过这个事情,风声石有些异动,比其余三脉至宝更有灵性,而倾听天下之音是此宝的独有威能.....”

“辟尘,这事情和你还有缘法。”

李辟尘听得微微一愣,道:“问掌教,此宝与我有何缘法?”

“东皇钟。”

茅沧海道:“你当年铸钟借去此宝,那数年铸炼,半世铁水灌红尘,这东西听了一声钟响....风声石啊,本就是听天下之音的宝物,你若是给它听了一声由天下之念而诞生的钟声,那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李辟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促进了它的成灵吗?”

“不错,这东西和你结了缘法,得了诸尘的音,又听了那口大钟轻响,再加上论道之后所得来的气数......雨金都能够实现青箬笠的愿望,风声石出现变化,虽然意外,但........还不算出乎掌握。”

茅沧海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坏事,这红衣人是红尘音灵,没有名讳,这至宝,日后却不能再当器物使用,来,邱言,我告诉你如何与它沟通。”

“使你自身一炁与风声石相连,阻断外界一切声音,轮转自身光芒,照亮这青青世界。”

邱言听掌教讲,问了一句:“这青青世界.....真人,风声石中,莫非诞生了小界吗?”

“是瓶中世界?”

风脉首座斟酌着询问,颇有些担心,又突然道:“既然至宝已不可当做器物使用,便说明掌教认为此宝已与外界圣灵无误,可既然如此,已生灵智之物怎好供奉高台?我风脉是否要把此石放入人间,再另寻宝物坐镇一脉气数?”

“可人世间,如这风声石般的宝贝,哪怕是千年,又能寻到几个呢?”

茅沧海摇摇头:“非也,青青世界,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来告诉你,他身披红衣而住青界,是说明红尘虚妄啊,既然是红尘之人,如何能在青尘之中逍遥,故此青青世界是指虚幻的,不真实的世界。”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这个词汇,而面对这种成灵的宝物,问它们身处何界,俱都是在青青世界之内。”

“至于寻找新的至宝,不必焦急。所谓至宝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现在风声石还没有真正化成‘仙灵’,这红衣小人是它的灵魄,介乎于无情与有情之间,你不与它交流,它便还如过去一样沉默,故此,怎么样引导它,不让它被那些恶声影响,这是你身为首座所要做的事情。”

茅沧海看着邱言:“风声石的隐患确实是有,取决于人的选择。如我方才所言,你要好生教导,若是不成,怕是最后,会演化成一尊‘六耳’,那可就.......不甚美好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元神道理,地仙之行

所谓六耳,在修行人中,是指是传法时的第三个人,正所谓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非人,指的是不合适的人。

六耳,指的是第三对耳朵。

不合适的人,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听见了另外两个人的谈话,那是四耳,算上他正是六耳。

邱言自然知道掌教的提点有多重要,于是依照掌教指点,把自己的炁息与风声石勾连,开始阻断外界的声音,于是红衣有了动静,它看向邱言,出声道:

“记得汝,汝乃风道仙人。”

红衣认识邱言,这是自然的,身为风脉首座,上任之后便与至宝有了联系,而至宝都是首座看护,只有首座才有动用至宝的权利,其他人若是妄图私自取拿,那必然会被首座知晓。

邱言向它询问,问它是否能听见外界之声,红衣表示不能,并且开始与邱言谈论道理。

它之前与茅沧海没有大交谈,更没有主动,而是被动的应答,那是因为联系并不紧密,但风脉首座不一样,于是当与邱言说法时,没有两句便开始询问,诸多的声音十分嘈杂,但同样,它从之中也听见了许多有趣的说法,于是向着邱言取证。

在这段交谈中,邱言发现,或许风声石确实如掌教所言的一样,还没有真正化作仙灵,而自己任何的教导都会把它引导向不同的未来,它介乎于无情与有情之间,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它说任何话都是不含情感的。

冷漠,唯有冷漠,但也正是如此,所以才能理性的去看待所有的问题。

原本是首座所用的宝物,倾听人世声音的神物,此时居然开始和自己交流了,这难免让人有些感到不适应,毕竟这东西,已经在风脉呆了数千年了,按照辈分,邱言是小辈中的小辈,而风声石,则不知道是第几代首座拿回来的东西了。

山中殿内一日光景,邱言把此事了结,向掌教告辞,而徐秋鹤同样向李辟尘告辞,这般模样,让李辟尘的目光微微动了动。

“你看到了什么?”

茅沧海开口,李辟尘转过头来,看向掌教真人,笑道:“我在看下任的首座。”

“还不一定。”

茅沧海弹了弹衣袖:“任何事情都不能妄下结论,现任的首座还没有退位,百二十年论道,这段时间如果算上就是太亏了,所以如上代一般,他们的任期还有四十年,如果四十年内出现更好的...或许.....”

“四十年后,首座交替,那时候他们也已经三百余岁了,诶,光阴无情,按照道理,论道轮转的时间,足够三代的首座交替,但我现在觉得,这帮小子修行太快了,也不是太好的事情,你总要给别人一个逆袭的时间吧?憋得太久,总会出现爆发。”

茅沧海摇摇头,李辟尘笑了笑:“首座归首座,太华山中一脉三代,元心师兄他们是这一脉的最后一代了吧?”

“不要说李元心,其实你也是,曾经商无尘给你提了一辈,你忘了么?”

“自然不敢忘,可以说弟子真是受宠若惊。”

李辟尘摇摇头:“当时多谢大尊抬爱了。”

茅沧海哈哈一笑:“当初你如果不被抬起来,那么如今,就像是你所言,徐秋鹤,他如果继风脉首座之职,那你和他同代,与他一样,是雷脉下三代之首,而这必然也要承了雷脉首座的职务,但修行,或许就不会像是今天这么可怕了。”

“最多,也就是人....不,神仙,是神仙之中,低不过出窍,高不过洞玄。”

茅沧海的手指动了动:“洞玄化守缺是一道大槛,你应该也深有体会,神通化生时天劫降临,这是你,若是弱一点的,则是人劫来袭,至于这个人劫会引出什么其他的磨难,那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不过你身为太上化身,该有的东西或许终究会来,挡也挡不住的。”

茅沧海开口:“徐秋鹤这个小子,这几乎两百年岁月下来,我确实是看到了他的变化,不错,浪子回头,当初你和他在悬命崖处,第二次见,他斩了自己的道基,废了自己一身修行,重头再来,确实是大彻大悟。”

“总而言之,能得苏忘归认可,足以说明这小子还不错了,但在我看来,还是欠缺了一点什么,不过不用担心,岁月会把欠缺的补全的。”

茅沧海下了评论,又对李辟尘道:“他有了自己的前路,你的呢,还在观望中吗?”

“地仙之门不好入,元神之途困难重重,你有了想法吗?”

李辟尘沉吟了一下,列寅站立一旁不说话。

于是太华殿内寂静了一会,直到盏茶后,李辟尘才缓缓开口。

“苦界老祖飞升时,和我说,若是遇到瓶颈去人间走走,或许能有意外的惊喜....掌教对此,有什么看法可告知弟子吗?”

李辟尘向茅沧海询问,后者笑了笑:“不过一步一乾坤,这个道理,你应该早就明白了才对。”

“如道山吗,一步一乾坤......”

李辟尘听得茅沧海这么说,于是喃喃念叨了两句,这是早在龙华落幕就悟出的道理,大道如山似海,自己如那山中樵夫海中渔客,向着上方,向着深处,那在不断的探寻,每走一段路程,便都是不一样的风采。

“我还是要先斩去缘法,四十年...只剩下四十年,那曾经的一些事情要先了结....掌教,那风声石....我也要时而去教导吗?”

李辟尘看茅沧海,掌教真人摇头:“风声石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你出马,它虽然因你而诞,但你只是起到一个催化的作用,它要出世显圣,这是早已经注定了的。”

“这不是天意难违,而只是顺其自然,如水会向着低处流淌,这是本来的规律,你总不能对江河吼上一句,说‘尔命由尔不由天,给我向天上蹿’吧,这不混账吗。”

茅沧海突如其来这么一句,李辟尘顿时笑了起来,而后道:“明白了,弟子这便回山修行,不问外事,潜心而修,只等东风起,只等江水流。”

“待到.....东天风起大鹏现,西山江河入幽海,那也正是我踏出地仙之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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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三荒之言,巫神之秘

风雨绕天,雷云并起。

话说人间,语言仙天。

李辟尘自太华峰上归去,带着列寅,先是将那掌中山河落下,放置峨眉山侧不远处,至此列寅也算自有山头,而到了神仙的境界,也可作一方大仙人了。

李辟尘在殿中修持,一如与掌教真人所言那般,不再作其他心思,彻底安静下去。

无名殿中修行,其余诸小也早已在各峰之中修行,这山中道观,反而比原本冷清了许多,而这种冷清或许会越来越常见,随着修行的增长,有些事情终究是再难回到从前。

李辟尘锤炼自己的肉身与法力,凝练道花与元炁,在抱元境中精进,不停向着前方迈步,更如永不停歇一般。

光阴如箭,开弓不回,那春华秋实不过如此是,于是四十年岁月开始匆匆走过。

这四十年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譬如游道行踏入仙山,机缘到了,成了太华山外门的弟子,而接引他的人则是吕重绫。

这小子现在显得越发年轻,作为在九玄论道之后支撑到最后的人之一,他同样得到了巨大的气数馈赠,而他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这一点李辟尘知道的最清楚,当年三剑一出,人魔失色,威风可谓无两。

而天门亦是开启了两次,自九玄论道之后,应当本二十年开一次天门,但太华山出于考虑,所以前二十年,也就是从李辟尘见苦界老祖到山神土地来访的时间,这一段时候,天门是没有开启的。

外道之海畔,继二十年后天门再开,诸多下宗仙人归去各山,这当中诸多下宗在走之前拜访了峨眉山,譬如五灵仙剑派的那位人仙,以及六甲神宗的雨师使者,包括楚水、汉云二宗的道辅,还有神道的故神宗。

还有一位意外的人,则是不常露面的那位“巫龙宗”的翠龙王,在李辟尘的记忆中,这位似乎一直是处于打酱油的状态,几乎都要被遗忘了。

他们当初都是李辟尘与吕重绫接引回来的人,如今离开,于情于理都要来这里拜别一次。

新的门人已经过来,但他们必须要回去了。

下宗诸多仙人来拜山,李辟尘自然不能不接,在与诸仙细别之后,翠龙王说了一句,倒是让李辟尘有些感兴趣。

“我曾经猜测,贵宗所在大洲,乃是大圣陨落所化,这是确有其事?”

翠龙王开口:“也不必猜测,这并非玄秘,确实是大圣陨落所化,只不过有些出入罢了。”

“那应该是更加久远的时代,应当是,嗯,我在这里所听闻的,是‘大罗封天’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大圣还是可以降世的。”

“元荒洲确切的来说,是那位大圣的一只手掌落下,补全大地造化后所诞生的,原本我们那里,是天地残缺不堪的,也正是如此,六炁紊乱不能调和,难以正常修行,比不得上宗仙家福地,这才走上巫神、巫仙的道路。”

翠龙王细细解释,而雨师使者也道:“能带有一个荒字的都不简单,我所见闻,能得荒字一称之地,皆是玄妙难知之处,诸多地仙开辟的小荒世,就是仿照诸多‘荒界’而开辟的。”

“大荒,天荒,元荒....名字倒是挺霸气的,这么说起来,听闻云原上,天荒内藏有神秘,不为外人所知,地仙也少难寻到,唯有缘者方可进入?”

五灵仙剑派的那位人仙看向李辟尘,李辟尘开口:“天荒之内,传说有无何有之乡的入口。”

“什么!”

这话出了,几位下宗仙人几乎跳起来,他们瞪着眼珠子,面面相觑,其中有人颤声道:“这....这可真是惊骇的消息,居然是无何有之乡........”

“难怪传说需要缘法.......诶,我们这些人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寻觅到。”

李辟尘注视着他们:“古往今来,去过天荒的人屈指可数,我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位盖世的人皇。”

李辟尘话中隐去了叶缘,只提及人皇,诸多仙人叹息:“难怪如此,也只有那种大德至圣才能被天荒选中吧。”

“千年之后大荒将开,天上天下乾坤皆震....诶,道兄,不若一会去往天门时,我们去元荒转转?你那里也称一个荒字,而且元字乃是元始之意,这可是不得了的组合啊!”

雨师使者看向翠龙王,后者连是摆手:“可别去,我之前说了,六炁紊乱,怕是你们过了天门就再也难回去了,你们不修巫术,难以沟通天地,更不知祖先神灵,我们那里,还有很多正统大巫,他们并不喜欢仙魔神三道。”

这话出了,那位故神宗的雷神将军便道:“这话说的,巫神难道不是神吗?”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九玄论道都结束了,可别把我们和神相提并论!”

翠龙王连连摆手,细细解释道:“不论是巫神还是巫仙,都是基于‘巫’之上的,这是阴阳的叠加,并不是阴阳的轮转与逆乱。”

“阴阳叠加?”

一个新的词汇,不过巫神们存在感并不高,在云原上,能称得上厉害的,也只有一位大巫神,与诸地仙平起平坐,然而位于万墟州,并不向外拓展。

巫神们似乎较为贴近自然,平和而不喜欢争斗,也可能是争斗的太累了。

翠龙王开口:“我们知道,神灵,所谓神者,自往古传下,最基础的常识,神道之祖先是为‘浑沦’,仙道之祖先是为‘太一’。”

“太一为阳,浑沦为阴,故此仙人修行是正统阳法,以阳身出阳法,阴尽阳纯是为仙;浑沦诸神,是以阴身出阴法,阳尽阴纯是为神。”

“而后来,有了帝乡诸神,这一点诸位在下宗少与神灵打交道,帝乡之神恐怕也没有,这次九玄论道才真正见到他们,所以我把其中道理讲来给各位听一听。”

“帝乡诸神,是以阴身证阳神,违反了浑沦的道理,但同时开辟了诸多后世神系,可无论怎么说,他们还是与浑沦之神有一些联系,这些都是阴阳的轮转所导致的不同。”

“但是巫神,则完全没有。”

翠龙王道:“巫神,首先为巫再是神,巫者,是能通达天地的‘人’,我们以肉身追逐日月,用双耳倾听鬼神。魂知幽冥,手在人间,真正的巫神,可以削弱神道的权柄,而巫仙则对仙道影响不大,这是基与修行体系不同而带来的结果。”

“二阴二阳轮转,一半在幽冥,一半在人间,这是阴阳叠加,并非是单纯的阴尽阳纯,也并不是阳尽阴生,同样,也与所谓‘魔神’不同,不是阴阳逆乱的结果。”

“称呼巫神,是因为修成巫身之后,便可以如神明一般通晓乾坤,呼唤山河风雨,但我们本质上并不是神。”

第八百四十五章 刀劈大圣,猿猴踏土

“祭祀我们的祖先,要向乾坤借问!”

“我们从何处而来?我们要向何处而去?”

“是天还是地?是风还是雨?是雷还是电?我们通晓万物自然,我们知道乾坤何在,我们以人力驾驭苍茫,这才是巫,有堪比神的力量。”

“大巫最晓天心。”

翠龙王如此说,而后又笑:“不过,我的修行还很低微,作为太华山下宗,我们这一脉可以看做是巫仙,即是巫身,但行仙之道理,法归咎于自身而非寄托山河。”

仙的法出于自己,法中酝道,道中得法;而神的法则来自万物,天地乾坤,山川江海,甚至人心战念杀意,包括苦难悲伤,香火祭祀,这都是来源之一。

虽然法到了自己身体内都不可能再归还回去,也算作是一种修行,但自己修和借助外物修,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仙与神的差别。

李辟尘感到有意思了:“阴阳叠加,我确实是没听过这个说法,看起来,阴阳之道并不是单纯的作为交换法,不过也确实是如此,阴阳尚且有六,太阴太阳,少阴少阳,纯阴纯阳......这般看起来,应该还有其他不为世人所知的修行体系?”

这个乾坤似乎如一副画卷,此时正在缓缓铺装开来,李辟尘仿佛见到了新的天地,此时笑道:“那元荒洲,我倒是想要去看一看了,天荒去不得,大荒还要等上千年,去你元荒逛一逛,倒也挺好。”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让东皇真人涉足险地。”

翠龙王连是开口:“大巫终究不喜仙神,况且元荒六炁紊乱。那些纯血巫部与我们这些巫仙不同,而在元荒之内没有福地,但有堪比福地上宗的一些圣地,那都是不可言说的强大巫部.....很惭愧,我只能用这种词汇来描述。”

他表达了歉意,而李辟尘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太上八十一化中,那位最擅长算人的太上刚是寂灭,还不曾过去几十年,他的死伴随着很多人的行踪一并泯灭了,甚至彻底消失在岁月中,无法寻到。

依照翠龙王的话,加上来世岁月中的传说,大巫最通晓天心,那么身为八十一化的“神巫”,他到底和巫道有什么关系呢?

仅仅是测算吗?还是说,因为神巫,巫道才得以开花结果?

那么,最初的神巫,会是和巫道有渊源的人吗?

名字带有强大的力量,但也正是如此,若是一字之差很有可能谬之千里,其中的含义也大不相同。

而翠龙王的话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即下宗没有福地,但是有堪比福地的某些“圣地”。

也就是说,人间之中,强大的势力......并不是只有七十二福地。

七十二福地特殊,只特殊于,它们受到洞天管辖。

所谓福地来往地仙,洞天化生天仙,何为洞天?何为福地?

【山中有洞室通达上天,贯通诸山,乃上天遣群仙统治之所!洞中自成一方天地,衍化地水火风诸多生灵,此为洞天!】

【而这个山字,就是“福地”!】

“按照过去说法,一处洞天应该下辖两处福地才对,而云原这里给第七洞天居然有九处福地,违背了常理,我记得曾经谁也说过,是白玉玄还是他化自在大圣?记得,好像是言,其他洞天中,有的甚至没有福地下属,要亲自派遣仙人返世治理乾坤,甚至用仙玄山代替。”

李辟尘喃喃自语,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福地之位乃是固定,而脑海中如有灵光闪过,李辟尘心道:莫非是其余有福地陨灭,亦或是因为不可知的事情而消失,最后导致福地之位空缺,因此就如太华山一般,强大的仙玄山可以抓住机会晋升,从而升为新的福地?

如此说来,或许是其余洞天所统辖的大洲中有福地消失,而接二连三,才让云原之上福地之位越来越多。

这个数字,或许要以十万年为单位来轮转。

而十万年.....又与大荒有些关系了。

七十二福地同入大荒,一千年后,自己究竟会面临怎么样的境地?

难道这是一场福地变动之位?难道福地还能跌回仙玄?

那么曾经消失的福地,都去了哪里呢?真的与大荒有关系吗?

从一点可以推导全面,李辟尘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念头变得略微敏锐了起来。

“元荒吗,确实是该拜访一次的,仅仅凭借大圣手掌融合大地补全乾坤的事情就很有意思,既然翠龙王说那里六炁紊乱,那或许我们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见面。”

李辟尘笑了笑,其余仙人中,有人开口,突然言:“大圣之身化在人间啊,这种事情,以前似乎也听过,我自一本典籍中有记载,说是某处乾坤,曾有大圣一条臂膀落下,最后不知所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辟尘忽然一僵,转过头去,作询问状:“是...何处?”

“是不知所踪了,真人怎么?”

那位仙人是楚水宫道辅,李辟尘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无事。”

口上如此说,但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着的,李辟尘感到了惊讶,即那大圣的手臂落下,沉浮苍茫不见,这明显是在说“九衢尘”的事情!

混元九世,第四世九衢尘,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曾经与大圣缠斗,断其一臂!

以天仙之身逆击大圣,古来不曾有过!即使是强如九天玄女、龙伯巨人也达不到这种战力!

意外的得知了一些事情,只是最后那不知所踪,让李辟尘感到无限可惜。

不说什么瞻仰过去,第四世混元的辉煌事迹,但这种强大,甚至让天上天下都胆寒的事情,就这么泯灭于岁月中,实在是让人无比惋惜。

若说九世之中,李辟尘最敬佩的人,还是九衢尘吧。

诸仙拜山而退,从峨眉山中离开,而楚水宫,汉云宫的二位仙人对李辟尘发出邀请,言真人可去神芳洲一见,而五灵仙剑派亦是发出邀请,带着善意。

他们七大仙门要归去了,而他们仅仅代表四大天门其中一处,曾经被李辟尘指引而来,如今拜别李辟尘与吕重绫,要归入自己的大洲中了。

天上天下,凡尘诸世,不过如此,聚散离别,总归要来。

而同样的时间,在外道之海的一侧,突然有天门升起。

里面有光影再晃动,一个青衣人的影子显化,带着一只猴子,他似乎在试图闯过来,然而那些光芒就如同壁垒一般坚不可摧,他施展了无上的法,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突然而来的天门隆隆关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云原上消失不见。

只是那只猴子,在最后一刻,跳了进来,落在了云原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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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又是春华,再见讲道

猴子落在云原,抬起头,见到那株通天彻地的建木,晃了晃脑袋,突然口吐人言。

“每个大洲的外道之海侧,都有一株神树,云原是建木....不过这株,怎么这么大啊....”

“嘿,那个家伙没过来,这可不好玩,看起来我要先去找那个人了!”

“不是我所选中的人,但是却得了天大的机缘,有因才结下了果子,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神圣!是那个抱着古筝的家伙所选的人吗?还是斩红尘那个醉鬼?”

小猴蹦跳了两下,此时外道之海中,似乎有波涛涌起,当中有一双眸子出现,同时伴随着沉闷的兽吼。

他转过身去,那胳膊晃晃,变如山岳,那脖颈歪歪,化入云霞,只看此身转眼一动,便是立作通天彻地之躯!

两臂通劲,撑天连地!

足踏黄尘,白毛枣面!

脖颈歪动,背青一线!

双目中火光熊熊,面相狰狞如雷公!

所谓神话中者,通背猿猴,记于《天荒蚀文·卷九》之中,号称有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之力!

通背猿猴看向外道之海,当中那双眸子同样释放出无比璀璨的光华!

巨大的气魄震荡,通背猿猴眯起双目,正当天地都为之惧怕时,他居然转过身去,直接走掉了。

外道之海中出现的异兽明显愣了下,而后继续发出愤怒的兽吼,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后来出现的巨大影子而消失了。

殁影出,外道寂!

那道巨大的影子立在混沌之中,注视着通背猿猴的离去,而之前嘶吼的恶兽被他抓在手中,丢向外道之海的深处。

.....

自两代前的诸仙离去,重归下洲,太华山上为了迎接新的下洲仙人而再开讲道之事,这一次李辟尘自然也去听讲,连带着峨眉山上几位山主皆结伴而行。

一行几人,移山道人、踏红尘、昆吾随侍其后,而李辟尘、任天舒、九儿三人结伴而走,至于青鸟落在九儿肩头,而老龟也已经化形,却亦是一个童子模样。

这一次讲道又是三年,与曾经一样,诸地仙出面讲解大道至理,各个不同境界的人对于自我的修持也各有理解,李辟尘再听此时,却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哈,看看这是谁来了,听道不觉,如今方才见到你啊。”

边上有仙人行来,带着笑意,李辟尘转过头,正见到李元心,便是哈哈一笑:“师兄,几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的修行又精进了,深不可测如汪洋大海,我虽然也在神仙位,但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李元心叹息:“出窍与抱元如天地之隔,云泥之别。”

他这么说着,突然话头一转,道:“诸位真人讲道,说来,如今你也是真人位,怎么不上去谈论一番?”

李辟尘一听这话,顿时摆手,连是苦笑道:“师兄,你可别揶揄我了,那是地仙才能坐的位置,那是地仙才能做的事情,我有真人位,但还为地仙而苦恼,迟迟看不见门户,一点也不得预见,如何能上去大放阙词?”

李元心笑:“这有什么,你讲你的道理,不也听了旁人的道理吗?说不定说出来,看见有人晋升,化作人仙什么的,还能对你有点帮助。”

“观旁人悟道而悟道,这其中重要的是道理,不是说神仙看人仙便是无用了。”

李辟尘拱拱手:“还是师兄有见地,师弟自愧不如。”

李元心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我说了一句就是有见地?你如今可是真人了,我不过一个快要退位的首座,随意说话,是我要向你看齐才对,你倒是好!”

二人这么说着,又互相笑起来,而李元心再看向边上几人,一一打过招呼,见到九儿,后者喊了一声师兄,李元心便道:“九儿姑娘的境界也提升了不少,看起来峨眉山到底是仙山圣土,不过这声师兄叫的我真是舒服,然而舒服归舒服,还是当不起的。”

话说的极其有趣,九儿笑起来,李元心再看向任天舒:“道兄一别至如今,九玄论道之后,可有六十年不见?总之人间甲子已过,如今已立身神仙境,有望地仙,可喜可贺。”

任天舒抱拳:“不敢当,见过李首座,我对首座也甚是想念,当年洞中一番谈论,为之折服,如今若是首座有时日,还望不吝赐教,你我二人,也再来一番论道。”

“好,这便应下了。”

李元心点了点头,此时周遭处有些动静,那如李元心所言,有些人已经开始突破人仙,这种景色,一入曾经那般。

“现在看看,是不是别有一番感触?毕竟已经数百年了啊。”

“倒也不曾多,不过是两百多年而已.....还年轻着呢。”

李元心道:“我太华山,乃至整个人间有史以来,踏破天门最快者就是白帝祖师,五百年功至天仙,他在你这个岁数,据说已经达到了地仙六神境。”

李辟尘摇头:“自然不敢和祖师相比较,我才到哪里。”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是一直觉得,祖师的飞升有很大水分啊,毕竟曾经是大圣,这在我看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就是做不得数,不是真正凡人之躯飞升,白帝祖师是保留了记忆的,这个毫无疑问。”

李元心如此说着,而正在此时,忽然有一道影子出现在身旁不远处。

“你是该上去讲一讲,为后来者开辟一下道路。”

那是一位地仙的声音,李辟尘一转头,顿时一愣。

来者却是七峰主之一,执法殿之主谢流青,也是最年轻的元神真人。

“见过殿主!”

几仙拱手,谢流青示意诸仙不必多礼,看了下李辟尘,似笑非笑:“我都上去讲过了,难道你这么厉害的一位小真人,还没有胆子吗?”

李辟尘只好苦笑,此时道:“殿主说笑了,我来此听道就是为的窥视元神之门,但掌教也说过,元神之道不容证,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便好,当年太华峰一语我记到如今,今日来此,我只为听心得而来,且我不至元神,又有什么可以和诸弟子说的呢?”

谢流青哈哈一笑:“怎么没的说,你曾经在论道时所讲的,青黄红之辩,我就觉得非常好,包括和那个方寸魔人所言的黑白莲华,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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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九婴堕死,相柳出世

李辟尘摇摇头:“不过是基本道理罢了,当不起殿主称赞,而且青黄红之辩,即使是仙家也难以彻底明晰,我自己也不曾彻底悟透,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拿皮毛当做真理,未免有些......胡言。”

“如我所见,自凡尘中取来一尾毛发,若是寻常人自然不知这是何物之毛,或说牛,或说马,或说羊,甚至猴犬虎狮都有之,然而若是对此有研究之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何皮毛,如此便是了不得了吗?也不尽然!那马中尚有三百类,我取一尾毛发,安知是何马?”

“一马便有三百类,更遑论其他?此与管中窥豹不同,旁人是看见了豹子的毛皮才说出它是豹子,因为只有豹子才有那种花纹,是抓住了重点,而一尾毛发,有这个特征的实在是太少了。”

李辟尘说完,谢流青忽然笑了一下,他转过头去,对那些仙人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吗?东皇真人所言,万物之事不能以偏概全,须知骄傲自大不可取,马有三百类,何况万物众生?何况修行之道?”

这话落了,不仅仅是李辟尘,连带着周围几位峨眉山主都愣了愣,而正是这一刹那,四面八方有许多仙人忽然站起来,虽是沉默,但眼中却带着异样的神采,纷纷对李辟尘行大礼。

事到此刻,李辟尘哪里不晓得,立刻看向李元心,直道:“师兄,你来诓我!”

这必然是李元心搞的事情,与执法殿主串通好了的。

“哈哈哈!”

李元心笑起来,而谢流青也道:“你说你没有道理可讲,可这讲的不是挺好的吗,大道至理,全在点子上。”

李辟尘哭笑不得:“殿主也是,少来了,我所说的不过是一些寻常道理罢了,如何能算是大道,就算不得我提点,他们也能自己明白这个道理。”

“不对,不对啊。”

李元心摆摆手:“你这句话就不对了,有的时候,徘徊门前不得入,在你眼中十分浅显的道理,在其他人那里,或许是抓耳挠腮阻滞不前,几乎心神崩溃,你随意一口提点,那未来就不一样了啊。”

“旁人手中持花柳,于我眼中不过绿芽,我知绿芽生老,然旁人不知,只叹花柳繁华绚烂,全不看绿芽顽强,却不知道,花柳本也是绿芽。”

“这是人间的一则故事,但却十分直白的说出了这个道理,你所不重视的,或许是旁人恰恰需要的。”

李辟尘听了这句话,忽然一愣,看着李元心,又喃喃道:“我不重视的,便是旁人需要的?旁人不重视的,便是我需要的?我在旁人眼中为旁人,旁人眼中我非我.....”

冥冥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一样,李辟尘把这种感觉记下来,再看向李元心与谢流青,道:“师兄与殿主合力坑我,却是让我着了道!”

话落了下去,而正是这一刹那,诸仙之中有光华升起,居然有人因为李辟尘的一番话,似是水到渠成,化作人仙了。

那头顶上生出庆云,当中三道毫光流转,正对应天意三分,然而若是寻常,三道毫光一者入天,一者归魔,一者化入冥海,但如今,那三道毫光在太华峰上,归魔一道与幽冥一道皆在刹那消弭,只留下天意一道高高升起,贯入青霄不见。

在太华峰上化人仙没了劫难吗?

李辟尘看见这种景色,又感受了一番四面八方,那确实是,相比数十年前,太华山的气数再度提升了,已经达到天地难入的境界,比过去的太真山更加强大。

这是理所当然的,太华山才刚刚结束论道,而过去的太真山已经到了气数的末尾,三千年论道的气数几乎已经消弭殆尽,一个轮转将灭,如那落入虞渊的暮日,如何能与初生的太阳相比较?

........

三年讲道结束,各仙归山,这一次又与曾经不同了,没有了九玄论道的事情,诸多下洲的仙人没有理由再多留在云原,于是纷纷告辞,准备归去。

又是一批仙人离去,他们与李辟尘并无太多交集,与曾经接引的那些不同,而李辟尘坐在无名殿中,如此修行不知岁月,光阴悄悄而走。

四十年修行终于结束,而这加上最初山神来道贺的十年,已经满了一个五十之数。

在这段岁月中,也出现了一些意外,即李辟尘在梦中有时候会见到一个人,那是一个青衣的影子,不显化真正的容貌,站立在一处极远之地不能动弹,而另外,往往这个影子出现的时候,还会伴随着一只乱跑的猴子。

那是通背猿猴,《天荒蚀文》之中有记载,同样,石灵明也曾经变化过那副模样,这家伙是清晰的,并非影子。

但是总有问题,即每一次见到那只猴子的时候,它仅仅出现一会就会消失,而李辟尘在回过神来之后,想要触碰它,但是每一次在要撕开那“薄雾”的时候,猴子都会突然消失。

每次消失时,都伴随着一处青色的漩涡,后面似乎藏匿乾坤,这不由得让李辟尘联想到曾经风声石与掌教所说过的“青青世界”,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而对方这么久了,似乎也没有办法注视到自己,这算是很奇怪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旁人说的是挚友爱人,我却是和一只猴子,真是大煞风景。”

李辟尘有些无奈,因为青衣影子在梦中出现的时间不固定,而那只猴子也是如此,自己想要靠近他,但是似乎被排斥一般,他好像是在躲避嫁梦之法,但又似乎是无意识的在行动。

久而久之。李辟尘也就不去管他,只是每次出现时,默默的注视而不去有任何动作,于是在第三十九个年头的时候,李辟尘才知道这只猴子在找谁。

这一切源自于那道声音,之前李辟尘一直以为对方是无意识的,但直到第三十九个年头才明白,原来对方可以说话,但是在梦中似乎忌惮着什么,这一次实在是气的不行,才嘟囔了两声,就被李辟尘听见了。

而他在嘟囔完之后,立刻便逃入了青色漩涡,随后,便有无边的薄雾汇聚而来,那是朦胧的诸尘,只有在黄粱乡中才能看得清楚。

他在找自己,而那个青衣人的身份,也知晓了一二。

“这只通背猿猴.....与了风尘有关系?还是斩红尘?他不是云原的生灵,为何会与云原的仙人有纠葛?”

“是第八世与第七世去过其他大洲所遇到的吗?他在寻找‘混元’....那个青色的影子......是他所选择的人吗?”

李辟尘沉吟了,而第三十九年,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只猴子,第四十年,李辟尘睁开眸子,从修行之中回归尘世,自无名殿内站起了身。

该下山去了,时间已到。

同样的,极远之地,有一道滔天气数升起,当中酝酿着逆乱了阴阳的力量。

五十年前,东皇观世而知人间有难。

五十年后,东皇临世而再理顺阴阳。

原本定有千年之难,如今提前到来。

九婴死。

相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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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章 青眉又白齿,钟震天人知

......

轰——!

天地在晃动,遥远的山海尽头吞吐如鸡子般的光芒,九道不同的悲吼晃动人间,万世魔音亘古难朽,秉承了天地气数所出世,乃是世所孕育之大恶。

李辟尘来到山巅,望向白羽伏龙剑。

“前辈还不愿意醒来吗?”

白羽伏龙没有动静,并不回应李辟尘的话。

“是吗,看起来时机仍旧未到。”

李辟尘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向着山峦下走去。

第一步踏过,来到无名殿前。

第二步踏过,来到南天门下。

第三步踏过,峨眉已在身后远。

第四步踏过,千里大地转眼逝。

李辟尘踏了九步,来到南方两万六千里之外,那江河之上,见到了五十年前留下名讳的,那株被苦界提过的,盘根错结的古木。

他阻挡了江水,并且拦下了一切想要向着南方去的人,李辟尘站立在他的身前,抬起头来仰望那五千丈的身躯,又高声一语,只听到:

“江河但已清,东方大日明;尔居何处醒,缘由拦诸行?”

朗朗道语震八江,那老木上忽的睁开一双目,但看其中毫毛光放,又听得沉沉闷雷响,却道是这个老精怪开口言唱:

“你这山中野道士,也看是青眉白齿,认得老朽这尊圣在此,却哪里又知,这南方二万六千里外,一头恶兽登天,吞水引火炽。老朽拦此,是虑尔等心意不智,再向南去,唯恐性命难知!”

老木声音隆隆,李辟尘哈哈一笑:“还不错,五十年前我不曾管你,看起来你确有天人智,不似腐朽老狂痴!”

老木那双眸子勃然瞪起:“少年郎行,受苦尚少,出言不逊,老朽乃天地神圣自成灵,犹忆当年化生,春雷一响天下鸣!既然已经知道南方难去,快快回转,不要在此逗留了!”

木叶震动起来,李辟尘摇摇头:“不和你唱了,我要向着南边行去,了结过去缘法,你且让开一道吧,大可不必管我生死,只当是放了个痴狂人士。”

老木的枝干展开:“青眉白齿小道士,不知道那妖魔凶残,吐火如日!不晓得青天几高地几厚,却是执意要去送死!”

“我在此守候数十年,静静等待妖魔出世,此事周遭已有仙人来至,你且等待三天两日,但便可看那妖魔授首,血染江海赤。”

李辟尘听他这么说,咦了一声,道:“你请了仙人来此?是哪座仙山,哪片玄门?说来听上一二,怕不是我还认得,也好搭把手,清理此事。”

“你认得?”

老木听得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青眉白齿小道士,开口闭口说大事,然却不知如今世!”

“你哪里有那个本事认得仙山诸子!我看不出你的气息,但想来怕不是学了三两手法术便来卖弄,相比即使有点修行,也强不到哪里去!”

“你不晓得,我请来的那些仙人,可都是人仙玄光,这境界高远,哪里是你能比得了的!”

他一直在说青眉白齿,这是说人年少青葱的意思。

李辟尘微微一愣,便看他,道:“你认不出我的境界?看不透我的气息?”

此时李辟尘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与境界,虽然也不曾向外释放就是了,乃是一种很平常的状态,仙人修行,哪里会时时刻刻把自己的法力道行挂在脑袋上呢?

只是老木看不穿来,这便有些意思了。

于是听了老木的话,李辟尘便笑起来了,而老木则是道:“我确实是看不出你的境界,模模糊糊,如隐云雾,难道你这青眉白齿,是藏龙卧虎,别有高法酝酿?”

他话中带着不信与嘲笑,李辟尘刚是要说些什么,正计较要给这老木头看一场指开山海的绝技,再下个刹那,便见到远方处有仙光火法燃烧而动,带着轰鸣与暴烈。

“开始了!你这青眉白齿,在这里等着就好,那妖魔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我请来这些仙人,他们可是有大阵在手,距离此地再向西南之方,八千里处仙山道宗来客,人仙不下十位,更有一位神仙压阵!”

老木头哈哈大笑,而李辟尘同样笑了一声,再是摇头,道:“也是对不住他们,真个如苦界老祖所言,我这么多年少看了人间,看样子,你们早就预见到了这里会有妖魔出世。”

“天命一道气数与我纠缠,当年之因今日之果,极阳必生极阴,极善必生极恶,阴阳轮转,反而成就平衡,既然已经开始,那我更要过去了。”

老木头晃动枝干:“青眉白齿,你总得是不听老朽劝,现在稍是思量,大阵已布,你去哪里,不过是徒劳添乱罢了!”

李辟尘叹息:“我赞你有天人智,不曾患得狂人痴,但如今看来,根须绕山江作池,却落得乾坤井内见诸世,哪里能明天外之事?”

“老树人,我送你一话,也是有缘有法:只让你好生修行见诸世,自然大道得来天意知,只莫要那真言多语,井中越石划天指,平白又嘲弄人痴。”

那话落下,李辟尘脚步一落,第十步出,便看乾坤一换,那光阴如水浩荡去,带动万丈高天轻雷响,又震人间湖海河江!

老木头还没有回神,那眼前便看光华一闪,只是两侧枝干中风雷大震,过万叶而不伤,他顿是大惊,再转动枝干,露出一叶化光探,哪里知,还不曾行到一半,天上便有钟声撼!

这钟声一响,老木头顿时大吃一惊,脑海中回忆诸影,犹然记得,百八年前,也有一道钟声震,引动万世人尘颠!

他惊而难语,只看前方云霞中,雷霆重重,似万千天人行众!

.........

水火同起,十仙起阵,那当中一位出窍神仙高坐,眉头皱起,眼看下方大阵摇晃,那妖魔之强出乎意料,比他心中计较更是威风!

九婴灭,相柳出,此尊在往古神话中乃作无上凶神,蛇身九头,出世时要吞九山而食之,所喷之水,鱼游而溺,鸟飞而坠,万兽饮而立化白骨;所吐之火,触山则焚,触地则裂,触天则云霞倒卷;所流之血,方圆万里尽为泽土,沾染坤土则五谷不生。

凶神所居之处,万里皆为大泽。

“妖魔秉持着大气数而生,为何如此?是极阳而诞生的极阴吗?凶神出世便是神圣,有堪比出窍之能,与我也在伯仲之间,此战危险了。”

这位神仙暗暗叫苦,这凶神临近出世时他便算到,那时心中一震,见到此物,忙不迭去翻阅《天荒蚀文·卷九》,那八百书册被尽数看完,倒还真的给他找到了!

此物难以见到,乃是一尊先天神圣死后加上神灵本性灵光融合而出,生来逆乱阴阳,是凶神更是魔神!

即使是往古岁月也难以见到几尊,而此兽一旦出世,便会寻觅方圆万里气数最高的九座山岳吞噬,这位神仙乃是宗门之主,不需要多想,立刻便明白,这家伙不除掉,自己宗门必然危矣。

故此那一株成灵老木拦住江河时,他便亲自来此言明此事,然而如今看来,当初所做准备还是有着不足,眼下但看大阵摇摇欲坠,纵然十位玄光结阵也难以抵挡此凶神,他便心中有了想法,已经把许多法宝暗暗取出,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此时光华遁下,他手中扬起一柄玄金长剑,正是要对着相柳劈杀,忽然见到远方一道仙光行至,耳中又听得一道轻雷乍响。

但看一位仙人缓步而来,身上穿着阴阳道袍,气息虽不掩饰,但却朦朦胧胧,难以窥得清晰,也不懂是人仙还是神仙。

这位神仙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哪里的散人,路过此方,便来顺手助阵?”

他心中有喜,意思一动,刚是要拉拢李辟尘,然而就在此刻,但听得一道钟声突然震响,于是天地山海惊,让这神仙手中玄金仙剑猛地一抖,差一点就从云霄之上直接跌落人间!

钟声一震,相柳对于十位人仙的攻伐顿时停止,那九个头颅转动,俱都齐齐望向远方来客仙人!

怒意与仇恨滔天而起,九头高昂,发出厉啸,左侧四头开口,喷出风火水毒,右侧四头开口,吐出冰霜泥泽,而中央一头高高昂起,一刹那,风云变幻,天地之间皆起雷鸣!

只是刹那,十位人仙大阵陡破,那些仙人齐齐吐血而飞,这位神仙面色大变,忙不迭对李辟尘喊道:“道友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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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天地横压,道唤龙灵

这位神仙惊,诸多人仙骇,然但此刻,凶神威风凛,又卷水火大难袭!

正当诸仙惶惶,此时李辟尘双眸轻眨,头顶大钟显化,只又是一道声响,天外云霄九重开,人间山海八万起!

但看水火风雷俱不听令,但见冰霜泥泽皆去倒头!

毒云眨眼被压,光阴片刻不停!

但只见:水火风雷化铁索,冰霜泥泽作甲缚!

只是一道钟声轻响,天地万物皆是倒戈相向!

六十年修行,何人来此?

仙山道海,哪知真人法力?

算上苦界老祖来前十年,一甲子功果,李辟尘待在峨眉之上,无名殿中修持,如今握混元而知天地八炁,口出轻言,乃甚至不需言语,万物八法,凡在天地风雷,山泽水火之内,皆要倒戈而去!

“一念造化生灭,法力修持,我已将八卦参透,如今问你,且拿何法与我相斗?”

李辟尘轻声一语,此时相柳被捆,坠入群山大江,庞然身躯翻滚不休,口中嘶嚎,如隆隆雷声,又似凄厉惨叫,但那却不是人言,皆是疯魔兽音,辨认不得,只晓得这怪物是一派怒气无处发泄,早已是神志不清。

此景此情,众多仙人惊骇难说,半句话也吐露不得,直到那位神仙回神,再看李辟尘,第一眼观之不认,第二眼看之有熟,至第三眼,陡然是倒吸冷气,直骇道:

“这.....这钟莫非是......”

他心中有了猜测,却是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此时行到近前却又心生胆怯,也是暗暗自嘲:身为一位神仙,居然也如诚惶诚恐。

他不敢再向前走半步,只怕真是遇见那位有道仙真,却既是激动又是紧张。

但不论如何,此时心中已然不再因为相柳之事惊慌,他过去虽不曾亲眼见过天寒之战,但是那传言早已流遍四方,曾经在太华山上也见过一二真容,后又在九玄论道之中,听他人言,那位仙真以一口大钟横压天地,更曾于紫霄天域一战灭去四百余位仙人!

这位神仙驻足不前,好半响鼓起勇气,刚要开口询问,然李辟尘已然开口了。

“你退下吧,在一侧掠阵便可。”

说话间,东皇钟已然升天而起,露出真正模样,这位神仙一看那大钟,此宝之光,乾坤之阵如九宫,山川草木八荒显,神圣净土出七海,再见星辰日月化六御!

又窥得那仙光轮转说五行,只看四方龙兽咆哮起,化三道太上仙影刻神听,再见得内外两篇经文,当真是一口无上神兵!

这位神仙已震骇不能言,双眼看看,正清晰见那两篇经文内容,那一印是“度人”,一刻为“入道”!

“东皇钟——!”

这一下再无疑问,这等耀世至宝,必是传闻中的那口大钟无疑了!

度人经,入道经,二经刻印之钟,此时宝物发出无量光芒,这位神仙脑海中嗡鸣一声,如被大锤砸中!

真的是那位!

东皇?

太上?

还是该唤.....

李真人?!

他一时呆滞,却听得李辟尘又道:“不过,虽是掠阵,但你也不必助我,这是我与它的一些恩怨。”

他被这话唤醒,顿是诚惶诚恐,忙不迭高声应道:

“尊真人法旨!”

他迅速退下,同时把自己那些门人带开,这些人仙很多都是六十年间起来的仙家,不认得那口大钟,但他们心中明白,此时这位来此助战的仙人,法力远远高过他们。

已无他们出手余地,只在一旁当个看客便好。

十位人仙让开,各自疗伤,而当中有仙人心中存疑,他敏锐发现自家宗门那位神仙,面色神态十分恭敬,甚至带着一点敬畏与惶恐,不由得低声问道:“宗主,您认识那位散仙?”

“什么散仙?你可万万不要把这话说出去!”

这位神仙一听自家人仙门徒所说之话,顿时摆了下袖子,解释道:“你们都是些后辈,不认得这位尊圣是谁!也难怪,毕竟一甲子过去,我们宗门分属太华,虽然离得较远,当初论道也落得较早,但是仰仗太华气数,在这六十年内涌现出了你们这一批精英,也算是好事。”

他指着前方的李辟尘,对几个人仙道:“这一位,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必然是当年九玄论道时太华山的那位仙真,当初论道,一口大钟横压九天十地,似你们这些人仙,亦或是比你们还要强的,知道吗,当初论道,四百余位人仙围攻于他,被他一人全部斩了!”

“论道之中死人便是从特殊的三界中回归云原,你们不必知道当时三界的体系,但是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在那一日,天地阴阳之间,光辉如暴雨般的落下!”

“后来.....对,你们之中有些人年纪稍长,当初修行不过换骨脱胎,但有幸也见识了列圣之战!你们应该记得,当初天寒州上天崩地裂之景!这事情......与这位也有关系!”

神仙见多识广,毕竟当年就有百岁,如今已有两百余寿,而这些人仙最年长的还不到百岁,一甲子过来,想想当年不过三十冒头,对于福地弟子来说,这个年纪最少也是人仙,而下宗的那些弟子,基本上还在筑基之境,甚至更低。

十位人仙面面相觑,其中有两位人仙面色一变,当中一人直惊道:“宗主!是李....是他!”

“李辟尘?!”

边上那位人仙说出话来,那三字一出口就道不好,连跟道:“是李辟尘李真人?”

“那位.....东皇?!”

他两人心中顿时大为激动与振奋,忙是对这位神仙道:“宗主,这下我们山门有救了!当年天寒一战,我听了些许消息,据说是两位太上斗法,导致天地破碎,但是最后.....那位第一福地来的太上被击败了!”

“天遥宫啊!那是七十二福地之中的圣地净土,居然也败了!”

这位神仙见两门人惊叹,也是道:“确实如此,天遥宫降临,六十年前无人不晓,万灵皆骇,而大帝皇陵,列圣一事更是引乾坤皆惧。”

“不必怕了,这位出手,必然杀这尊凶神于此!当真是天意煌煌,有凶神出世,必有大圣来此降服!”

他们放下心头大石,只是那两位人仙目光之中满是敬畏,而在前面,波涛倒卷,大江分开,相柳咆哮,李辟尘站在他前面,足踏半空,俯视着这位曾经的敌人。

“龙灵神...你可还....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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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章 金乌天狼,相柳化珠

声音弘大,李辟尘立身半空,而相柳咆哮,意图挣脱那些水火风雷所化的枷锁,闻李辟尘的声音,他似乎能听得懂,但又似乎听不懂,那种怒火与怨气已经冲天而去,带着如千古前复苏的仇恨气息。

“已经无法交谈了吗?”

李辟尘看着他,这尊凶神此时已经没有交流的能力,所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澎湃杀意。

那些毒泽水炁被锁在一起,没有再沾染外道,天地八法在李辟尘面前完全施展不开,而类似凶神,既然都是天地所诞,那就都脱离不得混元掌握。

“古书有写,相柳食山,九头食九山,不能以山岳压之,否则会引泥土化作恶泽。”

“我本意想饶你一命,奈何你一如当年,恶性难驯,曾经为神,如今为凶,既然这样,便也只好把你斩了。”

李辟尘看了看四方山河,眉头微微皱了皱。

心中思考到一个问题,即如果杀死相柳,那么其血落在这里,是否会对山河造成损害?

虽然斩是必然要斩了去的,但是相柳乃是上古凶神,在来世传说之中,大禹治水时也与此物遇过,乃是共工之臣子。

眼前这尊相柳的肉身,前身是被自己挖了心的九婴,而在来世神话中,大羿追逐九婴,尧时天下乱,凶神被大羿持弓射杀在北狄凶水之内。

凶水是一条大河的名字,宽广无边际,按照往古四方神话,应当与幽冥之水有着关联。

而五大凶神出世,缘于十日凌空,天下大乱。

大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

而相柳,传说中蛇身九头,食人无数,吞山灭海,所到之处尽为泽国。

大禹杀了相柳,但是相柳的尸体却造成了破坏,他的血流淌到大地之上,便五谷不生,他的血沾染到群山之下,便引动山崩海涸,他肉体中流淌出的水,能把干净的江河也污染成毒沼大泽,万灵禽兽,皆不能活。

李辟尘想了一下,自言道:“我所记得一些,似乎大禹杀了相柳之后,用息壤都无法把大泽填满,只好挖土为池,请各位天神在此铸起一座高台来镇压妖魔。”

“而镇压相柳的诸位天神,就是五方天帝,故此那座高台唤作众帝台,也作五帝台。”

李辟尘思量些许,随后开始出手。

自己可请不下五方天帝,这片岁月内,白帝是自家祖师,虽然能请下法相,但是剩余四帝怎么说?

况且此白帝非彼白帝,五帝之中,那位白帝也不知是“少昊”还是“白招拒”,又与这片岁月中的祖师难以对上。

彼岸花开开彼岸,然而相似的花,终究不是真正的那一朵。

传说难信。

李辟尘念头一起,东皇钟飞出,横压天地乾坤,镇下四海六合,那股庞然气息让人心中惧怕,相柳的怒啸声停滞了一瞬间,但下一刻它便向着那口大钟怒目而视。

然而这种困兽威风,很快也没有了。

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无尽尘埃升起,李辟尘双眼中显化阴阳道光,此时开口,单手一点,只道:

“我见诸尘,诸尘见我。”

“如天上宫阙,如天下人间。”

“是镜中映水,水中有镜,镜中仍有水,水中还有镜。”

那些尘埃震荡,此时开始大放光芒!

李辟尘看着相柳,双眸中的阴阳之法越来越炽烈与旺盛,声音喃喃,并不弘大,但却直入诸灵心中。

“一甲子修行,我观八卦,悟混元,知天地诸时,又研九世妙法,唯独忘了向人间看看。”

“这是第二世的法,亦是第七法,你听,那钟声响彻,是众生都在为你送行。”

李辟尘眯起眸子,于是阴阳的光化作火焰缠绕在双眉之上,此时仙人威风凛凛,立身于天,似往古真神!

“黎民——!”

七法黎民,起诸尘世苦难之身!

那些尘埃浩荡而起,于是天狼的啸声与金乌的啼鸣同时出现!

天狼在啸,金乌在鸣,随着天附地和的动静,那些尘埃开始化作熊熊燃烧的太阳,那是一片又一片尘世,当中有光与暗的影子在敲打....

同是在敲打一口大钟!

诸尘之中皆起钟声,相柳的九个脑袋在一刹那轰然炸碎,一如当年的无生!

手炸,耳聋,眼瞎,口除,足崩,股裂,五脏陨,紫府碎!

相柳的整个身躯崩塌,如沙尘般解体,诸尘之音毁灭了他的躯壳,那些肉体如流沙般的向着江河山海内倾倒,而正是这一刻,李辟尘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果然如往古所言,相柳死后身躯仍旧不容于天地,凶神之中也列顶峰,少有的可以死后霍乱天地之物。

那些肉体虽然化作如流沙般的存在,但同样,被触碰到的山海一样开始化作尘土崩塌,血液灌入江河,于是江河之内开始化作大泽,升起不可阻挡的恶臭。

李辟尘双手摊开,作抬起之势,而随着动作的展开,那一片山海江河,此时突然拔地而起!

万物都被惊动,那些仙人在旁观战,早已经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居然有此等伟力!

地仙可有移山挪岳,饮江吞海之能,摩弄山河于鼓掌,十万大山不过一掌握之,而此时李辟尘所表现出来的法力,比寻常元神地仙,甚至犹有过之!

轰隆隆——!

苍山长河,大水倒流,凡被相柳尸身所沾染的土地,都被移开。

“即使是神话之中那只相柳,他死后血液也不是无止境的流淌,你虽为凶神,但与我曾经所杀的混沌一样,都不过是初生的妖魔,虽然跟脚无比强大,但眼下的修为更为重要。”

诸尘浩荡,此时聚拢,那些光芒汇聚在一起,如万千个太阳!

于是苍山与大河被凝聚,相柳如流沙般的血肉凝固了,被诸尘所包裹,最后所化成了一颗晦暗的珠子。

李辟尘伸出手,把那珠子拿住,看见上面的九条黑色蛇纹,笑了声:“这卖相,怎么看也不是宝贝,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个东西是个孬货,千万别碰啊。”

头颅微低,看下方山河被移动,于是再是起法,只是轻轻一言道。

“山海。”

于是法起,原本被拔走、崩塌的山岳突然拔地而起,原本干涸、泯灭的河流再度崩腾!

山河万朵,只是眨眼便归复原装,李辟尘拿着那枚宝物,刚是转过身,却见到那位神仙带领诸人仙行来,遇见李辟尘,便立刻躬身,行大礼而拜:

那几个人仙皆是激动,此时大气不敢喘,更怕在李辟尘面前失了礼数,只是双眸中满是敬仰,此时随着那位神仙道:

“多谢真人相助我等,亦是有幸,能得见真人天威!”

诸仙人惊叹,李辟尘则是道:“无须多礼,我说过了,这相柳与我有些缘法,当年因果纠缠,今日我来此降他,是早已定好的事情,倒是诸位,不惧此恶,前来斩除此撩,当得是称一声大赞。”

“此事已毕,我重新造化山河,万望各位好生看顾,不可让万灵遭灾。”

李辟尘把话落下,对诸人道谢行礼,这惊的那神仙连连苦笑,还礼称不可使得,而受了嘱咐之后,李辟尘便欲将离开,那手中孽珠握着,准备找个地方,把此物给彻底埋葬。

于是脑海中,很快便蹦出一个合适的选择之处。

渡狱寒山。

第八百五十一章 甘山尽头,虞渊之水

李辟尘化一道轻雷离去,归去之方,正是太华山处。

渡狱寒山之事,已经过去一甲子,而当初天罡童子曾经留命,让诸仙好生治理那处,毕竟虚天粉碎,无垠之海与外道之海交织在一处,雷霆肆虐如狂龙,已成废土,这种地方,必然会顺应天地循环,诞生出不得了的东西。

如果不加以治理,日后必有大患,万一出现什么劫难,那么已经粉碎的渡狱寒山,很有可能被天地选中,作为应劫之所。

“这东西埋葬在渡狱寒山,那里不会影响云原,但是还有一点,要确认现在的渡狱寒山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要去太华峰上问一问掌教。”

轻雷过天,转动万里云海。

很快,李辟尘归返太华山,径直上了太华峰去,到那殿前,此时大殿化作茅屋,又不再是宏伟庄严的模样,这茅屋金殿,真假之宫,代表了外与内,皮与相,阴与阳。

这一次洪招隐不在,陆玄卿不在,姜壶居然也不在。

这就有些意思了,李辟尘向着里面通报,不多时大门打开,茅沧海坐在茅屋里,煮着一壶茶水。

“嗯,你来了?什么事情?”

茅沧海见到李辟尘,问了一句,同时把茶壶的盖子打开,李辟尘坐下来,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并且询问渡狱寒山如今现状如何。

“寒山么,那一处虚天破碎,甲子年来,九玄每隔十年便各自遣出十位地仙真人前去寒山,算来算,九十位地仙真人,虽然层次高低不同,但至少也都有元神修行,最高的也有天桥五步。”

“只奈何,当初一战,朽桥撞天门而死,并且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样的神通,居然让那处天地崩毁成那般模样,所谓地仙所开辟的乾坤小界,依托云原而存在,但现在,寒山已经成了类似毒瘤一般的东西,诸地仙试图压制,但却收效甚微。”

茅沧海道:“你想要把相柳所化的晦珠葬在渡狱寒山?倒也不是不可以,你怕寒山应劫,事实上,经过皇陵一事,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然而在未来三千年内,都不会有大忧患。”

“靠着庞大的气数镇压,而且还有一点,即渡魂道已经没了庇护的气数,故此不用担心什么,即使选择应劫的地方,也不会是寒山。”

茅沧海的眸子中闪烁起莫名的光点,如渊似海,倒映星辰:“只是那数万魔门弟子惨死,并且不是死在仙人手中,而是被列圣所杀,这便有些问题了。”

“但,所需要注意的,也仅仅是这一点罢了,那些弟子冤死,诸多地仙真人早已着手化解戾气,圣人斩杀魔人,留下冤魂怨果,但说到底那些魔门弟子之中,也有很多是手上沾染过血的人。”

“他们死了,冥冥中自有其他因果消弭,所谓一报还一报,倒也顺了道理。”

茅沧海把壶盖在茶壶上碰了碰,这东西发出动静,似有点清脆,但更有些沉闷,说不出来的声音。

“这是仙人用的壶,但也就和凡人的没两样。”

茅沧海笑了一声,对李辟尘道:“你知道这东西我用了多久吗?”

李辟尘猜道:“约不过百年而已。”

“非也,有时候,凡人所烧制的东西,可以保存很久。”

茅沧海又拿着壶盖点了点壶口:“这东西,我已经用了三千年了。”

“不是什么法器,是我当年在人间时,向一个老壶翁讨来的,花了我十两银子,贵的很。”

“这东西敲打的声音,我很是喜欢,千年前有一次失手,差点把它打碎,我又小心翼翼的修补,也不加上法力,仍旧弄回原来的样子。你听,这声音似乎有些清脆,但是更多的则是沉闷,这里又有些说不出的音律,纠纠缠缠,反反复复,难以理清楚。”

“寒山如今,就如这声音一样,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里面纠缠,朽桥自己撞天门死了,结果倒是留下了个烂摊子。”

“不过当时面对大葬与苍唐,实在是难为他了。”

茅沧海抬起头:“毕竟同时对战两位太上杀者,又是圣人之尊,他所知甚少,不了解太上杀法而几乎被斩,当年的一些幻景,我们已从寒山之中看见,天哭之时,他被打落法力,最后拼死一搏,意欲拉着两位圣人陪葬,确实是勇不可挡。”

“不过,依照我看,应该有比寒山更好的去处,自然,你也可以先去寒山看一看,总的来言,没有什么大问题。”

茅沧海给出了答案,李辟尘便问:“比寒山更好的去处?哪里呢?”

“第一处,那是汤谷与虞渊,自然,云原之上,不可能见到真正的汤谷,毕竟我们的太阳乃是纯阳圣境之中显化,落火于洞天,再由洞天赐予,降临诸世,分化万千。”

“这里没有通向汤谷的路,但是有另外一处,即虞渊。”

茅沧海道:“大日落下之地便是虞渊,而虞渊的背面则是汤谷,换在我们这里,不能叫做汤谷,太阳升起之处,是甘山。”

“甘山之所在,黎阳之边缘,天荒之界域,即使是地仙也少能寻觅,能见虞渊,但不一定能见到甘山,换在天上也是一样,见到真正的虞渊,也不能见到真正的汤谷。”

李辟尘感到奇怪:“为什么如此说,明明就在一处,正面与背面,为何不能寻觅?”

茅沧海道:“阳与阴,阳永远向前推移,而阴则静止不动,因为虞渊不动,所以你才能找到它,因为汤谷、甘山永远在推移,所以你难以寻觅。”

他这么说着,而后又道:“这是第一个去处,你若是有意思,可以去看看,虞渊之所,极北之地,十五州外,到时候我给你一只灵鹤,让它领你过去。”

“那第二个去处便是外道之海,你也可以通过寒山前去外道,把这晦珠丢入外道之海,可以说,或许是一劳永逸了。”

“但至于会不会引出外道之内的其他东西,那我也不知道,毕竟相柳是大凶,这只虽然不成气候,但蚊子再小也是蚊子,耗子再小也是耗子,该引来老鹰还是猫,这都说不好。”

茅沧海这么说着,又笑了一声,李辟尘便是摇头:“掌教坑我。”

第八百五十二章 凶兵凶神,假托圣人

李辟尘的声音幽幽,茅沧海则是哈哈大笑:“我可不是坑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只不过,需要冒着一点点的风险罢了。”

茅沧海把茶壶拿起,倒下一碗茶水,白卷的热气朦胧,悠悠而动,如一位白衫的舞女在翻转身躯,让人心神陶醉。

李辟尘看着那白烟,挥手打散了那团炁息:“寒山要去,甘山可试,至于虞渊…每一片大洲都有一处,看起来只有向此丢下晦珠,那么还请问掌教,可有第四种办法?”

茅沧海恰是饮了一口茶,热流入喉,这位老仙人吐出一口蒸腾热气,对李辟尘道:“有,不过没有虞渊来的直接与快速。”

“譬如,你也可以找个地方,把这晦珠埋了,待到有缘的人来此,正好也可取去,做个宝物什么的,我看这珠子大有潜力,说不得能化妆先天根本源气至宝。”

李辟尘笑了声:“那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借火工殿的寒潭与烈火,把这晦珠敲了重铸一柄神兵,这东西也是少见的宝物。”

“只不过,怕是最后铸出来的,可能是个戾气极重的东西。”

李辟尘把这珠子在手里掂量了下,对茅沧海道:“掌教,你看这东西可以铸么?”

“铸不得,按照六炁十二说,三清与之三浊,阴、阳、风、雨、晦、明…..也如你所言,最后铸出来的,怕是一柄凶神之器,到头来还要花时间去对付,不若从头就不要用这个材料。”

茅沧海抬了抬眼皮:“曾经我太华山铸过一柄兵器,唤作思邪,这剑来头有点说道,乃是太真山上起,镇岳宫中炼,白衡山中磨过刃,后来放置于太真山拔仙海外悟剑碑处,被人取走,不知所踪,这柄剑,用的就是凶神的骸骨。”

“往古凶神,亦为异兽,唤作贪幽,凡所见贪幽者,不杀贪幽必被贪幽所杀,哪怕逃得,也必因见过贪幽而死,这尊凶神,传说是镇守阴阳一线天处的怪物,驻扎乾坤之外,与幽冥海,生死海都有些关系。”

“不过如今,从上次看来,这头凶神已经死去,连他的子嗣似乎都不存了,曾经铸造思邪剑的骸骨,就是其中一只贪幽,这凶神镇压一线天,据说与艄公是对头。”

李辟尘回忆起来,很久以前,自己遇到过一个自称剑鬼的凶仙,唤作易水寒,他手中拿着的剑,便唤作思邪。

“是同一柄?”

眉头微微挑了起来,李辟尘记得,那家伙真是很不走运,正好遇到追杀自己与叶缘的无心道人,结果被一顿吊打,那剑也不知道被无心一拳砸到哪里去了。

李辟尘自然是不晓得,易水寒后来有多倒霉,先不说无心这事,后来好不容易拿回了剑,被太真山当时的神仙杨安石遇到,又是一顿吊锤,一心一意想找关山月报仇,结果后来差点被关山月一剑戳死,这个事情发生在关山月与杨安石决斗之后。

天下第一倒霉催的,可谓就是这位高人无疑了,走哪到哪都被吊打,如今李辟尘如果遇到他,倒是可以报一下当年挟持之仇,再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还有,拿着这柄剑的人会被持续性的削减运数,等到了削无可削的境界,思邪就会从所杀的人之中开始汲取气数,回馈给剑主,然后让剑主意气风发,再去杀人,从而重新开始一个轮回…….”

“这是不能彻底降伏思邪所带来的问题,所以这种凶兵,满身都是毛病,用了还不如不用,铸出来了也不过是剑冢之中又多了个插在土里的废铁,纵然有万般法力,然而…….”

茅沧海叹了几声:“凶神所留下的东西,当真不适合铸造仙兵,就算是给魔头用都觉得烫手,你白送给妖魔说不定妖魔都不要!”

这话说的,李辟尘顿时无语,但仔细想一想,似乎还很有道理。

毕竟当初自己路过所杀的混沌,他都有一柄七杀刀伴生,这东西不比那坑人的凶兵要好?

“你手中相柳所化的珠子,要是铸炼的话,我倒是还害怕把火工那边的寒潭都给污了,毕竟那只冰蟾已经被取出来,我可不敢劳驾那只蛤蟆,它辈分比我都大,这家伙现在是在西雨境内享福呢。”

李辟尘听得是连连摇头,心道蛤蟆,原来那只冰蟾是被雨尊取走了,那这么说来,怕不是曾经开雨脉时,被祖师渔歌子拿去,放在西雨境内当个吉祥物了。

念头转动,李辟尘开口:“我也不能总是拿着这颗珠子,总归要有个放置的地方,罢了,若是实在不行,便放在峨眉山中吧,有打神鞭镇压,想来应该不会出岔子。”

正是这么说着,李辟尘又想到来世神话,当中大禹铸五帝台的事情。

这刹那,灵光忽然一闪,李辟尘猛地一愣,心中有念头浮动,暗道:

“且慢了,这大禹可铸五帝台,把相柳的尸体化在台下成为坚硬的岩石,我为何不向诸尘借力,人为造化五方帝君?”

“假托圣人之名,造化护法之尊神,再于这方岁月中创造灵威仰,白招拒这些天神帝君…..”

这个念头起来,便有些不可遏制,但李辟尘细细又想,心道:“不行,我现在法力低微,虽然世称真人,但地仙还不到,神仙过了才是地仙,地仙之中又有元神、六神、天桥三大境,即使证得地仙果,也不过才是元神罢了,说什么造化五方帝神,也是有些可笑了。

而且在此时,李辟尘忽然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在论道第八阵内,曾经那位骑着白虎的少年,他身后的宫阙上写着灵威。

灵威,这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词汇,而李辟尘隐隐觉得,那应该与灵威仰有些关系。

所谓灵威仰,乃是东方苍帝法身,五方天神之一,因为苍帝本无姓名,故此也是帝君名讳。

若真的有这尊大圣,冥冥中借用因果,那到头来还是要还给他的。

于是李辟尘便放弃了这个“造神”念头,转而对茅沧海道:

“看来别无他法,那我只好先向掌教求一只指引虞渊的灵鹤,随后把这珠子压在峨眉试一试,待到我有意踏进地仙,届时再去寒山一探,随后自人间北行,去往虞渊。”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三百年过,人间大雪

李辟尘下了决定,告辞茅沧海,自茅屋中离去,而临走时,茅沧海问了一句:“这珠子放置极阳之地,怕是会产生极阴之炁,我是不建议放在峨眉山的,阴阳平衡固然重要,但比阴阳更容易平衡的,事实上还是阳与之阳,阴与之阴。”

“我之所以让你把这东西丢到渡狱寒山、虞渊去,就是因为此二处都是阴属,寒山破碎但通向外道亦或许有幽冥入口,因为极阳而化生的阴物,丢入阴世之内自然就无法再掀起风浪,而虞渊乃是日落之所,亦带着暮气,此宝亦不能生出祸事。”

这种论话,李辟尘还是第一次听见,细细一想,确实有些道理,因为知道了很多事情的缘故,一下子,李辟尘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的原因。

“是因为太一与浑沦?它们真的是无处不在啊,太一是阳中之阳,浑沦是阴中之阴,身为最古老的仙与神,它们自己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阴阳。”

李辟尘开口,同时又笑:“说起来,掌教真人,我还有一事不解,太一与浑沦,我们都知道它们是仙与神之祖,但是有一点,即到底是它们古老,还是无名之君更古老?”

茅沧海:“无名之君?你是说,那位远远在任何事物之前,甚至无法用任何言语去描述的那位亘古存在吗?”

“懂了,你不明白,无名之君死后,化出三大天尊,即寰宇的三个阶段,太初天尊,太无天尊,太上天尊,但是在三天尊诞生之前,已经有太一与浑沦。”

茅沧海道:“我不过几千年的小小地仙,知道的也不甚多,你如今的问题,我问过我的师父,但他也只能依照我祖师爷的话来重复,毕竟我们的境界不到,很多事情,是无法知道的,光凭猜测,难以得到真相。”

“普遍认为,太一与浑沦生在三大天尊之前,无名之君之后,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时间点,而众所周知,岁月与光阴出现的时候,便是无名之君逝去的时候,所以……”

“仙道之祖太一,乃是阳之本身,神道之祖浑沦,乃是阴之本身,我们根据不知名的传说,它们因当是在无名之君逝去之后得了灵性。”

“但因为本身即是存在,故此与三大天尊跟脚不同,这后来又有传说,太一观善悟水,浑沦观恶悟火,太一的目光永远向着前面去看,而浑沦则是背对着太一,永远向着后面去看。”

李辟尘听得有了意思,问道:“那么,这二位至尊,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形式?它们是超越大圣、至真,乃至诸位天尊的存在吗?”

茅沧海笑:“我怎么知道呢?不过依照各位天尊的境界,那便是太一境,所以想来,所谓的仙道之祖太一,也就是天尊的水准,只不过,更加古老些,而浑沦或许也是一样的。”

李辟尘也是笑:“古往今来天上事,细细道来也难知!一言无名君,二说仙神祖,三大天尊现,四方五行出!”

“掌教,弟子这便告辞了。”

话语落下,李辟尘转身化一道轻雷离开,而此时见到两方天外有真人驾驭云霞散步而来,茅沧海把接入茅屋之中,几位真人聚首,有说有笑。

李辟尘回归峨眉山,在无名殿中把珠子放下,这东西一落地,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却冥冥之中散发出一股怨怒的气息来。

“果然是因为我啊。”

即使相柳死去,它的尸体仍旧会作乱,凶神终究是不同的,虽然也是妖魔,但却是特别强大的那一种,秉持着大气数而生,寻常难以见到。

晦珠被存放在无名殿中,至此,李辟尘开始进行修行。

光阴开始转动了,阳世向着前方迈起大步。

对于八卦的修持,对于万法的修持,对于混元本身的修持。

那人间里,又有无数凡人生灭,世事的沧桑终于开始袭来,那种独有的,凡世变迁而仙山不改,即使那一株桃花开了又谢,它也仍旧保持着璀璨的模样。

如果是无心修行的人,初至仙人感觉何等壮阔美丽,但百年之后,再是好看的美景也会厌烦,这也就无外乎那些神话传说中,仙女总是会私下凡尘,其实再转换一下念头,那从天宫思凡的,基本上都是修行不佳的。

当然,凡人的美好臆想占了绝大多数。

李辟尘正对着那珠子,于是开始进行阴与阳的修行,在这个过程中,打神鞭被惊动,发出如雷霆一般的轰鸣,李辟尘试图炼化这颗晦珠,但如掌教所说,更如自己曾经猜想那般,这珠子一旦开始被炼化,立刻便有那种凶兆出现。

“晦珠….”

李辟尘在后来的五十年内,放弃了炼化这颗珠子,反而是借助它的极阴之炁来探寻极阳之道,凶神之所以被称呼为凶神,比妖魔更强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便是因为它们大多数都是天生的神圣。

先天化生者,近似于神。

六十年论证阴阳,后又六十年,此物不再散发出仇怨之炁,但那只是表象,李辟尘知道,因为参悟了阴阳平衡,所以阴炁被挡,难以外放。

在无名殿中已经形成了一副特殊的太极图,自李辟尘座下,又白色如水一般的液体流淌,而这枚珠子,则是在白鱼的中央,成为了那阳炁之中的黑点。

它在纠缠,与阳炁形成了平衡。

但李辟尘深深认同茅沧海的话,极阳与极阴,峨眉山不是镇压这个东西的地方,而自己探寻阴阳之道,六十年又六十年,当年一甲字,算上如今,一百八十年过去了。

李辟尘已有三百三十岁。

卡在地仙的门前,但对于一位大神仙来说,着一百八十年,并不漫长。

如今,李辟尘已经不再是如过去一样,认为数十年已经很长久,这一百八十年过来,人间都已经是换了不知道多少代了。

而这一段时间内,有一点要提及。

南华仍旧没有归来。

座下的阴阳鱼越来越完整,阳鱼化生之后而诞生阴鱼,太极图缓缓旋转,阴与阳的动静平衡在李辟尘的念头中反复轮转,一幕幕山河崛起又毁灭,那是阳鱼背上的变化,是造化与生的力量,而阴鱼之处,如果阳鱼不推动,它便根本不动半点。

阴世在动,但它更多时候,是静止的,只有阳世在动,它才能动。

阴依托于阳而存在。

于是,又是一百年过去了。

无名殿中寂静无比,在酝酿着一种绝世的力量。

阴与阳的光辉在碰撞,在融合,在呼唤风雨雷霆。

人间再翻过一世,如今距离大荒开启,还有七百二十年。

李辟尘四百三十岁了。

就在这个百年翻过去的一刹那,峨眉山上,有灵鹤飞舞了起来。

轻雷悄悄响过,落向并不遥远的人间。

此时的人间,正是隆冬。

天上飘下大雪,纯白似是仙火,焚了天下!

又一如三百年前。

那是天遥宫落,那时雪满青霄。

先去寒山,路至虞渊,若有幸能见汤谷之影、甘山之貌,便可试图…..

证道地仙。

第八百五十四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一)小重山

黎阳州,甘山所在,也是李辟尘一直试图要去的地方。

曾经有人说过,以地仙之身,前去黎阳,也需要半年光景。

由此可见,黎阳之远,已经不是寻常距离可以说明的了。

而天荒更是不可寻觅,找到甘山,便是找到了天荒的一处入口。

风刮了起来,向着遥远的彼岸吹去,漫天的大雪覆盖了人间,万里银龙咆哮,亦是在嘶吼。那些雪落下,盖在仍旧活着的人们身上,也落在那些白骨所安息的坟头。

夜幕降临,如太古时代的黑夜尊神,又似是再祭祀古老的浑沦。

影子与灯火交相辉映,风声雪声马蹄声,渐行渐远。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不,那人骑着龙马,向着远方而去呢。

地上白芒,雪厚三尺。

道人行来,坐在龙马背上,是轻雷行世,一步一蹄,在人间行走。

踏红尘化作马身,那模样一如当年,黑皮而有红纹。

这不是一次轻易便可结束的旅程。

晦珠的去处是重要的,但是还有一点,李辟尘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边缘。

三百年修行,借助无上气数,终于见到了地仙的门槛。

于是,曾经那位飞升的老头,他所说的一些话,便被记起来了。

要去人间看看,或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于是,阴阳的鱼儿开始转动,盘坐的仙者站起了身子。

也只是顺路罢了。

尘世推移,春去秋来,白驹过隙。

那双眼中升起了光芒,炽烈而又明亮。

李辟尘拂去肩头的积雪,身子随着龙马的踏动而轻轻摇晃。

似是……睡意正鼾。

……

黑夜茫茫,在这种昏暗的,加上大风呼啸的天地内,这百千里莫要说人了,连野兽也是不敢出来的。

只不过,这是寻常的道理,但是在这一刻,似乎被打破了。

那茫茫风雪,浩荡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出现了。

这是一个极其精壮的汉子,他的身上扛着包裹,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那壮实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棱角分明,双眼中,闪烁着如狼般的光芒。

“轻暑单衣四月天。重来间屈指,惜流年。”

“人间何处有神仙?安排我,花底与尊前!”

“争道使君贤。笔端驱万马,驻平川。长安只在日西边!”

“空回首,乔木淡疏烟。”

时而高亢,时而平淡的歌声响彻,那精装的汉子踏雪而来,如负山而至,见到李辟尘于风雪中行走,他那双如狼般的眸子中亮起光芒,顶着那些风雪,走到李辟尘近前。

“哪里来的道人啊,风雪漫天寒冬里,单衣薄衫走轻骑?”

精壮汉子径直搭话,李辟尘倒坐龙马,望向他:“我是单衣薄衫,你不也是一样吗?”

“倒是我该问你,这风雪如此之大,不着外袍不披寒甲,仅凭一双赤脚,便要走遍天下?”

精装汉子嘿笑一声:“这山中风雪再大,也迷不了我的眼睛,纵然这山中黑白轮转,也难以阻挡我的步伐。”

“八十里小重山,大雪压天寒。然人若是走动起来,越是快来越是不觉得寒冷。”

“我生来气血浑荡,也曾打杀山中老狼作衣裳,只是后来给我典当,换了点金银哐啷!一壶老酒下肚肠,火灼五脏,全不知那风雪如浪!”

精装汉子跟着龙马,哈哈一笑,那满头大雪把他青丝也染作花白,然而那声音却滚滚而去,如雷似霆。

李辟尘听他自己言语,倒也笑了笑:“这么讲来,倒也挺押韵的,确实是如此,寒冬岁月,饶是有那狐衣皮狼,皆不如一壶老酒滚烫。”

精壮汉子眼睛一亮,顿是赞道:“不错,道人说的不错,一壶老酒入腹,白水翻海如煮,正是那气血滔天敢杀虎!”

二人交谈,精壮汉子越说越是起劲,大感与李辟尘甚是投机,多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唤幼伯子,道人怎么称呼?”

“李辟尘。”

“辟尘?倒也是好名字,尘埃世俗,修行之人少沾染为好,这样才得清静大道!斗胆敢问,道爷号是什么?”

“我自东方峨眉山来。”

“要往何处?”

“极北,西界,去虞渊。”

“虞渊?”

幼伯子听得这句话,微微一愣,而后就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道人,虞渊那不过是神话传说中的地方,根本不存在,你向着极北,西界这两交界之处寻觅,纵然找上一世百年也不得见到虞渊!”

李辟尘笑了笑,不和他谈论这个,反而忽然问道:“我之前听你所唱歌谣,那当中说了个人间神仙好,你过去见过仙家?”

“不曾见过!”

幼伯子哈哈一笑:“风雪阑珊,哪里能见到仙人法面,那都是驾龙出行四海,坐凤归在西天!”

“我们这些凡人,能得见一二有修行之人便已是可夸耀之事,还见得仙家法面,哪里可能。”

“我唱这歌谣,是说我自己就乃神仙身,我传音风雪,跨八十里小重山,指引我归返二途,道人,你看我一身单薄衫,这人间哪怕大雪至,与我来说,也不过与四月春天仿佛。”

幼伯子对于自己的强壮身躯很是自得,李辟尘看了看他,也道:“确实是一副好皮囊,肉身浑然如金刚,然风雪之寒,不寒在外而是寒在骨啊。”

似乎话中有话,然幼伯子却全然不觉,他更没有见到,李辟尘头颅微微低下,双目中阴阳之光一闪而逝。

风雪之威寒彻骨,若不惧风雪侵袭,若非身体有异,便是已非活着的生灵。

“幼伯,我请教你,你身上负着的包袱,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呢?”

李辟尘看着他,幼伯子拍了拍行囊,笑道:“老酒老酒,这东西,赶得上一头老虎之大!这里面放着八十壶老酒,又有干粮与羊肉,到了这天寒地冻之处,唯这些东西可以用作救命之需。”

“我常年来往于小重山,翻过小重山便是孤江畔,那里有些个老头,常年等着我的酒,而这酒又只能在小重山的东方才能买到,八十里地,茫茫雪原,这山上常年白茫茫一片,少有人能走过,唯我可以。”

“有时候,也在这里常常遇到被风雪所困之人,我以老酒救他们性命,指引他们寻找安全之地,免得冻死在小重山中。”

李辟尘赞叹:“幼伯有救人之心,有救人之行,大善,当浮一大白。”

“哈哈,道人要喝酒吗?”

幼伯一听便乐了,于是从包裹中丢出一壶酒来,李辟尘稳稳当当接过,把那酒水打开,顿时一股醇香弥漫起来。

两人边走边喝,狂风大雪伤不得二人分毫,只看龙马驮着那道人,身边还跟着个莽汉。

翻云越岭,走过大雪荒山。

龙马轻轻嘶鸣,前面的雪地之中出现一个黑影,但走的近了,那黑色变化了白色,只是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影子,这分明就是一句白骨。

葬在雪山之中,绝望而死。

李辟尘叹息一声,而幼伯子此时饮下一壶老酒,而后走了过去,看着那副白骨一只手伸着,似乎要抓住天穹。

他把手中羊皮壶一倒,当中烈酒澎湃而落,尽数浇灌在白骨身上。

“莽莽无归途,盈盈皆白骨。”

“皑皑雪山怒,悲言化血枯。”

“千金散尽去,到头作黄土。”

“苍魂迷妄途,酒落百邪除。”

“大道通天在,前路岂能孤?”

那酒水灌下,幼伯子一脚把白骨的手臂踢翻,大呼道:

“白骨入土!我为你唱诵歌谣,送你上路!若是我日后身死,望你记得今日灌酒一赐,接引我冥海不孤!”

滚烫的酒水与骨彻底沉入雪中,幼伯子又饮下一壶酒,那当中空落落,被他收入大行囊中,而看向李辟尘,道:

“小重山中死去之人,我都有个习惯,像是这样给他们渡酒,想来去了那阴世神海,也不至于感到孤独,老酒下肚,即使是死去,身躯仍旧滚烫如初。”

李辟尘听得点头,忽然又问:“你知道幽冥海?”

凡人不晓得冥海之说,只认为阴世乃是一块大土。

幼伯子转头,古怪道:“这不是常识么,幽冥大海寂寥,我自然是知道的,这神话传说嗯,也不能说是传说,这幽冥海啊,可是真正存在的,这可比你这个道人要去寻找的虞渊来的现实。”

“虞渊不可见,但幽冥大海却是真正存在的地方。”

李辟尘听他话,便是笑起来:“你既然知道了幽冥大海,为什么不认为虞渊是存在的呢?”

“幽冥海是死人去的地方,人死了,总要有个去处,有仙人有天神,那自然也有幽冥,你们修行人不老是讲阴阳吗。”

幼伯子笑:“但是虞渊,谁真正到达过?只存在与志怪神话中的地方,哪怕是修行人也都迷茫的很。”

“像是我,就仅仅知道虞渊是传说中的日落之地罢了,但那里有什么?谁说的清楚?虞渊真的是一处河流吗?还是一处云山峡谷?还是另外一片大海边缘?”

李辟尘惊叹:“你想的真的很多,事实上,我也不清楚虞渊到底是什么样子。”

幼伯子又笑:“你连虞渊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要去寻找它吗?”

李辟尘开口:“我不知道虞渊,但是虞渊不会动,阴阳之中,阴世静谧而阳世移动,就如同我们和这副白骨,它已经死去,再也无法复苏,而我们仍旧活着,在世上看尽绚烂光彩。”

幼伯子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有道理。”

二人行走,李辟尘问幼伯,年至如今,他已翻过多少次小重山,葬过多少尊盈白骨?

幼伯答,十五年风雪,已不知道葬过多少亡魂,八十里小重山就是八十里乱葬岗,地方不大,山岭不长,然而当中埋下的,白骨与白雪早已浑然为一。

他唱诵起古老的歌谣,雪山中,天音悠悠而响。

昼夜难定,光影交织,荒云山雪。

李辟尘喝着那酒水,幼伯在一侧擦着嘴角,他们走到第四个夜幕,大风遮蔽了星辰,大雪压在了天穹。

黑暗中,有沉闷如雷霆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有恶兽潜伏在黑暗之中,幼伯皱眉,看了看四周,道:“道人啊,有些不对呢。”

忽然,李辟尘开口,道:“幼伯,我请教你,你认为,梦是什么?”

幼伯不假思索:“平素里不曾做到过的事情,此便是梦。”

他说完,却又笑起来,问:“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呢?”

李辟尘点头,却是不答他,而是轻声道:“纵然人间精彩无比,但也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知今夕是何年。”

“幼伯,大梦当醒否?”

“自然是当醒的!”

二人一问一答,李辟尘点头:“听着风雪雷音,你的大梦也该醒来了。”

幼伯愣住,奇怪道:“你……说的什么?”

李辟尘看着他,忽然摇头一笑,指了指后方。

幼伯转身,见到茫茫白雪皆起,在黑暗中,一副又一副的白骨站了起来,他们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幼伯,此时站起来,颤动着上下的齿,发出了声音。

“莽莽无归途,盈盈皆白骨。”

“皑皑雪山怒,悲言化血枯。”

“千金散尽去,到头作黄土。”

“苍魂迷妄途,酒落百邪除。”

“大道通天在,前路岂能孤?”

本是给白骨的葬歌,如今却对幼伯响彻,后者呆在原地,而李辟尘则是缓缓道:“万千埋葬者的执念,汇聚成了你,八十里小重山,十万白骨盈,你忘记了前生,不过……倒也挺好。”

“三百年大梦,几度春秋?”

“六七世风雪,悲苦欢愁。”

“大梦当醒,幼伯,你看看他们,每一个都是你,他们在请你葬下他们,亦是在请你埋下自己。”

那些白骨叩首,幼伯无言,他望向李辟尘,忽然道:“我……是梦中人吗?”

“十万白骨一场大梦,浩浩荡荡,这念头,足以贯穿霄汉。”

“但不仅仅是他们,我也是你的梦中人。”

李辟尘轻轻一笑,幼伯不解,此时四方忽然雷霆大震,他悚然而惊,猛地抬头,却见远方风雪都被炸开,那如洪流般的白浪汹涌澎湃,埋山倒海!

“雪崩!”

幼伯失色,而李辟尘则道:“有何可惧?不过一梦罢了,南柯树下说南柯,黄粱木下……叹黄粱。”

“梦里不知……身是客。”

手掌轻轻拂去,正是信手而为倒珠帘,咆哮的白龙顿时静止了一瞬,而后……向着两边轰然分开!

璀璨到极点的光芒绽放开了,幼伯挡住了眼睛,而下一刻,如光阴坍缩,他双目所见之处,正是一片桃花源。

当中有孩童嬉笑,却是在唱着他自己之前的歌谣。

而那些白骨在笑,天下乐喜,他们在道:

“魂兮归来行,灵灭血仍猩;只道幽黎静,不染浑浊清!”

“幼伯,大梦当醒!”

笑声与光芒将他淹没,同样,幼伯见到,那骑着马的道士,他的顶上升起花朵,坐下也化为麒麟,身上黑白的袍子飘荡,只看他眼中……正是造化阴阳!

宛如重锤入心,幼伯似乎明白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猛地掏出一壶酒,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原来我也早就身死!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却道是南柯!”

幼伯向着李辟尘呼喊:“仙家!我这一壶酒可喝得?!”

李辟尘点头:“自然喝得,倒也是极好的。”

幼伯大笑:“好啊!好啊!”

“只是可惜,那山外老头却喝不得了!只是可惜,我再也难见到他了!”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

“仙家!”

他忽然大喊起来,那声音,即使风雪呼啸也难以阻挡:“你从东方而来,你那峨眉净土,可漂亮吗?”

李辟尘笑了:“自然漂亮,若是来世有缘,我请你上山坐坐。”

幼伯同笑:“那便多谢啦!”

光芒与笑声彻底将他淹没,桃花落下,伴随着大雪纷飞。

……

茫茫雪山,多少孤魂卧?

来去匆匆,风彻骨如火。

李辟尘从梦中醒来,此时龙马翻山,已经将要行过。

小重山上,皑皑苍茫。

马蹄停了下来,李辟尘低下头去,那目光遥遥,似乎看破千古。

在路的边缘,有一副白骨依石而坐,它的身前放着一壶老酒,壶口温润,里面酒水盈满,仍旧滚烫。

梦中人是梦,然而,李辟尘……最擅嫁梦。

虚幻与真实,不过反手为之。

三百年修行,终是将梦法推过武炎青。

“这酒,我帮你送到,至于报酬,你就不用付了。”

“曾经葬下的人,他们接引你,同赴幽冥。听,风雪酝雷霆。”

“来世有缘,请你喝酒。”

李辟尘翻身下马,把那酒壶拾起来,揣在腰间,龙马跟着,听道人慢慢,唱起回荡千古的歌谣。

而在梦中,那黄粱乡内,也有汉子在笑,他带着包裹,仰着头,同样在唱诵。

那亦是同样的歌谣。

……

“轻暑单衣四月天。重来间屈指,惜流年。”

“人间何处有神仙?”

“安排我,花底与尊前。”

“争道使君贤。”

“笔端驱万马,驻平川。长安只在日西边。”

“空首,乔木淡疏烟。”

第八百五十五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二)照雪寒

.....

白雪纷飞,寒山已远。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李辟尘看见了小重山后的村落,天色苍暮不见日,前方有木轮吱呀。

寒冬岁月,也难以阻挡孩子们的玩闹,一如当年初见张木槿,在那村子中,清江流水人语嫣,桃花源里称艳羡。

不过此时,眼前的村落,稀疏无比,自然不如曾经张木槿的故乡。

也没有那青妮,也没有那小虎,亦不见那只白蝶,更没有那只赤蝶。

过去的光景在心头一闪而逝,李辟尘身躯轻轻摇晃,龙马驮着,一路向着极北与西界行去。

木轮的吱呀声越来越近,牛蹄踢打的声音开始追逐马蹄,龙马的鼻子中喷出白炁,抬起头,那双眼一撇,见到不远处的的土路上有头老牛拉着木车,缓行而来。

李辟尘的双眼闭上了,随着那木轮的吱嘎声轻轻摇晃头颅,就像是进入了梦乡。

叹息,叹息!

木中有火,梦中存身。

.......

“道长,要炭吗?”

牛蹄追上了马蹄,不知是老牛加快了步子,还是龙马放慢了行程。

李辟尘转过头去,见到那牛车上裹着羊皮裘坐着的老翁,他的身边放着一片黑黝黝的东西,摞起来,积的挺高,那正是一堆木炭。

黑沉沉,如同夜幕一般。

李辟尘抬起了目光:“老翁要向哪里行去?”

“八十里外,有个集市,我要去那里,没办法,都是为了讨生活。”

老翁的双手藏在皮裘中,身子又缩了缩,看了看李辟尘,却又伸出一只手来,放下五指抓了一块木炭,递到李辟尘身前,道:“小道长,要炭吗?算你便宜的。”

“小道长衣衫不曾脏乱,想来刚出观不远,要去的地方也不远,带上炭火,点个符,就能安稳度夜,不管有没有法力,总是带着点,终究是有好处的。”

老翁把那大炭拿着,向着李辟尘身前送了送。

老翁的头发花白且蓬乱,身上的羊皮裘也同样炸了毛,甚至在一些边角可以看见漆黑的烧灼痕迹。

他的脸上尽是灰尘,那是被烟熏火燎之后所展露的颜色,那拿着炭火的手与木炭的颜色都极为接近了,苍老的皮上满是皱纹,显出一种老人特有的苦相。

李辟尘把那炭接过来,吹了口气,于是那炭火上的积雪化开,老翁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小声的嘀咕:“烧了很久,这绝对是好炭,你要是想要的话,一个铜板,给你七块炭。”

“一个铜板七块炭,老翁,这一块有拳头大,你这一车全都卖了,能有多少钱?”

“对外卖,那是一个铜板五块,如果都卖出去了的话.....能有一吊钱吧。”

老翁看了看车,那后面摞起来如同小山一般的木炭,这千斤炭火,也就一吊钱,千把个铜板而已。

但这要砍柴,却不知道要砍多久了。

整个冬日,也就靠着这三吊钱存活了。

李辟尘道:“一吊钱,吃穿用度,还要供老牛草料,够用吗?”

“够了,够了,我家中无人,只有我一人而已,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翁笑了笑:“只是年纪大了,也不能像是过去那样卖把子力气,上山砍柴当樵子,如今老了,若是遇到野兽,那是必然敌不过的,也只能剁些小树,烧点炭火换换钱财。”

“如果都卖完了,我就可以回去了,这个寒冬,也就过得舒服,家里还有点余炭,省着点烧,足够我撑到春天。”

他拨弄着炭火,李辟尘注视着老翁,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那好吧,我给您一文钱,您这便拿五块炭火给我,我踹在包裹里,回头冷了,用个火折子一打,取取暖用。”

老翁一听,便是笑了起来:“说好的,我多给你两块,算你便宜。”

他取了六块,包裹起来,再算上李辟尘手里的一块,正好七块炭火,而李辟尘拿出一个铜板,放在老翁手心里。

“这就算开张了。”

老翁笑起来,那露在外面的手冻的通红,皮上都有龟裂。

“等我到了集镇,把这些炭火都卖了,我就可以回家去了。”

“小道长,我去集镇,你又去哪里啊,咱们也看看顺不顺路,一起走,老翁我也有个说话的人。”

老翁得了一枚铜钱,说了句开张了,便是高兴起来,李辟尘则是道:“我要去的地方,应当是和老翁顺路的,我要去的是虞渊。”

“虞渊?那是什么地方啊?”

老翁浑浊的眼中有着疑问:“和八十里的集镇比起来,哪个近一点呢?”

他这么询问着,却又笑了一声:“不对,是我老糊涂了,肯定是虞渊要近,或许在集镇的其他方位?或许在半路上,小道长就要离去了吧。”

“我这一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集镇了,八十里慢慢长道,我们村子后面那小重山,据说也有八十里长短,只是山路和平路不能混为一谈,那上面又有大雪漫天,难渡。”

“据说里面埋骨无数,都是些三百年前死掉的人。”

老翁叹息着:“可怜,人要是死了,那身子冰凉,葬在雪山之中,也难以烤火了。”

“我这辈子也没有走出过集镇,年轻时候也想出去闯荡,但是家里老父不能无人照料,等老父逝去,我又要糊口讨老婆,等到了如今的年岁,却又不敢出去了。”

“有口饭吃就行了,天地那么大,我如果不怕死,也不会干糊口的活计,小道长,老翁我是个粗人,小时候也就听过集镇上游学的先生讲过两堂课而已,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我们这种人啊,有口饭吃,就是知足常乐了,天下那么大,总有人高歌纵马,也总有和我老翁一样的人,守着破烂的摊子,住着朽木的屋子,但风雪一来,那炭火一起,光芒亮了,热气腾腾,家中有鸡在鸣,院中有牛在酣,坐在屋子内打着盹,这就是最舒服的事情了。”

老翁描绘出一副画卷,让李辟尘眼中出现那种美好的景色,而他说着说着便开始笑,笑着笑着便开始哭。

“人生来都是苦的,小道长是修行的人,迟早也是要成仙的人,我啊,能和您这样的人同行,是半辈子修得的福气。”

老翁说了很多,而李辟尘道:“老翁为何而哭呢?”

“我欢喜,是因为与您同行,我哭泣,是因为这木炭虽热,但也需要火来点起,可这火,不是谁都能点得的啊。”

“寻常百姓家,铜钱都是省着花的,与我一般,整个冬日不过三吊钱,事实上,能有一吊钱财已然是极好的了,若没有大户人家买,这个冬日,我便回不去了。”

“小道长给我一文钱,这一文钱,就算是冬日里给我的炭火,让我心中热乎,也有人言,一文铜钱不予,侠客亦是难行,更何况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呢?”

牛与马并肩而行,老翁和道人讲了很多,直至风雪起来,那天地再度陷入暮色。

老翁消失了,牛车也不见了,黑暗隔开了一切,李辟尘倒坐在龙马上,此时叹息了一声,于是四面八方的风雪让开道路,昼夜与阴阳也叩下首来,前面一条大道出现,熙熙攘攘,行人无数。

龙马停下了步伐,李辟尘向着街角的一处望去,见到老翁裹着羊皮裘,早已坐在那里。

老牛已经比之前所见时瘦了许多,而老翁亦是如此,他啃着干馍馍,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那里面不乏有大户人家的仆役,然而却正如他自己之前担心的那样,炭火车前,门可罗雀。

炭火贱,身躯冷,但却碎碎念叨着,这天若是再寒上一些,那自己的炭火就会有人来买了。

羊皮裘破破烂烂,护不得他的身躯,老翁的眉毛上都沾了霜雪白芒。

他身躯下积雪有些化开,变得极其泥泞,一双脚踏在其中,布鞋上全是烂水。

往来行人匆匆,老翁不解,为什么没有人上前来买炭呢?

李辟尘站在距离老翁很远的地方,没有上前,双眼中,阴阳的光芒一闪而逝。

于是街道上有了变化。

一条长街化作两方,一处阴来,一处阳。

两个老翁背对而坐,隔着一堵灰墙。

右侧是阴,左侧的是阳。

.....

【阴街】上。

老翁的炭火车前无人问津,直至大雪落下,他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边上的老牛低下了头,生炁开始流逝,直至那血肉都变得无比苍白。

“冻死了冻死了,又死了一个,拖走。”

有巡查的兵卒过来,见到路边冻死的老翁,厌恶的挥了挥手,但随后又叹了一声,带着其他人一起把他的尸体拖去了集镇之外。

那牛车留在了原地,上面的炭火滚落下来,躺倒在泥泞中。

.....

【阳街】上。

天气愈发寒冷,而一如老翁喃喃所语,开始有人经受不住,过来购炭。

他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一处,边上的人越来越多,老翁数着铜钱,那一枚一枚的虽然不多,但却都让他心中欢喜。

随后,大户人家的仆役来了,带了一丈红绫,要把他的炭车拿去。

老翁自然是不肯换的,那些仆役便上前来拳打脚踢,最后,那车炭火被取走,而老翁倒在血泊中,边上的老牛骨瘦如柴,拱着他的背,但却再难以唤醒他。

一块炭火伴随着铜钱落下,滚落在地。

.....

【如果都卖完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阴阳二世渐渐合二为一,李辟尘站在长街远方,看着如今坐在泥泞中的老翁。

于是迈开步伐,下了龙马,向着前方走去。

“老翁?”

李辟尘俯下身子,后者那沾染白霜积雪的眉毛抖了抖,浑浊的双眼睁开,看见来者,顿时一愣,随后便道:“小道长,你怎么来了?”

“你已经去过....你说的虞渊了?”

老翁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李辟尘笑:“我还没有去到虞渊呢,我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老翁笑了起来,而李辟尘则是忽然面色变得无比平静,轻声道:“炭要火着却无火,梦要人作却无人。”

那话落下去,于是整车的炭火上,都升起了一道火苗。

熊熊的光明燃烧起来,老翁愣住,而后他面色就变得煞白无比,大吼一声,忙不迭是捧着积雪向着大火上拍去。

“我的炭!我的炭!”

他急的几乎哭出来,然而无论积雪怎么堆砌,大火都熊熊不灭,并且愈发旺盛,直至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老翁噗通一下坐在地上,那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那些火光。

“我的炭...我的炭....我的......”

“炭?”

老翁颤抖着抬起手,然而在见到自己双手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双黝黑的手,早已不是血肉的身躯,而是炭火所铸。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他摸着自己的脸,那种并不是血肉的感觉,老翁颤抖的抬起头,看见李辟尘站在前面,而原本燃烧的炭堆已经消失,烈火分开,一条大道出现,那些风雪都被融化。

昼夜更替,黑暗铺满天穹,光芒被踏在足下,那道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化作一条通天大道。

“你....你......”

老翁心中脑中皆是一团乱麻,他看见云雾升起,看见那道人的身影被遮蔽。

光影猎猎,无数虚幻的人出现了,老翁站起身子,茫然的看向四周,要抬起腿来,却被一身泥泞纠缠,半点也动弹不得。

在那些泥水中,老翁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木炭人,黑乎乎的,比黑暗更加深沉。

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那副模样,良久之后,李辟尘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不远处。

“炭火已经熄了。”

就这么一句话,老翁抬起头来,那双空洞的眼窝注视着李辟尘。

良久良久,他呵了一声:“我是死了吗?”

“或许是吧,已经寂去很久。”

李辟尘走过来,手里拿着七块炭火,另一只手轻轻一晃,于是一点火光骤然显化。

“要炭吗?我还有火。”

仙人看着炭人,后者呵呵呵的笑,而后又呜呜呜的哭,直至很久很久,那火光也没有熄灭,炭火仍旧存在,仙人依旧站立在前方。

“我死了啊......我那么怕死,还是死了啊!”

炭翁嚎啕:“是记起来了,我已经死了三百年了!呵呵,哈哈哈....啊——!”

他哭泣而咆哮:“你是神仙吗!你为什么要把我唤醒!即使人间苦楚,也比前去幽冥要好,那漫漫长道,大海无垠,我这一辈子,最多只走过八十里地,我怎么敢去幽冥!”

“我不敢死啊!我要回家——!回我的屋子!还有我的牛!”

他的声音带着悲凉,李辟尘看着他,手中的炭火向前递了一下。

“所以,要炭吗?在前路上点起火来,或许就不会那么冷了。”

炭翁浑身颤抖,看着李辟尘,啊啊的哭,这么一个老人如同孩子般在哭泣,他的手颤抖着伸出去,却又缩了回去。

“我要回家....可为什么回不去了.....”

“我的牛呢.......我的炭呢......”

“仙人,把炭卖给我......”

炭翁看着李辟尘,手哆嗦着,从心的位置中掏出了一枚铜钱。

一大块木炭骤然崩溃。

那一枚铜钱,正是之前李辟尘买炭时的铜钱。

李辟尘看着他,叹了一声:“老翁,我算你便宜了。”

“这炭,不要钱,我那枚铜钱,你带在身上,还有....你转身看看,那不是你的家吗?”

李辟尘把炭火交给他,同时一束火苗飞过去,将那炭火点亮。

后面的黑暗亮了起来,炭翁转过头去,见到那熟悉的屋子。

那是自己的住处,那是自己的家。

他如失了神一样,向着前面走,看到门前已经没有了鸡狗,黄牛也早已死去,炭翁不免淌下泪水,但哭着哭着,却突然笑了起来。

“回家了,回家了.....”

他转过去,看见李辟尘站在门槛前,忽然道:“仙长,我真的到家了吗?这是你让我做的梦?还是.....我本就死在这里呢?”

李辟尘笑了一下:“真的是回家了,你放心吧。”

炭翁哭着,笑着,那身躯踉跄起来,开口言着:“到家了,到家了......”

他胸膛中的炭火燃烧起来,渐渐把他也包裹住。

于是他的身子一晃,蓦然倒了下去。

烟云升起,化一道古梦逝去。

........

李辟尘睁开了眸子,龙马依旧在行,那低下头来,所见四方。

寒山孤道,村落中,人烟稀疏,一块黑黝黝的木炭滚来,上面沾染白雪。

于是李辟尘俯下身子,手中升起一团火苗,把这块木炭点燃。

........

牛语轻吟苍山远,身挂羊裘叹苦难;

只盼人来天不晚,炭中萦火照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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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三)子非鱼

......

马蹄声声近,江河冰雪流。

荒无人烟,那山集远去,却再也难以见到什么活着的生灵,一种天地茫茫孤独寂寥的感觉席卷上来,但很快就如云烟般散去。

数百年修行,已不如当年感性。

李辟尘注视着寒山暮雪,又看着远方的那些云雾,龙马行到一处江河之畔,这里白石嶙峋,在这个时节,大寒天下,难以掀起浪潮。

在这附近,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渔屋。

江河之畔,还是有渔夫的。

冰与雪盖压了江水,于是那下方,原本清澈的水流也变得漆黑,就如同白山黑水那样美丽。

四季轮转,江河亦体现出了近乎于道的一面,春日时随雷而震,夏日时随雨而咆,秋日时随风而走,冬日时随云而定。

似暴戾,似平和,似无定性。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这是那位著名的诗仙所诵唱的长歌,描写天地之下,四时之庐山,如今用作在此,倒也是恰到好处。

不论过去未来,寒山依旧如此,不论天上天下,山外青山总是不变。

一山还有一山高,山一重,水一重,有山之地必有水。

雪山之下伴寒江,看一叶孤舟到此。

昼光闪耀,河中寒意绕,似有白云袅袅。

有一道清风拂来,似乎乱了岁月。

光阴中有笑声呓语,李辟尘抬起头来,吐出口气,而龙马在此刻放缓了步伐。

“冬雪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

“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笠多情却恋头。”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春秋。”

“万事到头皆为梦,休休。莫叹今明乐与愁。”

那声音从江边上传来,并不大,似是自语自言,不曾想过让他人听见。

但那清风吹来,李辟尘却是无意听得,再无意看得,于是转过头去,心中无意也生意。

那清风眷恋酒水,萦绕身旁不散,李辟尘笑了一声,见那河畔边缘,有一叶扁舟停靠。

钓叟拎着鱼弦,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他在河畔处摩弄,把那套在古舟上的绳子解开,而此时听见马蹄的声音,钓叟转过头,看见了李辟尘。

“呦,道长哪里去啊?”

老者向着李辟尘打了招呼,而李辟尘则是不答,反而问他:“钓叟哪里去?”

“我去哪里?泛波江河上,钓点寒雪鱼,道长也要一起来吗?”

老人的心情似乎很好,向着李辟尘发出邀请,而李辟尘笑了笑,翻身下了龙马的背,拍了拍它的脑袋,道:“你就留在这里,莫要乱走。”

踏红尘自然不会乱走,此时应下,然而老人却肉眼凡胎,看不出麒麟真容,便是略惊道:“咦,倒是好马,居然能点头应答,当真通灵。”

他赞了一声,随后解开古舟,李辟尘坐在舟船上,钓叟也上去,天寒地冻,这小舟随波逐流,开始在江河上飘荡。

水几乎是静之的状态,这方圆千里也只见到寥寥几个渔夫出来,钓叟给了李辟尘一副鱼竿,在那钩子上穿过诱饵,便向着远处还不曾结冻的江水中抛去。

“去吧,去吧!可要钓上来个大个子!”

钓叟口里轻声呼喊着,那鱼弦落下,李辟尘便也把自己手中的鱼弦垂入水中,抬起头来,笑着看向钓叟:“寒冬时日,可有大鱼儿?”

“自然有,道长不通鱼之事,那鱼儿,不论是江河还是湖海,不论是鱼塘还是池中,这隆冬时日,幼鱼极少,而多数鱼儿进入休眠,这当中,就有特别大个的隐藏起来。”

“夏日鱼多,春日鱼盛,但那都是幼鱼,成不得气候!秋天冬天,越是水深冰沉,那也正是大鱼丰满的时候。”

钓叟对此事颇有心得,如那卖油的铜老人,凡事都讲一个熟能生巧,做出来要能说的头头是道,这天下三千工匠,哪一门不是大学问?

李辟尘与钓叟泛舟江畔,那天愈发的昏沉,钓叟摸了摸衣衫,五指一掏,取出个羊皮作的酒壶。

这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带着过去岁月独有的味道。

“小道长,来一点吗?暖暖身子。”

李辟尘看见了这羊皮酒壶。

于是,便开口了。

“钓叟,这羊皮酒壶……”

话不说全,钓叟笑了笑,晃了一下羊皮壶,道:“闻着酒香没?小道长,我告诉你,这酒水可好着呢,在这里啊,是根本喝不到的。”

“闻闻……诶呦,香不香?”

“远方八十里风雪路,又过八十里小重山,走如此漫漫长路,这才能喝到此酒。”

“一直以来,我都用铜钱换的酒水,每次那送酒的糙汉子来,我都多给他十几个铜板,这点钱财不算什么,只是让他多买两口酒水,热热身子。”

“他给我送酒,我钓上肥美的鱼儿,把鱼做成鲜美的鱼汤请他享用,我的手艺,别的不敢说,唯独做这鱼啊,锤炼了六十年了。”

钓叟做了个切鱼的手势,但很快又叹:“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我送酒了,算算日子,也有半年光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没有了他那酒水,我当真馋的慌啊。”

“这一壶一壶,我一次要买上十来壶,他这一不来,我倒是断了酒水来源,还要省着喝……”

“他那酒的味道真的是好,我这七十老叟,都被他养的口刁。”

钓叟颇有些担忧,随后又有些奇怪,并且言称,等今天过去,自己打算越过八十里风雪路,再翻过八十里小重山,去那边看看,到底这家伙怎么样了。

这开了头,便是打开了话匣子,谈论着,便说到鱼儿的事情上。

钓叟眉飞色舞,夸赞着自己的手艺,自称,对于鱼儿的身体各处,何处还怎么吃,是蒸还是煮,是炸还是烹,那鱼骨头熬汤,加上葱花蒜末,这么一弄,那鲜美的滋味直透心神,当真是妙极了。

鱼竿轻轻晃动,钓叟停止了谈话,目光转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来了。”

他这么低声说了一句,而后又对李辟尘轻声道:“等来条大的,请小道长食那五花鲈,尝尝鲜。”

他那浑浊的眼睛变得有些亮堂,当中出现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精光。

鱼竿抖动的幅度变得大了起来,晃了晃,而钓叟在这一瞬,身子轻轻一颤。

便是看他手腕一翻,那鱼竿就好像有灵性似的,直接如龙般抬头。

龙抬头,鱼儿翻波群逐浪,一条大鱼忽然显,咬着吊钩飞起,被那细细的鱼线扯着,砰的一下落到了小舟上。

“好!”

钓叟见大鱼落地,顿时拍了一下鱼竿,那鱼竿轻轻晃了晃,似乎是在回应钓叟的赞赏。

“大鱼啊大鱼,这是一尾赤花鲈!”

钓叟看着那大鱼,都赶的上他身子一半,顿时是欣喜无比,只看鱼儿挣扎,在小舟上跳动,李辟尘看着那大鱼,忽然伸出手来。

然而手还没有触碰到那条鱼,便被钓叟拦下。

“小道长修行之人,这鱼儿捆绑的事情,可不敢沾染修行手,坏了你的修持,那是大事。”

“染了手的杀生怕是算在业力,这大鱼怕要成精,但不染手吃,那就不算道爷头上。”

“我来,我来,莫看我七十老叟,这大鱼再是壮,在我面前,也当不得那江河小龙王!”

钓叟哈哈一笑:“大吉祥!小道长就等着吃肉喝汤便是!”

他这么说着,三两下捆了大鱼,手脚麻利,又垂落钓竿,此时鱼弦一落,又见江水起轻波。

钓上了这么大一条鱼,钓叟的心情变得异常的好,此时李辟尘的鱼竿也在抖动,轻轻摇晃。

“诶,道长的也来了!”

钓叟来了兴致,然而李辟尘那鱼竿晃动几下,随后便沉寂了下去。

水面荡起波纹,似乎是鱼儿在嘲笑一般。

“嘿,跑了。”

钓叟笑叹一声,李辟尘则是道:“我于舟上下弦以戏鱼,却不知是鱼儿晃勾来戏我”

“人之乐在戏鱼,鱼之乐在戏我。”

李辟尘如此说着,转过头去,看着那条大鱼。

此时赤花鲈躺着,安安静静,不再动弹,可那双鱼目之中,却闪着一丝笑意。

“呵。”

李辟尘轻笑一声,再看向钓叟,言道:“人有一梦度春秋,鱼儿可有梦吗?”

“人与水上观倒影,鱼在水中看人间,人非鱼?”

“子非鱼。”

李辟尘如此说着,对钓叟道:“你看,这江水里的鱼儿,可有趣的很呢!”

钓叟闻声转头看,却忽然耳种扑腾响,再发现,之前所抓的那条大鱼,忽然出现在眼前。

大鱼翻波,尾拍岸,甩打风雪冰江。

钓叟看向前方,寒山冰水,大雾迷蒙,而水波荡起,却见到一条大鱼探出水面。

不,那不是大鱼,那是自己。

鱼儿拎着鱼弦,那模样像极了自己。

“黄粱梦矣~”

大鱼开口,此时如唱大戏,那脸谱一变,红的白的黑的青的……那正的邪的善的恶的,是奸的忠的反的王的……

大鱼吐出声音,却是化了个人身鱼头将,且听哇呀呀几声怒吼,唱的那是地裂天崩!

再看去,大鱼将原地转了个身子,却变化了个老叟模样。

那真身化小鱼离去,老叟抬头,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那是自己?

那是自己。

那是……自己!

一连三问,一连三惊。

他一低头,却见到自己没了双手,是个鱼儿模样。

而那老叟站在岸边,龇牙咧嘴的笑。

于是……

如大梦初醒。

如冬雷乍震。

钓叟陡然回神,此时再看,却发现李辟尘依旧坐在身边。

寒江仍老,而自己身前,被放下了一壶老酒。

水中倒影,似乎变化了。

“我……鱼……”

钓叟的眼中泛起明光,而李辟尘此时道:

“你等了他三百年,然而他不会来了,钓叟,你把这壶酒水喝了吧,算是祭奠了他。”

“滚烫滚烫,可还如三百年前模样?”

“一场虚空大梦,到头来韶华白首,那条鱼儿一直没有送出去,你是鱼儿,还是钓叟呢?”

“忘却了自己,但也塑造了另外的自己,当年一别,如今倒也忘了自己曾经模样。”

“你的执念……是什么呢?”

李辟尘手中握着钓竿,轻声细语:“是看寒江终下一场大雪?还是喝着老酒,听那龙吟……水天阙。”

仙人在问,钓叟摇了摇头,他看看天上,又看看鱼竿,轻轻晃了晃,发出了一声嘿笑。

而后就是一声叹息。

“原来我是一条老鱼,原来我不过是梦中生客。”

“七十年春秋,道人?仙家?斗罢了吧,我请教你,我真的存在过吗?”

“还是说,我只是那条大鱼的一场梦呢?”

钓叟开口,此时天上,开始下起大雪。

天地茫茫一片白,李辟尘握着鱼竿,笑了笑。

“大鱼向往尘世,思绪翻飞,便铸就了你,那条赤花鲈啊,藏匿江河之中,鱼儿戏人,却亦向往着人。”

“钓叟啊,子非鱼,不是说了吗?子非鱼啊。”

李辟尘的嘴角带笑,而钓叟同样哈哈大笑,末了,轻声一叹。

于是头颅仰起,把那壶老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心中不甚欢喜。

于是,他又唱了起来。

“冬雪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

“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笠多情却恋头。”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春秋。”

“万事到头皆为梦,休休。莫叹今明乐与愁。”

“万事到头皆为梦,大鱼儿,大鱼儿!”

钓叟摇了摇头,又是一笑,对李辟尘道:“喝到了,三百年了,三百年了,你这个仙人啊……”

“他还特意为我留了一壶吗?只是可惜,只是可惜!这绿蚁……没啦——”

“我不过是个梦中客啊!我在梦中,梦中知我我不知……”

“当年听河畔言语,正遇烈酒新壶,于是心血起冰海,化一道大梦入人途。”

“子非鱼,子非鱼!我是我!我是我!”

“今日方知……我是我——”

三百年雨雪,化那晶莹,滚烫如血。

“可惜,请不了你吃鱼了……”

云烟升起,带着钓叟的笑声,渐渐高渺难寻。

李辟尘坐在孤舟上,身边斗笠与蓑衣散去,而就是这一刻,李辟尘伸出手去,轻轻那么一抓。

于是钓竿被拿在手中,李辟尘笑了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但话又说回来,鱼非子,又岂能知道子之乐?”

“你既是鱼又是子,却看鱼非鱼,亦向往着子。”

“就用你这钓竿,来请我吧。”

李辟尘抬起头来,江水中,似乎有大鱼浮动,荡起涟漪波纹。

于是,口齿开合,似乎在说着一道难以灭去的大梦。

……

“朝华暮雪,八十里道说重山。”

“白水鱼梁,只听冬雷雨声寒。”

“孤舟闻音,梦里弦起鱼龙暗。”

“子非鱼影,绿蚁煮酒笑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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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四)蚕谷行

......

江河东去,风雪不灭。

苍穹处....冬雷打响,于是人间震动起来。

龙马抬起了头,群山再度连绵。

山中有关道,关道无行人。

李辟尘手捏着道印,微微闭着眸子,身躯随着龙马的踱步而轻轻摇晃,一路行来都是如此,那种感觉,格外的舒服。

天阴了,雷霆在虚天中打响,带着恐怖且不讲道理的电光。

如同有什么太古魔神要降临在人间,又似是天上的大圣发怒,要降下烈法摧毁整片乾坤。

天威浩荡不可敌,地怒一震千山移。

最为世人畏惧的便是天和地,即使是仙魔神鬼,也没有天地来的可敬与可怖。

山路的一侧,有驾着驴车的老人自远方行来,他的身子佝偻,穿的厚实,嘴里唱着有些高亢且奇异的歌谣,他的木车上还有个娃娃,虎头虎脑,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

剩下的,大多就是都是些木工玩意了。

“爷,咱们去哪里?”

“去阅微城。”

“爷,咱们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

“你说这些家伙子?能有两三吊钱已经好的了。”

“那也够了!”

“娃子,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那两个小木头将军可不要乱玩,这里有点忌讳。”

“爷,什么忌讳?”

“传说这里四百年前打过仗,死了很多人,对军伍这一块的东西,在这蜀道仙人关前....少摆弄。”

“四百年!爷,都四百年了,太久远了!还有蜀道仙人关?就是之前那个破烂的石关?不都塌掉了吗?”

“塌掉归塌掉,传说这里雷霆打响的时候,会有数万鬼军出现,把我们的魂也勾了去。”

“咦~~~诶!爷,你看,那马真好看!”

娃娃趴在车上,老人抬起头,正见到李辟尘倒骑龙马而来。

踏红尘那模样映入眼帘,老人呦了一声,而后低声道:“确实是好马,看这模样就能跑!”

“这是个道人,是修行之人啊。”

老人嘀嘀咕咕起来,娃娃则是盯着踏红尘,那眼中全都是羡慕的神情。

“爷,等咱们有钱了,我也要骑高头大马。”

“有钱了?我是没可能了,就靠你了。”

爷孙两人叽叽咕咕,而李辟尘行过来,此时他们的对话早已都萦绕在耳中。

双眼迷蒙起来,有阴阳的光芒出现。

天上大雾显化,又有崩雷乍响。

轰隆——!

赤色的光芒陡然划过天穹——!

.......

山石炸开了,化成齑粉尘埃!

暴烈的马蹄声轰然响起,恰似天上冬雷。

毫无预兆,不讲道理。

大雪压青松,远山行军急。

滚滚尘烟荡起,雷声与马蹄声交错难辨,李辟尘仰起头来,看着那苍茫的高天,两侧的山岳横贯,如数道神剑插入天穹之中难以看见。

尘与烟从后面冲来了,遥遥看去,念头一转,便知那足有五千精骑,时隐时现。

他们追上了李辟尘,为首的人披着残破的铁甲,着白色的残袍,面上覆铁,不见真容颜。

“哪里来的道人?”

将军没有摘下面甲,但那甲孔中所透露出来的,是那很冷静,冷静到让人感到可怕的眼神。

五千精骑停在他身后,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铁甲,森然如狱。

唯他是着一身白色残袍,只是外部披着黑甲。

兵刃的寒光闪烁,但更多的则是崩了口子的残兵,上面甚至还有干涸的淤血。

“百战的将军,要向哪里去?”

李辟尘座下的龙马踱步,此时拦在了蜀道上。

将军没有抽出他的剑,手中提着一柄长枪,那枪杆子上也沾满黑血,他那双眸子中酝酿着如雷霆,如风暴般的黯淡光芒。

“道人,你拦在这里,做什么?”

他发出询问,后面五千铁甲同时晃了一下兵器。

于是那种如江河冲刷山海般的杀气澎湃而动。

这种威势,甚至能把人活活吓死。

李辟尘揉了揉眉心,此时才真正正眼瞧他。

然而没有说话,将军盯着李辟尘,有一段时间了,他座下的马儿轻轻嘶鸣起来,他扯了一把缰绳,手中的长枪轻轻挥舞,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于是五千精骑奔袭出去,从李辟尘身旁两侧如风似火般的掠过,那马蹄轰鸣,让整片大地都在颤抖不休。

“你这个修行人,有点意思。”

将军扯着自己的马:“你也是从后面来的,但却不让我们过去....不,应该说,是不让我过去,为什么?”

李辟尘不回答他,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远方,这时道:“那一处是哪里?”

将军抬起头,昂首而语:“蜀道仙人关。”

“我们要去那里,把那关隘破掉。”

李辟尘转过头来:“就凭你们这五千残兵败将?”

将军呵了一声:“残兵是残兵,可未必是败将。”

他呼出一口气,在隆冬岁月,大雪落在他的铠甲与残袍上,那些黑色的血被白色的雪所掩盖,他站在雪地里,如同一尊亘古的雕塑一样。

“还有最后一战!不能输!”

将军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在心中铿锵而响。

他提着枪,指着远方,那一处云烟萦绕,当中最深邃之地,便是蜀道仙人关。

“雄关坐落山河之间,卡住天险,唤作仙人关。即,若不是成仙之人,凡人之躯无论如何也无法攻破此关。”

将军望着那处,寒声开口:“可是.....只要破了这座关,姜齐后方便是一片空虚,直能杀到他王城之前,因为没有人能越过群山。”

“天险未必是天堑!他们对自己太自信了,有了火炮的加持,确实是无往而不利,但却忘记了,人的血性,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残兵是残兵,但却不是败将。”

“这最后一仗还没有打,赵宋不灭,而等到这一仗打完了,不会有败将,只会有死将。”

他把目光移回来,注视着李辟尘,而李辟尘则是轻叹:“赵宋.....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名字了。”

“你之前还说,没有人能突破那关隘,现在转过头来,就说自己要破关吗?”

李辟尘望着将军,后者道:“天险凶恶,但却并不是无法破之,此战已抱必死之志,五千骑不过先锋,后续还有三万军队,一日之内,就算是全部死绝,也要把仙人关打下来!”

“打完了这一仗,天下便定了!姜齐会畏惧我们扼住了要道,从而提前结束战事,它自以为即使是攻城也有足够的时间回援,但我们这一次是抱着死志来的!”

“破关,与大军会师于王都,乃至擒王。”

声音朗朗,如雷鸣,亦如虎啸。

李辟尘听了,低声喃喃:“此方岁月中的子午谷吗.....”

这确实是一场拼上性命的战斗,并且有死无生。

他座下的马踏了起来,深深的望了一眼李辟尘,呵呵的笑。

“我这三万五千将士,俱都是死士,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天地茫茫只余其一人,问他亲族何在?倒在那烈火中,被踏在泥潭下!”

“何以解脱,唯有死战。”

“离开这里吧,这不是你这种修行人可以沾染的俗事。”

将军策马,此时战马扬起双蹄,猛然....重重踏下。

大雪古道,泥水飞溅,那披着铁甲残袍的身影越走越远,同时传来低沉且慷慨的歌声。

顺着大风,轰鸣而传荡。

“天下郡国向万城,无有一城无甲兵!”

“焉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牛尽耕,蚕亦成。”

“不劳烈士泪滂沱,男谷女丝行复歌。”

这首诗传入耳中,如雷般响彻。

李辟尘喃喃自语,说出声来:

“这天下各地的千万座城池,没有一座没有甲胄与兵器!”

“怎么样才能把甲胄兵器铸作农具,让每寸土地都能够得到耕种呢?”

“如果能这样,耕牛能尽其用,蚕桑能业有成。”

“这样,就再也不需要让战士们洒泪滂沱!那时全社会男耕女织,安居乐业,人们一边在大道上行走,一边唱着歌谣,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在来世之中,著作它的人,是那位诗圣。

而这首诗的名字,叫做“蚕谷行”。

但在李辟尘听来,在如此看来,这首诗应当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太平歌。”

这天下,终究不能太平。

我只求得一件事,那便是天下太平。

用那血肉祭祀烈火,使得这天下安宁!

将军的诗中带着决绝,同样也是在向着李辟尘表达他的心智。

他亦是在嘲笑修行中人,不染尘俗,又怎么会知道国破家亡的感受?

李辟尘是这么看着的,亦是这么听着的,而在此时,耳边传来了老人与孩子的声音。

“爷,你说这里曾经那场战斗,凶不凶烈?”

“那当然是凶烈无比的,据说三万五千军马几乎尽灭,那些人家中无亲无族,乃皆是为了报仇所来,那一战杀的天昏地暗,加上仙人关的守军....足足死了有十万军马!”

“爷?十万军马?那三万五千人打的是攻城,还杀了六万五千的敌人?”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啊!对了,当初据说,这里战死的将军留下了一首诗谣,天下万世开太平,对了,他应该是叫做......”

对话到这里便朦胧不轻,但李辟尘仍旧听清了后面的话。

喃喃念诵了两句,便笑了一声。

龙马扬蹄,李辟尘闭上眸子,再次睁开。

烽火萦绕,血与骨交织而飞舞。

冲锋的号角响彻,苍凉而令人心神惧怕。

如深夜中的鬼魅,太阳下的冤魂,那森森铁甲踏动,向着仙人关上冲去!

如潮水般涌动,而守关的兵卒似乎没有料到这场奇袭战,相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浑身黑甲残袍的将士,才是真正令人感到可怕的事物。

一刀穿身仍旧不死,必然要带走两个敌人的头颅。

血与刀光同时起舞,大雪纷飞.....寒彻骨!

“死战——!”

“死战——!”

“死战——!”

咆哮如怒龙,声音撼动大海云霄!

铁甲森森,残袍猎猎,那赤色的光芒如血般可怕,择人而噬!

李辟尘行走在这里,同时看见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将军浑身沐浴鲜血,手中的长枪已经折断,他一只手持着残枪,一只手拿着断剑,步伐踉跄,只是那双眸子,当中还留存着凶猛如虎的气魄。

南方的天上,大雪不曾停歇,要把一切葬下。

“道人?”

他抬起头,见到了李辟尘。

那面上的铁甲也已经碎开,额头上的血如同泉水般涌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吐着气,但呼出来的都是血腥。

李辟尘看着他,此时挥挥手,于是四面八方的景色全都静止了。

天地寂寥而茫茫无声,李辟尘看着将军:“四百年....你比旁人存续的更加久远,可你当年,没有听到那钟声吗?”

将军没有回应,而李辟尘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敲的晚了一点。”

“呵.....”

莫名其妙的对话,将军是如此想着的,他迈出了踉跄的步伐,而就在此时,四面八方,涌起云雾来。

光影交织,风雨轮转。

一道轻雷响彻云天。

于是,如蚕谷行中所说的景色,出现在了将军的眼中。

天下郡国向万城,无有一城无甲兵!

焉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牛尽耕,蚕亦成。

不劳烈士泪滂沱,男谷女丝行复歌。

“天下....太平?”

将军看了看四周,那自己诗歌中所描绘的景色终于出现了,男儿解甲归田,女儿织麻弄桑,牛儿在地中拖犁,蚕儿在桑上吐丝。

“桑纤,太平。”

将军看着自己,足下是一汪清水,当中倒映着那张并不年长的面孔。

他其实不过花信之年,即不过二十四岁左右的年纪。

散去了那些污浊,原来他清秀的如同女子。

黑发披散下来,身旁没有少女为他诵歌,但他看着这四周的幕景,无声的笑了起来。

清水泥塘,土路花香。

随后,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土路边缘的道人。

“这是什么?天下定了之后的景色吗?是梦,还是幻境?”

道人开口:“这是你身死之后的景色,是的,如你所愿,这天下太平了。”

“太平了,那么.....我们胜了吗?”

将军在追问,他看着李辟尘,后者摇头,而这时候,四周的景色又一次的变化了。

蜀道出现,依旧风雪,但却没有了死战的将士,也没有了惊慌的守卒。

唯有那老人和孩子,依旧在谈论四百年前的事情。

将军看到了他们,他们却看不到将军。

李辟尘也能看见他们,他们也能看见李辟尘。

李辟尘望着他们,问了一声:“那么,四百年前,那场战斗,是谁胜了呢?”

老人转过头来,笑了一声:“是那将军胜了,虽然军马几乎尽灭,但传说,仍旧有八百残袍活了下来。”

“蜀道难,仙人关.....”

老人笑了起来,而将军站在李辟尘身边,听着老人诉说四百年前的事情,他的神情中,终于带上了笑意。

“蜀道难,仙人关.....天外兵蛮,魂残梦断。”

他身上的衣甲崩散,口中喃喃说着古老的歌谣。

李辟尘笑了一声,指了指那孩子手中的木将,道:“顾将军,那木人,你看像不像你?”

往古的故事,本觉得应无人记,却不曾想,实则早已流传。

将军注视着那木人,轻轻一笑。

......

天下郡国向万城,无有一城无甲兵。

焉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牛尽耕,蚕亦成。

不劳烈士泪滂沱,男谷女丝行复歌。

天下,可太平?

......

李辟尘呼出口气,辞别了老人与孩子,那手中掂量着花了三个铜板买来的木人,模样倒是威风凛凛,一如那披甲将军。

龙马踱步,后方烟云四起,当中隐隐,露出那曾经关隘。

破落不堪,断壁残垣,倾塌的山。

四百年前,血染天。

四百年后,雪染田。

仙人关下见仙人,轻雷青影过青生。

听,是谁走关行?

马蹄声声,残袍浩浩。大风起,高歌去。

有人笑矣!

云在青天雪在尘。

第八百五十八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五)君须记

出关行路,雪盖千山,空旷旷寂寥无比,唯有一道马蹄之声,隐隐响起。

年轻的道人背对着凛冽的寒风,在前去虞渊,前去甘山,前去极北,前去西界.....在这一条漫漫古道上,能见到的人,或者说能见到的生灵,那是极其稀少的。

人非人,念非念,千里山河指掌间。

“日月出行在天,始在汤谷,起在甘山,落在西界,寂在虞渊。”

极北,西界,这只是两个方位名称,并不是什么特定的地点,对于云原来说,对于李辟尘来说,能找到虞渊的地方,或者说,能找到甘山的地方,就是极北与西界。

大日明明起于东方,但却要向着西方而寻觅,乃至于迈入极北的冰原之中,雪山连绵无穷尽,人间白茫茫万里河山,寻到了不动的虞渊,才能有机会看见甘山。

而在这之前,李辟尘是一定要去往渡狱寒山的,而很巧的,那个地方,也是在行去虞渊的路上。

只能说是大致的方位相同,渡魂道不敢与烂柯地碰面,故此把宗门荒世设得极其遥远,并且藏匿于云原之外,如大树之上所垂落的果实。

三百年前,苦界老祖飞升时,告诉自己,如果碰到地仙门槛,便向着人间看一看,或许有意外的惊喜。

而如今,李辟尘已经有点思量了。

有趣,很有趣。

虞渊是寂灭之地,连太阳都不能照亮,要在黑暗之中重生,才能从甘山上亮起,即使是金乌也不会踏入虞渊,但虞渊在寂灭之中,又孕育着新生的希望?李辟尘是如此想的,不然不可能太阳落在虞渊而起于甘山,出在汤谷。

这必然是与归墟不一样的。

阴阳应该是轮转的大道,阴中有至阳,阳中有至阴,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天地万物。

如此念头一转,李辟尘便是明白了些东西。

道是谁?道是道。

一是谁?无名之君?

二是谁?太一浑沦?

三是谁?三大天尊?

生天地万物,故引大罗封天?

似乎在冥冥中抓住了什么。

李辟尘在思考,在为自己推衍,在为自己解惑,同时回忆着,诸位大圣的说法。

曾经,是哪一位大圣对自己言?

是哪一位大圣所说,到了天上,仙魔之别已经不重要了?

是他化自在大圣。

因为一切都是关乎于阴和阳?

所以有的大圣归为阴圣,有的则是阳圣?

那么五神道魔大圣与夕云大圣又该怎么解释?

小小的神仙,身在天下行在人间,却思考着天上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必然是要思量一番的,只是明悟的时机还没有到罢了。

关乎于道的一切....

李辟尘的身躯轻轻晃着,而在这时候,似乎前方不远处,耳中朦胧,似是响起声音。

那是读书的声音?那是孩童的声音?

龙马打了个响鼻,李辟尘侧过头来,看向前方。

远方雾气中可以见到一座小城,在这种千山万水之中还有城池,可谓是有些出乎意料。

越是靠近城池,那读书声便越是响亮,无数少年的声音贯入耳中,直入心田,朗朗家国,堂堂士子,说不尽的千古事,道不明的万古谣。

这座城,就是之前老翁与孩子出来的地方?

李辟尘见到了城池,然而,当真正窥见真容的时候,映入眼中的,那原本宏伟的城墙已经落满青苔,有石壁歪歪斜斜,门口前坐着几个老人,依着青石墙,裹着皮裘衣,在互相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纵然李辟尘骑马而来,那几个老人也不曾过多的关注,只是道了一声有远游的客人,笑着打了招呼之后,便又开始互相交谈,不再注意李辟尘了。

寒风吹来,带着薄薄的雾气,那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响。

抬起头来,前方有一道大路上山,龙马抬起蹄子,于是走了有三四里山路,但看见一面古老的牌坊出现在身前。

“归云书院”。

这是牌坊上所写的东西,李辟尘注视着那四个字,此时下了龙马,迈步走了进去。

而在此刻,大雾悄然漫来,将归云书院四个字从牌坊上抹去了。

..........

“卷尽风和雨,晴日照清秋。”

“南山高处回首,潇洒一扁州。且向飞霞沦茗,还归云间书院,何幸有从游。”

“少年事,湖海气,百尺楼。萧萧华发、归兴只念故山幽。”

“今日聊修故事,口岁大江东去,应念我穷愁。”

睁开双眼,李辟尘听见耳边的读书声。

一位年纪约莫不惑之年的先生站在前方,而自己身着白衣士子裳,跪坐于竹,四面身周,俱都是与自己一样装束的少年人。

手中捧着竹简,上面书写着古时圣贤的话语。

但有不同的地方,那则是.....每一位士子的身前,都放着一柄剑。

包括那位先生所在地方,同样有一柄剑。

“《真应册》之中,对于君子处世与君子之道,圣贤是怎么说的?”

先生的问题向着士子们抛出来,同时,那双眼睛看向李辟尘。

“涉,你来回答。”

他在询问,李辟尘看着他,随后捧起了竹简。

那上面的一切都映入眼帘。

“回先生,圣人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李辟尘....或者说,应该是“涉”,如此的回应那位先生。

“很好。”

先生捧起了竹册,而对所有士子道:“念诵真应篇,你们都要记住,君子处世,君子之道,遵循圣贤之道理,一为道,二为忠,三为信,四为义,五为孝,此为重中之重。”

“先生,敢问如何说忠?”

有士子出声,恭敬询问,先生开口:“忠,是忠于何事?忠诚于君王,还是忠诚于国家?亦或是忠诚于自己?”

“忠,首先立于道之下,何为道?自己坚持之路,便是道,而这道,是小道,非天下之大道。大道是什么?太阳东升西落,四季春去秋来,人们安居乐业,天下没有战火,这就是大道。”

“所谓乐土即道,不论是求道者,还是修行人,不论是传说中的神与仙,还是那些被斥责与痛恨的妖与魔,他们都是大道的追逐着,包括我们,包括凡人,包括芸芸众生。”

“能让自己为乐,天下同乐,这就是大道。”

“忠依附于道,你忠于乐土的天下,使得人民安康,这就是忠诚,不是忠诚于国君,君王不过甲子便是两代,你忠诚的是这个天下,为百姓而请命,时刻牢记你们的言行,不要被腐朽的尘土所蒙蔽。”

士子若有所思,此时又有人问:“先生,为何五言之中,孝位列最后?”

“先生常常教导我们,父母若在,不可远游,亲族若存,不可弃恶,我时以为,孝乃是天下第一大事,先生亦常说忠孝难两全,若是我来言,必然是选择孝而非忠。”

第二位士子发问,先生开口:

“人生天地,首先尊道,无道便无天下,无天下便无人生,故此道在一。”

“人生天地之后,如我所言,必要忠,忠诚与乾坤,忠诚于天下,因你因道而生,而为何忠在信义前?你与人言谈,若是知他不忠,必然是两面三刀之辈,不论他是不忠诚君王还是不忠诚天下,手下他明白了‘叛’,那么他就没了‘信’。”

“道在先,忠在后,信在三,而义,是人生来存续的血性,亦是德行所演变的东西。”

“知‘道’而懂‘德’。义谓天下合宜之理,道谓天下通行之路!”

“知道了义,那么便明白了廉耻,这样对于天下的道德便已经完善,而我所说的,不论是道,还是忠,亦或是信与义,它们都是以天下为源头。”

“唯独孝,是人自己的德行,是小,是守,而非天下。”

“道为路,忠与道,广于信,明于义,守于孝。”

先生的话落下,诸多士子俱都低头,同时称明白了,而那位提问的士子则是思量一番,继续道:“可我仍旧不明白,先生说孝是小,道是大,此我能理解,然无大家便无小家,可也这样说,无小家岂有大家?”

“忠义何以在孝先?先生又何以教我?”

先生看着这士子:“你说的不错,无小家岂有大家,天下是无数小家汇聚成的大家,而当大家有难,人人皆回护小家,那么,这天下还有大家吗?”

“敕,我问你,聚散流沙,千里沃土与千里黄沙的区别在哪里?”

士子答:“黄沙不可耕种,沃土可养四方。”

先生开口:“还有呢?”

士子一时陷入思索,直道:“还有?”

他不明就里,而这个时候,“涉”开口了。

“聚散流沙,千里黄沙粒粒皆尘,然而汇聚起来,却如流水般松散,难以哺育生灵;而沃土分开,仔细碾碎,也不过一片尘埃,但却可以养育天地众生,这正是差别之所在啊。”

“无数小家就如同黄沙,若无忠义化水,黄沙如何成土?到头来大风吹去,无数小家如那漫天尘土散去,而沃土则不然,大风吹过依旧如故,这正是道理所在啊,忠义为何能凌驾于孝之上,便是如此!”

“黄沙如小家,忠义如大河,只有大河存续,才能把黄沙化作沃土,如此才能养育天下!黄沙,黄河,沃土,乐土,此为天下。”

如醍醐灌顶,那士子恍然大悟,顿时面色羞惭,而涉抬起头来,看向前面的先生。

先生十分满意,露出欣慰的笑容,此时对涉点头,随后看向所有的士子。

“君须记——!”

“无国.....便无家!”

“你们若是为官,便要切记不得锦衣玉食,忘记了人间的疾苦!”

“你们若是为将,便要切记不得纵酒疏狂,怠慢了天下的百姓!”

先生站直了身子,而书院之外,传来了喊杀的声音。

涉向着窗外望去,那有火光映入眼帘。

而先生的话没有停下,突然仰首,高声道:

“所有活着,都是存在自己的意义,没有谁是无用之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涉看着这一幕,同时听见了四面八方,那些士子同样的呼喊声。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无数的士子放下竹简,从袖袍上撕下白绫,向着自己的额头绑去,他们的目光坚定,不再言谈圣人的话语,反而慷慨高歌起来。

声音浩荡,带着自亘古以来汇聚的正气,外面的杀气停止了,他们驻留在书院的大门前,没有再向着少堂中走来。

但很快,汹涌的潮水便冲了进来,有人在呵斥,有人在怒骂,同时带着剑影刀光,以最凶恶的姿态踏了进来。

那领军的人在呼喊着,似乎在对着先生说着什么劝降的话,而先生根本不看他,双目注视着身前的莘莘学子,他同样给自己帮上了白绫,而后看着诸子,言道:

“在这人生的最后,我想请诸君与我同言!”

话语落下,除去涉外,所有的士子同时重新捧回竹简,面向先生,开口,慷慨而言!

【“请先生教我——!(齐)”】

声音朗朗,如大河滔滔。

先生站直了身子,此时外面的恶灵在咆哮,他的声音化作了地狱中的厉吼,他的手中扬起了火把,那炽烈的光芒升起,将古老的读书堂给淹没。

而先生根本不看,他捧着手中的竹简,对诸子开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将如那滚滚的黄水,一路向西方的大海而去,永远不再回来!”

他的话语落下,而此时,抽出了那柄一直不曾动过的剑!

诸士子捧着竹简,仰起头来,引亢高歌!

天外下起茫茫大雪,而那烈火熊熊,焚尽庙堂四野!

【“君不见——!(齐)”】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齐)”】

【“君不见——!(齐)”】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齐)”】

诸子开言,此时放下竹简,尽数取起宝剑。

剑光凛凛,涉看着他们,此时抬起头来,望着那位先生。

先生同样望着涉,仅仅只是在看着涉,而不是在看着其他的人。

涉站起了身子,而无数的士子都没有动,他们正襟危坐,那剑被持起,放置于双膝之上。

烈火燃烧进来,把院堂焚烧殆尽,书院开始坍塌,巨大的梁木坠下,将数位士子砸死,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仍旧笔直的挺着身子,双目圆睁,不曾动过半点!

三百尊白衣大士,说尽四百年春秋——!

涉看着先生,道:“让我入梦,让我受此一课?这就是你想要让我见到的东西?”

“我应你的呼唤而来,如今见证着你的离去,你还有遗憾吗?”

“我存世四百诸年,也看尽风霜雨雪,然而你在注视着我......你......认得我?”

涉看着先生,而先生看着涉,那双眼中带着四百年前的光芒,他那不曾垂下的头,在这一刻,终于低下去了。

俯下身子,行大礼而拜。

“圣人当面,斗胆,斗胆!万死,万死——!”

“我不曾有负圣人,我不曾有负天下人!我亦不曾.....有负道德忠义!”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

他行大礼,捧剑而拜,那身躯开始朦胧起来,最后化作烟云散去。

涉的双目中出现阴阳的光芒,身后有哐啷的声音出现。

..........

睁开双眸,阴阳的光芒褪去。

李辟尘站在书院中,这里早已破败不堪,断壁残垣,说尽曾经辉煌,又是在道那过去的苍凉。

书堂的门户早已腐朽不堪,只是轻轻推开,顿时摇晃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化作尘土崩溃。

李辟尘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屋梁折断,宝剑也染上红锈。

那三百尊白骨,道尽春秋,纵然四百年过去,也不曾躺下。

在前方,一尊白骨站着,手中持着宝剑,直到李辟尘进来,此时,似乎有一道清风吹过。

于是那白骨......轰然倒下。

只是一只手掌把他接住,好好的放置,坐在地上。

锈蚀斑驳的宝剑放置于膝上。

仙人笑起,转身关上门,飘然离去。

先生面对三百白衣,这书堂内,一如四百年前模样。

光影化来,白雪纷飞,那大雾吹过,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光景。

有读书的声音朗朗而传。

那不知是士子,还是白骨,亦或是仙人?

......

“卷尽风和雨,晴日照清秋。”

“南山高处回首,潇洒一扁州。且向飞霞沦茗,还归云间书院,何幸有从游。”

“少年事,湖海气,百尺楼。萧萧华发、归兴只念故山幽。”

“今日聊修故事,口岁大江东去,应念我穷愁。”

第八百五十九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六)舞剑器

……

龙马昂首踏步,这是一座边城,过了这座城池,外面就不再是人间王朝可以掌控的地方了。

那是鞭长莫及之所,那是不可名晓之地,那是荒芜的原野群山,那亦是传说中仙人魔者,神灵妖客归去的地方。

有诗人去赞,有百姓在言,有军士在语,有说书者....或笑或惧。

那言谈中,必带仙名,他翻扇时,必有魔声。

说书者,江湖客,不论是吹嘘还是真的见识过,那必然都要做出个栩栩如生的模样,这样才能吸引到那些孩子顽童,那些路人老翁,这深山老处,久不见外人,只有人到此,从无此出人。

常年居住在这一地,山外重山绵延无尽,时日久了自然枯燥,而当然,也有很多人曾经出去过,到达不可知之地,那些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大多处还是不明晓的地方,思考那群山之后,会有什么东西?

说书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才于此地大放狂言,反正吹牛不上税,而老百姓偏偏就好这一口。

于是,他不说谁说,这铜板他不赚谁赚?

李辟尘坐在马背上,侧耳听了会那说书人的话,不由得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玄乎,说的是仙魔不两立,又说仙魔厮杀争斗日久,在万山之后便是大战的战场,说是凡人不能进去,但万一从里面走出来了,便有大机缘。

“仙凡两道路,凡人思量仙人,都是驾龙出四海,坐凤归西天,凡人思量魔头,都是饮血食人,啃骨吮肉,然而仙人也不得常驾龙,魔头亦不皆是吞百姓。”

“仙有仙道,魔有魔道,神有神道,诸修行之士互不干扰,唯低境行者常有冲突,但斗争之地也少涉及凡人,魔门之中,除那五尘,极乐二地,森罗、枉死皆不入人间,渡魂已灭,黄昏不明,而血坞.....倒是个大恶难除。”

李辟尘不再听那说书人胡侃,龙马驮行,悠悠晃晃,向着远方关隘而去。

“嘿,那唱戏的来啦!”

“戏班子又来了?”

“是啊,这一次来的可好,寒冬之时,不曾想还有眼福!”

“鸿....鸿影姑娘也还在?”

“在,自然是在的!”

突如其来的骚动让百姓们听得清楚,而很快,说书人的前面已经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起身,似乎比起他的吹牛皮来说,看大戏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喂....喂.....别走....嗨——!”

说书人有些慌:“我还没说完呢!上次我在六千里外青山中见到了玉虎,我还见到了石头做的老翁和我点头!还有还有......”

“还有一柄被红菱裹着的宝剑,边上还有铜精化作的怪物在看护!更有一只大猴子上蹿下跳,把我吓得.......”

“是一位长得极好看的神仙把我送回来的!”

说书人叽叽呱呱的喊着,然而那些百姓都是笑:“故事听得差不多了,说书人,走吧,咱们也去看大戏,你那铜板赚的也够花了,还干嘛要和大戏班子抢生意呢?”

“你抢不过的,人家那是真本事,你凭着一张嘴巴,虽然能说会道,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今上来了,你这个下,自然就要让一让了。”

“与其生闷气,不如随我们一道去看吧,说不定回头人家戏班子看你能说会道,口齿伶俐,也把你招了进去呢。”

说书人哈哈一声笑了:“也是,算了,你们就当我之前说的都是梦话吧。”

“梦话?我们都当是故事呢!”

有百姓在笑:“这天底下,听过飞禽走兽成精,哪怕是草木成灵也有可能,可那玉石头,又不能说话,又不能修炼,哪怕是给道人送去,他还要敲打敲打,怎么可能变化成猛虎呢?”

说书人奇怪:“你相信妖的事情,甚至也能理解草木成灵,但却不认为玉石能变化成猛虎老翁?”

百姓道:“妖终究是活着的,飞禽走兽,五虫之言,自然也可以成精,但玉石说成精,也最多有些灵性而已,这东西又不是活的,没有血肉,怎么成灵?怎么变化?”

说罢,笑了笑,又道:“六千里外青山,玉做的虎,铜变的人,茯苓化作了神?还有一柄被红菱裹着的剑?这一点也不顺口,就是你随意说的故事吗。”

说书人听了,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急:“我真的见到了!虽然不是六千里那么远......”

那百姓摆摆手:“好好好,你见到了,现在咱们去看戏咯!”

说书人:“.........”

这什么态度啊!

他心情顿时郁闷了,但还是决定不谈论了,跟着众人去看戏。

而这一幕被李辟尘看见,于是道人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就见到了那一队戏班子的到来。

道人下了马,混在人群中,此时来者不过七人,身边跟着一只幼猫,一匹老马。

两个精壮的汉子负着家伙板,老翁与俊美怜人推着小车,老妇人提着一个大包裹,跟在一个姑娘的身后。

那姑娘长得美极了,便是李辟尘看了,也要赞一句,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她抱着一柄长剑,而在身侧,一位高大的男人扛着木板,似乎是这戏班子的头头。

戏班头子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笑着和诸多百姓打了招呼,而大家对于这个大个子男人显然也很有好感,于是便过来,对他拱手,道:“苦了孙兄,至这隆冬岁月,也来此荒郊野城照看我们!”

百姓们纷纷道谢,而戏班头子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道:“各位言重,走南闯北,咱们靠的就是这一身手艺,到这里,也不是头一遭,寒冬岁月,乡亲们盼着我们,我们自然要来,哪怕万水千山,也要来。”

“只要大家能乐起,这便是大好的事情,天下都乐,同乐,同喜,便是这大雪纷飞,也不觉得冷啦!”

戏班头子挥舞着手臂,而后面的一群人开始忙活起来,唯独那姑娘,抱着剑,不言不语,清冷而高绝,如寒梅傲雪。

“鸿....鸿姑娘.....”

她的美丽让旁人自惭形秽,许多人甚至连上前去搭讪的勇气也提不起来,唯独孩子,他们捧着自家大人给的水碗,当中热气腾腾。

“鸿姑娘,喝口糖水吧....暖和着呢....”

孩子的面有些脏,姑娘的目光动了动,仍旧抱着剑,但却空出手来,把糖水接过。

双唇上下轻抿,饮下半碗,这姑娘看向孩子,却是展颜笑了起来。

“谢谢,很甜。”

听着姑娘的夸赞,孩子顿时嘻嘻的笑起来,接过了碗,开心极了。

“我娘说,姑娘喝水,就要喝糖水!那喝了糖水啊,整个人都成了糖做的,一笑起来,那就如糖一样的甜美!”

孩子终究是孩子,说出的话语是最真诚且无暇的赞美,鸿影姑娘噗呲一下笑了,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从小嘴巴就这么甜,长大了又不知道要祸害了谁家的姑娘。”

“嘻嘻!”

孩子不好意思的跑开,鸿影姑娘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温柔,与之前那种清冷的感觉大不一样。

但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她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青丝垂落在侧,眸光抬起,望着人群之中的某个地方。

“鸿影?”

那俊美的怜人唤了一句,鸿影便低下头,不再看着人群。

“好了好了,都在干什么,乡亲们都等着呢!”

戏班头子挥了挥手,两个精壮汉子已经将戏台搭好,老翁和老妇人则是在收拾弄完戏台后的东西。

李辟尘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有趣。

大戏很快开始了,百姓们人头攒动,说书人也不再多嘴。

“第一折。”

有人在开口,此时大戏开始,他倒是对大戏过程显得颇为熟稔般,叽叽呱呱,但很快就被旁人的白眼镇住,悻悻的缩回了脖子。

那戏台上,戏班头子上台,扮作个帝君相,开口唱言:

“阆苑仙人~白锦袍,海山银阙~宴蟠桃。三峰月下~鸾声远,万里风头~鹤背高。贫道东元帝君是也。掌管群仙籍录。因赴天斋回来,见下方一道青气,上彻九霄。原来清平府有一人,乃是李尘,有神仙之分。可去点化此人,早归正道。”

【抖袖袍】

“这一去~使寒暑不侵其体,日月~不老其颜。神垆仙鼎,把玄霜绛雪烧成;玉户金关,使姹女婴儿配定。身登紫府,朝三清位列真君;名记丹书,免九族不为下鬼。阎王簿上除生死,仙吏班中列姓名。指开海角天涯路,引的迷人大道行~。”

这一戏开演,讲得是一位东元帝君入世,点化人间名为李尘的年轻官员的故事。

然而李辟尘看着这一幕大戏,则是微微笑了起来。

香火袅袅,大戏正酣,正看着那怜人所扮演的李尘,与戏班头子扮演得帝君碰面,帝君劝李尘向道,而李尘则摇头不已,笑称做官不比神仙要好?

李尘唱:“你这先生,敢是风魔的。我学成满腹文章,上朝求官应举去,可怎生跟你修行!你修行客人人有甚好处?”

帝君唱:“俺修行客自有快活处,你怎知道?上乾坤,摘星辰,觑东洋海则是一掬寒泉滚,玄山一捻细微尘。天高三二寸,地厚一鱼鳞,抬头天外觑,无我一般人。”

这唱的大好,李辟尘笑了起来:“似是三千红尘逍遥客,好一个天高三二寸,地厚一鱼鳞!”

这话正是赞着,帝君突然变了个毛脸雷公嘴,斥道:“我驱的是六丁六甲神,七星七曜君。食紫芝草千年寿,看碧桃花几度春。常则是醉醺醺、高谈阔论,来往的尽是天上人。”

又是一幕,帝君稍退,而鸿影姑娘抱剑上台,已换上了一袭红衣,倾国不老。

“舞剑器!”

有人惊呼起来,顿时是满心期待,而李辟尘看着那红衣舞剑,此时那帝君突然开口唱,却又听得怜人突然同唱!

“我教这一颗米内藏时运,半升铛里煮乾坤。投至得黄粱炊未熟,他清梦思犹昏,我教他江山重改换,日月一番新!”

【剑起舞】

“早见得浮世灯火,又不明百岁光阴!只知那黄粱大梦一醒,日月之下~仍旧孤苦伶仃!”

【剑红绫】

“大圣大圣,四百年来人间绝,不闻天地且听音,斧劈南柯为枕,刨了黄粱做席!不见剑气开天阙,只道红尘战战……”

那两人唱语,此时诸多百姓早就没了影子,那整个戏台下,剩下的就只有李辟尘一人。

而正是此时,那一道剑光陡然亮起——!

鸿影一剑刺出,那古剑上绕起红绫,但却看天地茫茫,不见了那戏班子,只能听得帝君唱,戏台上,只有鸿影一人舞剑。

一人为一人,不知剑起何处,不知剑落何方。

李辟尘站起了身子,而鸿影手中剑光划过,却看她纤纤素指在剑刃上拂过,那又一柄红绫剑便被取下。

她收起双剑,捧剑走向李辟尘,轻轻弯腰,把剑递上。

李辟尘接过了剑,看着她:“你要我和你一起舞剑吗?”

鸿影点头,李辟尘看着她,轻声一笑:“原来如此。”

“甚么李尘啊,甚么帝君啊,甚么黄粱啊!你就是为我而来的?可又是谁指引你的呢?”

鸿影抬头,只是用那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李辟尘。

“君……不愿与妾同舞吗?”

她开了口,仍旧清冷,但却带着一丝奢望与祈求。

李辟尘笑了笑。

“也罢,那就……遂了你的愿吧。”

身躯轻晃,只看得李辟尘舞起手中红绫剑。

这一动,便是斩下了半世清秋。

男子在舞,女子在动,爽剑交织,偶有光阴汇聚,搅乱风花雪月。

红衣白雪,清秋天乐。

昔有佳人舞剑器,清影瑶池动四方!

如超脱尘世之外,四方黑昼,唯独那红衣光明,萦绕在身上,却不知那是红衣还是烈火?

帝君的唱声越来越大,同时伴随着那种天下皆乐的调子。

姑娘的衣袖翻转,裙带翩然,那天下万景出现,如观花走马,她立在盛世人间,于那楼台天阙之上起舞,而道人在她身前对侧,同时舞剑。

鸿影在笑,那是开心到了极点。

剑光交织,可曾见锦绣山河?

红衣道袍,可曾遇佳人仙客?

灯火楼台,可曾观盛世如何?

天下乐舞,可曾也对酒当歌?

一舞剑曲散,鸿影姑娘收起剑来,对着李辟尘微微欠身。

她满足了,心神摇曳,连那面颊上都染上绯红。

李辟尘伸出手来,此时把那红绫剑置与其中。

鸿影姑娘上前,单膝跪下,一只手持剑,伸出另外手去,她闭上了眼睛,带着独属于女子羞涩的笑,那身子……转眼化了烟云轻散。

最后,只留下一柄古旧的剑在手中。

剑上,缠绕着红绫,一如那袭红衣。

剑中……亦有大梦。

……

戏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等所有百姓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戏已经落幕。

李辟尘骑着龙马而去,走出大关,行到山林之中,却见到那戏班头子出现,连同老翁老婆,怜人二汉,幼猫老马,面向李辟尘,而后,俱都叩拜下来。

只是一道寒风吹过,但看他们身子俱都一变。

那戏班头子化了个青头红脸大猿猴;俊美怜人化了个身披灰袍的野草神;老翁化了石头怪,老妇人化了个铅石精;两个汉子抬头,俱都成了铜奴儿;幼猫摇头变玉虎,老马跺蹄成金灵。

这一大戏班子,俱都是山精魍魉所化!

它们看着李辟尘,俱不能言了,而亦是看着李辟尘背上的那柄古旧的宝剑,红绫轻绕,他们在向着古剑道谢,因为古剑的一场大梦,它们才能去到人间。

而如今,尘缘已尽。

李辟尘抚了一下那柄古剑:“佳人剑,红绫剑,清秋舞,动四方,虽是凡铁,但已有仙灵。”

“你们在这里等我,还是等剑?还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山猿叩首,在地上写写画画,最后只点下两个字来。

【山鬼】。

第八百六十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七)山鬼谣

.....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幽林深处,有骑着神豹的巫女在咯咯的轻笑。

那绝世的容颜啊,明明能让天下颠倒,但却显在山中,如同鬼魅一般让人心惊。

天越发的昏沉,这并不是一个出来砍柴的好时机。

眼看冬雷将要打响,铺天盖地的大雪又要落下。

少年嘀嘀咕咕,在山林中穿行,愁眉苦脸。

山是大仁之圣,孕育了苍天古木,孕育了走兽飞禽,自然,也养育了在大山之中刨食的黎民百姓。

山亦是大凶之魔,它不分善恶,不分危淡,一切的一切,虽然孕育了所有的生灵,但却又造化了一片残酷的世界,把众生锁在其中,不得出去,而在这里,如是井中蛊毒,只有弱肉强食,没有道德天理。

能在山中活下来的人,必然不是凡者。

少年亦如此,他背上负着三石的大弓与羽箭,生来便是神力,腰间别着一柄铁斧,那上面已经满是打磨的痕迹,而斧柄处的枝条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另一侧的腰间,挂着两个铁棱球,还有一个羊皮壶,再向腰后看去,可以见到他所带的那干粮袋子,这是山中客人必然要备着的东西。

一只手拿着镰刀,另一只手擒着些绳索。

山中的樵夫,有时候,偶尔也会客串一下猎人。

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在茫茫群山之中,即使是老马也会迷路,找不到出去的方向,抬起头来,苍苍老木遮天地,不见日月星辰游,最后迷失于山中,遭野兽分食,化白骨而死。

少年劈开了干枯的枝干,用绳索捆了,准备带回去当柴火烧。

山林茂密,大雪天,许多生灵都已经冬眠,少年刨了兔子窝,抓住了几只肥美的野兔,拎着它们的耳朵,开心的笑了起来。

然而对于野兔们来说,在睡梦之中被人所擒拿,可谓是兔在窝中睡,祸从天上来。

但在山中,这是弱肉强食,如果没有一点警惕性的话,就会被杀死而吃掉。

人能无敌于山林吗?

不,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寒冬岁月,猎人惧怕惊醒黑熊,更害怕遇到猛虎,而一道昏沉的夜晚,山中的狼便会出来巡视,偶尔还会有脾气爆炸的野猪出现。

深山中,大雪世,难以见到生灵不假,但一旦遇到了,那么这种生灵,必然是站在大山众生的顶端的。

少年不准备在这里久呆了,抓获了一窝子的大野兔,这便有了数天的口粮。

空着的皮带被打开,那些野兔被撂进去,少年转过了身子,亦是这时候,大雪终于迟迟而至。

风吹了起来,明明是雪天,山中却出现了浓重的雾气,于是天地迷蒙起来,少年感到了担心,开始凭借着记忆在山林中穿行,一番折腾,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贫寒的破屋坐落在此,自从家父死去之后,山中便只留下了少年一个人。

出不去,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山外究竟是什么模样。

关上了门户,少年居住在独属于自己的小屋中,开始忙活了起来。

柴刀被取出,木板也被放好。

林海间,似乎有笛声响了起来。

少年的双眸注视着那些柴火,光芒之中,带着噼啪的声音,窗户上有一个小孔透着白烟,他裹着自己身上破烂的皮裘,渐渐有些昏沉了。

但接着,一道突如其来的轻声,让他从昏沉之中清醒过来。

少年抬起头,站起了身子,推开门,向着雪林中望去。

.....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万山连绵,仿佛已不在人间。

龙马的蹄子不曾停下,那轻轻的摇晃也不曾缓歇,红尘已经远去,那些大梦也都散去。

但只要阳世还在推移,梦,就不会消失。

万籁俱寂,深冬的山林中,甚至不能看见任何的生灵。

幽深静谧,水缓缓的流淌,上面已经沾染了一层白芒,那些是浮动的冰雪。

大雪仍旧在落,李辟尘吐出气,化作白烟消散。

一片大雾席卷而来,但很快,又轻轻自李辟尘的身边掠过。

一座小屋出现在了路边,那位置非常的好,如果不仔细观察,是难以注意到的。

有山石作为院墙,有古木为它庇护。

有林草为其遮掩,当中藏着干枯的,削成如宝剑般的竹篱笆。

马蹄踩踏在积雪中,李辟尘翻身下了马,此时那屋子中有炊烟升起,融入茫茫白雾中,浑然成一。

而在门口处,那面色黝黑的少年站立,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小哥?”

李辟尘打了声招呼,而那少年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知道好半响,才恍然回神。

“是....你....你是从......”

少年的语气有些惶然,但却又有些许的激动,李辟尘笑了笑:“我自山外来。”

“不曾想,在这茫茫大山之中,还能见到人影,实属意外。”

李辟尘看着他,少年则是有些慌乱起来,他挠了挠头,一时语塞,好长时间,他才开口,那声音变得有些呐呐起来。

“我爹死了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人了.....”

“山外来的....山外人.....”

少年有些无措,盯着李辟尘,上下打量,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呢?”

“是个修行人。”

李辟尘笑了,拍了拍道袍上,那阴阳之色,黑白之颜,映照在少年的眸子中,那双眸子,也一如这阴阳的袍子,黑与白交相辉映,如两条鱼儿互相轻咬。

黑与白,明明没有色彩,但却又是世上最完美的色彩。

“修行人,是做什么的?”

“探寻天地之间的道理,会些小法术的人,就是修行人。”

“天地之间的道理?”

少年愣了愣:“什么意思?”

李辟尘指了指天上:“探寻为什么天会寒,地会裂,为什么会有四季,为什么到了隆冬,天上会下起大雪,为什么太阳东升西落,它起于何处,又落在何方?”

少年不解:“这...这有什么好追寻的呢?”

“天本就应有四季,大地发怒了也会生气,太阳当然是从东方升起,落到西方去啊!”

李辟尘看着他:“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当中的规律呢?”

“日复一日,我们知道光阴在向前推移,岁月一去而不复返,天如孩子的脸孔,会刮风下雨打起雷霆,那么,为什么天地会变化成这个模样呢?”

“为什么不是雷霆起于大地?为什么不是沙尘高居在天?”

少年呆住了,思考了很久,摇摇头:“我不明白,无法想象。”

他挠了挠头:“看来,你是很有学问的人了。”

李辟尘伸出手来,两指并拢,当中有一道灵光飞起。

少年看着那道灵光,此时光芒汇聚,青火燃烧,化作一只纸鹤飞舞。

“这..这!”

他长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东西,盯着灵鹤,又看看李辟尘,脑海中有限的词汇让他无法言语,此时道:“这....你.....你和那神女是一样的人吗?”

“神女?”

李辟尘听见了一个词汇,少年点头,露出有些害怕的神情:“是一位神女,她骑着黑色的豹,吹奏着金色的笛子,她的双眼中有金色的烈火在燃烧,每当她吹响笛子的时候,天地就会昏沉下来,大风啸起。”

“但这....这个是在我梦中出现的景色。”

李辟尘来了兴趣:“你在梦中见过这位神女?那么,你为什么会如此称呼她呢?”

少年开口:“我小的时候,娘就死了,但是我依稀记得娘的容颜,而爹和我讲过,这个世上是有神灵的,我们这些住在山中的人,要拜会的,就是山神。”

话这么说着,少年忽然一愣,再看向李辟尘,那双膝一软,就要跪拜下去。

李辟尘一把将他拽住,少年腿肚子有些哆嗦,看着李辟尘,作哭腔,如恍然大悟般,道:“你....你就是山神吧!”

“山神?”

李辟尘摇头一笑,拍拍少年身上的雪花,随后手指摇了摇,指着天上,道:“区区山神,又怎么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呢?”

“我可是比山神还要厉害呢。”

少年没有反驳,只是道:“你和那位神女一样,会山神的火焰,又能够汇聚光芒,你说你比山神要厉害,难道你是一位......”

李辟尘:“我不是神,你把我当做一个过客便好,嗯,一个比神还要厉害的过客。”

白烟袅袅,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忽然跑回了屋子,那哐啷哐啷,一会又跑出来,对李辟尘道:“你...你要不要进来休息下?”

“我....我请你吃肉。”

“真的....兔子,山里的野兔子,可好吃...可好吃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面颊上染上一点红润,倒是变得有些胆怯,李辟尘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过客也是要吃点东西的啊,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却之不恭是什么意思?”

“如果对旁人的邀请、赠予,拒绝接受的话,那便显得不恭敬。”

“不不不,恭敬的,恭敬的!”

“你这小子,怕个甚么。”

李辟尘跟着他进了屋子,龙马驻足屋外,那双眼睛好奇的看着里面。

少年忙活了一会,端出了一碗兔子肉。

热气腾腾,只是撒了一些盐巴,也没有多余的调料,李辟尘取了一块放在口中,轻轻咀嚼,而后咽下,便是笑了声:

“可好,可好,你这手艺,当真高超了,一点盐巴,便把兔肉做的如此美味,当是大赞。”

李辟尘如此说着,少年则是开心的笑,他把那盘兔肉递给李辟尘,而后看着,轻声,带着好奇而询问:

“山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爹常常说过,他和娘来自山外,那是一片既让人欢喜又让人愁苦的地方,可我不明白,愁苦就愁苦,欢喜就欢喜,为什么会有又喜又愁的地方呢?”

“我在梦中也见不到山外的世界,我真的很像看一次外面的天地。”

少年在问,而李辟尘此时指尖轻动,那只灵鹤便飞了过来。

它绕着少年而盘旋,后者被其吸引,望着灵鹤飞舞的轨迹,眼中,渐渐有雾气朦胧。

有梦中人在唱,有梦中人在笑。

“想看吗?”

李辟尘笑了下,那盘兔肉被放下,但看道人双眸中显化阴阳的光芒。

“那便去吧。”

那一片五光十色的辉煌将他淹没,少年抬起头来,震撼的看着的前面的那株参天大木。

高不可见,只窥得一片金火萦天。

“这是黄粱木。”

李辟尘出现在了大树下,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上,而少年侧过头来,望向李辟尘。

黄粱木上,有金色的叶子落下,那前方有一片石桌石凳,而在桌上,有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李辟尘松开了少年的肩膀,拍了拍他,示意他向着前面走去。

少年望了望李辟尘,又望了望那株几乎看不见尽头的神木,鼓起勇气,向着前面迈步而去。

那身影踏出,黄粱木散,少年如大梦初醒,似是恍然,举目四望,那一片红尘烟火,熙熙攘攘,他置身于闹市之中,大雪在下,但人间依旧热闹。

少年踏入了红尘之中,他看着一切,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让他感到吃惊不已。

“这就是...山外的世界?”

“这就是...爹和娘的故乡?”

少年仿佛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在红尘之中穿梭,看遍那人间的繁华烟火。

这人世,当真让人迷醉,流连忘返。

他的双眸中,不知不觉也染上一抹红色,眷恋着这里,不愿离去。

.......

李辟尘站在那株黄粱木下,这一株并不是黄粱乡中的那株神木。

这是嫁梦之法所构筑的梦境,李辟尘已经能够做到如武炎青一般拉扯活人入梦,三百年修行,不曾有丝毫懈怠。

金色的叶子化作火焰落下,在半空中便燃烧成光雨。

在天的尽头,那光芒所能照耀的极尽之处,响起了悠悠的笛声。

李辟尘在探寻,在寻找,大梦之世延伸出去,向着四海八荒涌动。

于是那个人出现了。

黑色的神豹出现在天边的山头,那黑衣的神女吹着金色的长笛,声音转过九霄,那当中诉说着千古前的苍凉。

那是一位太上。

第八百六十一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八)昆仑叹

她出现的一刹那,天地暮霭,梦中的黄粱大世忽然变化起来,天上的云汇来,天边的雾卷起,荡荡黄尘遮天蔽日,连光芒都变得朦胧。

黑色的神豹,黑色的衣衫,裙摆飞舞,她赤着足,闭着眸子,奏起笛音,唤醒过往的春秋年华。

李辟尘的双眸中,黑与白越发分明,光与影交织而起,整个人都恍若化作了一幅巨大的太极图。

神女停下了吹奏长笛,她仰起头,睁开双眸,当中有金色的火光溢出。

那声音空灵,缥缈,又似是难以寻觅,如九天之外传来的呓语,又是南柯树下女儿的轻吟。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她唱诵着歌谣,而那怎么听都是在赞美她自己,并不是在说其他任何一人。

神豹驮着她,一步一步的从天边的山丘上走来,清风吹过,三千青丝飞舞,那漆黑的,仿若夜幕。

李辟尘拂了袖袍,走到黄粱木下的石桌前,轻抖衣衫而坐于石凳。

大梦的威严收束,天地间再明黄粱。

这处梦景是仿照当年见吞天大圣时所衍化,十万年前,吞天大圣与烂柯祖师在黄粱木下斗棋,十万年后,李辟尘衍化这棋盘与石凳,但坐在这梦中幻景下的,再也不是吞天大圣了。

“坐——”

李辟尘开口,只是这么一言,那声音在黄粱乡中却如雷霆般震响。

四面八方,山海皆起,引乾坤中云雾翻浪,神豹低沉的嘶吼了一声,而神女却轻笑起来。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向你打一声招呼。”

神豹走到黄粱木下,神女翻身下来,背着手,如邻家女孩的模样,她仰起头来,看向那株巨大的黄粱木,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天长夜短,浮生一梦,黄粱之木,当中承载多少生灵的期盼与希望?”

她垂下头,那些黑发如瀑般的披散在肩上,让她有了一种慵懒的美。

“你是嫁梦?可这不对啊,你怎么会是嫁梦呢?”

神女发出疑问,李辟尘端坐石凳上,呼出一口气来。

于是天地山河都开始变化了,巨大的八卦图从足下延伸出去,庞然的阴阳鱼捉尾而转,梦里天地,似有一滴水落在镜湖中,那声音响彻,把整个梦幻云乡都变得寂寥而空旷。

诸尘迭起,神女看向四方,嘻嘻的笑了起来。

“是这样,二圣同身?嗯,这才是我所寻找的人啊!”

“你既是嫁梦却又不是嫁梦,你果然是混元啊。”

神女抬起手来,轻抚胸膛:“认识一下,我是‘山鬼’。”

她话刚是说完,忽然眼中朦胧一瞬,下一刻,她再低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石凳上。

“坐——”

李辟尘又说了一声:“是一位太上,很好,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讲。”

神女嘻嘻笑了:“你见到我,一点也不意外,不惊诧?不感到好奇吗?”

“你不是我们这里的太上。”

李辟尘看向她:“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你们这些外人,总是不喜欢走寻常的道路,之前你不是已经点化了一柄铁剑来见我吗?这算是打过招呼,好了,你并非真身前来,仅仅是一道念头入世?但现在,于梦中所见,可是你的真身吗?”

神女抿嘴,眉眼轻弯:“还真是直白,既然这么容易沟通,也倒是省了我许多口舌。”

“你问我现在是不是真身,这自然是的,我特意化念头入嫁梦之世,就是为了‘真身’....不,或许说,应该是‘真神’来此。”

“真灵之神念,我在此与你相见,既是有事,而且又不认识,若是贸然派遣一道念头强与你耳语,怕是会结下梁子。”

李辟尘听得一笑:“你这么说,倒也没有错了,贸然试探必然要落恩仇,你的修行,是到了真正的地仙?”

“地仙啊,自然是地仙,只不过还在元神打转,不曾窥视破入六神的关窍。”

神女抚了下头发:“大荒之中,不成元神,可不能四处行走呢。”

李辟尘:“你的肉身,现在驻留在.....大荒之中?”

“大荒,距离那处开启还有七百年,你....不是诸福地的人?”

神女眼中露出笑意:“我自然不是诸福地的人,一个游荡的散数罢了,要宗门家底作什么,对于我们来说,有宗门与没有宗门,区别可是不大的。”

她的指尖竖起,而后又在石桌上轻轻摩挲。

“三百年前,洪元与混元一战,第一古老者与第二古老者的碰撞。”

“一位太上寂灭,那么巨大的动静,天上与天下,很多人都已经尽知。”

神女开言,李辟尘眸光微动:“洪元与混元的战斗虽然激烈,但还不达到地仙境,何德何能,会惊动如神女这般的强者呢?”

话如此言,李辟尘心中却是有了点想法。

洪元与混元的战斗惊动了其他的太上?

那么除去眼前的神女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更强者盯上了这里?

李辟尘有些坏的预感,同时想到,太渊寂灭,那么云原之上九数之位空出一个,之前算上诸人中,并不列出清静,因为无人可言,而从九玄起始至天遥宫离去,多出的第十位清静也一直没有出现异常。

更没有影响到其余九位。

心中暗语:难道是冲着空下的第九位来的?

不明白神女目的,李辟尘只好静静的看着她,等待下文。

“别别别,你别捧我,我可不算是强者。”

神女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微微组织话语,紧接着,她便开口。

“我来找你,姑且先问你你一句。”

“请讲。”

“七百年后,你可要入大荒么?”

神女询问,李辟尘点头:“七十二福地同入大荒,我没去过,自然感到有趣,既然有趣,那必然要去上一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神女这又笑起来:“这样就好,你可不能反悔,说到的一定要做到。”

李辟尘失笑:“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神女嗯了一声,琼鼻皱了皱,弄出个音节,随后看向李辟尘:“我是来找你结盟的。”

“结盟?”

李辟尘眉毛一挑:“杀人?”

“不不不,不算杀人,只是帮我镇压一个人而已。”

神女转弄了手指,笑眯眯的:“我已经找了好几个人,放心,好处我一定会给的,起码帮你弄一个关于‘大荒引导’的文篆是没有问题的。”

大荒引导?

这个词汇有些特别,但很快李辟尘就反应过来了。

哦,新手指南?

手指敲了敲桌子,李辟尘摇摇头:“就这个?好了,你还是先说什么事情吧。”

神女眨了眨眼睛:“你不答应吗?”

李辟尘:“说,先细说,我再考虑考虑。”

“毕竟我不过一个小小神仙,又有什么本事,可以为地仙效劳的呢?”

神女撇了撇嘴,但很快,面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一本正经。

“我想请你,或者说,请你们,帮我对付一个人。”

“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同样,也为了你们。”

神女的眼中,有金色的火光隐匿,亦在其中跃动。

“我想请你们,镇压一位太上。”

“他唤作‘昆仑’。”

李辟尘听了,看着神女:“镇压一位太上?昆仑?”

“是。”

神女深吸一口气:“七百年后,如果你要踏入大荒,那必然会和昆仑对上,不仅仅是你,还有其他很多人,而我现在就处于大荒之中。”

“昆仑,不是一个人可以敌过的........话说回来,这个事情,还与‘洪元’有些关系。”

听见洪元的事情,李辟尘有了点兴趣,于是听着神女的下文,后者也不故作高深,便细说道:“昆仑,高渺而难以寻觅,但因为三百多年前的一件事情,他从苍穹中坠落,自沉眠中醒来。”

“这个事情的起因,最初我也不知道,是后来听了另外一位太上告知,我才明白事情的原委,而我遇到他,也实属意外。”

神女摊了摊手:“你可能不太了解,大荒之中....有很多意外。”

太上,太上,又是太上。

诸太上不断出现,李辟尘便问:“那么,这一位又是谁呢?”

神女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在和你谈猜谜的事情,你听我讲啊。”

“‘洪元’在三百多年前斩了‘九灵’,九灵者,九天之仙灵,于‘昆仑’之上造化葬土!”

“是九灵葬下了昆仑,而九灵被斩,法被洪元收走,理由是九灵与幽冥互通往来,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或许是彻底埋葬昆仑,或许是把他唤醒?”

“如果是前者,那么很遗憾,他已经失败了,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的法虽然被斩掉,但想要做的事情已经成功了。”

“昆仑醒来了,并且一如过去那般,说实话,三百年前天遥宫在你们云原发生的事情,我们有些感应,所以知道天遥宫想要捉拿太上之法的事情。”

李辟尘开口:“也不尽然吧,事情的起源是因为太渊帝君,不过他已经寂去,法再也无人可以拿到,存于外道之海的深处,即使是天仙也不敢擅闯。”

“我不论起源如何,总而言之,昆仑降世,君临大荒万山诸海,并且对于所有的太上都抱着.......敌意。”

神女出言:“这是一位了不得的人啊,传说他....踏入过无何有之乡。”

“他自无何有之乡中出来,便欲击杀所有的太上,在我看来,洪元所做之事,倒是与他有些仿佛,只不过一个是留存天遥宫内等有缘再赐,而另外一个,则是......”

“让人间再不传太上之法。”

这句话极其的熟悉,李辟尘的眸子微微一眯。

不曾忘记,曾经也有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黄河神女,亦是上一代的“黄天”!

黄天,昆仑,他们二人之间的道理居然相通?又有着什么不为外人所道的关系?

“不传太上之法?难道是把诸太上擒杀之后,将法镇压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吗?”

李辟尘说了一句,而神女却是眼神微有诧异,道:“确实是如此,只不过,那个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取回来的。”

“什么去处?”

“无何有之乡。”

神女叹气:“传说中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虚幻之地,昆仑曾经进入过无何有境,后来踏出,便立下誓言,与诸天之下所有太上为敌。”

李辟尘:“既然如此,依照你的说法,昆仑应该有些年纪了,但再强大,难道还能是天仙吗?”

“天仙?”

神女笑了一声:“天仙当然不可能,但是有一点,昆仑是杀不死的。”

“不仅仅是昆仑的法,包括昆仑本身,你知道吗,自从他从无何有乡之内踏出来之后,便再也杀不死了。”

“每一次的击杀都只是让他沉睡而已,等过去万年光阴,他又会复苏,重新君临在世上。”

“他应该是从无何有之乡内得到了什么,所以无法被旁人所斩,故此,昆仑之法的传承,到了他这个人手中,便再也没了下一代。”

“他便是昆仑之法的终末者,而昆仑之法,隶属于太初天的二十七圣其一。”

神女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辟尘。

“和你一样。”

李辟尘抬了抬眼:“这么说,你不是太初天的二十七圣?”

“自然不是。”

神女呵呵一笑:“太初天代表造化之初,既有昆仑在此,为万山诸海之尊,我区区一个山鬼,孤独悲凉,怎么能列在执掌造化的太初之中呢?”

“我归属与太无天尊,乃是代表终末的二十七圣。”

她伸出手,抚摸了趴在一侧的神豹,那豹子舒服的哼唧起来,身上的黑色皮毛,在一刹那,居然似要化作赤红的烈火燃烧。

不知道是黄粱木所落下的金叶反照还是其他的什么,李辟尘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但并不重要。

“诸太上踏入大荒的一瞬间,昆仑就会知晓,他并不着急,因为还有七百年的时间,他要复苏力量,而我们,在七百年内,要追上他,最后......”

“让他再次寂灭下去。”

第八百六十二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九)苍生老

自无何有之乡内踏出来后,便产生了神异的变化。

李辟尘知道无何有之乡太过于玄奥,乃至于与天地诸世格格不入。

曾经也有人踏进去过,叶缘从中出来,反复死灭三百次,堕入幽冥归来。

这是无何有之乡的“不死性”?

藐姑射之山的无名大帝曾经被人皇自无何有之乡内背出,他说他被岁月所抛弃,遭到世人所遗忘,而后来,除去曾经踏入皇陵中的太上外,也就只有天罡老祖能正视他,而其余人,包括天遥三圣,也都一概皆见不到他。

大帝从无何有境内出,而人皇亦踏入了其中。

吞天大圣也曾经从里面出入,并且吃掉了一块边角,带走了火初红的叶子与一块黄泥巴。

他说过,无何有境的出入,是有条件限制的,除去各位岁月中的“死人”以外,凡是存活于“当世”者,都难以寻觅到那里。

就连梦祖也是如此。

如今,自山鬼口中所听闻的昆仑,是第五个踏入过无何有之乡的人。

“无何有之乡,真是玄妙的地方,不知道我有没有缘法踏入其中呢。”

李辟尘忽然一笑,看向神女:“山鬼,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我是说,你的真名。”

“山鬼便是山鬼,我来见你,你要问我闺中名讳,这对女子可是极其不雅的事情。”

神女眨了眨眼睛,李辟尘道:“是么,那便只称你为山鬼吧。”

“所以,你同意了?”

神女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李辟尘盯了她一下,而后手掌在桌子上轻轻一拂,于是便出现两幅茶盏。

边是倒茶,边是开口,听的李辟尘道:

“若是你所言为真,与你联手也不失是个好方法,但你独自一人来说,昆仑要杀我,乃至杀掉所有的太上,这怎么说,也都仅仅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即使是说东山有恶兽,也要三人目见才能谎称是虎,你仅仅一人来,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李辟尘把那茶盏中倒满,向着她身前推了一个,山鬼嘟囔了一声:“你确实没有相信我的理由,我也没有说现在就要你相信。”

“你还有七百年的时间可以推敲,等入了大荒,昆仑不会管你身后是否是一座福地,他行事从不讲道理。”

“当然,仅仅是在杀人这个问题上。”

山鬼叹口气,而后如一只奶虎般磨起牙来:“我三百年前在大荒游荡时,撞见了他,真的是运气不好,差点就被干掉了,现在想想,我的后辈还时不时会隐隐作痛。”

“洪元斩掉九灵,这才导致昆仑复苏,他重归大荒之中,以求恢复往昔实力,若是他真的变回原本模样,即使是天仙也难以制他。”

李辟尘饮了一口茶水,问道:“所以,为什么昆仑不飞升?如果他变得更强,不是能斩掉更多的太上化身吗?”

“飞升?他曾经就是上界之人啊!”

山鬼眨了眨眼睛,那双眸子由金与黑交织而成,无比的绚烂,让众生迷醉。

“曾经的昆仑就是一位天仙,是踏入无何有境之后自斩,留在地仙绝巅,他为什么不飞升,我曾猜测,或许是等到人间彻底没有太上化身之后,才会重归天仙位吧。”

李辟尘目光微有凝重:“地仙绝巅?与太渊帝君同样的境界么?还是说,堪比王度、襄水、无邻?”

天遥三圣绝对是人间的顶点了,法力雄浑到不可计量,即使是太渊也要借助一筑篱笆才能敌过,甚至最后,太渊寂灭,王度的气息虽然有些下降,但仍旧强横不可力敌。

昆仑至少是一位堪比太渊的高手,甚至....堪比天遥三圣?

那可就是真的......不好对付了。

“他现在复苏,是什么实力?”

李辟尘发出询问,山鬼道:“约莫元神之境,每一次的寂灭,重新复苏后,那些境界都需要从头修持。”

“什么?这样说....等等,他活了多久了!”

李辟尘放下茶盏,惊讶的看着神女,这从头修行,岂不是说,他已经重新证道了无数次了?

山鬼道:“我听闻,应该是八万岁了。”

“你别把寻常地仙的寿元带入他去,他是不一样的,不老不死,甚至已经超出常理之外。”

“昆仑者,万山诸海之祖,大丘世岳之先贤,他也曾经被人击杀过不止一次,不然我也不会找你,找你们,所以你也不要太过于神话他了。”

山鬼磨牙:“我要报三百年前一箭之仇,这个混账东西!”

李辟尘颔首:“话虽如此,听起来仍旧威胁极大,既然如此,我更要慎重一点,确认他的意思,还有你是否是在胡言。”

“你心中的镜湖没有波动,但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需要各位的小心。”

“能够自己寻找到我的大梦里,虽然是借助了那个孩子,但也足够惊艳了。”

李辟尘低下头来,而山鬼则是笑道:“所以不是说了吗,我给你七百年的时间斟酌,并且不是你一人,我还要去找其他的人。”

“你们这些福地的家伙,就是如此,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天下之事无利不起早,我寻旁人作帮手,自然要给旁人以报酬。”

她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光华璀璨。

“你怕我吗?”

李辟尘笑了:“其他的人都同意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拿什么说服的他们,又找了谁呢?”

山鬼站起了身子,却是笑起来,不答而言:“好了,你慢慢思考吧,我要走了,不能在这睡梦之中久呆啊。”

“前面是大雾迷乱,遮住了眼睛,太上唯有太上可制,八十一人,长路漫漫,说不尽这千古秋凉,我们是敌,亦是友。”

她仰起头来看着黄粱木,又投向远方,同时四望,那些金色的叶火在灼烧,当中酝酿的是五光十色的泡影。

她轻轻的笑,叹道:“真漂亮啊,可惜,在真正的人世间难以见到这种景色,梦幻终究是梦幻,不能存在于现实。”

“眼看人间更迭,沧海不语桑田;八千年玉石枯荣,纵是东山也老,说刹那芳华,更似烛中星火。”

“但,虽然渺渺,却何等多彩绚烂?“

李辟尘抬起头来,黄粱木虽然美丽无双,但更上方的天域却有些昏沉。

可恰恰是昏沉的天宇,才映照出那熊熊燃烧的金叶辉煌。

李辟尘不由得叹出一语: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不是天道无情,而是苍生易老。”

山鬼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李辟尘的身边。

她伸出手来,翻开掌心,李辟尘不解,只是双眸之中阴阳之光已经亮起。

似要窥破一切虚妄。

“你慌什么,看你吓得。”

山鬼噗呲一下笑出来,她那只手掌翻来覆去,似乎在作弄李辟尘一般,只是最后,依旧是放下手。

“你若是想要思考七百年,就和我拍掌,如果不愿的话,那现在就把我请出梦乡。”

她莞尔一笑,李辟尘摇摇头,抬起手来,在她的手上拍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紧接着,额头一股冰冷却又温润的触感同时袭来。

李辟尘陡然一愣,而后就是大惊,猛地站起身来。

而山鬼哈哈的笑着,此时早在瞬间化作云烟散去,再看时,已坐上黑豹,向着远方天山的尽头而去。

“好啦,七百年后,大荒见咯!”

黑衣的姑娘笑得媚眼如丝,又如一朵牡丹般绚烂,她的眼中金色的辉煌亮起,手中长笛不知何时出现了。

而李辟尘面色迅速冷却下来,眯着眸子,看向远方的山鬼。

于是巨大的八卦图转动起来,天地梦世隆隆作响,风雷水火同时喷涌,山鬼看向李辟尘,却见到那一道宏伟的光芒自身后腾起,化作镇压世间的帝君法相。

那种人世界极其伟大的气息透露出来,只看见那帝君头顶高天脚踏大地,手中四枚竹简化作烈火燃烧,最后变化成一柄无上仙剑。

“呵呵,真厉害啊,可是,我闹过头了吗?”

山鬼的身躯渐渐虚幻起来,而那帝君横压世间,但最后并没有把手中的仙剑挥下。

李辟尘摸了摸额头:“敢调戏我,光天化日之下.......”

心中有些愤怒,但又有些无奈,然而很快,心绪平定下来,镜湖中涟漪止住,那圣人的碑文发出震动九天十地的隆隆雷声。

“地仙也有少女心性吗。”

那话出口,李辟尘指尖冒出一团火苗,于是,整片梦乡都开始散去。

一片又一片,李辟尘见到了,那是自己之前所遇到的大梦。

雪山中,壮士送烈酒;寒冬里,炭中见老翁;

孤江畔,大鱼化钓叟;蜀道上,残袍称将军;

归云间,大士说春秋;边城下,红菱舞剑器。

直至山中少年梦,山鬼出,昆仑叹。

这仅仅是人间的一角罢了,李辟尘看见了很多东西,那当中亦有数不清楚的大梦。

只要活着的生灵,那必然是有梦的,那是他们的希冀,那是他们的渴望。

而自己在这株黄粱木下,能看的清清楚楚。

梦幻泡影,那些执念不散去,不散魂魄亦不是鬼魅,更不是真灵残存。

这是执念所留下的幻影。

他们难以散去,更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故此一直不能散去。

双眸投射向人间,李辟尘踏出一步,此时山中的少年被红尘迷醉,正开始迷茫之时,李辟尘显化在他的身前。

“既已遍观红尘,那么......大梦当醒。”

话语落下,少年眼中的迷惘尽去,浩大的光海将他淹没。

寒风雪里,小屋内,少年迷蒙着双眼醒来,他猛然惊动,再是抬头,正见李辟尘坐在屋中的木凳上看着自己。

“大梦一醒,山河仍旧,感觉如何?”

李辟尘望着少年,后者在被询问的时候,又是微微一愣,随后神色变得有些欢喜。

“原来那就是山外的世界?”

少年扯了扯身上的破烂皮裘,忽然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却又开始哭,双眼中,有豆子大的泪花坠落下来,沾湿了衣襟。

“真好看呐。”

仅是一句话被吐出,那当中酝酿着不可言说的辛酸苦辣。

红尘滚滚,过客无数。

世人被迷了双眼,还有人虽明知红尘苦难,仍旧要执意踏入其中。

那终究是因为,这人间....太过绚烂了。

李辟尘的手放在孩子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不哭。”

.........

马蹄声声,踩踏于积雪之内。

漫漫古道,说不尽千古乾坤。

李辟尘望着千山万林,山外之地,山内之处,又有多少大梦藏匿?

人世间藏匿大生死,阴阳之道,难以尽数明说,但不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故去的,他们的过去,他们的经历,他们的大梦,都仍旧是如此绚烂。

众生自出生而起,至暮年而垂垂老矣,这百年匆匆,又有多少伤心喜乐,又有多少怒火忧愁?

天地浩荡,山河永留,这滚滚云霄冲天起,带着哪般豪情意?

却道是千秋人间一盏茶,万丈红尘一杯酒。

眼中的阴阳开始融合,李辟尘的衣袍忽然猎猎作响。

龙马开始鸣唱,那发出的声音带着莫名,但却是如同高歌一般。

乾坤的力量,诸尘的意念汇聚于身,藏匿于体,化作一道无名之光。

那三千黑发忽然变得雪白,直至那双眉也是如此。

只是双眼中的光芒,越发的炽烈澎湃。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这花是什么?这玉又是谁?

仙与龙马行于山林,人间大雪漫世而落,铺满了李辟尘的肩头。

让青冥也叹,却又道。

非天地无情,而是苍生易老。

第八百六十三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十)定星河!

无垠山河如云烟般散去,荒世苍茫,只见到那华发飞舞。

不知道走过了多少路途,不知道踏过了多少岁月。

只知道那马蹄声不曾停歇,一条雪道,如通向天地的彼岸。

有雪狐流窜山野之中,抖动白色的皮毛,在见到那骑着马儿的道人时,冥冥间,这些稍有了灵性的小东西生出了跟随的念头。

它们不惧怕眼前经过的人,甚至有些喜欢,是那种特有的力量在呼唤它们。

雪狐们怯生生的跟在龙马之后,一双如黑色珍珠般的眸子盯着闭目的道人,直到那人苏醒过来,微微抬头望着自己。

道人没有下马,雪狐们却径直跑过去,一群七只,绕在雪地之中,似乎是明白眼前这个人的特殊,它们甚至开始卖萌打滚起来。

虎啸的声音响起,山野中出现了王,猛虎被这股行在人间的伟大力量所惊醒,窥伺在苍老的古木后,不敢向前。

马蹄踏过积雪,所留下的印记灼热而滚烫,不会被大雪所覆盖。

“你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不知道从何方而响起的声音萦绕于耳中,李辟尘睁开眸子,见到身前有银蝶在飞舞。

于是伸出手,那银蝶停在指尖,轻轻拍打着翅膀。

李辟尘注视着这只银色的绚烂之蝶,不曾答话,而银蝶轻轻晃动触须,突然又化作一片白色的火光散去。

李辟尘望向幽深寂寥的远方,风雪弥漫起来,白昼与黑夜开始交错,一座大谷显化在了远方。

在那里,有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静静站立。

他的眸子是纯粹的银色,身躯外披着轻淡的白袍,其中散发出缕缕的妖气。

他的模样,秀气的和一个女孩子一样。

而在他的身后,那是一座坟。

白袍如士子般的少年站立,眼见李辟尘的到来,他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开口道:“没想到这等深山老林之内,居然还会有人前来。”

“道士,你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他声音稚嫩,但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腔调,李辟尘的白发垂下,自从梦中离去后,便再也没有束起。

“我自东山来,要到西天去,极北之处,西界之边,有虞渊坐落。”

少年听着李辟尘的回答,哈了一声,而后嗤笑:“原来是个失心疯的道士。”

“你是求死去的吗?”

李辟尘望她:“怎么说呢?”

少年眼中存有嘲讽:“虞渊是寂灭之所在,亦是人间难以到达的地方,你要去虞渊做什么?不说你一个垂垂老矣的道士,哪怕是修行人,穷其一生也难以找到那里。”

“那你不是求死,又是为了什么?”

李辟尘失笑:“你见我虽垂垂老矣,但又怎知我寻不到虞渊呢?我观你孤身独人,想必是山野妖灵,既然身负修行,为何会说出这种轻蔑的话语?”

少年轻蹙秀眉:“那你想说什么?有志者事竟成?哈!看你满头华发,难道你要说你是一位有德的大修行之人吗?大修行之人可不会像你这么老!”

“你身上的气息带着浓重的暮色,显然是如西山的太阳一般将要沉没!”

他眯起了眸子:“我难得今天起了点善心,劝解你两句,倒是还被你反问,哼,既然如此,不如在这里把你吃了算了!”

话出了口,少年张开嘴,当中露出一排厉齿,李辟尘则是笑:“我身上肉老,你年纪尚幼,怕是你来咬我,或许还嚼不动。”

“嚼得嚼不得,还是要嚼一嚼才知......”

少年呵呵的笑了一声,但还没说完,他就断了下言,而是转眼盯着李辟尘,道:“嚼不嚼得动,嚼过才知道,寻不寻得到,寻过才晓得........道士,你这一手移花接木玩的挺好啊。”

李辟尘笑了起来:“凡世万千,做什么,都有道理存在其中,只看你是不是善于发现罢了。”

“我观你悟性不错,真的不错,是个上佳的苗子,不如跟我走吧,作个有道之士,何必固守山林之中?”

“一处之妖王,偏居一隅,哪里知道天地苍茫,四海广阔?”

少年嘿了一声:“而后和你一样,走遍天下,最后却让自己老成这副模样?”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长生不死。”

李辟尘:“那,你为什么希冀长生不死呢?原谅我无礼询问,你身后的坟,葬下的是谁呢?”

“不过是葬下了一个寻常人罢了!”

少年的双目之中露出凶光,此时那股滔天的气息散发出来,居然已经跨越了人仙的壁垒!

“道士,少胡乱询问,小心本王真的将你吃了!”

李辟尘叹:“凡说真的,反复强调,那必然是假的。你于坟前发怒,缘于我的询问,可以想到,这坟中葬下的,必然是你最重要的人。”

“既然知道,那便离开吧!”

少年挑起了话题,但此时似乎又不想谈了,喜怒无常,却是皆因那座孤坟而起。

李辟尘下了龙马,走到那座坟前,俯下身子。

双眸看见上面的碑文,那所刻的,是两排长诗。

【城上斜阳画角哀,再无莲华旧池台;】

【西陵风下玄江雨,曾是惊鸿照影来。】

“谁的墓?是你所爱,亦是所哀的人吗?”

李辟尘叹息起来,而少年此时没了之前的厉色,盯着李辟尘,开口道:“是我内人。”

“她是凡人?”

“........”

白衣的少年,亦是这位妖王不再回应,他的目光凝聚起来,酝酿着危险的气息。

如果这个道人敢于在云鬓的墓前说三道四,我立刻便将他分尸于此!

纵然云鬓曾经说过,让自己不要再杀生,但若这道人出言不逊,便也休怪自己!

他的心中戾气爆发,只等李辟尘一句失言便会出手。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这种时机,李辟尘只是盯着那诗句,忽然问道:

“这是你写的吗?”

一声轻叹:“有意思,有意境。”

“西陵,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讳,即使我知道,此西陵非彼岸西陵,而这惊鸿照影,影亦非影,可仍旧忍不住慨叹一声。”

“可以见得,你那妻子,必然是一位极美丽的人,自然,也是一位极秀气的人。”

“妖与人相恋,这倒也没什么不好。”

李辟尘坐了下来,而白衣妖王则是面色稍缓,道:“你这道士,倒是还会说上两句好话。”

但他这话才出口,下一瞬间,李辟尘的话语就让他双眉倒竖起来,心中大怒。

“她花了一世光阴,磨去了你的外在戾性,这是好事情,你不应该为她的离去而悲伤,而是应当更加快乐的活下去。”

“道士——!”

白衣妖王大怒,此时那股妖气冲天而起,震开天上大雪,而四方山林中,那些惊醒的野兽无不四下逃遁,惶惶不已。

然而又是下一瞬间,白衣妖王停手,因为李辟尘再度一叹。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李辟尘坐在雪与土中,深邃的山林在夜幕之下显得极其可怕,但道人的声音却是朗朗,如清风般拂去一切恐惧。

“她如那绚烂的花朵,在你漫长的生命中匆匆而过,但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丽,你如那玉石,纵然千年风霜也不曾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玉能记得花,花能记得玉,天长地久也终有尽时,故不必在乎永恒,而是只作那一瞬便是极好。”

“觑百年浮世醒,恰似大梦忽止;眨眼间白石已烂,转头时沧海重枯!”

李辟尘在开口,但却似乎不再是对着妖王而语,更不是对着那坟墓而说。

就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白衣妖王的目中透露出迷茫的神色,而李辟尘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座孤坟。

“再看一瞬?”

此时风雪漫天,声音落下,任凭天时乱炁将两人隔开,只是刹那,白衣妖王的眼中,光阴变幻,他恍然回神,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大江之畔,前面有一个少女缓缓行来。

他依旧是那般少年模样,而那人也是曾经少女。

一如往昔,一如过去,自己站在众多凡人士子之内,对人间的这些所谓诗词歌会嗤之以鼻,故此离开,出现在玄江水畔。

但却从不曾想到,居然会遇到那个女子。

千百年不曾有过悸动的心中升起了烈火与光明,看着那少女站立江水之畔,底下所映照的倩影,纵然高贵为妖王,也不由得心中生起忐忑。

他从未想过会喜欢上一个凡人。

若是天上真的有七情之神,或许正是那位大能开了一个玩笑。

但他却并不讨厌这个玩笑,甚至极其感激那位根本不存在的七情之神。

即使知道,这个少女只有二十岁的寿命。

“你......”

妖王迈出了步子,一如四百年前那样。

眼中的雾气朦胧起来,天上响过轻雷,落下淅淅沥沥的细雨。

少女转过头,那双好看的眸子中带着询问的意思,而妖王伸出手去,却只触碰到一团雾气,在这细雨当中,渐渐消失殆尽。

“城上斜阳....画角哀。”

“再无莲华....旧池台。”

“西陵风下....玄江雨。”

“曾是惊鸿....照影来。”

妖王喃喃念诵诗谣,他呆愣的站在雨水中,轻雷隆隆,江水荡荡,那少女的影子在眼中挥之不去,但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只是那双眸子望向江畔之水内,仍旧可以见到那倾国的侧脸。

她在笑,而自己也在笑。

白衣妖王看着水面,那里面的影子在动,那是四百年前的自己与她。

在江水之畔上结缘,后来于莲台之侧再遇,直至.......

她被葬下,埋于土中,那嘴角依旧带着笑。

“你没有救她?看起来,她是染上了连妖王,仙人都没有办法的病症?”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江水上顺着风传来,白衣妖王听着,那似乎是自己内心的声音,又好像是那个道人。

但他不再追究,只是双眸中泛起追忆,喃喃道:“命之数,更改不得。若是人疾,尚有药医;若是天病,便是无救。”

“亡神命?自内失为亡,此为自斩之命,虽生而在世,但却必要归去重来,因此世有缺。”

“是.....没有天医吉神之命者,救不得亡神之命。”

“天医难寻,红颜薄命。”

白衣妖王听见这八个字,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当中带着愤怒与无奈,又有着遗憾与悲伤。

“天医难寻,红颜薄命.....什么此世有缺,就是天妒而已。.”

“天道不过一石人,它为何要妒她?”

“正因天地无情,故天道而妒有情众生!”

那道声音听闻此言,便是轻轻一叹:

“非是天地无情,而是苍生易老!”

这话落下,整个江水之上,风雨雷云齐显化,四方变色,妖王抬起头来,只眼中光芒一晃,便跨过无尽岁月,直接造化一方红尘妙景。

而就在这一瞬间,白衣妖王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从孤坟中走来,她伸出手,冲着自己的笑,一如当年的少女模样。

于是妖王同样伸出手,当两只手掌互相握住的一瞬间,青山田野,绿水牛羊,那种只存在于梦幻中,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属于可望而不可及的景色.....出现了。

妖王看着这一幕,似乎就要永远沉沦下去,那个曾经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在笑,绯红爬上她的面颊,然而妖王看着她,眼中越发的温柔,但在二人将要相拥的时候,妖王却突然抬起手,把她拍的粉碎。

云烟散尽,大梦崩离,只有白衣少年的一句话在缓缓回荡。

“你非她!”

三个字,道尽心之所向,他抬起头,望向前方,此时大梦醒来,幻境碎灭,李辟尘出现了,而依旧是坐在孤坟前,背对着他。

“道士!你是谁?”

白衣妖王终于明白不对劲了,更知道了眼前这个道人的深不可测,而李辟尘则没有回头,仍旧看着那两排诗句,反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停留在梦幻中?难道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那是我想要的,但是我所念想的,是我曾经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存在与梦幻中的赝品!”

白衣妖王的眼中,有光芒升起,越发的炽烈与澎湃。

“你说的不错,道人!花开一瞬,玉老千年!我无法挽回她,她的影子不可磨灭,梦幻终究只是虚妄!她如绚烂的花朵,我如深山的璞玉,万世风霜过去,唯我还能记得她,若是我沉迷梦境,那么这座孤坟,谁还来守?”

李辟尘听着他的话,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行至如今,你是第一个从大梦中醒来的人,你的悟性真的很好。”

“那么,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与天地齐寿,和日月同辉,你明明希冀长生不死,为什么不来呢?你妻子的坟,可以安置在仙山净土,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搅她。”

李辟尘转过了头,而白衣妖王仰天而笑:“不必了!在这山林之中,我长伴于她,直至我这块璞玉老去,烂在深山之中,天地也不必记得我们,只是匆匆一对过客,正是也如你所言,不是天地无情,而是苍生易老!”

“我也是苍生!不去当你那无情的仙人!”

白衣少年笑了:“我明白了,如果我与日月同辉,如果我长生不死,到最后,我是不是就会忘记了她?”

“那既然这样,我还是不去求那.....长生了罢!”

不是谁都能保持初心不忘,或许百年千年,尚且能记得曾经,但如果活过了三千,乃至四千年,五千年....谁又能担保,自己还能记得过去?

长生,越至后来,越是难以记得过往,不是真的忘却,而是不愿意再想起,最后自己把自己葬下。

“原来如此,或许守着一座孤坟,至最后终老,这也是不错的选择,世上生灵皆有活法,我看你欣喜,但你却不愿意与我同行,着实可惜。”

白衣少年拱手:“此世罢了吧,若等我死去,至下世轮回,若还是有缘与你这道人相遇,我再叩在你的门下,做你一世弟子,也还了此间恩情!”

李辟尘听闻,哈哈一笑:“好吧,我等你一世,便暂且记你千年。”

于是,那身子站了起来,而就在这一刹那,那三千华发飞舞起来,让天地都在震动!

一股跨越千秋的伟大炁息从身躯内显化,道人翻身骑上龙马,就是这一瞬间,整个夜幕都被撕开,只听得那马儿昂首,忽是心有所感一般,悍然嘶吼出来!

十万里风霜雨雪,在这一刹那尽数消弭!

浩浩荡荡,那雷声隆隆作响,撼动四海八荒!

白衣妖王只觉得眼前光芒一晃,再是回神,正浑身皆震,惊叹的难以开口言话!

只看是那十万大山尽数退开,只看是那天时风雪皆已避尽!

万千林海地下头颅,白石轰隆而滚,让开道路。

如是在恭请一位大圣临尘!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今日这花已绽放,绚烂无双;而这玉,若是区区千年岁月,可无法让我老去!”

李辟尘的双眼中阴阳转动,而整个天上,那无尽的辉光开始逐渐显化出来!

灿烂无比的星河出现了!

三百年过,人间大雪,然而今日.....万里星河乍现!

妖王见天地星辰显,顿时惊仙,而此时,听得李辟尘笑言:

“世俗迎送,只是些大梦长虹。听辨黄河九曲,坐拂峨眉天风。人世之外东山不老,红尘之侧四海笑踪!虚陵下阴阳刚判,道清浊混元八分。叹红尘千年泱泱,说皇人万古兴亡,只看河山永留浩天荡荡!”

“不如我跨龙乘麟朝仙山,洞天寒山日月永,只待长歌一曲酒千铜!见如今凡尘云梦动,不知我曾隐银河中。论道玄家,万仙坐化乾坤冢,又岂不闻,山河一晃见皇钟?”

“四百年仙凡道鸿,韶华白首,一夜枯荣;一道清炁来去,千年玉老,敢让天上......星河东送!”

这话语浩浩荡荡落下,妖王只看远方道人离去,群山万岳皆避开,那龙马变化麒麟,而倒是身上一股气息冲天而起,晃动整片天上星河!

毕竟...东流去!

第八百六十四章 天河移位人间改

......

风云汇聚,大雪漫天,然而天寒地冻之世,却有龙吟忽然响彻。

云原之上,白螺州!

此地驻守,乃是太微山金庭宫!

有仙人神色匆忙,此时自云海中坠下,来到宫阙前,与守宫诸子出示玉牌,随后快步走了进去。

“掌教真人!四御台传来消息,人间远方有气数震动,天上星河受到牵引,从而俱数移位!”

这是一位大神仙,列在守缺境,此时却有些慌张,而金庭宫中,王圣羲真人走出,身边还有数位地仙相随。

四御台,那是金庭宫用来观摩星辰,勾连诸天星斗所修行之处,亦是有“钦天”的职责。

而四御大星,正是金庭宫历代天骄才能勾连的四颗主星。

紫薇,勾陈,长生,后土。

这便是四御天星。

“莫慌,那灵鹤拿来我看。”

大神仙听闻,顿时双手捧着一只灵鹤奉上,那灵鹤震动翅膀,随后散开,作一纸白华升起。

“星宿列位,移天改地;星河东流,江潮浪起。”

十六字落下,王圣羲看完,对那大神仙道:“就这十六个字,还有呢?”

“四御台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银河东流.....罢了,我亲自算上一算。”

王圣羲如此一言,那刚要作法,那金庭宫外又有光芒化来。

“禀真人!”

又是一位守缺境的大神仙,他此时行入,不做寒暄,直接道:“禀告掌教真人,四御台第二次所测之语已送来,人间有变!”

那第二只灵鹤升起,又是十六个字洋洋洒洒的落下。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圣人西去,王公东移!”

王圣细看见这十六个字,顿时心神微动,道:“圣人西去,王公东移?这还是说的星河吗,天上万星在向东流,正是有人从万星之中行过,而诸天星宿如在恭送一般!”

“是谁?等等....圣人......”

他猛地一震,又要作法算天,而又是同时刹那,天外第三位神仙化来!

“禀掌教真人——!”

一连三道灵鹤讯,王圣羲真人顿时无言,只得道:“好了,四御台又有什么动静!”

“真人请看!”

那位大神仙再捧一只灵鹤,这第三只灵鹤化作白华,作一面画卷铺展。

当中显化四御台,眼看当世四星主,梅归缘四人作法立台,而整片高天的星辰都在旋转,那是银河在动,气数更迭而造成云原之上星象有异。

“我们才是修行星辰的人,星辰怎么会因为外人的气数而改变轨迹?”

“天上星河......浩浩荡荡,我们观察的有些误差,不是星辰在动,而是有人的气数踏入星河中,让星河呈现出‘送别’的景色!”

有地仙开口,互相讨论,而王圣羲真人则是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待我算上一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

“真人,掌教真人——!”

宫外的守宫神将忽然跑进来,王圣羲叹口气:“又怎么了?”

“真人,您还是快出来一看吧!”

神将苦笑,却又带着些许惊骇:“小神从不曾见过这般景色,天上星辰移位,有一颗大星降临在顶,现在正与四御争辉!”

“什.....我现在就看看!”

王圣羲顿时一惊,而身侧数位地仙也同时一震,于是浩浩荡荡,一群神仙与地仙出了金庭宫,却发现无数弟子早就各在山门中抬头,面上俱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既是震骇又是惊疑,而更有人面露迷茫。

王圣羲抬头,而此时,即使是他,也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纵横人间数千年,何曾见过这般景色!

一颗新的星辰自长河中坠出,此时居然高悬天穹,正与神将所说一般,在与四御争辉!

这简直荒诞无稽!

“这....四御大星是祖师所驻,凡在云原之上,怎么可能有星辰可堪比四御?”

“自古以来,有所记载的天生圣星,不过就那么几个而已,这一颗是什么意思,自星海长河中落下,自成一道,要压过四御,与皓月争辉吗!”

王圣羲面露不解与惊容,那顿时掐着手指算起这颗无名星辰来历,然而仅仅是盘算一下,顿时有一股无边伟力浩荡而来,将他的算天之法镇住,难以窥视一二真相。

“这....有人在阻挡我!不对.....天道,天道尊圣!它不回应我!”

王圣羲真的震惊了,天道尊圣居然不回应自己,这不可能,九玄论道之中,金庭宫高居前三,太微山气数无量,怎么可能不被天道回应?

但是这一刹那就是如此,如那浩荡星光将自己与云原天道的联系隔断,这种事情,古来也是未有!

地仙在注视那颗新的大星,它浩荡而来,以最强大的姿态化在云原高天上,似乎是为了响应谁而降世于天。

太微山顶,王圣羲心中那道声音响彻,他在自问,同时把目光瞬间投向遥远的天边。

正是此刻,有一道气数浩荡而起。

真人登天,俯瞰乾坤高处,此时勾连四御,而四御中,那颗明为勾陈的大星有了动静,在被王圣羲真人感召之后,顿时绽放出无量光明。

“勾陈上帝,统摄天兵,万星涌动,诸者归平!”

王圣羲施展大法,此时勾陈星浩荡而起,那股平定乾坤的伟大力量欲要镇压整片星辰长河!

然而,就是在此时,那颗新来的大星突然有了反应,它同样发出一股无可匹敌的伟大力量,就像是带着岁月与光阴一般,与勾陈发生了碰撞!

星河被它扯开,勾陈震动起来,似乎是对于有人敢挑衅自己的威严而愤怒。

当中,似乎有一股强大到极点的力量贯穿了天上天下,那当中居然带着宛如大圣一般的威严!

“祖师——!”

感觉到这种辉煌的力量,王圣羲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是祖师苏醒的前兆!

四御天星,二位天仙,二位大圣!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遥远的天外,那几乎到了不可知的地方,有一根鱼线垂落下来。

于是,那股几乎要复苏的大圣气息,顿时沉寂下去。

而太微山全部的地仙,突然面对这种变故,顿时都是傻了眼睛。

王圣羲心中一震,忙是看向天上。

那双眸子,就好像透过了万古长空一般,能见到天外之天。

.........

星河转动,洪流东去。

一位披着蓑衣的钓叟垂下了竹竿。

他在岁月中垂钓,盘坐星河中的礁石上。

那双眸子注视着浩荡的星河,在当中,同样见到了那颗坠出长河的星辰。

“有意思。”

他是如此开口的,眸子中满是沧桑。

所有的钓叟中,只有一位可以被称呼为“河伯”。

而此河伯,非是人间小河之神。

若谈昆仑是群山诸海之祖,那么河伯.......则为万江岁月之尊。

第八百四十五章 得证元神大道留

第五颗御星是从星海长河内坠出,宛如是被召唤而来一般,超出了太微山的掌控。

天上有人注视着这颗星辰,并且不止一位。

或许这当中,藏着某位无上人物的意愿?

谁也不知道。

而在天下,真正召唤这颗星辰的人,则在极其遥远的西与北方。

星河东流,仿若众生在送,而那人一路向着远方而去,如背对众生。

太微山在震动,天上的星辰移动了位置,投影开始变得莫测。

但整个人间,此时抬起头来,都可以见到那璀璨到极点的天上银河。

孩子们放下了手中的玩物,男人们推开了掩着的屋门。

牛羊也从圈舍中抬起头来,蝼蚁也昂起触角,似乎要探上青冥。

那浩荡的银河啊,难以言说!

何等壮阔,何等绚烂无垠!

而天穹四御也出现了投影,包括太微山所勾连的无数星辰,它们的影子都映照在漆黑的天幕上,被人间看的清清楚楚!

万世星辰轮转至,从此乾坤众生知!

“这......”

面对这种情况,即使是仙人也有些束手无策,而王圣羲呼唤勾陈无果,眼看勾陈大星沉寂下去,似乎是不愿意再管这件事情一般。

什么情况,这是祖师的意思?

王圣羲感到莫名,同时对另外一股冥冥中加以影响的力量感到忌惮,那是自天外传来的,突破了洞天的威能,是从更高处,更高处传来的“呓语”。

“呼......”

王圣羲回归山门,自天降下,此时其余地仙迎上,这时候,又见到数位神仙前来,当中有人面色苍白,却是四御主、阴阳二圣,还有七星君。

“掌教——!”

梅归缘作为紫薇御,自然是统领诸星主,但他此时神色极其不好看,法力耗费的厉害,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

“无法固定天上星辰,我等法力已经耗尽,还请掌教恕罪。”

“弟子无能,劳烦诸位长老真人重领四御,以地仙法封天锁地!”

他开口,被贪狼与巨门星君搀扶,手都在轻微抖动。

难以想象,曾经那位黄世境中的大神仙,立在守缺境,如今更是化作抱元,七八百年的修行,居然沦落到这般模样。

“不怪你,快回去休息吧。”

王圣羲叹口气,此时对诸人道:“我或许已经知道了,那个引动天上星辰变化的是谁。”

“你们四御台处,应该也查出来了。”

“是.....”

七星君中,张木槿上前,这曾经的小小姑娘,如今也成了金庭宫内年轻一代的“巨头”。

她仍旧带着青箬笠的竹竿,此时对掌教道:“启禀掌教,我认为,应当是.......辟尘师兄。”

“太华山的李辟尘啊.......当世有圣人之名的,他太华山有两个,然而一个没有这么高的法力,另外一个,被曾经那些列圣册封,能够登名在‘灵鹤白华卷’上的‘圣人’,只有他了!”

灵鹤白华卷,自然是之前那些灵鹤所化的纸张。

贪狼星君开口,语气中尽是复杂。

太华山两位圣人,一个是民间百姓所封,即很久不曾出现的孟荀,另外一个,便是被皇陵中七十二圣人所共认的李辟尘了。

距离当初已经三百多年的春秋了,很多事情早已经公之于众。

这本就没有什么好值得遮掩的,并非大秘。

王圣羲的目光投向远方,沉默半响,那叹息了一声。

“这是要证道地仙了吗?真是....好大的动静啊!”

此话出了,七位星君中有人苦涩,而张木槿却是笑:“这是好事,若是我还有缘法再遇师兄,必然要为他道贺一番。”

“人间再多一位盖世地仙,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吗?各位师兄,你们莫要自哀自叹,辟尘师兄如今不过先行一步,迈入地仙之槛,而我们若是被他所‘吓到’,又还有什么资格与他列在同代呢?”

张木槿一番话点醒几人,但亦有人叹息道:“此言差矣,他为太上化身,本就特殊,我们这些人岂能与他相比较?”

“这好比玉石与顽石,精金与铜铁。”

.........

太微山的震动不提,此时的重山内,万山避开道路,白石也不敢露头,只道天上星河轮转,那位白衣妖王愣愣的看着远方的仙人变化。

黑马化作麒麟,身上的阴阳道袍在飞舞,李辟尘的双眸中,黑白的光越发的炽烈!

而那笑声朗朗,只道那些个话语落下,真是如天地清平一般,却又唤醒山河浩荡!

李辟尘的身外,有三道虚幻影子出现,渐渐与本尊重叠,那似是三神,又似是三我,更似是至人、神人、圣人。

三神归一,造化元神!

终于,要自神仙化作地仙!

四百余年修行,终于到了这个门槛的前方!

地仙者,五仙之上二也!

天地之半,圣明之尊;五行颠倒,长生驻世;其气不改,三山无隘!

元神元神,这一元化天,为初始之意,元之一字本就是最初,而三神归一,作元神来去,与地不老,这才是真正的地仙!

元神,先天以来,混沌之中一点灵光,无思无虑,自然虚灵!

元从太虚中来!

李辟尘走遍山河,窥尽大梦,何为执念,尽为虚中所道,而三神感悟过去现在未来,彻底融合唯一,故此,元神唯一!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然而元神一证,万年不朽,八千年,看尽东山老,可叹沧海寒!

非是天地无情,实是苍生易老!

得见那头颅昂起,似笑似叹,又如是道尽四百年春秋!

“我在诸尘,却非苍生!”

八个字轻轻落下,却又重若四海,三千白发作银蝶而舞,一对白眉如霜似雪!

自黑而化白,自生而化死,自朝气而化暮气,自东山而化西土!

朝生暮死,不过如是而已!

在短暂的一刹那,绽放出千古的辉光,山中的璞玉在被打磨完成的一瞬间,也会流淌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天地之间云海汹涌,苍茫之下六炁皆来!

万山如神般矗立两侧,似要叩首,却不知道这是大梦,还是真实?

李辟尘长笑,只看身侧三影融合,又窥得心中碑文轻震。

巨大的阴阳鱼出现在身下,白鱼衔着黑尾,黑鱼衔着白尾,隆隆而转。

又有九道影子突然化身,在那九方九处,对着中央的道人行大礼而拜!

于是,一道灵光终诞,只看一朵桃花初开!

听那道人开口,此是高歌道!

......

天上太乙知我忧,眼看青世道人游;

三千繁华云花放,又笑玉老千年秋;

朝华暮雪枯荣朽,只说六合四海幽;

万丈红尘一壶酒,得证元神大道留!

第八百四十六章 天地尘影告曾经

仙天净土,浩浩荡荡,四方上下,六合八荒。

无量光华延展,那是属于地仙自己的辉煌。

三神归一化作元神,自虚中化来,坐镇仙天之内,照耀诸天星斗,正是那人身四百零九窍。

一座仙山自净土之中拔地而起,带着如雷霆般的轰鸣,又似一株建木茁壮成长,它在身躯内造化虚幻神圣,元神真尊端坐仙山之巅,看人身三清转动,如是观千古云海苍茫。

那元神真尊此时是闭着眸子的,而当仙山隆隆之声消弭之刻,元神真尊便睁开了双目。

于是,人身天地各处,俱有微光聚来,却又如大道之水,天一之意,百万江河汇聚便是无垠大海。

把握阴阳,呼**炁,独立守神,肌血若一。

人身可以观照的“外景”与难以观照的“内景”彻底归一,若无强大手段则不能再度分散,三神归咎一元,号曰上神,谓之元神,意思正是返本还源,复归本来面目。

而在李辟尘头顶,第二朵,那原本属于神仙的虚幻之花,此时彻底凝实了。

而在此时,第一朵道花同样出现了变化。

两朵道花开始变化,第一朵梅花彻底变化成黑色,而第二朵显化的桃花,则是化作了炽烈的白色。

自小阴阳化为大阴阳。

传说中的三花,为金银铜,亦或称呼金银铅之花,铅铜最下,银光居中,金辉最上。

人仙得一花,神仙一虚一实,地仙则是二朵实花。

第三花,不证天仙不可得,至多是如神仙一般,二实一虚幻罢了,但人间之中所证的第三朵虚幻道花,与真正的金辉之花不可同日而语。

人身内有三道炁息迸发,那是三清之威,地仙初成元神,聚拢三炁,而若跨过六神,修至天桥,则是可开辟第四道炁息。

二花四炁,已是地仙之顶,再向上去,无非是如太渊帝君,王度真人一般,多出一道虚幻道花,冒出第五道人间尘炁罢了!

“自三清炁衍化第四道炁息,清灵、生、浩然.....第四道是自身根本之炁,而三清炁也会开始变化,最后彻底成为人自身先天的东西。”

“这是依托修行人自己来变化的,是人身仙天的净土炁。”

李辟尘功证地仙,脑海中刹那便明白了很多东西,那些智慧与知识宛如灌输一般的涌现出来,那是存在于天地之中的烙印,凡过去以往,证道地仙者,都会在乾坤内留下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这是无意识的,并不是刻意。

天地记录下来了,故此后来者可以与这些“烙印”进行呼唤,从而得到属于地仙的知识。

突破时的些许感悟与道理,那当中甚至有声音在回响。

譬如现在,李辟尘便听到了一些呓语,那眼中显化出大梦的景色来,顿时造化出数位诸尘光影。

一尊尘影开口,其声悠悠:

“修行正如叶落溪流,溪流如道,顺道而行便可!”

一尊尘影开口,其声浩荡:

“功成元神,融知天地,天地知我,开始纳三清炁归身,靠元神操纵,以此才能推衍出第四道根本炁。”

有一尊尘影开口,衣袍猎猎,其声循循善诱:

“五道净土炁,第一道乃是先天炁,生而便带,若无此炁则降世夭折。”

“第二道是龙虎炁,凡成长为人,不论修行亦是入官,龙虎气强者才有望前路,若是龙虎气弱,则其余皆是空谈。”

“第三道是精血炁,此乃是三清之中生灵炁衍化而来,造化出人身精气神的反应,此炁强盛则道行强盛,此炁衰弱则道行衰弱。”

一道尘影开口,却是接上了之前那道影子的诉说:

“第四道是根本炁,元神真尊推衍前三圣炁,随后依托人身自己,在仙山净土中开辟出的炁息,不依靠天地而跳脱,是为根本之炁,有此根本炁,才能得见通天路。”

“第五道则是至阳炁,仙人修行,若希冀归入天仙,则必然不得缺少至阳炁,阴尽阳纯,最后一跃,炼出此炁,引人身六合八荒四海蒸腾,五炁出,则天仙在前。”

又一道尘影显化,朗朗而言:

“融炼五炁,转化三清,清灵炁应先天炁,浩然炁应龙虎炁,生灵炁应精血炁,三炁完成,踏入六神境,则可推衍第四道根本炁。”

“融炼五炁要意,五炁齐全则三花聚顶,因缺少一花,故无法熔炼第五炁,先有三花,才有五炁。”

再见四方,一道尘影高坐莲台,此时开口:

“又有古老之言,先天五炁,正应五仙,亦是修行五境!”

“天地神人鬼,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炼道归真!”

那莲台之侧,有尘影驾驭战车而至,其声沉闷如巨雷。

“元神自虚无中来,因三神归一而造化,是返还本来面目,故此,若地仙身死可以元神驻世不灭,幽冥不取,而若真正转世轮回,再见下世,若是破解胎中之谜,明悟自身跟脚,则可一步重回地仙境!”

驾驭战车的尘影没有停留,它向着远方而去,在刹那化作尘埃消失,而李辟尘注视周遭,那些尘影渐渐都开始崩溃,但那些告诫与感悟的话语却是越来越多。

而就在此时,一道虚幻的尘影出现,站立在诸多崩溃与显化的尘影当中,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外貌,仍旧是那般普通的模样,但此时说出口的话,却与其他地仙之影全然不同。

“地仙境不可久留,此境有大患,什么三山无隘,什么五行颠倒,都是谎言。若是久留地仙境,则与那些寻常愚夫一般,终身不得脱离大地,何以再证天仙?”

“神仙也是恶境,不过是虚假的强大,真正的道路,人仙之上,便是天仙!”

这道尘影是来自亘古前的岁月,久远到难以追寻,仅仅是这样一段话落下,很快就被淹没在其余尘影的声音中,最后泯灭消失。

无论是谁来听,也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句狂言罢了,而狂人说狂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然而李辟尘注意到了,随后在无数尘影的诉说声中,再度找到了一个影子。

“元神归一,返还本来面目,可是我们的本来又是什么?天地之间游荡的无名魂灵?无名,谁才是真正的无名者?”

“有人在召唤我的元神,那是来自高渺的天上,大树在撕扯着我,我眼中见到了我的前世,亦见到了我的未来,是有人在以我作为道标,试图归来吗?”

这一尊尘影在喃喃自语,随后很快崩溃散去。

这些不一样的声音,让李辟尘.......感到了有趣。

而第三位被选中的特殊尘影,他的话,则是让人感到了恐惧。

“岁月在崩溃!我见到了什么?!”

“那是......太一!”

第八百六十七章 枉死有变北海声

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声音响起,但仅仅是一瞬间就被淹没,它的影子骤然远去,更多尘影的诉说声压过了它,而它也同样只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随后就崩散殆尽。

李辟尘无法挽回它,亦无法探寻它,因为这道声音来自亘古之前,比最初的狂言更加的古老。

话说一半便断去,甚么也没有留下,本来有些可以知道的事情居然泯灭于岁月之中。

让人遐想万千,却又有些担忧。

什么是岁月在崩溃?

什么是见到了太一?

太一?太一!

从那句声音的语气中在判断,并不是见到了某位天尊,而似乎是真正的那位“太一”!

那么,身为仙道之祖的太一,为什么会被一个地仙窥见?

太一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种概念?亦或是一种力量?或者说....是一种被镌刻在岁月中的名讳?

世上默认太一与浑沦是有灵的,它们显化于无名之君后,三大天尊前,但是默认的事情,就真的是确认的了吗?

传说中,太一看向未来,浑沦观照过去,二圣永远以背相对,谁也不能见到谁。

“可惜了。”

轻声一叹,留下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李辟尘所见诸影,亦听喧闹,不由觉得,这景色与音色,显得有些玄奥了。

如万千林鸟在叽喳,李辟尘听着这些“前辈”的话语,不知是不是因为诸尘之身的关系,在旁人心中直接就可以明白的事情,在自己这里,化作了无数的影子,并且不断的告诫与教诲。

它们在道出曾经的过往,但终于,在漫长的诉说之后,它们开始散去。

再也没有新的尘影出现,而李辟尘的脑海中,已经将它们所说的东西尽数记下。

目光悠悠,天上星河在轮转,冥冥中仿佛有浩大的轰鸣声传荡。

只是抬起头,便见到了那颗星辰,如同不可知的勾引,在虚无之中连接了真灵。

那颗自星河中坠出,敢与四御争辉的星辰烙印在天穹上,位居四御中央。

这犹如至尊一般的地位,居然没有引动四御的愤怒,星辰依旧在轮转,李辟尘曾听张木槿说过,那四御在周天之中的地位是何等之沉重,庄严尊贵而不可亵渎。

“无名的大星,你是应诸尘的召唤而来?亦或是为了苍生而显?”

“还是说,你是来到此地,准备接引我的呢?”

李辟尘笑了一声:“算了吧,我哪里来的那么大牌面?你应该是上界的人手笔,我感觉到了,那似乎冥冥中,有人在注视我。”

“是天外的太上?还是如吞天一般的其余大圣与古老者?真的是荒诞啊,我不过是一个人间的仙人,哪里值得各位活过了万古的强者来关注呢?”

“不,是关注着我,还是关注着‘混元’与‘嫁梦’?”

“亦或是.......”

李辟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那不说也自然明白,天地也自然是懂得的。

是清静二字。

被吞天大圣称为真正的天之真法,五仙之上一,拥有莫名的伟大力量,而至登天之后,才能知道这天的伟力究竟是什么。

五仙中,人仙已经离去,鬼仙坠入幽冥附身于‘通幽’之上,神仙高渺而难寻,地仙从玄都之上离开,再不见那处高天紫府。

而吞天大圣也说过,其余的人果然是赝品。

其余的人?那么是谁呢?

“代表着天之伟力的人,不止是我一个,不,不能说是我,而是清静。”

“正品也罢,赝品也好,在没有分清楚之前,谁又知道谁是正品,谁是赝品呢?”

“这就好比曹操的七十二处疑冢,再没有照见真实之前,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那位高天。”

“而既然天都有赝品,那么,到底是天的力量被分散,还是说,相对应的,其余的人身上也有赝品?”

“五仙不仅仅只有五人,为了迷惑众生,或许在八十一人之中会挑选格外特别的人作为试炼者?那么八十一位太上杀者是否也能被五仙所吸引?”

“又或者说,太上杀者本身存在的意义之一,除去斩掉太上化身,为诸多大圣做事之外,是否还有验证五仙的意图?”

从一颗大星推导出无尽多的故事,李辟尘垂下头来,哈哈一笑。

麒麟踏山踩云而去,行过千江万河,跨越茫茫大岳,李辟尘破开地仙壁障之后,顿觉得海阔天空,那双眸子遥遥回望,一直看向驻留在山中的那白衣妖王。

“你可别忘了你的诺言,待此世寂灭,来世,我便前去渡你。”

那声音悠悠,同时带着笑:“自然,若我渡你一次,我若有难,还请你也来渡我一次。”

师徒师徒,就是如此,若是徒弟有难,师父自然难辞其咎,若是徒弟寂灭,师父自然要去渡回来,而若是师父寂灭,徒弟则要负责渡回师父的职责。

师徒,亦是所谓“道友”的一种特殊形式。

白衣的妖王抬起头,纵然已经看不见李辟尘的影子,只能见到那星河隆隆,而那颗新出现的宏伟星辰烙印在夜幕天穹上,却如同李辟尘的眸子一般,转动着,那是亘古也难以见到的璀璨。

这道声音冥冥而来,似是无形,又似是被众生所听。

星河异景惊动福地诸山,无数修行弟子看着天上的异常,更发现了四御圣星降临,而当中居然还有一颗新的大星,这不由得引无数人又惊又奇。

而诸多地仙真人中,太华山不谈,其余诸多山岳的有道之士则俱都有些惊诧。

浩荡的冲天之炁直上九霄,元神归一造化先天净土,但纵然证道地仙可与群山不老,但这唤来天上星河东送的景色也实在是有些骇人了。

那里是元神的威势,便是证得天桥有没有这种异象还需两说!

福地中很多高人算到了原本,更有些知道消息的,隐隐把目光投向某处远方,但对于其余诸下宗来说,这星河浩荡而显的神异之景,是活了几百年,乃至千年也不曾见过的。

李辟尘证成地仙,天意浩荡,亦有本身气数与诸仙山勾连,且不论太华与峨眉,还有一处受到了牵引,自大州之上开始晃荡起来。

那是枉死城。

.........

北海中,那位魔神发出怒啸,但很快,那股啸声就变得淡漠而弘大。

群岛诸陆,无数修魔者抬起头,眼中显化出无边的黑暗与恐惧。

“诸世群魔,凡居北海中者,速速皆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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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元易世倒乱日月

“至尊!”

有地魔开眼,神色慌张,更是大气不敢喘息,这位北海真正的主人,亦是他们所依托庇佑者,自从上一次苦界老祖飞升之后,他从寂静中开口,于是诸多地魔都开始感到恐惧与战栗。

能让一位地祖与南山之主亲自前来,更是镇压云原北海之眼的天生大神,堪称道之下的最强者之一!

而让诸北海魔头感到痛苦与恐惧的是,这位至尊可真的是喜怒无常。

一旦发怒,随便覆灭几个岛屿不过是随手而来的事情,那些人魔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威能,便是魔道神人也必须要仓惶逃遁才能保全性命,而万一真正被盯上,即使是地魔也必要身死道消。

他们踏入北海避难,已经是等于和他签了契约一般,若有号令,不敢不从。

群魔硬着头皮前去北海中心,这北海何等广袤,外界人魔行有数十年怕是才能到达其中,而若是地魔也则需要几十日的时间。

不是谁都有天桥八步以上的实力,能够瞬间横跨千万里大地的。

这也是为什么,对应“行”字的神通在地仙之前堪称无敌的道理,譬如无心道人的缩地成寸,神通初成时一步转过便是十万里大地,而神通成熟,一步落下便是百万里乾坤。

更不要说曾经有过惊鸿一瞥的“方寸山河”了。

“还请至尊稍等......”

有地魔不愿前去,此时转动脑子想着怎么避而不见,但下一瞬间,北海眼中,一道撼动虚天的伟岸力量传开,只是一刹那便将整片北海笼罩!

他就是北海的神,无所不能!

无数魔修被瞬间拉走,眼中千万里大海波涛如走马观花,只是刹那,他们已经尽数落在北海中央!

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那些地魔犹是如此!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曾经手上沾染过不止一位地仙的性命,更有同道魔门,甚至神灵妖兽的血,但在此时,他们感到了最原初的恐惧!

那位深海中的至尊此时出现了,而诸多地魔恐惧无言,有人喃喃自语,犹是不敢相信如今所经历的一切。

“大....大神通.....”

“是.....元易世倒!”

声音颤抖,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大神通,而很多上了年纪的地魔再一次窥见这般神通显化,于是立刻掐灭了自己逃跑的念头。

北海之主居然恢复到可以施展这大神通了!

无形无相,无声无息,眨眼之间,天涯海角易位,高天大地颠倒,远方化作近土,在这门神通的面前,根本没有逃遁的可能性!

纵然是足下缩地成寸,纵然是踏出方寸山河,在元易世倒的面前,都如蝼蚁般渺小!

这堪称是“行”之一道的极致神通!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更可隔着千万里河山捉人!

而配合上北海之主的天地权柄,操纵万水深海,流沙土石,这北海就是一片庞然大阵,杀机毕露!

一位地魔看着那位至尊显化,巨大的法相顶天立地,此时这里是一片小界,阻挡了外界的窥探。

北海之神没有发出那种浩荡的愤怒,压抑了下来,没有透露出太多,毕竟是有了前车之鉴,他怕引动太真山的三位地祖,虽然对方不敢杀死自己,但自己也不能踏出北海半步,如今被镇封的状态实在是痛苦不堪,而更让他感受到终身之恨的,则是苦界老祖的飞升。

“毁我真神之念,灭我灵光之法,夺我造化之机,碎我神像之台,辱我名讳之中!一头蝼蚁屡次让我受辱,至九千七百年过,更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飞升,我岂能罢休!”

“恨不得生食其肉,渴饮其血!凡与之有关联之辈,皆当堕死!”

那尊真神发出声音,弘大而带着丝丝缕缕的愤怒,如雷音震动,让诸地魔大气难喘。

难以想象,这些平素里纵横无敌的人物,居然会惧怕到这种程度,露出这种让人感到悲哀又可笑的神情。

纵然是天桥境的大恶也不敢忤逆这位北海之主,对方一个念头足以把他们尽数屠掉!

他远远超越了地仙的境界,若是要寻什么东西来比较,那大约还是太渊至尊,亦或是天遥三圣!

当然,没有天遥三圣那么强大,但是与太渊至尊相比,几乎是不相伯仲!

“如今已满万年,苦界所托,枉死城中庇佑之炁已消,在它还不曾投靠仙山之前,诸地魔听我号令,袭杀枉死城,灭其一州生灵,其中生魂尽数投入北海!”

真神法相顶天立地,凌驾乾坤,压下日月之光!

波涛浪涌,黄尘滚动,整个人间天昏地暗,只有那尊神威法相绽放无量光芒。

“灭枉死城,拦太华山,再取东皇头颅予我!”

他如此说着,而天上云彩化出一片水雾,当中有一尊骑着麒麟的身影朦胧显化,让群魔尽数看到。

不能看的清楚,冥冥中似有力量在阻挡,北海真神冷笑:“区区太上!”

“天道传恩,如今他证道地仙,曾经话语,也当实现!”

“世有魔劫,席卷天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等屡世居在北海,如今正当为我所用!”

“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地仙已成,东皇当寂!”

“若是你等做到,我便赐下诸宝,开辟你们通向天桥之路,若是有缘,更可窥那飞升之机!”

“难道尔等,真甘愿一辈子被我操纵?如今也给你们一个机会,只看你等,能否抓住。”

真神声音隆隆,而有地魔听完,倒吸一口冷气:“至尊!这....这.....”

“有什么问题?”

北海真神开口,而那地魔浑身颤抖:“若是只攻杀枉死城便罢了,可要屠州.....恕我直言,至尊,这是.....这是.......我不敢去。”

“与天下诸道为敌,至尊也知道,北海群魔不同魔道,纵然如魔也需要凡人供养,若是屠州,不仅惹怒仙神,更得罪魔道,我们本就是罪身,不敢踏出北海,若是此时出山攻杀,和送死有何异?”

“我爱杀生,但可不愿被生所杀!若我不怕死,当年也不会投入北海!”

“况且太真与南山还在此地,九玄眼如火炬,我们.......况且杀生之后,戾气太重,若是引动冥海艄公.....”

北海真神隆隆开口:“这有何难,我以大神通送你等过去,杀完之后,再尽数接引归来便是了!”

“如今万年已过,我法力略有恢复,这点小事,手到擒来。至于艄公,来了不是更好吗?”

“况且既然已入北海,我所说之事,由不得你等拒绝!”

第八百六十九章 渡狱寒山说苦寒

北海之中刚立下杀事,便有浩荡尘埃汇聚,李辟尘心中微微一动,察觉到远方冥冥中的那股恶意。

“地仙劫?”

得证神仙有天劫落,那是因为压制太过的缘故,而如今破入地仙,天人二道在身,若没有天劫人劫,那来的,必然是魔劫了。

当然,李辟尘不晓得,这一次的,或许称呼为“神难”更为贴切。

魔神虽然是逆乱阴阳的成果,但仍旧也是天地之中的神灵,如北海魔神这般,是真正可以面见苍天的强大存在,而不是那些仿冒的赝品,畏惧天地的神雷惩戒而只能东躲西藏。

所谓“道之下最强者之一”!

这个道,指的是云原的天道,自然不是高渺不可见的大道。

大道只是一个概念,天道则是一种规则。

天行有常,大道无尽,这就是差别所在,但同样,有些人曲解含义,认为大道比天道要强大无数倍,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亦是一种笑话。

大道既然是一种概念,那么它又怎么能和“强大”扯上关系呢?

它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概念本就是不存在的,未曾被证明的东西,若是被证明了,则就不能被称呼为“概念”。

而天道则不然,有些世界中,天道是不存在实体的,但它所造成的影响则是实打实的,日月东升西落,白昼黑夜更替,四季天时轮转,春秋冬夏雨雪风霜,这些都是天道的力量体现。

不论是存在仙与神的世界,还是不存在仙与神的世界,天道都是必然存在的,区别只是在于,有无实体。

而这个实体,也是有说法的,具体的表现形式,就是石人,石性万古不朽,与道长存。

“有意思。”

李辟尘笑了一声:“既是大劫,来的越是轰烈越是好,我心中天阿之剑,已有三百年不曾动过,如今有魑魅魍魉送头过来,我若是不收,岂不是.....不美吗!”

“我便一路向远方而去,先至寒山,这劫难必然不来,那么.....我们当在虞渊相见。”

“日落之地,正好.....葬下大劫!”

麒麟咆哮,向着远方行去,转眼间跨越无数山河,而一只灵鹤忽然飞舞起来,它是茅沧海给予的,可以指引李辟尘的前路,此时寻到了目标一般,向着一处雪山坠去。

于是麒麟跟随,那雪山无比荒芜,李辟尘双眸之中阴阳光显,面对这山,顿时明白了缘由,于是开口,朗声道:“地仙当面,驻世不老,寒山在此,何必掩藏?”

“还请天门大开,我自西方太华山来。”

话落下,那座雪山震动起来,一道熟悉的炁息出现,李辟尘乘麒麟而去,同时,山前出现一座天门,放李辟尘进去。

一入天门,乾坤便改,轰鸣的雷声与黑暗的天空铺面而至,带着庞然无比的压抑气息,四面八方,黑暗中,虚天显化,空洞寂寥,无垠海的水顺着虚天落下,如银河一般倒垂人间。

渡狱寒山!

风雪依旧,然而前面那座巨大的魔道寒山上,庙宇倾塌,宗门破败,无数白骨埋葬在雪中,三百年过去,血肉早已化作元炁返本还源,归入这方荒芜天地。

李辟尘抬起头,看见天上那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宛如贯穿了九天,其中甚至能听见鬼魅般的哀嚎与隆隆的雷声。

“当年朽桥真人撞死天门,就是在这里?”

天桥陨落,云原上下起血雨,大葬与苍唐二位圣人到此,杀了朽桥,但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艘古舟,传说能横渡阴阳。

有地仙的身影出没高天,那是九玄之中的诸多地仙,寒山的虚天破碎,九玄每隔十年便各自遣出十位地仙真人前来寒山,算来算,在寒山中轮转的,共是九十位地仙真人,虽然层次高低不同,但至少也都有元神修行,最高的则有天桥五步。

当年一甲子压制,收效甚微,到如今三百年过去,这寒山的模样,似乎还是不容乐观。

“有地仙到此?”

感觉到李辟尘的气息,有太华山的真人眺望远方,同时奇道:“还没有到换班的时候,怎么有我太华山的地仙提前到来?”

“仅是一人?莫不是山门出了变故?”

在太华山所镇压的方位,一处虚天崩开豁口,无垠海水轰鸣而下,宛如一处天地“造化”的巨大瀑布。

“等等......这个人是......”

有地仙真人感应气息,而后面上露出惊容。

他们在寒山小界之中,不知道外部星辰之变,此时已察觉李辟尘身份,更是看清楚那模样,以地仙之能,隔着极远的方位亦能视如当面。

“雁丘,你看,那是不是.......”

“不必看了,就是他没有错。”

被称为雁丘的真人盘坐在诸地仙中央,如阵法核心,而他的气息则是天桥第四步。

显然,这是一尊太华四圣境中苏醒的地仙,而从身上萦绕的雨雪来看,则当是雨脉的一位天桥高手。

“镜门,残云,幽雷,看来我们福地中,又多了一位年纪极轻的小真人啊。”

他呵呵一笑,而被唤到的三位高手各自同是开口,此时显化气息,镜门真人为雷脉地仙,列在天桥第一步,残云真人乃是六神境巅峰,而幽雷真人亦是六神巅峰。

剩余的诸多六位地仙,则都是元神境,此时心中暗暗把自己和李辟尘比较,有不少人面露惊容,只是喃喃道:

“初成地仙便有此等威严?我居然无法窥破他的道行法力。”

“这小子.....他是白发吗?不对啊,三百年前,我记得很清楚,他应该是黑发才对。”

“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华暮雪,一夜枯荣?仅仅三百年便眉发皆白?”

“莫不是........有他至亲之人死去?”

“他居然给我一种压力,真的是老了,他只是修行不过四百年的后辈而已啊。”

“难道真的又要出现一位白帝祖师?”

几位元神地仙开始揣测,同时也注意到了李辟尘的变化,有的疑惑,有的则是心中有些忧虑。

“好了,镜门,幽雷,你二人皆是他本脉前辈,该去迎他一下,问清来意。”

雁丘至尊开口,镜门与幽雷二位真人领命,这些自然不是他们的真正名字,而是他们的道号,亦是山名之讳。

两道雷光化出,一道璀璨一道幽沉,李辟尘下了麒麟,向前走了两步,此时正见到二位真人落下,向自己行来。

“见过二位真人。”

行了道礼,而那二位真人还礼,幽雷真人开口,声音有些硬,只道:“你何时证得地仙?”

镜门真人道:“你应当是第一次见我们,但是我们自你曾经铸钟时便已经醒来,见过了你。”

“如今你证道地仙,可喜可贺,但你不归山门去,为何要来到这里?”

李辟尘翻手把晦珠取出:“叨扰各位前辈,我来此是为葬下一凶物,便是此珠,若是不成,还需去虞渊一试。”

“敢问二位真人,如今的寒山,还有何处最为凶险?劳烦指引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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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黑炁一道坠海中

“寻大凶之地?”

幽雷真人眉头一皱,他双眼中突然有漆黑的雷光跃动,而后盯向那颗晦珠。

“黔雷目。”

镜门真人看见那黑色的雷电,等过了一个刹那,他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晦暗,憎恨,仇怨,至阴........凶神的血肉还是魔神的血肉?”

幽雷望向李辟尘,李辟尘道:“凶神相柳。”

“相柳!”

他眸子微微一眯:“原来如此,麻烦的东西,杀倒是好杀,只是杀完不好处理,我太华山可不是收垃圾的地方,这东西,确实是该找个地方妥当埋了。”

“看似小珠,实则大患,若是放任不管,回头治理起来又是麻烦。”

幽雷罢口,镜门道:“以至阴而冲至阴吗,寂灭而葬下祸乱,倒不是阴阳熔炼,而是阴阴化阳,这是你的想法?”

李辟尘:“是掌教,这东西,如果丢入幽冥或者外道之海,则是最好。”

“你之前说,若是这里不成,你还要去虞渊?”

镜门开口:“虞渊乃是日落之地,暮气沉沉,我们仙人,还是不要太过靠近那里的好,你并不是想要寻找汤谷和甘山,就在这里把这东西处理了吧。”

李辟尘笑了下:“也不尽然,我去虞渊,还要了结一些事情,我的地仙劫来了,有些迟缓,却是大魔之厄,怕是有人想要杀我呢。”

“敢对一位有福地撑腰的地仙动手,哪里的魔头,倒是有点胆子。”

幽雷真人眼中肃杀之色一闪而过,身上黔雷转动,漆黑如墨。

镜门道:“原来是这样,引到虞渊去覆灭来者?渡劫之事外人不可参与,全凭本身造化功果,不过你还是要万万小心,虞渊是一柄利剑,能杀人还是自杀,要看握剑的手稳不稳当。”

李辟尘:“我自然晓得,谢过真人提点。”

“走吧,我们带你去此方至凶之处,把这晦珠处理掉。”

“相柳这等凶神,古老少见,遇上了也是运气不好。”

两位真人带路,李辟尘牵麒麟跟随,眼看煌煌雷霆转过,不多时已经掠至一处虚天豁口。

李辟尘见到风雪之中有一片残破神铁,似是大钟模样,便问道:“这是何物?”

“落魂钟,曾经渡魂道的至宝之一,不过在当初圣人之战时,这落魂钟被打碎,埋葬在风雪之中,彻底化作无用之物了。”

幽雷真人道:“可惜了,钟灵都碎灭,整个器物化作残铁,再也无法重铸,即使是回至炉火之内,也只能铸出比之前低一个档次的东西。”

“神铁之精已尽失,此物无用。”

李辟尘看了一眼那残破的钟铁,不由得叹了一声,而镜门道:“你不必为这宝物碎灭而叹息,幽雷,你也是,想想这东西曾经摄了多少魂灵,如今被击碎在此,正是一个天道轮回。”

幽雷摇头:“青山无幸,神铁何辜?是落魂钟摄去的魂灵,并不是神铁摄去,我为神铁惋惜而不是为此钟。”

三人行过,来到那处坍塌虚天之前,远方黑暗深邃,当中大雾朦胧,这处虚天豁口,正是通向外道之海。

每当见到那浓重的大雾与听见那沉闷的雷声,仿佛都会把观看者直接拉入其中,化入那最可怕的漩涡中,彻底的,连真灵都将泯灭殆尽。

“外道之海乃混沌之所,通连诸洲万世,我们与你一道前去,踏出寒山,跨在海中。”

幽雷真人开口:“切记,万万小心,不要被外道之水沾上,那染一滴便会被打去千年法力,我们境界低微,不能比三百年前的太渊与王度,他们立在人间顶峰,但饶是如此也损耗了千年的修行,于我们来说,这必是致命的。”

镜门真人:“还有外道殁影,此物出散无形,万万需得小心才是。”

三位地仙向着虚天豁口行去,外道之海的水如天瀑一般沉重,混混沌沌,与畅流轰鸣的无垠海完全不同。

世有诸海,外道之海为勾连乾坤之所。

三位地仙小心翼翼行入其中,李辟尘早让墨麒麟在外等候,只踏入其中,此时虚天轮转,四面八方传来幽寂之声。

似是沉船又似是古舟,更好像是自遥远太古传来的号角,又有笛声隐在其中。

“稳固心神,这里有时会出现幽冥海之声,若是一步走错,阴阳相隔,便难以回来了!”

镜门真人眉心中一道清炁化雷,震动四方,顿时把此地撑开无量光明。

“三百年前,朽桥真人撞死天门,与大葬苍唐死斗之处,便是在这里!”

他手指向着天上点了点:“此地可以通天,上方云霄破碎之外,便可见到洞天金门,当初朽桥真人刚烈而死,血染乾坤,也落在了这里。”

“而据说,他施展了勾连幽冥的绝技,故此这里变成了三世汇聚之所,你所言的至凶之地,就是这处最为可怕。”

幽雷真人接口:“不过以你的修行,应当不会被幽冥所摄,我们出行此地,渡狱寒山这处豁口是诸地仙最先来化解的地方,然而经过百年修复,却全作无用之功,至此九玄诸多真人才有若悟,需要把其余豁口治理,最后才能攻克此地。”

“这已经快要化作寒山天地的一环了,三世融合,成为了一处诡异的平稳之所,并且不为外力所撼动。”

李辟尘听完,道:“那这么说,从这里,可以以阳身踏入幽冥?”

“这不是乱了阴阳道理?”

镜门真人无奈:“也没有办法,此事非一日可以解决,至少需要千年以上的岁月,九十位地仙,日夜不停的修复,但我们的法力也会有耗尽的时候,与这个东西相比,地仙之法虽如澎湃潮水,但万万不可与大海相比较。”

而后,他的面色突然严肃下来,此时四周虚天转过,三位地仙已经踏足外道之上。

混沌昏沉,云厚重的如同大地,远方的灰色遮蔽了乾坤,外道之水在涌动,但却不似寻常浪潮,而是如云雾一般,极其的缓慢与沉重。

外道无尽,更不可仔细探寻,自然无人知道,这里究竟是外道之海的哪一个地方。

李辟尘抬起手来,此时那晦珠四周开始浮起一层朦胧水炁。

而后,晦珠带着那些水炁坠入外道之海,三位地仙等候在天阙上,目光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忽然,一道黑炁蓦然出现在外道之海中。

第八百七十一章 混沌起手震幽冥

轰——!

突如其来,毫无征兆,那道黑炁荡起海水,而晦珠在海中沉浮,发出恐怖的呜咽之声。

“那是什么东西!”

镜门真人见到那团黑炁,不由得微是一愣,而幽雷真人则双目中黔雷再现,只见他两手一晃,一手持锤一手按凿,对准下面就猛地锤了一下。

轰隆隆——!

宛如天公震怒,一道漆黑无比的雷霆奔着那黑炁而去,直接砸入外道之海中!

海颤天摇,地仙出手攻伐,必然是崩世之威,哪怕随意一招也动静极大,凡动了真格,必然声势浩大。

只是瞬间,下方方圆万里,整片海水上都被黔雷浸满,而那团黑炁中居然发出痛苦的嘶嚎,可那声音又不像是生灵所发,倒与鬼魅无二!

“有些不对,这东西非生非死,跳出五行,不受我黔雷影响。”

黔雷乃是黑雷,此雷对应上苍惩戒之力,乃是至罚之威的具象化,为天之公,但却是阴之属,与正统雷法是相悖的招数。

然而,在对付某些诡异的东西时,黔雷是意外的好使,但此时却没有建功,这不由得让幽雷真人心中计较起来。

“外道多诡异,且让我来试它一试。”

镜门真人眉心中璀璨雷光落下,此时那黑炁顶着黔雷出入,突然化作如巨蟒般的黑暗形态,向着天穹上的三位地仙冲来。

“定。”

一字落定风雨,黑炁陡然被一连串雷光铁索捆住,明明是有形无实之体,此时却被压制的不能动弹,只是哭号咆哮之声仍旧,如是在闻幽冥苦声。

“阴阳薄动,雷雨生物,雷以散之,雨以润之。”

镜门真人口中念诵经文,那些雷光铁索捆缚的越来越紧,而且向着一处不断坍缩,辉煌的光开始覆盖黑炁的表面,似乎要把它镇压为一团圆球。

幽雷真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开口:“天桥境到底不一样,我以六神境之法攻它,纵然仙威浩荡也不曾奈何,不曾想遇到天桥,立刻就被擒下。”

李辟尘观摩这团黑炁,自外道之海中被取来,眼中显化阴阳的光芒,要窥破这个东西的真正身份。

混沌一片,黑暗无光,李辟尘在试图窥探它,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张巨大的脸孔突然出现在远方的海水之内。

阴阳的光芒被阻挡,那张巨大的面孔没有睁开眸子,事实上,与其说是面孔不如说只有双眼的轮廓是清晰的,剩下的五官,极其的朦胧。

一股莫名的危险涌上心头,镜门真人目光微动,此时突然出手,两掌合十,猛然一拍,那无数璀璨雷光把黑炁镇压,但却不是收回,而是向着外道之海中丢去。

远方传来了咆哮的声音,李辟尘最后惊鸿一瞥,看清了黑炁的真相。

那是一滴已经腐朽的血,换而言之,这团黑炁居然是血炁。

“枯朽,腐败.....这不是外道之海的东西。”

追根溯源,直接窥视到幽冥大海,李辟尘右眼中昏暗的光明旋转起来,直接透过“万水千山”,照见一片漆黑的世界。

暗山幽海,必是幽黎天。

“三世融合而出现的诡异,还好,起码给了我们一点面子,若是天仙级的怪物,便没有办法对付了。”

“外道之海多是诡异之物,一次见而惊,二次见而惧,三次见而愣,四次便已无感,妥善处置,不要起贪心妄拿便是了。”

三位地仙都没有太过震惊,便是李辟尘也是如此,相比之下,三人更在意海水中出现的那张朦胧脸孔。

“你的晦珠呢?我们要离开这里,有些问题了。当有超出掌控的东西出现时,必然要准备离开。”

“我们不是太渊和王度,没有那种无敌气魄。”

镜门真人开口,李辟尘捏起道印,三百年熔炼,晦珠也能被驱使一二,毕竟已经整合阴阳,虽然不被李辟尘当做法宝,但是双方亦有联系。

只有把它葬下,这联系才能彻底斩断。

晦珠在海水中沉浮,此时正在远离那张脸孔,感应到李辟尘的召唤,它从外道之中飞起,开始对四周产生一股股排斥的力量。

这是晦珠自己的本能,相柳的恶意在震动,而外道之海中,似乎有什么无上存在感觉到了这股凶神的恶意,于是在朦胧的远方,那道咆哮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起来。

而同一时刻,另外一处的外道之海突然开始变化,漆黑的海水弥漫过来,那是幽冥海,是阴世的伟大力量。

“幽冥海出现了。”

李辟尘见到了那处的变化,操纵晦珠向着冥海中投去,而晦珠飞出,但就在这一刻,外道之海内,大雾的深处突然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探出!

轰——!

风云海啸,摧枯拉朽,镜门真人面色一凝,一把抓住李辟尘与幽雷真人,二人会意,便开始后退,虚天豁口大开,从外道之海内退回寒山世界之中。

“不是天仙的力量。”

“但相差不远了。”

二位老地仙显然对于处理各种意外是驾轻就熟,显然碰到这种特殊情况不止一次两次了。

李辟尘开口:“二位真人对于这些东西可有明白的说法?”

“说法?没有什么说法,每一次出现的都不同,但只要不去过分触碰就好,如我方才把那黑炁丢下,若是不丢,怕是会出现变故。”

“外道之海就是如此,诡异可怕的同时又追求着阴阳的平衡。”

镜门真人解释,而幽雷真人忽然概叹一声,他那硬朗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道:“现在想想,三百年前太渊与王度在外道之海激战,究竟是何等天威,让我是心驰神往。”

“还有那一筑篱笆.....太渊也是神人,怎么找到那种东西的。”

二位地仙开口,但就在此时,异变发生了。

幽冥海水之中,有一片雾气升起,其中亮起灯火,李辟尘只是看见那灯火,顿时一震。

当年镇压蓬莱恶鬼时,也有这些东西出现!

幽黎提灯人!

“你不要去探寻他们,亦不要去追溯。”

天罡童子的话仍在耳中回响,这些是被地仙之祖都忌惮的存在,更是与那华山的老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提灯人出现了,不止一位,粗略看见,那有数十道影子,藏匿于云雾之中。

“那些是....什么东西?”

幽雷真人见到了提等人,顿时惊讶了,而镜门真人面色也严肃下来,感觉事态似乎有些变化。

晦珠正在向着幽冥海落去。

刹那,正是此刻,外道之海中的手掌转动,猛然追赶晦珠,正向幽冥海拍去!

混沌与幽黎碰撞,如天与地在交合,亦或是厮杀!

黑水与混沌之水融合,溃散,崩塌!

而在这一刻,李辟尘的头顶上,或者说是三位地仙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古舟。

而在幽黎海与外道之海的交界处,有一道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声响彻,那是自三百年前传来的声音。

残破的石桥出现,似是在召唤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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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舟船之外告生死

破破烂烂,几乎近似于粉碎。

这是奈何桥,曾经朽桥真人欲把一界尽数通过此桥拉入幽冥,这桥看似是一尊宝物,但事实上,却是一处连通幽冥的“地域”。

听起来有些荒谬可笑,一座桥也能被称呼为“地域”吗,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奈何桥是类似黑白路一样的存在,朽桥真人施展大神通勾连奈何桥,天桥之境化作奈何之桥,在阳世呼唤幽冥之伟力。

神通炼成真正的至宝,奈何桥本身就是残破的,需要以神通祭炼勾通,再献祭自己的寿元才能让完整的奈何桥出现。

前一段,是朽桥真人以“奈何桥上说奈何”所构筑出的桥梁,后半段,当初不断延伸出去的,才是真正的奈何桥。

朽桥真人死,奈何桥并没有消失,残破的后半段出现在这里,所灭去的仅仅是前半段的“朽桥”。

三位地仙见到那桥梁显化,又同时抬起头,此时虚天中古舟划过,撕开了阴阳壁垒!

那模样并不绚烂,就如同凡尘中最寻常的渔夫之舟,木板发出吱嘎的声响,甚至有些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从虚天之中坠落下来。

而就在这古舟出现的一刹那,岁月与光阴仿佛静止了!

镜门真人与幽雷真人被定在原地,他们二人眼中仍旧保留着些许的惊讶与疑惑,但不论是气息还是真灵,亦或是肉身与法力,此时都被“剥离”一般,那种感觉,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而这是给李辟尘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人变成了拼装的木偶,明明所有的零件都在一起,但俱都没有卡到正确的位置上,故此这个木偶出了“故障”而不能动弹。

四周的景色仿佛变得更加昏暗,灰色开始溢满乾坤,如同浓重的大雾,那古舟在雾气中划过,唯有李辟尘注视着它。

幽黎之海与外道之海的交界处,那只大手也停下了,幽黎中提灯的影子们没有了动静,一切在这艘舟船划过的刹那都被定格。

李辟尘腾天而去,此时追逐那艘古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停下,但既然见到了这艘古舟,就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然而在此时,那艘古舟上居然有人站了起来。

只是朦朦胧胧,被云雾纠缠,无法窥见真正的容颜,连那衣衫都是半遮半掩。

“岁华换去,天地易改,处处堪伤,只道无人似我愁。”

莫名的话回荡起来,那人站立古舟上,俯瞰着下方的李辟尘。

“嗯?”

此时李辟尘追至古舟之后,而那人同样抬起头,他注视着李辟尘,此时道:“岁月之中的死者,你不是当世之存在。”

一语道破李辟尘的真身,这让李辟尘顿时一惊。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渡魂古舟上?”

面对那位神秘人,李辟尘感到不解,这艘古舟应该是渡魂道的宝物,根据真人说法,三百年前大葬苍唐来到这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艘古舟。

“渡魂古舟?没有这种名字啊,这艘舟船本就是我的,只不过被那朽桥摄去罢了,当时我在沉睡中刚刚醒来,仍旧迷茫,只是冥冥中感觉到有地仙操纵,但碍于神念没有恢复,故此我便沉寂下去。”

“朽桥死去三百年,我也终于出来了。”

“这艘古舟谁也不渡,故此,这个渡魂之名,是大错特错。”

那人开口,半个身躯笼罩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

“如今我神念归复,自然要离去了,三百年前有人为我而来,当真是受宠若惊,只是我不想见他们,他们也就见不到我。”

“那么,不存在于当世的死者,你想要踏上我的舟船吗?”

出乎预料,他居然发出了询问,但李辟尘知道,这不是邀请,于是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果然,对方紧接着便开口了。

“你若是踏上我的舟船,起始于诸天寂灭之所,归在万灵堕落之地,最终会被葬下,等你再次苏醒,这世间已经大不一样。”

“我劝你离开这里,站在你的天门前,不要妄动。”

李辟尘:“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我如今见到了很多强者,亦有很多超脱常识之物,故此更加想要弄得明白一些。”

神秘人:“有时候,太过明白反而不美,在心中保持一分神秘感,不论是修行还是生存,都是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李辟尘,忽然挑了挑眉。

那做出动作的时候,有一只眼睛从云雾中显化清晰。

“你让我看见了一个故人的影子,嗯,同样都是白发白眉,只不过,你这种变化并不是自然的,是外界的力量影响了你,但却又是自愿,是对于道的理解吗?”

李辟尘:“我在诸尘,却非苍生。”

这话说出的时候,满头华发就轻轻飞舞,如迎风而动一般,神秘人点头:“原来如此,我在诸尘,却非苍生.......不是天地无情,而是苍生易老,我看你元神之中光芒璀璨,立在此境巅峰,应当是一朝悟道破天成圣。”

“诸尘,是一种人道法身,想不到有人可以凝聚出来,只不过要完善的话......”

李辟尘目光动了动:“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从你的眉心见到了一点东西....有意思,云原天道赠与的文字,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大道若弦,大道既隐.....”

“青影垂云道众生,灵钟东请暮仙人;大道若弦通天正,半世苍生半世尘.....”

神秘人把当初天道留下的话一字不差的吐出,李辟尘沉默下来,到了这种地步,对方连续施展神异,已经没有什么好再惊讶的了。

“不存在于当世的死者,我询问你,你对于真正的死亡,有什么概念吗?”

他对李辟尘发问:“是肉身的死去还是精神的崩离?是自己的灭亡还是众生的遗忘?”

李辟尘思索了一下,回应道:“或许都有吧,要看是站在什么角度去窥探死亡,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死。”

神秘人:“你说的很对,生与死是相对的,但是又有一点,站在不同的角度,生也可以是死,死也可以是生。你看,世上连生死都不是绝对的,当你彻底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你就已经站在天上,俯瞰芸芸众生了。”

“你在诸尘,并非苍生,天道给你留下话语,告诉你必有一死劫,我如今姑且再和你说一句。”

神秘人看向李辟尘:“你会自愿去死吗?不是为了苍生什么的,而是仅仅突然不想活了。”

李辟尘一愣:“这怎么可能呢,若是愿死,便不会修道长生,纵是为了逝去的尘埃,也必然要活着才能见到新世的绚烂。”

神秘人点点头:“是啊,道理是这样的,但是你最后.....必然会死的。”

“这个死,是真正的死去,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死去呢?我否认了我自己之前的话,现在我就说说清楚。”

“你会被从岁月中抹去,而这个抹去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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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 青青世界收奈何

李辟尘听见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仅仅凭借天道谶言的推导吗?”

神秘人摇头:“你汇聚诸尘之身,必有死劫临头,天道已经看到一些未来,我不过是看到了另外一片未来而已。”

李辟尘:“那就是说,还有很多未来。”

“有又怎么样呢?除非你放弃诸尘之身,这样可以改变来世的轨迹,仙人仙人,尊太一道,行太一事,立太一法,既然是太一之徒,永远向着未来而修行,长生就是顺流而去,只不过是可以在水流中选择自己的轨迹而已。”

“但你看到的终究有限,前面是大海还是瀑布,你都不知道。”

李辟尘叹息:“若有瀑布,下方必有湖塘,若有大海,前方必是无垠,故此我虽看不见未来,但很多事情,早已经知道大概。”

“咦?”

神秘人似乎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顿时感觉有趣:“有意思,这虽然是一个小道理,但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明白,你不错,居然能用这种浅显的话说出真正的道理。”

李辟尘笑:“是啊,所以你也该散去了。”

这话落下,神秘人微微一怔,随后便见到李辟尘身后突然升起一道恢弘法相!

东皇泰一!

头顶天冠身着帝袍的存在显化,手中四枚竹简燃烧汇聚,那天阿剑再显,此时轻轻一荡,万里虚天仿佛都要炸开!

“不协调的感觉,定格了岁月与光阴,我难以想象,人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李辟尘看着那位神秘人:“曾经有大圣和我说过,即使强大如他们,都无法肆意操纵岁月与光阴,虽然不被二者影响但亦不能影响二者,而能够在长河内肆意来去的,除去诸位天尊,就只有在大圣口中的‘古老仙人’。”

“不能影响岁月光阴,而这艘古舟,居然可以?是舟太过强大还是你太过厉害?”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一位降世天尊吧?”

元神之威浩浩荡荡,远远超越寻常地仙,这股波动震开云雾,六炁流转,东皇钟飞出,高悬在天,绽放无量光明。

“大破绽!”

李辟尘开口,声音浩荡如高天!

大雾被摧毁,驱散,露出当中神秘人的真正容颜。

那是另外一尊“李辟尘”!

漆黑的头发扎着,双眸漆黑,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寂灭之炁。

如同镜子一般,又像是过去的自己,是在证道地仙之前的自己。

但更像是....来世的自己!

“可没有什么破绽,你见不得未来!”

他抬起头来,眯起眸子,呵呵的冷笑。

“镜花水月,阴阳倒影,知我者莫若自己!”

李辟尘叹息一声,身后天阿剑高高举起!

随后.....轰然劈下!

整个舟船被一分为二,浩荡的幽冥与外道之海都被撕裂,这片世界摧枯拉朽般的被毁去,露出后面的残破石桥。

光阴与岁月重新轮转!

但它们其实从不曾停下!

真正的世界出现,虚幻的假象被破除,而这当中浩荡的力量,居然让拥有嫁梦之法的李辟尘也一时没有窥破真相。

就连阴阳的瞳也没有照破真实。

而李辟尘此时,就站在奈何桥前。

那艘古舟漂浮在奈何桥上!

而天阿剑出,此时分天裂海,粉碎虚天,百万里三世界域震动,直接把奈何桥劈的剧烈晃动起来!

摧枯拉朽,圣人威严!

天上的古舟开始退去,似乎惧怕这股力量。

天人二道化天阿!

“横跨了阴阳,所以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冥海,故此阴阳之眸,羲和望舒没有办法窥破真相,但居然连嫁梦之道也欺骗了过去,虽然有我修行不足的缘故,但还是给我上了一课。”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法宝都差点让我着了道啊。”

古舟开始远去,并且也没有大雾遮掩,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并没有什么站着的人,而奈何桥逐渐隐匿,似乎要从李辟尘的视线中逃离。

“你之前想要让我踏上你的路途,故此与那古舟同时出手,构筑无边虚境,但如今我真身到来,你怎么反而要逃遁了呢?”

奈何桥轰鸣,发出道道赤红的气息,而后面一片虚幻的青色世界一闪而过。

青青世界!

李辟尘眯起双眸,没有继续追击,而奈何桥开始退入青青世界之中,它本就是一处特殊的,靠近“幽冥”的“地域”,此时居然要移动进青青世界,在世界之中形成新的“梦幻”之地。

但就在此时,青青世界之中,那居然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奈何之上所见皆是虚幻,但却又是另外一种真实,它不过是在进行推导罢了,过去与未来确实不可扭转,而究竟是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奈何桥自无何有境中坠出,它本就是无何有境的一块残破边角,你所见的,都是未来的‘可能性’。”

“换而言之,你是在与未来的自己对话。”

李辟尘望向那猛烈坍缩,几乎消弭的青青世界,开口道:“无何有境?!原来如此,然而我既是岁月中的死人,我又哪里来的来世呢?”

“你藏匿于青青世界之中,是何方神圣?”

青青世界内的光明陡然灭去,那道声音没有做出回应,而奈何桥也落入其中,此时在最后关头,突然一条金光大道出现,勾连乾坤,随后瞬间灭去,化一道流光坠到李辟尘手掌之中。

光芒散尽,上书八个大字。

“乾南坤北,挪地缩天。”

李辟尘握住手掌,此时古舟已经离开,逃遁的不知踪影,它跨越了阴阳离去,而幽冥海中的提灯人似乎注意到了天上的变故。

他们手中的火焰燃烧起来,外道之海中的那只手掌散发出敌意。

“了不得。”

李辟尘呵笑一声,转瞬回了寒山世界,而外道之海的那只巨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对李辟尘出手,至于幽黎提灯人,则是把晦珠收去,紧跟着,悲凉的笛声响起,彻底泯灭于幽黎大海之中。

胜负已有定论,晦珠被冥海取走,而外道之中的大手退回,冥冥中似有咆哮。

李辟尘回到寒山世界,而镜门真人与幽雷真人这才陡然回神,此时猛地一惊,二位地仙首次面色大变。

“那就是....奈何桥!”

“着了道!”

二人面面相觑,镜门真人道:“原来如此,难怪渡魂道一直被烂柯地打压,这奈何桥......”

他们心中有数,顿觉得惊恐,哪怕地仙之尊也是如此,之前他们同样被那桥给摄住,落入自己的未来世界中不能自拔。

幽雷真人压下心中惊骇,此时平复下来,便立刻询问:“辟尘,那破桥去了何处?可还在虚天豁口,三界交汇之处?”

他们反应到李辟尘刚刚踏入其中,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奈何桥已经消失,这必然和李辟尘有些关系,于是也不细问刚才诸事,只是询问那桥去了何处。

“二位真人可知青青世界?”

“青青世界....原来如此!”

幽雷真人明白了。

李辟尘道:“真人可放心了,那石桥已落入青青世界,与我们云原再无瓜葛,青青世界乃梦幻之所,不真实之处,当中有大能出手,把奈何桥收去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无回谷中守谷人

谈论到此,李辟尘关心的并非是奈何桥了,而是把重心转移到了青青世界。

凡圣物成灵,没有肉身依托原来本相,其仙灵皆处青青世界之内,

镜门真人听李辟尘的说言,眸子微眯,他身为天桥第一步,既然能入天桥境,很多东西知道的就要多一些,而幽雷真人只是知道青青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去处,但镜门真人则是脱口说出一个词汇。

“小月王宫?”

他开口:“青青世界之中,传闻有一座宫阙镇压梦幻虚无,唤作小月王宫,奈何桥被小月王宫收去,超脱诸世,至此不会再于云原显化。”

“诸多宝物成灵,没有肉身依托,仍旧原来本相,那真灵可自由出入青青世界,偶有踏入小月王宫者,不过这种事情极其少见。”

镜门真人惊叹道:“那可是一个奇特之世,凡阳世众生,不曾有踏入过青青世界者,从无此中记载,全凭诸多法宝之灵诉说其中见闻,据传,其中那小月王宫之主宰便唤小月王,同时亦有一些奇人....或许也不知道该不该称呼为人。”

李辟尘来了兴趣:“真人此话怎么讲?”

镜门真人道:“除去小月王外,还有凿天者、骑鲸客、新古人、旧今人、醉花天子,而更有仙灵曾语,青青世界之中有两扇玉石门,其中一门通向过去,另外一门通向未来。”

“这些都是诸多宝物仙灵的见闻,我们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当中奇景。”

李辟尘听了,突是摇头:“这有些扯了,大圣尚且不能逆转过去,踏向未来,难道铸造那两扇大门的,是天尊不成?”

“还是说,小月王是某位天尊的私生子?”

李辟尘想到,之前出手的那个人,怕不就是此时镜门真人所言,所谓传闻中的这些人其中一个,而青青世界之中,这些人似乎知道很多阳世与冥海的秘密。

“奈何桥界是无何有境的一块边角,吞天大圣亦吃掉了一块边角,那么.....青青世界有没有可能,也是无何有境的一块?”

李辟尘想到了一个荒诞但却有意思的可能性,如果青青世界也是无何有境的残破一块,那么如今的无何有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状态?

不,或许用存在状态来描述无何有境十分的不准确,它本身就是虚幻的理想乡,既真实却又是不存在的地方。

如同悖论一般,只是想一想,都无法明白,究竟要怎么进入其中。

或许还需要找一次叶缘,向他询问?

吞天、叶缘、人皇、大帝、昆仑。

这是自己如今已知的,五个踏入无何有之乡的人。

镜门真人把一些事情娓娓道来,待讲述的清楚明白之后,对李辟尘道:“此事暂且放下,既然奈何桥落入青青世界,那么不论当时你所遇到的是哪一位奇人,这都与阴阳二世没了关联。”

“也好,奈何桥终究是一件可怕的宝物,若是还留存在这里,哪怕地仙也会着了道,只是可惜了那艘古舟,没能擒下,细细研究一番。”

李辟尘:“那艘古舟亦有大秘,之前虚无幻境,推导之景,正是它与奈何桥联手施为,看样子,就是为了避开所有人的注意。”

“不过如今已经离开寒山,可以说,暗中算是去了一个隐患?”

虚天豁口之后,天地恢复寂静,幽冥海水褪去同时消失无踪,只留下混沌无比的外道之海。

“我晦珠被幽冥收去,应当无碍,只是没想到,出现的居然是那些提灯人而不是艄公。”

李辟尘和二位真人明言,随后三位地仙离开此地,前去太华山负责的区域面见雁丘真人。

晦珠之事已经了却,李辟尘自然要从这里离开,地仙劫难尚在等候,自己最后还是要去一次虞渊。

而雁丘真人取了一面旗帜交给李辟尘,称此旗挥舞,可显神光,护住肉身真灵,是渡劫时多用的宝物。

这转目一观,却见是个人仙重宝,无垢之境。

并不是地仙不能用人仙的宝物,这还是要看宝物功能,而非是仅仅凭借兵器法宝的等级来判断。

人仙重宝,接近地仙之兵,可以说极其厉害了。

李辟尘谢过雁丘真人,于是驾驭麒麟离去,靠着灵鹤指引,在渡狱寒山之外约莫十万九千里,找到了一片漆黑的深谷。

“无回谷,踏过此谷,若见得黎明,便是黎阳州!”

灵鹤发出声音,并不带有感情,仅仅是指引之语,李辟尘抬头,前面黑暗深邃,大谷中幽深寂寥,似有鬼魅藏匿。

墨麒麟双目中有雷霆萦绕,此时踏动,于是一条红云大道突然出现在前方。

雷震四野,卷起风沙土石,化两头长龙咆哮而去,当中跃动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无回谷,似是要直通到未知的彼方。

出行时日已久,不知道走过多少山河,到了如今的境界,年这个概念已经变得极其虚淡。

红云金雷,肆虐彼方,李辟尘踏入无回谷中,而北海中的那位魔神有了感应。

此时一片荡荡魔云腾空而起,北海真神一念转动,于是整片乾坤都发生了变化!

大劫来临!

他感觉到了李辟尘去的方位,两拨魔云应召而出,一片前去枉死城,另外一片则是直接坠入无回谷中!

天地异位,正是大神通——“元易世倒”!

轰——!

无数地魔降临,他们神情阴笃,落在荒土之上。

气息滔天,恶火熊熊,仿佛要焚尽人间。

“就在此地!”

“找出东皇,取他首级,不然我们都要死!”

有地魔沉声,此时还有很多魔道神人与人魔,乌泱泱足有千人之多。

“话说起来....这是哪里?”

一位地魔抬起头,看见那昏暗到极点的天空,仿佛不是置身在云原一般。

......

无回谷内天地广阔,如同踏入到另外一处世界一般,处处荒芜。

这里见不到太阳,更无法窥视天上的星辰,一切似乎都被巨大的黑幕遮蔽,如果不是灵鹤开口,李辟尘甚至会认为,这里就是真正的虞渊。

如同来到了未来传说中的幽冥地府,并不是幽黎天下的幽冥海,这里更像是地狱的光景,只不过缺少了那赤红如血的彼岸花。

一条大道,就似黄泉路。

李辟尘抬起头,或者说,直看向那红云与金雷铸就的大道尽头。

一尊苍衣剑士出现在前方,双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踏入无回谷者,有去无回。”

苍衣剑士开口,声音冷清到了极点,宛如冰人一般。

第八百七十五章 按剑不拔非心惧

“来者不必通报姓名,无回谷地,有去无回!”

苍衣剑士衣衫无风自动,他是守谷人,此时展露气息,一股无上威势浩荡而出,横压九天!

地仙!

毫无疑问,李辟尘感觉到了这股力量,澎湃到四周尘埃皆起雷声,手中那柄短剑散发着森然的寒光,似乎有黑色的血液沾染其上。

他的声音隆隆,当中带着威胁与拒绝的意义。

显然,他不打算轻易让李辟尘过去,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苍衣,同样让李辟尘感到了世界之大,实在是广袤。

“天下间的地仙还有很多,只不过不在仙山之中,名声不显。”

李辟尘知道这一点,当初倚帝山连仙玄都不算,其内尚还有两位地仙。

元神境是地仙起点,之上还有六神,再后面则是天桥九步。

“我要去虞渊,否则会给你带来大难。”

李辟尘如实而言,并且立刻接口:“无名的剑士,你是守在无回谷中的人吗?我不管你是不散的执念还是怨恨不消的古灵,亦或是真正存在于无回谷中的仙人,如今我要过去,如果你不让开,或许我只有动用武力。”

“大难?你是说那些降世地魔?”

苍衣剑士冷笑:“他们已经死了,被我们尽数杀掉!”

手中短剑发出铮的一声鸣颤,李辟尘的眼中出现意外:“被你们杀了?”

“一些不入流的地魔罢了,安敢在我等剑仙面前放肆?”

苍衣剑士道:“我等剑仙,身存剑骨,手提青锋,此地无回,葬剑之所,埋骨之地,此地无回,有去无回!”

李辟尘的眉毛动了动,而此时,灵鹤突然绕身而飞舞。

“无回谷中聚集剑仙,号称有去无回之地,诸剑仙在无回谷中磨砺生死剑意,意图窥破大虚妄,以达到至高剑境。”

“凡入无回谷中,必遇剑仙截杀,权作修行。”

听着这灵鹤的声音,李辟尘轻轻一叹:“掌教坑我。”

这可不是么,早不说晚不说,等到了无回谷,眼看黎阳与虞渊就在眼前,却突然冒出来一群剑士,最主要的是,人家早就在这里了,那自己,还算是擅闯民宅?

不过听这剑士的说辞,怕是擅闯者不止自己一人,古往今来,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里了。

“灵鹤啊灵鹤,无回谷还属于云原吗?”

面对李辟尘的询问,灵鹤很快有了动静:“云原之上,自成一界,是如牢笼,为剑仙自囚之所。”

明白了。

李辟尘点点头,此时看向那苍衣剑士。

对方是专攻剑道的剑仙,自然对于剑意极为了解。

“你证得元神,可窥破了至高剑境?”

李辟尘向他发问,而苍衣剑士道:“至高剑境缥缈难寻,我明悟生之剑,却不知死之剑,你这外来地仙,既然踏入无回谷,可做好死的准备了。”

李辟尘:“你明悟生之剑,却要用生剑杀我?”

苍衣:“生剑斩人,便是死,死中求死,方得活。”

他的话落下,不再与李辟尘交谈,手中短剑一晃,此时悍然举起!

一道剑吟震颤乾坤!

轰——!

快过崩雷,迅过银光,整个金红大道都被斩开,一道剑意掠过,随后再是剑光,最后才是剑气!

两侧尘埃皆被斩开,一道剑气余波浩荡而出,无回谷石壁上顿时被撕开一道大口!

他人在原地,剑意已出!

剑气追剑光,剑光追剑意!

威能无双,浩荡不可匹敌,即使是初证地仙的人见到也难以反应!

然而就是这近乎能秒杀一位地仙的绝技,被李辟尘抬手挡下。

一面卦象出现,正是雷风恒卦,也是最顺手的....俗称...加倍奉还卦。

那道剑意掠回,剑光追逐,剑气最后而出!

苍衣剑士双眸猛地一震,此时悍然再出一剑,于是两道剑意对撞,互相撕开,炸于虚天,引无回谷方圆百万里地动天摇。

“有点本事!”

苍衣自然看出来,那是自己之前的剑气,不过却是被模拟出来的,而威能却比自己斩出的更强。

明悟这一点,他面色冰寒下来,此时手中短剑再晃,但就是同一时刻,李辟尘伸手,两指一抬,那漫天尘埃顿时飞舞起来。

浩浩荡荡,诸尘迭起。

我在诸尘,却非苍生。

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出现于心中,苍衣剑士的动作瞬间停下,是按剑未出,而李辟尘抬起诸尘,却也没有动用无上法,只是此时笑了一声,看向苍衣而后声音平淡下来。

“你怎么不出剑了呢?”

话语落下,平静,还带着些许温润,但苍衣却是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身为剑仙,自然有一种本性直觉,那冥冥中是剑意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抬剑!

若是抬剑,必有大凶!

或许是肉身粉碎,或许是灵光崩溃?亦或许是....威胁到了自己的剑意本身。

剑意遭遇危难,才会发出警告。

“什么意思,他的力量会比我更强?”

苍衣注视着那些漂浮的尘埃,就是这些最普通不过的东西,此时在他眼中,却似乎有一种大恐怖。

不可抬剑,不可出剑,不可动剑。

他按剑不发,李辟尘抬指不放,二人对峙,不过十个呼吸,苍衣身为地仙,居然感到心神开始惶惶。

“你还不退开吗?”

李辟尘发出询问,指尖上落满尘土。

“我.......混账!”

苍衣感到莫大的压力,他想要拔剑,然而剑意却在震颤与嗡鸣,在警告他,这是真灵的震动,不属于肉身的危机!

于是那剑便无法拔出!

嗡——!

一道剑鸣震颤,此时突然天外传来剑光,无回谷昏暗的天上显化无数流星,此时露出真容,俱都是一位又一位的剑仙!

境界高低不同,与苍衣同为元神的也有数人,细细一看,当是六位。

李辟尘见到这个数字,便笑了起来:“七位地境剑仙,七剑下天山,七剑出无回?”

“沧澜,你居然没有斩掉外来者。”

一位高大剑仙注视着李辟尘,再是转头看向苍衣剑士,道:“你为何按剑不发?”

“我......拔不得剑。”

被称为沧澜的苍衣剑士开口,手腕不住颤动,似在与什么力量抗争一般。

“拔不出剑?”

其余六位地境剑仙眯起眸子,此时同在刹那,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但亦是同一时刻,六道剑意猛然震颤起来!

他们的手同时僵住,压在剑柄上,按而不发,那面色瞬息变化,或青或白,而心中那种危险的感觉升腾起来,眼中见到那些尘埃,萦绕如星河一般,浩浩荡荡,可明明就是尘埃,却给他们一种无比可怕的压力!

“你......”

一位女剑仙的手指震动,她的眼中瞳孔剧烈收缩,而边上,一位地境剑仙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他注视着李辟尘,亦是看着那些尘埃,此时注视,注视....最后...

他的瞳孔收缩到了极点,因为他在那些尘土中,居然看见了——“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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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 三万乾坤唤剑来

无数尘埃,无数剑意!

不可计量,不可揣度,那些剑意似乎每一个都不同,密密麻麻,直让那位地境剑士心中惊颤。

他此时开了口,语气变得极为凝重:“你……究竟……来者何人?”

这位地境剑士一开口,周围的几个地境剑仙顿时瞳孔皆是微缩。

“掠阳,怎么回事,此人有何说道,为何我们拔不出剑来?”

一位地仙剑士眯起眸子,盯着李辟尘,但却是再和掠阳剑仙询问。

他的神情很紧张,注视尘埃,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是剑意,那些尘埃之中,皆是剑意。”

掠阳剑仙的手从剑柄上缓缓移开:“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剑士,这种宏大的剑意,我平生只再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纵然是太白山的天剑真人都没有这种剑意,无数尘埃,无数剑意,无数剑光……若是此时我贸然出剑,怕是会落得剑毁人亡的下场。”

沧澜剑仙面色微变:“掠阳,你几乎已是六神境,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掠阳剑仙看向其余六位地境剑仙:“沧澜,李央,寇淮,于玉龙,庶人,地华君,请念诵七剑经。”

“还有你们,所有剑士!”

掠阳剑仙命令诸人,而几位地境剑仙神色凝重,此时俱都开口,念诵起所谓剑经来。

“骨为剑芒,炁为白光;道分六境,我道张狂……”

所谓七剑经,听上去似乎是一种定心的剑道真解,但李辟尘稍稍听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偏差。

这不是剑道真解,或者说,不当是定心类型的剑解。

因为这经文太狂了,也太张扬了。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

“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经文声音震天,同时带着无数剑鸣。

唯独一位地仙没有开口,他五官枯瘦,头发黑白杂乱,身上的袍子亦世寻常人世的破烂衣衫。

五指死死握住剑柄,他的目光越来越亮,似乎大有拔剑与李辟尘一较高下之意。

顶着那股浩荡压力,不顾剑意警告,仍旧想要试一试,看看自己那三尺青锋,到底能不能斩掉那片尘土。

这位名为庶人的剑仙,双眸中猛然显化一道光芒。

响起来了,那沉闷腐朽的声音,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剑吟。

他的剑出窍了,虽然仅有三寸而已。

而似乎是为了回应他,那些尘埃中,剑意迸发出来,浩浩荡荡,此时如龙般自大地上升起。

这种景色惊到了许多剑仙,同样包括七位地境剑士。

庶人的额头出现一道青筋,但很快,他就长叹了一声。

古剑归鞘。

“只有三寸而已……”

李辟尘放下了那两根手指:“你的剑意不错,虽然我并不修剑。”

并不修剑?

这四个字出了口,几位地境剑士面色都有些冷,而掠阳摇头:“道友,过了,以你的实力,没必要说这种话,这是在讽刺我们吗?”

七剑经仍旧在响彻,并且越发宏大,似乎能劈开天地乾坤。

李辟尘望着他:

“你我无冤无仇,我要过谷,与你本无关系,你不能放行么?”

掠阳不语,而沧澜开口,道:“无得商量,你要过谷,败我等无回剑士,便可!”

李辟尘看着他:“无回剑谷无回剑……剑囚谷。”

剑仙自囚无回谷中,名为参悟,实则囚徒,这不正应剑囚二字吗?

可此剑囚,非曾经剑囚。

“可怜人。”

李辟尘开口,声音没有了情感。

掠阳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手不曾按在剑柄上,但腰间那柄仙剑正在此时开始震颤。

七位地境高手同时开口呵斥!

“剑起!”

七剑震出,连带数百仙剑俱数出鞘,他们不用力驭,而是化用心驱。

“一步一剑光,一步一莲塘,这里有剑仙三百六十六位,故亦有三百六十六道剑光!”

“百步飞剑,莫过于此!”

以七柄仙剑为中心,三百余剑尽数排天而来。

李辟尘看着那浩荡剑光,而就在此时,一片魔云忽然盖下!

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带着狂言之声,踏世而来!

“哈哈哈,东皇也有被阻路之时,看样子这天下,不是谁都卖你面子!”

“且让老夫来助你一助!”

鲜血飞舞,如大雨滂沱,七位地境剑仙心中猛然一震,驱三百六十六柄飞剑同时调转矛头!

“来的好!”

那突然而来的魔头狂笑,只看一片黑袍裹着,当中居然放出无量金光!

如太阳般耀眼与辉煌,但很快,那些璀璨的光明就化作深沉的暮光,正是大日西邪!

是邪而非斜。

“六神境?”

七位地境剑仙面色稍有严肃,但并不惧怕,此时三百飞剑一转,浩浩荡荡,对着那西邪大日斩去!

“茫茫光阴,荡荡尘土,我即皇木,地戮天诛……”

魔头造化一片乾坤之景,那昏暗大日隆隆旋转,此时化作一株枯萎腐朽的神木,同时,向四面八方演化高天葬土。

无边的死寂之意诞生,带着诛杀,破坏一切的愤怒。

昏沉大日降临神木,如同太阳起与扶桑汤谷,只不过这一幕是完全相反的,东起化作西落,朝阳化作日暮,就连扶桑也变做不知名的腐朽老木。

三百六十六口飞剑只是被那光芒扫过,顿时剑气尽消,皆数如暴雨般向大地栽去。

“剑意不灭,我道张扬,剑起。”

掠阳剑仙此时开口,于是看一柄飞剑停住,随后化一片滔天剑光托住所有的飞剑。

而其余六位剑仙同样施法,于是七剑引导百剑,重开乾坤,再化剑阵!

魔头见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无回七剑,好凶的名头啊!然而不过是七个元神罢了!”

“终究也就只有这种水平而已!当世无回谷守谷人就这点本事!”

他看向诸多剑仙:“和你们师父比起来,差的远了!”

“给你们一个提议,不如你们助我擒下东皇,我便从无回谷中退出,不再沾染此地,否则……”

他话落下,有地仙闻言暗思,心道此魔晓得他们的师父?

有些古怪,随后便开始与记忆中搜寻,有些摸不清这魔头跟脚。

魔头口出狂言,沧澜剑仙皱眉,思考无果,便不再念想,是冷笑道:

“东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荒诞无稽!就凭你一个六神地魔,也敢口出狂言?”

“地仙三重,元神是蚕,六神是茧,天桥才是羽化成蝶,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们提交易。”

庶人剑仙注视大谷,把魔头与李辟尘都收入眼中。

“今日是谁也过不得谷,且还要留下性命!”

魔头听闻此言,哈哈笑起,随后面色变化狰狞。

“我是六神?”

他话落下,而后一股震动天地的伟大力量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上。

七位剑仙目光同时一缩。

魔头狞笑:“我是六神?”

“错了,我为……天桥!”

狂放到极点的话语震动着每一位剑仙的心绪,所有人面色瞬间俱都是阴沉下来。

掠阳剑仙眸子眯起:“天桥……第一步?”

事情有些棘手了。

这不是他们合力可以对付的家伙了。

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魔头出现,当真出乎预料,没有想到。

“尔等临死,也教尔等知道老夫名号!老夫曾是黄昏地十五殿之一,西峡殿之主,号西邪上圣!”

此言一出,顿时有地境高手瞳孔微动,随后声音沉沉:“西……原来如此,是你,四千年前的老东西,如今九千岁了,还没有坐化吗。”

西邪上圣冷笑:“没想到你们这种后辈刍狗,居然还有知道老夫威名的……”

他转头俯瞰,睥睨李辟尘:“东皇真人,如今可还有遗愿未了?”

“恕我大罪,杀你也非老夫本愿,实则北海真神胁迫所致,此事起因源于北海真神与苦界老祖恩怨,你是替罪羔羊,也是冤枉!”

他踏前半步:“东皇,老夫也不辱你,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让你痛快上路!”

“只是可惜,这些剑仙不愿放你过去,不然老夫或许也难以这么快……”

李辟尘的双眼中突然亮起阴阳之光。

“你唠唠叨叨,说完了没有?”

声音平淡,不带着任何情感,西邪上圣目光一凝,顿时改口:“怎么,东皇有何指教?”

天地之间的气氛骤然诡异起来了。

七位地境剑仙与三百剑道人仙看着此时的场景,面色严肃。

李辟尘抬头望着西邪上圣,两根手指骤然抬起。

“说完了,你也该上路了。”

“前方路远,我想来,不如就在此……斩了你吧。”

李辟尘开口:“苍衣剑仙。”

沧澜一怔,随后沉声道:“请指教?”

李辟尘:“你们说,要过无回谷便要败你们无回剑士,可如今你们似乎不敌这西邪老魔?”

沧澜无言,七剑中,女剑仙李央道:“有话大可直说。”

李辟尘摇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若你们敌不过此人,我将他斩了,是否可放我过谷?”

七剑皆愣,掠阳眉头紧锁,约是十个呼吸后,只道一字!

“可!”

此言落,李辟尘点头,随后轻言:“如此甚好。”

七剑皆震,李央道一:“你想以元神击天桥?!”

不仅仅是她感到荒谬,天外魔云中,西邪上圣更是毫不掩饰的狂笑起来。

“元神击天桥?!古往今来最大笑柄!”

李辟尘道:

“你错了,我不是元神击天桥,击这个字用的不好,我是要杀了你。”

“旁人杀不得。”

“我杀得。”

话落,华发飞舞。

三万丈尘埃迭起,俱出剑鸣。

西邪上圣面色瞬间一变。

天地之中,有道人开口:

“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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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章 此去青尘三万丈

三万丈冲天红尘意,俱在一声剑来中。

两指一抬,便是一座人间被拎起,那就好似天道落了手掌,一把来帮,在大河里捞了下,于是弄起来的尘土都化了泥沙。

西邪上圣猛然暴退,李辟尘站原地,也不见刻意动作,然就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原地打了个兜转,面向无回来方,只用那阴阳的光注视西邪老鬼。

“请。”

一声言,万家语,但又带着人世江湖意,只觉青冥中忽有剑尖垂下,像是个懒散的邋遢道士,坐在云霄上放了剑柄,于是那带着半世光阴的仙剑便斩了下来,一劈在尘埃里,剑气四溢,所以那些尘埃便也化作了新剑。

谷中荡起龙吟,尘剑卷起云海,这惊天一幕由不得那些剑士不骇,他们习练剑道百千年,还不曾见到过这种景色,若说是那至高剑境之一的万剑朝宗,在当前一幕下,也不过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人心有多少,这里尘埃便有多少剑意,西邪老魔被三万丈红尘剑意逼的逃开,面色惊疑不定,双手舞起,衍化黄昏真法,便看两座昏暗云山汇来,凝聚大地沙尘,变了神岳阻挡在前。

可那神岳刚下,立刻西倾,如手排豆腐似的,那浩荡大山就是个纸糊的破烂浆,剑吟一转,就被三万丈红尘剑撕的粉碎。

“去的好!”

有剑仙抚掌惊叹,但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失态,然那双眸里热情不改,只觉得这才是真正剑者当有模样。

我心尽负不平意,剑起狂名九春秋。

元神击天桥,听着荒诞无稽,但此时就有人这么做了。

李辟尘挪了两步,地上发出轻微声响,天空中三万丈红尘剑意再转,刹那转瞬,变化八方八境,轮转不休,堵住西邪上圣所有离开的道路。

这若是被一些故人见到,必然认得清楚,此就是曾经祝凝心施展的天道剑阵。

只不过,李辟尘此时借剑阵一用,这范围更是大了,遮天蔽日,拦江阻海,足矣。

八重剑境,一重更是一重元,把西邪上圣包裹其中,这老魔面色微变,但很快又化的气定神闲,倒也没有开口说些妄语,只是两眼中那狰狞之色变化的越发炽烈。

一轮昏黄大日重新出现在他的脑后,这老魔盘坐下来,心中念诵浩荡经文。

“西方老祖,邪邪明笃,天辰将尽,逢魔之时.....”

他并不曾开口,是在内心最深处唱诵,那干涸的镜湖中升起粘稠的沼水与恶火,一张悲伤与扭曲的面孔出现,被沼水与恶火交织描画。

心中一切投影于黄昏大日,但觉得整个无回谷中光芒变,又似多少年不曾见到的太阳重新出现,只是这一显化就是摇摇欲坠,又看黑影灼灼,是打那天外来了头恶狗,不吞太阴却把太阳啃去。

黄昏大日变的黑沉起来,天地寂灭而无声,至变化最后,黄昏大日彻底寂去,只留下一片黑漆漆的“元”。

元者亦圆,外有一道明光,内里空空荡荡,黑暗无边。

八重剑境被黑日照耀,此时红尘滚动,居然有摇摇欲坠的架势。

西邪老魔睁目,嘴角一咧,便嘲道:“可是厉害的不行,然而元神终究是元神,这三万丈冲天红尘唬我不浅,但老夫一展‘逢魔之境’,你这三万丈红尘剑便立刻跌落人间,重化无用尘土。”

“魔染天下,老夫当年也是黄昏十五殿主,没有点本事怎么坐到这个位置?当年六神,如今天桥,虽然只是第一步,但杀你足矣。”

“有些事情,风头还是不出的好,地仙三境,老夫踏上天桥,正是已羽化成蝶,而你还是只虫子罢了。”

“逢魔之境,万剑为魔。”

西邪老魔双掌一搓,于是周天轮回一转,八重剑境中化出魔云,天道为恶,自回斩之。

三万丈红尘魔染,调转剑意,带起浑天风雨,向李辟尘斩去。

“剑魔!”

八重剑境衍化天道剑阵,但却是被剑魔执掌,遵循西邪上圣之命,而李辟尘看得此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又是没有动作,但却突然出现在身前一步之地。

阴与阳的水包裹了一切,弥漫开去,化了一副滔天庞然的太极图,八重剑魔境转杀而来,坠入阴阳太极图中,西邪上圣见到此图,顿是一愣,但下一刻,李辟尘两指再点,那剑境之中魔气转眼皆消。

铿锵剑吟,浩浩剑意,道人平抬手腕,八重剑境顿时停住,如在岁月之中坠入礁石。

两指一抬,那些红尘剑俱都一颤,跟随二指,调转剑尖,直指天阙之上。

四方五行,六合八荒,无回谷中三万丈剑意咆哮,而李辟尘身上,一股大梦初醒的感觉四溢而出,但看此时有异变显化,正是三万丈红尘剑尽化了明光,待尘埃再起,却见作三万丈青尘起伏。

人间一场大梦醒来,又道乾坤千年秋凉,红尘化了青尘,可知苍生万古。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就是谶言,语落而天惊,风起而雷至。

红尘剑意散去而化青尘剑意,自人间登临天上,于是八重剑境再显!

“我说人间杀不得,但是我杀得,因为我在诸尘,因我却非苍生。”

“此去青尘三万丈,敢叫天公也低眉。”

李辟尘抬首:“地仙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境界,如你们所言,元神是虫,六神是茧,天桥才是羽化成蝶,然而我踏入地仙时,有所明悟.....”

“或许我一入此境,就已立地成蝶。”

西邪上圣陡然一震,而就在刹那,他眼中光阴一转,太极图中阴阳二鱼起来,带动八重剑境,三万丈通天青尘,带天道剑势横压而至。

嗡——

无回谷内,三百六十六位剑仙配剑此时尽数出鞘,化流光遁天,直坠入三万青尘,化作当中一子,愿作那沧海一粟,以全这八重青尘剑境!

听剑声而不见剑影,只道剑光剑意俱被他人所用,而甚一言不发,便引诸剑齐出,这是意之相同,故来呼唤,诸剑有感,自发而去!

可三百余剑士皆是惊了两目,同是有人心言,只叹这莫不成就是真正的至高剑境?

至那些境界低微的人仙剑士,便是痴傻了模样,头皮都要炸了,只眼中留着那三万青尘,再无其他之物。

冥冥中问,这眼前没得来历的道人,玄通何以至此?!

当真是无回谷中自己囚身,早不知天下世事,不晓得这人间有无上剑仙已降?

只待三百余剑仙惊而不语,相比之,天上西邪老魔则是转身就走,他心中敲响警钟,此时比较一番,更听得李辟尘之前言语,那是清清楚楚!

“什么是一入此境便已成蝶?话里有语,但我不明,可这家伙是太上化身,莫非真的有神异?”

“天阿剑尚不曾显,东皇钟也不曾出,我如今居已有些不及他,这仗还要打下去?”

西邪心升退意,口中磨牙,此时觉得棘手,更发觉那天地剑意早已把他锁定,却陡是一惊,脑后黑日轮转,意图魔染诸多青尘仙剑,再转一招。

那些小道也俱都不施,因为无用,在这浩荡剑意前,皆会被绞碎。

然而红尘多欲,黄尘多执,青尘坚而不可撼,此时三万丈青尘剑发出剑吟,齐齐而动,停在西邪老魔耳中,却正如一片嘲笑之声!

“混账!”

他勃然便怒,想到当年纵横人间,叛逃黄昏,又被太白山追杀,路上不知斩去多少地仙,当中更有一位一步天桥,而如今自己面对一尊元神,居然是如重蹈覆辙一般。

当真是天道轮回,当年他以六神境杀天桥境,如今居然以天桥之身被元神所压!

“哪里孽语,就凭区区剑意,也妄想杀我!”

天桥之境爆发,黑日澎湃,然而青尘诸剑坚不可摧,那阴阳二鱼腾空而起,浩大的太极图如纳江山,西邪老魔眼前一花,但再回神,便看见李辟尘站立白鱼之背,黑元之中,而自己在黑鱼之背,白元之中。

他脑后的巨大黑日突然炸开!

李辟尘一言:“天桥第一步,我已见识过此境威能,只是地仙之中,若不是五步之上,我皆无惧,大致有数,你不过刚刚成蝶,我却早已振翅,不可道理计。”

“境界不是衡量道行的标准,你为天桥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你我二人皆有木桶,你的木桶中皆是清水,我为元神,木桶中却是白澒,这便是差距所在了。”

“我的木桶虽然没有你的大,但是却远远比你的要重。”

阴阳倒转,黑日自然消弭,黄昏死寂之道被李辟尘反手转化,这破绽一瞬,但已足矣。

于是催命的话就在耳朵里响起了,西邪上圣脑袋嗡的一响,却是冥冥中划过死寂之灵光,顿时脱口,直是大呼:“且慢,饶我一......”

话还不落,只叹那命之一字还没出口,正是剑声一响,光华一瞬。

眉心中一点灵光眨眼寂灭,他双眸犹存不可置信之意,难以明悟,自己法威还不曾尽出,居然就这么被斩去了?

然此时,只有无边后悔意,耳中仅余剑啸长鸣。

眸中还留影,三万丈青尘剑意汇成一刹,只是眨眼功夫就斩去真灵!

剑意滔天正如暴雨,试看,高天滂沱,可问,若是万千雨水化作仙剑,汇在一点,是否能见大雨开天?

从来只道剑开大雨,不曾见过大雨开天。

魂魄离体,此时却突见高天一道辉煌光芒,听耳中天音响,是东皇钟镇压而下。

度人经一晃,魂魄顿时迷茫,先天灵光遁走,落入幽冥不见,而魂魄被留下,遭东皇钟镇压,只看云雾一转,那老魔三魂七魄化作一个老道,跪在钟前,长拜不起。

灵血三分,道那真灵寂去,说那魂魄皈依,再见肉身如何?

是八重剑境如绞锁,天道剑阵浩荡无垠,风雷横行去!只是转瞬,就撕开乾坤。

西邪老魔血肉身如坠天地龙卷之内,又引剑啸不止,三万丈青尘之剑来往交织,早看那肉身被碾得粉碎,是半点齑粉也早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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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通剑者得剑意

要说元神之境斩杀天桥,无论是谁听了也觉荒诞,一者为虫谷一者早已化蝶,如云泥之距。但此时,无回谷中,却真见元神一剑杀天桥,这荒诞成真,让那三百余剑仙皆惊又无言。

若不是亲眼见得,谁也不能相信此事,而纵然如无回谷,超脱云原又依附云原,自成乾坤,那昏暗天阙上也染了一抹红色。

冥冥之内听闻鬼哭,不知是葬下过去还是埋了未来。

李辟尘对着虚天作个大揖,随后却让人跌了眼镜,前一瞬仍礼仪不失,后一瞬却突然拂袖而去。

只待又听钟声响,三百余仙家剑士这才恍然回神,只道是真灵大念归位,再定睛看向前方那白发道人,一种天地知我,山河皆老的气息顿是扑面而至。

东皇钟高悬在头颅之三丈处,明是三丈,却带起那滚滚青尘,在七位地境剑仙眼中,却正好似之前斩了西邪老魔的三万丈青尘仙剑,不由得心中顿起敬畏,而又是这同一刻,似乎是在赞赏他们有点眼力一般,听得三百六十六道剑吟荡荡入耳,诸剑士不曾注意,便有三百余道流光转会,听得一声铿锵,便立刻低头,看那宝剑已然回鞘!

青尘三万丈,剑意铿锵,道人不曾向天地借剑,但这无回谷内,三百余无回剑仙所祭炼的心血之剑,却听那青尘剑意一声响,齐齐出鞘,自愿坠入其中化作沧海之粟。

七剑无言,只看掠阳剑仙是心神震,庶人剑仙则是面色红,李央仙子秀眉轻颤,沧澜则是面作凝水不语,至于剩下三位,寇淮、余玉龙与地华君,都是眉眼低垂,似不愿再开口说话了。

沉寂于方才那种剑境中不可自拔,初一观之,只道是万剑朝宗?但后再看,却又明悟天地大势,剑者张扬轻狂,存身天地之中却要斩破天地桎梏,然而天地本无枷锁,那么剑仙要斩去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七地境剑仙不言,是被剑意所震。

李辟尘散去浩荡青尘,拂袖而垂手,身边踏红尘高高昂起头颅,一副睥睨这帮剑仙的模样。

那就好像是在说,一帮子蠢材,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这里守谷,遇到天桥便已无奈,算得是什么剑仙?

但李辟尘拍了拍他的脑袋,麒麟记得自家主公有听心之能,便立刻低头,好似刚刚没有做过任何表情。

“几位剑士,我可过谷了?”

李辟尘开口,七剑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只是缓缓让开道路,连同后面三百余剑士同样让开,几是心悦诚服。

然,苍衣舞动,那青年子言,正是沧澜剑仙道:“你究竟自何处学的如此剑道?你师承是谁?这浩荡尘埃,剑意无尽,可这意从何来?”

李辟尘摇头:“我不通剑道。”

此言出,无回诸剑先是寂静,随后便似潮水突来,爆发汹涌。

“荒诞!”

庶人剑仙道:“我等剑意虽不及你,但你此言何意?你不通剑道,那我们岂不是连剑这个字都写不得吗!”

“剑字剑字,剑中修的至尊道。”

“然你为何如此辱剑!明明修得至高剑境,为何辱剑!”

他情绪略有激动,不接受李辟尘方才说法,更认为他是在辱剑,更是在羞辱自己。

之前顶着尘埃压力,出剑三寸便止,后再观万丈红尘剑,通天青尘剑,心中已视此人为降世真仙,剑道之中至尊,然此时开口却言自己不通剑道,是看不起剑仙,还是看不起剑?

若如此言,他们这些剑仙自囚无回谷内,代代守谷,莫不是彻彻底底的如同痴傻顽童,千年苦修,到头来不及旁人随手?若真如竹篮打水,那最初追寻的又是什么呢?

声音带有滔天愤怒与嘶哑,李辟尘摇头:“我真的是不通剑道。”

“剑本凡铁,因心而活,因执而起,我不修剑,但所出之剑意,皆是代表我之意,亦是诸尘之意,更是苍生之意。”

“剑者一往无前,我不通剑道,剑与我来说不过兵器罢了,如是所言,本为凡铁,你修的是剑身,还是剑意?”

“剑之一字所代表的是什么?剑心起剑意,无剑心者无剑意,纵取至高之剑在手亦如何,又与凡铁有何异?”

“我不通剑,你不懂剑,意从何来,从我心来。”

李辟尘道:“话虽如此,但也不敢擅自居功,这不通剑意,却不是我自己衍化出,依旧是得了点化。”

庶人剑仙喃喃自语,面色痛苦:“你不通剑,我不懂剑?”

“修剑千年,我不懂剑?”

“我本皇家子,遭逢变故,贬为庶民,遭人凌辱,受尽苦难而遇师父,踏上剑途,百年征战,除魔卫道,踏入无回,千年修剑,我为剑而生为剑而死,到头来却被人称我不懂剑!”

他面色悲怆,似是心中至高剑境破碎,而沧澜剑仙开口,他眼中有光芒跳跃,似是明悟了什么,突然大笑,随后,又对李辟尘叹,只道:

“你不通剑....原来如此....是这样,是这样.......”

“不通者反而更知剑,于清水之外看清水,我如水中鱼儿不知池塘广袤,而若跃上岸边则能见到天地真容,通剑者不懂剑,不通剑者却明剑!”

“这是真正的狂言!”

七剑经中,写经人描绘的语句狂妄无比,李辟尘倒是没有想到,自己随意说的真话,在诸多剑仙听来,却是比他们念诵的剑经更狂的话语。

而在看过之前浩荡青尘剑后,居然认为李辟尘的话,正是通向至高剑境的道路。

不仅仅是一位剑仙,连数位地境剑仙都是如此想的,他们仿佛见到了一直追寻的东西,每一个都有了不同的念想。

狂妄,飞扬,洒脱,桀骜,逍遥,这才是剑仙。

但至高剑境如一扇天门,前面有万丈深渊,挡住了无回谷内所有剑仙的路。

他们认为太白山的天剑真人并没有走到至高剑境中去。

这剑来之法,确确实实是斩红尘所留下,被自己推衍而出,故此说是他点化自己,正是半点也无错的。

掠阳剑仙轻叹:“剑本凡铁,人本凡身,我略有所悟。”

“既然道兄说曾受点化,那指引了道兄的那位,可曾寻到属于自己的至高剑境?”

李辟尘:“这谁又能知道呢?他早已经逝去多年了。”

掠阳一怔,随后大叹,让开道路:“惊才绝艳者必遭天妒……道兄请去。”

李辟尘摇头,翻上麒麟而去,临走时回首,道:“我随口一语,只懂一些寻常道理,真正的剑修终究还是你们。世上本无二三事,切莫庸人.....自扰之。”

.......

无回谷内,不通剑道的仙人通过了号称剑仙聚处的剑谷。

无回谷外,至远眺北海之中。

云原天穹上,一抹血色绽放,随后那哭声浩荡而下,带着倾天血雨。

无数魔头面色大变,一道悲怆的哭喊于心中响彻。

战战兢兢,一道冷炁直压天灵,似感,正是窥得冥冥中一柄仙剑悬天,谁若胆敢触之半点,立便头颅落地。

只道是天桥坠世,自去幽冥,殊不知,又隐隐有人听得,那滔天血雨中传来铿锵剑吟,似正是那某位至尊的嘲笑,纵然天桥也不过做了剑下鬼,这般看来,任凭是谁去都不得有胜算的了。

若是搞得大了,天地皆知,怕不是仙山中有地祖下界,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只叹此时身不在北海,但北海已成绝地,回去是死,前进,或许仍旧是死。

北海真神面上满是戾气,波涛震荡,怒啸响彻乾坤。

西邪上圣的死去自然被他知道了,那种死寂的大道延展,从虚无之中滚来,被北海真神一念震的粉碎。

整个高天染血,这世上谁还不知道,天桥陨,苍天泣?

于是他开始不满这些无能的地魔。

堂堂天桥,居然会被元神所杀,简直丢尽了地境高人的脸面。

他不满意,所以,他准备.......亲自动手。

只不过,是分出化身,但这,已经足矣。

接下了枉死城,就是接下了自己。

总不能让苦界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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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虞渊之中鸠鹊语

劫难当头,由得北海之中一道炁机肴乱乾坤,那真神开眸又闭,似是没做得什么动静,然人间不知,已有一道灵光离体,自坠万里山河间不见。

真神当面,只看他双眸一晃,于是岁月也坍缩去,化作一团莫名的灵光,或者是一个点。

黑漆漆,昏沉沉,但如果炸开,就是辉煌无尽。

无回谷前,一道璀璨光辉升起,李辟尘双目所见之事,正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黎阳之上见黎阳,蓦然回首,八方四世皆有潺潺水声。

若说人世间的至高道理,那是自然的规矩,但这地方,水却是倒着流淌,李辟尘亲眼见到远方一处玄山,上有飞瀑倒流,自下深潭而起,摇摇晃晃,如一条不会飞的墨龙,向玄山的脑袋上攀爬而去。

只不过那脑袋,也有些太大了点。

这规矩被破了,也就没了大道。

两朵道花轻转,灵鹤飞舞,告诫此地何处。

李辟尘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踏过无回谷居然直接就来到了虞渊,这天地颠倒的景色当真让人着迷不已,看着那远方的太阳,散发的是黎明时刻白光,但却是向着东方的天宇中坠去,这是在此地见到的景色,于是便不免在心中想念,暗道那太阳和头金鸟似的归巢,去的莫不就是甘山?

水向天流,是墨非白,山底为上,山巅为下。

太阳挥洒明光而坠入甘山,最后刺破天地的光芒落在虞渊。

这是真正的寂灭?

李辟尘推演了法术,有意思的事情发生,施的是火法便会化作水法,若是木行便作铜金,若是砾土便是朽木。

五行颠倒,是相克之道,在虞渊之中,一切都是相反的。

嘴角一咧,李辟尘运转道花,于是水再化火,金再成林。

“逆乱,再逆乱一下,就回来了。”

太广袤了,李辟尘甚至认为来到了一处新的世界,这就是日落之地,这就是神话中传说之地,然而就如此轻易的寻找到了?

未免太不真实。

“灵鹤,这里真的是虞渊吗?”

李辟尘对这只纸鹤的话有些不信了,这坑人的夯货,之前可没有说无回谷的事情,临了到头给自己来一棒子,就好像是个闷棍,要不是道行尚在,有点法力,怕不真的要栽在无回谷中。

有去无回,有来无回。

灵鹤舞了一圈:“自然真的是虞渊,无回谷过,所能见之,是你心中所想之地,若是甚么也不想,自然坠在黎阳凡世,但你心中念念虞渊,自然落在虞渊。”

李辟尘呼出口气:“那我心中想念甘山,难道就在甘山吗?”

灵鹤:“真人误会,甘山永远在推移,它就相当天上汤谷,虞渊坐落大地,本就是静止不动,自然可以寻到,虞渊仅仅是凡人不见,甘山却是仙人也难寻的。”

“况且,真人准备在此渡劫,迎战远方恶客,正在虞渊之内,大可放开手脚。”

李辟尘抬头回望,此时麒麟托着自己已经飞出极远,只摇摇对着那深邃的无回谷处摆手,末了叹息一声,再是长道:“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啊。”

这话说的是让人跌破眼镜,但无回谷口中有灵光升灭,同是刹那,一道死寂恶意坠入虞渊当中,汇聚山川草木,变作一位石人。

地仙劫难来临,一如李辟尘自己所言,旁人入地仙是自虫谷而长,到六神作茧,而至天桥才是羽化成蝶,但李辟尘自己,一入元神便立地为蝶。

境界仍旧是元神,但这木桶中装的可不是清水。

谁道梦中蝴蝶便不能成长?

石人转了转脑袋,握住了手拍了个巴掌。

李辟尘摸了下麒麟的后颈,于是那巨兽就这么停下来,踱步于山崖间,再抬头一看,那太阳仍旧露出半个脑袋,说是东坠,但怎么也坠不下去,就好像人世间偷窥小娘子的男娃娃,总是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露出两只眼睛,鬼头鬼脑的看。

可这虞渊也不比人间姑娘的凝脂,也有山川草木,但看久了一片灰墨之色,又有什么有趣的?不如转个脑袋,兴许还能看见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甘山。

“大劫来了。”

李辟尘笑了一声,而那石人隆隆动作,讥讽道:“你要在虞渊之中对决,我便应你之邀来了。”

“接下了枉死城,就是接下了我,总不能让苦界如愿,故而也不能让你如愿。”

李辟尘双手放在膝上,盘坐麒麟背脊:“北海真神,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你,也是第一次完全知道你的名字,天地奥妙,在我成就地仙刹那便已尽数明白。”

“你镇守北海之眼,然而却是天生魔神,但又为天道之下一环,故而只能镇不能杀,你与苦界老祖仇怨颇深,我成了新的枉死城主人,你认为因果落在我的头上,故而要来杀我。”

手掌抬起,似拂去衣袖上的尘土。

“我成就地仙,你才发难,借助天定大劫杀我,天道尊圣视若无睹,因为你没有坏了规矩。”

石人站立:“说的这么多,你还是要死,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苦界,还有原因,是我现在觉得你这个后辈有些危险。”

李辟尘的白发垂了下去:“怎么讲?”

石人道:“你觉得我如果成为太上化身会怎么样?”

李辟尘:“修行了这么久,我应该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惦记我的太上化身。”

石人:“不是没有人惦记,而是那些人没有找到正确的时机。”

李辟尘:“正确的时机?”

他的身子动了,于是天桥境的气息爆发,让整个虞渊大地都晃动起来。

石人背对着太阳,那东坠的光芒照耀在他的后辈,而他的影子投射,正把李辟尘盖在其中。

宛如太古的巨人,站立在虞渊的深处。

“我将阻挡你的光辉,从今日之后,你再也见不得东方。”

“劫难当头,若是你死,则太上离去,我为道身,天道之下最强,来到这里完你劫难,故此合该气数归在我身。”

“不过,死的是真灵而不是肉身。”

石人:“鸠占鹊巢的道理罢了。”

李辟尘盘坐不动,只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第八百八十章 八重山海八重元

顶天立地的身影遮蔽了坤土,石人宛如大道化身,带着澎湃的云海,同时探出五根指头。

“天桥第四步,差了一点。”

李辟尘坐在麒麟背脊,袖袍一挥,八卦大阵轰鸣起,荡荡黄尘如烟云,如是后土代苍天,当中无数兵灵甲士被召唤而来,俱是黄尘之意。

那些是尘埃铸就,但却带着恢弘的咆哮,云海与黄尘卷在一处,当如海中浪潮,又似火中清风。

“第四步也足矣了。”

石人劈掌,仅仅是做出挥舞的动作,十万里山岳便登天而起,虞渊大地扭曲,但并不破碎,只是那些尘埃越来越多,荡荡而起,眼中光阴一花,却又是见,那尘土是自高天落向大地。

曾几何时,仰望天桥之境,而如今对于自己来说,五步之下皆有一战之力,至到此时,李辟尘感觉似乎摸索到了一些东西,那不仅仅是对于太上化身,同样对于五仙之中的“天”有了一点感悟。

天道无情,故而无境,既然无境,便不能以道理来衡量。

不至天仙不知“天”之威能,不见天仙不知“天”之浩瀚。

李辟尘感应到了那股召唤,在冥冥中对着自己招手,但同样,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很多,很多,就好似化人仙时的八十道影子。

那么多的伪天,谁又才是真天?

高渺的石台落满尘埃,通天的台阶已然斑驳残破,伪天们持着拂尘与扫帚,一步一步的走在古道之上,在这个过程中,谁能见到厚重尘埃下所掩埋的真正道路?

真的如吞天大圣所言,是自己吗?

法不会长久留存,即使是已经注定之事也会更改。

“人”的威能,达到天仙后显化,证道过去,逆击未来,已经有了一点雏形。

“鬼”的威能,达到地仙时出现,倒转阴阳,勾生消死,这是夺去冥海权柄。

“地”的威能尚不明晓,而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云原之世上了。

玄都不曾把握大地的脉络,舍弃了五仙,五仙自然也舍他而去。

吞天所言的不对,谁都有可能是真正的“真天”,但同时,亦都是“伪天”。

虞渊本该是寂静清静之所,但这一日却是变幻了颜色,只道是东坠的太阳更不敢落下,可这次不是偷窥虞渊的裙摆,而是在看着两只蝴蝶争风吃醋。

或许也不是吃醋,两只蝴蝶,谁都想先一步把对方杀了,沐浴在最后的黎阳之下。

北海的真人遣了一道真灵到此,柔和山川草木造了个化身,就这样立地也有天桥四步的境界,可以说,地仙之巅峰,这些老东西脚下浮动的水,看似清浅,但实则深不可测。

说天仙下界也会被他们弄死,确实是一点不假。

八卦大阵轰鸣,造化八方神圣,李辟尘一声山海,于是八方神圣之炁顿时化作无垠群山。

茫茫群山境,一重山外一重山,一重山中十万岳,十万岳后十万海。

既是山海所造,那欲尊其上,必受其重。

这虞渊之地上多出个惊天大坟,石人被压在其中,八重山海八重元,这九歌的法倒是在地仙真正显化了威能,到底是集八位前辈的道意,再是境界低微的,曾经好歹也是位天仙境。

了风尘的山海言,斩红尘的剑来语。

谢烟尘的白画卷,吕忘尘的长生雪。

九衢尘的杀生刀,龙伯客的恶神念。

光同尘的黎明呓语,再诵一句羲尘尊圣的道喝。

李辟尘眼中光华一换,八重山海境镇压而下,这景色骇人,谁来自古,管他是文人墨客还是武将走卒,山中人江中渔夫,俱都只见大雨如珠帘,又谁曾见到山海如雨落?

这怕不是天崩了,倒腾的地也裂,试看山海八重,一重山中十万岳,一重岳中十万海,倒腾的不是人间的力,又惊的是那天上宫阙里酣睡的神。

嗡——!

声音一转,石人顶着山崩海裂之景冲出,但又是一转头,那八重山海又化开,这一次变了三万丈冲天剑意。

说红尘又道黄尘,滚滚无尽落青尘。

“杀了西邪的就是这一招?”

石人道:“这是法?换在其他人手中,怕是当得起大神通了吧,我越来越觉得你危险,但也越来越满意。”

“是这样,苦界找你也不是没有理由,理应如此。我改了主意,或许你真灵也不该寂去,鸠占鹊巢不必要杀死鹊儿,可以杜鹃养鸟,借木而栖。”

李辟尘:“我家地小,山头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你还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话说的有意思,毕竟想要自己的肉身,这可要问过自己答不答应。

你北海真神一介天生地养的魔神,如今居然想做个太上化身?

倒是还真的敢想敢做,只是鸠占鹊巢也好,不怕真的有一道天雷自冥冥之中落下,兜转两下,直接把你劈个粉碎?

石人不置可否:“若是你的话,千年之后冲击天仙必然功成,不存在失败之说,你说你山门有些小,但我看来,却是正正好好。”

回应他的是三万丈荡荡剑鸣,自地而起又从天响。

八重山海境化八重剑境,石人没有五官,故此也不能描述神情。

不说惊来也不说惧,他开口,荡荡道:

“与我为一,曾经也不是第一次做过这种事情,且让你见识见识,不然让你笑我常年居在北海,只知道愤与屠戮,是个没有脑子的神灵。”

石人出手,此时在前方虚天一抓,刹那光阴坍缩,百万里山河如在身前指掌,正是大神通元易世倒。

李辟尘两指一抬,此时天罡青炁出现,正是两侧光芒一线,伴随着东坠的的太阳出现在虞渊。

如有长刀转过,阴阳割昏晓。

石人举臂,于是半个虞渊都被他抬了起来。

这是挑天之力,亦是举世之威。

眼看玄山倒飞,眼看尘土回转,大地隆隆而起,又看三万丈荡荡青尘仙剑尽数都被扯开。

仙剑化作无数茫茫白卷,李辟尘抬手,雷为锤电为凿,对准石人的眉心,一道天罡青炁震出!

此时身已离开麒麟,东皇钟飞出,李辟尘立身虞渊高天,眼看下方石人抬起半世乾坤。

从不曾见过这种光景。

李辟尘的身后,东皇的法相已然出现。

天罡青炁震落,雷劈山石,石人身躯纹丝不动,只是发出滔天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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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 太一生水倒虞渊

“大神通者,旁人只有一道,但我却不受此限。”

石人一臂高高举起:“八重山海八重剑境,然再是厉害也依托此世而已,我将整个虞渊抬起半数,你还有威风可抖?”

“你终究是太过年轻,四百年修行就想比肩万年以上的强者,天桥之境,这只蝴蝶,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缥缈与美丽。”

“它是残破不堪的,拖着沉重的枷锁,然让世人觉得讽刺,枷锁越重,它反而越发巨大,或者说,蝴蝶的成长伴随着枷锁的变化,二者互相通连,但又相对单独存在。”

石人用蝴蝶与枷锁来比喻天桥与人间,这是关系的变化,即修行越高,越难以超脱,人间是万灵的蕴养之洞,但亦是许多强者想要摆脱的枷锁。

天桥第四步的威风被他展露无疑,比之前窝囊死掉,连大绝技也没有施展的西邪上圣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但这其中亦有北海真神自己本身的功劳,他为本体,造化出的化身才会有这等强大的实力。

强者一念可让春秋瞬转,弱者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未必能让一朵枯花重开。

“天阿剑来。”

李辟尘单手捏起道印,三花二指立,三山之决断三山。

麒麟早已遁开。

东皇泰一持剑,帝君法相眼中出现炽烈火光,而虞渊之中似乎坠下太阳,要与东方的半个白芒争夺最后一缕辉煌。

天人二道化天阿,这大剑挥下,似要覆灭虞渊大地,而石人抬起一掌,只出四字。

“扭转乾坤!”

大神通的光辉照耀千古,这是第二道大神通,也应了之前他自己所言,旁人一道神通得,而他却非一道限。

天阿剑出,但却被扭曲,原本该覆灭的玄山坤土依旧如故,甚至烟尘都不曾起落,只有这莽莽虞渊,一线光芒回荡,似乎是在嘲笑那位持剑的帝君。

李辟尘不曾见过这神通:“扭转乾坤?”

“扭转乾坤,从根本之上改变局面,本是必死之局化作必生之局,有此神通,立于不败之地,我曾经也鸠占鹊巢,这就是第二世神念之身所留下的大神通。”

石人道:“我为北海真神,天道之下一环,亦是天道之下的最强者之一!”

“正因如此,鸠占鹊巢,旁人占不得而我占得,因为我乃天地之一,自生神灵,诸天万世,能以魔神之尊明立在苍天之下者,唯我而已。”

魔神出世会遭天怒,而唯北海真神没有此说法,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道一环。

“我屡世以神念投入冥海,转生轮回,待到修行有成便再夺舍归位,那肉体精神本都是依托于我而造化,自然没有抵挡的情况。”

“我还了那些转世身本来面目,他们所修得的神通自然落入我心中。”

李辟尘听得一愣,心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聪明人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啊。”

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一句,而北海真神话不曾说完。

“我至如今,转世六回,算我本身,共有七道大神通在手,后辈太上,你当作为我第七世轮转之身,上击苍穹,下镇人间。”

李辟尘:“谬言,你是天道之下一环,而我难道不是吗?”

“芸芸众生见我,我在诸尘,却非苍生,天人二道握在我手,换而言之,你应该是我孙子。”

一番话,前面还好好地,后面突然骂了起来,饶是石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居然顺嘴接口道:“确实是这样......”

“嗯?”

他这话吐出去才觉不对,但立刻便听见李辟尘哈哈一笑,同时头顶上东皇钟一震。

万千众生之影显化苍茫,李辟尘目视尘埃,此时唤了一声:“诸尘之身,何以见我?”

这话落了,无数尘埃再起,只不过却俱都化作人形,补拳周天圣影。

于是浩荡的诵经声响彻,度人经回荡虞渊之中,在这最深邃与漆黑的地方,闪耀起如东坠大日般的辉煌光芒。

“后辈小鬼,只知逞口舌之利。”

石人明显有怒意升起,他到如今,已经展现出三道神通威能,第一道是“元易世倒”,第二道则是“举世之力”,第三道便是“扭转乾坤”。

此时眉心中光芒震动,神魔二气咆哮嘶吼,变化两尊撑天巨神。

一者站立李辟尘身前,神相面色狰狞,手持长剑。

一者站立李辟尘身后,魔相面色慈悲,手托宝塔。

“【罪大恶极!】”

“【神怒天诛!】”

雷霆打在虞渊的天空上,两尊巨神开口,似乎是替天行道,要把李辟尘这尊“大恶”彻底斩杀,而手中的神剑与宝塔都酝酿着煌煌威严,有天道的伟力汇聚其中。

“调动天中惩戒之道韵,这乾坤自然,都有道法藏匿,能聚天人二道为手中兵器者并非只有你一人而已。”

石人道:“这是我第四世身所掌握的大神通,就是神怒天诛,自己若化身为道,命天神地魔诛杀叛逆大恶,非死不休。”

两尊巨神动作,要施行惩戒之威,李辟尘头顶东皇钟转动,无数圣影睁开眼眸,那荡荡尘埃汇聚起来,作金光白锁,刹那将两尊巨神捆住!

隆隆的声音,也不晓得是地雷还是天崩,只是两尊巨神不能舞剑落塔,愤怒无比,挣扎不停。而东皇泰一手中天阿再起,只是横剑起,一扫长天而去!

天阿剑出,那两尊巨神头颅轰然飞起,石人顿时一震,随后便道:“了不得,同样是道之威严,居然连一瞬间也支撑不了吗?”

李辟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原来你神通有限,虽七道亦无惧,但你这四世身怕不是个窝囊废,施了神通浩荡,却连这一剑都挡不下来。”

石人心中明晓,自己的秘密被对方窥破了,七大神通,如果要捉拿李辟尘的话,直接再施展元易世倒就好,但到如今神通变化皆不同,却是被抓了一点破绽。

当真是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石人:“还有三招不曾出,何必心急?在人间多看一眼大日黎明,若是被我囚禁,那可就再也看不见了。”

李辟尘:“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来拿我的肉身。”

东皇钟一转,天地圣影荡荡开口,李辟尘忽然望向一处玄山,上方水流倒垂自天落,而道人此时开口,言:“我在此地,可向虞渊借法!”

那倒垂水流忽然一定,被一言感召,浩浩荡荡,此时冲天而来,东皇泰一手中天阿剑垂,那些水流缠绕上去,带着死寂的辉光。

太一生水。

然虞渊之水为死,坎卦之水为生!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于是只看虞渊之中,大江东来,万河回溯。

无回谷中,有剑士曾言,生剑杀人便是死剑,故以生剑悟死剑,不知道可否功成。

虞渊之水化剑为死,然天阿一剑化死为生,生死再转,轮回不停,那么,是生还是死?

李辟尘手中出现一柄虚幻之剑,而东皇泰一持天阿而举。

于是这片虞渊,凡剑光所能达至之地,江河湖海,尽数倒流而来。

太一生水倒虞渊。

石人察觉到了危险,他踏动身影,背向光华,面向混沌诸尘。

就是这一步,地覆天翻,风啸云聚。

东皇钟又是一转。

天阿剑已然递出。

石人身侧,两方山海坠下,却又倒飞向天,形成巨大的天山仙谷。

李辟尘的手做出剑势,而东皇泰一一剑刺在石人眉心。

然而光芒流转,只看石人双手合十,却将天阿剑拦下。

无声无息,然而虞渊之中,尘埃滚了十数重元。

这天阿一剑威能几许,太一生水造化几何?

八十万山海悬天化尘土,虞渊之水被这一剑尽数倒来。

只待抬起头,见此世之中。

道灭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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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画地为牢炸天门

虞渊剑谷,两侧有山岳拔天而起,因虞渊天地颠倒。

石人双手夹住天阿剑刃,两只手掌上萦绕无边辉煌的色泽。

“磐石不老,沧海难撼。”

他开口,吐出声音,这显然又是一道大神通,而这天阿一剑借来此方圆百万里虞渊江海之水,化一道惊天死剑斩落,居然也不能杀了他。

但现在的这个状态仍旧在僵持之中。

李辟尘双眸无悲无喜,手中虚剑向前递出,于是东皇泰一的天阿剑也向前方递出一寸。

嗡嗡嗡——

如金铁摩挲,又似乎有什么被划开。

石人眼看那天阿剑已然几乎和自己眉心重叠,只要再进一点,莫说一寸,给个半寸之地,这石身必然崩溃成尘。

此次派遣化身,战至如今,北海真神心中已有计较。

不是西邪太弱,而是这个元神太强。

天桥四步,持七种神通的化身降临居然也奈何不得,此时落在下风,北海真神的神念有了想法,同时又是暗中自语,这等强大无匹的肉身,若是夺来,镇其精神鸠占鹊巢,那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也是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现在,似乎没了多少可能性?

后方东坠的太阳闪耀光华,石人明白,看起来以自己这尊化身,硬碰硬或许难以拿下了。

“十世金光身,号称防御无量的绝世大神通,居然被这天阿剑划开了血口,这小子当真难以对付,既然这样,便以神念对决吧。”

他的眉心中,原本没有五官的地方长出一个豁口,石皮崩裂,当中睁开一个竖眼。

乾坤改异,李辟尘被拉入精神世界中,此时镜湖两分,石人显化北海真神的模样,而镜湖对岸,则是那株异常蓬勃的桃花树。

属于李辟尘的石人也醒来了,身上的灰色迅速消退,化作“血肉”。

而天空刹那阴暗下来,桃花树下的三我站起身,那是三尊李辟尘,是三我,是三尘,亦是三灾三难。

道我,本我,真我。

三尊李辟尘面对北海真神,后者冷笑,刚要动作,然而整个精神世界都开始变幻!

三道宏伟的影子立在三我身后,睁开那六双眸子,宛如君临天上的真正仙人,俯瞰着人间的丑恶之神。

那更是至人,神人,圣人!

那种浩荡的威严不可磨灭,北海真神的身子陡然僵住,而就在此时,巨大的危机感直击他的心中之底。

三尊“李辟尘”同时开口,斥道:

“滚出去!”

三言化一言,一言破万法,心中之地乃清静之所,何以让人肆意来去?

谁善修心?自取其辱。

岂不是雷公面前锤大鼓,电母门下弄金拨?

那浩荡威严难以忘却,纵然如太渊王度都不曾修行到的境界,那是人间之中的至高心境!

坐忘极境!

神念瞬间被打碎,北海真神的念头被扭曲,此时轰然一声归位!

如遭雷击,他大吃一惊,此时是真的无比震撼!

“坐忘极境!不可能!”

石人震骇,此时身躯猛然一晃,最后两种神通之一施展开来!

而天阿剑已然刺下!

虞渊被撕开口子,天人二道威风大展,李辟尘出手,此时五指一张,正是混元擎天大印!

原地光芒归复,石人已化尘土崩溃,但转眼就如逆转光阴一般重来!

大神通,向死而生!

这是一招护佑性命的大神通,并没有攻伐之力,但是在遭受死寂重创,不可挽回之时可以施展出来,真正是如短时间逆转自身岁月一般,原本死灭的未来被化作了存活的现在!

石人明白,中了天阿剑,那这身体本身只是一道分灵神念,必然会被斩得灰飞烟灭,然而眼前若是让这个道人跑了,输赢是小,报仇也是小,丢了太上化身的踪迹才是事大!

若是自己在北海中动静再大一点,一旦惊动南山之主,必然引太真山地祖出行,而枉死城事已当发,太华山必有察觉,届时便再难以抓住这家伙,夺他肉身了。

“真的是.......坐忘极境加上不曾化茧的太上化身,你这副躯壳,一副皮囊,怎么能承受如此多的馈赠?”

石人归位:“太一生水倒虞渊,一剑惊世,但这一剑已经再不能施展了。”

李辟尘看向四方,那些虞渊之水尽数流开,确实是与石人所言一般。

天桥境当真难缠的很,若不是绝对的实力碾压,双方要斗上极长的时间。

东皇钟的声音荡平乾坤,诸圣之影在念诵度人经文,李辟尘开口,对石人道:“纵然不能再施那一剑,你如今神通还剩一道,又拿什么与我较量?”

石人:“若是寻常元神,早已被碾成齑粉,不料你这太上化身的后辈,法力雄浑不绝,能把我逼到绝路之上,但到了这种地步,山穷水尽,我不好受,你也差不得多少。”

李辟尘:“既然你知道结果,那便让我度化了你吧。”

石人大笑:“我为你的劫难,你却要度化劫难,东皇,你未免有些大言不惭。”

“若我只是化身前来,你度化了也就度化了,如今天桥四步败在元神之手,说出去荒诞,怕也无人相信,但如今我以天道劫难的身份降临虞渊,为得就是完你之劫,杀你性命,你居然妄称度化我?”

他大叹一声,而后双手突然抬起。

巨大的光环忽然包裹了这一片大地。

虞渊的尽头,太阳的辉煌出现了异像,而这里的虞渊大地早已被二人的战斗改变,巨大的剑谷天门倒悬在世上,就在这片裂谷所处之地,天穹大地俱都被那光环包裹。

石人盘坐下来,而李辟尘所见到的,则是一座巨大的天门出现!

“画地为牢,以奇世之能压此世之生!”

他开口:“走不脱了,你已被困锁虞渊之中,天门开闭,亦将炸碎!”

这最后一招大神通居然能开闭天门,实在是让人惊诧无比!

“用其他世界的规则镇压当世的强者,这可谓是画地为牢最高的诠释,在诸法神通之中,当属临字道。”

石人开口:“九字真经,世间神通,莫不尽出于此。”

李辟尘的白发无风自动,似已作怒目之容:

“好想法,借助天门炸开时的力量将我击碎,随后以神念抢夺我的肉身吗?”

“炸天门这种事情,我以前可是做过的。”

石人哈哈的笑:“阳谋就是如此,你大可破开这神通,从此地离开,不过我要与你说一些,这画地为牢,可正是克制你那金蝉脱壳。”

“坐忘极境啊,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完美的肉身,完美的精神,然而走到如今地步,这一招,也只是下下之策。”

话语落下,光芒已然照耀千古,压下那东坠的太阳!

李辟尘站立天阙,眸子微微一眯,而正是这个刹那浩荡的辉煌已经盖过了这里。

同样汇起的,还有诸尘。

寂静无声,但这一片方圆万里的虞渊剑谷陡然震动。

天门....炸开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一院一钟一片雨

……

云海澎湃,浩荡而来,遮天蔽日。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山岳不高,伴随着雾气时隐时显。

宫阙坐落其中,这本该是一片辉煌的山门,但现在充斥其中的只有颓废与茫然。

少女坐在破败的宫阙前,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杂草,这都源于她平日的整理。

破烂的宫阙门槛上挂着一面歪七扭八的木牌匾,刻着灼阳宫的字样。

这座山门早已经倾塌很多年了。

她是自己寻来的,没有落脚的地方,就自己造一处。

修行不高,炼气六重,在修真界里基本上不起眼,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不过是路边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她年龄不大,真的是不大,不是蒙混,是真的才二九年华。

然而先天有缺,这辈子修到炼气六重已经是极限。

灵根五行俱都有,也是最大路的杂灵根,然而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命犯亡神。

于是必然早死。

她早知道,长生什么的本就与她没有缘分。

嗯哼,天才总是遭天妒。

但对于姑娘来说,反而是乐得清静。

或许寻一处倾塌的山门,静看杨花开了又谢,这样走完春秋几度,自己也是笑着化为白骨。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但,即使足不出户,她还是知道天下间一些大事的。

毕竟也是炼气六重,折个灵鹤飞出去听听有趣的事情,或者向山林中的野狐精怪询问。

这天底下总不缺喜欢聊天的人,包括诸兽也是一样。

而最近的,在这片广袤浩瀚的泗清域中,发生的最大事件,莫过于衡玉山飞升之事。

半个月前,衡玉山上发生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那位,当代的衡玉山十代掌教修行已经到了顶点,感觉人间已经容不下他,所以他准备离开这片苍茫。

离开,去往哪里?

自然是天上。

修为到了大乘境自然要准备飞升,这位掌教心血来潮,也不曾举办什么大典,打的是一鸣惊人的算盘,要直接飞升上界去。

然而岔子就出在这里。

他在飞升的时候,据说天门轰鸣而开,当中光芒璀璨,有钟声剑鸣震颤,向夸张了说,整个人间六域都见到了那璀璨耀眼到极点的光芒。

按照寻常道理来讲,这绝对是让人震撼的,这钟声剑吟,漫天光雨的飞升异像从不曾被过去的人见到过,可以说,整个修真界中,这引动的异象,都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那位掌教自然无比欣喜,据说这天门打开的刹那,仿佛有无穷无尽的上界灵气涌入肉身,而变化也是显著的,道行在一瞬间大涨,法力澎湃如大海,瞬间就把很多隐世老怪给吓出来了。

然而,命运的转折点就在这里。

上一刻衡玉山东莱宗的那位掌教还是意气风发,下一瞬间,辉煌的光芒将他直接淹没,同时有一尊石人飞出,另外的,则是一口大钟。

同时,有澎湃到极点的力量浩荡炸开。

而那位大乘境的掌教,在光雨散尽之后,整个人从人间彻底消失。

若是平日,必然认为是早已劫过飞升,然而有他们山门弟子在光雨中捡到了一个掉下来的“东西”。

他们掌教的手臂。

于是东莱宗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顿时乱作一团。

经过三天三夜的搜寻,他们居然在距离自家山门千里之外的一个大谷中找到了那位掌教,而此时的他,灰头土脸,法力被斩了一半,衣衫破烂,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

一问,居然是道行还在,但却施不得法了。

于是这场飞升失败的事情迅速传播开来,而原本应该受万众敬仰的那位掌教则是成了天下的笑柄。

但笑归笑,闹归闹,很多因为飞升这事情被炸出来的老怪物,他们对于当时从天门内飞出的两个东西感到十分在意。

能从上界天门坠下来的,必然是绝世的宝贝,说不定还是仙器。

当然,经过这个事情之后,也有很多人怀疑,衡玉山掌教打开的根本不是上界天门。

但如果真的被证实了,那恐怕这位掌教又要被剥去一层脸皮,所以也就没人多提。

很多老怪物吩咐宗门追查那两个神物的下落,于是很多人抱着先到先得的思想,踏上了淘宝……呸,寻宝的路程。

而更有人怀疑到了中央泗水圣宫。

那是整个泗清域的圣地,亦是天下六宫之一。

传说,圣宫中有“天仙烙印”,这是唯一可以打断飞升的宝物。

当然,几乎没有外人见过这个东西。

至于什么是所谓的“天仙”,普遍认为,应当就是上界真仙的意思。

少女呵呵的笑,只觉得这件事情有意思极了,原来堂堂大乘修士也有如此丢脸的时候。

衡玉山那位,听说架子大的很,但是人家毕竟是门面上的正道大派,倒是也不好说什么。

总而言之,不少人对于这位,可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她看着屋檐外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不由得哼起了歌。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雨点打在瓷碗上。

少女转头,看了一眼那屋檐下的大钟,钟身满是尘土。

“你就是那口从天门里飞出来的钟吧?”

少女心情很好,但大钟并没有回应。

“嗯哼,我叫洛芸莜,每天都要提醒你一次,可不能忘记了。”

“灵鹤说,你和一个石头人一起飞出来的,它是你的主人吗?”

“你这种东西啊,应该都是通灵的对不对?”

“你是冰冷的铜,但如果过了千年你就有了肉身,而我虽然有肉身,却是活不了多久了。”

“啊,又是一个小雨天,心情真好,大钟,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嗯嗯……”

“愿我来世化春风,留在此,自由如青鸟~”

“嘻嘻。”

洛芸莜的身边放着扫帚,大钟坐落在石台,屋檐上的积水落下,嘀嗒的敲响大钟。

清脆而又悠扬。

十五日了,这大钟的突然到来,是自己始料未及,更是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清静的地方,破败的山门,一口大钟,一个姑娘,一片烟雨朦胧。

这大钟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当然知道是天门,这是废话,她所想的事情,是天门之后的世界。

是所谓的上界?

是所谓的天界?

那个石头人又是什么来历?

只是想一想,脑海里就有许多的景色出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天地,一幕幕荡气回肠的故事。

千古不闻钟鸣,一震天下必惊。

真的很有意思。

姑娘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其中,哼着轻曲,似要沉沉睡去。

……

距离灼阳宫千里之地。

数道遁光化来,为首一人身上气息澎湃无比,抬手就可掀翻一片山河。

他轻抚黑髯,目光如鹰一般,当中满是凶残。

“那口大钟,就在这里。”

“我堂堂元婴,也在一方称尊做祖,居然也费了这么大劲才寻到,当真是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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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 我是前辈你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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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师叔,这个地方......”

“是灼阳宫的地域啊。”

数名修士中,有一位环顾四周,注意到这里变化,更是远眺群山,微是察觉熟悉,于是念头一转,便立刻明悟过去之事。

灼阳宫,曾经号称最接近泗水圣宫之地,门中元婴十位,化神五位,大乘三尊,这种实力,比起前一段时间沦为天下笑柄的衡玉山东莱宗更要强大。

然而因为一些隐秘的事情,此宫阙在短短千年内破落,埋葬在尘埃之中,如今再经历三千年风霜雨雪,早已经不复曾经盛景,只是泗水圣宫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灼阳宫中。

“只是灼阳宫地域而已,泗水圣宫管得到我们这里吗?咱们也不是阿猫阿狗,任谁都能拨弄两下的,擎雷殿在这泗清域,还是说得上话的。”

申潮冷笑,他目光望向远方,同时眸中有碧绿的雷光闪耀。

“天门破碎,老祖下了命令,要么找到石人,要么找到大钟,这全天下的势力都在隐秘寻找,你们不想想,能让各方老祖都惊动的东西,那是什么?”

“这必然是上界的真仙法器,坠入人间之中,当真是天佑我擎雷殿,这钟落之处距离我派山门不远,这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寻到这大钟所坠之地。”

申潮一摆大袖,身边七八位修士俱都和他一起化遁光向前飞去。

千里山河很快便飞过,要不得瞬息,而当他们来到灼阳宫那破落的山门前时,其中一位修士不免发出感慨的声音:

“曾经也是神山仙土,为何沦落至此啊。”

边上有人接口:

“哼,我听说,其实灼阳宫的覆灭,和泗水圣宫有说不清楚的干系。”

“好像就是关于那个什么天仙烙印的事情.....”

修士们面面相觑,开始嘀咕起来。

“天仙,天仙....从来只知真仙上仙,哪里有天仙说法,难道还有地仙人仙吗......”

“这个天仙.....天仙烙印,关键点是不是在这个天字上?”

“泗水圣宫...不,人间六圣宫应该都是知道什么东西,隐瞒了起来。”

“啧,这样一想,灼阳宫的覆灭,很有蹊跷啊.....”

申潮威严的扫了几人一眼:“好了,都不要胡乱多言了,一群金丹筑基,也在想着泗水圣宫的事情,那不是我们应该掺和的。”

他伸出手推开院门,雨水在这方天地中淅淅沥沥的下,但是没有沾染到他们衣袍半点。

洛芸莜坐在石阶上,此时门户被打开,她便望向那处。

“散修?”

申潮倒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散修,而且让他感到吃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个姑娘一直坐在这里,而他居然半点察觉也没有。

就像是和天地融为一体了。

这种感觉很不妙,深山老林,又是淅淅小雨,本该只剩下遗址的灼阳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年轻散修端坐?

而且还拿着扫帚,面对身为元婴的自己,一点惧怕的感觉也没有。

这让申潮有些忌惮起来。

俗话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不是....灼阳宫的后人?亦或是曾经留下不曾死去的人?”

他在心中计较,如果是前者,那么尚有一斗余地,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不太可能,难道这是一个至少三千岁的老怪物?

金丹三百年命,元婴八百载,化神两千年,到了渡劫境才有四千五百年寿数。

眼前的至少是一位渡劫真人?

有些老怪物喜欢到故地走走,缅怀曾经风光,甚至隐居下来,这都是常有的事情,每过个几十年就会爆出某某老货没有死的事情,久而久之,如果不是太厉害的高人,基本上不会再有多大波澜了。

人间很大,修士很忙,没有空闲关注这些家伙,又不是曾经威震天下的存在,至多只是听过个名字而已。

申潮脑海里响彻一片声音,各种念头纷飞百转,后面那些金丹与筑基见这位元婴老祖没有开口,便也不敢妄自说话,于是整个大院宫阙前,就如此出现了奇景,只得见一个把破落扫帚揽在怀中的小姑娘,居然震住了一堆修为有成的大人物。

寂静归寂静,目光还是要动一动的。

申潮注意到了洛芸莜身边不远处的那口大钟,落满了灰尘与泥水,怎么看都不像是天上的真仙法器。

太过沉寂,那尘埃厚重,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千年。

从那璀璨天门中坠出的,真的是这口大钟?

按照老祖给的口诀法术,一路搜查,确实是这里无误,当初天门爆炸之后,衡玉山东莱宗上下因为掌教“不翼而飞”的事情忙成一锅粥,而各个宗门被惊醒的老怪物就偷偷跑到天门破碎处,收取了一点残余炁息。

依照这个炁息来找,虽然如大海捞针,但一旦寻到了,就不会有错。

“小友......可是灼阳宫后人?”

“贫道金彤山擎雷殿长老,唤作申潮.......此番冒昧打搅,不知道小友在此停留,有些得罪。”

“但有些话还是需讲,贫道拉脸,敢问小友......小友身边那口大钟,是从何而来?”

申潮试探着开口,洛芸莜眨了眨眼睛,在这帮家伙出现于这里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这些人是冲着大钟来的。

修真界么,宝物出世,自然是先到先得,俗话说的好:有“得”者居之。

想到之前灵鹤带来的外界讯息,衡玉山的掌教真人,堂堂大乘境无上高手差点被炸死,可以说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而眼前这些人不怀好意,可大钟落下来,若是按照先到先得的说法,自己才是它的主人。

对方没有遮掩境界,她当然看出来,说话的这个居然是一个元婴老鬼。

这半辈子也没见到过几个元婴。

洛芸莜轻轻哼了一声,脑袋里灵光一转,已经想出一个绝妙的整蛊计划。

自己当然不可能打得过这几个人啦,但是整一整他们还是可以的。

她这个想法,倒也是歪打正着,殊不知申潮正是狐疑,为什么感觉不到眼前姑娘的气息,由此才对她好言开口。

若是开始便知晓了她的气息,也就没有这么多话了。

重点就在于此,申潮无论如何也探知不到对方的境界,而洛姑娘亦是奇怪为什么对方探知不到自己。

他们都在心中互相计较。

没有人把关注点放在一边,那灰扑扑的大钟上。

洛芸莜眨了眨眼睛,此时忽然神情一变,她弄得十分严肃,坐在原地没有起来,而是就这么看着申潮,把声音中的情绪全都抛弃。

“你才多大,敢称我为小友?”

洛芸莜装模作样:“当年我宗门倾塌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申潮一听,顿时惊疑,暗道莫非真的是个老怪物?

他继续试着查探对方境界,然而仍旧如汪洋大海般一无所获,这不由得让他心神微微一震。

于是斟酌三分之后,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前辈?”

“诶。”

洛芸莜眯了下眼睛,嘚瑟的应了一声,但心里面几乎笑开了花,似正如乐的满地打滚。

这辈子能整一次元婴老鬼,也算是不枉人间走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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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 道法滔天如汪洋

申潮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套,被眼前的姑娘忽悠了一句,自折了辈分。他倒是一口一个前辈的喊起来,并且用词更为斟酌,言语之间,透露出对于那口大钟的关心。

大致之言,就是如果这口大钟前辈看不上的话,那么不如交给他们擎雷殿,当然,对于前辈来说,擎雷殿必然有好处奉上,万万不敢亏待前辈。

洛芸莜嗯嗯啊啊的应付着,每次都玩欲擒故纵,当申潮以为能够说动这姑娘时,洛芸莜总是会以各种理由回绝,这让申潮好不气恼。

“这前辈,怎么油盐不进?”

申潮面色有些阴沉,但在这里他可不敢撒野,根本没想到居然碰到一个活过了三千年的老怪物,关键是大钟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办法取到手里,可谓是让人心中怒火升腾。

打不敢打,抢不敢抢,说吧,对面又不听,但是问有没有兴趣,则是没兴趣。

天哪,没兴趣那不就是一块废铁吗!我给你点宝贝,你给我个废铁不是挺好?

然而洛芸莜反正就是以各种:这是灼阳宫地,任何宝物都不能带走的理由来搪塞,关键是搪塞就搪塞,每次加价还都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所以您老到底是同意不同意啊?

申潮的面色已经很黑了,而后面的几个金丹和筑基则是小声嘀咕,说是这一次出行宗门的开销必然大的没了边,也不知道这口钟真的值不值这个价,万一不是天门里掉出来的那口,这岂不是亏得山门都崩了么。

洛芸莜则是心里乐开了花,她哪里这么轻易的坑过元婴老鬼,自然是乐在其中不可自拔,而对于身负亡神命的这姑娘来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不过就是差了个几年罢了。

与其郁闷的死掉还不如临死前整一波元婴老鬼来的有意思。

人活着,反正还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条件越开越大,申潮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眼中露出凶光,但只是一闪就消弭下去,他毕竟还有忌惮,不敢胡自乱来。

“前辈!这事情不能再加了,三瓶日月灵泉,十六块天门元石,加上三千岁的药王十株,这是让我宗门大出血还止不住啊!”

申潮道:“日月灵泉,每逢太阴太阳交汇时才凝出一滴,天门元石更是在有人飞升上界时才会偶有落下,加上三千岁的药王,前辈是活了三千年,我可到死也只有八百载寿命!”

洛芸莜笑:“既然出不起,那就免谈了,一开始我也没打算给你,怎么,你这后生,还准备用武力吗?”

她摆出一副姿态,还确实是唬住了申潮,那隐隐中居然有一股压力,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而言之,面对这种无法查探的境界,申潮还真拿不准她是真的厉害还是扮猪吃老虎。

正是心中纠结,那天外忽然有大笑声传来。

“前辈所言不错,擎雷殿若是不愿意出这些宝物,那就交给我云浪宗吧!”

“我云浪山宗,愿以五瓶日月灵泉,二十块天门元石,加上十五株三千岁药王相换!”

天边遁光落下,坠入大院宫阙中,为首一人乃是个俊秀的公子模样,羽扇纶巾,气息不曾遮掩,乃又是一位元婴,后面领着三位金丹,此时他对着洛芸莜抱拳,之后便嗤笑着看向申潮。

后者面色黑如锅底,同时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出言反驳,然而天边诸方,俱有数道遁光化来!

“云浪山宗,擎雷殿,二位的动作倒是挺快啊,但是这宝钟落世,有德者取之,如今我大磐山也到此地,倒是不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就取走了。”

“大磐山道友,这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了,我寒雪门还没有开出条件,在这里的可不仅仅是你们三家啊。”

“各位,都莫要争执了,如今见者有份,到底前辈认定谁的条件,还是两说,不要一个个都如此信誓旦旦,我苍狼城还没有说话呢。”

又是三位元婴出现,此时横镇天宇,而最先寻觅到这里的申潮早已眼中凶光毕露。

“该死的,这帮闻到鱼腥味的臭虫!”

他心中怒吼,但面上仍旧平静,此时转头,对洛芸莜,一咬牙,是发了狠,暗道自己若是失了手回去必遭责罚,于是立刻道:“前辈,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我擎雷殿,只要能满足前辈的,一定尽数拱手奉上!”

洛芸莜看着天上,愣了一会,心中念头呆呆,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耍,居然耍了这么多的元婴!

太有意思了。

怕是没有几个炼气小修士能把这么多金丹和元婴唬住的吧。

几个元婴争着开口,此时互相抬价压价,甚至剑拔弩张,而她则是云淡风清,一副笑看小狗互相咬的模样。

她负着手,老神在在,心里却是兴奋极了,几乎笑的流出眼泪,正待那些元婴吵架吵的火热凶猛,她觉得需要说些什么,还不曾开口了,那天外,忽然有一道澎湃雷云浮来!

轰隆隆——!

裹挟天威,声势浩大,当中有神人露头,双眼如火炬,照破黑暗昏沉的大雨天空。

渡劫境!

这一下几个山门元婴都不敢说话了,同时震骇无比的看着天外的情景,而洛芸莜同是愣愣的看着那远方的漆黑雷云,喃喃道:“啊.....玩大了。”

话语很轻,而雷声很大,似乎是在回应,又像是嘲笑。

那尊渡劫高人探头,此时双眼洞察天地,明显是动用了某种法术,只是盯着洛芸莜看,随后冷笑,一扫那些元婴修士,道:“你们这些白痴,枉活了三五百年,连对方究竟是高手还是凡夫都认不出来!”

“大好的机会被你们浪费了,统统都滚,这里灼阳宫乃是泗水圣宫下命,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奉泗水圣宫之命,我前来此地收取大钟!”

渡劫境高人声音浩荡,而所有元婴修士同时一愣,再之后,他们齐齐转头,望向洛芸莜,双目中已然带着无边的愤怒!

被耍了?刚刚还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唤,现在当真觉得脸是火辣辣的疼!

“小鬼!”

“孽障!”

“该死!”

几个元婴修士同时勃然大怒,刹那威压浩荡,对着洛芸莜镇压而下;天上的渡劫高人同时在刹那探下大手,直接对着那口落满灰尘的大钟拿去。

法潮无垠,化落雷击钟。

雷霆砸下,然而在冥冥中,似乎是误打误撞,弄开了什么枷锁。

天地间小雨突然化作大雨。

于是转眼,雷霆散作灰飞。

渡劫境高人眼中,这片古宫阙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一道钟声突然在他耳中响起。

同样也在那名为洛芸莜的姑娘耳中响起。

她转过头去,那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注视着大钟。

于是,如积累了千年之久的荡荡尘埃,在这个刹那骤然散去。

整个世间,百万里青山大海突然翻转过来。

大钟悬天。

有人从钟下站起,白发飞扬,双眸如火,其中道法,滔天如汪洋。

第八百八十六章 六山海上无欲天

这天下间,感觉,最难以让人做到的,就是如意二字。

老人常说,世事不能尽如意,纵然圣人也有不圣时。

波折是必须要有的,天道会给众生开玩笑,这是它所定下的规矩,若是一切都是平淡无奇,便没有了意思。

可在一些人眼中,与其说是玩笑,不如说是劫难更为妥当些。

谁也不能尽知天数,凡人五十方能知自己生死,然而对于修士么,天道那就显得更加莫测了。

倾塌的宫阙,灼阳宫的前院中,那青石阶上,谁也没有料到大钟会升起,更不曾料到,钟内居然有一个人。

百万里的青山大海都为之震颤,人世间,纵然天地雷霆也要叩拜下来。

天下翻转,或许就为天上?

日月倒行,星辰移位,雷云暴雨,整个苍天似乎就这么化作了沧海。

仅仅是出世的气息,一声在冥冥中回荡的啸,诸多元婴金丹被直接轰飞,自灼阳宫中坠入茫茫青山,也不知砸塌了多少山头,只看大片的人间内,都有黄尘冲天而起!

惨叫声连绵不绝!

渡劫境高人瞪大了眸子,他从不曾在人间任何强者身上见过这种威风,纵然如泗水圣宫中的那位风华绝代的宫主,也不曾有过这种威风。

他那只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收回还是继续落下。

白发飞扬,如雪又似仙火,那双眸子中显露出来的,既是怒火又是平静。

洛芸莜一屁股跌坐下来,她愣愣的盯着这个从大钟之下站起的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留下那道......恍如隔着千古而回荡的钟声。

那些尘埃散去了,在渡劫高人眼中,那四面八方,就如同岁月在倒退一般,一片又一片的光影出现,倾斜的山门归复原样,门前荒凉的殿堂上人来人往,中央的宫楼再现曾经的辉煌,又有莫名的气息出现,仿若是数千年前那些古老的修士归来了。

渡劫高人清晰的感应到了,这当中甚至有不亚于他的强者,那些气息既高渺又虚幻,似乎是并非真实存在,但却又能被人确实的感知到。

天地中,过去熙熙攘攘。

乾坤内,现在寂静无声。

变故发生,那些坠入山岳中的元婴高手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下一个瞬间,身边汇聚起的尘土就无声无息的他们包裹住,耳中聆听如山崩般的震颤之音,肉身彻底融入山河中,天地间的雨水化过来,变成一副又一副的铁索,将他们镇的严严实实。

白发的仙人抬起头来,渡劫高人才猛然回神,发现四面八方的那些所谓同道,都已经“横死”此地!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忽然涌上他的心头,那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窜到天灵,这位威风八面的盖世人物,居然是半个字也不说,转头就要逃命!

这个人莫不是万年的妖魔,被镇压在那口大钟之内!

身出雷音掌撕暴雨,他亡命一般的逃走,然而遁出千里之外,刚是喘息一口炁,下一个瞬间,他眼前一花,天地瞬间改易!

待到看清楚乾坤,渡劫高人抬起头,却是吓得两腿一软,几乎就要当场跪下!

他此时哪里是遁出了千里,分明是站在灼阳宫院中,似不曾离开半步!

但,当中亦有变化!

“不...不对,我之前是在天上...怎么会出现在灼阳宫院内.....”

他口中说着这句话,同时两只眼睛如看见了活鬼一般,盯着那白发道人的手掌,此时只看手掌之内,造化一片虚幻尘埃之景,浩浩荡荡,却是把万里的山河全部收进来了一般!

他浑身汗毛皆炸,转头再度遁走,然而行出千里,又是明光一转,再回神,依旧是那破落小院,依旧是那白发道人!

山河虚影在手中摩挲,五指轻轻一转,便是天涯海角也难逃!

渡劫高人吓得哑口无言,正是此刻,亦见亦听,是那白发道人开口了。

李辟尘注视着这个修士:“跑什么?”

“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一位.....神仙?”

李辟尘看出了这个家伙的道行,但是有点奇怪,气息与寻常的神仙不大一样。

似乎要更加的....浑浊一点?

不是真正的阴尽阳纯,并且眉心之中没有清光化生,亦不见心中灵境,身躯内,似乎也没有仙天雏形。

然而却有一些天道的劫意萦绕,有雷霆常伴于肉身。

但,仅仅凭借道行的堆积就到了这个地步?

可与寻常神仙境相比,似乎又弱了不少?

有阴神有阳神却没有真灵之神,但又存在真灵之神居住的道台....那明显是筑基之台。

这种情况,是真灵之尊还未成神,也就是说......没有达到洞玄境?

不对,这也不对,连真灵的感应都没有出现,更遑论化灵成神?

有缺?

李辟尘的眼中酝酿深意,看的这位高人浑身发抖。

渡劫高人听不懂李辟尘所说的后半句,但前半句一出,他哪里还敢细想什么,生怕被对方一招杀了,立刻回应道:“此....这里是泗清域灼阳宫地界!受泗水圣宫统辖......”

他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李辟尘盯着他:“泗清域?话说一半,我问你是什么修行境?”

“修....晚辈渡劫境.....”

渡劫高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两下,此时慌忙躬身回应,同时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这位高人明明强的可怕,却认不出自己这个蝼蚁的境界?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这家伙斟酌了两下,见李辟尘似乎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便小心翼翼道:“前辈...前辈莫不是自人间其余五域而来?应当是圣宫之人?晚辈也是泗水圣宫中的修士,如果前辈要回去的话,晚辈可以带前辈面见泗水宫主,借仙印以定坐标.....”

李辟尘听得有些古怪,心道渡劫境?

很熟悉,但具体点,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和自己的修行体系不一样?

脑海中迷茫过了一瞬,而后李辟尘心中便涌出了一个念头,于是开口,手一指天,问道:“这乾坤之上,是第几轮大日?是第几片苍天?”

大日自然是天尊居处,苍天自然是三十六洞天之说。

渡劫高人疑惑,但还是回应:“第几片苍天?这.....前辈究竟是什么意思?”

“苍天只有一片,大日也只有一轮........”

李辟尘:“那么换个问题,这里飞升,去往何处?”

渡劫高人:“自然是天界,前辈是想问天界唤作什么名字?”

他把握住了重点,于是不敢怠慢半点,忙不迭是拱手躬身,立刻答道:“此地是人间六域中的泗清域,由人间六圣宫之一的泗水圣宫统辖,在修真界内有绝对的威严,晚辈有幸,正是担任泗水圣宫其中一位长老之职。”

“六域亦唤六山海,飞升之后,天界据传唤作无欲之世,是一切修士飞升的最终去处.....”

“当然,有时候,据传飞升也会遇到意外,去不了天界....”

渡劫高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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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七章 心中无境故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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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脸色,李辟尘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

身困东皇钟之内,尘埃落世,虽然半梦半醒,但有些东西还是听得清楚的。

小姑娘洛芸莜,平常没事情就和大钟交谈,十五日极短,与李辟尘来言,不过是眨眼睛罢了。

而这个所谓渡劫境修士,若不是他的一道雷霆,自己也难以彻底惊醒,虽然是要捉去东皇钟,但也误打误撞,让自己从半梦半醒之中恢复了过来。

天门炸开,那种浩荡威力远远超越寻常仙家的承受力,当初俱芦界小天门爆炸,焚鬼老祖好歹也是元神境地仙,都差点被轰的一命呜呼,足以见到天门威力。

“无欲天?”

李辟尘仔细斟酌这三个字,同时在记忆中搜索诸多天域之名。

然而很可惜,在李元心最初赠与的文篆记忆,包括自己四百年来所看的所有道书中,都没有无欲天的记载。

这个天界,并不在三十六洞天之中。

李辟尘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如果不在三十六洞天之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片所谓修真界之上的天界,是一位大圣所开辟的苍穹!

“北海的真神,看来所谓的画地为牢,这大神通有两下子,这天门或许不是乱开?”

李辟尘心道这下有些麻烦,如果是小界,说不得还能传讯,如俱芦界一样被接回去,但自己是在虞渊之中落下,并且这里也有高天!

小界没有上界,依托寰宇各洲而存续,但这里有一片高天,也就是说,可能是属于三千六百洲之一,也可能不属于。

李辟尘在四百年内修行,不单单是在进行法与道的转换,对于书籍也有窥视。

分出一点神念,化作灵气人形去翻阅古籍,是很容易的事情。

洞天下辖福地,后又有诸多仙玄之山,洞天福地皆为定数,仙玄之山则是无尽,并无定数,所谓一百零八,也只是一片洞天之下的说法。

三千六百大洲,三千六百大世,这当中又有上洲下洲的说法,各个天域皆是不同,一洲之下统辖百洲,但这当中,似乎也有大圣代洞天而行之记载。

大圣即是一片天意,这是无错的,也就是说,所谓的无欲天,或许是这位大圣的名讳,亦或是曾经的尊号?

若不是三千六百大世,那便是大圣自己所构筑的“乐园”?

“无欲天之主是何人?还是说,天界无人管辖?”

李辟尘再度开口,渡劫高人刚想要回应,那一直以屁股着地的小姑娘猛然蹦了起来。

洛芸莜眼放精光,也不顾身上的衣衫尽湿,是半遮半掩,朦胧若纱,水珠依身裙而滴下,若是个少年人在此,只以双目见之,必然要闹得面红耳赤。

“我知我知,无欲天主正是无欲天帝!”

她直接接口,而渡劫高人面色一黑,立刻道:“妄言!小娃娃,你从哪里看来的东西,无欲天中何来大帝?”

洛芸莜瞥了他一眼,道:“我在这破宫住了很久,有时在里面翻到的神话书籍,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神话书籍?放狗屁,灼阳宫妖言惑众,他们的事情,你曾经也是修行中人,虽然才炼气六重,小小蝼蚁,不知乾坤大事,但连这里的过往之事也不晓得?!没想到这种妖书居然还有,这灼阳宫怕是......”

渡劫高人先是嗤笑,随后神色陡然狰狞起来。

然李辟尘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蝼蚁纵小,也终有振翅之时,谁道蝼蚁不能翱翔九天?”

此话一出,渡劫高人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拱手:“是是是,前辈说的甚是!”

洛芸莜哈哈一笑:“变脸变脸,渡劫高人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啦!”

她的话被渡劫高人听得明白,顿时脸色如吃了腐烂猪肝似的,那双眼中都充斥杀气,只是碍于眼前这个白发道人,他心中极惧,故此自然不敢擅自动手。

小姑娘开心极了,以前哪里能见到高高在上,一言就能定人生死的渡劫高手这么吃瘪,诶,谁说强者就没有怕的东西了,遇到更强的,还不是趴在地上吃灰,抖得和耗子一样!

呸呸呸,一点风骨都没有!

渡劫高人看着洛芸莜的神情,恨不得把她拽下来打死,然而现在却半点也奈何不得,还要时时警惕,想着自己的小命安危。

李辟尘失笑,此时又想到了什么,对渡劫高人道:“你说你是人间泗水圣宫的长老,听你所言,六圣宫应该权利颇大,高手辈出?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以圣宫作为后盾威胁我,而是在这里战战兢兢,甚至一个小姑娘骂你都不敢还嘴?”

洛芸莜在旁边做了个鬼脸,小道姑蹦蹦跳跳,身上沾湿的衣衫,与身躯贴在一处,只能以玲珑二字称之。

渡劫高人一脸苦涩,心道您老那气势,我他娘在我们宫主身上都没有见到过,自己好歹也是活了千八百年的人,还用泗水圣宫威胁,那是个后晋的元婴还差不多,不知道天高地厚。

越是强者越不怕激怒,怒到心头一巴掌把我拍死,到时候泗水圣宫给我报仇又怎么样,我他娘死了啊!

毕竟我这一看您这出场就不太对劲!

要没有点眼力见,自己还能活到今天吗?这渡劫的境界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但嘴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他把这些念头压下,斟酌了约莫三个呼吸,便开口道:“晚辈实话实说,前辈莫要怪罪。”

李辟尘看着他,眼中有不明的光华一闪而逝,随后道:“你讲。”

渡劫高人应了一声,而后道:

“正是因为泗水圣宫在后,我才不会贸然拿这个当作挡箭牌,出行在外,威风要抖,免得羊群认为狮子好欺,但又不能抖的太过,否则天下共讨之,落得个穷凶极恶的名声,那便铸下大错。”

“您若是想要杀我,不过一个念头的事情,泗水宫在我身后为盾,但这盾却不能随意示人,毕竟这天底下,总有吃软不吃硬的。”

李辟尘听得连连点头,渡劫高人心中大呼一口气,暗道自己这一通话讲的真的是太有牌面了,然而下一瞬间,李辟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场面话说的不错,但是你实际上,就是自己怕死吧。”

渡劫高人一怔,李辟尘看着他,似笑非笑,此时双眸中,阴阳之光时隐时现。

“您老那气势,我他娘在我们宫主身上都没有见到过,我好歹也是活了千八百年的人,还用泗水圣宫威胁,那是个后晋的元婴还差不多,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泗水圣宫给我报仇又怎么样,我他娘死了啊!”

“我说的,对不对?”

李辟尘把他心中之语尽数说出,渡劫高人愣在原地,随后嘴唇哆嗦起来,看着李辟尘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就像是在看什么可怕到极点的魔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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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章 天书无字照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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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窥人心念者,自古以来皆有称呼。

正是唤作.......心魔!

渡劫高人死死盯着李辟尘,大气不敢擅喘,如坠千年寒冰之窖。原本心情才刚刚放松,这下却又是紧张到了极点。

这是心魔显世,捣乱众生来了?

修真界中,诸劫难内,唯心魔劫最难渡过,那些心魔玩弄众生意志,可谓是残忍到了极点,而渡劫晋升大乘,最可怕的劫难,也是雷劫之后的心魔劫。

如果渡过去,就是大乘境高手,再经历漫长的修行,就有能飞升天界的资格。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某个掌教那样的意外。

李辟尘看他这副模样,就是又笑:“你抖什么?”

渡劫高人:“我......我没抖。”

脑海里居然都有些乱,他稳了稳心神,同时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心魔可以变成这副人样真正降临世间了?

若说是被夺舍的,也不像,难道天界中也有心魔,觉得那些真仙上仙太过无聊不好对付,所以降临人间来玩弄乾坤?

“我可不是心魔,心魔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李辟尘的声音打断了渡劫高人的念头,他浑身一震,立刻退了两步,同时又是倒吸冷气,心中再三强调与告诫,让自己万万要冷静下来。

对于他的各种反应,李辟尘看的既是好笑,又是无奈。

“不修心经,故而戾气深重,虽有小智,但却没有大贤之资,便是比之山门中那些寻常弟子也是不如。”

云原之上,心经修行是仙道必修之课,所谓再是愚钝的凡人,一旦真正领悟经文真谛,破入第一境凝神,对于天地之间各种事情的关系,也会瞬间感到不同。

能入凝神,便已是真正踏入修行之路,前方大道可谓通畅,毕竟已经跨过第一道门槛。

有些人卡在人仙之前,不得寸进,就是因为心境不到的缘故,如曾经李元心就是如此。而一旦破开心灵壁障,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甘露自来。

李辟尘抬起头来,大雨依旧倾盆。

“诶.....”

随着这一声叹息,那些雨点忽然开始变得稀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仿佛天意落下一般。

暴雨骤停,再此化作细雨。

只不过,这一次的影响,有些巨大了。

渡劫高人有些颤抖,他感受了一下,这以身前白发道人为基,四方六合延伸出去,足是数万里的天空尽数都化了绵绵之水。

再向外,也仍旧是细雨朦胧,而渡劫高人不敢再继续探查,立刻收回神念感应。

他心中有了个估摸,正是狠狠的吃了一惊,暗道怕不是纵横百万里的山河...甚至还要更加广袤的地域,都被影响了。

人间六分,一念便是六分之一个人间的天时变幻。

这根本不是人间的修行者可以做到的事情。

“天地何等广袤,人间六域山海,很多人纵然到死也难以探查到尽头,除非是修到大乘,可眼前这个人......”

渡劫高人喃喃自语,却不知道,李辟尘这一声叹息,是在询问此方天道。

但与云原不同,这里的天道更近似于一种规律,并无实际的化身神圣,而这一言叹息,人间细雨遮天,确确实实如那渡劫高人所说,整个泗清域的山海,尽数都被影响了。

世界确实是很广袤,但是......太弱了。

李辟尘明白,此界天地乾坤太脆弱,远远比不得云原,这和当初俱芦界的情况相差无几。

然而,却又有自己的一套运转方式,世间生灵莫不遵循此天律而走,但在自己这个“上洲”之人看来,却是……满目疮痍。

如果这里是三千六百大世中的某处下洲,那么这里的排位一定十分靠后。

如果不是三千六百大世中的某处,那么这里必然是大圣所制造出的“乐土”无误了。

细雨中藏匿神念,整个世间,除了在灼阳宫这里的修士们,其余的,没有人知道李辟尘来了。

不,也不尽然,至少在此刻,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了。

李辟尘的目光抬起,向着远方眺望。

........

青山连绵,拱垂如士。

层峦叠嶂,一山更比一山高,而四方拱卫,在最中央的高山上,有辉煌璀璨的宫阙坐落,更有天瀑自山峰之顶轰鸣如白龙,咆哮落在人间。

细雨带来了大雾,宫阙中有人走出,站在磅礴的殿宇前,仰起头来,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那双妩媚的双眼中,酝酿的却是与之神情完全不匹配的冰冷。

“这雨不该是落在这乾清山上的。”

“有人乱了天时。”

她雪白的衣衫披着,有金色的云纹烙印其上。

青丝盘起,挽成灵蛇之簪,额前两率刘海垂下。

她的目光中有着明悟。

能搅乱六分之一个人间的强者,他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而且是人间内曾经并不存在的人。

这处宫阙,自然就是人间六山海中,执掌泗清域,也就是泗清山海的泗水圣宫。

她转过身,双目似乎透过重重宫阙,开闭无数门户。

某处不可知之地,有一面残碑在沉眠。

只是在这一刻,就是这个无比强大的女子在窥视它的一刻,亦不知受到她,还是某个人的影响,这面残碑有了反应。

碑文本无字,是天书本无字

然若有人观之,自能见字。

所见之,浮生若梦,光影交织,镌刻的文字,又是谁所留下?

那上面,只有一个“天”字。

........

“有意思。”

李辟尘感受到那若隐若现的力量,沉吟一瞬,而后又轻轻叹息。

“此人世最强者,就是她吗?或者说,这方山海的最强者,就是这个女人?”

“她就是....应当是你口中的那位泗水宫主?”

李辟尘向着渡劫高人询问,后者一连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如我,差了太多。”

李辟尘下了定论,随后对眼前的渡劫高人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渡劫高人回神,惶恐道:“晚辈陈季芝。”

不曾想还是个挺文艺的名字。

李辟尘点点头:“我还有一问,我坠此世,那同坠的石人去了何方?”

渡劫高人一愣,摇摇头,而一旁小姑娘笑道:“他们还没找到呢!先见到了你,所以才都跑了过来,要把你给拿去,当做自家的宝贝!”

李辟尘看向她,笑道:“是大钟,不是我。”

洛芸莜奇道:“咦?你不是钟灵吗?”

这好像是闹了个乌龙,李辟尘道:“洛家的姑娘,你瞧瞧我,像是钟灵的模样吗?”

正是在回应李辟尘的话,东皇钟微微一震,发出轻轻的响声。

洛芸莜回过神来,先是有些羞恼:“那你不是听了我和大钟的悄悄话?第三者!”

她这没来由的一下,弄得李辟尘一愣,但很快,小姑娘又吐口气,道:“算啦,你也是个大高人,能把渡劫老怪吓得战战兢兢,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啦。”

这话说的,陈季芝头皮发麻,恨不得一拳给这小姑娘捶到地上,眼前这个家伙强大到什么样子你看不出来?胡乱说话,小心被直接打成齑粉!

他倒是害怕的不行,但李辟尘笑了一声:“是,你小姑娘有大肚量,不会和我这个外人一般见识,毕竟你说过,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开心,不是吗?”

“亡神命,活不过二十二岁,但我若是说,能帮你破去这命格,你.....”

李辟尘话没说完,意味深长,而洛芸莜的神情从嘻嘻笑笑一下子就变得平静下来。

她平静下来的模样,确实是很好看的。

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人生正是花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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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逆天改命转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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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没有开口,沉默了下来,她的性格在一瞬间翻转了。

过去如果有人对她这么说,她必然是嘻嘻笑笑,随后挥挥手,说别骗人啦。

但今天不一样,身前的这个人更不一样。

移山倒海,摘星捉月?

或许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强大到了连渡劫高人都如狗一般的乞舔,而恰恰正是洛芸莜明白李辟尘的强大,才会笑嘻嘻的说自己大人有大量。

真正的高人,不会和孩子计较。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大智慧所在。

陈季芝只是感觉到了李辟尘的可怕,但是洛芸莜所察觉到的,是一股平和与安心的意境。

“前辈...什么意思?”

洛芸莜询问,姑娘平静的脸孔中,居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如果,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李辟尘:“我们一会再谈论这个事情。”

话落下,如手指在尘埃中碾起一瞬,之后便轻轻打落那些尘土一样。

陈季芝是听得清楚了,他先是盯着那小姑娘看了看,摇摇头,心道这女娃虽然当真好看,但在修士眼中,也不过红粉骷髅,一辈子止步炼气六重,到了后面,如果只待在一处静修倒也罢了,可若想入世再拼上一把,倒是有些概率会被一些其他的修士掳走,当个小妾亦或是....更惨的下场。

修真界就是如此,而陈季芝听见亡神命三字,再观这个女孩子的灵根,顿时大为摇头,更是叹气不止。

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要改变一个人的命格,那是需要费很大功夫的,不是说改就能改掉的,这当中涉及天意人意,非是一位修士之能,至少须得三位大乘境高手齐齐出手才能做到,并且还需要对抗天意,甚至会牵涉到一些灵物,故,所谓逆天改命,就是这个意思。

困难的很。

可若是真能逆天,修士们还用渡雷劫吗?

而灵根....这名为洛芸莜的姑娘,是五行齐全的杂灵根,这就代表着没有前路,那么一个既没有前途,又没有什么宝物,更没有价值的寻常修士,又有哪个大宗门会为她费力费心的进行逆天改命呢?

想要依靠一张漂亮的脸依托强者?不可能,比她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大乘境修士,怎么会看上一个炼气境呢?

炼气六重,这不过是随便练练就能达到的水准,到了七重就是一道门槛,这姑娘以前明显也是有山门的,或许正是因为亡神命加上五灵根,所以才被逐出来了,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出来的。

陈季芝认为,似李辟尘这样一位大高手,不应当为了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而浪费精力与道行,于是他斟酌两下,拱手行礼,躬身进言道:“前辈,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

“不当讲。”

李辟尘直接回口,看着愣住的陈季芝,道:“你想说,这亡神命需要三位大乘境高手出面,费尽心血,甚至要牵扯到一些灵物?”

“诶....修行之路,何以只有一条?”

李辟尘叹息:“大道无尽,为何只看得见表面而不见真理?力所能至,力所能及,便是通融万道,明悟诸法?”

“力不及处,便无道无法不可为之?大谬,谁教你的?”

李辟尘连连摇头,陈季芝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心中就有点恶气升起,暗道您这么厉害,是,一念几乎把大半个人间都落满了雨,改天移世,我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您究竟是心魔还是别的什么,说不得是天界坠世的谪仙上神,但我就不相信了,您还能挥挥手就给人的命格改了?

人命生来天地注定,修行是逆天之事,但并非人人都可逆天,如大河中倒行的鱼儿,一旦有懈怠必然被流水冲走。

这逆天修行的说法,事实上也只是给寻常人一个希望罢了,毕竟谁都想主宰自己的生活,但他陈季芝身为一介渡劫高人,难道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若是真的人人可修行逆天,那怎么又会有单灵根与五灵根的差别?

若是真的人人可修行逆天,那怎么又会有特殊体质与寻常体质的差距?

他心中有问,更有恶气。

李辟尘双眸洞若观火,真的是,这陈季芝不修心道,没有心境,当中那些声音几乎被李辟尘听得一清二楚,就恍如窥视凡人一般。

清静经之能,窥心之道也是有要求的,不是谁都能看,但在这方人间中.....

“说的不假,人命生来确实是天所注定,难以更改,也并不是人人都可逆天,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李辟尘叹息:“还是如你心中所想,一条长河之内,生灵也都非一样,有鱼也有虾,有蟹也有虫,纵然是鱼也有巨大差异,有些能潜入深水,有些能逆流而行,有些更能飞出水面,虽然天地注定了它们都在水里,但却没有给他们限定道路。”

“没有错误的道,只有走错的人,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引导。”

声音平淡,带着惋惜,但陈季芝听了,顿时愣住。

他从不曾听闻过这种说法。

在修真界中,弱肉强食,也从没有这种说法。

强大即是真理。

所以,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强。

但没有人明白,强,只是万道之中的一条罢了。

它很重要,可却并非绝对。

陈季芝沉凝下来,李辟尘摇摇头,道:“你走吧,回到泗水圣宫中去,我在此地歇息,若是你那宫主有意,或我去拜她,或者她来拜我。”

“她已知我,我更知她,且,她不如我。”

“还有,那些……修士,其他的人,并没有死去,只是被镇压在山海中了,你可以去看看,顺便把他们带走。”

李辟尘盘坐原地不动,天下珠帘轻挂,细雨朦胧。

嘀嗒的水声连成一串,顺着破瓦的轨迹,慢悠悠落在湿透的地面。

陈季芝的心中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关窍一样,他的神情有些变化,眉头微皱,看着李辟尘,却突然发现,似乎有些不清晰了。

宛如身处梦幻之中一般。

他想了想,咬牙,对李辟尘躬身,道:“前辈,我泗清域,不日起便有一次修真盛会开始,这事关乎至人间六域,是六方山海祭礼上天,以求得天道赐法的大典,当中胜者,可观无字天书,前辈若是有兴趣,可来泗水圣宫处观摩此大会盛事。”

“关于前辈所说之话,晚辈会一字不漏的尽数带给宫主,由她来定夺,或许宫主会亲自前来此地,邀请前辈一同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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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章 人天二意皆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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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季芝退走,直化流光遁入群山之外,这细雨天下,破落殿堂,只看倾塌的山门内,只余下一道人,一姑娘,一口大钟。

李辟尘眸子中的光华褪去,而洛芸莜坐了下来,身上衣衫湿漉漉的,她等了一会,斟酌道:“前辈?”

她是想问关于自己命格的事的,方才李辟尘说,待一会再谈论此事,如今那渡劫老鬼已经离去,还不重提此事吗?

这就好比在黑暗中,看不见一点的光芒,而行走在其中的人,都已经默认了这是一个无比黑暗的世界,心中已无抗拒,但如今突然听见有人说,或许前面某个地方,就有照亮黑暗的火种。

初听,自然是不以为然,但如果,真的见到了一道光呢?

李辟尘的目光依旧看着院外,那些雨水落在地上,融入到坑洼的水洞中,没有溅起半点波澜。

手抬了起来,一道火焰出现,转眼之间就把洛芸莜包裹,身上湿漉漉的衣衫瞬息就被烘烤干燥,而紧接着,那团火焰依附到了衣衫上,把她原本那有些灰扑扑的裙袍,变成灰与白交织的新服饰。

白色的火焰纹路如龙似蛇般的缠绕于衣衫之上。

“前辈?”

洛芸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与之前是大不相同。

李辟尘道:“好看么?”

洛芸莜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好看。”

“是啊,既然要脱胎换骨,那么,过去的一些东西,若不抛弃,便要重塑。”

李辟尘开口,说出莫名的话,终于是转头,对她道:“洛家的姑娘,你的命格是亡神,需要寻到天医亦或是吉神之命者方能更改,这是最好的办法,当然,如果有天乙命人出现,那更是好的不行。”

洛芸莜挠挠头:“我知道命格的说法,但命格生来注定,这是天意更是人意,不论做什么都无法更改。我为亡神,什么天乙、天医、吉神,这些人都是大宗派的得力弟子,况且天乙命人,我听说,从修真界上溯到过去九千年,也只有一个人。”

“贵命难得,而且如果天医什么的靠近我,要改变我的命格,是要被祭掉的......”

她声音变得有些弱弱:“谁会拿一个贵人的性命来救我一个亡命人呢?”

李辟尘听得她的描述,心中揣摩一番,大致有了个底数。

看来,这一界中,命格之说不可改变,这与九玄论道中的第六阵有些差异,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当初第六阵也是不可更改,那大家还比个什么东西?

但,破去命格这种事情,不是自己第一次做了。

修行人更改命格,比凡人要更加困难,如果有天乙在侧,一切好说,哪怕是天煞也不过反手就可破掉,但若无天乙,那么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办。

“你说的有点道理,所以我不选择这一条路。”

李辟尘在身前拂去一片尘土,于是有清风荡起,就如听话的小龙,蜿蜒而出,却又如化作一位勤勤恳恳扫路人,拿起扫帚,把那些尘土拍打到雨水之中。

尘若是碰到了水,便动弹不了了,但同样,水也会被困在尘之中,不得脱去。

李辟尘忽然笑了起来:

“天意?人意?皆不及我意。”

“洛家的姑娘,你愿意散去如今的法力,将一切归还乾坤之内吗?”

李辟尘询问着她,洛芸莜没有犹豫,直是回应道:“若是前辈真的能破去亡神命,那我就算当个凡人,扫院一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修真界虽然可怕与嗜血,但亦有很多精彩,相同的,凡人也是一样。”

“二十年寿命加到一百年,怎么看都是我赚了呢!”

她抿嘴一笑,李辟尘对于她的态度,心中早已有些数,此时颔首:“这便很好,那么,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我要给你下三个卦象,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随我修行。”

“卦....什么?”

洛芸莜不解。

李辟尘不回应她,只是接着道:“就当这十五日来,日日听你讲故事的报酬了。”

洛芸莜一愣:“我....可以吗?”

李辟尘:“自然是可以的,而且我的修行之道,与此世完全不同,只不过有一点,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弄清楚。”

“你这里的天道,究竟对于我的道路,我的法,会不会产生排斥?”

话说着,同时抬首望向朦胧的天空。

那当中,没有雷光,也没有风啸。

洛芸莜早就对李辟尘的道与法感兴趣了,之前也可以从与陈季芝的对话中听出来,自己身前这个白发的高人,似乎并不是这个泗清域的人。

甚至......有可能不是这个人间的存在。

洛芸莜感到有些兴奋,如果后一个猜想证实了,那么是不是说明,人间之外,还有人间?天上之外,还有天上?

.....

所谓晨钟暮鼓,然此时在这倾塌的山门内,只有一口大钟,它既是晨钟,一震能醒天下众生,也是暮钟,一晃能将山河也蔽。

洛芸莜散去了自己的法力,化作了凡人,而李辟尘给她下了三个卦象,捻起一粒尘埃点在她的眉心,至此,在小姑娘怀疑的目光中,李辟尘告诉她,如今的她,已经没了亡神之命。

按照论道第七阵的说法,此时的洛芸莜,是“无格”,即先天之命,不曾分配。

那一粒尘土是自诸尘中起,带着无限的可能性,既是凡尘又是仙尘。

这与当初度化阴生不同,阴生是凡人,更有女丸这个天乙在侧,李辟尘其实只是起了一个推动的作用。

而论道第六阵中转化承影,那是借了无上之法的加持,更有论道规则在左右。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以地仙的无上法,彻底把亡神之命破去,破命重化之法,若是云原中其他的地仙来做,也能办到,只不过没有李辟尘这么轻便与简单罢了。

“灭去你的道与法,化作凡人的身躯,割裂了前尘与现在,我的卦,你无法理解。”

“天地之否,灵台不染,肉身清静;水风之井,干涸泉涌,绝处逢生;天雷无妄,邪祟皆避,刚正无敌。”

李辟尘看着她,双目中有莫名的光:“你随我转修仙道,此道不重体质,只说悟性机缘,但纵然是大愚钝者,千百年后也必有所成。”

洛芸莜看了看身上的新裙袍,又歪了歪头,对李辟尘道:“那....老师?”

“随你称呼。”

得了回应,洛芸莜嗯了一声,嘀咕道:“转修仙道....我知道老师的道与法与这人间的不同,但....不都是仙道吗?”

这话出口,见李辟尘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正色起来,恭敬询问道:“老师这新仙道,不知道寿元几何,法力几许?”

她想要知道一些基本的讯息,李辟尘开口:“新仙道?错了,不过随你说吧,这不是我开辟的道路,此道之中,你自凡身而起,合该经历脱胎换骨、炼化躯壳五精、震开肉身四海、点燃人精三火,至此一切准备妥当,可踏入筑基之境。”

“筑基境后,身若琉璃,血作白芒,是为玉液境。”

李辟尘开口:“玉液境,寿三百年。”

这话一落,洛芸莜愣愣呆在原地,随后小嘴张开,却是惊的难以出言。

金丹高人寿才有三百岁。

这玉液,堪比金丹?

然而更加震动她心神的话接连被吐露出来。

“玉液之尊,不算仙人,至凝玉液而结丹,这才是踏入人仙,此境之前,唤炼精化气。”

“人仙者,人中称仙,唤结丹、真丹、一阳、玄光。起法捉灵,判生道死,出风入雷,呼火唤雨,下寿一千五百年,上寿两千年。”

“人仙之上,是神仙,二仙境合称炼气化神。神仙者,神游太虚,上达青冥之境,下至八荒六合,下寿四千五百,上寿六千年。”

“神仙之后,是地仙,地仙者,称炼神返虚。移山倒海,改日移月,皆不过翻手一念,个中强者,横渡虚天,撕破寰宇,上震金门,下裂冥海,下寿一万载,上寿一万三千年。”

“地仙之后.....”

李辟尘话没有说完,洛芸莜忽然举起手来。

“怎么了?”

看着这个姑娘,而后者则是缓缓放下手,在眉心揉了揉。

“老师你等等.....”

“我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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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我自当前去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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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芸莜无法相信这种寿元的巨大提升。

金丹寿三百,元婴八百年命,化神两千年,至渡劫才有四千五百岁。

而要到了大乘境,才会有六千年寿元,修真界内称一个大甲。

然而在李辟尘这里,人仙寿有一千五百年,远超金丹,堪比化神,而到了神仙境堪比渡劫,但那所谓上寿,居然与大乘无异!

况且后面还有所谓地仙,地仙之后.....她还没听呢。

仙,自己从来只知道修到大乘之后飞升才是真仙,也称上仙,但从不晓得什么人仙神仙之说,既然还在人间,又怎么能称为仙人呢?

“是走的仙道,但一入仙道便已成仙?”

洛芸莜完全不明白,直至她混乱了好一阵子,再抬头,看向李辟尘,发现后者正静静的盯着自己。

小姑娘挠了挠头,弱弱的道:“老师您讲,我不插嘴了。”

“不讲了,你听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至于后面的法力几许,你自己多揣摩揣摩,自然就有体会了。”

李辟尘道:“你这方人间的修行体系,似乎有些残缺,之前那个陈季芝,我观他法力,似堪比神仙,但又弱了很多,如出窍境但又不像,气息也浑浊的很,与我们的道路,并不相同。”

“神仙中,出窍为最弱一境,我心中思量,当时看他眉心,有阴神在有阳神出,却唯独不见真灵之神,难道是要修行到你们那个所谓的大乘境才会出现吗?”

洛芸莜一头雾水,她一个小修士哪里明白大乘境玄妙,只得是连连摇头。

李辟尘笑了一声:“罢了,总而言之,你这方天地,有些意思,更多的,等那个所谓泗水宫主人来了,再说其他吧。”

洛芸莜一愣:“泗水宫主......那可是,老师,你之前说,你知她,她知你,而她更不如你,真的假的?”

李辟尘笑了:“她如不如我,等她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对于这位人间六域圣宫之一,泗水宫主人,洛芸莜可谓是倾慕极了,以一位女子之身坐到那个位置,可以说,如果修真界有皇者之称,那她必然是一方女皇,倾绝红尘天下,哪一个修行的女孩不希望自己如那泗水宫主人一般呢?

就算是在六域圣宫,她的实力也是极前的,这也是泗清域强大的根本所在。

但这样一个强者,却被眼前这个白发仙人说是不如他,对洛芸莜来说,这就好比自己在吃鸡叉骨,有个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鸡腿,晃一晃,说自己的肉更加的好吃一样。

心眼里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白发仙人,确实是强大到了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地步,心中所想的,哪怕是那六域圣宫的宫主,也不过就是这种水准了吧。

那么,泗水宫主人,那位绝代的女子,真的会来吗?

洛芸莜没有再问,而是盯着李辟尘,似乎要把他的容颜永远记在心中。

一念起而山海落,一念灭而大雨熄。

掌中轻挲,河山无垠皆在手;呵气成云,日隐月沉天地寂。

这种人,应只在天上有,人间哪里得见?

洛芸莜虽然不愿意说,但又不得不承认,若是称一声风华绝代,其实自己眼前这个“便宜”老师,更能当得起此四个字。

当初他出现时的那种景色,洛芸莜想,不论自己以后是登天还是化作黄土,怕是都不会忘记的。

她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被重新带入了仙路,而那所谓重悟不重体的特点也显化出来,很快,她就完成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毕竟有一位绝世的地仙亲自教导,那种进步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她本就是天资聪颖,只不过灵根杂驳,在这种修行体系下,只能作为路边野草,谁又知道,那不起眼的野草,若是一遇春风,便会化作牵牛?

洛芸莜遇到了此生的贵人,而对于李辟尘来说,等在这里教导这个小姑娘,只是一时兴起,自然,也有那所谓听了故事而付报酬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不忍明珠蒙尘。

在来之前的路上,白衣妖王的故事,给了李辟尘一些触动,故此再见到一个亡神命者,既然遇到了,那便出手救一救,对于此界中人来说极其困难的东西,对于李辟尘来说,不过随手为之罢了。

三道卦象,一粒尘土,便转了那亡神之命,随后清风拂去,再为这姑娘化一世仙身。

自然,还有一点,那就是李辟尘需要恢复自身的法力。

如今并不是顶峰,可以说身在低谷。

但饶是如此,亦远胜此界大乘。

灼阳宫的废墟内,青雨朦胧,白发的仙长与黑发的姑娘对面而坐,宛如四百年的光阴交错,在山门中,殿堂前,雨滴落下,瓦片轻响,在诉说着千古的苍茫。

一者代表了未来,虽还未至千岁,但已知人间苍老。

一者代表了过去,虽已初知世恶,但还是懵懂年少。

尘埃落世,连起两界,更是带动了两道原本不该有交织的线。

于是,变数,就这么产生了。

........

灼阳宫中白发天人的事情早已经发酵出去,当然,是在那些派遣人手出现的大宗之间传播。

这当中,有老怪物自己不相信手下人的回报,虽然他所见到的,是那位据说来自泗水圣宫的渡劫长老把人送了归来,确实是一根毛都不曾少,然而那老怪物仍旧心中有疑,于是亲自去灼阳宫废墟看了看。

他不远万里来到倾塌的山门,远远观望,就是那时候,他所见到的,是一双震彻天地的阴阳瞳,仿若众生与日月都被纳入其中,他只是看上一眼,便浑身颤抖不可抑制,转身远遁而去,再不停留。

而此事亦是震惊了无数修真大派,谁也不曾想到,那口大钟居然有一个盖世人物藏匿其中,如此很快就有人根据消息推导出原因,认为当初衡玉山东莱宗那位大乘掌教,是在飞升的时候,碰巧遇到人间其余五域的高手激战,结果阴差阳错,被卷入其内,那么很多人就明白了,两位大乘巅峰进行死斗,一个准备飞升,毫无防备心,两眼只看天的大乘高手自然是挡不住的。

于是,这消息被传出去,更多的人对于东莱宗的倒霉遭遇表达了深切的问候,虽然说面子上是这样,但是暗地里,倒是不少人都在诡笑,动了很多其他的心思。

所谓笑里藏刀,不外如是。

陈季芝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那些苏醒的元婴,只是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消息,他全都自己带回了泗水圣宫,面见了那位宫主。

那身着白衣金绫的女子点了点头,同样,面对斟酌的陈季芝,开口问到了那一句在渡劫高人耳中听起来有些荒诞的话。

“他说,您已知他,他亦知您,但您.....不如他。”

“他亦说,要么他来拜您,要么...让您去拜他。”

陈季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头皮上都有些冷汗,但出乎他的预料,这位向来自傲无比的绝世女子,居然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而后的话,让陈季芝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震撼的瞪起了眼睛。

“他说的不错。”

泗水宫主朱唇微动,贝齿轻咬,清冷的脸上透出一股烦愁。

“我确实不如他。”

“既然如此,是我当去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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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章 灼阳宫中往古书

天世人间的风暴没有停歇,大钟的事情有了说法,那么另外一位,也就是当时天门中坠出的石人,又有什么故事呢?

可不论如何,那些老怪物中,纵然还有希冀寻到石人者,也不敢再如追寻大钟这般清闲,在遇到了一位可能是其他人间地域的绝世高手之后,任何再关乎天门的事情,都要小心谨慎了。

当然,这当中,一直以来充当笑柄的东莱宗,可谓是人在家中飞,祸从天上来,倒霉到了极点,这里面必然有人愤恨,心中不信邪,更不愿意听外面的传闻,打算带领宗门内修真者们打上灼阳宫,为掌教报那一“炸”之仇。

所谓愣头青就是如此,衡玉山失去了一位大乘境高手,自家掌教的法力都被打落,这简直是不可挽回的奇耻大辱。

于是,在一些人的刻意操纵下,便放出了风声,加上灼阳宫过去所知道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尤其是被斥为妖言最后覆灭的根据,这些都被重新拿出来大做文章。

泯灭在很多修士眼中,倾覆了足有数千年的灼阳宫,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灼阳宫当年妖言惑众,被天雷诛之,如今又有天地异变,引妖人落世,降于灼阳,这正是曾经余孽冤魂归来,若是放任不管,日后必然再重现当初妖景,天下的修士应当联合起来,齐心协力,再一次伐山破宗,共讨灼阳宫中妖人!”

“我衡玉山掌教遭此毒手,必然是对方早有预谋!其心可诛!”

东莱宗一心报复,打出这个旗号,其实倒也无可厚非,但具体点,对于当初坠入这方人间的两个人来说,东莱宗其实最应该报复的是北海真神所化的分灵石人,毕竟天门是他所开,也是他所炸,这事情,可和李辟尘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东莱宗所挑起的复仇之潮,似乎对于天下的影响是微乎其微,不少宗门都是摇旗呐喊,然而真正实际的行动半点也无,那种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情节并没有那么容易发生,毕竟曾经有一位老怪物已经见识过李辟尘的威风,那么自然心中惧怕,打死也不会出手的。

东莱宗这一副为了天下大势和世界和平的嘴脸让人感到好笑。

修真界中无利不起早,没有大好的利益,鬼才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怎么,你们自己宗门大乘境高手没了,想要借刀杀人,让其他的大乘高手得罪那个身份不明的白发天人?

谁也不是傻子,都是活了几百年的王八,心里亮的和镜子似的。

摇旗呐喊我来,送死打仗卖人头你去。

而且灼阳宫几千年前怎么灭的,很多宗门老祖都心里有数,自然,门中下人小辈们不晓得,那些掌教难道不知道吗。

各个宗门都是这样,所谓我在精神道义上挺你,然后你就带着我们的祝福可以冲杀过去了,大家在后面为你加油呐喊,如果挂了也有人帮你们瓜分....哦不对,是收尸。

东莱宗一看这个情景,得,一帮混蛋,非得要自己割点肉放点血才能让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很快调转方针,发出了邀请令,当中洋洋洒洒五万六千字,尽是痛斥当年灼阳宫的恶行与妖言,更点出了多少宗门当初受到自家掌教恩惠云云。

他们这样搞,倒是也真的弄出了一些散兵游勇,所谓不怕死的散修多了去了,天有几高地几厚,乾坤万物皆狗屁,只有宝贝功法才是真,能有好处,就算卖命当狗又如何?

但这终究是乌合之众,洋洋洒洒,哪怕几百万修行大军,在真正强者面前,也不过反手就可尽灭。

但是这一切对于居住在灼阳宫中的李辟尘来说,并不足道。

......

此时的李辟尘,正在灼阳宫中,翻阅洛芸莜打扫时所找到的一些东西。

所谓的古籍神话,这些东西更像是某种记录,被藏匿于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就在正大殿中,以某种秘密的禁制封锁,直至数千年后才可打开,故此过去毁灭灼阳宫时,并没有人发现这个角落的藏书柜。

当面之隐,是为大隐。

灯下黑,眼难窥。

李辟尘翻阅书籍,当中提及到了陈季芝所说的无字天书,更产生了关于天界至尊的探讨,李辟尘在当中看见了一些有意思的文字,无欲天帝所镇压在世界之内,而在修真界中,说天界本是无主,并没有这位大帝的存在。

飞升之后,唤作真仙,而真仙之上,又有上神。

这就很有意思了,仙之上是神?

硬生生把太一降在浑沦之下,而这些记录中,亦有一则说过,他们的另外一位飞升祖师曾经自天上落下宝文,当中就有说仙道之祖与神道之祖的事情,而更提及了,他们的修行之路,是残缺不全的。

这就印证了李辟尘的猜想,此界修行有缺。

所谓宝文,就是类似于文篆一样的东西,一个符号,落在本宗弟子手中,瞬间可以化作一大片的文字,亦或是化作知识灌注到脑海中。

灼阳宫的这位祖师并没有谈到无欲天帝,而是说了一处镇压乾坤的大宫,坐落在难以描述的宏伟神山之上,统御着下方的诸多人间。

这里面,提及了仙玄二字。

仙玄,是仙玄之山?

可区区仙玄之山,怎么担当得起宏伟二字?

至少也该是真正的福地才对。

当然,也不排除,是某些堪比福地,而不曾晋升的仙玄之山。

于是,灼阳宫这两位飞升祖师的口中,对于“天界”的描述有了出入,而对于这方世界的人来说,证明了人间不止有一处,人间之外还有人间。

究竟无欲天中有没有那个无欲天帝,而这两份记载,究竟哪一份更有参考价值,这或许就是当初灼阳宫中所有修士所面临的问题。

继续向下看,那么,来到第三位飞升祖师的供述,同样是宝文,这当中就提及了另外的事情。

他所飞升到的地方,一片破败,荒芜至极,有无尽的雷海坠落下来,而他几乎被当场劈死,这里面,他所见到的,有强大的影子站立起来,吞吐雷霆,那身影就如同万古不灭的魔神。

幸运的是,他被一艘路过的,遨游寰宇的大船所救,后来去到了其他的天界。

而在离开之前,他眼中见到的,则是一个撑天踏地的伟岸巨人,这个不可思议的强大存在,以自己的双手与背脊,扛起了一片苍穹。

“此圣唤作龙伯巨人。”

李辟尘拍了拍这里的书页,这龙伯巨人的记录出现,而很有可能,他所见到的,就是自己在九玄论道中,听陆玄卿所说过的,在虚天寰宇中,有一位最强大的龙伯,扛着一片世界行走,因为与一位仙人论道失败,被大道誓言所化枷锁束缚,不得不如此。

但亦有另外说法,譬如书中言,那巨人是在赎其罪孽。

这是那艘大船的主人告诉著书者的。

李辟尘把这册书籍放回原处,又取下一本,而这一本,初一翻开,顿时有一道朦胧的灵光浮动在表面之上。

之后,文字如滚烫的鎏金,瞬间显化出来。

是谓之《青青世界观法》。

李辟尘倒是没有想到在这片人间内可以看见关于青青世界的记载,于是手指翻开书页,正见其中所写的东西,乃是一种可以“进入”青青世界的法门。

只不过,属于左道旁门,取巧之术,且......十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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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三章 三剑之说梦中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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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借宝器之身,以阳神借法,出阳神而偷换宝器之灵,再引阴神出窍调和,阴神阳神背对而坐,于宝器之中造化第二灵性。然所谓第二灵性不过是虚幻假物,实际还是修士之阳神与阴神,但青青世界受到牵引,自认为有新灵诞生,于是便开接引之门,此时可窥见些许青青世界之景,亦可进入其中。”

“然接引之门来去极匆,若阳神阴神不得归位,接引之门关闭,则困在青青世界之中不得归位,七日之后,第一宝器之灵占据肉身,则魂魄四散,死死无救。”

“此折命之法门,故,若要入青青世界,则需有四阳神,四阴神互相协调,以撑接引之门,再引第五阴神出,以阴神身入青青之界。”

“此法开辟而不知所用,青青世界为虚幻之所在,故此书封存,若有妄图试者,慎行慎用。”

这本书中所描述的观法十分简单,只需要以宝器为主,再化阴神阳神为辅就可以了,但是当中的利弊也说得很清楚,对于此界修士来说,青青世界之中,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赴死的利益。

所以这法门几乎是无用之物。

而宝器也有一点使用条件,那就是必须要先有灵,再以自身阳神偷换此宝器之灵,阴神辅助调和,重新造化第二灵性。

那么,如果七日之内不能从青青世界归来,宝器的第一灵性就会占据肉身,鸠占鹊巢而夺舍,原本的主人再也无法归来,必死无疑。

仅仅从这一点记载之中便可以想到,当初开辟了这个法门之后,有多少人进行试验,最后又都被宝器占据肉身,这种大规模的“换魂”,实在是让人感觉到可怕。

李辟尘没有见到真灵之神,甚至那筑基台上连真灵都没有,但是此界修士必然有一点先天灵光,这是任何生灵都存在的,没有先天灵光者,便不是活着的东西。

真灵就是先天灵光所化,汇聚而成,代表了真正的自我。

三我也是真灵的分离化,过去现世和未来,真我本我和道我。

李辟尘摩挲着书籍,上面的灵光如灰尘般被拂去。

千百年前的记忆,在此被重新轻启,李辟尘喃喃自语:“若我以嫁梦之法观之,不出阳神亦不动阴神,借嫁梦之术附一点神念于器灵之上,第二灵性踏入青青世界,我据灵意而代之......”

“我以元神就堪比四阳神四阴神,这世界中没有真灵之神,不通三神归一之路.......只是这样,原本的器灵是毁去,亦或是隐藏?我以混元之法造化诸尘,不知可否......”

心念想到此处,而在同一刹那,似乎有宝物感灵,李辟尘袖袍之中,那柄在人间山水处取到的红绫古剑,轻轻滑落出来。

袖里虽有乾坤,但此剑不可以寻常凡铁视。

李辟尘的目光移到剑上,自己心中有意,此剑便滑落出来,这是在毛遂自荐吗?

嘴巴微微张了张,发出无声的笑。

“不必如此......”

李辟尘低垂下头,身边四方,在这片光阴中,似乎变得朦胧起来,有云纱飞扬,黑暗包裹了光明,那红衣曾舞剑的女子单膝跪下,另一只手持着古剑,青丝垂落,盖住那微颤的秀眉。

“如入青青世界,我若以嫁梦之法观之,你自然不能存我肉身之中,只化游灵飘动,既然如此,若七日之内,第二灵性不归,你身为剑灵说不得就会毁去,再无法出现在世上。”

“当初鸿影,你于剑中化生有灵,我不知你上代主人是谁,但好不容易修到如今,将褪凡铁之壳,不必在此时自荐。”

“毕竟,当世之宝无穷尽也。”

李辟尘开口,并不曾回头,而剑灵鸿影依旧单膝跪地:“君赠妾舞,妾听君命。山鬼所引,妾无憾矣。”

她当初,自是山鬼所引导来的,知晓了李辟尘会从那里经过。

李辟尘眼帘轻垂:“身为宝剑,不曾折于尘埃,却要灭在青世,你不认为是对上代之主的亵渎吗?”

鸿影把头垂的更低了,但那声音,却平静无比。

“剑本为主而生,前主已寂,妾孤居山中多年,若无山鬼引导,则不得遇见明君,如今若君有愿,妾以剑躯报之,正是应当。”

“有妾在此,何必再去寻其余宝物,平白害了它们,妾不贵重,本是凡铁之身,便是损坏了,也不值得心痛。”

“妾所以为,既为宝器,那便生而有需,妾非宝器,不过尘中锈剑,若不在此时助君,君于日后,还能记起妾吗?”

鸿影的声音没有太大波动,李辟尘笑了一声:“是这样么,你怕被我所弃,亦或是古剑蒙尘,既然如此,不如在此时再现最后的寒光,也昭告乾坤,有一柄红绫古剑,曾开青世之天?”

“你如此说,那我便应你一次,让你,绽放最后的光芒吧。”

李辟尘伸出手,剑灵微笑,四方黑昼云纱消退,宛如梦幻归入现实。

眼中阴阳光华流转,李辟尘看着手中古剑,那红绫轻绕,似是云霞又如烟雨,心中忽然升出一个念头,这起来了,便不可遏制。

这是自己所取到的第三柄剑,照地青是生之剑,白羽伏龙是人之剑,那么这红绫古剑....

不若铸她为圣,化作一柄梦之剑。

“我终究是个铁匠,看见宝兵,或许心中自有怜惜,你说你不重要?错了,在我看来,起于诸尘之剑,比任何宝器来的都要贵重。”

李辟尘的手抚摸上剑躯,于是刹那之间,尘埃汇来,将古剑封存。

古剑蒙尘,灵光自泯。

李辟尘一道念头出动,心中元神显化,转眼降临在剑躯之中。

眼中所见到的,是一片灰色的尘世,当中无数断剑斜立,如一片葬剑之土。

元神代灵而行,此时试用青青世界观法。

双手分开,化作两尊虚幻之影,一为阳神一为阴神,此时三神已然归一,这两者都是元神所造化出的幻中之幻。

此时元神收手,先起嫁梦,于虚幻之中照见真实,再运转混元之意,于是顿见那虚无之内,有一尊红衣女子显出,正是沉沉睡去,眨眼后,便被混元炁息所包裹起来。

诸尘之上,再设混元,以遮蔽青世天机。

嫁梦之法,造化而起,此时剑躯一震,顿时变得空空荡荡,那些灰色的葬剑之土开始消弭,正是说明剑躯已失本身灵性,找不到鸿影的踪迹,被蒙蔽住了。

元神造化两大幻神后,将一道剑中灵光藏起,随后命令二大幻神起法,开始造化第二灵性。

阴阳碰撞,天地生机自开一线,于宝器之中衍化周天炁息,于是很快,第二道灵光自周天炁息之中出现,懵懵懂懂,没有一点自我意识。

阳神幻身遁入这灵光之中,阴神幻神持宝而动,继续调和阴阳。

元神注视着这一切,正是时光不久,四面八方,宝器世界内,黑昼之间,混沌之外,有一道宏伟的门户,闪耀着青白的光辉出现了。

青青世界,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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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 红绫鸿影剑轻笙

元神眯起眸子,此时在元神眉心中再造化一道灵光,可谓化身之外造化身。

那道灵光融入第二灵性,化作一道剑意飘荡,直接坠入那青世大门之中。

元神看着那道门户,忽然心中一动,又窥四方,不由得升起一道念头来

“第二灵性已入青青之世,我若是在此时把鸿影放出,她是否可以看守这处青门?那本书中所写,宝器之灵是寄托在其主之身,毕竟阳神阴神皆出,等于是二神与宝器之灵互换身体,但我并没有,元神造化虚幻,出一道灵光附着,等于再塑了一个化身。”

“于是,这剑躯,剑灵也可以继续存在?”

元神想到便做,于是之前遮蔽第一灵性,也就是镇压了鸿影的诸尘开始散去,混元的炁息包裹,元神小心翼翼,试图把那女子唤醒,然而鸿影只是沉睡,没有半点反应。

“看来不行”

如此说来,第二灵性虽然踏入青青世界,但依旧和剑躯有着瓜葛,此时剑躯默认第一灵性已经泯灭,故此鸿影虽然被李辟尘元神所施展的法力遮挡起来,但如果不从剑躯内离开,便一直都是处于这种“被排斥”的状态。

依照如今的说法,第二灵性才是这剑躯真正的主宰。

一山不容二虎,虽然,也有例外。

鸿影这种凡宝,不可能与地仙之顶的白羽伏龙相比较,铸炼的手法,都完全不一样。

元神计较了一番,此时准备归位,于是身躯一晃,手中再留两道灵光,直接转入阴阳二幻神之中,以作替死。

那阴阳二幻身就如此立在青门之前,大门洞开不曾关闭,元神点点头,于是光阴一转,云遮雾掩,如梦似幻。

它归位而去,坐回李辟尘眉心之中。

元神归位,本我醒来,李辟尘睁开眸子,感应古剑中的变化。

那道灵光已经坠入青青世界,受到感召,此时的李辟尘,在眼中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另外的天空,正是一片虚幻之世的模样。

现实与梦幻互相交错。

白发垂落,披散于肩头。

灵光坠落在地,尘土荡荡,如水般揉捏,很快变化为人的姿态。

这是一处桃林,也不知道绵延多远,那大桃树参天而起,绯色盖过青天。

此时的第二灵光,已化作李辟尘的一道灵念分身,只是一道念头在主导,而这具躯体,在坠入青青世界的一刹那,就被此世之中浩荡的灵威灌注。

这是一种保护,亦是一种促进。

儒雅的袍子垂落在地,似是文人墨客般的身影。

抬起头,灵念分身手掌一拂,一道水炁出现,化作镜光,窥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那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人,就像是那种游学有成,名满天下的士子。

“还好,是个男的,万一是女子模样,我还真不知如何自处。”

灵念分身喃喃自语,他倒是对于美丑都无所谓,毕竟是青青之世,一切皆为虚幻不真实,哪怕变成恶兽又如何?

不过这模样好看了,哪怕不养他人眼,也养自己心。

桃花飞舞,边上有明华出现,就地一转,变作一个魁梧大汉。

“新来的吗?”

他开口,声音雄浑,径直询问,开门见山。

李辟尘点点头,见他出来,也不甚惊,毕竟早有准备,直接回应“初到青世,不知四方上下,不明自己该去何方。”

面对这位不明人士,李辟尘泰然自若,而大汉挑了下眉头“我猜也是,看你自一道灵光变化,想来出生不久,不过这么容易就受到青世感召,而且落在这里,想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里?这里有什么说道?”

李辟尘询问,大汉道“说道么,这里距离‘酒花海’不远,也就七十六万里多个三千而已,在靠近醉话宫处,新来之灵较多,也是最容易受到感召之处。”

“相比之下,青青之世,中央天原,小月王居处,那便少有你这种新来之灵,多是强大之圣居所,像是我这种家伙,不过一柄千年桃木雕刀,是不敢靠近‘月王宫’半步的。”

他自报家门,上下打量李辟尘“青青之世中,灵身少有名讳,只以本来面目称之。”

“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李辟尘回应“一柄百年的古剑而已。”

“百年之剑?哈,那你与我一般,同宗同源,刀剑本是一根,你大可叫我一句老刀把子。”

这大汉如此说,而从他性格来看,曾经之主必然也是一个豪迈之人。

李辟尘问“老刀把子你是久居青青世界,不再回到真界之中了吗?”

老刀把子笑“我的真界身躯早已腐朽糜烂,只能存在青青世界之中,我很久以前,就回不去真界了,只能在这里十万里桃林中当个护树人。”

李辟尘斟酌一下,再问道“十万里桃花林,这里,你说靠近酒花海,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听这后生询问,老刀把子显然很乐意指点新人,便一咧嘴,笑着解释“我给你说一下吧,这青青之世,到底天地几何。”

“真界广袤,青世也不差多少,自我这十万里桃林向东,如方才所言,七十六万零三千里处,就是酒花海边缘,当中之主,唤作醉花天子。”

“以我这里向南,约莫九亿万里,才是之前所说中央天原,那里是月王宫坐落之地,当中主宰,更是这方青世至尊,就是我前言所提及的‘小月王’。”

“以我这里向北,约莫六万万里,有一座通天神山,当中住着一位‘凿天者’。”

“青世之中,主宰无数,除去他们,还有游荡不停的‘骑鲸客’,难以寻到的‘新古人’与‘旧今人’,更有一个欺世的混账唤作‘偷宋贼’,亦有一个人一直在追杀他,叫做‘赤心鬼’。”

他如是说着,而后面色又稍稍一变,弄得一副倾慕样,直道“还有还有,我要说的,有一位必须单独拿出来。”

“哪一位唤作镂青银,是一镜中灵。风华绝代,盖世无双,我倾慕已久,曾经观她戴笠而过,只是见其唇齿,便已惊若天人,若是能窥她真容一二,便是死了,彻底烟消云散于此,也是值了。”

他一副猪哥样,李辟尘一愣,心道这些个兵器宝物,居然在青青世界内也与寻常众生无异,也有情爱之说?

见李辟尘愣住,老刀把子不知他心中所想,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赞誉之言镇住,于是拍拍李辟尘肩膀,道“我现在说,你不明白,等你见到她时,你就知道了。”

“对了,你为百年古剑,是你本来面目,青青之世诸灵无名,但你也得如我一般,有个浑号可称才是。”

老刀把子看了看李辟尘,观他一身儒雅气质,于是言道“你这样子,不像个杀人剑,倒像是那些儒生士子佩的花剑,我看倒是可取个儒雅名字,一剑为本,儒剑为轻,士言龙笙,不如就叫‘剑轻笙’好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雷雨起来断道法

李辟尘倒是对这个不太在意,青青世界中,称呼不过是随意的代号罢了。

而从老刀把子这个自称来看,也可以晓得,这些家伙自己取诨号,不过都是瞎扯淡的。

不过,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粗狂的家伙,居然能取出“剑轻笙”这么俱有文艺气息的诨号,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家伙自己说自己是千年的桃木雕刀,能雕木者,必然心细,看来这家伙的脑子,是继承了他的主人。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一位文豪呆久了,正是谓之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诨号么,无须在意,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叫剑轻笙好了。”

李辟尘带了个诨号,心道以后在青世便以剑轻笙称之。

而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回馈在心中,直接让远在修真界的李辟尘本尊知晓的清清楚楚。

剑轻笙得了诨号,此时老刀把子摸了摸下巴,道“剑兄弟,你初到此世,还不懂很多规矩,不过你应该在真界中剑躯未毁,倒也不必完全遵守青青世界的规则。”

“按照常理,像是你这种后来者,新至客,都是要先去拜会一位至尊,见过面理的。”

剑轻笙问“我去拜会,不去拜会,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厄处?”

老刀把子一拍手,就像是个说书的,正是到了兴头上,而盼着剑轻笙问这个问题,那还不得是尾巴翘到了天上去?

“去拜会,自有好处,各位主宰不会吝啬,给予器灵晋升之缘法,不去拜会,倒是会恶了那处主宰,譬如我们这里,靠着醉花天子最近,若是不去拜他”

话说一半,老刀把子忽然哈哈一笑“对了,醉花天子倒是可以不用去拜,瞧我这记性,这位可是最好说话的主宰了。”

“但若是小月王,你如果不去拜他,这家伙一怒起来,直接袖子一挥,直是教你再也不能踏入这青青世界半步!”

“而这,只是最轻的惩戒!小月王最看重面子,故此幸亏咱们这里属于醉花天子统辖,若是小月王哼哼,半点不满意,怕是就”

老刀把子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接着又道

“月王一宫镇乾坤,醉花林中天子声,春雷轻起青镜语,新作古今两面门。”

“凿天穿云裂清风,偷去黄玉窃众生,赤血如水潮潮涌,骑鲸直下四海尘。”

老刀把子脑袋晃了晃,居然还吟起诗来,这八句话中,说尽了九位主宰至尊,剑轻笙心中默默思量,而后暗道

“我来青青世界就是为了查看此世乾坤,不过如今我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就是了解一下而已,既然这样,去拜会也好,若是不拜,按照老刀把子的说法,若是被发现了,那下一次就进不来了。”

剑轻笙把此世念头回应给本尊,于是李辟尘眼中阴阳光芒微转,点了点头。

分灵之念,既是李辟尘又不是李辟尘,这就涉及到一句骂人说法,是所谓一心二用。

但在很久之前,一心二用可是一句称赞的话。

念头归念头,心灵归心灵。

“万一这一次抱着取巧心思,觉得不会被那些人察觉,下一次若进不来了,那才是大错。”

下了决定,剑轻笙道“我初来乍到,看来还是需要去拜会一下,去拜一拜总归是好,但是你说,这里距离醉花天子所在之地,足有七十多万里,我怎么才能去到?”

“这万水千山,青青天地,路途遥远,我法力低微,也不知这一道上有无恶神阻拦?”

老刀把子哈哈一笑“你想多了,这青青世界之中哪里来的恶神,那些邪兵进来,立刻就被九位至尊收拾的服服帖帖,谁敢在这里撒野?找死不是么。”

“只有部分仙兵神宝可以无视青青世界规矩,它们有此实力,更是身负真界气运威势,九位至尊虽然强大无匹,但也不会妄招霉头。”

他如此说着,随后又给剑轻笙指明了具体方向,到哪座山,哪座湖,路上经过哪片乾坤,俱都说的细细明白。

剑轻笙拜谢而去,这十万里桃花林,剑轻笙在离开老刀把子的视线与查探之后,目光微动,身躯变化云雾消弭,转一道隐光,那刹那之间便掠过数百里大地。

身躯如鬼魅,更是剑光,一路开天倒海而去。

灵光虽然只有一道,但终究也是地仙元神所出,且李辟尘身为三圣同身的太上,法力高绝堪比天桥之境,入地仙时便已成蝶。

第二灵性是元神让阴阳二幻神借剑躯催化而出,又以自身灵光占据,化入青青之世立刻便被塑形,虽然远远不比本尊强大,但相比老刀把子等器灵来说,自然是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光华遁走,正是肆意之时,然而却在此刻,朗朗高天风雨突乱,正是荡荡青天,忽有一道疯狂雷光砸下。

这乾坤变幻,原本的美好天气在这一刹那化作狰狞之容,雷霆肆虐,大雨滔天,当中更有虎啸龙吟,仿佛是什么强者在激战,又似是青天在为谁发怒一般。

这股源头来之不明,剑轻笙眯了眯眼睛,很明智的决定落入下方尘山之中。

隐隐中,似乎有某种恶意盯上自己,亦或是在横扫这片乾坤,心中有些察觉,于是剑轻笙便寻了个地方准备藏匿起来,却哪里知道,突然之间,似乎青天发现了剑轻笙的意图,一道粗大崩雷突然砸落,直接把尘土诸山都震的裂开。

就像是天罚一般。

这第二灵性之身,虽然法力高绝,但灵身脆弱,且是在这方青青世界之内塑造,故此要受到这方天地限制,剑轻笙正准备摩弄雷霆时候发现不对,似乎自己一运雷法,天上的恶意就更加强了一些。

三道雷枪轰出,快过天光,剑轻笙忙是躲避,不敢起法。

“青青世界虽然虚幻,但这里的天道意志似乎不比云原来的要弱,这下麻烦了”

心中一叹,更是棘手,剑轻笙无法擅自动法,那样似乎只会加重恶意,眼睁睁看着天上的一道青雷汇聚,剑轻笙也不由得开始唾骂,自己本就以雷法为长,但如今,居然要被雷霆审判,又是哪里来的道理呢。

说时迟,那时快,雷枪已经汇聚完毕,忽的一下向着人间坠来,变作撕天的青芒,剑轻笙面色凝重之极,暗道这灵身或许留不下了,而在此刹那,忽有一道镜光化来。

雷枪遇镜光,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剑轻笙转头,顿是看见一个少女亭亭玉立,正身在自己不远处。

黑发盘起,眸如秋水;

似是人间二八年华,云鬓青霜。

可明明是个器灵而已。

她手中拿着一面镜子,晃一晃,就转了雷光,又看向剑轻笙,噗嗤一笑。

“你是哪里来的新人,居然不知道青青世界若起雷雨,便万万不可动用法力?”

第八百九十六章 泗水之主拜天人

“你是?”

剑轻笙询问,少女嗯了嗯,道:“四声荒雷四声鼓,一面残镜照丹朱。我是丹朱殿中,镂青银娘娘座下侍女,亦是镜灵。”

“你是从何方而来的,看起来,并不曾遇到过其他的器灵?”

少女自有一种闺秀气,剑轻笙道:“遇到过,你是我所见到的第二个。”

“第一个,是在十万桃花林中的老刀把子。”

剑轻笙如实开口,而后作揖:“多谢救命提点之恩。”

“当不起.....”

少女笑了笑,有些青涩:“原来我是第二个,老刀把子,我听过他,这家伙的十万桃花林算是比较有名气的。”

她如此言,而后把手中镜子收起,剑轻笙看得清楚,里面有一道雷光被困住,兜兜转转,甚至化作雷龙雷蛇,不断嘶吼咆哮。

“乖,别闹,等雷雨天过了,就放你出去。”

她抚了抚镜子,说来也是奇怪,那素手一置,当中雷霆顿时安静下来,不再疯狂,就如同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所安抚一般。

想来或许是她自己本身的能力?身为镜灵,必然有自己的本相,看起来,法力不浅。

剑轻笙心中计较,而少女抬头,道:“你出现在这里,又是自十万桃花林中出来,那必然是前去酒花海拜见醉花天子的咯?”

“真巧,我也是同路,娘娘命我送一件东西给醉花天子,正遇雷雨,就在此地避难,不曾想见了你这个新来的愣士,居然想要向青天挑战,这可是大忌讳,会把你劈的魂飞魄散的。”

“青世的雷霆,不同于真界的雷,万万不可妄动。”

她解释着,随后又笑:“我的诨名叫做南乡子,你呢?”

“剑轻笙。”

儒剑仙人如此答道,同时还以一笑。

南乡子抬起头,此时尘山诸林海,青天雷雨落,她轻轻语:“你知道吗,青世的雷霆之所以暴躁,带着对所有器灵的恶意,因为在传说中,这片青天也是器灵所化。”

“这当中啊,有一个凄美的故事,娘娘有时候会和我说起来,我每次听啊,都觉得真界的修行人们太过无情,我们是器灵,不该出现在真界之中。”

“传说中,这片青天,原本是一口刀,它所爱的,是一柄剑。”

“刀名湛苍,剑唤拂琼,二者相生相对,原本是一块神铁所铸,同出一源,但自铸出之时,便落在不同之处,故从不曾见过。”

她静静的说着,少女歪了歪头,陷入了空灵之中,而剑轻笙没有打搅她,只是把手负起,静静的听。

传说之中,往往蕴含着真正的故事,传说非虚,而是曾经过往。

在南乡子的诉说中,剑轻笙了解到了,在那个时代,器灵还是以真身显化于诸天真界,也不曾有青青之世。

这柄唤作湛苍的刀,与那唤作拂琼的剑,本出同根,但其二主却是宿敌。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天地换了,沧海也变作桑田。

刀与剑有时化灵,在一次偶尔的相遇之中,二人俱不知对方身份,就此结下不解之缘。

平素拼杀,俱都是兵器之状,从不曾互相见过其人身,至那松下一见,便已倾慕,刀爱上了剑,而剑亦做出了回应。

刀与剑相爱,显得有些奇妙与特别,其二主后来亦知此事,同不曾互相开口,亦没有告诉刀剑,它们所爱的人,正是拼杀的死敌。

但那时候,二主所认为的,刀与剑,不过都是兵器而已。

既然是兵器,就要扼杀它们的情感。

后,刀主与剑主激战,剑听命于剑主,临至关头,剑主呵斥,道破刀剑真相,同时让剑灵化出真身,刀灵震颤,心神崩溃,而不听刀主呼唤,不愿斩剑,故此导致刀主被杀。

刀主死,剑主命剑断去刀灵,剑灵不愿,剑主便取另外一兵,将剑灵杀死。

刀灵疯而杀其剑主,又与那灵兵拼杀,最后灵兵炸开,湛苍之刀遭到重创,万念俱灰,从此对所有兵灵带上恶意。

那时据说,刀主与剑主互杀,战出一片小世,湛苍之刀坠入小世界中,融入此世天意,化作不曾出世的朦胧天道。

这就是青青世界的雏形。

剑轻笙听完,后面的,南乡子没有继续讲述,但想来青青世界必有奇遇变化,才会成为如今的器灵虚幻之界。

然而同出一源,这一点倒是让剑轻笙有些诟病,毕竟这...算不算天下有情人皆为兄妹?

不过既然是神铁之身,并非血肉之体,也没有兄妹的说法吧,化了人身,都是重新构筑,而二者互相吸引,恐怕也是因为同出一源的关系。

“若把刀剑换作人身,倒也是个真正凄美的故事。”

剑轻笙低声自语,而南乡子垂下头来,双目中带着叹意:“难道,身为器灵,这个传说,就不凄美了吗?”

“真界仙人,总是说万物有灵,兵器也是万物之一,既然存在,就有情。”

剑轻笙摇头:“我并不是在否认刀剑之灵,众兵有情,这个我早已经知道,我曾经身边常有一口大钟,它的过去,亦是苍凉。”

南乡子抿了抿嘴,而后睫毛动了动,轻声道:“是的,我们都是苍凉之灵,若非如此,不会出现在青青世界之中。”

“刀与剑,本该听命其主,但最后却酿成悲剧,然而这件事情错了吗?谁也不知道。”

她看着剑轻笙:“你应该也有故事吧?听你的诨号,你应该是一柄剑。”

剑轻笙道:“我的故事,必然没有你的故事好听。”

南乡子:“怎么讲呢?”

剑轻笙:“喜欢凄美故事的女孩,必然是感同身受,或许是你的主人,或许是你自己,也曾经有所爱的灵?镜灵镜灵,照一汪秋水,当中朱颜画眉,却不敌光阴易老。”

“我曾经的主人吗?她可漂亮的很呢,但确实是你所说的,朱颜画眉,最是人间留不住的风景。”

她说着,说着,而在此时,天公的怒火似乎开始消弭,她看着逐渐变得美好的天空,顿时笑逐颜开,那绚烂的如同牡丹花儿,一笑倾城。

“好啦,雷雨褪去,我要走了.....嗯,你也要一起来吗?”

南乡子向着剑轻笙发出邀请,后者笑了一声:“既然有同去的车搭,得你邀请,我自然是却之不恭,那么,劳驾了。”

..........

无欲修真界,人间,灼阳宫中。

李辟尘眼中的阴阳之光渐渐隐匿起来。

身子动了动,把古剑放入袖中。

洛芸莜在门前打坐修炼,李辟尘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注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些书籍,眯了眯眸,喃喃自语了两声。

“刀名湛苍,剑唤拂琼......嗯,居然是两把造化世界的神兵?与无何有境没有关联?不对,南乡子的话不曾说完……呵呵,有意思......”

话正说着,刚刚一落,那灼阳宫外,距山门百里之地,有一道白衣金绫的影子出现。

她高声而语,面向灼阳方位,躬身行礼。

音荡而传,让李辟尘抬了抬眼。

只听是:

“人间六域,泗清域,泗水圣宫之主齐静霜,来此拜会.....恭请白发天人一见。”

第八百九十七章 山门之内道人间

陈季芝把话原原本本的带到,虽然他本人心中惶恐,但这位统领整片泗清域的女圣却并没有因为那些无礼的言语而发怒,恰恰相反,她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并且一如某位白发仙人所言,不远万里前来灼阳宫中拜见他。

自然,这里面也有审视的意味,齐静霜知道自己不如李辟尘,但她更想要知道的,明白的是,双方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一念而让人间六分之一的乾坤下起绵绵细雨,这当中甚至连法力都没有动用多少,齐静霜对于自己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被天下的大乘修士敬畏,哪怕在六位宫主之中她都列在前三,但这种一念能让天地都为之俯首,面对这种骇人景色,她自认是做不到的。

李辟尘倒是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不消几日,这从不曾谋面的姑娘就会真的来这里拜会自己,眼下第二灵性所化的剑轻笙正在青青世界中,搭上了南乡子的车准备去拜访醉花天子,那么自己这里,看起来还是可以抽出时间来接待这位意外来客的。

那声音浩荡而下,不仅仅被李辟尘听见,自然也被洛芸莜听得清楚,小道姑从修行之中惊醒,还没有彻底回神,立刻就好像脑袋上挨了一锤子,唰的一下站起来,满是不可置信的跑入正大殿中。

“泗泗泗......那宫主真的来了?”

小道姑撞见李辟尘,后者正是从角落的书架处走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随后头一撇,示意小家伙和自己一块出去。

洛芸莜心中对李辟尘这下是佩服死了,自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便宜老师居然真的有这么大威风,抖一抖,不过是说了两句话,那位高高在上,统御天下六分之一的绝世女子居然就不辞辛劳的到这里拜见,而齐静霜的声音也确实表明了,他们两人并不认识。

关于齐静霜,这位宫主的传言多不胜数,但最让人乐道的还是她本身的实力。作为整个人间最绚烂的一朵花,无数人都对她倾慕不已,但哪怕是其余五宫之主中的某位,甚至已经表明了那种心意,这位齐宫主仍旧不曾正眼瞧过那位,而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他法力太过低微,他不配。

能够直言说其余五宫主之一的某位是法力低微,并且事后让人跌破眼镜的是那位连反驳的话都不敢多说,只是不断唉声叹息,甚至出言要努力修行,这足以让人心中骇然,不免神游天地之外,在想着这位女宫主,她的法力到底高到了何等地步?

然,就是这样一位无比高傲,无比强大的清冷之花,今日居然自降身份来到灼阳废墟面见李辟尘,那么自家老师到底又强大到了何等地步?

洛芸莜深吸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随后又仔细盘了盘脑袋上的青丝,直至不经意一瞥,见到李辟尘仍旧是披散头发的模样,然而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会有中洒脱放浪的感觉,但在自家老师身上,她所能见到的,只有那宛如是自尘埃中走出的沧桑。

如果能把这些头发束起的话.....应该更加的......

她脑袋里蹦出这个念头,随后便有些不可遏制,居然有些痒痒,想要看一看老师把散发束起的模样,那心意百转,突是鬼使神差,却又问道:

“老师,您今年多少岁了?”

洛芸莜问了一句,她实在是好奇,能够给人以这种感觉的,必然是活过了数千年的存在,而既然老师所传的仙道,寿元远远超越自己以前的修真法,那么老师或许是活过了四千五百年?

李辟尘并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小道姑的话:“我今年四百....嗯,应该是四百五十多?”

“才四百岁,我以为您起码四五千岁了......”

小道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李辟尘拍了她脑袋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随后就领着她一起出了宫阙。

但对于小道姑来说,这个笑容之中,所蕴含的东西,她看不透。

或许李辟尘自己,也说不清楚。

山门之外百里大地,那位身着白色长衫,绣着金色云纹的女子缓步向着灼阳宫走去,她为了表示诚意,这区区百里的山川,根本算不上什么。

灼阳宫中,大殿的门上有一只手压了上去。

于是吱嘎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

齐静霜蓦然抬头,听见了笃笃的声音。

于是那位白发天人已经近在眼前。

她的眼中出现了波动,那是惊讶不解,但很快,这种情感就变化为了恐惧。

四面八方,山河已改,这里已是灼阳宫内。

齐静霜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位白发的天人一只手压在门上,吱嘎的声音仍旧在轻轻的响。

她看见那个人,对方还带着一个小道姑,想来就是陈季芝口中所说的那亡神命的小姑娘,看见这女孩的容颜,便是齐静霜心中也不免闪过一丝可惜的念头,而再观她身上的气息,这位素来有杏花仙子之称的泗水宫主,那眼中再也没有可惜,余下的仅是疑惑与惊愕。

她无法查探到对方的境界,或者说,看不透洛芸莜的道行。

巨大的古怪冲击着她的精神,但眼下,见到那位白发天人向自己望来,纵然一向被诸人称风华绝代的齐静霜,在这一刻心中忽是恍惚,只觉得自惭形秽,这风华绝代四个字,自己来用,那是太过抬举了。

等闲不识天人面,如今一见,才知何为真仙。

李辟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齐静霜这才回过神来,忙是行礼拜见。

“不必疑惑,我看你距山门遥远,百里之路,你为了彰显诚意而以步缓行,看来当初念头交锋对你触动很大。其实不必如此,我对于这种所谓的上下礼数,看的并不重。”

“所以,就帮了你一把,省了点路程,不然我们的谈话,又要拖延了。”

李辟尘向她点头致意,齐静霜暗忖,看起来这个人颇好谈话,而这念头刚起,下一瞬间,她便惊愕的睁大了秋水之眸。

“我这个人一向好说话,谢谢夸奖,看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李辟尘笑了一声:“来吧,我们有事,进山门再谈。”

齐静霜不解,更不明白自己的心中话为什么会被对方知晓,此时瞬间给李辟尘打上一个极其危险的标签,再看向那残破古朴的灼阳山门,两扇如后来随意修补的破烂门板,此刻在齐静霜眼中,却是比人间那些魔窟邪巢来的要更加可怕。

但她依旧深吸了口气,跟着李辟尘的影子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破败,但依旧还是有石桌石椅,洛芸莜把这里打扫的很好,李辟尘找了个石凳坐下,齐静霜微微沉默,随后跟过来,也是缓缓落座。

只不过,这谈话还不曾开始,就已经如坐针毡。

齐静霜做好了心理调整,微呼了一口气,带着那睫毛都轻抖,随后,便看向李辟尘,开口出声,其音清冷如冰泉。

“晚辈开门见山,就不多和前辈打哑谜......这第一问,敢问前辈自何处而来?”

“人间之中,我从不曾见过前辈,亦不曾听闻,这数日以来,我查询典籍,前辈也与任何一位已飞升的高手都不同。”

“这里并无您的记载,您非此世之人。”

她的神情有些严肃,但又带着一种探寻,似乎想要把李辟尘看个通透。

李辟尘的手抚了一下石桌,于是出现了茶盏:“从何处而来.....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另外一片人间?不,或许比起你们这片人间来,我所在的地方,可以称呼为‘天’了吧?”

第八百九十八章 无欲天界葬尘埃(上)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的是不要目空一切,但也可以用来描述这整片寰宇乾坤。”

李辟尘看了她一眼:“我所在的天地,对于你来说不必知道的太过详细,若是什么都要全部说出来,你恐怕一时半会也听不明白。”

“我对这里已经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你身为人间六圣宫之一,泗水圣宫的主人,那么多修士都把你捧到了天上,而且对于这个灼阳宫的覆灭,你们泗水圣宫在其后也有影子。”

“陈季芝所说的妖言,我看到了一些,但在我看来,灼阳宫发现了世间的真理,但你们却斥之为妖魔,当真是可悲亦可怜,那么问题就出现于此,你们六圣宫,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扼杀这一段过去历史的呢?”

齐静霜倒是没想到,自己问的问题,怎么话锋一转变成了这位天人对自己的质问,但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对于眼前这位强者的问题,她斟酌了一番,开口试探,那声音依旧清寒:

“前辈既然身为另外人间之客,为何对此界诸事如此上心?”

李辟尘:“你知道真相?或者说,一点点的真相?”

齐静霜:“前辈在这里,见到了什么呢?前辈又为什么要去追寻呢?”

李辟尘:“因为有意思。”

齐静霜完全没有料到是这个回答,顿时一愣,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

李辟尘摇摇头:“无聊吗?其实不然,我现在需要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寰宇天下中我的位置,你们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而且还有一个心心念念准备抢我肉身的石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拥有知晓很多秘密的灼阳宫,都是我必然要‘深入挖掘’的地方。”

“而越是挖掘,越是有趣,一切的秘密,源自于此,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李辟尘笑了下:“包括你,也很有意思。”

齐静霜微微眯了一下眸子,她是那种柳叶眼,天生自带一种魅惑,配上那清冷的气质,这才是是让无数人疯狂之所在,但此时,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名为嗔怒的东西。

“我可以理解为,您是在调侃我吗?”

她的声音中有些不满,李辟尘摇头,双目中不含情感:“你果然修行不至,我说的有意思,是你的修为境界,你却以为我在调戏你?”

看着蹙眉的齐静霜,李辟尘打量了一下,颇有些不客气的开口:“天下的女子也并非都比不得你,譬如我一位道友,容颜胜你十倍,灵如赤子,自引上天眷顾,你在她面前,也称不得绝世,只能说是尚可。”

这话对于女子的打击可谓是十分眼中,李辟尘所言的自然是苏九儿,而齐静霜心中已有怒意,但很快又压制下来,只是胸膛微微起伏,口齿轻咬,当中如在磨牙一般,有白润的炁息微微散放。

“是我痴愚了,还请您仔细说一说,我这修行境界,究竟怎么个有趣法。”

齐静霜死死盯着李辟尘,大有对方不说出问题来就拔剑相向的态度,却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然而这一道念头在李辟尘的注视下骤然崩溃,她猛地心神一清,那种怒火瞬间不翼而飞。

有庞然的灵威自冥冥中镇下,高渺如天浩大如海,让人心中生起惧意,不敢抵抗半点。

洛芸莜站在一侧,她在这种场景下自然是不敢坐下来的,而当看见自己朝思暮想,无比仰慕的泗水宫主在眼前出现这种羞恼姿态,她不免心中感到一种不真实,又是暗忖自己老师当真厉害的紧,说也就说了,关键是说了还让对方不敢反驳,这才是最厉害的。

李辟尘注视着略微清醒的齐静霜:“你看我是什么境界?道行几何?法力几许?”

齐静霜沉吟,好一会,她看向李辟尘,道:“当初神念初探,难以知晓,如今面对而坐,前辈可允许晚辈使用探查的法术?”

“可以。”

李辟尘允许了,于是齐静霜便运起法来,一股冰寒的炁息凭空出现,如云似雾,又像是清晨露珠,滴滴答答,瞬间把石桌四方打湿通透。

然而,齐静霜的面色自这一刻开始不停变化,她发现,她根本无法明白李辟尘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高手。

但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远在大乘之上,可那些炁息,与此界中人完全不同,让她连逆推都做不到。

额头上甚至开始浮出汗水,这对于一位人间绝顶的高手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可能....我已经把修行压过大乘,可谓是绝巅之上,人间顶峰了.......你怎么会.....”

齐静霜难以相信,她此时第一次明白了束手无策四个字的真实含义。而李辟尘听见她那近乎喃喃自语的话,顿时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间顶峰?差了太多啊。”

“不过,你依旧是了不起,在不成就元神的情况下,能把道行法力修到这种水准,几乎已经是堪比六神之境,我该称赞你。然而心境修行浅薄不堪,元神更是不见,只有一道先天灵光,这与寻常地仙斗起法来,不出百回,必然落入劣势。”

李辟尘的话把齐静霜拉回现实,后者一愣:“地....什么?”

“地仙。”

李辟尘轻声回应:“此世修行之路残缺不全,我想,你应该仔细看一看,灼阳宫中那些的所谓‘妖言’。”

话题回到了最初,齐静霜愣了愣,紧接着就见到了李辟尘笑了起来。

“人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很简短的十六个字,但却似乎蕴含着世间最直白却也最高渺难知的真理。

那是明为道的语言,化繁为简,世间万物,莫不皆可以一字代之。

齐静霜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十六个字,她心中似乎生出了某种感悟。

就像是干涸的大地忽然有一缕细小的泉水流淌而过,虽然渺渺,但却真正的滋润在这片荒芜的尘土之中。

她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随后道:“妖言不能尽信,但我不得不承认,里面确实存在着真实,但有些事情,圣宫不能讲。”

“因为其中酝酿着大恐惧。”

齐静霜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她看了看洛芸莜,又把目光移向李辟尘,发出了第二个问题。

但这与原本她想要知道的,已经不同了。

“前辈认为,天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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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九章 无欲天界葬尘埃(下)

“我本来所认为的天界,应该是正如古往今来诸生皆知道的那样,那是一个高渺而广阔,浩大而无垠的玄妙去所,是最接近大道的地方.....”

“但是后来,我的师父,在一次和灼阳宫掌门的交谈中,发现了现在所流传的,也就是那些‘妖言’。”

齐静霜诉说着,她并没有等李辟尘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开口。

“在灼阳宫书籍的描述中,天界的形象被颠覆,原本众生皆向往的飞升之处,通天之所,成为了一处肆意宰杀修真者的地狱,当中的至尊强大到不可抵抗,至此我们才知道,所有的飞升者,我们这些人,全都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这是不可理解的,亦是难以置信的,我们的世界是乐土,而天界却是一片荒芜。”

“所谓无欲,正是身死,忘乎所以,故此....无心便无念,无念便无情,无情便无欲。”

“这里面提及了一个词汇,我不明白,我的师父同样不明白,说来也是可笑,包括灼阳宫的掌门与长老们,都不明白。”

“那个词汇,唤作‘至人’。”

李辟尘的目光动了动。

齐静霜依旧在开口,声音逐渐空灵起来。

“无情无欲无念无心,故最近乎于道,我们是牛羊,不过是牲畜,天上的至尊拿着割肉的锈刀,正在一点一点斩开我们的血肉......”

“这本书被焚毁了,灼阳宫的掌门知道这件事情,而他们宗门的自灭,正是自己一手挑起的。”

“我的师父在看过那本书籍之后便飞升了,他要去看一看天界究竟是不是那个样子,我继承了宫主的位置,就这样坐了千年。”

“灼阳宫也覆灭在我的手里。”

齐静霜拿起了茶盏:“然而,我并没有如愿以偿等到我师父的回应,无欲天界啊,这不由得让我想到灼阳宫所写下的妖言,如果那是真实的.......”

李辟尘:“那么这里,就是大圣所构筑的‘乐园’。”

“大....圣?”

在修真界中,对天界处于一片朦胧不解的状态,齐静霜并不能理解所谓大圣二字代表着什么意义,那是一片无垠的湛湛苍穹,那更是高渺到不可计量的存在。

但是这两个字只是轻轻落下,虽然不能让她理解,但她从直觉之中,就可以察觉到一些不对,那种自吐露出来之后便带着的磅礴威势,仿佛是从千古之前传荡而来的苍茫炁息,更包括眼前这位白发天人的神情,无一不在提醒着齐静霜,能够担当得起“大圣”之称的,必然是一个强大到自己只能仰望的存在。

李辟尘发出叹息:“北海的真神啊,你看起来并不是无意开启的这方天门,那么,你为了摆脱太真山与南山之中,四位至尊的束缚,从而和天外的大圣达成了交易吗?”

“想要占据太上之法,化身为太上,这也是那位大圣所引导的?”

话语落下,很轻,但却没有避讳齐静霜,更没有避讳洛芸莜。

只是随着言语一并出现的,还有那股滔天的道法。

一如当初光景,雷霆坠落,东皇钟上尘埃散去,那千古的苍凉之声回荡,白发的仙人站起身来,于是百万里的青山大海都颤抖着翻转过来。

浩大到不可以道理计的炁息横扫乾坤,齐静霜的身躯猛的僵硬下来,在这一刻,面对身前李辟尘所显化出的力量,她终于知道什么是江河比之大海。

在江水没有见到海水,只是听见那涛声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双方也相差不远,但如果江河流入大海,就会真正颤抖起来,因为那并不是一条江,一条河可以比拟的存在。

......

就如诸圣群仙经常提及的,那岁月中的长河虽然咆哮无尽,难以阻挡,可又少有人知道,这乾坤内外,寰宇洪荒,还有一片界海。

在那片界海之上,有一位太上盘坐风雨之中,手握青天镇压浪潮。

那一位,名为太元。

所谓太者,最古无上。

所谓元者,最初之源。

那是可以与洪元、混元相比肩的古老之人。

......

齐静霜从那种庞大的压力之中恢复过来,李辟尘收敛了那种浩荡的道与法,看着齐静霜的状态,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认可,而是叹息。

齐静霜嘴角勾了勾,但那并不是开心,而是苦涩。

差距太大了。

“齐宫主,你....有没有意思,想要转修仙道?”

李辟尘向她询问,而洛芸莜眨了眨眼睛,小道姑在这一刻脑袋里想到了一些极有意思的事情,当泗清域中,泗水圣宫之主放弃了修真之路,而选择了与自己一样的所谓“仙道”之时,又会发生什么让人心神迷离的故事呢?

她自然是听见了李辟尘的话的,什么所谓修行有缺,什么所谓大圣所构筑的乐园,现在的小道姑,对于李辟尘的话可谓是十分的信任,毕竟自己这个便宜老师,确确实实拥有这可以称呼为“谪仙人”般的神通法力。

谪仙人,说的是天界落在人间的真仙,但他们只是保留了身为天人的体质,在修真界中重新轮回,这时候,就是一个新的人格了。

他们对于天界的记忆,是十分朦胧的,并且古往今来的谪仙人,也没有多少位。

更何况,天界之中,真仙之上,是上神。

但从自己老师的口中,洛芸莜知道了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神与仙是同级的存在,而仙之祖唤作太一,神之祖唤作浑沦。

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大道理”,是所谓“道生一,一生二”。

小道姑盯着齐静霜的反应,后者明显愣了愣,随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仔细问道:“前辈口中的仙道,与这修真之法,有什么不同?”

她话出口,下一瞬间就顿时恍然,立刻改口,道:“还是说....是真正,所谓无缺的....修行之路?”

齐静霜已经明白李辟尘的意思,但她更加关心的,是李辟尘所要的交换。

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辟尘看着她,忽然沉默了一瞬,随后发出意义不明的叹息。

但那声音,已经在这破落的院子中,轻轻响起,如清风般,但带起的,却是雷霆。

“如果此处真的是大圣所构筑的乐园,那么即使我传下真正的修行之路,过不多久,天上那位存在若是发现,必然会将你等俱都抹除。”

“我是诸尘之一,天上那位既称无欲,眼中必然揉不得沙子,更遑论我这么大一块尘土呢?”

李辟尘开了口:“我很担忧,天上已经有人开始算计我了,你不懂得大圣是什么,他们是天,他们是苍穹,他们是乾坤的意志,所有的生灵中,位于可修行到的顶点,他们即是苍茫。”

“而所谓乐土.......”

李辟尘的眼中闪烁过一道黯淡的光华。

“自然不容他人染指,哪怕是半点外来的尘埃,也不能落下。”

第九百章 醉花天前谢烟尘

青青世界,酒花海。

两头金猿拉着一辆满载银辉的小车,这辆车并不华贵,如果抛弃那些以作装饰的光芒,那么这一辆,就是普普通通,似人间驴马所拉的木车而已。

光辉遮蔽了一切,所以众生看不清真实。

剑轻笙搭了南乡子的车,有了坐骑之后,在那两头金猿力士的帮助下,日夜不停,于雷雨天消弭之后,短短一个昼夜轮转,就抵达了醉花海。

虽然,如果剑轻笙动用真实法力,可能还要不了这么长。

但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去处,能够和一位偶然路过的“大人物”搞好关系,那对于日后在这一片乾坤内的立足,是有无数好处的。

剑轻笙并不是一个独行客,事实上,他所念所想,都与李辟尘一般无二。

他是李辟尘的分灵,是一道念头转化而来,借助鸿影的剑躯而仿冒出的器灵,这个躯壳不过是无意义的幻影,在真实上,他就是李辟尘。

诸尘在此,只要李辟尘想,一道念头落入尘埃,可以造化出无数灵性,只不过也仅仅如此罢了,要如变化剑轻笙这般的存在,凭借自己的元神可是远远不够的。

诸尘广袤无尽,难以计量,未来的佛陀曾经说过,一沙一世界,可知寰宇之大。

这位自称南乡子的侍女,是青青世界九大主宰之一,镂青银娘娘座下的侍者,换到寻常人间帝王家,应当就等于女皇或者太后身边的第一宫女,这样一个人,说话的分量那是极大的。

而青青世界的昼夜,也有些玄妙,这里与真界,是倒着来的。

日月西升东落,围绕着中央天原的月王宫而转,四方乾坤,八荒青泥,俱在日月所照之下,而依照南乡子的说法,那高渺的太阳并不是第七洞天之上,也就是并非纯阳圣境的太阳。

太阳照耀着辉煌,十轮大日高悬在乾坤之上,诸尘之内,任何一界的大日太阳都是它们所造化的“子日”,当然也有世界称呼为“赝品”。

那些光华的源头,来自于最遥远而不可及的天尊居处。

剑轻笙的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日月运行有了一个小小的概念,如果把乾坤寰宇比作宇宙洪荒,那么所有的世界依次化作星辰,诸世皆是顺世而动,唯青青世皆是逆世而移。

这换算到星辰大海中,大致是因为自传方向的不同。

当然,在修仙的世界寻找科学,简直是可笑之极,这里是岁月之前,是被遗忘的一段光阴。

亦不是可探寻的,不可明晓的。

金猿力士拉着银木车抵达了酒花海,在这遥远的天边,都能见到花海中央那一座无比庞大的桃花树。

比峨眉山上那一株更大,足有千倍之巨。

大桃树的身前,有一座无比巨大的宫阙依附,当中有通天大道,直入云霄不见。

真正的遮天蔽日,莫过于此,而南乡子笑着说,醉花天子所居住的地方,就在那株大桃树的顶端。

听起来,倒是挺像俱芦界中的那只金翅大鹏。

正是心中念叨,忽然,一道宏伟的声音在酒花海中响了起来。

那是钟声。

“琉璃钟响,看起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南乡子仰起头,举起手放在眉前,做出眺望的动作,随后笑了一声,对剑轻笙道:“我们走吧,现在正是醉花天子上朝的时候。”

“上朝?还真的与人间的君王一般么?”

剑轻笙感觉到了一股清风,似乎是顺着那钟声而来的,比起震动乾坤的东皇钟,这口所谓的琉璃钟,带着一种欢快与兴奋,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歌颂灵与魂。

这是“生”的美好,那钟声宏伟,带着一种浩大,不知道是不是王朝的钟,都有这种力量。

剑轻笙整理了一下衣冠,现在的外貌是一个人间士子,儒家秀生,自然要礼仪得体,再说了,剑轻笙记得,在渡狱寒山时,那突然从青青世界中出现的大手,取走了奈何桥的强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九位主宰之一。

小月王,醉花天子,凿天者,骑鲸客,新古人,旧今人,偷宋贼,赤心鬼,镂青银。

八荒六合,中央天原,青青世界诸灵,莫不臣服于他们。

而这些人的个性,或许可以从他们的诨号中窥得一二。

“南乡,诸多主宰的诨讳,是否与他们本身的性格有多关联?”

剑轻笙与南乡子下了银木车,两人踏在那通天道上,这座宫阙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生长在大桃树上的城池来的更为贴切。

南乡子轻笑,她举手投足皆是秀气,一颦一笑亦如邻家少女,正如那梦幻中,无数少年人心中最美丽的那个女孩,虽在田野,但却无比清丽。

直至许多年后,往事已经朦胧,只是在心中的最深处,偶尔还能响起,白山黑水之间,那个提着鱼篮的少女。

“有一定的联系,譬如小月王,在月光落下的时候,它的法力才会最强,故而因此讨厌太阳,连带着那些诸位天尊都被骂了个遍,而凿天者从不下他的神山,手中的斧和凿永远在对着苍穹击打,他想要贯穿青青世界,但最后要去哪里,他从不和旁人提及。”

“骑鲸客遨游于四海八荒,他并不一定在青青世界停留,新古人和旧今人永远是一起出现,掌握着那通向过去与未来的门钥匙。”

“赤心鬼永远在追杀偷宋贼,从我诞生起,据镂青银娘娘说,他们两人已经互相追杀了数万年。”

“而醉花天子,来到此世时间,在诸多主宰之中,算是较为短暂的了,他永远半醉不醒,身上带着酒壶,据说每当做梦的时候,总是会呼喊一个女子的名讳。”

剑轻笙目光一动,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位天子还是一个痴情的种子,听了你之前所说的湛苍刀与拂琼剑,这位天子莫不是酒壶变化,而让他朝思暮想的,难道是美酒吗?”

“不是,那是一幅画。”

南乡子说着,与剑轻笙的脚步已经越过此宫阙大道的一半,上方的光芒璀璨而又朦胧,已经隐隐约约,在那些桃花的间隙中,见得到一点至高之影。

“那是一副很好看的画,里面画着一位女子。”

“她叫谢烟尘。”

第九百零一章 鬼雨三更不胜醉(上)

带着朴刀的两尊侍灵挡住了南乡子与剑轻笙的道路,而他们那审视的目光,在看见南乡子所亮出的玉牌后,顿时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镂青银娘娘座下侍女。”

他们做了请进的手势,南乡子笑着对剑轻笙开口,但把声音压的很小,就如悄悄话般,道:“在醉花天子这里,只有镂青银娘娘的玉牌才是最管用的,其他的,即使是小月王的使者,酒花海未央宫前,这些朴刀侍灵都不会给半点好脸色。”

“很多青青世界的游灵都惧怕小月王,他的脾气不好,而且目中无圣,但他又是青青世界至高主宰,并且月王宫中,很多游灵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嗯,比我要强的多了。”

南乡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罕见的如女孩般吐了吐舌头,她那如江南水乡女子般的性格,让她即使是做出这么一个“可爱”亦可称为“不雅”的动作时,也别有一种闺秀风味。

更具体一点,缩到一个字内,就是“俏”。

俏南乡,南乡俏。

剑轻笙注视着南乡子,早已看出她的修行水平,身为器灵,且不论本尊如何,起码这副灵身,当中所蕴含的法力,几乎已经接近地仙。

当然,也只是接近而已,况且器灵们的修行.....或者说,剑轻笙从不知道,器灵也能修持。

不过从白羽伏龙的沉睡,倒是可以看出一二,当然,这个修行的进度,或许要以千年来作为单位。

然而,现在更让剑轻笙关心的,则是南乡子之前所说的三个字。

谢烟尘。

该说是冥冥之中注定吗?比起凄美的爱情故事,剑轻笙更愿意相信,这是混元之法所带来的宿命,醉花天子与谢烟尘发生了什么故事,自己不晓得,同样,也不太想要晓得。

痴情的帝王追求无情的仙女,最后惨遭抛弃的故事?

想到这里,剑轻笙不免失笑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儒雅严肃的气质,虽然变脸很快,但还是被南乡子捕捉到了神态的变化。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南乡子笑着询问,剑轻笙自然不会回应说是想到一些古老且“浪漫”的桥段,于是直接对南乡子道:“看见你笑,我心里就开心了。”

南乡子抚了一下鬓前青丝,眨了眨眼:“谢谢你的夸赞,但是如果想要凭此与我成鸳鸯之好,这情话或许还不够浪漫。”

她嘴角抿了抿,显然并不在意,而剑轻笙笑了一下,此时二人向未央宫中走去,在身位上,剑轻笙自然的落后了她半步。

南乡子身为镂青银娘娘座下第一侍女,自己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自然不能在一些规矩上逾越,剑轻笙没有当过官,但是一些基本的礼貌,这个是不需要教的。

“劳烦通报醉花天子,我是镂青银娘娘座下,特来酒花海未央宫求见天子一面,有宝物相交托,不敢怠慢。”

南乡子走到那宫阙下方,三节玉石台,一节八百阶,第一阶的朴刀侍灵上前,见到是丹朱宫玉牌,顿时神情一肃,抱拳道:“请仙子稍等,我这便上殿禀报醉花天子。”

另外一位朴刀侍卫开口:“琉璃钟响,天下入春,众生初醒,二位来的还正是时候,若是晚点,天子怕是又要醉了。”

南乡子向他笑了笑:“原本以为耽搁了,之前有雷雨突来,没想到至酒花海,居然正听得琉璃钟响,故此立时便上来了。”

朴刀侍灵和南乡子攀谈起来,但即使是在说话,他的身板依旧笔直,并且这位刀灵身躯足有三丈,那种压迫感无以复加,相比较下,南乡子与剑轻笙都只是寻常的人身模样。

倒像是一位在看守凌霄殿的门神。

过不多时,自南乡子来到此刻,还不至一炷短香时间,那前一位侍灵已经归来,当中宫内,有人走出,面色严肃,高声开口:

“宣请——丹朱宫来使上殿!”

所谓宣请,即下诏召请之意。

二人别过朴刀侍卫,登过两千四百阶,径直入殿,在此一刹,剑轻笙顿时感觉到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这里在位的都是器灵,只是转念,剑轻笙已看出了一部分人的本体,而另外一部分,却如当初的老刀把子一样,难以看得清楚,是模模糊糊。

“都是文人墨客的东西,和他们原本的主子一样,穷酸的腐儒。”

有声音在剑轻笙的耳边响起,那并不是南乡子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位“大臣”,他英姿勃发,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其中更有刀的鸣颤声。

这是一口宝刀,亦是一位极强的刀灵。

“一柄.....剑?太年轻了。”

这位刀灵没有掩饰他看破了剑轻笙的本体,而后者回了一礼,恭恭敬敬。

于是刀灵也不得已回了一礼。

剑轻笙行礼之后,便看向那高坐的人,这方天下的统御者,那穿着闲散,甚至有些浪荡不羁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醉花天子。

头发上插着簪子,簪子上别着桃花,眼角描画,胸膛坦出一半。

这是个标准的浪子模样。

并没有出乎剑轻笙的预料。

南乡子上前了,从她的绫罗袖中取出了宝物,那是一个玉匣子,而醉花天子看了下来,他从御座上站起,来至南乡子前,却并没有说什么调戏的话,倒是满面严肃。

“你是南乡吧,当初来到这里时,是我接引的你......”

醉花天子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温润与磁性,南乡子笑了一声:“陛下,这句话您已经说过七次了。”

“七次....哈哈,那看来我醉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醉花天子同样笑了一声,把那盒子取过,两指一动,于是玉匣子就被打开。

当中放着一副书卷,醉花天子看了一眼,便把盒子收起,道:“我晓得了,你退下吧。”

他依旧是在笑着的,但其中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洒脱意味。

南乡子听命退下,到剑轻笙之侧,而剑轻笙则上前一步,对醉花天子行大礼。

“晚辈剑轻笙,初到青青之世,无有他意,只是遵循一位前辈所说,来此拜见天子陛下。”

剑轻笙的礼仪无可挑剔,那些大臣没有说什么,而醉花天子抬起手,当中一片桃花飞舞,于是气息交感,剑轻笙的衣袍上升起淡淡的绯色云霞。

天子看着剑轻笙,笑了笑,颔首道:“十万桃花海,老刀把子那边的,确实是我的.....”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全,忽然,剑轻笙的耳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响了一下,就像是....梦呓。

一个人影浮现在虚无之中,出现在目光之内,但并不为青青世界所知。

他在虚无之中,亦或是说,在剑轻笙的念头之中突然显化,在与前面的醉花天子相对视。

眼中四方上下皆不见,混沌黑世唯一人盘坐。

过去也曾出现过这种景色。

当中那个盘坐的道人,正是上代的“嫁梦”。

武炎青!

剑轻笙猛然愣住,而后抬起头,看向醉花天子。

后者的笑容,似乎.....正在逐渐消失。

“这不应该,武炎青已经陨灭,难道是梦祖借助他的形态再一次出现?”

“醉花天子与梦祖有关联?”

剑轻笙的意识在一刹那归入李辟尘的思维中,而在青青之世可以动用嫁梦之法,于是第一时间,李辟尘就呼叫了梦祖,想要试一试,在这里能不能勾连到黄粱乡。

但很可惜,失败了,黄粱木的影子并没有映照在这方天地中。

混沌黑世之中,“武炎青”盘坐,在与醉花天子对视,跨越了不可窥探的界限,这几乎比撕裂了生死海更不可思议。

但醉花天子看着的并不是武炎青。

在这位“武炎青”的双目中,有黑色宛如冥水般的东西在滚动。

黑色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是在心中的世界。

醉花天子的嘴唇蠕动了一瞬间,似乎看见了不想看到的东西,他面对剑轻笙的神情,一刹那就冷了下来。

剑轻笙清楚的认出了,他的唇形在说着什么。

那是两个字,而这两个字,瞬间让剑轻笙想起梦祖曾经说过话,那里面就有这个名字。

应当是.....逆推上去,三代之前的嫁梦之主。

“鬼雨。”

第九百零二章 鬼雨三更不胜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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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轻笙的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而似乎是为了验证一般,醉花天子在吐出无声的“鬼雨”二字之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殿前圣卫,御前剑侍,给我把这个小子绑了,锁了他的法力押入天牢!”

醉花天子挥了下手,这呵斥一出,顿时惊住了所有人,不仅仅是来觐见的剑轻笙与南乡子,还有那些原本就在大殿上的臣子们。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醉花天子要对眼前的这个新来剑灵发难,尤其是那位刀灵老臣,他对于这个礼数十足的剑灵,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陛下?”

南乡子蹙了下眉头,看了眼剑轻笙,对醉花天子行礼,随后道:“我不明白,天子陛下为什么.....剑轻笙不曾做过冒犯天威之事。”

“若是之前,初来乍到,在老刀把子的桃花海中有什么不妥,也请您包容才是,毕竟初入青世,懵懵懂懂,许多规矩不明晓......”

南乡子在为剑轻笙求情,她不理解,身边这个小小剑灵,怎么会突然惹得九位主宰之一的醉花天子勃然大怒?

之前那取起的桃花炁,是剑轻笙做了什么吗?

可到底什么事情,才会惹成这种怒火?

醉花天子看向南乡子,在她继续开口前打断了她,在虚空中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住口不需再多言。

“我并不曾发怒,我仅仅是要让这个小子进入天牢而已。”

“左右,我说话不管用了?”

醉花天子眼看没有人上前,笑了一声,这一下顿时让那两位走神的强者踏出步来,二尊沉默,而身上萦绕的法威,在告诉剑轻笙与南乡子,他们两人堪比真正的地仙。

无垢之兵?斩金之器?

亦或是.....截玉境的地仙至宝?

青青世界有很多器灵,但同样也有本来就存活于此世的游灵。

“一位是斩金剑灵,一位是先天游灵.......”

南乡子辨认出了两尊御前侍卫的原身,她深吸一口气,对醉花天子道:“陛下,此事不能如此草率,便是抓了剑轻笙,却连理由都不给吗?您并非这样的暴君。”

“您与小月王不同。”

南乡子直视醉花天子,并无惧意。

醉花天子移动目光,看向南乡子,那眸中神情淡淡,两位至尊侍卫本欲踏过来,但却见南乡子把剑轻笙护在一旁。

“你与他有旧?”

醉花天子询问,神情中再无笑意。

南乡子:“我与他并无旧日交情,只是路途中偶然遇见,我是前辈,他是后辈。”

醉花天子:“既然没有旧日交情,你为何护他?他与你无关!”

南乡子摇摇头:“天子陛下,酒花海的游灵正是因为不愿意汇聚月王宫才会出现在这里,我所护持的不是剑轻笙,而是公正。”

“您与小月王不同,您并非暴君,为何此次,不过初见而已,却要抓剑轻笙下入天牢?据我所知,您的天牢中,从不曾有过犯人!”

醉花天子注视南乡子:“镂青银告诉你的?”

南乡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

“那很好,你可以回去了,顺便告诉你的娘娘,我的天牢里,已经有了第一位客人。”

醉花天子摆手:“来人,带她下去。”

这位统御青世一角的至尊毫不在意南乡子的逼问,但在此时,不仅仅是南乡子,那些大臣之中也有人开口,直是躬身,道:“陛下,老臣认为,此事不.....”

“此事不妥?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人,似乎都忘记了什么东西。”

“我自己来。”

醉花天子叹息了一声,而后踏出了一步,转了个身子。

仅仅是转了个身子而已。

四面八方的乾坤景色骤然转换,如露亦如电。

南乡子恍惚了一刹那,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立在未央宫的下方。

并不是宫阙前的三节二千四百台阶,而是在未央宫那通天大道的下方。

她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之前醉花天子的声音,那是最后的一句话。

我才是此世至尊,不是你们。

南乡子沉默下来,她可以预料到,之前的那些大臣,或许也都如自己一样,从那座苍凉的宫殿中被抛离了。

没有人知道九位至尊的真实道行。

真正公开的讯息只有三个。

小月王的道行是九圣至尊最强。

凿天者拥有可以摧毁一切的“矛”。

醉花天子的幻之道是最高绝的。

“剑轻笙......你究竟做了什么?”

南乡子想要上去,然而这一次,她发现,就连守在通天道前的那些侍卫刀灵,都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

如同一念之间,天地之内,众生都换了三换。

南乡子沉默下来。

........

古老的地宫,锁链缠绕着铜柱。

灰白如同云雾般的水垂落下来,自东南西北四方轻坠,形成一个宛如阵法般的无形之牢。

剑轻笙认得,那些是外道之海的水。

青青世界,这里就是醉花天子口中的天牢。

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上了枷锁与镣铐,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原本如汪洋般的法力,已经空空荡荡。

就像是,自己的联系被斩断了,剑轻笙的“念头”无法再与“李辟尘”相交流。

灵念二斩,隔世隔道。

而那位天子陛下,此时就站在无形之牢外。

而这一次,剑轻笙感觉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这位天子的身上,似乎有自己极其熟悉的炁息。

不可能忘记,亦不可能辨认错误。

那是“太上”的炁息。

只不过,太过微弱,几乎已经到了无法察觉的地步,而在此刻,也不知醉花天子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让自己感觉到了这些几乎寂灭的太上之炁。

剑轻笙想到了答案,但同样,并不确定。

对方是因为太上之炁的关系,才对自己瞬间翻脸?

如果是,那是因为混元,还是因为嫁梦?

剑轻笙没有说话,而醉花天子负手站立在无形之牢外。

“鬼雨......”

他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冰冷与痛恨。

“我认出你了,你没有离开,你的残念还在这里,这一次化作了剑灵吗?”

“是你附身在他的身上?”

“太上,太上.......鬼雨,你已经舍弃太上之身,你所希冀的,你究竟见到了谁?为什么残念还不曾消失?你欺骗了世人,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但你根本没有死。”

“你活在了梦乡之中?”

醉花天子看着剑轻笙,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云雾道水之声显得极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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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三章 修行人事不叫偷

“你不露出你的真正面目?”

醉花天子这一句话是对着剑轻笙所言,而后者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天子陛下。”

剑轻笙抬起了双手,沉重的锁链被这个举动弄得哗啦啦的作响。

“这就是陛下送我的礼物?我有些开始怀疑,或许在十万桃花林中,根本不应该听老刀把子的话。”

“天子陛下,似乎对我并不抱着善意。”

剑轻笙叹息,醉花天子眯起眸子:“鬼雨,你还要借助这个年轻剑灵的灵身藏匿吗?长久沉沦梦乡,化作了名为夜惊的怪物,你早已堕入魔道!”

“你杀死了三更,让他坠入梦乡再也无法苏醒,后来的继承者或许也被你所害,你欺骗了梦祖,取到并吞噬了黄粱木的枝干,你以为你是谁,吞天大圣吗!”

“鬼雨,滚出来!”

醉花天子的眸中之意变得极其可怕,当中的冰寒,带着那种滔天的气势,几乎能让一个不至地仙的修行者当初五脏崩裂而死。

剑轻笙感到了压力,那种澎湃的气息,并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对付的。

如果是本尊在此,或许能与醉花天子平分秋色,但身为第二灵性之念的自己,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现在念头两分,道法被镇,剑轻笙已经做好了泯灭的准备。

第二灵性,本就是用来探路的存在,在此事彻底了却之后,“剑轻笙”这道念头就会被李辟尘收回,诸念头归一,这副灵身也会重新坠入诸尘,剑体自等鸿影归位。

“天子陛下,我确实不是什么鬼雨,我就是剑轻笙。”

剑轻笙叹了一声:“您究竟在说什么呢?”

醉花天子呵呵的笑了声:“看样子,你还没有被鬼雨彻底灭去,倒也是挺厉害的,那家伙现在只有残念依附在梦幻诸世,早已经没有了本体......但他并没有死,化为了名唤夜惊的怪物。”

“世人之所以会在梦中惊醒,感受到危机,甚至死在梦里,都是因为夜惊的缘故,这是一种身体与精神上同时出现的可怕现象,亦是一尊梦幻里魔头的名讳。”

剑轻笙静静的听着。

醉花天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曾经,鬼雨是一位仙人。”

“但那终究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意仔细回忆的东西,他静静的看着剑轻笙:“你是这‘四道天牢’中的第一位客人,嗯,第一位本界的囚犯。”

“镂青银说的不准确,‘四道天牢’中没有游灵,但并不是说,这里就没有关押的存在。”

“这座天牢,本就是用来关押那些外界的‘不速之客’所用。”

剑轻笙的目光动了动,看见了其他的地方,在这外道之水充斥的无形监牢外,亦有许多铜柱与锁链,相距较为遥远,但其中亦有很多古怪的炁息在沉浮。

“等我确认了,鬼雨的残念确实是没有和你沾染到一起时,你就可以出去了,至于出去之后,你是去找镂青银为你做主,还是去投靠凿天者,小月王,亦或是回到真界之中,永不踏足青青世界,这些都与我再没有半点关系。”

剑轻笙不卑不亢:“那若是我真无冤屈,天子陛下,这囚禁我的事情,就不愿做出任何的道歉或是补偿?”

“您并非人间帝王,我们也并非人间凡世臣子。”

醉花天子笑了一声,看向剑轻笙:“你是在提醒我啊,不要妄自尊大?”

剑轻笙笑了笑:“或许是有些狂了,但我还是想要说上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陛下,莫欺少年穷。”

醉花天子颔首:“有点脾气,我喜欢,可惜,现在你所面临的,不是三十年河东河西的问题,而是生与死,性命攸关的大事情。”

“我若是想要杀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区区一个新的剑灵,我知道你原本的法力,几乎靠近地仙了。你说你是百年的凡尘宝剑,呵!这种混账话,骗得了南乡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又怎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区区百年,什么剑能够接近地仙?你本就是一柄人仙顶峰的仙兵!”

“当然,或许你也不是什么.....兵器。你的真身,也有可能是血肉构筑....是外来之仙魔。”

“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有数........”

醉花天子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一侧,剑轻笙同样看向了那边。

当这目光转移的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处无形之牢自外道云水中升起,其内有关押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但同样四足都拴着锁链。

四道之牢显化,那小小的身影似乎原本在酣睡,此时倒是被惊醒了,看见站在身前的醉花天子,他先是一愣,随后顿时破口大骂!

“你奶娘的!放本座出去!你这家伙,既然敢欺师灭祖!”

那影子被光芒照亮,剑轻笙看的清楚了,微微一愣。

那居然是一只猴子,当然,更像是小猿。

而这模样.......

“通背猿猴?”

剑轻笙带着疑问,那只小猿猴看见了这里的情景,顿时又哇哇乱叫,而醉花天子则是负手,冷着面孔,道:

“通背,你屡次胡闯青青世界,已经引起其余诸多至尊不满,这一次也并非是我擒下的你,要不是我求情,你早就被小月王打成齑粉永葬泥土之中了。”

“你不对我感恩也就罢了,还说我欺师灭祖,然而话再讲回来,你又怎么能代表我的师父?”

“你在当年,也不过是师父她后来寻到的一只猿猴罢了,虽然是天荒蚀文中记载的异兽,但在我看来,你除了活的长久之外,其余的没有半点长进,包括你的道行。”

通背猿猴瞪着眼睛:“我这是在打基础,你这个狗蛋,知道什么!”

醉花天子笑了一声:“打好基础是很重要,于是你就要去月王宫偷小月王的六千年蟠桃?”

“这.....修行人的事,能叫偷吗!我就是.....就是看看....闻一闻.....是桃子先动的手......”

提到这个事情,通背猿猴顿时缩头,那咬牙切齿,似乎十分不甘心,嘴里还在碎碎念,就差一口就可以吃到了之类的云云。

在这一点上,这些猴子,还真的是同一种秉性。

醉花天子摇头:“你这顽劣秉性,几万年未改,怕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灵木!”

通背猿猴听见这话,顿时叫嚷起来,涨红了屁股:“你怎么这样凭空污我清白!我就是.....吃一点....那能叫偷吗....我看看,我帮那些树看看.....看看果子熟了没.....”

“烂在泥巴里....不如给我......君子爱果....取之有道....盗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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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五章 修真盛会将去时

通背猿猴整个脸色都极其难看,醉花天子大笑一声,而后拂袖离去。

“等等,你这混蛋玩意,给本座回来!”

看见醉花天子要离开这个古怪的天牢世界,通背猿猴顿时急的骂娘,而醉花天子只留下一句话,道:“关你一甲子,不要怪我,这是小月王的条件。”

“已经是从宽处理了。”

醉花天子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剑轻笙注视着他,而醉花天子微微侧过头,瞥了剑轻笙一眼。

“如我之前所言,既然你不知鬼雨,那我只好关你一阵,确认你真的与他无甚关系,自会放你离去。”

“只不过这个时间,我也不知道是多久。”

醉花天子的眸中全无怜悯,剑轻笙叹了句,忽是想起了什么,向着醉花天子看去,问道:

“天子陛下,我听一位朋友说,您每次醉酒,都会呼喊一个女子的名讳?”

剑轻笙试探着,醉花天子目光动了动:“南乡子和你说的?”

“不可言。”

剑轻笙没有回答,而醉花天子呵的笑了一声:“是又怎么样,那你已经知道那个名字了?”

“谢烟尘。”

“天子陛下,不想要知道谢烟尘现在身处何方吗?”

这句话就如同触动了什么,在冥冥中有琴弦响彻。

醉花天子的眸子凝了起来,身躯越发黯淡,然而最后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剑轻笙的面目上。

后者没有畏惧,与他对视。

“呵.....有意思,想要与我作交换?”

剑轻笙颔首:“天子陛下想要杀我,不过翻手之间,但如果是这样,那或许再也不能知谢烟尘的行踪了。”

醉花天子仰起头来,忽然哈哈的笑起。

“她的行踪吗.........”

“可惜......可惜.......如果你再早来一些时日的话......”

话如杯酒,洒落在道水之中,醉花天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从天牢中不见。

“喂!喂——!”

“臭娘养的,你欺师灭祖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通背猿猴握着锁链大叫,然而四面的外道之水缓缓垂落,他再是蹦跶的厉害,也不敢擅自多踏出半步来,毕竟那些外道之水,沾之即灭,能斩去人的道行与法力。

剑轻笙闭上了眸子,双手放在膝上,静静盘坐。

醉花天子最后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早来一些时日?

剑轻笙细细的想着,而这时候,通背猿猴似乎放弃了再呼唤醉花天子,他的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突是嘀咕道:“真的走了....看样子是的.....”

“喂!新来的!”

通背猿猴转头,对着剑轻笙招手,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情?”

“我说,你真的知道谢烟尘在哪里?”

通背猿猴的脸抖了抖:“她没有死吗?”

剑轻笙:“死了,死的干干净净。”

“什么?!”

猴子顿时跳脚,直接从云雾中站起来,死死看着剑轻笙:“她死了?那她葬在了哪里?”

“不知道。”

又是一个让人无言的回应,通背猿猴呆愣着,随后怒道:“你一问三不知啊!那你刚刚和醉花天子打个狗屁的保证啊!”

剑轻笙摇摇头:“我没有谢烟尘的踪迹,但她应该是死了,不过,我有她留下的法。”

“她留下的法?是什么样的,给我看看!”

通背猿猴听见了,顿时急躁,而剑轻笙笑了笑:“你?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

通背猿猴眉头一竖,顿时是勃然大怒:“连本座都不知道!”

“周天寰宇,本座已经没有名气了吗?好,黄毛小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座的真正称号!”

他清了清嗓子:“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每会一万零八百岁,我这尊身,生于六会之前,本是乾坤之外,无何有境一块神铁,汲天地之精,聚日月之华,受得天河之水,又在冥海之侧打了三个滚,这才造化吾等玄黄身!”

“世上人见,听得神言,安知本座乃先天神圣!天为我父地为我母,山海云雾是为兄弟姊妹,天荒神人唤我通背猿猴,诸尘凡灵尊我为通天大圣!”

猴子站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唯本座独尊!”

剑轻笙哦了一声:“被抓在天牢里的独尊吗?”

这句话就像是根针,直接戳破了羊皮球,猴子顿时泄了气,砰的一屁股坐下来,而剑轻笙却没有笑,因为之前猴子的自吹自擂中,有四个字被捕捉到了。

“你说,你是乾坤之外,无何有境中的一块神铁?”

无何有之乡?通背猿猴和无何有之乡有关联?

猴子听见剑轻笙询问,顿时又站起来,叉着腰,感觉自己牛的不行,连连点头:“不错,我的原身,就是无何有境中的一块神铁!”

“本座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冥海收不得我,天河寻不到我,岁月也难杀我,光阴更是如尘埃般沾身便落,不食人间五谷,不见凡尘烟云!”

他自吹自擂,而正在这个时候,这片天牢世界之中,忽然有怪笑的声音响起。

“小剑灵,别听他胡说八道了,生在六会之前是不假,但要是说无何有境中跌落的神铁,那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这通背猿猴,最多只算是沾染了一点无何有境的炁息,又哪里算是从其中坠出的神物?通背,你这满口胡说的秉性,一点也没有改。”

云雾开合,不远处又有一座无形之牢显化,当中坐着一个黑发蓬乱的紫衣人,双目中燃着烈火,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奇异,剑轻笙道:“醉花天子说此天牢之中关押之灵,除我之外皆是外来,这位道兄也是外来之人?是仙还是魔,是神还是圣?”

紫衣人摇摇头:“我非神非仙更非魔,不过是个迷失在寰宇中的引灵者,你唤我步虚便好。”

“步虚?”

剑轻笙重复了一遍,而在此时,那通背猿猴见到这自称步虚的紫衣人出现,顿时瞪起眼睛,而听他说话好似和自己很熟似的,更是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乳臭未干小黄毛,居然敢质疑本座真身!本座都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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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六章 自落红尘舍天人

他破口而骂,说了一通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一拍脑门,道:“不对!现在不应该讨论你个小黄毛从哪里来的,喂喂,剑....剑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剑轻笙。”

“哦哦,对,剑轻笙!你之前不是要问谢烟尘和本座的关系吗!本座现在就告诉你!”

通背猿猴手抱在胸前:“本座在出生之后第二会时遇到了她,后来就一直跟着她修行道法,直到这臭女人把本座始乱终弃,抛在人间不管,自己飞升,本座自此就留在了人间真界,来往于寰宇之内,倒也自得逍遥。”

他手指了指一处空白的位置,那正是之前天子离去的地方。

“这醉花天子,曾经是谢烟尘的弟子,你说,我是那女人的灵兽,可不就是他的祖师么!”

通背猿猴一脸嘚瑟,剑轻笙顿时哭笑不得,而紫衣人哈哈大笑:“狗屁的话,通背,看起来,醉花天子没有把你的嘴巴用针线给缝上,还真的是给足了你的面子!”

“也不知道你之前去偷小月王的蟠桃,是怎么活下来的!”

紫衣人完全不给通背猿猴面子,后者勃然大怒:“你个乳臭未干的小臭娃娃,敢这么和你爷爷的爷爷说话?!”

通背瞪着他,而紫衣人则是指了指自己:“我没有爷爷。”

一句话回复,直接把天给聊死了,通背一脸我看你是疯了的表情,翻了个白眼,随后又对剑轻笙道:“你知道谢烟尘,那你知道斩红尘和了风尘吗?”

剑轻笙的眉毛动了动,微垂眼帘,似乎是看出了通背猿猴的意思,心道:问我斩红尘和了风尘,这家伙以前跟过谢烟尘,那么他过去也是云原的神圣?

心思微转,随后剑轻笙点了点头:“听说过斩红尘,不就是人间传唱的青云仙人么。”

“诶呀?你居然知道他?”

通背猿猴一摸下巴:“这货已经死了很久了,虽然当年的事迹仍旧在云原流传,但能知道他就是青云仙人的,应该没有几个。”

“前一段时间我去看了那皮影戏,不好,完全没有弄出那家伙的颓废状态!”

通背猿猴似乎对之前的某种经历耿耿于怀,此时开口吐起槽来。

剑轻笙抓到了问题关键,于是似有意无意道:“你不在云原吗?”

通背猿猴随口回应:“前一段时间在,再前一段时间不在,我在沧溟洲,正在找传人......”

他话没说完,顿时捂住嘴巴,而后上下打量剑轻笙,恶狠狠道:“臭小子,套我话?”

“哈哈哈,他套你什么话?无非就是太上之法的事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紫衣人又大笑起来,而通背猿猴几乎抓狂,顿时向他骂道:“你个混蛋玩意到底是什么,太上.....你是之前听了醉花天子的话?我告诉你,最好把你听见的东西都忘记.....”

紫衣人摇摇头,笑眯眯道:“我可不是听醉花天子的话才知道的,太上太上,太上八十一化,太上八十一杀,谢烟尘,斩红尘,了风尘,他们都是太上,并且都是‘混元’。”

“我说的,对不对啊?”

他的眼中,火光随着眉眼飘荡出来,通背猿猴浑身一抖,而剑轻笙的眉毛也颤了一下。

诡异的寂静升起,持续了约有十个呼吸。

“为什么都不说话?不用担心,通背,你看我被关在这里,也不会出去乱讲,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太上化身又如何,谢烟尘,斩红尘这帮人早已经死了个干净,而且,之前不就有一位前代太上在你面前么。”

紫衣人若有所指,通背猿猴沉默一瞬,低声道:“醉花天子只是醉花天子,不胜醉已经死了,太上之身舍弃,正如他自己所言,鬼雨舍弃了,他也舍弃了。”

不胜醉!

吞天大圣口中,武炎青上代的嫁梦之主!

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了。

剑轻笙心中计较,随后假装疑惑的抬头,眼中有不明的光华一闪而逝:

“太上之身,听起来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之前也有说太上之法,如果是强大无匹的法,为什么会被舍弃?”

在这一刻,剑轻笙完全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而通背猿猴哼了一声:“他是太上法中的‘嫁梦’,这一脉的传承者都是这样,看的太多了,把持不住自己,害怕迷失呗。鬼雨就是这么堕落的。”

“不过鬼雨舍弃是因为他入魔了,认为梦世中有比太上之法更强的法与道,简而言之就是疯了,醉花天子么,这家伙有恋师情节,如果带着太上之法,就不能在青青世界之中久活,他是自己斩了太上之法,舍了肉身坠入青青世界的。”

剑轻笙似乎明白什么,笑了一声:“不为成仙只为在红尘中等你归来?”

通背猿猴呸了一声:“等个狗屁,人都挂了,谢烟尘都不知道转世多少次了,还想等她归来呢,等得到吗!”

他说着这句话,虽然是大声的喊出来,但却带着一种微微的悲伤感。只见到猴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是再也不想动弹了。

剑轻笙若有所思。

鬼雨入魔,舍太上之法,欺骗梦祖,自堕梦幻之中,后来杀了他的传承者三更,于是嫁梦落入不胜醉手中。

“窥心者必生心魔,嫁梦之主皆是如此……鬼雨三更不胜醉……”

紫衣人此时笑了一声,看着通背猿猴的模样,道: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事情,谢烟尘不就是九天玄女么,当初之事,我略有所闻,听说她后来到了天上帝乡,被某位天帝所看中,做了妃子..........”

通背猿猴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骗你的,她拒绝了那位天帝的邀请,离开了帝乡。”

紫衣人又笑起来,顿时惹得猴子吱嘎吱嘎的磨牙。

他摇摇头,然而面上却带着一种概叹:“不过,能让天帝都折服,这样的奇女子.....不曾面对面见过,当真是遗憾啊。”

通背猿猴阴沉着脸:“我本来已经找到了继承混元的人,但却被某个家伙截胡了,哼!”

剑轻笙的耳朵动了一下。

“但话说回来,听说那个继承混元的人现在名声颇大,好不容易我有了一点眉目,想要见见他,就被小月王逮住了!”

剑轻笙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无形天牢中,岁月与光阴的概念变得淡薄,三位狱友偶有交谈,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在黑暗之中,云雾之内,出现了一盏明灯。

镜光中有雷霆化蛇,悄悄顺着云雾绕了过来。

剑轻笙睁开眼睛,手上的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

云雾中走出一人,青丝黑发,少女身姿。

“南乡子?”

少女听见轻呼声,顿时摆手,而后走到剑轻笙之前,深吸口气,道:“我来救你。”

........

灼阳宫中。

李辟尘的眸子中阴阳之光熄灭,变回寻常的模样。

天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齐静霜已经离去,而李辟尘也答应了她的请求,会在十日之后前去赶赴所谓的修真者大会,这其中提及了会有大比,同样胜利者可得无字天书一观。

对于此物,宫主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李辟尘对这东西,同样很有兴趣。

到时候,可以以灼阳宫名义参与,自然也能重新捏造门户,齐宫主给了一副玉牌,代表泗水圣宫贵客。

原本定了时日,就该是专心注意青青世界之事与洛芸莜修行了才对。

但,却在在此时,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青青世界的念头......被斩了?”

李辟尘望着外界的天穹,当中似有青雷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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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七章 六十二试神玉台

乾清山,泗水圣宫所在之地。

万仞摩天,重重叠叠,四方六处,八座神宫悬天,宏伟壮观。

理应如此。

此地乃是人间六圣宫之一坐落之地,自有天威庇佑,而更不要说,这座乾清山中,还有一座往古以来无数人都敬仰万分的石碑。

或者说,称呼为“无字天书”更为贴切一些。

传闻往古之时,此世鸿蒙初判,便有六座天碑坠下,无字无光,但却自有道藏,传闻第一位从无字天书中悟道之人,曾见到三千大道自其中坠出,高渺玄奥,任得其一道,便是毕生也受用无穷。

修真盛会,六方云集,这是人间的大事情。

六方山海祭礼上天,以求得天道赐法,当中胜者可观无字天书一看。

这六面天碑,六册天书,被人间六圣宫执掌。

一甲子轮转,祭礼一次,所见之天书亦有不同。

云霄中明光阵阵,宫阙里法乐声声,在这宛如真正天上仙宫一般的地方,无数的修真者或驾飞剑,或起云头,亦或乘鸾跨虎,自周天之下,人间六域,各方山海,浩浩荡荡汇聚而来。

这古老之山上,看那九清殿,十二峰,二十六天洞,八玄仙瀑皆发出道道毫光,正是在接引那些修真之人。

如此仙山圣土,让人惊叹难忘。

灵木葱葱,神树摇摇,可见到金色的公孙木,绯色的云山桃,亦有千年的不老松,风雨难熄的不烬木,那山峦自如群龙纠缠,蕴有庄严神圣之意,凡所到此的修真之士,只是抬头仰望,便心中升起一种莫大敬畏。

镇压人间一域,天下修真之宗,是人间之圣人居处,绝不容半点亵渎。

不仅仅是敬畏六圣宫,还是在敬畏执掌山海的那些盖世人物。

辱道者杀!

泗水圣宫中,大乘境高手足有十二位,算上泗水宫主齐静霜,共计十三位。

尤其是这位女宫主,不可以寻常大乘视之。

至于渡劫足有三十位,而化神之下,更是多不胜数。

李辟尘带着洛芸莜应邀而来,不曾显化东皇钟。

二人入山,仔细观看山势,隐隐中自有一股天地造化的道韵,然而李辟尘在其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和自己的峨眉山极其相似的痕迹。

有大圣插手造化,虽然不是刻意为之,但亦可以说,是随手指点了一下。

陌生的气息,难以判断仙魔,不过他化自在大圣曾说过,到了他那种境界,是仙是魔,已经没有必要再纠结了,而根据如今所见过的诸位大圣,也只有夕云大圣明确表示属于魔道之中的至尊,其余的,哪怕是吞天与他化自在,他们都没有体现出半点魔道样子。

这不由得让李辟尘想起了大圣所言的一个东西,即“后来者”与“古老者”。

李辟尘计较了一下。

现在自己的计划有些改变,青青世界中,剑轻笙出了意外,被那醉花天子扣押,灭了道与法,还不知道是不是被斩去了。

李辟尘暂时按下这个疑惑,带着小道姑走向山中。

一座九曲玉石神台出现在不远处,青云萦绕,道光隐隐,同时显化的,还有一位渡劫境高手。

洛芸莜显然没见过这东西,顿时纳闷:“老师,这是做什么的?”

然而小道姑这问题几乎等于白问,李辟尘哭笑不得,拍了她脑门一下:“你这个此世之人都不晓得,我又哪里会知道呢?”

这句话落下,却不曾想被那守在神玉台前的渡劫高人听见,他顿是转过头,对李辟尘笑了笑,开口道:“道友不知也是正常,这神玉台只有在祭礼天地时才会显化,一甲子就这么一次,共有六十二座,我这里是其中一处。”

“这东西的作用,是用以显化登台者道与法的,说的明白一点,就是查探法力,具体的表现形式,则是仙道异像。”

“六十二试神玉台,我这是青玉台,还有金玉台与紫玉台,后面二台,金玉台有二十一座,至于紫玉台,只有九座,与我这六十二座青台又大为不同了,是为登天者准备的路。”

“我这里,只算是入门一窥而已。”

他邀请李辟尘与洛芸莜试一试,而小道姑盯着那玉石台看了半响,处于她个人的好奇心,也是为了避免被坑,多问了一句,便是道:“大前辈,如果我不登台,是不是不准许参加修真盛会?”

渡劫高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连称道自然不会,毕竟是修真盛事,上到大宗门之主,下到散修末流,只要不是带着想要搞事的恶意,谁都可以参加。

当然,想要在这么多大乘境高手眼皮子底下作乱,包括六圣宫之主都会俱到,这简直就和自杀无异。

“贫道赵天虎,道兄,你这徒弟可真有意思。”

他抖了下袖袍,小道姑看着那神玉台,此时动了点心思,看了看李辟尘,那眼中似乎在询问,我该不该上去试一试。

“想去就去。”

李辟尘笑了下,同时望了望远方的诸多神山,记得齐静霜给自己的玉牌代表无上贵客,倒是不知道此时取出来,能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上山去。

应该会有人接引?

事实上,自己只是想要看一看那天书,其余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不过此界修行倒是有些意思,加上大圣乐土的疑问,又既然参与这场盛会,就当是也提点一下这洛家小道姑了。

毕竟也是个便宜徒弟。

李辟尘正是想着,而洛芸莜在盯着那神台,显得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嘴,又嘀嘀咕咕两声,这才似乎下定决心,一握拳,道:

“嗯.....那就....”

“我先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洛芸莜的思绪,小道姑转过头去,见到一个俊秀少年从不远处走来,他的那一片,还有数位修真者站立,气势不可小觑。

突然出现的人,自然引起了一些高手的注意。

“咦?你是?”

渡劫高手赵天虎似乎认出了什么,在辨认之后,略有讶异:“修真世家嬴家的龙嗣?你是‘西龙王’嬴浑?”

“正是晚辈,见过圣宫长老!”

少年身穿一身黑衫,上面还绣着金龙之纹,看起来威风异常。他对渡劫高人行大礼,知道对方乃是泗水圣宫的长老,当然不敢怠慢。

事实上,这少年的礼数十分的周全。

他看向那神玉台,又瞥了一眼小道姑,开口道:“不上去的话,就让我来。”

“看你身上炁息,修行也并不高,炼炁十重有没有达到?”

洛芸莜蹙了蹙眉头,她现在已经不太好换算古仙道与新仙道了,不过炼炁十重,按照自己现在的境界,应该是快要破入三火境了。

李辟尘一对一的指点,加上她本身就有修行底子,这一次不过是重新来过罢了,在修真界中被排斥的五系灵根,在真正的无缺仙路上却成为了耀眼的种子,就连李辟尘也不由得感叹,如果自己当初有这天赋,都不需要三个月破入四海,三天怕是就够了。

“不知道。”

面对这略有傲气的少年,小道姑直接以白眼应对,而少年冷笑一声,目光微动,看了一眼李辟尘,这时候倒没有眼高于顶,出乎李辟尘意料之外,这少年对李辟尘行了个后辈弟子礼,随后才不看洛芸莜,径直向那神玉台走去。

李辟尘摸了摸下巴:“按照正常发展,这小子应该羞辱我一下才对啊,不按路数来啊。”

洛芸莜:“老师你在说什么?”

李辟尘笑了笑,回过神摇头:“没什么。”

这个叫做嬴浑的少年引起了李辟尘的兴趣,而再向远方他那所谓的“家人”们一看,李辟尘瞬间就洞悉了这帮人的境界,说实话,这些人里,居然有一位不弱于赵天虎的渡劫高手,有这样的存在镇场子,确实是没有落了那修真世家的名头。

“且慢!”

正是这时候,边上再出声音,西龙王嬴浑转头望去,正又看见一个白衣少年走来,身上绣着仙鹤,而在他身后,则是站着一片白衣人,俱都年龄不大,如师兄师弟一般。

而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则是他那张比女人更漂亮的脸蛋。

嬴浑面色一冷,此时眼中有烈火一闪而逝,却是已经把洛芸莜乃至李辟尘都抛之脑后,眸中只有这个后来的白衣少者。

他冷冷开口,语气不善:

“揽天宗的‘小仙王’李玉狐,怎么的,你要和我在这里动手比一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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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血脉之隐四小王

两位少年人争锋相对,空炁中似有雷云翻滚。

赵天虎摸了摸下巴,他蓄着一撮小胡,此时目中注视两个天才人物的暗中交锋,顿时笑了一声,道:“李玉狐对嬴浑,倒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李辟尘同样看着那两个少年,随意问道:“这两个孩子身上炁息不弱,那白衣的,用得是金行雷法,那黑衣的,用得是水行水道。”

“这是单灵根?”

此界修行有缺,故此单灵根之人反而是天才之流,因为能把一道揣摩到极致,再从其中衍化各种真法,且修行极快,比起五行俱全,且满地都是的“杂灵根”,能先天孕育单灵根者,万中无一。

“道兄好眼力,这两个孩子算是比较有名气的,在泗清域这方,有点名头的修真者都听过,还有个另外的称呼,叫做四小王。”

赵天虎点头,他没有对李辟尘的话产生疑问,虽然李辟尘表现出的态度是并不认识,而这两个孩子显然在这方人间很有名气,但修真盛会乃是人间六域齐到,故此赵天虎认为,李辟尘是另外一处人间大域的仙家,那么,没听过这两个少年的名头,就很正常了。

“道兄自外域而来,不甚了解,这四小王,是说泗清域里最有天赋的四个孩子,现在俱都是炼炁十二重的境界,约莫估计,千年之内就能抵达渡劫上境,一窥大乘。”

李辟尘听了点点头:“千年之内抵达渡劫上境,也就是渡劫巅峰,半步大乘吗?这期望还真是高啊,天赋不错。”

小道姑耳朵动了动,眼睛瞪了起来:“四小王?就是那四个传的很厉害的天才弟子?”

“西龙王,小仙王,乱神王,光明王,据说他们不仅仅是单灵根,还有特殊体质?”

这姑娘突然知道了很多似的,李辟尘诧异了看了她一眼,小道姑挠了挠头:“刚刚没想起来.......我都很久不踏修行界了。”

赵天虎点点头:“算是吧,不过更具体点,应该称呼为特殊的血脉。”

“嬴浑据说有天龙祖血,而李玉狐则有返祖的谪仙血,而剩下两个,大威宗的乱神王周襄有上苍神女之血,黑圣山玄法宗的光明王的血脉则最为隐秘,就算是泗水圣宫也不知道。”

“谪仙.....”

李辟尘的目光动了动,之前听闻此界偶有谪仙,只是数千年也难见一例,且从天界坠下的仙人都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很快就会轮回重修。

这种过程,就好像是在毁灭什么失败品一样。

三人在交谈,而这时候,那两个少年已经互相瞪着,嬴浑挂着冷笑,李玉狐笑里藏刀,二人并肩而动,快步而走,虽然只有十步不到,然就是在暗中较劲,连走路都不愿意低了对方一头。

这带着孩子气的行为,让几个大高人看的面带微笑。

“前辈,请准我上青玉台!”

两个人异口同声对赵天虎开口,后者愣了愣,刚是要点,但就看见两个人的眸中都带着一股怒气,而赵天虎觉得有些难办,便道:“谁先上都是一样,你二人就不要.....”

“请前辈准我上青玉台!”

两个人同时躬身,肩膀撞到一起,又是同时磨牙,发出如恶虎争斗一般的声音。

“这两个孩子还真的是有意思。”

李辟尘看了赵天虎一眼,后者顿时苦笑,但似乎在这个瞬间想到了什么,又道:“要不,道兄你来指派?”

他指了指自己:“这两孩子互相斗气,我为泗水圣宫长老,不好偏袒,现在明显让我难做,但如果道兄来指,正好道兄对两个人都不认识,最是公正。”

李辟尘失笑:“不过是上个玉石台而已,抓阄便好。”

话正是说着,李辟尘手指一点,于是当中化出两道云烟,赵天虎看了一眼,便让那两个孩子上前来取。

嬴浑与李玉狐互相瞪着,而等到了李辟尘面前,二人的面色都瞬间平静下来。

“多谢前辈。”

两道云烟被抽出,末端是赤色,代表是李玉狐先行,于是这白衣少年就笑眯眯的道了声谢。

而嬴浑的面色就很难看了,他哼了一声,却不敢对李辟尘发作,只是看了看李辟尘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很难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

“这位道兄。”

有声音突然插进来,李辟尘转过头去,看见那嬴家的一位渡劫高人走过来,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李辟尘,眯了眯眼睛,随后抱了抱拳。

“鄙人嬴声,是嬴家三长老,此次奉命带人先行到此,不料遇见这揽天宗的小仙王。”

“我家嬴浑少爷自然不能被那小狐狸比下去,道兄应该也听过,一山不容二虎,这撞见了就要分个高下,我之前听赵兄说,这位道兄非此域之人,更不曾与揽天宗有什么交集,那是最好,还请这位道兄作为评判,看看这青玉台上异像,谁更胜一筹。”

“天地异像共分十等,但同一等级异像,亦有高下之分。”

赵天虎摸了摸自己胡须:“泗水圣宫避嫌,事先说好,你们两家的明争暗斗,可别祸害到其他的宗派,这修真盛会,可别给宫主丢脸。”

嬴声笑了一下,这半大老头负着手:“我哪里敢呢。”

李辟尘摇了摇头:“这不过是斗气而已,你也是有道高人,怎么和孩子一样?”

嬴声面色严肃:“树争一张皮,人活一口气,这修真盛会,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比斗难道需要理由?”

他正是说着,而揽天宗那边也见到了这里的情况,顿时也有人走出来对李辟尘抱拳,而李辟尘颇为无奈,倒是没想到,自己没有被人找麻烦,但却变成了要指定麻烦的人。

这两个小孩子就是麻烦。

李辟尘只好应了下来,而心中计较,随意看看这二人修行倒也没事,此时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部分的修真者,当他们

见到那站在青玉台前的两个少年,俱都是面面相觑,其中有人认出,更是低呼起小仙王之类的名头。

听着那些喊小仙王的,嬴浑的面色更差了。

青玉台微微闪烁光芒,李玉狐登台,闭上眸子,开始施展自身法力。

一头浑身雪白的天狐虚影开始浮现,其尾一展,浩浩荡荡,遮天蔽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座虚幻到极点的仙山,青青湛湛,上有云霄盘卷。

第九百零九章 紫炁天降风如龙

“青丘神山中的九尾天狐!”

有人惊呼起来,显然是看见这股异像而震惊,这里面又有声音,只听得道:3

“青丘之山,那是在天界之中的神地,为上神居处,小仙王的异像居然是青丘山的九尾天狐,果然么,是谪仙真血,传言非虚。”

“天纵之资,九尾天狐这种上神不存在于人间,这是天界的异像。”

“等....快看,青玉台上的光辉!”

诸多修真者注视着那座青玉石台,其上光芒震动,伴随着那只九尾天狐而起,这其中居然生出一道金芒。

“金玉仙光!”

赵天虎的眸子瞪了起来,李辟尘则是没注意那到金光,只是感觉这少年的气息和九儿有些相似,不过夫狐与天狐本就是相生相对,这头九尾天狐终究也只是虚幻而已。

“金光一道,满堂雷鸣,这是八等异像!”

揽天宗那位长老惊呼,同时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后面那些白衣弟子也都铿锵拍打剑鞘,口中高呼大师兄威武。

“哼!我也可以!”

嬴浑的面上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李辟尘感觉了一下这股法力,道:“这是所谓八等么,我察觉到天地之中有一种道则汇聚,同样,四周的那些....灵气,也是澎湃如潮。”

“不是他们自己发出,而是他们引动天地。”

小道姑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青玉台,她脸上的神情全都在表达一种意思,那就是好厉害。

李玉狐听着四周的赞叹声,极有礼貌的笑了笑,对着诸多修真者拱手,施施然下了青玉台,那末了还不忘记向嬴浑瞥了一眼。

“可不能丢人啊,堂堂嬴家未来家主,若是异像在八等之下.....”

李玉狐露出一个极其俊美灿烂的笑容,但那话却如刀子般无情。

“也就不用劳烦那位白发前辈为我等评判了。”

他意味深长,而嬴浑则是冷哼一声,他大步上前,登上道台,身上法力鼓荡而出。

一声龙吟长起,带着风雨而至,那黑水滔滔化大海,只看一头浑身披着黑鳞的天龙显化,双眸中露出辉煌的黄金之光。

“天龙祖血!”

诸修真者心中虽有惊讶,但没有意外,毕竟四小王都是同一级数的高手,此时天龙血出,引动嬴浑身躯中的血脉之力,但看一道金色雷光突然显化,萦绕在黑龙虚影之上。

风雨晦明,那条黑龙长吟,直震云霄天地,后方大海虚影震起万顷波涛,如天地都在战栗。

“金光一道,满堂雷鸣,同样是八等异像!”

赵天虎看见了,立刻给出了答案。

“哈哈哈哈!”

嬴家长老嬴声顿时负手大笑起来,而揽天宗的那位长老则是面有不虞,看着青玉台上那道黑龙,顿时感觉胸口堵得慌。

他立刻转向李辟尘,抱拳道:“敢问道兄,是认为小仙王的八等更强一筹,还是这嬴家小儿更厉害?”

这位揽天长老的话中带着蔑视,同时看着李辟尘的面色也有不善,而嬴家那位长老怪笑一声,同样对李辟尘抱拳:“请道兄评判。”

他话说完,又道:“如果道兄是担心这揽天宗小人报复,我嬴家可保证,在道兄回归自己大域之前,我嬴家必然禀明圣宫,一路保证道兄安全,这天地昭昭,倒是要看看,谁敢放肆。”

话语之中不动声色就准备招揽了李辟尘,而那揽天长老则是目中露出凶光,恶狠狠的瞪着嬴家长老嬴声,怒道:“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小人!”

空炁中的雷火味已经溢满,李辟尘没有回应双方,只是感觉了一下四周汇聚的所谓“灵气”,于是双手中,六炁忽然汇聚,正是各捻起一粒尘埃。

尘埃落下,被李辟尘放在二人眉心,此时双方修真之士俱都不明所以,但下一瞬间,他们顿时看到两座神山摇摇从二小王身后凭空升起。

“一等一丈,嬴浑八丈六尺,李玉狐八丈四尺。”

李辟尘的声音并不带着情感,而这两座“小神山”一出,诸多修真之士顿时明白了,于是一刹那,李玉狐的脸上就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至于嬴浑,则是放声大笑起来。

“这....敢问道兄,这是怎么弄的?”

那位揽天宗长老不敢相信这一切,心有不甘,顿时询问,李辟尘则是道:

“天地之中道则汇聚,灵气旺威如海,我只是把他们二人方才引动的灵气化作两粒尘埃,这尘埃化作神山,山有多高,道行便有多高。”

李辟尘的解释很直白易懂,那位揽天宗长老面色一凝,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正听赵天虎奇道:“道兄,你这法术,很有意思,比我们这玉石台要好使的多了。”

他话落下,又道:“似道兄这样的奇人,倒是可以去登一登紫玉台,那是为渡劫境的高人准备的,测试距离大乘境还有多远所用。”

李辟尘摆摆手,这所谓紫玉台对于自己并无大用,此时看了一眼洛芸莜,道:“之前你想要上去看看,现在不去吗?”

小道姑摇摇头:“算了....吧,我上去会被人笑话的。”

她对于自己倒是心中有数,而赵天虎在一旁则是道:“诶,你这小姑娘不懂,这神玉台只是起引导作用,紫玉台才需要修行实力,这青玉台,你登上去,自己衍化的异像,当中威能自然有天地来帮。”

“真的?”

洛芸莜看了看他,后者点点头,于是小道姑鼓起勇气,此时向着青玉台走去。

诸多修真之士看见又有人要登台,顿时俱都转移目光,而嬴浑负着手,此时他胜了那李玉狐一头,自然舒坦的不行,连带着之前看着不喜欢的洛芸莜,此时也顺眼了许多。

“呵呵,那位白发高人的弟子吗?”

李玉狐心中有股怨气,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此刻看着洛芸莜登台,他心中酝酿恶意,心道这白发天人有点手段,不知道他弟子又如何,但从之前这小姑娘的状态来看,似乎并不强大。

“若是不行,还是快些下来,免得丢人才是。”

李玉狐低声说了一句,旁人听不清楚,但嬴浑时时刻刻在关注他,听见此言,顿时笑着唾了一声:

“呵,李玉狐,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和一个炼炁十重都没有到的小姑娘较劲,这种眼界格局,注定了你将永远在我之下。”

他此时讽刺了这头小狐狸,顿时心中舒服的不行,而李玉狐回以“和煦”的笑容,心中却是在不断问候嬴浑的祖宗。

但就在这时候,洛芸莜开始释放她自己的法力。

于是青玉台出现了变化,那光芒从黯淡开始,逐渐升高。

诸人耳中响起了河中潮水的声音。

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显化,而青玉台上的光辉突然暴涨。

“这....这是什么异像?”

“一条大河?”

“青光漫天,是六等异像!”

“这小姑娘挺厉害啊!”

修真者们感到惊诧与意外,之前洛芸莜的表现让人难以相信她居然有这种实力,而李玉狐摇摇头,用一种指点似的语气道:

“六等异像,寻常人看也算是天才人物了,只不过在我看来,还是太弱,只算是有点天赋吧。”

嬴浑听见他出声,立刻讥讽反驳:“是啊,你那八丈四尺,确实是很厉害,虽然输了我一头,但是不要灰心,不要丧气,不要在小姑娘身上找自信。”

锵——!

李玉狐腰上的宝剑被拔出半寸,他眯起眼睛,盯着嬴浑:“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斗上一斗。”

嬴浑冷笑:“正如我所愿,让我看看你这八丈四尺,能有什么本事,对不对啊,八丈四尺?”

两个人在这一瞬间抛开了洛芸莜,然而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边上有惊呼之声震响!

同时,一道无比威严的炁息飘荡,把他们两人的视线瞬间拉回了青玉台上。

那条大河中,有一道影子升起,只是背影,可以模糊的看出,那是一个宫装女子。

但,就是在这宫装女子出现的一刹那,青玉台上的光辉,居然通天而起!

金色的雷光萦绕,同时,当中升腾起另外的一道光芒,就是这道光芒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是紫色的光辉!

赵天虎几乎把自己的胡子都揪了下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情景,喃喃自语,但却被所有人都听见了。

“紫炁天降......风雷化龙!”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那道紫色的光辉化作一条小龙游荡在诸天庆云之内,带着阵阵风啸雷鸣!

嬴浑傻了眼睛,而李玉狐则更是无言以见。

他们两人呆呆立在原地,忘记了之前的争斗,此时面对那个虚幻长河内的女子背影,只感觉惭愧的要叩拜下去,之前引以为傲的八等异像,在这一刻如同纸糊般不堪一击。

“十等异像!”

四字落下,八方众修士俱都无声,而这当中也包括了李辟尘。

李辟尘一脸愣神的表情,看着洛芸莜的背影,隐隐中似乎和那长河内显化的宫装女子重合到了一起。

玄妙归玄妙,奇异归奇异。

“但......这如天命之子一般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第九百一十章 洛神虞主争圣位

冥冥中,有一股神威浮现,李辟尘在一瞬间捕捉到了来源,正是那无名河流中的宫装女子。

她是天界中某处执掌河流的神灵?

但为何只有朦胧的背影而不见真容?

谢烟尘?不对,她不是。

“这不太像是异像。”

李辟尘看出了一些端倪,又把目光投向了青玉台上的小道姑。

此时这姑娘的眸子,当中失去了神采。

这与之前嬴浑、李玉狐的情况完全不同,此时的洛芸莜,就像是一个没有真灵的傀儡,呆呆的站立在玉台上,但因为眼帘微垂,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李辟尘双眸中阴阳之光升腾,同时,清静经的声音响彻虚天。

“大道无形。”

四个字如同谶言,那宫装女子屈下身去,河水开始将她淹没,她化作光辉消散,而那长河也开始褪去,就如同坍缩到了某处不可明晓的地方。

但这条河流并非岁月的长河,当中并无光阴的炁息。

李辟尘的念头驱赶了那个宫装女子,同时,洛芸莜的眼中,神采也在逐渐的恢复。

“她是.....不会是残留的前世真灵?”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李辟尘很快就把小道姑的失神与那宫装女子的出现联系到了一起,究其根本,是因为李辟尘一直记得,此界修行有缺。

而这当中,又涉及到谪仙人。

天界的谪仙拥有记忆,但非常模糊,会不断轮回重修,李辟尘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心中有些感到不可思议,难道那个生而亡神的小姑娘,居然曾经也是一位谪仙人?

是轮回了太多次,真灵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前世记忆,随后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破去了亡神命,从而触发了一些什么,导致前世记忆化作异像归来?

李辟尘眸中,阴阳倒映消逝的河流,化作黑白两条长水,而就在这一时刻,那冥冥中,忽然有一道声音响彻!

如是从千古之前传来的一般,无比的清晰。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一缩。

心中涟漪已起。

“洛神与虞主争河伯之位,洛神败而轮回天人,斩千世亡命身,四散流离去,虞主得太上位,化作河伯。”

声音消弭,是第三者在开口,非男非女。

但不管这声音到底是谁的,它所言出的事情,正让人难以忘却。

洛神——!

冥冥又冥冥,不知谁在语。

李辟尘静静听完,到如今,再出现太上之事,已经不至于让李辟尘心中掀起太大波澜。

洛神之名虽让人惊,但弱带上太上二字,便立刻让人平静,好似理所应当。

那宫装女子彻底消失在李辟尘的眸中,化作虚无。

后者的目光黯淡下去。

没有想到见到了一位传说中的人物,虽然留下的仅仅是一片虚幻的影子而已。

古神话中洛水的女神,也是黄河之神的妻子。

但在这方岁月中,她所代表的,似乎并非凡尘中的洛水。

那么虞主……难道是虞渊之至尊吗。

洛神与虞主争太上圣位,洛神败而被杀,落入轮回。

李辟尘不明白,但仍在计较。

这冥冥回响,毕竟只有一句话。

“四散流离,也就是说,洛神死的不能再死了,她的意与道化作无数的尘埃落在乾坤.......是这样么,我明白了。”

李辟尘挥手,仿佛在虚空中拂去了什么,而随着异像的消退,洛芸莜也恍然回神,这小道姑仍旧懵懂,似乎完全不明白刚刚发生的事情。

只是她一回头,顿时看见下面一大片的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在这一瞬间化身成了什么灵木仙草,引得人间众生注视。

小道姑身子有些僵硬,但还是走了下来,只是那些人一直在注视着她,让她心里面感到阵阵发毛,极其的不舒服。

“道兄,真正的仙苗啊!你带着个宝贝啊!”

赵天虎第一个凑上来,他看着小道姑的眼神就好像某种拐带孩童的贩子,当中甚至有道道金光冒出。

洛芸莜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开口,直接道:“前辈......你眼睛里藏金子了?”

“金子?你就是金子啊!”

赵天虎一点也不顾高人形象了,而一旁的那揽天宗长老则是鼻子都歪了,开口道:“这不可能,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天赋!”

“十等异像,绝世之资.......”

嬴家长老嬴声看着洛芸莜的目光也变了,此时当中有精光流转,便见他对李辟尘抬起头来,笑道:“道兄,不知道这次修真盛会可有计划?若是没有,不如与我们嬴家同行?”

他笑眯眯的,如同一只藏着诡计的老狐狸,洛芸莜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顿时离了他几步,眉宇虽然带着笑意,但却是礼貌性的,实际上十分警惕,那模样就好像是在说:且慢,不听,告辞。

嬴家长老伸出手,好像是要摸一摸小道姑的脑袋,但他的笑容在洛芸莜眼中看上去无异于准备吃鸡的黄鼠狼。

这老货不怀好意。

“大前辈,男女授受不亲。”

洛芸莜又退了一步,随后很是气定神闲的说了一句话,而那嬴家长老听了,便收回停留在半空的手,浑不在意的哈哈一笑:

“小姑娘鬼灵的很,我喜欢。”

尘埃之中露出金子,这不亚于在破山洞发现绝世秘籍一般惹人注目。

谁都想要这份秘籍,那么,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嬴家的这位嬴声长老,已经在盘算怎么和李辟尘打好关系,随后谈一谈小辈联姻的事情了。

这位白发天人本身也至少是渡劫境之上的高手,那么再带着这么一个天赋无比之高的小徒弟,自然大大有拉拢的必要。

嬴家对于这么强大的一份战力,自然是不遗余力,示好是必要的,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如果少主人喜欢的话,让这姑娘和他结为连理,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啊......”

嬴家长老已经打起了他们自己小主人的注意,而嬴浑没来由的身子一颤,似乎感觉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顿时四下转头张望起来。

然而,这位长老没有想到的是,他心中所想的话,俱都被李辟尘听得一清二楚。

“我到此间,确实是有点计划的,是受得一位友人相邀特意前来的。”

李辟尘开口,并不忌讳什么。

“我要看一看无字天书。”

嬴家长老听得顿时一笑:“大家都是抱着这个目的而来的,道兄若是想观那无字天书,到时候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他在这里试图拉拢李辟尘,而另外一边,那位揽天宗的长老显然就没有这么圆滑了,他面色有些青白不定,此时走回了自己宗门的人群内,但在此时,李玉狐倒是先行出去,向着洛芸莜伸出了手。

“你是个好对手。”

看着李玉狐伸出的手,以及那和煦的笑,再加上俊美的容颜,确实是很容易就让女性沦陷,然而洛芸莜并不是花痴,此时挑了下眉毛,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对手呢?我只是和我老师来参加修真盛会,长长见识的。”

她并没有伸出手来,而是摆了摆手,李玉狐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手,对着洛芸莜笑道:“如果有空,可以来揽天宗玩玩。”

他抛出了橄榄枝,随后就转身离去,倒是也没有死缠烂打。

赵天虎在此时对李辟尘询问:“邀请道兄的,是泗清域的修真者?不知道姓甚名谁,说不得我还认识。”

李辟尘笑了笑:“齐静霜。”

赵天虎原本还是笑着的,但是听见这个名字,顿时一呆,而后就哭笑不得,直接道:“道兄莫要诓我玩了,这可是我们宫主的名字,罢了,道兄既然不说,我也就不再多......”

他话没说完,就是这个刹那,李辟尘的袖中,那玉牌忽然亮起。

天外有龙车轰鸣而来,当中探出一个人影,发出浩荡无比的气势!

“谁?!”

“那是...泗水圣宫的天雷车!”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让诸人大惊,而赵天虎抬头望去,顿时惊的哑口无言。

“陈....陈季芝!”

那人听见了赵天虎的声音,但没有回应,而是直接驾天雷车落下,到李辟尘身前,恭敬抱拳行大礼!

“不知前辈已至,有失远迎,万万请前辈恕罪!”

“天雷车在此,请前辈上车,宫主已在圣宫中等候多时!”

第九百一十一章 大圣至真铸青天

乾清山巅,泗水圣宫。

李辟尘带着小道姑下了天雷车,边上陈季芝还不曾引领,那圣宫前便出现了齐静霜的身影。

“前辈到的早了些。”

她笑了一下:“方才是带贵徒于山外玩闹?那些青玉台中变化,我也看见了,当真是仙苗。”

之前青玉台光柱通天,十等异像出现,惊动了不少修真者。

李辟尘嗯了一声:“小徒登台,惊扰了部分修士,或许给宫主带来了不便?”

“不敢。”

齐静霜欠身,随后开口,移开了之前的寒暄话题,而是转移,言道:“前辈还请恕罪,纵然我身为泗水宫主,也不能妄动天书,胜者可窥,这个道理是不能变的。”

“这天上石碑,无字天书共有六册,我泗水圣宫执掌的不过是其一而已。”

李辟尘看着她:“我已知道一些眉目,那么,你口中所谓的祭礼大会,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就在明日。”

齐静霜看向天外:“明日卯时,其余五方山海宫主就会到来,六圣齐全便可开始祭礼上苍,至此,所有后续的比斗,都是为了向上苍展示我们的力量,以求得天道赐予无上真法。”

“天赐福祉,这就是等同于功德一样的东西,斩杀魔头同样会有功德落下,不过此世貌似还没有见到过魔修?”

李辟尘心中回忆,此世是有魔修的,但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不曾见过。

“六方山海祭礼上苍,那些黑暗中的蛆虫自然不敢妄动。”

对于这个疑问,齐静霜给出了答案,同时言语之中,自带着一股傲气。

天下清平安定,作为执掌六分之一个人间的至尊,她有这个底气。

“看来此世魔修被打压的抬不起头啊。”

李辟尘明白了,之后又问道:“那么,之前天门中落下的石人,你可有眉目?”

说道这个,齐静霜顿时叹了口气,之前的那种傲然都消失无踪。

“前辈恕罪,此石人....确确实实无人查见,宛如从世上彻底消失了一般,纵然是我泗水圣宫出面,有无数修真之士寻找,到头来仍旧难以找到半点踪迹。”

李辟尘沉吟了一下,这北海真神藏匿,确实是有点本事,并且,他所汇聚的“石人之身”是最近乎于道,故此这些修真者难以找到也是正常之事,只是它一日不出现,李辟尘心中便多一份担忧。

齐静霜观察李辟尘的神色变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说不得并不在泗清域中,等明日卯时其余五位山海圣宫之主到场,我会代前辈询问他们的。”

“毕竟当初前辈所落下的东莱宗山门,已经在泗清域的边缘。”

她做出了解释,李辟尘点了点头:

“不在此方人间么,也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那好,我便等你消息。”

齐静霜点头:“那还请暂且在此休息一日,前辈与贵徒,都请随我来。”

.........

黑暗混世,不知何处何方。

无光无芒,只有暗影长存于此。

但在这虚无空旷的地方,有一尊石人出现,立地而起,身上浮动着淡淡的灰白神辉。

“天道有缺,果然来到了这里,大圣们在设想中所构筑的九重乐土,这里应该是第五重?”

石人正是北海真神的分身,他站在这处玄妙的地域,可以清晰看见,那石人的身躯似乎有些扭曲朦胧,于是便可以明白,这并不是在现实之中,而是在类似心世一样的地方。

所谓心之世,如果李辟尘在此,自然最是熟悉不过,而这处黑世,非常类似曾经“赤骨之神”的心中世界。

那是一个彻底死寂的世界,因为神心已灭,再没有归来可能,所以才呈现成无边的黑暗。

石人在这里行走,他的目标,是这处黑世中唯一有“光”存在的地方。

“六面天碑,六册天书,天书无字而蕴道,六碑本是一体。”

“呵呵,你与我说的东西,很多年过去了,当初我不屑一顾,但如今却终究是来了,不愧是天上的大圣啊,这么说,苦界的飞升,也和你有关系?”

石人走到了那唯一的“光”之前,正是一面矗立在黑暗混世中的石碑。

“大圣能算到很多事情,凡是人间所有认为自己离开了大圣的掌握的人,事实上,在数百年乃至千年之后,蓦然回首,突然发现,曾经某个人给过了自己选择,而不论是走哪一条路,都早已被大圣握在手中。”

“所以我就奇怪,你们到底在追求什么东西。”

“如今,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当然,这个答案,或许也是你刻意给我的。”

石人注视着那面无字石碑,那上面开始浮动光芒,隐隐约约,忽然出现了一柄凿子。

石碑在迸裂,尘埃四溅,当中被雕刻出了一个“天”字。

“太上八十一化,你也是其中之一吗?无欲天帝。”

“但帝乡之中可是有三位帝君,你是哪一位?外人都称三位帝君为天帝,但真正的天帝只有一位。”

“还是说,你们都不是?”

石人在此时,突然对着那刻有天字的碑文抓去!

轰——!

如雷般的声音震彻黑天,石人被一股不可匹敌的力量直接震的倒飞出去,浑身上下几乎崩裂,骇人的裂纹差点将他立劈!

连尘埃都无法溅起,但却带着地裂山崩般的动静!

石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没有五官,但声音中却带着欣喜的意味。

“如果我能占据这一片高天,化身为天意........夺去太上之身,我即是真正神圣。”

“这算是你拉拢我给的好处吗?无欲天帝。”

“我化身为天,投入帝乡,你的意思是让我尊你为主,而这片乐土就是给我的馈赠。”

“倒真的是贵重啊,我知道天上的大圣们,设想中构筑的乐土有九重,这修真之世,已经是第五重的乐园,只是修行残缺而已,如果有足够多的乐土作为补充,那或许是百座,亦或是千座万座,总而言之,只要乐土足够,那么孕育仅仅需要五千年,在之后,就可化作大洲。”

石人的身上,无数的尘土开始跌落,他的气息摇摇欲坠,但仍旧重新向着那面石碑走去。

碑距石身遥远,在冥冥中绽放无量光明。

“而诸多大洲,传说中是至真境的无上存在所构筑,超越了九重乐土,那是真正的人间。”

“大圣的第九重乐土虽然被称作高天,但从真界等级上,是不如三千六百处人间的,这也是‘至真’与‘大圣’最根本的差距。”

“至真圆满,大圣有缺。”

“你们这些人,想要化作天地神人鬼中的‘天’,这是踏入至真,甚至说是天尊的道路!”

“能够铸造........真正的青天!”

“至此,万劫不磨,永世不朽!”

“但天中亦有赝品,大圣若要踏出那一步,必然要死上一次,且冥海不救……你们想成为至真,但却又不想去死,所以你们害怕,所以你们要找试验的人.......可对于我来说,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石人盯着黑暗的苍穹,即使他并没有眼睛。

“我不知道天上有多少位大圣在关注,但无欲天帝,你把这赝品交给我.....我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铸成大错。”

“从来都只有我夺舍旁人,哪里轮得到你来夺舍我。”

石人看着那面石碑,而后突然捂住了额头,四周隐隐传出哭啸声,如阴风阵阵。

“四世身!你还有意识么……”

他晃了晃脑袋,吐出了奇怪的话,但紧接着,再度面向了石碑。

“六方山海祭祀天道,我将夺舍天道,化为天道,六册天书本该归我,更就是我。”

“我当化为太上!”

第九百一十二章 龙山烟雨浮生梦

青青世界,四道天牢之内。

银镜发出的辉光镇压了那些可怕的道水,南乡子手持宝镜,毫光轻晃,瞬间把那些外道之物俱都收了去。

“你怎么进来的?”

剑轻笙颇感诧异,毕竟这里连道与法都消失了,南乡子是怎么出现在此地的?

姑娘看了剑轻笙一眼:“我自有妙法进来,这天底下,还没有镂青银娘娘进不来的地方。”

“我身为娘娘座下第一侍女,自然也有些玄奥法。”

南乡子的镜子中出现一道青光,那是天上的雷霆,化作一条小蛇张牙舞爪,剑轻笙看见此物,立是奇道:“这是....当初劈我的天雷?”

“正是,我靠着它找到了你,在这青青世界,可没有这雷兽找不到的界域。”

“湛苍刀下,纵然是醉花天子陛下也不能逃离监视,这片青天,除去小月王之外,没有人不惧怕雷雨,哪怕是长久面对青天的凿天者,也不会在雷光萦绕的时候出山。”

她伸出手,在剑轻笙的臂膀上一抹,那些锁链便哗啦啦的崩溃,看见这样的动静,边上的紫衣人步虚眸中微放精光,而通背猿猴则是几乎直接蹦了起来。

“我我我,也救救我啊!”

猴子急躁的不行,南乡子则是微微蹙眉,看了眼剑轻笙,道:“娘娘明明说,这四道天牢之中没有任何囚犯,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位外来者与一只猴子?”

紫衣人笑了笑:“我被抓来,实属意外,不过这只猴子,可是醉花天子亲自关进来的。”

“毕竟这猴头,偷了小月王的六千年蟠桃啊,没死都算是命大了。”

他这么说着,双眼如火炬般,似乎在瞬间洞悉了一切,幽幽道:“小姑娘,你手上那面镜子....这里面的法光,却是有些不得了啊,虽然只是赝品,但......”

紫衣人摸了摸下巴,看向南乡子:“我该问问,小姑娘,你认识一个叫做昆仑的人吗?”

“昆仑?”

南乡子自然是摇头,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剑轻笙的眼中闪过一道为不可查的光芒,紧跟着便在心中思量起来。

紫衣人步虚认识昆仑?

昆仑,依照曾经山鬼所言,他醒在大荒之中,与所有太上为敌。

至于目的,则并不明白,就连和昆仑打过许多交道的山鬼也难以知道。

通背猿猴不知道紫衣人在打什么哑谜,此时连续蹦跶,呼喊道:“别管什么昆仑不昆仑了,快点放我们出去啊!”

他盯着南乡子,变了一副可怜兮兮哀求脸:“这位天上仙子,你看我们在这里被困,遭了那杀千刀的醉花天子捉拿,你就发发慈悲,动动善心,搭把玉臂天手,把我们放出去吧。”

紫衣人哈哈一笑:“我无所谓。”

通背猿猴勃然大怒:“你给我闭嘴!”

猴头跳脚,南乡子斟酌了一下,点点头:“好,便把你们也放出去好了,天子陛下确实是有些不正常,我要把此事禀告给镂青银娘娘才好。”

她手中镜子一晃,收了紫衣人与通背猿猴身边的外道之水,再是伸出手一摆,那些锁链便俱都崩裂四散,通背猿猴顿时大喜过望,屁股一抬就要乱窜,而紫衣人倒是不急不缓,负着手,打量起天牢世界四周。

南乡子看向剑轻笙:“你出了这天牢之后,立刻离开青青世界,不得有半点耽搁,如今醉花天子不知为何对你发难,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剑轻笙笑了笑:“醉花天子寻我,还是有些理由的,我不想瞒你,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南乡子摇头:“不论是什么理由,等从这里离开再说,天子陛下很快就会察觉,我的法力不比娘娘,不可能与九大至尊之一的醉花天子抗衡。”

她手中镜子晃了晃,于是四人从天牢之中消失无踪,那些道水跌落下来,成为齑粉的铁锁躺在深潭之下。

天牢世界重归寂静。

但有一双眼睛却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桃花树下,醉花天子的眸中有明光萦绕,就在南乡子带着剑轻笙三人离开的时候,他便动了动胳膊,随后吹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顺着天风而去,转眼之内移过千万里大地,化作一尊桃花风神降世。

这尊桃花风神站立青天之上,伴云雨而去,也不知道行了多远,他待达到一处广袤草原,细细查探天地,站定乾天不动,待刚是捉到一股灵光,又正是刹那之后,下方那灵光兜转,显化出剑轻笙与南乡子四人。

“速速离开青青世界!”

南乡子催促着剑轻笙,而就在此时,天上那尊桃花风神出手了。

龙啸天地之中,盖闻四海之里,仅仅是一口气变化成的虚幻梦神,便已有地仙之中天桥境的实力!

神威浩荡不可敌,剑轻笙抬起头,正见到那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包括四面八方那些风雨汇聚成的天龙!

通背猿猴吓得魂飞魄散:“这家伙一直盯着我们呢!”

紫衣人负手,眼中有光芒明灭不定,那五指摩挲,似乎有出手的意思。

但在此时,南乡子开口,面对那尊桃花风神,不惧半点:

“天子陛下,你真的要在这里动手吗?”

她仰起头,而那尊风神垂目,声音弘大震动乾坤。

“南乡子,我不会怪你从天牢中放人,你可以现在离去,但他们三个,一个也不能走。”

“你从此地离去,往事既往不咎。”

桃花风神转动目光,看向剑轻笙。

“剑灵,你身负太上之法,嫁梦在你之身,有通背猿猴与你在一起,你应该知道了一些事情。”

风神的声音隆隆作响,剑轻笙点头:“不错,我知道了,你是不胜醉,上上一代的嫁梦之主,自舍太上之身。”

“你是我的前辈。”

桃花风神注视着剑轻笙:“你不该离开的,我已经和你讲的很明白,嫁梦之法被鬼雨所诅咒,如果他真的还活在梦幻之中,就凭如今的你,不可能在其中胜过他。”

“三更就是如此死去的,鬼雨欺骗了梦祖,斩了三更的性命,让他永远迷失在梦境中,化为鬼雨的食粮,我关押你,本是为了救你。”

剑轻笙看着他:“陛下是要斩了我太上身?”

桃花风神:“若有必要,这也是无奈之事,没想到你已经察觉了。”

剑轻笙颔首:“那么,斩去之后呢?”

桃花风神:“未央宫中十万兵灵将踏入梦幻,寻到鬼雨残念,彻底将他灭杀,嫁梦之法,善窥心者必然被心魔所趁,毕竟善恶一身,半世光明半世影,这其实是一门大恶之法。”

“自你身上斩去太上,而我将重领嫁梦之法,踏足梦幻,杀鬼雨于其中。”

他的身躯庞然遮天,其语隆隆似雷霆。

剑轻笙:“陛下既然早已舍弃嫁梦,如今又为何要重领嫁梦于青世之中?仅仅是为了灭杀鬼雨的残念?”

桃花风神:“舍弃并非寂去,我早年修行有误,认为一切因果起源于太上之身,若是舍弃便再无瓜葛,但如今回头,发现失去的太多,当年也太过幼稚,因果缘法,既然起来,就没有中途消失的道理。”

“既然再一次见到了嫁梦,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我眼中离开,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我自己,又一次与希望擦肩而过,我看到了你,于是激起了我曾经的意.......我要了却曾经的一切因果。”

剑轻笙摇头:“陛下何意?”

桃花风神扫了四个人一眼,忽然道:“你听说过,梦幻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颠倒真假,真作假来假作真,但至高之深,是跨越过去未来,所谓一道大梦踏过千古,于梦幻之中能够把已死之人拉回真界......”

“只不过,要付出一点代价,那就是施梦人的性命。”

剑轻笙的眸中带上了笑意,只是又有叹息与悲伤。

“陛下也是痴情人,是为了那个女子?”

“可陛下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桃花风神之声冰冷无情:“这与你无关,不论真死还是假死,在梦幻面前,都毫无意义。”

剑轻笙晃了晃脑袋:“鬼雨与谢烟尘也有关系?”

桃花风神并不回答,而是冷冷道:“龙山烟雨,浮生一梦!我有大愿未曾了,这当中纠葛,你又怎能尽数知道?与其在这里猜测,还是尽早和我回去吧。”

他的话语中提到了一处地域:龙山。

桃花风神看向那草原上的姑娘,身上气势澎湃,仅仅是一道念头造化,就有天桥六步的无上威能!

“南乡子,现在离开这里!”

声音弘大,震如天崩!

南乡子摇了摇头,看着那尊风神,言道:“天子陛下,难道你不知道此地是哪里吗?”

“此地?”

桃花风神抬起头来,那远方云雾渐开,当中一座通天神山浩荡高渺,有大雪漫天而落。

整个青青世界之中,有如此之高的神山,只有一个地方。

他还没有细想,那神山之巅,云雪之内,乱石烟尘四起,只看当中走出一个虬须大汉,赤裸上身,一手提斧,一手拿凿,待看见此方事情,如是被惊动一般,他猛地挥起臂膀,斧凿相击,对着桃花风神就是轰的一下虚砸!

“滚出去——!”

天地震动,苍穹崩开!

只是眨眼,之前那堪比六步天桥的盖世风神就被打的粉碎,青冥之中风雨乱窜,龙蛇哀嚎,而神山中那位大汉放下手中斧凿,冰冷的哼了一声。

脾气暴烈而又无情,一言落而乾坤皆抖。

剑轻笙心中惊叹不已,顿向南乡子问道:

“他是....这青世中又一位至尊?”

南乡子深吸口气,神色并不平静,而是带着一抹担忧,她看着那座神山,回应了剑轻笙的话。

“他就是......凿天者——”

她的语气并无安宁,剑轻笙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原本神色中的惊叹渐渐化作冷漠。

巨大的危险感,陡然涌上四人心头,而南乡子,已经亮出了那面银镜。

第九百一十三章 青世界月王争天

这位站立神山之巅的至尊垂下头颅,当中似乎萦绕无上的力量,混沌之气澎湃,仅仅是看上一眼就会让人陷入疯狂。

风在哭号,雪在笑。

面对这一位,就连紫衣人步虚也面色凝重,他望着苍穹,低声道:

“这个家伙打不了,太厉害了,比醉花天子要高了不知几个级别,如果要动起手来,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通背猿猴面色有些发白:“这家伙.....凿天者怎么出来了!”

他常常混迹出入青青世界,自诩诡计多端,难以被人捉住,但饶是如此,通背猿猴亦有惧怕之人,其中一个是小月王,另外一位就是凿天者。

剑轻笙试着勾连本尊,然而天地之中,似乎有一种冥冥的不可知力在阻挡,剑轻笙的面色阴沉下来,因为即使离开了天牢,不知道为什么,仍旧没有办法联系到本尊!

仅仅靠着第二灵身的法力,不足以于此世诸多至尊相抗衡。

乾坤之内弥漫着恐惧,然而凿天者站立山巅,盯着四人一会之后,尤其是看着剑轻笙,让后者浑身上下紧绷起来,就这样持续了约莫十个呼吸,凿天者突然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去。

天地之中的风哭雪笑,在这一瞬间,全都停止了。

于是那种庞大的压迫感骤然散开,四人俱都是松了口气,通背猿猴抹着头上的汗珠,如是大赦,畅声叹道:

“还好还好,我的娘啊,这老东西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找我们麻烦。”

他算是心惊肉跳,生怕那家伙一斧子下来自己猴头就下了酒,自己可还没活够呢,万一跪了下去见到那几个混元传人,还不得被笑话死了。

毕竟凿天者性情孤僻,比起暴躁的小月王来,凿天者可以说是最好处又最不好处的至尊了。

性情孤僻者投其所好,便能成其挚友,但若所投之物非其所好,便立刻人头落地。

“啧啧,真是危险,算了,事情已经了却,我也不应该在这里久留,没有引得凿天者出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紫衣人摇了摇头,此时身躯一转,居然有要化作紫烟散去的趋势。

他望向着剑轻笙,呵呵的笑了笑:“今日一别,来日,我们或许还有再见之时。”

这话中似乎有话,剑轻笙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已经把紫衣人的各项特征深深记在脑海之中。

这个人大有古怪。

步虚在原地化作紫烟消失,南乡子看的也是秀眉微蹙,低声道:“他有这等法力,之前在天牢中是碍于外道之水阻隔,又被醉花天子封印带上枷锁镣铐,所以才不能出去?”

她看出了步虚的不同,但现在对方已经离去,自然也没有探寻的必要,只是她也在心中记下了步虚的音容笑貌,为防日后出现万一。

通背猿猴拍了拍胸脯,此时道:“我也要跑啦,多谢仙子姐姐,回头替我对镂青银娘娘问个好,我下次给她多孝敬两个蟠桃....呃,当然不是从月王宫偷来的。”

他说完之后,立刻捏了个法诀逃跑,于是这草原上就剩下剑轻笙与南乡子。

“我回不去真界了,刚刚感应一下,我发现与我剑躯的联系已经被隔断......”

剑轻笙等通背猿猴的炁息彻底消失,这才对南乡子开口,而后者眉目微动,低声道:“那....要去见镂青银娘娘吗?”

“娘娘可有办法助我返回真界?”

剑轻笙询问,南乡子摇摇头,忽然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而且你......似乎有些问题,我怕娘娘见了你,也会出现一些异常变化。”

“醉花天子是如此,刚刚凿天者....也是如此。”

南乡子看着剑轻笙,似乎要把后者看个通透,那眼中带着的是好奇与兴趣,剑轻笙眼睫微抖,对她道:“你注意到了?”

“嗯,刚刚凿天者的大半目光,都放在你的身上。”

她叹息一声:“或许,是因为有你在,所以他才没有对我们出手。”

“剑轻笙,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这些至尊对于你的态度俱都有异?”

南乡子已经明白了剑轻笙的一些不对劲,而后者沉默一瞬间,笑了下:“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话出口去,剑轻笙和南乡子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这镜灵侍女的眼中,那清澈的光辉居然让剑轻笙有些不敢直视。

神情微微迷茫了一瞬间,剑轻笙忽然想到,自己到底在青青世界是要做什么的?

原本只是来查探一番,但意外知道了一些前代太上的事情,并且有些东西,仍旧留存在太上之法中,于暗中作祟。

现在,又意外听见了关于昆仑的消息,还有通背猿猴追寻混元的情况。

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回去,先回到真界,和本尊合一。

剑轻笙的眼中,迷茫渐去,而南乡子也垂下了眼帘。

“我相信你。”

四个字被她吐出,剑轻笙已经回神,奇道:“你真的相信我吗?”

南乡子点点头,眼中倒映着剑轻笙的容貌,低声笑了下:

“如果是心怀不轨的人,方才就不会露出迷茫的神情。”

剑轻笙这才恍然,顿时摇头失笑:“原来你刚刚对我用了法术。”

南乡子抿嘴,笑了笑:“我怕你是恶徒。”

她指了指天外,道:“所以,要去吗?”

这是试探,毕竟南乡子也不知道镂青银见到剑轻笙会出现什么异常,但此时,剑轻笙微微斟酌,还是点了点头。

“必须要去,否则我便回不到真界了。”

南乡子点点头,神情略有复杂:“那便和我一起上路吧。”

两人化作遁光远去,不多时,天边飞来银木车,金猿力士拉着二人小车离去,从天域中划过一道清光。

在神山之巅,凿天者放下了手中的斧凿,他的目光望向天外,皱了皱眉头,紧跟着转身,看着身前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面碑文,和人间六圣宫中的无字天书,是同样的东西!

凿天者,所凿之天,是哪方天,哪个天,哪位天?!

他喃喃自语,口中低声言:

“太上......剑灵?太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天碑而来的吗?”

“时间不多了,小月王.....你该动手了,不然青青之天就要被染指......”

“拥有虚幻梦法的太上出现在这里,真作假来假作真....或许可以借助他的力量,但也可能,他是一个不稳定的大祸患.......”

.......

通背猿猴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待到他觉得是到了个安全的地方,顿时开始寻找通向真界的门户。

兜兜转转,山里河里全都寻了个遍,终于看到个光门凸起,屹立不倒,他顿时是大喜过望,忙不迭念诵法诀,准备通过那处。

但就在这一刻,那光门忽然灭去,化作一只萤火虫飞上天阙。

通背猿猴愣住,僵硬的抬起头来。

天上雷雨轰鸣而至,带着青天的怒火与怨恨。

而在雷光之下,乌云之底,乾坤内,站着一个少年人。

通背猿猴眼睁睁看着他落下,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就像是见到了克星,喃喃自语,而后惊骇欲死的怪叫起来。

“小月王——!娘的,我不偷蟠桃了,饶我一.......”

话语还不曾落地,对面的少年神情漠然,已经出手,眨眼之间,半世青尘被他瞬间握住!

通背猿猴眨眼被镇压,化作一尊小石雕,稳稳当当落在小月王的手掌之中!

小月王看着那石猿,眯起眸子:

“蟠桃?都送你又何妨呢?”

“你是沾染了无何有境炁息的神铁,天生的神圣,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我需要你,你也莫要怪我,眼下只等凿天者毁去天碑,引湛苍刀现让地裂天崩,届时便可拿你补全青世高天,把此界彻底从梦幻虚无化作真世。”

“天道之争,残酷无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不成真,化假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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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 五仙真意是为何

“大计定,此事名为‘夺天’。”

“五万年前的月光洒在五万年后的人身上。”

“我既是过去的来客,又是未来的倒影。”

小月王捧着那石猿,立在群山之上。

青天青山,巍巍不倒。

这片天空下有雷雨轰鸣,而无数的灵,都惧怕着雷雨,因为这是青天的怒火。

唯有小月王无惧,而青天无法奈何的人,也只有小月王一位。

他是青青世界的主宰,亦是九圣最强。

青青世界,速来被真界之人称呼为梦幻与不真实之地,更疑似是从无何有之乡中坠落的残片,但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真相就是如此。

五万年前,湛苍刀的刀尖落在无何有之乡的边角,于是劈下了一片虚幻,当中的炁息沾染,让湛苍刀化作了这片梦幻的世界。

外泄的无何有炁沾染了某块神铁,至此造化出了一尊圣灵,又是万年风雨,那神铁通灵,炸开之后,当中蹦出一只石猴,自号通背猿猴,更是自称通天大圣。

当然,很快这位大圣,就被一位女子收服,打红了屁股。

那个女子被称作九天玄女,小月王曾经见过她,并且亲眼看见,她在此世立下了一面天碑。

据说,谁能窥尽碑中真意,就可以化作一片“青天”。

“我曾以为,那面天碑中蕴含的东西是无边的光明,但等我真正窥破了那面碑文,才发现后面是无尽的黑暗。”

“天上的大手在操纵一切,我若是不甘,该如何自处?”

“从湛苍刀的刀尖落入无何有境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握住。”

“我们都是傀儡,青青世界,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避难的地方罢了,这是一片虚幻的梦世,当真界的乐土崩溃,也就轮到了青世。”

小月王抬着头,此时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麻衣,披头散发。

一个人衣冠整齐,发引银光。

“小月王,你这是在与整个青世为敌。”

“小月王,你这是在毁灭整个青世!”

这两个人开口,一前一后。

小月王神情漠然:“我在人间,仰望青冥,然而青冥之后,却看不见宏伟的太阳,存在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要斩破这片黑暗,这片深邃的夜幕浓重的让我无法呼吸,如有一只大手压在我的天灵之上,随时会毁灭我的性命。”

那两个怪人沉默了,过了有三个呼吸,左侧披头散发的麻衣人道:“为什么?如果青冥之后是黑暗,我们不看就是了,反正你也上不去。”

“没有必要一定要斩破,你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情,与大圣为敌,必死无疑。”

衣冠整齐的银发人开口:“青世的修为,你转换到真界之中,只不过是一个天仙而已,哪怕再是强大也就这样了,只凭这种手段,怎么敢与大圣下棋?”

“你的刀还没有劈到青冥之上,就早已被折断啦。”

小月王转过身来,看着这两个人:“新古人,旧今人,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不是血肉之魂,亦不是宝物之灵,号称看守着过去未来,又知道着许多往古的隐秘之事,你们是青冥之上的黑手派来监视青青世界的吗?”

麻衣人抱胸,开口:“我是新古人,我是变迁的光阴。”

银发人负手,开口:“我是旧今人,我是定格的岁月。”

他们二人同时摇了摇头:“天上的青冥可管不到我们,我们只在青青世界中显化,当然,还要反驳你一句,我们不是东西。”

“夺天计划,你想要化身为天道?可你并不是太上,怎么能与天意完美的融合呢?”

“下场不过是另外一柄湛苍刀罢了。”

小月王的眸子望向远方:“太上么....如果要说太上的话,此界已经来了一个。”

“来了?荒谬了,太上居然会出现在青青之世?”

“嗯......醉花天子不算吗?曾经谢烟尘也在这里留下过足迹。”

“是的,她立下了天碑,但与其说是立下,不如说是抛弃,亦或是藏匿更为贴切,可她已经死了,醉花天子也抛弃了太上之法。”

“只有那八十一人可以和天道完美融合,剩下的八十一个赝品,融合出来的只是伪货。”

“是的!这乾坤内的天够多了,他们都是假的,是赝品,是伪天。”

“铸造出真正的青天本就是妄言,除去不知道真假的五仙,哪里又有真正的青天?”

“天尊们呢,天尊的境界就可以。”

“但大圣不可以,九重乐土再是高渺,也抵不过一片真正的人间。”

“五仙....天意是不朽,人意是不屈,神意是不灭,鬼意是不死,地意是不堕......”

“这与无何有之乡是一样的啊,是五种既存在又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无名之君留下的烂摊子!”

新古人与旧今人在交谈,在诉说,而小月王站在雷雨之中,那些水花溅射在地上,根本碰不到他半点丝毫。

“只有太上才能完美的契合天道吗?”

小月王开口了。

新古人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旧今人点点头:“道理上是这样的。”

“如果我杀了那个太上,化为太上,是不是就可以契合天道?”

小月王吐出了一个森然的选择,新古人的眼睛动了动:“你要杀了太上?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讲,是可以的,但是首先,太上之法要认可你才行。”

“强行夺来,并没有大作用,太上不认,不传你,所谓无缘见面不相识。”

小月王叹息一声:“那我只好让他代替我夺天,他或许也是为了无字天碑而来的。”

“天道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人意图染指这片青天,那我只好先行夺天。”

旧今人开口:“但是,如过你这样做了,就等于把整个青青世界暴露在苍穹寰宇之中,青青世界是特殊的,它不可能化作人间!而且,大圣们的争斗与算计足以把一切都撕得粉碎,其余的六位至尊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除去一心想要逃走的凿天者,其他的人都会对你出手。”

小月王大笑一声:“那就让他们来吧!”

新古人撇了撇嘴巴,再道:“还有还有,你既然看见了黑暗,那么,知道所谓天穹之外,那传说中的‘古老仙人’吗?”

小月王点点头:“略有耳闻,但在我看来,不过是强大些的大圣罢了。”

新古人继续说着:“错啦!所谓的古老仙人,就是超越了大圣,但却不是至真的那些存在,比大圣中的古老者更加古老,他们在破境窥道的时候失败了,没有跨入至真境,但却在某一点上有了‘天尊’的特征。”

旧今人接话:“听起来很强大是不是?可惜,有些东西的获得,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于他们来说,失去了一些最为重要的东西。”

“他们再也无法靠近‘大道’了,甚至连一点点‘道’的存在都看不见了!”

新古人叹息:“这是致命的,再也见不到‘大道’的存在,逐渐被岁月与光阴同化,最终会沦落为长河中的道影,他们不甘心,自然要开始谋划,事实上,小月王,你所看见的黑暗,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他们的。”

小月王沉默了,随后很久很久,他抬起头来,看向新古人与旧今人。

“我想,我真的应该送出一片天意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北海之中偷天意

云原之上!

北海中央,那位真神立身漩涡之底,四面八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而在这其中,有六道身影被镇压,而此时的北海真神,是以神躯显化,并非以血肉之身出现。

他走向了其中一个被镇压的身影,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儒生,然而此时出现在他面颊上的,只有无尽的扭曲与怒火。

这是一具尸体,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而当中的气息,则是货真价实的地仙。

儒门地仙。

人间儒生本不易修行,知圣贤之道,读至理之书,但碍于浩然之威,多数人心有正气却无比迂腐,故此难以踏出最关键的开窍一步,终其一世,以非凡之神困在平凡之身内,让人无比惋惜。

世间神仙境儒生尚且难寻,何况一位地仙?

若是凡间诸儒生知晓,他们历代供奉的圣贤之中,有一位居然是魔神转世,且就连被魔神夺舍,死后肉身仍旧不得安宁,被永镇北海之眼中,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信仰崩溃而疯狂。

甚至带着滔天怒火,这其中,说不定真的会有第二位一步踏地仙的存在显化。

儒门修行,若是一朝顿悟,开窍明晓天理人道,则瞬间踏入神仙境,其中修行日久的强者,越过人仙跨过神仙,昼引阳夜聚阴,阴阳合一,少阴少阳融为一身,刹那芳华,便成地仙之尊。

这具儒门圣贤的肉体被锁链悬挂,那临死前的愤怒不曾消散,眉宇之中仍旧带着不屈与不甘,仿佛跨越了千年,纵然身死魂灭,也要对身前那尊魔神发出最后的斥责。

北海真神看着他,冷笑起来。

“四世身,我转世六次,夺舍六次,唯你抵抗最为激烈,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为什么要呵斥我?你为什么要抗拒我?”

“你自幼起,读圣人之书,观大贤之册,应当明白,血肉身骨,来与父母,若是伤及,便是大不孝。连和你不过是一世血缘的凡人父母,你都知道尽孝道,对于我这个一手将你缔造出来的人,我和你的真灵都是一样的,不同只在于魂魄,但你却对我兵戎相见,乃至于欲图自斩,与我同归于尽。”

“如今,我第二石人分灵于无欲天下第五重乐土内,起夺天之意,四世身,你等了这么久,那最后的一抹残存之灵,倒是做了个好事!”

“第二分灵断了与我的联系,是你影响了他?他背叛了我!”

北海真神勃然大怒,那种震荡人间的威势在这北海深处爆发,海眼中波涛汹涌,暗流如龙,阴世的咆哮带着厉鬼的哭号,而那被锁链捆缚,跪在海眼之中的儒圣尸体,仿佛在对北海真神发出无声的嘲笑。

“我还了你本来面目,但你居然要杀了我?如今最后一抹残念不灭,原来是寄宿在当初归还我的大神通之中了.....呵呵,神怒天诛,你到头来,想要诛杀的人,仍旧是我。”

“儒门中人,自诩懂得天心,要替天行道,然而如今你与其他五人同样跪在我的面前,身死魂消,一介穷酸腐客,也敢妄称天数!”

北海真神目光扫过其他五尊尸体,那都是另外的五世之身,这其中,有愿意被自己夺舍的,有不愿意但被强取的,但他们都没有如这第四世身一般剧烈的抵抗,甚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魂魄与真灵是不同的东西,真灵蒙昧,只是迷惘,只需要拂去尘埃就会归来,返回本来面目,而魂魄若是坠入冥海,待到转世之后,那就是另外一个魂魄了。

真灵永不变,魂魄如流水。

他盯着四世儒生,就是这个家伙,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如今那在虞渊之中造化的石人圣灵,居然被四世身影响,看到了那无欲天碑之后,在最后的关头,斩断了和自己的联系。

石人的念头有了自我的意志,他的贪婪也被激起,确实是这样,当面对可能化身为一座天道的时候,相信没有几个神道中人会拒绝这种诱惑。

而且,这还涉及到太上八十一化。

太上之身,五仙赝品,北海真神在脑中计较了许多,这里面藏着无数的大秘,自己只是知道一部分,但更多的,或者说最关键的,被自己的石人圣灵隐瞒了下来。

儒圣在嘲笑,纵然死去仍旧不屈服,北海真神看的极为烦躁,此时身后,那深邃的渊海中,有如同天门般的光辉在闪耀。

北海真神转过了身子,不再看那扭曲的儒圣,面对黑暗的渊海,他低声道:“不过,虽然圣灵背叛,被无欲天帝与四世身化作棋子,但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讯息,譬如合入天道.....”

“虽然我不是太上,但是有些东西可以试一试,譬如影响一处不曾完全显化的天道,用我的魔念种下种子......”

他的眼中出现了光芒,似乎映照着另外一界的辉光,其中有金色的神木参天而起,一座宏伟的灵山上,有雷音禅唱。

“菩提树,俱芦界.....真是个试验的好地方。”

北海真神眯了眯眸子,随后见到那虚幻天门上,印着的太华两个大字。

太华山封印了这处天门,俱芦界中,灵山的光明在驱散黑暗,大地开始复苏,一切都在向着好处发展,而云原之上四百年过,俱芦界中又不知是几千年的春秋。

虽然岁月与光阴的流逝开始变慢,但是俱芦与云原的时间轨迹,仍旧没有完成重叠。

这片世界依旧游离在诸世之外,最多只算是如今半个身子回到了正规上。

北海真神注视着那道封印,在而封印之后,那片隆隆高天内,北海真神见到了一个虚幻的石人,它的身边有雷雨在萦绕,又有金光与烈火伴生。

若说天意,仙魔皆下,唯神道最为知天。

只是一眼,北海真神就知道了这个天道的真正名讳,石人的诞生预示着俱芦界中天道规则的完善,清炁起而浊气落,他默默念诵,其名讳为大梵天。

“只是,设下了封印又如何,我不必亲自前去俱芦界,只需要在冥冥之中进行引导便可。”

北海真神的眼眸中带着冷意:“我轮回六世,不断斩去身上的枷锁,这其中的奥妙就连太真山与南山都没有看出来,如今的我,法力已经恢复大半,六世前身作为替死鬼永镇沧海之底,如今对于我来说,难受的,仅仅是无法踏出北海罢了。”

“石人叛我,这又如何?看来要把那李辟尘的肉身夺舍放一放,正好,九为数之极致,我分出一念投入冥海轮转俱芦,化七世身,另外一念坠入苍茫之外,化八世身,至此,不过再多等百年而已,八世齐全,等一切完善,我亲自出手,夺去那太上圣身。”

“既然知道天之奥妙,见天碑于目,我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呢。”

第九百一十六章 长亭古道碧连天

冥冥之中如有惊雷响彻。

青青世界,剑轻笙抬起头来,方才心中划过的危险感让他皱眉,似乎冥冥之中有人锁定自己,但却不知道源头究竟在何方。

他垂下目光,此时身处天宫前,那其中银华帐敛,里面端坐的正是镂青银娘娘。

南乡子作为侍女已经禀报完毕,而那银华中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叹,再望向剑轻笙,即使被银华帐挡住,剑轻笙仍旧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东西。

如是一种既定之光,又像是在说,天意如此不可违。

剑轻笙不知道这种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的自己浑身不舒服,此时要紧的是回归真界,于是在天宫殿前,剑轻笙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恳请镂青银娘娘相助。

“本宫为什么要帮你?给一个能说服本宫的理由。”

那位天女却并没有答应剑轻笙的请求,这让后者感到了难办,目光微动,心中计较,自然是不能说自己本不是什么剑灵,而是一位仙人分神之念,是假托鸿影剑化生的第二神圣,这其中有欺瞒之嫌,且如今在青青世界,更不知道如果坦白,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剑轻笙知道,这是对方有意阻拦自己,于是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其意欲向天宫之外走去。

但一面镜光拦住了剑轻笙。

转过头,看见南乡子有些不解但又复杂的神情,她苦笑一声,小声说了一句,道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镂青银仍旧坐在银华帐后,此时剑轻笙向她询问,为何不助又要拦下自己。

得到的回答是奇怪的,这位天女从圣位上站起来,发出一声轻叹,随后道:

“五日后辰时,会有一场灵争之事,无数的游灵将会从青青世界各个角落赶来,南乡,你还记得我之前让你送的东西吗?”

南乡子点点头,随后突是恍然,道:“娘娘,已过去十日了。”

“十日,差不多了。”

“那是给醉花天子的请柬,他会带着麾下最勇猛与强大灵圣前来参与,而胜者......南乡,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话吗?”

南乡子低下头去,神情变得有些淡漠:“自然记得。”

“很好。”

镂青银看向剑轻笙,开口道:“剑灵,我给你一个机会,五日之后,你若是在灵争之事中胜出,我就助你回归真界,离开青青之世,但若是你输了,那么你再也不能离开这里。”

剑轻笙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娘娘是在威胁我。”

镂青银点头:“我就是在威胁你,但是你还不能不接下,因为如今,只有我才能庇护你。”

“醉花天子要擒你,要么被他擒,要么接受我的威胁。”

剑轻笙眯起了眸子,心中突然升起一道怒火。

他现在并不是李辟尘了,没有了清静经,那种阔别了四百年的怨怒终于重现,而当这股火焰升腾起的一刹那,剑轻笙的心中居然开始后悔。

如果自己还与李辟尘有勾连的话,如果自己还是本尊的一道念头的话,面对区区一位青青世界的至尊,又怎么会遇此等羞辱?

虽然即使是本尊也难以敌过这位天女,但本尊所拥有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诸尘。

诸尘在此,诸圣便在此。

剑轻笙无声的笑了笑。

只恨自己是凡铁中剑,并非那天阿。

若是天阿在此。

若是天阿在此!

剑轻笙的拳头握了起来,醉花天子有敌意,凿天者善恶不明,小月王亦是如此,那么剩余的其他至尊,是不是也知道很多事情?

没有了清静经,剑轻笙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淡然。

不过是一个破破烂烂,有剑意而无剑躯的第二分灵罢了。

但纵然如此,如今也只能靠自己了。

一定要把这里的事情回馈给本尊。

这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年轻的剑灵与万年的至尊在交涉,后者笑了起来,因为前者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么很好,在那场灵争之事中,这尊剑灵将会释放出他最璀璨的光辉。

.....

剑轻笙被放出了天宫,而南乡子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两个人在古道长亭中踱步,走了许久,南乡子忽然开口,道:“你不怪我带你来?”

剑轻笙:“你心有愧疚?其实我们早已料到此行不会顺利。”

南乡子点点头,那沉默一瞬,紧跟着,低声道:“还有五日。”

“是的,还有五日。”

剑轻笙没有注意到南乡子的面色变化,后者彻底沉默了,甚至脚步都开始放慢。

“灵的宿命是什么?”

她在询问,剑轻笙没有回头,因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

“生来哪有注定事?”

“若是有呢?”

“如我为剑,一往无前,我有我意,不达成前,誓不罢休。”

“如我为镜?”

“如你为镜,应当更看得清宿命,而更不愿意追寻宿命。”

“是啊,如我为镜,我看的很清楚,但有时候,却并不能逆转什么。”

南乡子停下了步伐,剑轻笙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

她叹了口气:“你为剑,生来就为不平。”

“旁人为刀,生来就为斩破。”

“而我生来为镜,镜面平,故无不平,镜面整,故无法斩破。”

“我为镜,谁映我,我映谁,镜中人,人中镜,哪里知道是人在镜中,还是镜映人影?”

剑轻笙皱眉:“你怎么了?”

南乡子负起手来,长亭外,芳草间,细雨绵绵。

有雷声响了起来,青天再度降下怒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我身为镜,如何如是观?镜中月,水中花,不过都是虚幻大梦而已。”

南乡子说完,转身离去,剑轻笙愣在原地,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走开。

想要去追寻,却突然发现,自己与南乡子或许并不亲近,从各种理由上来说,自己都没有和她靠近的根本原因,如果此时她离去,自己身为寻常的“友人”,又有什么道理可以去阻拦她呢?

剑轻笙注视着南乡子消失,天上划过惊雷,映照出一个少年人的黑影。

没有泼天的威压,没有席卷的云雾,只有一片茫茫青尘。

一轮圆月高挂,剑轻笙回过头去,看见那个少年人向自己走来。

“她的宿命,镜灵的宿命,镂青银坐下八百天镜,俱都是从人间真界之中挑选而来,她们能够映照出一切的东西,包括头顶上那片湛湛青天。”

“故此雷霆不能伤害到她们,甚至会沦为她们的玩物,镂青银映照着虚幻的青天,维持着青青世界的转动,五万年前湛苍刀落在无何有之乡的边角,拂琼剑断为六截。”

“那六截的其中一截,化作了镂青银。”

少年人踱步而来。

“湛苍之刀不斩拂琼之剑,凡尘之中编篡美好的过往,引动如南乡子她们这种姑娘神魂颠倒,但真正的岁月中,可没有如此美丽的故事,刀与剑,从来只有残酷无情。”

“湛苍之刀从天而落,而执刀之人,名为虞主,拂琼剑曾经是洛神之剑,后来沦为另一女子的佩剑,此剑断,她再不用剑,正是此战,遭天上虞主落刀,重创她跌入青世,而她伤好后离去,后续所有剑法,尽数传与一个男童。”

少年人负手观天:“那女子,唤作谢烟尘,那男童,人称斩红尘。”

“而湛苍刀落,劈断拂琼剑,然而天上虞主与谢烟尘定下诺言,拂琼剑断,六截化世演变乐土,她抛弃了一面天碑,告诉虞主融合天道的奥秘,至此虞主答应,湛苍刀不再为拂琼剑落,即湛苍之刀不杀青世,而他亲自把湛苍刀转为一片高天,是劈向无何有镜,化了这青青世界的天道。”

“可谢烟尘在天碑中藏匿了奥秘,虞主没有得到全部的诀窍,奇差一招,但他此时已经无法离开岁月长河,故而沉寂下去,最初,虞主挥刀,是为了杀掉洛神。”

“夺天之事,青青高天将崩,镂青银不愿意见到湛苍刀,要维持这一片虚幻,而我要做的,是把那柄插入无何有境后,沉睡的仙刀唤醒。”

“而你,将作为执掌那柄呼唤仙刀醒来的‘剑’。”

少年人站定在一处,于是青天的怒火仿佛受到了他的指引。

青青天下,从五万年前,只有一位至尊。

剑轻笙退后了一步,但一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天宫所在的巍峨青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留下的,只有一片青青的浅谈,流水亦或是江河从边上淌过,那少年人带着一种桀骜与狂妄的气质,睥睨着天下众生。

那种狂傲,那种霸道,这青世至尊,或许只有一人符合。

剑轻笙深吸了一口气:

“前辈......可是小月王?”

第九百一十七章 青天上下皆可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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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传你无上法,你不得拒绝。”

少年站在那里,他所在之处,便是青天所留之处,便是轻雷所顾之处,更是清雨所滴落之处,他所在地,即是一片湛湛青天。

而伴随着小月王出现的,还有两个人。

“别听他的!”

“不,你应该听这个疯子的话!”

同样是无上的至尊气,但却无法判断属于什么境界,剑轻笙身躯僵硬,看向后方,那是两个古怪到极点的人,一个身披麻衣,一个头顶银发,足下俱都踏着仙道神光。

“我是新古人,是变迁的光阴!”

“我是旧今人,是定格的岁月!”

这两个人开口了,声音一者淡漠,一者高亢。

又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两位大神,剑轻笙看向远方,天宫与青山早已不见,所有的,只是这一片如农家的山水清田。

剑轻笙没有动,此时心中明白,已经不在原本的天宫青山,也不知道小月王是动用了什么样的法力,这种无声无息之间换了天地的手段,倒是和记忆中那华山之巅的老道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月王看向新古人与旧今人:“他就是我说的太上!”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旧今人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但他是嫁梦,这是很危险的太上身,曾经有恶者堕落,亦被醉花天子舍弃,窥心者必中心魔,疯狂而不自知,迷惘而死。”

“小月王,如果他不给,你要杀了他吗!”

新古人直接开口,而剑轻笙微微一叹。

“我曾经以为,太上之身不会有人觊觎,毕竟太上不认可,哪怕巧取豪夺,到了手里也会化作煮熟的鸭子,扑棱着就飞的无影无踪,但如今,为什么这么多人出现,都在对着太上之身虎视眈眈?”

旧今人大笑:“不是没有人觊觎,事实上,觊觎的人多的很!如果不是太上化身太难得,天上又怎么会出现八十一位太上杀者?”

“斩太上化身,得太上天意,便可化身为真正太上,妄图以赝品取代真品,然而很可惜,事到如今还没有一位太上杀者真正取代太上化身,把自己映照在岁月长河之中。”

“这是大圣们的谋划,但是他们等的起!”

新古人开始反驳,旧今人不理他,仍旧对剑轻笙开口:

“我感觉你不对劲,但确确实实是嫁梦之法,这是能够拯救青世的法门,虽然关乎于心道的太上之法并不只有嫁梦,但如今到了这里的,只有你一个。”

“远水不救近火,小月王,我认可你的道理!”

新古人开始蹦起来,大怒道:“我不认可!你少来代表我!”

旧今人又在大笑,新古人则是怒火滔天。

小月王看向剑轻笙,忽然笑了一下,那当中有着玄奥的意味,此时挥手,那远方处忽然化出一座桥梁。

石阶千连,白芒道道。

鬼气森森,阴云阵阵。

奈何桥!

剑轻笙看见了这座由大神通而化作的神兵,小月王看着那桥,叹息道:“忘川水中舟不渡,奈何桥上说奈何。”

“这座桥很有意思,是神通化作的神兵,它本也是虚幻的,是没有灵性的,但是大神通诞生了,于是它也诞生了,于是它也有了灵性。”

“真实与虚幻,谁又能说得清楚?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剑轻笙心中震动,看向小月王:“你.....前辈知道我是谁?”

小月王负手,傲然道:“我若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太上之法?你到青世一切,都在我关注之下,天上天下,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小月王?”

他刚是如此说,边上新古人就道:“天上天下,你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这翻脸就拆台,小月王却是不恼火,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声音响彻。

“由梦幻化作真实,奈何桥将成为构筑青世高天与大地的桥梁,更是通向外方真界的神圣道路!”

“李辟尘,你必须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命令你。”

小月王看向剑轻笙,那双眸中带着雷霆与暴雨。

“你身为当世混元,要处理好谢烟尘留下的东西,这不是你的宿命,而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剑轻笙摇头:“我不是李辟尘,我是剑轻笙。”

“通向真界的道路已经被截断,我无法联系到本尊,我仅仅是一个第二分灵而已。”

小月王开口:“我知道。”

“您知道?”

“我不需要真正的李辟尘,我只需要站在这里的剑轻笙。”

小月王昂首:“诸尘之力,我还不敢直观与它,虽然我的法力远胜于你的本尊,但你的本尊身为天上天下都少有的三圣同身,面对三位太上合一的怒火,带着诸尘的伟大力量,我纵然身为月王,执掌青世高天,但也不敢妄自面对。”

“还有一点,天仙不入人间。”

剑轻笙笑了笑:“但纵然这样,如今我也只是有一点嫁梦的力量而已,真正的嫁梦仍旧在本尊身上,我也是个赝品。”

小月王:“赝品?这句话不应该由你来讲,太上杀者才是真正的赝品,你最多,只算是一个从本尊身上脱离的‘孩子’。”

剑轻笙:“我能得到什么?”

小月王笑了笑:“若是我说,你能得到无何有之乡中的一道‘意’呢?”

剑轻笙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他伸出了手,当中化出一团虚幻的光芒。

那是一面古朴的碑,剑轻笙注视着那面石碑,面色不解。

“我要送你一片青天,这里面,藏着洛神的剑意!”

小月王把那虚幻石碑向前抛出,那石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剑轻笙眉心之中。

轰——!

如万千江河汇聚,那当中细细绵绵,尽是说不尽的剑道光辉!

法力如潮水,更似乾坤之上的长河坠下!

小月王开口了。

“如你能唤醒湛苍刀....有一道意,已经沉睡了五万年。”

“无何有之乡中的意,天上天下,无物不斩。”

在这片石碑被剑轻笙接纳的一瞬间,整个青青世界之内,有四处山海发出异动。

而还有一处不曾动,游离六圣之外,那正是青山上的天宫。

镂青银抬起头来,沉默良久,叹息了一声,悠悠而语。

“小月王,我们终究是要做过一场,你这是.......在与整个青世为敌。”

........

五日之后。

青山天宫中,万灵来朝。

有儒生佩剑而至,引诸灵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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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八章 五指一握换乾坤

乾清山,修真盛会祭天台。

诸山海主将至,齐静霜领着李辟尘与洛芸莜在主位上落座,她为宫主自然在山海之主位,而李辟尘带着小道姑,是在客位坐下。

可虽是客座,距离那山海主位,只有几步之遥。

这足以看出所座之人地位之尊贵。

李辟尘坐在那白色玉位上,下方云霄汇聚,看无数修真之士驾兽踏天而来,纷纷芸芸,这其中更是见到了之前的那嬴家以及揽天宗的诸人。

他们的座位比李辟尘要低了一头,但这不能互相比较,他们的地位,自然是属于一等一的大势力。

嬴家的家主已经到来,那位嬴声长老见到李辟尘坐在山海主旁的白玉座上,心中顿时了然,计较道这位至尊果然地位不低,当时那天雷车临世,吓到了不少人。

揽天宗的那位长老也差不多,只不过比起嬴家的淡然加欣喜,他们这里就显得有些沉默。

能坐在山海主身边就已经说明了对方的尊贵程度,自己这些人虽然是一等一的势力宗门,但在这泗水圣宫之前仍旧是如萤火比之皓月。

于是有人心中猜测,或许这白发的至尊是泗水圣宫中隐藏的太上长老,这一次特意出来走动走动,碰巧被自己这些人撞见,那还真的是有眼不识云山,天高道渺,蝼蚁不认龙身。

嬴家那位家主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于是当注意到嬴声长老淡然面色的时候,他便转头,对嬴浑道:

“浑儿,你觉得那个姑娘怎么样?”

他直接开口,语气虽然是询问但却带着一种威严与不容置疑,几千年的世家传承,所谓家主自然有一种可怕的气度与威风,嬴浑身子一颤,他也不是傻子,顿时想到了什么,直是眼珠子瞪起,不可置信的道:

“爹,那姑娘是不错,但是也仅限于不错而已,我有喜欢的人了。”

嬴家家主没有看他,而是听到这个回答后,直接自顾自的道:“放一放,如果可以,让她作大,另一个作小,你得争取最好的。”

“爹,那可是公孙家的四小姐.....”

“放一放。”

嬴浑连是苦笑,然而嬴家家主似乎定了决议,不允许他再反驳,这少年也只能闷着头,心中酝了一股气,更是不愿意看向白玉座边上的那个小道姑。

原本觉得还挺好的脸蛋,如今又让自己看的不舒服了。

揽天宗的那位宗主盯着嬴家家主的后背,转过头去对一位长老道:“拉拢了徒弟就是拉拢了师父,嬴家可愿意下本钱,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当筹码卖了,不过那姑娘确实是不错,当初十等异像?绝世的仙苗,玉狐,你怎么看的?”

李玉狐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恭敬行了一礼,随后目光瞥向看台上那个有些拘谨的小道姑,她似乎是没有见过这种浩大场面,人山人海,并且又站的那么高,估计有不少人都心中疑惑,正在纷纷打量她。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并不好,李玉狐是知道的。

“挺好的,有那样一个师父在,想必不出千年就能破入化神境。”

“你有没有考虑过道侣?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宗主,谈论此事是否为时过早?我需要与师父商议。”

“你如果有意愿,你师父那里我帮你去谈。”

揽天宗宗主负着手,把目光从高台上移开,因为那位白发的至尊已经注意到自己这里,并且缓缓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动作,他身为大乘中期的绝世人物居然感觉到一种凌驾于他之上的威严,甚至比那些山海宫主尤有过之。

这种感觉太不可思议,甚至让他有些恐惧,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对方比自己强上了不止一个档次,不知道是大乘后期,还是大乘圆满。

四小王的家族都不一般,有着各种玄奥的血脉。

他们二人落座,那另外二处,大威宗的人已经到场,他们没有和李辟尘产生交集,故此在这一刻也是互相交头接耳,不明白座位上那人的身份。

不过圣宫之主位侧,也无人敢于上去质疑,在这种紧要关头,除非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否则谁也不会去触碰泗水圣宫的霉头,以免引来那位宫主的怒火。

还是老话,一流势力虽然有遮天之威,但在人间六圣宫面前,那种压制是绝对的,若是对方想,这千年的宗派世家,不过是几日就能被摧毁殆尽。

灼阳宫就是最好的例子。

嬴浑落座,侧面前方正是李玉狐,他眯了眯眼睛,做了个下流的手势,而李玉狐端坐不动,白衣飘飘,引得不少年轻的女弟子侧目低呼,而嬴浑甚至从这些声音中辨认出了自己世家的人,顿时转头回瞪,如一只发怒的小蛟龙。

“玉面狐狸精!”

嬴浑低声唾骂了一句,当然还不忘记加上那八丈四三个字。

“西龙王这么一点度量都没有吗,瞪着自家的侍女亲族,这可不算是风度。”

在嬴家边上则是黑圣山玄法宗,当中有个少女向嬴浑望来,后者冷哼一声:“这可不关你的事,流苏月,这一次祭天之比,一会咱们手底下见真章,看看你这光明王的名头还能不能戴得安稳。”

这方暗流汹涌,相对的,在李玉狐身边正是乱神王,那小男孩啃着一团不知名的大肉,大口大口的撕咬,整个人的神态与装束都充满了蛮荒的炁息。

抛开四小王,其余的一些所谓天才人物就完全不入法眼,至少在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看来是这样,当然,这些人在白玉座上的李辟尘看来,也是一帮不入流的家伙。

大哥笑二哥,五十步说百步,谁也别看谁。

远方天域有雷火蒸腾,齐静霜抬头,照见远方,那是一头庞然的龙兽,带着宏伟的气浪,震动云霄天海,那种浩大的境界完全不加掩饰。

这是一位山海主,掌管人间六域之一,他是一尊俊秀的王,此自龙兽上眺望,见到齐静霜的身影,刚要向那方坠落,紧跟着就看见坐在她身边下位的李辟尘。

于是这位山海主便皱起了眉头,盯着李辟尘,似乎要把他看个通透,这里面还带着一点疑惑与敌意。

李辟尘很远就感觉到了这股敌意,而齐静霜同样也感觉到了,于是蹙眉,准备传音警告,但却没有想到的是,李辟尘此时突然开口了。

“一位山海主么?”

“是的.....”

李辟尘看向她:“你的追求者?”

齐静霜叹息:“曾经是,后来被我打了一顿,就作罢了。”

李辟尘点点头,此时忽然伸出手来。

于是万里山河都在眨眼间颠倒。

那位山海主手中持起一柄铁锤,上面萦绕雷火,似乎有些想法,准备试探着对这白发天人落下,然而就在准备动手的这一刹那,他的眼中乾坤陡然散开,只见得万水千山如观花走马,再是定睛回神,他已然站在了自己的座位前。

而很巧合的,这个座位正是面对着李辟尘。

雷火山海主与李辟尘的双目对上。

阴阳的光辉铺天盖地,让他的魂魄都在震恐的惊叫。

这位统辖人间一域的山海主,俊秀的容颜定格,身躯僵硬,手中大锤砰的一声滑落在地。

直至此时,他才听见李辟尘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如天上至理,而他居然遵循着这个声音,做出了动作。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更是感到震骇与恐惧。

那白发的道人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过,摇摇伸出手来,点了点雷火山海主身后的位置。

开口去,只说了一个字。

“坐。”

此言落,修真大会,群雄泱泱。

却无一人再多说半句话。

天地茫茫,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因为那一掌收去万里山河的景色,雷火的山海主虽然没有见到,但那下方所有的修真者.....全都见到了。

万里的青山大海,此时仍旧在那人的手中,只不过化作了一片虚幻,如沙河般随风而散。

嬴浑愣愣的看着,手中不自觉的捏碎了自己的酒杯,醇香的酒水洒落满身,但他却浑然不觉。

直至此时,这位有天龙之血的少年才突然发现,这天之下的高手,人间中的至强者,或许本该就如这白发道人一样的。

而李玉狐,双目中同样迸发出精光,与嬴浑的憧憬不同,他的,那是野心,更是渴望。

天地乾坤,万里山海,不及我五指轻轻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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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三人行必有奸情

周明身为六域之一的山海主,他从没有觉得,这山海主位坐的居然如此痛苦,如在针毡,下方又似有万千钢刀对准自己,那种千刀万剐的感觉让他如受大辱。

但他不敢发作,更不能发作,他此时无比的庆幸,自己被对方制住了。

更是庆幸,手中的大锤没有落下,如果落下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话,甚至不敢想象了。

对面那个白发的道人看上去苍老无比,但事实上,周明看的很清楚,他的眉宇之间实际上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人,只是眉毛与头发都变得雪白而已,这并不是天生的,那种朦胧的道韵萦绕在他的身上,可以让周明晓得,对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变化才成为这样子的。

但眼下,探究这白发道人身上的秘密,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对方已经在向着自己询问了。

周明僵硬的坐着,李辟尘开口:“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要问的?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我.....没有了。”

实力可以代表一切,周明也冷静了下来,他发现齐静霜对于这个人的态度有些过分的恭敬了,但此时他却不觉得不妥当,因为对方的法力实在是凌驾于自己太多太多。

不仅仅是他自己难以相信,那些下方的修真者们更是难以相信。

大乘大圆满的绝世人物,居然被这白发的道人一句话吓得跌坐在山海主之位上,唤作是任何一个修真者看见这种情况,或许都会觉得这要么是在做梦,要么就怕不是天塌了。

但现在,周明可以很明白的告诉那些修真者,你们想的一点也不错,天确确实实已经塌了。

但是屈辱就屈辱吧,这种屈辱可不能是我一个人来承受。

周明计上心头,此时李辟尘见他没有再交谈的欲望,也就不再询问,周明登时感觉那种无形的压力散去了不少,正是如蒙大赦,同时天外又有光华汇来。

有两位山海宫主同至,与周明一样,他们在看见李辟尘的时候,也是眉头皱了皱,但和周明不一样,他们二人对于齐静霜并无想法,故此虽然看见有外人,但还是决定先行降下再说其他。

“怎么回事?”

“这气氛...不太对劲。”

当二位山海宫主降临六圣台的时候,忽然发现下方的那些修真者们一句话也不说,这和曾经的景色完全不一样,他们顿时有些奇怪,同时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周明宫主与那神秘的白发人身上来回转动。

二圣比周明宫主活的要久远的多,看人也要准确的多,这个情景必然有鬼,而再看周明,这家伙坑着头半个字也不说,那么二位圣宫主对视一眼,一人眨了眨眼,一人点头。

眨眼者是在说,此事或许与那白发道人有脱不开的干系,对方不是简单人物。

而点头者则是在附和。

于是二圣宫主没有上当,直接和李辟尘见礼,这时候齐静霜上前,似乎要解释这里的情况,而李辟尘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齐静霜的话。

“露一手吧,凡事凭法力说话,何必多费口舌?”

这话落下,无比狂妄,而二圣顿时皱眉,却突见得齐静霜苦笑起来,然而没有多说什么,径直退开。

这个情况看的两位圣宫之主诧异非常,刚是打算开口询问,却突见李辟尘伸出手指在半空一点,眨眼乾坤,两粒尘埃自虚无中化出,轻轻飘到二位圣宫之主的身前。

他们顿时失神。

于是下一刻,天地易改,二位宫主恍然一瞬,再回神时,却是浑身僵硬,瞪大了眼睛。

他们两人也坐在了位置上,并且之前的失神也被记起,更是心中大呼古怪。

至此,他们看着李辟尘的眼神已经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是在看某种天上坠下的神圣。

“齐....宫主?”

一位山海圣宫之主开口,语气带着颤抖:“这位.....莫非是上界.....真仙?”

人间六域互相距离极远,泗清域发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传到其他的五域,所以对于这位圣宫山海主来说,他所能想到的,拥有这种一刹那让大乘大圆满都无法抵挡的法力者,只有天上已经飞升的那些真仙。

他们二人不敢再看李辟尘,而李辟尘没有做出解释,这自然更令二人敬畏。

二圣之中,有人开始通知那剩余没有到的山海主,于是等了不过几个呼吸,天边便有云霞携带风雨吹来,正是最后的两位山海宫主。

而他们接到了之前二位山海宫主的讯息,毕竟这四位是二前二后,于是他们没有和李辟尘说什么,见了礼之后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他们见到了包括周明与齐静霜在内,四位山海宫主虽然神情不一,但当面对那白发道人的时候,无一不是敬畏有加。

一人或许还是怂,二人或许是法力不济,三人便已经有疑,而当四位山海宫主都是如此时,那么就说明,一定就是这样。

六圣到齐,但却没有往常的那种欢呼,所有的修真者都沉默着,没有高呼,而是紧紧盯着六圣台上的一举一动。

直至有十几个呼吸过去,李辟尘抬眼,看向齐静霜:“你们怎么不开始?我还等着看呢。”

齐静霜斟酌了一下:“前辈可需要说些什么?”

李辟尘失笑:“你未免谨慎过头了,这几日相处,你看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家伙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就说过我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齐静霜此时也是笑了下:“只是怕前辈怪罪,说实话,这一次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以往何曾有人力压六大山海主?也就是这一次,遇到了一个玄奇的天外来客。

在她的主持下,大会终于开始,而六位山海主的注意力,也终于从李辟尘身上移开,转而开始点评下方那些年轻的天才。

至于小道姑,被李辟尘挥挥手赶了下去,也参与到了这次比斗中。

小道姑倒是有些咂舌,心中计较自己这么菜怎么可能打的过别人,于是一直在碎碎念,直到李辟尘听得烦了,丢给她一把杀猪刀,告诉她打不过的时候就挥刀,但切莫杀人。

那杀猪刀,自然就是可怜兮兮,杀人无数的七杀刀。

但小道姑不懂,她只是觉得.....这刀真丑。

想必如果七杀刀知道她的心中想法,肯定会立刻跳起来,给这姑娘屁股上先划拉一刀。

年轻一代的祭祀之比开始,一共有六道关,正是由六位山海主把持,而每一场也并非都是比武,事实上,即使是弱肉强食,开口闭口必言武力的修真界,也是出存在着各种花样斗法的。

譬如第一道关,群雄逐鹿,在祭礼台上有一尊神甲铜人,诸人要围攻它,从他的眉心处取下宝珠,谁若是取得了,便是第一道关的优胜者。

而如果被它打出去,那就算是输了。

第二道关,则是六道玉石台,号称一步一天骄,上一台比下一台的压迫力要强上一倍,于是如此,依次递增,顶着那种滔天的压力,谁最先走完全程,谁就是优胜者。

同样,如果扛不住,在限定的时间内没有走完预定的台数,打个比方,一百步与六十步都是合格,一百步为优胜,而五十九步则是不合格。

李辟尘关注着这一切,在当中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譬如在第一回合,有人要对付小道姑的时候,这姑娘似乎有点成众矢之的的意思,但却被嬴家的那个小子以及李家的那个白衣小鬼给救了下来。

而嬴浑似乎和洛芸莜说了些什么,旁人听不清楚,李辟尘倒是挺清楚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师父有没有关门啊,收不收徒弟啊?我能端茶送水捶腿锄地,就问一句收不收我啊】。”

这小家伙戏还挺多,小姑娘自然以为他是套近乎的,坚定的拒绝了嬴浑。

而在第一道关结束之后,居然是以李玉狐为优胜者,这家伙一个风姿卓绝的飞跃,取下了神甲铜人的眉心宝珠,但有个细节很有意思,即嬴浑追着洛芸莜询问收徒事宜的时候,李玉狐向着她那处看了一下,随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高兴。

看台上,李辟尘把一切尽收眼底,当然,很快引起关注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一位山海圣宫主为优胜者加持祭礼,在这其中,李辟尘忽然眼神一变。

有两道气数自李玉狐的头顶升起,一道是祭祀的阳气,而另外一道,则隐匿的无人能看见。

这一道不是给这片人间的天,而是直接投入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李辟尘的眼中,阴阳的光辉显化,顺着那道气数,照见了虚无之后的天地。

排斥力极其巨大,但透过一道明光,在被驱逐之前,与所谓的天界门户外,李辟尘还是看到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株参天的神树,而树上有什么东西在绽放明光。

其中模样,浑如赤子,状似婴儿,惊得李辟尘几乎当场站起。

绝不会有错,那是天根和无名曾经偷去的人参果树!

第九百二十章 永夜昼光天地煌

那道气数飘荡进去,是从人间之中取来,并非是李玉狐一人,而是带着所有参与者的新生气数,对于那些活了千古的老怪物来说,十几年的孩子,可不就是婴儿么。

至于是不是赤子,有的是有的不是,但这株果树,似乎是没有那么挑剔。

“人参果树,是靠着人世间的供奉与祭祀而生长的?”

李辟尘心中明白了很多,同时几乎已经知道了头顶上这片苍穹究竟是哪里!

帝乡!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九玄论道时,李辟尘干掉了不少人间的帝乡神灵,而在其中一阵时,因为真灵被困,送入千古大梦,结果误打误撞被天上的两位太上召唤到了帝乡。

人间在论道,天上在谈道,恰恰好好,就是这么凑巧。

道与道在交织,在辉映,而那两位太上,一者自称无名,一者自称天根。

无名,是“坐忘”。

天根,是“倏忽”。

他们所在的,是帝乡的原野,原野当中有一株并不大的人参果树,而当时,李辟尘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在殷山的背面,即帝乡天宫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株更大的人参果树。

他们定了计划,来日打算把那一株人参果树也给挖走。

李辟尘很快计较起来,仔细的想一想,忽然发现,即使出现了人参果树,也不一定就在帝乡,因为这株树并非只有一株,既然有第二株,谁知道有没有第三第四?

有无名和天根这两个偷树的专美在前,说不得还有其他的人前去盗树。

当然,帝乡中的那些主宰者,即传说中的天帝,或许也会把此树赠送给旁人?

不一定是帝乡,但肯定与帝乡有关系。

天界的光辉紧紧关闭,无法确认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帝乡的炁息并没有透露出来。

李辟尘此时忽然想到了第二分灵,顿时感到有些头痛,如果剑轻笙没有被斩去的话,那么此时在青青世界,自己是否就能得到更多的讯息?

第一场的比试已经结束,第二场开始,李辟尘心中起了念头,那就是再借助后面几场的气数移动,看看能不能顺着那紧闭的天界之门进入其中一窥究竟。

“除了这个,还有之前所言的无字天书,至关重要的石人踪迹,以及回到云原的办法。”

李辟尘暂且把这个事情压下,对齐静霜开口:“齐宫主,年轻一代的少年人们朝气蓬勃,虽然比斗很有意思,但这祭礼大典,应当不仅仅是他们吧?”

齐静霜点头:“我知道前辈何意,关乎胜者查看天碑一事,还恕我之前因山海诸主未到而避而不谈,如今山海六圣到齐,巍巍青天在上,自然可以明说。”

她说着,然而开口到一半,却又笑了笑:“但事实上,前辈已经可以直接看了,六面都是如此。”

李辟尘不解:“什么意思?之前不行,如今六山海之主刚刚到场,我便六面天碑都可以观了?”

齐静霜抿嘴一笑:“前辈已经尽数胜过六位山海之主,自然可以看了。”

此话出,李辟尘顿时是恍然大悟,而后笑了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李辟尘看向她,后者直视前者的目光:“前辈想要观六面天碑,我想要得到真正无缺的修行之路,故此,我自然要帮前辈达成夙愿。”

“天碑谁都能观之,除去这些小辈,一宗有三个名额可以挑战圣宫之人,大乘对大乘,渡劫对渡劫,化神元婴,自然也对化神元婴。”

“只要胜过,就有看一次天碑的资格。”

齐静霜眨了眨眼睛,并不掩饰的笑道:“前辈胜过了我等六人,故此,最后的一比,事实上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我等六人与前辈互比,做过一场。”

“前辈已经有观尽天碑的资格了。”

李辟尘摇头:“你这姑娘,我听出来了,不对不对,你是在间接让我传法。”

齐静霜微微歪了下头,一只手指点着腮,轻言又笑:“前辈什么意思,静霜不懂。”

李辟尘:“少来吧,你也是一代宫主,做出这小姑娘的动作,你可没那么年轻。”

齐静霜:“可不能这么说呢,至少和前辈比起来,我还是个小姑娘。”

李辟尘:“和我比?你今年多少岁?”

齐静霜眨了眨眼睛,笑道:“前辈应当有四千岁之上?对于我这一千八百岁的来言,我可不是小姑娘么。”

李辟尘听了之后,突然哈哈大笑。

“前辈怎么了?”

“无事,无事。”

李辟尘摆了摆手,看向她:“那也是个老姑娘,你说最后一场比试是走个过场,但我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们六人,围攻我一个,想要看看我真正的道与法。”

李辟尘看了一下其余五位山海主,他们有几位并没有注意这里,只有周明在默默关注。

于是,李辟尘又对齐静霜道:“并且,这个主意还是你挑起来的,我说的对不对?”

齐静霜点了点头,但此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依旧关注着之前的问题,连道:“那前辈今年多少岁?”

李辟尘摇了摇头,齐静霜有些不满:“我身为女儿身,都已经告诉了前辈自己最大的秘密,前辈身为男儿身,却遮遮掩掩,当真没有气魄?”

对于她这番激将,李辟尘一笑置之,回应道:“莫要这么说,既然身为高人,岁月与年龄,这种东西,当然是不讲来的更有神秘感。”

事实上,李辟尘心中都是笑的不行,自己才四百岁,这老姑娘啊,一千八百多,足是自己四倍的年岁,虽然仙道中人对于这差了个千八百岁什么的不讲究,但有些事情,还是不点破来得好。

“齐宫主,我还是那句话,天上的人还在算计我,此处尘埃不曾起,无缺之法究竟能不能传,要等我看一看无字天书之后才能做出抉择。”

“并且同时,你也要做好被抹除的准备。”

眼看如此,齐静霜也知道见好就收,抿嘴轻笑一下,没有继续追问。再说了,于其余山海主面前露出这种近似与女儿家的真正姿态,若是多了,不免让其他人感到惊诧,那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便算是败坏光了。

而她听见李辟尘的话,笑了一下,此时那眸中,忽然带上一抹渴望与希冀。

“前辈啊....”

她的眼帘在这一刻垂落了下来,其容颜变得无比神圣。

琳琅玉断,千古明音。

“朝闻道,夕可死。”

短短的六个字,李辟尘注视了一下她,沉默下来,随后把注意力再度投入下方去。

尤其是每一场结束的山海主加持祭祀,那一道气数遥遥,此时在第二场比试之中,李辟尘正是等着优胜者出现,再试一次以神念登临天界。

至于传下真正无缺的仙道法,李辟尘之前顾忌大圣拂尘,也就是即使传下真正的修行之路,过不了多久,也会被那位至尊发现,从而把一切都抹除。

大圣的乐土不容外来的尘埃染指,尤其是自己这么显眼的一块巨大尘土。

太上之身,在大圣眼中,或许就如灰尘中的金子,在发着灿烂的光芒。

但是齐静霜已经以六个字表明了态度。

那么......在仔细计较之后,如果可行,传下无缺的修行之路,那就是对于这六个字最好的回应。

凡天地内外,一切有情无情,众生逐道者,皆为我等之道友。

朝闻道,夕可死。

或许用另外一种语言来解释更为震撼。

若我身在黑暗,不曾见过光辉,永夜永远为永夜。

可若我见过了太阳的光芒,再面临永夜,我当赌上我的一切再次见到光芒!

李辟尘喃喃念诵。

“吾虽身处九幽厄土,却并不惧之,是使得彼岸,因吾未见大日天阳。”

“若吾不得踏足天阳,便应让吾永世不闻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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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一章 五百大道无阻碍

第二轮的比斗在李辟尘与齐静霜的交谈中拉开序幕,无数天骄争玉石台而上,这六道玉石台分开了诸人,使得这第二轮的优胜者当有六位。

这比起第一轮来给出的机会就大了很多,于是诸多少年人都卯足了劲,如同一只只爆发的小公牛,向着玉石台上迈开步伐。

第二轮是有限制的,一柱长香的时间。

一道玉石台有五百阶,能够走完的人寥寥无几,对于这些少年人们来说,前二百阶简直就是白送,只看一道道影子飞快的掠过,然而在第三百阶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受阻。

三百阶是一个分水岭,能够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而到了三百五十阶,瞬间人影又少了一半,于是之前那浩浩荡荡场景再也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寥寥几十个人。

嬴浑迈开大步,他和李玉狐没有分到同一个玉石台上,故此他遥遥望了一眼那个家伙,发现对方已经在第三百九十阶的位置,他皱了皱眉,身躯中运转血气,那天龙血脉被激发,龙血带来的强横肉体,让他一口气走到了四百一十二阶。

然而似乎也止步于此了。

再向着上去,那种压力已经让他难以承受,嬴浑咬着牙,胳膊上青筋暴动,掩盖在衣服下,似乎有一种磅礴的气势在酝酿。

李玉狐自然也关注到了这里的情况,他顿时皱起了眉头,目光一凝,暗中掐起法诀,于是身上被一道毫光笼罩,他大步踏去,在第四百一十三阶上止住了脚步。

仿佛是为了故意恶心嬴浑一样,后者此时额头上有汗珠滴落,费尽力气才向前踏出一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凭借着意志力可以向上硬走的了,因为如果肉体扛不住,那一切都是妄言。

嬴浑计算的清楚,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与状态,最多踏到四百二十二阶就会止步,再向上去,那就真的有丧命的危险了。

况且,六位山海圣宫之主也不会允许眼皮子底下有人斗气,所以想要硬着头皮和李玉狐干到底是不可能的,如果被看出不对立刻就会被从玉石台上丢下去,现在就是看谁撑得更久一点了。

光阴在缓缓流逝,香与火在慢慢燃烧。

“那个洛芸莜呢?”

嬴浑突然响起没见到那个姑娘,于是举目四望,然而六石台是呈现一个山形,他只能看到两侧的人,而洛芸莜不见人影,看来恐怕是在对面三个玉石台上。

倒是不知道那个姑娘能走到哪里去。

嬴浑脑子里思量着,然而还没有等他先行回神,已经被一阵惊呼声唤醒。

“是....那个姑娘是谁?”

“走完了!五百通天台,她走完了!”

“我记得,她好像是那个白发人的弟子!”

“这不可能,她比四小王还强吗!”

“莫不是有什么隐秘的血脉?”

无数的语言汇聚成河流,最后化作音爆震动九天,嬴浑愣在原地,而李玉狐同样听见了这些声音,顿时也停在原地的台阶上不动,眼中透露出的,一样是不可置信。

这个姑娘,如果没错的话,肯定就是洛芸莜了。

然而这家伙第一回合那么狼狈,此时却走完了五百玉石台?

逗我玩呢!

嬴浑回头,发现后面已经没有人能靠近自己,四小王都没有分在一个台上。

长香燃尽,玉石台轰鸣着消散,所有人站在原地,这一刹那,无数道目光直勾勾的向着那个有些愣神的小姑娘看去。

“你....怎么回事?”

李玉狐先嬴浑一步开口了,并且发出了询问。

“我?不知道啊,就走上去....然后.....走完了.....”

洛芸莜同样不知道什么情况,在她看来,刚刚那一路上前行,根本没有受到半点阻碍,那什么压力就最开始有一点,后面结果越来越轻松,直到她走到顶峰,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后面落了一大帮人啊!

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仅没有让她兴奋,反而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这下,或许自己就要糟了。

事实证明洛姑娘的自我猜测是正确的,此时很多人听了她半迷糊半奇怪的答案,顿时已经眯起眼睛,甚至有人在隐隐的散发敌意。

“喂,我说,你不会是作弊了吧?”

一个小男孩跳出来,周围的人顿时一震,这位正是之前大口吃肉的乱神王,蛮荒兽皮裹在身上,模样不过十二岁的娃娃。

他伸出手,就要向洛芸莜抓过去,同时一股极可怕的气息迸发出来,但下一瞬间,李玉狐腰间长剑出鞘,看一道寒光闪过,直接把小娃娃的手掌拦下。

“哦?”

乱神王的眼珠子转了转,此时看向白衣飘飘的李玉狐,对方的神情森冷,与平日里倒是大为不同。

“呵,有奸情?”

乱神王低声开口,李玉狐冷着脸:“注意你的言辞!”

边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嬴浑看见这场景,心中计较了一下,为了在未来的“师父”眼中露出个好形象,此时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拍着胸脯,极其少有的对李玉狐道:“玉面狐狸,这一次我站在你这边,放心,咱们两人联手,绝不让洛姑娘受到半点委屈。”

他这一表态,顿时引起不少人哗然,而四小王中唯一的女性,号称光明王的少女眸子动了动,那目光转向洛芸莜,心中升起好奇来,同时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有意思,居然让两个天骄同时为她护驾,甚至不惜得罪乱神王,这姑娘的魅力有这么大么?

她心中想的,嬴浑自然不知道,但嬴家家主看着嬴浑的行为,那眼神是越发和善,甚至微微点了点头,而揽天宗的宗主则是若有所思,倒是没有表明什么态度。

大威宗的宗主皱眉,传唤乱神王,让他不要在这个祭礼的节骨眼上添乱,马上山海主就会下来,必须要给圣宫之主留下好印象。

至于六圣位上,其余五位山海主都是被小道姑登临五百阶玉石台的情况震住,而唯独齐静霜的眼中露出探寻,她转过头,看向李辟尘,道:“前辈,五百玉石台并没有对洛姑娘造成威压,这是怎么回事?也是因为转修无缺仙道的缘故?”

李辟尘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吧。”

洛芸莜的情况并不是七杀刀造成的,也就是说,完全是因为她自己个人本身的原因,但李辟尘感觉到了,在她转修之后,似乎天地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善意”在护持她,这是冥冥中的感觉,有些笼统,但要说的明白一点,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气运。

“是洛神残留的运数?转修无缺仙道之后被激活了?”

李辟尘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现在并不是太过注意这个的时候,虽然洛芸莜如今表现出来的状态,倒是有一点“钦定”以及“天命之子”的模样。

“这姑娘还真有一点女主角的感觉。”

李辟尘目光转向齐静霜:“你们该下去进行加持祭礼了,是哪一位?”

边上,最初的雷火山海主周明正欲起身,但在这一瞬间,齐静霜却突然站起身来,并且向他笑了一下,道:“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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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人参果中赤子心

齐静霜在诸人注视之下对六位优胜者进行加持祭礼,那六人自然有四小王,还有一位算是捡漏的,而最后一位就是洛芸莜。

按照各人走完的阶梯数目而进行加持祭礼,从低到高,呈现雄山之势,最先的是那个捡漏王,第五则是光明王,第四则是李玉狐,第三是乱神王,而嬴浑很意外的拍到了第二位,这让少年郎颇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依次祭礼,而上苍也出现了变化,有光明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聚集起化作金雷萦绕云霄,六个人,除去洛芸莜之外,其余五道气数尽数化在头颅上,呈现如小太阳一般的圆滑状。

四面八方有各种欢呼声,而在玉台上,李辟尘完全无视了那些声音,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被加持与祭礼的人,眼中的阴阳光芒已经汇聚起来,能看见一些寻常修行者看不见的东西。

齐静霜开始为洛芸莜加持,她们二人互相对视,洛芸莜有些恍惚,脱口而出道:“就和做梦一样。”

她说完这句话,顿时有些羞涩,而齐静霜笑了笑,伸出手来抚摸洛芸莜的头顶。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的,比我更强,也更美丽。”

这就如同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憧憬人物为自己点了个赞,洛芸莜顿时倍受鼓舞,一个劲的点头,随后,齐静霜为洛芸莜加持并且行以祭礼,于是随着经文与歌谣的唱诵,一道气数从洛芸莜的眉心钻出,遥遥化在头颅上,变化成为一个散发着辉煌光华的小太阳。

李辟尘此时已经凝神,看见那六枚小太阳随着齐静霜的念诵,已经开始向着苍穹上飘荡,而金色的雷霆如同接引的神使,又似是构筑天上人间的桥梁,只不过它们只允许气数汇入苍天,通过天界之门,对于其他的,一概拒之门外。

六道气数汇聚,随着金雷而动,此时冥冥幻境之中,阴阳的光芒顺着六道气数冲入虚无之后的天地,那天界的门户隆隆而动,开辟一道散发着亘古气息的缝隙。

冲进去!

光芒与气数融合起来,冲入天界之门中,随后,那株人参果树再一次的映入眼帘,清风吹动起来,上面的果子发出璀璨的色彩。

如三岁的婴孩儿,饱满而圆润,真正是赤子模样,也难怪西游记中唐长老不敢下口,这哪里还是仙家果子,就是个活脱脱的人啊。

那些气数坠入其中,阴阳之光汇聚成虚幻化身,在这些人参果中感觉到了诸尘的力量!

诸尘在指引,那些尘埃中包含了诸世的意与念,李辟尘顿时明白了当初为什么无名与天根要给自己吃这个东西,这确确实实是天地造化的灵物,纯粹的意与念,那是来自于诸世修行者的,自然是诸尘之一,而自己的诸尘之身功成,或许也与这人参果分不开干系。

一切的杂乱念头都被洗的干净,返本还源于人参果中,那赤子婴儿之心,被修行之人吞下,滋养魂魄与心灵,是不断在为自己的心灵进行清洗与拂尘。

而最后的大道,通向三条,正是至人、神人、圣人!

至人无己!

神人无功!

圣人无名!

灼阳宫中的典籍内也有记载至人之事,这是理论上最贴合大道的心境,也是坐忘极境之中的指引心境。

三我与三心,互为对应,无情极致是有情,但至人的有情与圣人的有情完全不同。

“人参果,此物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土而入,遇水而化,遇火而焦。”

“若我如道,赤子之心如道心,心如金坚,故交汇而鸣响,是道相同,金性最杂但同时也是最纯粹,正是暗合人心,最恶也是最善。”

李辟尘看见那六道光芒要汇入人参果中,此时目光看向属于洛芸莜的那一道,四面八方,仿佛有无尽灵光在汇聚,大部分都聚集在洛芸莜的太阳上。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响彻,李辟尘伸出手来,把属于洛芸莜的气数召回,不让它落入人参果树之中,毕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变化。

那气数被感召,正是缓缓回落,脱离了人参果树的呼唤。

就在李辟尘心道成功了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怒喝声响彻云霄!

那六道光芒都在震颤,一种巨大的危险感涌上心头,阴阳之光转动,此时受到李辟尘指引,当机立断,心道不好,立刻把属于洛芸莜的那一道小太阳吞了下去。

就在阴阳之光做出选择的时候,那如天威一样的声音顿时响彻乾坤大地!

“人间的孽种,是谁允许你窥视这神圣的天域?!”

一尊高大但朦胧的身影突然出现,他站在人参果树之前,手中提着一柄龙头金枪,这神兵散发着无上的威严,超越了人间可以铸造出的极限!

那是越过七境,达到了第八境“鬼斧”的兵器,那是天仙道兵!

龙头金枪对着阴阳的光芒便捅下,这是一尊神灵,即使看不清面容,但那种独有的阴身阳炁绝不会有错!

阴身出而证阳神,违背了神祖浑沦的道,毫无疑问,这是一尊帝乡之神!

这尊帝乡之神大怒而动手,他并没有认出窥视者的真身,仅仅是为似乎对方触碰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愤怒,以至于这一枪捅下来,似乎要从天上杀到人间,极其可怕。

李辟尘没有来得及看更多,随后那阴阳的光便被对方打的溃散,天仙的威能....不,或许应该称呼为天神的威能。

神道最克制一些玄玄妙妙的技巧,阴阳之光汇聚了洞天与冥海的水,天水出阳地水出阴,合在人身三才归一,又暗应上苍天数,而这一次被那龙头金枪打成光雨散灭,李辟尘眼中的世界顿时消失无踪,那天界之门刹那远去,坠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只有隆隆的雷霆声仍旧萦绕耳边。

李辟尘被击退,从那种状态中回神,但就在这一刹那,手掌一翻,那一道辉煌的光华出现,正是洛芸莜的气数,这小太阳盈盈绕绕,散发着祥和与温暖。

“人参果树靠着人间的气数而供养,树旁有神人在看护.......诸尘赤子......难怪,难怪,天根无名,我明白了,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要盗树。”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天鸡之鸣唤天帝

第二轮的祭礼结束,直至第三轮从开始到终结,那祭祀之后,气数遥遥升入高天,而李辟尘借助这气数的升起,再一次踏到了天界之门前。

这一次不再是阴阳之光,而是又分出一道念头来。

如之前一般,天界的门户打开缝隙,这一次,刚是踏出去,便立刻见到了那守护人参果树的天神。

“孽障!”

浩大澎湃的声音震荡,这位天神认出了李辟尘的独有炁息,此时手中的龙头金枪又是抬起,而李辟尘的念头化作虚幻的影子,伸出手来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并不会碰你的人参果树。”

虚幻的影子试图与天神交涉,而天神手中的龙头金枪只距离虚幻影子的天灵差了半寸,那澎湃的神威将大地也撕裂,天界的门户开始震荡,亘古的尘埃被大风带起,不知飘向何方。

“人间的孽种,你竟然敢如此和一位高贵的天神说话!”

天神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我不会饶恕你,敢越过人间,来到这里,这不是你应当到达的地方,现在从这里给我消失!”

虚幻的影子呵呵的笑,手中升起一个小太阳,那是洛芸莜的气数,不同于其他的人,这一道,极其的辉煌与灿烂。

无缺的仙道之炁,天神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憎:

“是你!你居然敢偷窃供奉给上苍的气数!”

那龙头的金枪移动,抵着虚幻影子的眉心,这尊天神高大威武,足有十几丈,而虚幻的影子不过是寻常人的身高,这么一看,就如同巨龙在对着蝼蚁咆哮。

“这是圈养,不过我也没有指责你们的理由,毕竟天地都是这里的至尊所开辟,既然是自己的乐土,没有天上的至尊,哪里会有下界的众生?”

“因果缘法的关系,我插不了嘴。”

李辟尘的虚幻影子对着天神开口:“我并没有偷窃,只是想要夺回一点筹码,放心,我不要人参果,虽然我很渴望它,但现在不是时候。”

天神眯起眼睛,神色狰狞,他的身躯朦胧,此时也只有眼睛是清晰的,那面目的扭曲完全靠着一团云烟来表示,模仿的如同人脸一般。

“你区区一个下界孽种,有什么资格和天神高谈阔论!我若想要你死,现在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虚幻影子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为地仙,你为天仙,确实是你一个念头,我就会魂飞魄散,但现在你酝酿杀意却不敢动手,我因为我手中的气数吗?”

“这辉煌的光照耀了你的眼睛,但看起来,若此时我不把这气数交出去,你便不能强行夺去?之前我以阴阳毫光吞下这小太阳,看起来还是有用的。”

虚幻的影子开口了,而天神越发的愤怒,他甚至已经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直接一枪把这个虫子扎死便好,至于那气数,虽然辉煌与灿烂,自己从没有见过如此灿烂的光,但和这片天界被对方发现相比,这气数或许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里并不是下界人飞升可以到达的地方,天神虽然是个莽夫,但他并不是个傻子。

连续两次出现在这里,越过天门而至,这不是下界的修真者拥有的手段,而之前虚幻影子提及了地仙天仙,在这一刻,天神的心中就如同明镜拂尘,瞬间懂了很多东西。

“外来的孽种。”

天神道破了虚幻影子的真身,后者顿时笑了一声:“不错,我正是真正人间中的仙人!”

天神冷笑:“真正人间?孽种,现在我告诉你,这里是诸神的禁地,哪怕是其余的天神也不能踏足,但是你到了这里,你已经犯下大罪孽!”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你是自外界而来,但已经坠入九重乐土!这里是第九重天界乐土,而你,虽然不知道你自下界八重乐土中哪一片而来,但是你已经逾越了这条线,帝君定下的规矩,越界者死!”

“孽种,你觉得能凭这句话威胁到我?可笑!九重乐土之中,可没有地祖!”

天神大笑,当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而虚幻的影子听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譬如乐土原来是有九重,而这里所谓的天界,则是第九重的乐土。

九重乐土,九重天!

“这就是大圣所构筑的天域吗?天上天下全都齐全,高天依附着帝乡,如星辰围绕着太阳。”

“或者说,九重乐土本就是残缺的天域,而这个天仙停留在此,如果大罗封天仍旧有效,这里也并非人间,他依旧不得下界。”

自己元神化天,不是一次两次了,虚幻的影子眯起双目,此时那位天神仍旧在叫嚣,当中孽种恶障之词不绝于耳。

终于,虚幻的影子面目冷了下来。

“你这狗东西,一口一个孽种,天上的神都是这样的吗?帝乡之神的傲慢我在人间便已经见识过了,只是没想到,天上的你们更加肆无忌惮!”

“我听闻帝乡之中有三位大帝坐镇,其中一位更是号称天帝,看看你这狗东西的样子,若不是那三位天帝护持你们,就靠你们这张嘴巴,怕是早就被旁人撕烂了!”

虚幻的影子冷声喝骂,而天神顿时双目倒竖,那股怒火几乎要摧毁一切,连天界的大门都在震动,在悲鸣!

“好胆!孽种!就凭你如此和天神谈话,就足够让你死上千百次!”

天神的身子如同阴霾,遮天蔽日,虚幻的影子彻底放开,大骂道:“狗东西!我还叫你一声天神,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你帝乡中神,背叛了神道之祖自开门户,之前更有一株人参果树在眼面前被偷走都不自知,这茫茫寰宇,天上天下,能杀你者何其之多!”

“你不是要让我死上千百次么?有本事就下界吧,下到人间来!”

“我若是身死,天上必有大圣对你出手,届时你便永远藏在帝乡的庇佑之下吧,千万不要露头!”

虚幻的影子眯起眼睛,这句话倒也不是胡扯,毕竟太华山真的有四位大圣在天!

而天神此时彻底被激怒,他手中的龙头金枪猛地扎下!

但就在这一刹那,突然冥冥中有一道鸡鸣声响起。

天鸡唱舞,梦熟黄粱。

天外大日辉煌而升腾,黎明的光芒普照乾坤,那龙头金枪在几乎贯穿了虚幻影子的一瞬间停下,天神抬起头来,面向东方,当中全都是惊骇与震恐。

在那太阳之中,似乎有白色的烈火萦绕着金雷,一位无上至尊的虚影出现,闭着眸子,只是短短刹那便消失无踪,仿佛是幻象一般。

但天神知道那不是,此时吓得手中龙头金枪坠落在地,他单膝跪下,面向东方,虔诚祈祷。

“天帝!”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三大至尊窥天位

天神颤抖不已,而东方的天空上,那轮大日普照整个九重乐土,包括这处天界之门,那人参果们沐浴着如同黎明般的光芒,那些雾气与烟云开始褪去,仿佛整个“天界”都在苏醒。

一种“生”的伟大力量开始出现,天神在虔诚念诵了足有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只是这一次,他看向虚幻影子的时候,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与惊骇。

“你.....你究竟是谁?”

出乎意料,他没有再用孽种的称呼。

天神没有起身,他低着头,看着虚幻的影子:“为什么,为什么,刚刚那道鸡鸣是你发出来的?这是因果,这是缘法?你曾经见过谁?为什么会呼唤出那位真正的天帝?”

虚幻的影子不明所以,但那道鸡鸣还是打开了李辟尘一些尘封的过往记忆。

吞天大圣的声音再度回荡,那古老传说故事又一次映入心田。

虚幻的影子想到了很多,但却不确定是不是真如大圣所言,况且他也没有回应这狗屁天神的义务。

但李辟尘的虚影,即第三念头不回话,但那天神的面色却是在瞬间变得有些慌张,他隆隆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光华,那如尘埃般的光芒化作大雨落下。

“你必须离开这里!天帝出现了,无欲天帝就会显化,他必然注意到了你,你呼唤出了真正天帝的虚影,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

天神居然开始告诫李辟尘,而这种变化让李辟尘摸不着头脑,于是皱着眉头,那第三神念开口询问:“什么意思?无欲天帝....和天帝并非同一个人?”

“自然不是!帝乡之中三位帝君,你之前也已经说过,除去真正的天帝外,还有两位,其中一位正是无欲天帝!”

天神的语气变得慎重:“无欲天帝,他的天帝二字只是尊称,而真正的天帝,他的天帝是说明他的身份!”

“往古之时,乾坤上下,四方寰宇,有无名之君初诞,至不知多少久远,无名之君不知为何而逝去,至此光阴与岁月初现,这也是仙祖太一与神祖浑沦诞生的时刻!”

“仙祖太一,那是变迁的光阴!”

“神祖浑沦,那是定格的岁月!”

“至二位祖先初现,而无名之君逝去之后化出三大天尊,代表了诸天的激荡混乱的起始、寂静孤独的终结以及光辉繁盛的平静。”

“太初天尊,太无天尊,太上天尊,此三天尊出,他们非仙非神,但太一传法,认为诸世应当不断变迁,向着未来而看,而浑沦认为,诸世应当定格,岁月在流逝,但一切依旧不当改变,故此向着过去而看。”

“三大天尊接受了太一的传法,故此成为了名义上的仙道祖师,而神道之中没有祖师,就是因为浑沦祖神只看过去而不管未来。”

“可后世仙人却有些认为浑沦之道是正确的,其实太一也未必正确,他看向未来就会忘记过去,这对于浑沦来说是不可忍受的错误。”

天神此时居然在向着李辟尘的第三神念讲述过去的神话,而这些故事都是人间之中不曾流传的秘密。

“后来,二位祖圣失踪,三大天尊衍化大日,诸天被黎明划破,诞生无尽生灵,而生老病死苦五厄,在三位天尊衍化大日照耀诸天之后,便自然化生。”

天神说到这里,似乎察觉自己说的有些远了,于是立刻扯回来,道:“这其中,除去先天五圣之外,无名之君逝去时,遗留下八十一法,而最初太上天尊并非叫太上天尊,而是唤太极天尊。”

“太上二字,最初只说无名之君,故此八十一法也被称呼为‘补全天地之法’,掌法的存在诞生,后于诸天尊而现,他们被称呼为太上八十一化,周天生灵,莫不认为他们就是无名之君的化身。”

“我要谈论的,就是现在天帝二字!这‘天帝’正是八十一化其中一位!当然,如今的天帝自然不是祖帝,不过无欲天帝一直试图继承真正的‘天帝’位,你如今呼唤来了真正天帝的虚幻影像,如果被无欲者知晓,他自然会坐不住。”

天神叹气,而李辟尘的第三神念道奇道:“你....究竟忠诚于谁?”

“天帝也好,无欲大帝也罢,你身在九重乐土之中,看守人参果树,是无欲的手下,但如今你说他要来擒我,你更应当把我擒下才对,为什么让我从这里离开?”

天神开口:“天帝为立下帝乡之祖,诸神共尊,而最初破开浑沦祖神束缚的,也是天帝!我心中敬佩天帝......但无欲大帝同样是我尊主,忠义不两全,这是人间一些孽种的话,但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辟尘:“无欲大帝原本并非帝乡之神?”

“如今真正的天帝是生还是死?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天帝已经坐化,如今帝乡中自称天帝的三个人,没有一位是真正的‘天帝’?!”

话刚是落下,天神正欲回答,但就在这个刹那,天界乐土震动起来,似乎有一股浩大到不可计量的力量横扫天下!

“不好!至尊已经看向了这里!”

天神一把抓住李辟尘的虚幻身影,向着那天界之门的缝隙内丢去!

天界之门隆隆关闭,而天神在那门户上打下封印,斩去所有的光芒,他重新坐回人参果树下,那杆龙头金枪斜着依靠在身,直到那股庞大到让诸世众生都恐惧的力量消退,他这才叹了口气。

“九重乐土,亦是囚牢,众生的气数供奉人参果树,这结下的果子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无欲,无欲,斩了七情破了六欲,没有了心,这就是‘天’吗?”

“可你若真的无欲,又怎么会希冀继承真正的天帝位?”

天神在开口,而在这一刹那,忽然有一道光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同被人扼住咽喉,天神浑身僵硬,而那道光影站起,用并不存在的眸子看向了天神。

“天心即无情,故此天心最公,我等为天,不该有情有欲。”

“我若成天帝,便执掌乾坤内外,上下天条,故此若说我仍旧有欲,倒也无错,只是这欲,却是为了诸尘众生着想。”

“这里有我熟悉的炁息,只是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讨论大道,也没有功夫仔细查看这里,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忙,人参果树若是成熟,便拿你的金枪给它敲下,直接丢入土里便好。”

那道光影开始散去,而天神早已低下头颅。

这是无欲天帝的化身。

他掌握着整片苍穹,九重乐土,一切不过为了那株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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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五章 一寸剑光灵天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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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的乐土与五重的人间在产生交集与变化,人世八重,没有任何一个生灵知道,那尊执掌他们性命,甚至创造了整片天地人间的最强者,就在方才,以巨大的神念将整个乐土犁了一遍。

他在寻找那尊虚幻的天帝,更是在寻找一种熟悉的气息。

只是可惜,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天帝,亦不是那位真正的太上,故此求而求不得,梦幻真实,一切皆泡影。

虚幻的第三神念坠回五重乐土,天界的大门被关闭,李辟尘眼中的光华退去,手中再度浮现出属于洛芸莜的那枚辉煌太阳。

台下的比试仍旧在进行,六重祭礼之比,已经进入到第三局的尾声。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天鸡,白衣......人间.......天帝的女儿....”

李辟尘喃喃自语,那不自觉的便抬起头,仰望苍天。

大日高悬,普照乾坤诸尘,辉煌的光芒照耀在每一寸土地之上,但原本应该神圣的辉光,在这一刻却有些让人心惊胆颤。

这不是真正的太阳。

这是那位大圣的眼睛。

........

青青世界,青山天宫!

儒生引剑,其炁玄黄。

镂青银高坐宫阙王位之上,莲华帐垂,遮蔽了她的容颜,把一切都化在朦胧之间。

剑轻笙上殿,那身影挺拔,而这其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在酝酿。

仿佛一夜之间大彻大悟,明白了什么天地道理一般,那诸多灵兵举目望去,居然一时之间不敢和这柄儒剑所化的剑灵对视,只是瞥上一眼,那心中顿时感到庞然浩大的压力。

除去小月王,醉花天子麾下的强者外,整个青世最勇猛的灵圣都聚集在这里了,但此时这名儒生上殿,居然让这些雄踞青的万灵皆是避开。

不愿对视,不敢对视,不想对视。

镂青银的身边,没有了南乡子,而是换上了另外一个镜灵侍女。

她座下有八百镜灵,南乡子虽贵为魁首,但也仅仅是八百其一。

主宰青世的至尊在开口,望向那上殿的儒山宝剑。

“你应诺而来,但这股要斩破巍巍青天的浩大剑意,却并不属于你。”

镂青银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小月王并没有瞒着她,这让她不知道该喜还是愁,而她自己同样知道,这一次的灵争之事,事实上,就是要做出一个了断。

剑轻笙握着那柄古剑的手动了动,眸中酝酿着光辉:

“曾经不属于我,但现在已经属于我了。”

镂青银:“你不愿意输吗?或许当你知道输了之后会得到什么,你就会改变必须要赢的想法。”

剑轻笙:“娘娘想让我留在这里,但很抱歉,我必须要胜,因为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万灵不知道二人在互相说着什么,但有些灵圣已经开始颤抖,毕竟这突然而来的一个儒生,先是走了数十步,便恍如青天雷雨落世,那种威能震动心神,而眼下居然又与镂青银平等对话,从言语中就可以看出,似乎二人之间的地位,相差并不大。

这是哪一位?青世之内要出现第十位至尊了吗?

有许多灵圣盘算起来,同时心中微惊,如果出现第十位至尊,那么整个青世的九域格局,便要重新推翻再来。

天地改易,而这第十位至尊的态度,或许也是前九位至尊必须要争取的。

但现在,看起来这位新的“至尊”并不喜欢镂青银。

镂青银眼帘微垂,没有再继续开口,而剑轻笙一人站立大殿中央,两侧万灵熙攘,但却都有意无意的给他留出了一点空隙。

一人留点空隙,难以看的清楚,但万人十万人,那便是好大一块的留白。

诸多灵圣之中,亦有战意激昂者,此时暗中注视剑轻笙,琢磨着对付之法。

天宫外,有光华汇来,一位至尊显化,醉花天子上殿,那些灵圣皆躬身而拜,唯独剑轻笙一人不拜。

醉花天子的身后跟着七位灵圣,此时这些目光带着敌意,瞬间看向前方的人,这些灵圣不曾在未央殿中出现,故此并不认识剑轻笙,只看此时有人踏步而出,但不敢逾越天子身,只是侧后半步,高声道:

“醉花天子在此,青世泱泱,前方何等狂人,为何不拜!”

这位如传令官一般的角色盯着剑轻笙,而剑轻笙此时才转过身去,那双眸中带着无上剑意,只是一眼望去,那人顿时心神如被剑刃划伤,身躯一抖,居然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而就是这半步,他恍然回神,顿时脸色火辣辣的疼痛,如蒙上奇耻大辱,顿时眼中充斥无边怒火。

“你.....你这狂人!”

这位灵圣咬牙切齿,而就是这一瞬间,他忽然见到,剑轻笙手中握着的那柄剑,剑柄末端微微出鞘。

一寸剑光。

仿若虚天中雷霆崩响,这位灵圣在这刹那,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剑气汪洋将他锁定,那种天上地下也难逃的可怕灵感瞬间让他浑身一抖,更是瞪大了眸子,嘴唇哆嗦,然而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好了。”

醉花天子的声音如救命的甘泉,那种天地间的剑意散去,剑轻笙把那一寸剑光收起,而醉花天子盯向那柄剑,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

在这青青世界许多年,他从没有见过这柄剑,他自然也看出来,这柄剑也并非是剑轻笙的本体。

哪里来的剑?

“天子陛下,我们可以开始了。”

镂青银坐在莲华帐后,轻声开口,醉花天子负手,看向四方。

“新古人,旧今人,凿天者,小月王,他们四人都不曾至,剩下的偷宋贼与赤心鬼也没有到来,而骑鲸客不在实属正常。呵,镂青银,这号称青青世界最盛大的灵争之会,没想到所出现的至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镂青银笑了一声,但又有无奈与惋惜。

“小月王与凿天者,我们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来的原因了,不是吗.....新古人旧今人,他们的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至于赤心鬼与偷宋贼,天子陛下不用担心,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出现了。”

醉花天子的眸子眯了眯:“争天?只是不知是诸灵圣争天,还是....月王争天呢?”

镂青银笑了下,随后看向诸灵圣,伸出五指,轻轻摩弄,一念翻转,刹那从天宫之内化在一片茫茫山海天上。

灵圣争天,争是是那一道自苍穹上坠下的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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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六章 楼台剑雨风流去

轰——!

风雨汇来,剑轻笙周遭,影影灼灼,无数灵圣围拢,他们面色凝重,此时俱都对剑轻笙带着一种敌意。

这是大敌,亦是灵圣之争中的最大祸患,如果剑轻笙存在,就会威胁到他们争夺天意。

雷雨在汇聚,出乎意料,这一片山海天上,青天居然是没有敌意的。

有至尊曾低声语,说这是原本的青世高天,并非是湛苍刀沉眠的梦境。

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剑轻笙早有预料,但这一次,腰间的佩剑却没有动作,而是把两只手抬起,如托山海一般,凭虚定在半空。

灵圣咆哮,有人显化自身兵法,亦或持王书将册,四海八荒,无穷苍茫,有杀声隆隆而响,震动黄尘云霄,裂千万山石。

“狂人!此刻就是你失败之时!”

之前被一寸光阴剑吓到的那个灵圣站出来了,他的身边是同行的六位未央宫强者,气势汹汹不可抵挡,而在灵兵之中,俱都是列在地仙境。

太强大了,这青青世界足以与真正人间抗衡,这里参战的灵圣,凡是争天之人,俱都是地仙修行,足有万数,这比起云原之上,纵然是九玄七魔,再带上无垠龙海与诸神六道,在地仙数量之上也难以之比肩!

九玄七魔,无垠龙海,诸神六道,南山北海,全部地境高手绑在一起,也不过是数千人而已,但这青世之中,灵争一开,地仙灵圣足有万位!

撼天震世,岂能言哉?!

而若是灵兵,则地仙境极为简单与精巧,无非是“斩金”与“截玉”。

这其中,再细分“至宝”与“重宝”。

大锤遮天,有一位灵圣力士挥舞兵刃显化,那是他本体的虚幻投影,此时在雷雨青天下,燃烧着如幽冥中的黑色烈火,对准剑轻笙的头颅便锤了下来。

另外一位灵圣挥舞着春秋刀,当中萦绕着无比绚烂的杀气,以肉眼可以见到其中的光芒,众生的嘶吼缠绕其上,那么这一位曾经在真界之中,必然是一柄赫赫有名的可怕兵器。

大戟,长戈,铁剑,浑天伞,玉如意。

无数的灵圣亮出自己本尊的投影,这数万位堪比地仙的神兵杀来,这种景色一如曾经苦界老祖渡无量劫时的模样。

“死——!”

“狂人当灭——!”

地境的伟大力量震开了云霄,大雨倾盆的倒下,但那些烈火与雷霆在雨水之中绽放,辉煌的让人难以睁开眸子。

纵然强如苦界也不得不假死避其锋芒,甚至打开了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生死海”。

但在这一刻,剑轻笙知道,这些灵圣虽然强大无匹,但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了。

如果是五天前,自己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位,原本该觉得可以横行的青世,到如今才明白,那地仙不过如同蝼蚁一般众多,真正的主宰者只有那九位。

天意,这是可以让地仙兵化作天仙器的至高之力,挟带着青天的威能,真正凌驾于凡尘诸多生灵之上,得天意者,一步登天,甚至可以再塑兵宝真身,重回寰宇真界。

灵争之会,争的就是那片天意,或者说,这这里青天破碎的边角,但再是渺小,对于这些地仙灵圣来说,依然是通向至高的钥匙。

“天意吗?你们在争,但我已经有了一片。”

“我以天意杀地仙,青世虚幻,但依旧还是人间,只不过是一片天仙可以存在的特殊人间罢了,小月王说的不错,这里是避难地,亦是可怕又悲凉的地方。”

“我愿意作为他的剑,助他斩破青天,因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醉花天子要取我的法,斩去我的性命,可我并不是嫁梦本尊;镂青银要让我永远留在这里,我亦不知道她的目地,那最初见到我的目光,是在说天意难违?”

“我只知道,小月王与她必须要做过一场。”

“我只是剑轻笙,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探寻这片青天,我不是天阿,不能给本尊带来无上战力,我更不是李辟尘。”

“我不是李辟尘,我是剑轻笙。”

剑轻笙喃喃自语,向着高天,又像是在对着那些敌人轻言。

洛神与虞主争圣位,洛神败而身死,斩千世亡命身,轮回天人而去。

虞主得太上位,化作河伯,永坐岁月长河之中。

五万年前的神话传入五万年后的仙人耳中。

..........

小月王要撕破这片青天,镂青银则是要护佑这片青世。

看似是月王为恶,青银为善,但青世高天已被觊觎,如果继续维持的话,等湛苍刀苏醒,一切依旧会崩溃,而且青青世界也会不复存在。

但如果,有人以身代天,遮天蔽日化作新的青天大道,便可以补全这片破碎的青冥,这样湛苍刀醒来,及时离开,青青世界可以逃过一劫,且不会再被放置于虞主以及那些“古老仙人”的注视之下。

通背猿猴所化的神铁可以补天,而小月王要以身合为青天。

只有这样,青青世界才能化作“真正的人间”,不再是“无何有之乡”的附属物,既可以脱离诸多强者的窥视与觊觎,更可以自主离去,投入三千六百大世之中。

而一些被困在这里许多年的强者们,也可以脱离这片“只可进入不可离去”的牢笼。

这仅仅是对于部分的强者来说,因为他们的真界躯体,已经坠入青世,同样化作了虚幻。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若不舍得剐去腐烂的臭肉,又怎么能迎来新生?

这就是为什么其他至尊会说,月王是在和整个青世为敌。

偷宋贼与赤心鬼,他们是自愿堕入青世的。

凿天者则是被人放逐进来,五万年来,一直都在与青天抗争。

醉花天子为了谢烟尘而进入青世,最初是不愿再归真界,认为一切因果起源于太上之身,只需要舍弃便可干干净净离开,但后来他有了想法,发现失去的太多,试图在青青世界之内寻找到无何有之乡的真正入口,也就是湛苍刀的刀尖,从其中或许能找到复活谢烟尘的办法。

当然,还有对付那已经留存在梦幻之中,化作“夜惊”之怪的上代嫁梦——鬼雨,而剑轻笙,或者说“李辟尘”的出现让他重新产生了一个念头,就是再一次取回嫁梦,以梦幻化真,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杀鬼雨也罢,复活谢烟尘也好,嫁梦之道,练到高深,是真正的一种“无中生有”的“法”。

而这其中的一个关键,似乎就是“龙山”。

至于其他的人,镂青银是洛神的六截断剑之一所化的银镜,但她同时,一样自高天映照青尘,只有在梦幻之中,才能寻到其他的五截断剑,她同样有野望,如果月王登天化作青冥,便击碎了她的幻想。

至于新古人与旧今人,不提也罢,毕竟无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

........

剑轻笙闭上了眸子。

天穹在告诉自己,雷霆是它的怒吼,电光是它的注视,大风是它的呼吸,暴雨是它的泪水。

这片青天在哭泣,它的天意被剥夺了,那柄刀将还不曾成型的它给斩下,让那些碎块成为了众生追逐的宝物,更是通向无上苍茫的至高道路。

但它却又知道,如果没有那柄刀,或许它自己如今便已经彻底从这个乾坤内消失了。

它痛恨那柄刀,并且曾经向着那柄苍刀哭泣,然而那柄苍刀自从劈断了那柄不存在名讳的神剑之后,从岁月的长河内坠落,便一直在沉睡,并不曾醒来过哪怕半点。

五万年前的光辉洒落在五万年后的人肩头。

五万年前的风雨飘落在五万年后的人身上。

小月王的法力,那片青天之中蕴含的洛神剑意。

此时正是发威的时候。

剑轻笙半抬着手,风雨晦光,那虚天之内,有万剑之声响彻。

一条长河自青天上显化流淌,那是洛水,亦是天的故乡。

洛水是从岁月长河之中所分出的支流,洛神便是凭此而诞生。

天下无数的溪流汇聚过来,茫茫无穷,无垠无尽,甚至化作了无数的丝线,在大雨之中带起浩浩沧浪之水。

沧浪之水浊兮?

沧浪之水清兮?

渔父雨拂。

波涛声声,白水鱼梁。

灵圣们的攻伐被定格了,他们难以再动弹半点,四海八荒,滚滚苍茫,那种几乎让人惧怕至死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于是他们惊恐的抬起头来,见到了永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青山天宫中,镂青银的睫毛在震颤,犹如被雷霆扫过。

青山天宫中,醉花天子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那水流坠下,一如溪流。

那些自青天之上坠下的大雨,在这一瞬间尽数化作了神剑。

不知道多遥远的山海乾坤,这更不是以数量能说清的剑意。

只知道是漫天漫世。

森罗殿前鬼神听。

第一指,风为剑气。

第二指,雨为剑躯。

第三指,光为剑意。

第四指,晦为剑形。

五万年前,苍天的光芒坠落下来。

五万年后,盖世的风雨杀向人间。

整个青天之下,大雨横推山海,无数辉煌与璀璨的光芒在同一个刹那熄灭,数万灵圣被大雨所化的神剑贯穿,无尽无熄,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就在不远处的人,儒生的双手抬起,里面闪耀着的,是整整一片青天。

青天之中,有一道剑意。

而这仅仅是开始,因为儒生腰间的那柄剑还没有出鞘。

五万年前的青山迎来了五万年后的剑意。

五万年后的沧海迎来了五万年前的光芒。

地仙如雨落。

江天暮尽,楼台剑雨风流去。

红尘昼扬,梦里寒光山海惊。

第九百二十七章 北冥之上骑鲸人

不知道多遥远的地方,更是不知道名讳的地方。

黑天白水,阴阳倒转,这片广袤到看不真切的大海,让人心中敬畏。

似有悲琴,似有哭泣的笛音,如泣如诉,这里是众生的泪水所化的汪洋,欢声笑语,白骨凛凛,怒与悲交织,构筑这片乾坤,坐落在青世的一角。

小月王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头顶青天,带来了雷雨,那些如龙蛇般的电光在高天中咆哮,远方正是如这青世的尽头,在其中,一头硕大的鲸鱼忽然震海而起。

大浪拍天,如海啸天崩,整个青冥都在悲鸣,这头不可思议的怪物压盖了大地与沧海,自黑白变化,成为绚烂的,碧蓝与纯白的神圣。

披着斗篷,头顶纶巾的人坐在那鲸鱼的身上,这头神异的古兽,两鳍展开,如同遮天蔽日的翅膀,上面甚至可以看见羽毛,它的身躯前后足有几十万里,上下之高不知几千丈。

这已经不算是大鲸,而应当算是另外一种东西了。

小月王看着这头古鲸自黑天白水之中游荡而出,那里是生死海的边界,青青世界有进入生死海的入口,但那一直都是诸灵的禁地,诸多至尊都早已下了令,凡青世众生,若非遭逢大难者,其余者皆不可擅自踏入其中。

生死海开始消失,随着这头鲸鱼的出现而隐匿,这之后,小月王抬起头来,看见那遥远的天边尽头,有一轮圆月冉冉升起。

黑色的夜幕,零落的星辰,淡然纯粹的月光,那一头大鲸鱼横天渡海而来,重归青世之中。

“骑鲸客。”

小月王看着那到来的人,这头鲸鱼过于巨大,那人影过于渺小,以至于抬头仰望时,甚至看不见了那纶巾披篷的仙家。

“月王,许久不见了。”

骑鲸客自大鲸的身上站起,那头鲸鱼坠入沧海,只露出一点浮动的背脊,骑鲸客向小月王走来,抬起头,便看见那一片轮转的雷雨。

“如此多年,没想到刚是重见一面,你便已经要与上苍决裂。”

“我早已料到这种事情了。”

骑鲸客负着手,第一印象望过去,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更与俊秀美丽这种词根本不沾边。

但若是脑海转动,越是想着他的容貌,便会越是觉得模糊,到最后,甚至会记不起来了。

这是一种贴近了“道”的体现。

道本无形。

小月王站在原地,沧海泛起涟漪,他看向那轮圆月,低声道:“北冥的光芒终于落在了青青世界,生死海也好,北冥也好,这一切都是预示青青世界将要崩溃的前兆。”

“青世的高天被觊觎,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这片乾坤,然而这里终究只是一个伤心所,避难地,又因为无何有之乡的缘故,最终这里会变成诸位大圣争斗与算计的棋盘。”

“骑鲸客,你身为唯一一个能够自由出入青世的存在,在其他的至尊中,除去新古人与旧今人外,当属你的来历最为神秘。”

小月王看向他:“自五万年前,原来已经有人盯上了这片乾坤吗?你代表着天上的哪一位大圣?或者说,是虞主,还是已经死去的洛神?”

骑鲸客笑起来:“你猜测那么多做什么?这五万年来,我可曾对青世产生过恶意?”

小月王:“说的也是有道理......”

他的目光又移回那月亮:“我托你做的事情,你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这北冥的月亮将照耀这片青尘,而我将化身为天,合为太阳。”

“我已是将死之人,而之前我所说的事情,还请你务必帮忙。”

骑鲸客笑:“理应如此,若是湛苍刀现,你引天上那尊距离最近的注视者下凡,若你身死,我必带着半世青尘离去,只是可惜,如果这样,青青世界必然彻底崩散,再不会存在了。”

“诸灵散落,那半世青尘会变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他摸了摸头顶的纶巾:“故此,说起来,镂青银、赤心鬼、偷宋贼、醉花天子,他们四人虽然各有目的,各有沉沦大愿,但有一点他们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维持这个青青世界的运转。”

“你这一次夺天,若不成功,必然成仁,甚至会引发灭世之灾厄,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用我这坐骑,嗯,运走大部分的灵圣罢了。”

小月王低下头来:“这一次的战斗,只有我一个人,但就凭我一人,便已经足够。”

话语虽轻,但仍旧带着一种狂傲。

只凭我一人便好,其余四大至尊,根本不足为惧。

骑鲸客摇了摇头:“你还是如此,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但这是你最后一战了,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必然陨落,故此,狂妄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湛苍刀醒来,劈裂乾坤,坏了原本预定的时间,故而大圣们必然投下目光,要粉碎这个摧毁了他们计划的人。”

“该谢幕了,凿天者即将打烂天碑,而在青世壁垒炸开的一瞬间,他就会毫不留恋的离去,这也是当初和你敲定的诺言。”

小月王:“我从来没有指望凿天者,他不会死,亦不想死,更不愿毫无作为的死在大圣手中,他从没有认为自己是青世的人,五万年过去,依旧如此。”

骑鲸客:“镂青银仍旧还在寻找那剩下的五截断剑吗?拂琼剑早已不可能再归来,洛神都死了,她能够化作一方至尊,其余五截难道就会一直沉睡吗?”

“醉花天子的愿望也要结束在这一刻,湛苍刀从无何有之乡的边缘被拔出,刀尖一抽,青世再也没有进入无何有之乡的道路,虽然这个道路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人寻找到。”

小月王看向他:“你也没有找到么?”

骑鲸客笑了笑:“你以为我无所不能吗?其实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去找新古人与旧今人。”

小月王面色平静:“我已经见过他们了,并且还找到了可以为我所用的剑。”

骑鲸客愣了愣,此时正要询问,而小月王却突然转头,那双眸子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来到了另外一片洒落风雨的沧海上。

那当是剑轻笙所在的地方。

五万年后的风雨,杀向五万年前的沧海,同时带着五万年以来的一切光芒。

他竖起了手,放在耳边,对着骑鲸客轻声言语。

“你听见了吗?”

骑鲸客望向远方,同样竖起手,放在耳旁。

于是那万千的玄妙颤声传入心中。

他眯起了眸子,看向了小月王,后者笑了起来:“开始了。”

“听吧,风雨之中,有剑吟。”

第九百二十八章 洞灵舟上称汤主

古老的舟船载着不知名的人,一道紫衣飞舞,化作烟霞落在舟船之上。

这是从渡狱寒山脱离的古舟,号称能横跨岁月,它早已逃遁到寰宇之中,但此时却突然出现,似乎是为了接引谁而来的。

而在这艘古舟的远方,有一艘大船出现了。

横渡了苍莽寰宇,追逐在混沌之中,悬在九重青冥之外。

有人自大船上撑起竹竿,在澎湃的混沌之炁中搅动不休,紫衣人踏到舟船上,看见远方的那艘巨大古船,不由得呵的笑了一声。

有古老的歌谣响彻,这艘古舟似乎的十分的不情愿,它在紫衣人踏上来的刹那,便晃了两下,似乎如那通天河中的老龟,一个不顺心就要把你掀下去。

“慢来。”

紫衣人踏了一步,这古舟顿时一晃,紧跟着发出有些愤怒的颤动声,那自然就是木板的吱嘎响动。

而在这个刹那,远方的那艘大船上,传出了声音。

“三千六百大世,何等无尽之旅。”

“你提前回来了?怎么不在青世之中多逗留逗留?”

那大船上站着一个人,遥遥的开口,而紫衣人笑了笑:“再逗留下去,我怕是要被卷入一场大战之中,这可是很可怕的,您真的应该去看看,那可是.....大圣灭天。”

“大圣灭天?这种事情,已经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没有出现了。”

“刚好一个元会不是吗?”

古舟载着紫衣人回归大船,等紫衣人踏上那大船之后,古舟似乎完成了什么诺言,顿时开始后退,而大船上,那个站着的,手持竹竿的人望向这古舟。

“天不可信,坠不可信,人不可信,心不可信,唯道可信。”

“故此我放你离去,但在寰宇之中,切莫再度搅闹风雨。”

那古舟如蒙大赦,顿时退去,化入混沌之中消失不见。

紫衣人拍了拍身上的服饰,那身子一转,那紫衣顿时化烟云汇聚,最后变化为一根紫色剑簪,上面刻有“噬心”二字。

他化了一副灰扑扑不起眼的道袍,腰间上还别这个铃铛,手里提着个拂尘,似是有道仙真。

而头顶道簪中,那紫色剑簪在散发凌冽的气势,隐隐间似有剑鸣震颤。

“步虚”是诨号,本是尊神敬神赞神之意,紫衣人自号步虚,既有对青世的认可,但有还有一种浅显的意思,那就是“步履虚无之世”。

青青世界,身为无何有境的一点残片,正是虚无之世。

而他在青世中模仿的本体,正是这一柄明为“噬心”的剑簪。

而在化出这副模样的一瞬间,大船之中顿时有一只白色的灵猫跑出,三步两步,窜到他的肩头上,这家伙笑眯眯的摸着毛发,这才看向那大船的主人。

“尊圣,我可差点就在青青世界完蛋,那里面的至尊可不好惹,个个都比我厉害,那醉花天子更是能动用外道之水,我差点就在他那天牢里孤独终生了。”

他说着这话,但面上却仍旧是笑眯眯的无所谓模样,那位持着竹竿的人回头,身上同样穿着一副灰扑扑的道袍,只是和这家伙不同,这位船主的道袍上,印着一轮太阳。

那并不是阴阳图,而是一副大日纯阳图!

他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大部分还是整理的很好,面容虽然年轻,但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尊圣,那青青世界可是虞主与洛神的兵器坠入的地方,您不也去看看么?毕竟虞主被困长河,但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您可比他逍遥多了。”

撑船人望了这仙家一眼:“有什么意义?”

仙家摸了摸灵猫,后者发出一声幸福的喵叫。

“自然有啊,那可是争天之事呢,大圣灭天,但如果您去,把那片青天收在麾下,纵然那天上的几位再是愤怒,也不敢对您出手。”

“那可是.....‘天’啊,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赝品,但总归而言,有天碑坠落在其中,想来多多少少,也有线索的。”

“再说了,拿了虞主的湛苍刀,他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撑船人笑了一声:

“我拿他的刀?我与他并无多少交集,无非是先天的对立罢了,今日的虞主早并非最初的虞主,而我也并非最初的汤谷之主。”

“汤谷,虞渊,二者为大日升落之地,然而早已易主不知几回,人间的甘山俱都出自汤谷,而有甘山的地方,必然化出虞渊。”

“那片青天太虚幻了,我不感兴趣,谷御峰,我们是引灵者,把太阳的光芒洒落在三千六百大世,这艘船,不是用来看热闹的。”

“切记,你也是一尊甘山,要去你该去的地方。”

话语之中已有提点与告诫,谷御峰面色一肃,手中拂尘轻摆,躬身行礼,不再调笑。

“尊汤主法旨。”

谷御峰准备退去,然而在临走前的一刻,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

“汤主恕罪,但我还有一言,汤主可听?”

汤主没有回头,仍旧拿那竹竿拨弄混沌的海水。

谷御峰深吸口气,躬身行大礼,那白猫也喵喵的叫唤起来,似乎在诉说,又似是恳求。

于是等了很久,才听到汤主开口:

“讲吧。”

得了这位至尊认同,谷御峰才松口气,紧跟着,立刻道:“汤主恕罪,我想要说的,仍旧是那片青天的事情。”

“虞主不能夺天,虽胜洛神而化太上,但却被谢烟尘摆了一道,得天意不全,又让湛苍刀与自己分离,身为‘河伯’却永坐在岁月之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您不同,您同样是太上,号为‘洞灵’,诸世人间皆尊称‘庚桑子’,意为辉煌的太阳所诞生的神圣,庚为天干第七,日中至圣,桑为扶桑金木.......那片青天虽然虚幻,但月王夺天,化身天道,如此青青世界变成真正人间,如果功成,便是列在第三千六百零一位。”

“这个一,象征的意义太巨大了,那是无穷的变数。”

谷御峰说着:“您难道就不想看看,无何有之乡内,究竟有什么东西?您难道就不想真正化身为至真,天尊?”

“五仙,天地神人鬼,不朽不堕不灭不屈不死,您难道就.......虞主坐在岁月,您完全可以踏入光阴!”

汤主转过头来,看向谷御峰:“好了。”

两个字,声音并不大,但是却瞬间遏制住了他的诉说。

那双眸子无比平静,但谷御峰却如被人扼住咽喉,此时再度躬身,告罪道:“弟子妄言,万死!请汤主恕罪!”

汤主看向他,忽然叹了口气。

谷御峰不明所以。

而下一刹那,汤主给出了答案,却是一句问话,让人心中有疑。

“你不知道,这寰宇中,根本没有不朽的东西,五仙....呵....五仙啊.......人间不是只有至真一条道路,但在我看来,那些大圣去‘争天’,同样是无比凶险的。”

“不想去化至真,而去搞‘争天’,如果他们知道可能发生的‘结局’的话.....”

........

第九百二十九章 镜花水月大婚时

沧海轮转,青山天宫之前,醉花天子站起身来,神情变得无比淡漠,遥遥看向远方的山海。

无数的灵圣倒下了,被那滔天的神剑所镇杀,地仙如雨般落下,古往今来,都不曾见到过几次这种情景。

“果然,小月王还是动手了,他居然把这个家伙作为一柄利剑,能与月王的法力契合的如此之好,剑轻笙果然与嫁梦有着巨大的关联。”

醉花天子捏起手掌,有云团汇聚,在里面化了一片五彩斑斓的苍穹。

镂青银看见那五彩斑斓的苍穹,她对醉花天子道:“如梦如真,您今日要动手,把他困在梦幻之境中吗?”

醉花天子漠然:“我难道坏了灵争的规矩吗?以往过去,凡夺得青天道意者,皆要接受一位至尊的考验,我只是在考验他而已。”

镂青银笑了笑:“考验,可不会施展‘五色青冥’这种神通吧。”

醉花天子:“只是因为,他够强罢了!”

话语落下,那手中的五色苍穹便被抛出,眨眼间,便占据了整片青青世界的天空。

五色光芒轮转,带着五片浩大天意,同一刹那,镇压向远在山海间中的剑轻笙。

而镂青银此时同样祭起一面银镜,当中有一片梦幻红尘在悠悠轮转。

镜光先五色天意到达,那片山海被收去,化作虚幻扭曲不见,醉花天子眼神一动,那五道天意追逐着,直接落入镜光之中,而他本人,亦是在这一刹那,踏出了一步。

步落云起,镂青银转过头去,却发现醉花天子已经不见了。

无影无踪。

镂青银轻轻叹息了一声:“天子陛下,你对他还真的是执着,到底为什么呢,只是他现在是我的人,还望你在梦幻之中,手下留情才好。”

“因为那里面,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剑轻笙啊。”

........

风雨消失,浩大的剑意也同时不见。

山海无影,似乎一切都不曾出现过。

剑轻笙抬起头来,望向四方。

这里是一处极其华美的宫殿,红与金玄是其中的主色调。

这....连天地都被改变了。

四周有许多的人在走动,她们都是女子,捧着铜盆,拿着红纱,那些雕梁画栋的柱子上挂着绫罗绸缎,侍女们嘻嘻笑笑,声音如黄鹂似明燕,当这些人看见剑轻笙的时候,有些人疑惑起来,刚要询问,但另外一批女子却突然兴奋的开口。

“姑爷来了!”

那女子中,有一位上前,看着剑轻笙,容颜一展,就如是最纯粹的邻家女孩,笑容中,不含有任何恭迎的成分,如一朵初次绽放的花朵。

“姑爷?”

“这位就是姑爷吗?”

“姐姐的相公?”

“一表人才呢。”

“是剑,我听见了剑鸣。”

侍女们面面相觑,里面有惊喜,有意外,更多的则是在笑,甚至偷偷打量剑轻笙,当窥见容颜,或者对上目光的时候,这些侍女顿时羞红了脸颊,心在扑腾扑腾的跳,连忙是移开目光,低下头颅,快步走掉,然而一步仍旧三回首。

颇为眷恋。

剑轻笙感觉到了异常,但又有一种奇异的真实,这片宫阙不是虚幻,那片高天也不是虚幻,甚至这些侍女,她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就好像被一刹那挪动了天地一般,被转换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中。

但这一切虽然都是真实,可还是有一个东西是虚假的。

天空上,虽然也有星辰,但那轮银月,却是虚无的东西。

那最开始唤剑轻笙的侍女,此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对着边上招手:“快快,快去把那大红袍子拿来,拿来给姑爷换上。”

“姐姐的大婚,你们怎么敢如此怠慢?”

那侍女在笑,其他的女子听了顿时散去,剑轻笙眯起眼睛,向着那前面的红宫走去。

“姑爷姑爷,现在心急了不是,这时候还不能进去的!”

那侍女顿时拦下来,而剑轻笙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姑娘羞红了脸,但仍旧是坚定的不让他进去。

“要等成婚,送入洞房之后才行.....这是规矩和礼数。”

侍女开口,剑轻笙看向她:“是谁在这里设下的红妆?是谁在这里操办的红事?”

“又是谁,告诉你们,我就是这里新娘子的相公?”

侍女疑惑,但摇摇头:“不能说的,这也是规矩。”

剑轻笙叹了口气,此时那些拿婚衣的侍女已经回来,这位领头的便对剑轻笙笑:“请姑爷移步侧宫,让我等伺候姑爷更衣。”

目光环绕,这里泱泱一片,俱是女子。

“女子伺候男子更衣?”

剑轻笙看着她:“你也不是我的通房丫鬟,这更衣的事,也不必移步了,我自己来吧。”

那话一说,手掌一摄,那赤红的婚衣便凌空飞起,只化一道云霞罩下,眨眼之间,剑轻笙身上儒衫一变,直化红艳的新婚之衣。

“如此,我可进去了?”

周围的侍女眼中皆是异彩连连,剑轻笙配上这副衣衫,当真是神武英俊,而那领头的侍女也红了脸,一时之间忘了阻止,却被剑轻笙轻而易举的越过,直接踏入红宫之内。

宫门打开,木门吱呀,闺阁锦绣,铜镜映着大门,亦映照着那坐在镜子前的女子。

她转过头来,神情平静,只是那眉宇已经画好,朱唇已点轻砂。

火红的嫁衣被穿在身上,凤冠霞帔。

剑轻笙的眉毛动了动,但神情中却没有惊喜,而是漠然。

“南乡子?”

剑轻笙用的是疑问,但说出来的却在冥冥中带着肯定之意,注视着那面铜镜,又是一声轻叹:

“镂青银对我出手了吗?或许还有一位?醉花天子也参与进来了?”

南乡子坐在木椅上,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说着另外的事情。

“我曾经的主人,在出嫁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那当时啊,她画好了眉,坐上了那轿子。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她把这副影子永远映照在镜中,而那副铜镜,就是我。”

南乡子微微的笑,但却是对着镜子,而不是剑轻笙。

“我为镜,谁映我,我映谁?镜中人,人中镜,哪里知道是人在镜中,还是镜映人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镜中月,水中花,一切都是虚幻的大梦。”

“娘娘终究还是把你送进来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的快,那些灵圣都没有比过你吗?你取到了天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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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 太上倒头逆天行

剑轻笙没有回话,而是伸出了手掌。

那手掌,锋利的如同一柄剑。

有剑意汇聚起来,有寒光震动冥冥。

南乡子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微微笑着:“斩了我就可以出去?只是,到底可不可以,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

“红色,代表着欢喜,亦代表着血与泪花。”

“这是梦幻的镜世,娘娘把我们召唤来,便俱都出现在此。”

剑轻笙的手没有放下,仍旧是斜垂,伸着五指,利如神剑。

南乡子又忽然开口,而这一次吟诵的,却是最初剑轻笙到达青青世界时,所遇到的那位老刀把子的口上诗。

这亦是一首在青青世界流传极广的诗句。

“月王一宫镇乾坤,醉花林中天子声,春雷轻起青镜语,新作古今两面门。”

“凿天穿云裂清风,偷去黄玉窃众生,赤血如水潮潮涌,骑鲸直下四海尘。”

“九位至尊,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希冀,但我身为娘娘座下的寻常镜灵,虽然贵为第一,但在娘娘眼中,也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罢了。”

“人间之中,似我这样的铜镜,不知道有多少呢。在主人出嫁之后,便独自守在闺阁之中,那一年,十年,百年,直至千年......风霜雨雪,让那楼台宫阙都坍塌了,我坠落在尘埃中,被娘娘拾起。”

“‘当真是好漂亮的一面镜子,来自南乡的镜子’,她是这么说的。”

“南乡,这是人间的名字。”

“于是,我就来到了青世,成为了娘娘座下的侍女,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青青世界,还少有灵圣,我那时候缠着娘娘讲故事,于是娘娘就告诉了我,湛苍刀和拂琼剑的爱情,那真的是太美好了,可结局也太凄凉了。”

南乡子抚弄自己的黑发:“你曾经想要听我的故事,如今我讲述给你,但你却已经并非那时的愣头青,而是提剑挥手,能驾驭百万风雨的盖世英雄。”

“你不是湛苍,我也不是拂琼,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你死我活的拼杀,可我本不愿如此,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灵的宿命是什么吗?”

“你有你必要完成的事情,故而你必要离开这里,而我为镜,生来为镜,镜面平整,故无不平,镜面平整,故无法斩破。”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她依旧在笑,但那笑容中,却满是悲伤。

“真好啊,为什么我生来不是剑呢?”

“剑轻笙,人生来命运注定,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必须在这里拦住你,你映照着我,与我成婚,你便再也不能出去,亦永远不能离开青青世界。”

“剑影映照在镜中,于是你也成为虚幻,被锁在当世而不得去。”

南乡子低下头来。

“天镜映青天,青天锁世间。”

“你踏入红宫,入了闺阁便再难出去,你要么与我成婚,要么就杀了我。”

“我本不愿如此,但天命不可违。”

剑轻笙看着南乡子的背影:“我若是斩了你,剑意映照在镜中,必然也被锁住?”

“不论杀你还是不杀你,都出不去此世,镜中之影,镂青银想要让我为她卖命?她当初说让我认输,若是输了,便是在此见到你?”

南乡子:“你与那诸多灵圣争斗,这本就是一场必输的局面,但是我看见了,看见了你的剑意,风雨晦光,漫漫乾坤的剑影,你真的很威风。”

剑轻笙:“然而可惜,我或许不是你要等的那个盖世英雄。南乡子,你当初在天牢中救我一次,我感激你,毕竟你我相识不过几日,然而今日,你却又要在此拦我。”

“我从小月王的口中听说了,镂青银座下八百天镜,维持着青世的运转,你们是从真界坠入此方,那宫外的侍女也全都是八百天镜中的镜灵。”

“天镜映青天,青天锁世间。是这么一回事,被你们映照的东西,都会留在青世之中,我想来,这股力量,是镂青银截取了青天碎意而获得的?她赐予了你们,而她曾经是拂琼剑,而这片青天,正是湛苍刀!”

南乡子回过了头,那蓦然回首,只是一见朱颜,当真是让天地也无光彩,月花也会羞惭。

“你既然感激我当初救你出天牢,那现在我要让你还这个人情。”

剑轻笙摇头:“让我不出去,永远呆在这里,或者与你成婚,被锁在青世之中吗?”

“若是如此,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南乡子呵呵的笑:“果然是这样的,君子也无信了吗?”

剑轻笙同样在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我是仙人的分灵,并不是真正的儒剑!”

这句话终于被吐露出来,正是真话,一直被藏匿。

南乡子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而剑轻笙此时把那只如神剑般的手掌抬了起来。

剑气如霜。

“纵然违背道义,我也必须要斩开这片青天,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正如你所言,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我的道路不在这里,为了离开,我不惜化作月王手中的利剑,我不管其他至尊的恩恩怨怨,到头来一片乱麻,让我烦躁不堪,不若尽数斩去!”

南乡子豁然抬头。

剑轻笙的手已经抬起。

整个红宫的宫顶楼阁,已经尽数不见。

只有一柄闪烁着无上辉光的剑影在咆哮,撕裂了天阙。

五道至高无上的天意盖压下来,如磨盘般镇住镜里乾坤,醉花天子显化身影,漠然的看着下方的剑轻笙。

“南乡子。”

剑轻笙昂首,此时已经背对着这位身披嫁衣的女孩。

南乡子不解的看向他。

剑轻笙的手压在了腰间的长剑上,露出了三寸剑光。

于是剑光便映照在高天,自那南乡子身后的铜镜中,飞出一柄神剑。

这柄剑突然而来,突然而至,南乡子顿时愣住,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切都起源于剑轻笙腰间的那柄剑,这剑仅仅露出三寸的剑光,就在铜镜之中造化了一柄真正的神剑。

这剑上,映着南乡二字!

“南乡子!”

剑轻笙再度开口:“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三寸剑光化三尺青锋,我便让你看看,这青锋是如何,斩开那青天的。”

“你说天命不可违?”

“我偏偏要强违!”

话语落下,那一剑刹那,人影已在地上消失无踪,而天穹上,醉花天子的手中衍化五色神光,轰然接下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剑轻笙出剑,一剑已劈临青天!

曾经的太上,对战当世一位太上的灵念。

太上战太上,我等本该为友,但如今,却对立为敌。

因为道不同!

第九百三十一章 五行山下,三世春秋(上)

不相为谋!

醉花天子冷漠,再无半点怜悯,此时面对剑轻笙,他开口,声音浩大无垠。

“原来如此,你对南乡子说了真话,你既是嫁梦之主却又不是,因为你是那嫁梦之主的一道灵念化身,是借助剑躯而诞生的新圣,难怪如此,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嫁梦的气息,但却又有些古怪,你就是凭借这种本事跨入青青世界的?”

“有意思,我五万年来从不曾见过这种招数,假借剑灵踏入青世,你斩掉了一个宝剑的原本之灵,随后取而代之?还是夺舍了那道灵性?”

剑轻笙开口:“我岂与你心思一般不堪?第一灵性无难,我身为第二灵性不回剑躯,我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查探青世。”

“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已经不惧你等!”

醉花天子:“那就来吧,让我看看,得了小月王的法力,加上那道玄妙不可琢磨的剑意,你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看似完美配合,可一切终究有缺!”

“时刻不要忘记,你所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的天仙!”

醉花天子的炁息横扫镜世界,五色青冥高天盖压下来,化作五只指头,赤白黑黄青,如五色神天柱,凡所过之地,大地山海皆崩塌,星辰光华皆寂灭!

五根指头化五行之势自五方围来,剑轻笙目光中酝酿风雨:“醉花天子,这里是青青世界,你算哪门子的天仙,在这里可不讲道行与肉体,纯粹拼的是法与心意!”

“我之心意可开青天,我法可裂四海,没有肉身与道行的桎梏,你觉得我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剑轻笙把手中那柄神剑挥下,三寸剑光,三尺青锋,那五万年前的光芒汇聚到剑尖,此剑名为南乡!

南乡者,人间也!

此剑,聚拢整片人间的日月星辰之光华!

醉花天子点下手指,那横扫镜世的五根大指汇聚过来,呈现碾压一切的姿态!

触天天崩,临海海干!

无人可以阻挡,无人可以抵抗!

赤白黑黄青,五色神光碾压天地!

醉花天子口中念诵古经!

“柳溪青岁,玉关红颜;

昆仑日誓,梧桐夜眠;

五湖怨月,一醉愁天;

西人知我,千古仙巅!”

“五色神天指!”

那五根大指点下,同时镇来,天地苍茫都破碎!

剑轻笙抬起手中三尺长剑,日月星辰之光汇在三寸剑尖之上!

“我有一剑!”

那南乡剑被抬起,沉重无比,三寸光芒,当中带着的,是整片青世人间!

光阴荡荡,青尘莽莽!

这一剑:

三寸光阴断千古!

光华斩出,无声无息,但却带着淹没一切的滔天汪洋,炁浪补全天地众生,那五色天神大指被抵住,它们不断移动,光芒不断破碎,二者僵持起来,光在破灭,指在震颤!

整个镜中世界都被撼得摇晃起来,这是镂青银所锁住的一片人间,是无数人间破碎之后被她炼化的真世,汇聚了无数人间的怨恨,但同样汇聚了无数人间的希望。

三千六百大世外,瓶中小界,颠倒之界,不可知之界,多不胜数,又有谁会去在意它们呢?

当初洪元与混元一战,洪元不计与混元道灭,二者对撞立刻打出一个瓶中小界,虽然刚刚诞生,渺茫到微小如尘,但那同样也是一个人间啊。

这就是诸尘,不仅仅是大世,同样也是诸多小世。

天上是伟大的代名词,但人间,也并不卑微!

醉花天子眯起眸子,他一展手,整片天空都化出绯红如火的云霞,那轮虚幻的银色月亮被压盖过去,隐隐中,在这片镜世界内,似乎出现了辉煌到极点的太阳!

剑轻笙说的不错,在这里没有肉体与道行的桎梏,只要法力够大,心意够坚,那么就是至尊级的强者!

因为他们是灵,他们是既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存在!

这就是无何有境所带来的变化!

醉花天子动手了,他的五指握住,于是那五色神天指开始聚拢在一方,看五指并列,忽然那指根处生出无数光芒,桃花与风汇聚起来,他喷出酒水作为鲜血,一只巨大无比,压住了半个镜世界的手掌出现了!

“天行有常,化为五行,天地五易,两界阴阳!”

那一只手掌向着下方拍来,带着金木水火土五中滔天之力,又萦绕赤白黑黄青五色神光,当中五行相生相克,化作十类之芒,却是看五生为阳,五克为阴!

五指摩弄天地下,阴阳大道两界山!

醉花天子冷漠:“诸世阴霾,这里是镜世,但同样是梦幻与真实之间,青青世界可以使用嫁梦之术,自然也可以使用其他的梦法!”

“你以为我抛弃了嫁梦就失去了可能性?大错特错!剑轻笙,你莫要小觑了天下至尊!我这一招两界天,五指山!你可来接下?!”

五指山落,影子真正是压了半个镜世人间,这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镜世为一世,亦为无数碎世!

剑轻笙手中南乡剑颤,发出愤怒的剑鸣,而在遥远的天下,南乡子抬起头,清晰的听见了这一道剑声。

这似乎是她心中自己的渴望,那柄剑就是她自己,她所希望自己化成剑,也可以斩破那湛湛青天。

“南乡子,你听见了吗?这是你心中的意,它渴望脱离出去,它渴望斩去不平!”

“三尺剑,三寸光阴,不论可活千世还是百年,光阴都是公平的,抓不住光阴者,必然被光阴所抛弃!”

剑轻笙在开口,在言语,同样被南乡子听得清楚。

这一刻,她似乎就是那柄剑,纵然相隔极远,也恍如近在身前。

南乡,那是人间的名字。

她的眼中流下一滴泪光。

而此时,剑轻笙已经把那神剑抬起,就是同一时刻,剑轻笙的袖中,突然飞出一块神铁。

神铁有灵,自主显化,却是哇哇乱叫,不是旁人,正是通背猿猴!

“你这混.....我你大爷!”

通背猿猴抬起头,顿时见到那五指天山,吓得面色煞白,几乎两腿都在哆嗦!

他咬了咬牙,看向剑轻笙,骂道:“你这混蛋,一定要和小月王告诉我出了多少力气啊!他之前和我讲的,补天不是取我性命,只是借我的力量而已,但现在你可别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啦!真的要被填天坑啦!”

他大喊一声,忽然举起双手,那身子一晃,顿时变得有几万丈高大!

轰!

五指天山压下,被通背猿猴挡住,整个镜世人间都震了一下,山岳崩塌,大海翻转,他是沾染了无何有境炁息的神铁通灵,自然有抵抗梦中圣法的力量,一切虚无之法都无法杀死他,只能压制而已。

“娘啊,疼死我啦!小月王我艹你娘啊!”

通背猿猴的脸被五指山打到,顿时哇哇乱叫,整个猴子背都弓着,似乎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剑轻笙抬起神剑,人间的光华汇聚到剑尖,而这一次,更开始动用嫁梦之法。

金色的火焰燃烧起来,附于剑上,曾经梦祖所传的无上法,如今终于绽放光芒。

三更的道,三更的法!

三世春秋!

剑轻笙的眼中,闪烁着无上的杀意。

“第一世,所传之世,于梦中乱诸梦之世。”

“我有一剑,倒海搬天。”

第九百三十二章 五行山下,三世春秋(中)

金色的火焰自梦中升起,当中藏匿着五彩斑斓的乾坤,那一片又一片的梦幻人间汇聚起来,对抗这自梦幻中落下的镇压之手。

五指两界,此山划开真实与虚幻,梦境与当世,那五指上的光芒,既是金木水火土,亦是在冥冥之中,对应着生老病死苦。

故而以三更的春秋梦法斩出一剑,这一剑,倒得是梦幻的大海,搬的是真世的青天!

第一剑,所传之世!

金色的火炎汇聚日月星辰的光芒,五指山压着通背猿猴,眼看就要把他拍入地里,那四面八方的山川大岳,镜中湖海,早已经被滚滚云浪摧毁殆尽,在醉花天子的一掌之下,整个镜世纵然是无数人间的碎片汇聚而成,但也难以抵抗这招。

这是只属于天仙的无上法!

但这一刹那,那柄剑出现了,于是诸梦碎片汇聚,那道光芒对上了五指山,如冥冥之中摘去了什么,但看中央的那根黄指释放十方无量威,于是四方余下四大神指也在同一瞬间暴动起来。

五指山爆发,与那金炎梦剑对上,通背猿猴不必再撑天,于是顿时是泄了气,从几万丈高大的身躯瞬间萎缩为只有五寸的猴头,就好像是渡河时的羊皮筏坏了,他嗷嗷乱叫,那既是疼的又是在为剑轻笙喝彩。

金色的梦剑粉碎了一切,五指山的法再迅速崩溃,炁散乱天地之间,正向着无数人间流窜!

这一剑,击黄粱,乱南柯!

无世亦无法,梦中皆虚妄!

虚真颠倒,真做假来假作真!

五指山爆退!

醉花天子的目光微微震了一下,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天仙法会被抵抗,甚至开始落入下风,那一剑之中带着自己无比熟悉的炁息,确确实实,是曾经一位太上凭借嫁梦所开创的梦幻真法!

“是谁?鬼雨还是三更?”

嫁梦之法,自梦祖之后只传四圣,传人可谓最少,算上如今的李辟尘和最初的梦祖,该是第六圣,这与传了九世的“混元”完全无法相比较。

醉花天子没有见过这道法,但他感觉到了危险,此时面色冰寒,只是眨眼,本来快要崩溃的五指山上忽是神光暴涌,一种更加可怕的滔天威势突然降临!

“云间笑语失天地,使君高会醉亦休!”

“辞云碧海醉花天!”

一种无上的法门被施展出来,醉花天子下语,在这梦幻之中,又塑造了一片虚无高天!

绯色的云霞与桃花压盖了整个镜世苍莽,梦幻在破碎中复苏,镜世之中再造乾坤,虚无与虚无,真实与真实,那金炎梦剑撕开了一切虚无,但那些虚无之中又藏匿着真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道崩雷银电坠下,带着整个苍天打落,那柄金剑鸣颤,剑轻笙默诵心经,此时身边有无数梦幻泡影生灭不定。

第二剑,所闻之世,于梦中听闻诸梦之声。

熙熙攘攘,无尽生灵,诸尘呓语,梦幻化真!

言剑!

人间有字,字为人言,世上青锋狼毫落,见得十万天言写,然那十万之中,为诸世所知之字,所明之言,不过三千而已。

三千言,三千字,三千大道,三千剑!

五指山拍动,崩天裂海,然而在这一刹那,四面八方,包括醉花天子自己创造的那些梦幻虚世与真实之景,当中俱都有声音传出。

这就是第二剑的可怕之处了。如果说第一剑仅仅是颠倒虚真,破乱南柯,击转黄粱,那么第二剑,不论是我的世界,还是你的世界,亦或是诸尘诸世,梦幻虚无,只要你创造出来的,那么其中必然有众生投影。

影能杀人否?言能杀人否?

自然能!

人间文字十万,杀敌只用三千!

那些声音浩浩荡荡汇聚的压过天与大海,无数柄剑在众生的交谈中被吐出,那一字一字,一剑一剑,比当初的风雨更要宏伟与可怕,不要说人间了,纵然是梦乡内,也从没有人梦到过这种景色,因为不可想象,故而难以知晓。

五指山拍落,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梦中言剑飞出,化作万千既虚幻却又是真实的剑意,说是虚幻,因为这是梦中青世法,说是真实,那是因为确确实实可以将那五指山打得粉碎!

谁言梦中不杀生?

以遮天蔽日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言剑,应该用浩比苍冥更为贴切!

几乎是开辟了另外一片高天,那五指山被数不尽的无垠剑意与剑气绞杀,中央的黄指开始崩溃,随后赤青白黑四根神指也开始化作灰尘坍塌!

五指山,两界掌,再是强大无匹,此时也难以抵抗这整个梦乡中汇来的剑意,三更所创的那三世春秋,一曲黄粱,此时显露出的威风,仅仅是其冰山一角。

醉花天子面色凝重,他看出了这法门的威势,不得不承认,嫁梦终究是嫁梦,这太上二字不是白称,纵然梦中诸世有其余妙法,但那些法,又怎么比得上身为梦道虚幻之祖的太上嫁梦呢?

他心中计较,此时五指山崩在面前,那醉花天中衍化诸多妙光,醉花天子出手,此时那绯色云天中,桃花带着钟响,只窥视乾坤之内虚无一变,一口琉璃钟骤然出现在此!

酒花海内,未央殿前,琉璃钟现,万世回春!

那大钟震动,其威能此时真正展开,若不提诸尘,只道此时蕴含的法力,甚至犹在东皇钟之上!

东皇钟胜在诸尘之威,众生之意,一种便代表诸世齐动,警醒天下众生,而这口琉璃钟,则是为了镇压世间所用,一切梦幻之法,遇此钟皆当破碎!

东皇钟蕴含的意再世浩大,也终究只是地仙兵,而琉璃钟,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仙器!

钟镇梦境,千古神惊,此乃天仙兵!

醉花天子冷漠的看向剑轻笙,一步踏天,此时剑轻笙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境界了,那是天仙第二步,至阳境!

极高无上,神聚合光,吾尊之南,太乙真阳!

他张开口,面对那些更胜青冥的言剑,此时敲响了琉璃钟!

“我即琉璃,琉璃即我,我声即钟声,钟声即我声!”

“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日月还复,春鸣苍康。”

破碎的梦幻响应琉璃钟的号召,开始恢复原本的模样,而那些出自万千诸尘梦幻的言剑,此时也开始被尽数回拢,冥冥中带着清醒与真实的力量,要把那些言剑尽数破去!

三千言剑开始消弭,自剑末而崩溃,剑轻笙望向醉花天子,此时后者开口,声音弘大带着钟声响彻!

“无客至!”

一言落,三千道剑皆灭,只余剑尖在此颤动,而浩瀚苍冥之剑天也开始消退。

无客至,无客来,不论我客他客,善客恶客,挡一切不请自来之客!

醉花天子拈手:

“再三弹!”

一言落,苍冥剑天剧烈震动,开始急速崩散,万千虚无幻世皆消退,包括他自己所创造的天域也在灭去,而这茫茫镜世早已破碎的不成样子,无数人间的真影显化出来,那些隐藏在虚无中,修补了这片乾坤的镜光都被震散。

挥退一切虚无鬼神!

醉花天子颤动睫毛。

“花雕愁。”

春风起,春雷响,琉璃钟上绽放明光,随后,无数的外道之水喷涌而出,被醉花天子掌握,化作八条外道水龙,把剑轻笙团团围住。

醉花天子眸中闪烁杀光,不等水龙动作,立刻再言!

“风吹柳!”

镜世震动起来,那些破碎的人间中俱都被撕下一块,当中梦风龙卷,浩大包裹了天地,带着无数人间的真正力量,压向剑轻笙。

能动用人间之力者,不仅仅只有剑轻笙,他醉花天子,同样可以!

只不过,因为不是诸尘之身,故此要借助琉璃钟才能施展来。

剑轻笙把还不曾消退的三千剑尖聚拢在南乡剑上,围身一斩,划开天圆,挡住八条外道水龙,那其中俱是打神灭仙的不可知之力。

醉花天子的神情冷漠到了极点,他开口去,声如银电奔雷,划过天巅。

嫁梦之法无上,小月王之力无比,可他醉花天子,好歹也是修持了三万六千七百年的天仙,虽然抛弃太上身,但岂能被一个渺渺的后辈压倒?

“满江红!”

最后一道杀言落,整个天域之上,有一株桃树拔云而起,当中赤光绯云,映照着整片镜世都化作道道红绫长江!

镜中杀意,一化二,二化三,三化千千万!

血染长天照紫霄,我叹人间圣如牢!

剑轻笙抬起南乡剑,第三道春秋梦法施展起来!

第一世,所传之世,于梦中乱诸梦之世。

第二世,所闻之世,于梦中听诸梦之声。

第三世,所见之世,于梦中得见一切之法!

三世春秋,一曲黄粱!

第九百三十三章 五行山下,三世春秋(下)

最后一世,现实与大梦颠倒转换,永固在此,至之后所见为虚,至之后所见为实,不可再度更改!

三世春秋是构筑一曲黄粱的必要条件,顺序不可更改,而在不同人的手中,亦能发挥不同的力量!

这是让梦祖都赞叹的妙法,是借助嫁梦本身的威能而开辟出来的绝世道路,三更是继梦祖之后第一位继承“太上嫁梦”的人,他对于嫁梦的理解,后来者几乎难以比肩!

“诸天红尘,梦中见法!”

这最后一世的真意全在一个“借”字之上,若无梦可借,此法自然不能动用,但这诸梦造化,怎么可能没有梦乡呢?

哪怕琉璃钟破碎了无尽的梦幻,但它本身就是最大的梦幻载体,这镜中世界,也不过是水中道花,既然身本在梦幻,又谈论什么真实?

包括醉花天子此时施展的大法,不也同样是梦中所得的杀术吗?

故此天下无梦之说,简直是可笑至极!

剑轻笙舞出了最后一世,这一世落,万千毫光聚散花天,那春风春雷,外道龙影,包括那道琉璃钟声,此时俱都在剑轻笙这一剑之中显化出来!

借法?我来借你的法!

只不过.....借法不借意!

意为我意,法为尔形,但尔之法,遇我之意,即为我之新法!

“无客至!”

一剑出,那外道诸龙皆破灭,无客至无客来,不论善客恶客,皆挡门外!

“再三弹!”

第二剑,一剑毫光化万千,三千剑尖飞出,于是同时,三柄梦幻天剑被造化出来,自三方苍穹落,劈得琉璃钟震荡而响!

三剑之意,三剑之气,互相交汇,在此时重新衍化三千言剑!

醉花天子双眸倒竖,瞳孔乍缩:“这是什么.......我的法,我的.....意?!”

“你怎么可能.....”

他话还不曾落尽,剑轻笙手中南乡剑舞,第三剑浩然而出!

“花雕愁!”

冬雷起,北风行,狂浪大雨挥天至,当中带着无尽杀意,无尽剑气,配合那三千言剑,风萧萧兮雨愁愁!

风雨倒转,那原本肆虐镜世的龙卷被抵消,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无尽剑吟,声声道影,振聋发聩口,醉花天子挥手,那些红绫云霞汇来,而就是于此刹那,剑轻笙再落第四剑!

“风吹柳!”

八道紫雷崩天而至,三千言剑化八荒紫电,瞬间将醉花天子与琉璃钟围住!

人间劫气,青世之内,三寸光阴!

琉璃钟遇敌,顿时绽放无量辉煌,此时天地之间,苍穹内外,无数红绫江水暴涌而来,如千军万马奔腾,杀气与正气汇聚,浩然与清灵咆哮,而剑轻笙面对这最后的杀法,同样施展了最后的剑意!

“满江红!”

彼时尔语,今日我言!

杀对杀,红对红,赤霄对赤霄!

一尊巨大的剑神虚影出现,身披残袍碎甲,臂绕红霞赤血,那手中聚集整个镜世的光芒,人间之中的浩大剑意汇起,那位剑神舞天!

只道是四海八荒,皆看万军来斗;

而见得十步之内,唯此一人称雄!

万剑作一剑,风雨作一剑,冬雷作一剑,人间作一剑!

一剑开天,满江赤血!

这一尊剑神是整个镜世,无数人间以及这场争斗中涉及到的无数梦境的融合之躯,这一剑已有天威风采,这一剑已有人间无敌之资。

千军万马,道道红霞,纵然是天兵地鬼,独我战袍染血,一人一剑,可杀到天下无人再来!

这一剑太过巨大了,只是横扫出去,那些千军万马,俱化红绫灭去,而天兵地鬼也被杀的片甲不留,这一剑破甲,岂能以数来计?

自是不能。

剑轻笙曾经说过,若是天阿在此,自己如何会遭那等羞辱,会遭那等束缚?可自己不是天阿,亦不能为本尊带来无上战力,若是天阿落在青世,这些仅有法与意的所谓“天仙”,如何能与天阿相斗?

一群妄图争天者,得渺渺一块天意便能称雄,可又如何能与真正苍天大道比较?

地仙可知天,天仙反而不知天,何等讽刺!

“醉!花!天!子——!”

剑轻笙一剑挥落,那身后,披着残袍碎甲,浑身浴血的剑神虚影已经提着那红剑自人间劈向青天!

亦是斩向他的头颅!

琉璃钟大震,在醉花天子的操纵下对抗那柄红剑,但那些人间泣血的一剑,是悲与怒的一剑,那与天阿不同,天阿剑代表了人间的至尊伟力,诸尘众生的执念,更是天人二道的执行者,但这一柄红剑,仅仅是无数人间之中,悲与怒汇聚起来的杀剑!

只为斩他人,不为救众生!

“天时坠兮威灵怒!”

天道沦丧,神灵怒怨!

那剑神虚影咆哮,其音盖压琉璃钟声,更带着一种势不可挡,一往无前的悲愤之炁,当中杀意滔天如海,战意能裂千古苍穹!

你敲你的神钟,我挥我的兵刃,这一剑......只为杀生!

我非天阿,我亦不需天阿!

这一剑,唤作“天丧”!

天阿剑,天丧剑!

自诸梦与诸尘,再加上醉花天子自己的无上法,反而促成了这一柄惊天地泣鬼神的至尊仙剑,它是不屈不甘不平,加上无数人间梦中的悲与怒所铸成,不会遭受任何枷锁的束缚,谁敢压住它,它便奋起鸣颤,直到把一切都杀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三更的法所造化的无上变数!

醉花天子终于变了脸色,他一直以来都压制着剑轻笙,但在这一剑面前,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死亡的危险,纵然是在梦乡之中,也有陨落之厄!

那剑落下了,而梦幻的杀光化作了真实,隐隐中有悲声与怒喝响彻,同时伴随着战鼓与号角的声音,那琴声夹杂在其中,却没有高山流水似的舒畅感,而是带着一种肃杀与苍凉。

三世春秋化作一剑,那一曲黄粱已经奏响!

这一次,在这一世传人的手中,这一曲黄粱,正是一道葬歌!

醉花天子的身躯被撕裂,那红世一剑劈下,光华闪耀,通天彻地。

赤血弥漫在高天,他伴随着琉璃钟自苍穹上坠落,跌在镜世的尘埃中。

披头散发,半个身子都消失了,那其中鲜血开始化作青色的烟云,他的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与愤怒的烈火,但却无可奈何。

剑轻笙站立在高天上,此时双方的位置已经对调。

曾经的天子落在人间。

曾经的人尘站立苍天。

剑尖斜指,寒光耀世,那身后的剑神虚影同样做出动作,醉花天子咧开嘴,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梦幻中以这种姿态落幕。

当真是好威风的后辈,当真是好厉害的后辈,月王借给他可以匹敌至阳的法力,他仅仅依靠自己本身的意,就把那法发挥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当初不该抛弃嫁梦之法,自己的道走到了尽头,可自己的夙愿还没有实现,该杀的人,该复活的人,这些都做不到了。

醉花天子只剩下了一只手臂,另外半个身子都化作了青色的烟尘,他仰起头来,注视高天,再也没了曾经的英俊容颜,此时的面上,俱都是赤色的血。

“杀了他!杀了他!”

通背猿猴在喊叫,醉花天子注意到了他。

这场争斗以自己的失败落幕,是的,该落幕了。

“你......”

醉花天子开口了,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哭泣,但同样无法哭出声。

没有了悲与乐,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于是他沉默了下去,那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黑色的天,在绯红的边缘蔓延。

........

青山天宫中,镂青银看着镜内的一切变化,她沉默了下去,她亦没有想到,那个年轻的儒剑居然能施展出这种庞大的剑威,连醉花天子都要寂灭了,那她镂青银更加不是对手。

可现在,这个儒剑不能死,醉花天子也不能死,于是镂青银准备出手,把醉花天子从镜世界内带出来。

五指轻轻触碰镜面,有光芒微放,眼看那道光华已经映照在醉花天子的身上,镂青银叹息了一声,准备放下镜子,让天子归位,然而在这一瞬间,那道镜光中映照的醉花天子身影,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片黑暗弥漫上来,把整个镜光与镜面都吞噬殆尽。

镂青银豁然站起,而那面镜子中,出现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黑色的雨,黑色的水,漆黑到如同噩梦中才可能显化的面。

这张脸孔在冲着镂青银笑,黑色的一切,苍白色的牙与眯成缝隙的眼。

让人毛骨悚然。

第九百三十四章 墨天黑雨鬼面人

镜子被染成墨色,黑漆漆阴沉沉,水顺着镜面流淌,汇聚成细雨,淅淅沥沥坠落在青山天宫的殿堂。

镂青银丢下了这面镜子,她握着自己的胸口,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那种法力渐渐在消弭,她抿着嘴唇,深吸口气,悍然斩断了自己与那面人间灵镜的联系。

这面镜子,连着镜世中另外一面镜子。

镂青银手中的这面,唤作人间镜。

而另外一面,也就是曾经照见嫁衣的那一面,正是南乡子。

这漆黑的脸孔,苍白的牙与眯成缝隙,似乎带着令苍生都感到恐怖笑意的眼睛。

镂青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之前,它在出现的一瞬间,便抽去了自己四分之一的法力。

这不可能,自己身为一位天仙,虽然是青世中不完整的天仙,但曾经也是拂琼剑的一截躯体,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取走最重要的法力?

但眼下发生的事情,让镂青银不得不相信,一切确实是真正发生在她眼前了。

“你是什么东西!”

镂青银斩断了那面人间镜和自己的联系,故而止住了被收取的法力,面对她的呵斥,那面镜上浮现出的漆黑且扭曲的人脸,依旧带着那如蔑视众生一般的可怕笑容,并不曾回应镂青银的话半点。

但有一点,镂青银是确定的,那就是这个东西并非镜世中存在的家伙,而且他的目的,就是自己的这面“人间镜。”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

镂青银的面色凝重起来。

这个东西阻挡了自己救援醉花天子,所以他是为了谁而来的?是醉花天子?还是剑轻笙?亦或是.....南乡子?

这三个人都有让外人觊觎的东西,镂青银看着那面镜子中流淌出的黑水,那些墨色的水雾散发出去,细雨朦胧遭风吹,化在青世之中消失不见。

一种如来自传说中九幽厄土的寒冷感涌上心头,镂青银已经记不清,自己对于害怕这种感觉,究竟遗忘了多久了。

但是如今,这感觉又找回来了,并且极其的清晰。

墨色的水雾飘散入青青世界的高天,镂青银感到了麻烦,她没有料到,在月王争天之前,居然会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变故。

.........

黑色的高天带着墨色的雨水降临下来,淅淅沥沥,洒满乾坤。

那种仿佛让整个人间都陷入恐惧的感觉盖压苍冥,醉花天子原本心神已在摇晃,此时眼中居然出现幻影,那一个女子走来,带着曾经留在自己心中最绚烂的笑。

光华洒落在她的肩头,落下千年的道影与辉光,而自己当初仍旧年少。

因为年少,故而懵懂,直到如今才晓得失去了什么,那是心中最重要的人。

醉花天子失神,他愣愣的看着那个女子,双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挺着身躯,低声的喃喃自语。

“师尊......”

三万六千年的春秋,一切都已化作梦幻泡影,醉花天子心中升起一个声音,那似乎是他的真我?正在大骂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嘲笑,谩骂,呵斥,讽刺。

三万年来,酩酊不知凡几,世人皆知未央殿中醉花天子嗜酒如命,只有琉璃钟响之时才会醒来,但事实上,不是醉花天子在醉,而是整个酒花海都在醉,至于醉花天子,反而是独醒之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梦中观法,梦中见法,遨游虚幻,寻找那插入无何有之乡的刀尖已有三万六千年。

舍弃了肉身,化为了琉璃钟,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琉璃钟响的时候,世人才会以为醉花天子从醉酒中醒来的缘故,而所有灵圣听见琉璃钟响的时候,莫名都会感到开心与高兴,那是因为他们刚刚大梦初醒。

从一个虚幻到了另外一个虚幻,但青青世界追随无何有之乡,是既虚幻却又真实的地方。

无何有之乡,无何有,本就是不可理解的意思。

不可理解的,虚幻的理想乡,凡是所希冀的一切,都能在其中成为现实,这是流传在广袤天穹上的神话,但究竟是何人传下,却没有一位大圣知晓。

醉花天子呵呵的笑,带着悲凉与沧桑,痛苦与自责,他的双膝似乎要跪下来,眼前的那个女子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一如三万六千年前。

女子伸出手来,要抚摸醉花天子的头颅,那一如曾经模样,醉花天子垂首如童子,而就在这即将触碰的一刹那,却有一道猿猴的呼喊猛然响彻!

“你是什么东西!娘啊,剑轻笙,这里有鬼!有鬼啊!”

通背猿猴怪叫起来,而同时,一道剑声震颤,随后似乎有什么枷锁被打开了,那悲与怒的剑炁剑意重现天地,天丧一剑,万世国殇!

轰——!

斩天裂地,重立山海,醉花天子苏醒过来,猛然回神,顿时是大惊失色,而身前的谢烟尘虚影也破碎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了半个苍天的黑色面孔。

黑色的脸,咧开的嘴,苍白的牙,眯起弯弯,带着蔑视整个乾坤的眼睛。

梦幻无上法!蒙蔽了一切众生!

只有通背猿猴不曾受到影响,因为他沾染着无何有之乡的炁息。

淅淅沥沥的黑雨坠落在无尽的人间,于是恐惧弥漫开来,一切的美好都化作虚无,嘶吼与惊骇声不绝于心。

低沉的声音,如同什么可怕存在的呓语,自那张能吞下整个大地的口中被发出。

“三.....更.......一曲......黄粱.....是你....”

那张脸孔的牙齿在上下开合,眼睛仍旧是苍白的一线,眯起如同怪物。

只有眼与口,并没有鼻与耳。

占据了整个黑暗的天空,那片天阙就是他的脸,原本的绯色醉花天已经破碎,而血色的苍冥剑天也开始被黑水浸没消退。

醉花天子抬起头,瞳孔收缩,身上爆发出一种几乎愤怒到极点的炁息。

“鬼雨......夜惊!”

他的牙齿几乎咬碎,恨意迸发出来,仅存的半副残躯震荡,青尘烟云萦绕,甚至隐隐有龙吟自其中咆哮而出。他看向了剑轻笙,开口道:“三更,原来是这样,你那玄妙的法....是三更的法吗!”

“鬼雨受到三更的法被吸引而来.............他自脱梦世之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苦心寻觅多年,到头来,虽然一切依旧是你,可是这结局,和我当初所想的,却是天差地别!”

醉花天子的眼中是愤怒与悲伤,还有对于自己的嘲笑与痴狂。

“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以这种模样遇到了我的仇敌!我恨啊!我恨啊!剑轻笙!”

“我不能以完整之身与鬼雨厮战!与他相比,你与我的恩怨又算什么?我再一次因小失大....!”

醉花天子有些癫狂了,而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扭曲的人脸,似乎在天穹上笑得更为狰狞了一些。

剑轻笙踏足在天,听清了醉花天子的话,不由得心中微震。

这就是鬼雨?或者说,这就是名为夜惊的怪物?

舍弃了太上身,已经走上一条无法回来的路,鬼雨杀死了三更,号称在梦中找到了凌驾于嫁梦的无上法,他让三更永远沉沦梦境不能醒来,更是欺骗了梦祖,取到并且吞噬了黄粱木的枝干,行了吞天之事。

鬼雨和谢烟尘有巨大的关系。

但如今这个模样,实在是无法和“太上”二字联系起来,如果硬是要说的话.....不若称呼为“太上天魔”更为贴切。

这哪里是什么残念附着在梦世啊。

这简直就是一片浩荡到不可计量的黑天,带着众生对于黑夜以及梦乡最原初的恐惧。

入梦者,醒来不过笑一笑,若醒不来,那便是“死”。

剑轻笙的一只手提着南乡剑,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腰间一直不曾出鞘的那柄剑上。

这个东西极其的危险,非仙非神非魔非人......

似是天,但似....又不是天。

第九百三十五章 黄粱乡里人间炸

渺远且不可探寻的地方,那是古老的黄粱乡。

天上的神木不止一株,人间亦如是,但能代表梦幻的,就只有黄粱木与南柯树。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

别说话,无声无息,空旷寂寥,浩远而苍茫。

旷野依旧是那个旷野,但人间却不再是那个人间。

黑夜遮蔽了黄粱的天,潮湿的水铺满苍茫。

白衣的少女行在天阙上,她在四处呼喊,同时惊恐的注视着黄粱乡中的“人间”。

原本入夜应该是无比繁盛与欢乐的红尘,此时却化作一片又一片扭曲之景,人们躺倒在地,凄惨的哀嚎,有的人化作一滩脓水,有的人则是身上燃烧着烈火,在尘埃中嘶嚎。

田野里耕地的太古凶兽,站起来,把睡梦人直接撕碎,那个人惊恐的喊叫着,但他被撕裂咬碎的下一瞬间,又回完好无损的恢复在原地,紧跟着,继续被太古凶兽抓起,重复着吞噬的结局。

仲买人提着自己的脑袋,神情变得无比诡异,他拿着刀子,四处劈砍,而田边树下的两棋人开始互相斗殴,如同疯狗般厮打,至于一直在朗诵诗文的读书人,他则是把整个脑袋都垂入河流之中,咕嘟嘟的冒着气泡,就好像溺死了一样。

新的断肠人从肚子里挖着自己的肠子,随后又剖心开肺,新的麻衣人爬到了九重高楼之上,惨叫着从上面跳下来,摔到人间的闹市,变成一滩骨与血的烂肉。

人间之内,所有的“人”全都疯了。

虽然他们似乎本来就是疯子一样。

日游人从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她焦急的飞舞在高天,试图唤醒所有的人,那高亢清脆的歌谣声响彻,可纵然是这能令龙骧起舞的天籁,也无法让所有的人清醒过来。

“白天的人间还是很正常的,为什么到了晚上,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日游人不解,更是无比的烦恼,她看了看天上,这一日的夜幕格外的长久,如果不能恢复到拥有太阳的白昼,她的力量就不会达到最强。

可现在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已经是中午了,但天还是黑色的,依旧是晚上,夜幕深沉,看不见星,只有黑色的雨在淅淅沥沥的下,充满了人间的大劫小巷。

原本应该避雨的人们,都在大雨之中疯狂。

人间乱了,而且不仅仅是这一处。

迷茫的人所化成的“铁山木”没有受到影响,它们静静的矗立在旷野中,面对着四面八方无数的人间,默默的投去注视的目光。

但它们之中,很多人都已经是死人了,只有部分还是活着,可依旧不清醒,浑浑噩噩。

而人间的人,都是真正活着的。

日游人望向远方,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等待下去了,于是张开背上白色的羽翼,带着清华与炽火,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照亮了一片大地。

她向着黄粱木飞去,这夜幕虽然降临黄粱仙乡,但太阳就居住在黄粱木的另外一边,故此天边的黑暗永远也追不过来。

只有黄粱乡才能庇佑众生,或许也只有黄粱木的枝干,能够让众生醒来。

日游人知道,黄粱木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于是她心中升起了想法,那道流光划过苍天,却在一处旷野上微微停了下来。

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坐在旷野中的人。

游荡在黑夜之中,寻觅着人间的去处,必然会迷失自己,如果没有人接引,或者运气太差,就会变成铁山木,拥有注视着人间而不得入。

但现在的人间已经乱了,无数的人间都是如此,他们都疯了,日游人不能再让新的“人”踏入人间,于是她自高天降下,到了那处潭水边缘,看向那个坐着的,一动不动的家伙。

“你迷路了吗?这里是旷野,你不能待得太久,快醒过来,现在你也不能去人间了,和我去黄粱乡避一避吧。”

日游人出于好心,然而那个人依旧坐在水潭的泉水边一动不动,日游人感到有些焦急,她还要去黄粱木上取了枝干唤醒众生,于是赶快拍了拍这个一动不动的人,示意他回应自己。

但这个动作遭到了排斥,那个人确实有了动作,可带着的则是无边怒火。

“你做什么!不要来打搅我发呆!”

他那苍白的脸看向日游人,后者被这突然的暴喝吓了一跳,而后有些委屈,轻轻弱弱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不能待太久.....会死的.....”

她的语气变得很渺,而这个人站起来:“我是石中人,我本来正在发呆,却被你吵醒了!”

“旷野不能久待,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是石中人!因为是石中人,所以可以久久待着!你不要来烦我!快离开!”

石中人很生气:“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们这些人间来的也罢,天上掉下来的也好,全都是这样,吵吵嚷嚷,烦死人了!”

“一个断肠人,一个失魂人,一个楚木人,一个仲买人!”

“还有很久以前的那个天上人!”

“你们都在打搅我发呆!”

日游人感到奇怪,她嘟囔了一声,斟酌了下,弱弱的问:“那个.....可你为什么要发呆呢?发呆,不就是没有事情做吗?”

石中人皱眉:“因为我是石中人,所以我本来就应该发呆!”

日游人:“???”

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石中人的逻辑,但她听清了另外一个名字,于是颇有些惊喜的问:“你认识天上人?等等,你是石中人?”

“我认识你啊!以前天上人和我说过,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不认得!但现在我认得啦!”

石中人大怒:“滚蛋,我不认识你,现在给我离开,不要再烦我了!我要静静!”

“天上人我记得,那个家伙有毛病!你也有毛病吗!要不要和他凑一对?!”

石中人一阵呵斥,抬起手来就要打她,日游人顿时抱头闭眼,神情委屈起来,抿着嘴,身后的翅膀蜷缩,无精打采的从白皙的后背垂落在地,似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石中人终究没有把那个巴掌落下来,这让日游人从紧张之中恢复。

她很不开心,但眼前的这个人又很奇怪,让她心中充满了好奇,于是随后无意的说了一句:“天色很晚了,太阳也不会升起来了,你难道日日夜夜都在这里,从没离开过吗?”

石中人本不想理她,但听见了一句话,那就是天色很晚。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石中人盯着漆黑的天空,在这一刹那,忽然出神。

“不对.....不对......为什么没有太阳?”

他喃喃自语,似乎陷入了不可置信的情况中,日游人拉扯了他,但却发现石中人的身躯沉重的堪比山海,她放弃了,而石中人仍旧在重复着一句话。

日游人浑身汗毛都炸开了,她的眼中露出惊恐:“石中人也....也疯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元会之前黑白子

黄粱木的枝干在延展,上面结着无数方方正正的果子,带着淡淡的光芒,温润的洒落在泥土之上。

日游人回来了,而太阳的光终于普照这片苍茫,在这里,是黑夜无法触及的地方,太阳永远不会落下与熄灭,熊熊的烈火会净化一切的魍魉。

她看向黄粱木,在树干上盘踞着一头青龙,枝头上站立着白羽的鸿鹄,树根的边缘,那已经没有了人的石桌与石椅旁,黑色的穷奇趴着,酣睡不醒。

在梦中还会做梦,这头大猫倒是经常被龙和鸟嘲笑。

只不过日游人回来了,于是穷奇醒了,不解的看向她。

这三只古兽都是嫁梦之法所捏造的虚幻之兽,但如今四百年过去,它们在梦中已经成为了神话,既然成为神话,自然被人间所有的存在认可,能够永远的驻留在这方天地之中。

“鸿鹄,鸿鹄,我要取一截黄粱木的枝干。”

“太阳被遮蔽了,我发不出高亢的声音来,法力不够,人间也乱了,那些人都疯癫了,鸿鹄鸿鹄,我要取走枝干了。”

日游人注视着黄粱木,伸出手去就要折下枝头,然而鸿鹄却扑打着翅膀飞落,大风一起,顿时把日游人阻挡在外。

它对着日游人摇头,示意谁也不能胡乱动用黄粱木的枝干。

日游人有些急了:“真的真的,人间乱了,人们都疯了,读书人把自己的头放在河流中溺死,麻衣人自九重高楼上跳下,仲买人提着刀在闹市劈砍,两棋人互相厮打,就和小狗似的乱抓乱咬,睡梦人被他的那头恶兽反复的吃了,你不给我用黄粱木,人间就完蛋啦!”

鸿鹄仍旧不放行,而树下的穷奇也开始吼叫,连带着青龙也被惊醒,双目中萦绕着雷光,那里面蕴含的,是拒绝的意味。

“你们,你们!”

日游人跺脚,急的不行:“我是天鸡,我才是最开始在黄粱木上的人,我为人间报时,你们这三个蹭我吃蹭我喝的.......我...我......呜——!”

她是真的喜欢人间,但现在要救人间,却被自己的朋友所阻挡,于是几乎被气的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青龙,穷奇,鸿鹄,三圣兽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摇了摇头。

哭也没用,不能动就是不能动。

日游人抱着膝盖坐了下来,两边翅膀如蛋壳般的把自己包裹住,如赌气一般,低声的呜咽,穷奇看了看上面的青龙和鸿鹄,那两个家伙拼命的使眼色,让他去安慰安慰这姑娘。

穷奇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发出询问的意味,那好像就是再说,你们两个闹真的?

鸿鹄拍打翅膀,在虚空中啄了一下。

【让你去就快去,磨磨蹭蹭。】

似乎是无声的话,而青龙闷闷的哼了一声。

【快变个小狗,让她别哭了。】

穷奇一脸你二个混蛋在逗我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你两个也可以变化百灵鸟和泥鳅啊!】

鸿鹄甩了甩头。

【因为你可爱啊。】

穷奇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肃,嗯的哼了一声,随后似乎很是自得,身子一晃,化作原本的小黑犬,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就跑到了日游人身边。

然而转了两圈,它才发现问题。

不对啊,自己不是凶兽吗?可爱个屁啊?

穷奇对于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但看见日游人仍旧不理自己,顿时耳朵竖了起来,尾巴摇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算了,还是先让这小姑娘别哭了才是正事。

黑狗扒拉着日游人的翅膀,弄得这小姑娘张开双翼,哭得梨花带雨,还抿着嘴唇,看见穷奇变化的小黑狗后,嗯了几声,带着泣音道:“人间没了,你们还不给我黄粱木,这本来是我家的,你们三个强盗!”

“现在黑夜都已经遮蔽天地了,都疯了,连那个古古怪怪的石中人也疯了,我也要疯了!人间没啦!”

青龙与鸿鹄摇摇头,穷奇扒拉着日游人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然而那表情欠揍的很,似乎是在说“多大点事”。

这气的日游人不再理它,穷奇顿时一慌,忙是吠了两声,意思是【你别这样啊,我们也不想啊,这枝干不能乱搞,不要说你不能乱动,我们也不能动的。】

它嘀嘀咕咕,然而鸿鹄又开骂了:【你说话她听不懂的!】

穷奇一拍脑子:【那咋办?对了,要不我在地上写吧,你给我掰个树枝用用!】

青龙两眼瞪大:【你属猪的吗!隔壁屠宰店老板是你舅舅?】

穷奇这才反应过来,啪的一下又给了自己脑门子一下。

三圣兽在这里感到麻烦了,而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忽然吹过。

这天上啊,这人间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会。

而十万年,是一个天仙数。

一元会前的风吹了过来,黄粱木上的果子轻轻摇晃。

那无人的石桌与石椅上,忽然出现了人影,那是一元会前的倒影。

穿着褴褛但却干净的乞丐憨憨的笑,坐在椅子的一头,那另外一头,坐着另外一个不知名的人。

二人互相在推动棋盘,乞活人的出现让三圣兽同时大惊失色,但当看清楚它不过是曾经的倒影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它们自然知道乞活人是谁。

而另外一个人则无圣认识,只是二人下棋的时候,另外一人的神情并没有乞活人这么轻松,他是不如乞活人的。

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在响,却没有谈话的声音,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旁又多出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人,可精神仍旧很好,他站到了两个下棋人的身边,仔细的观看这一场对局,在某一时刻,那位神情严肃的仙人举子不定,而这位头发花白的后来者,点了点棋盘上的某个位置。

冥冥中,有一种法诞生了。

于是乞活人和那位仙人抬起头来,皆是有惊,更都对他另眼相看。

那位不知名的仙人站起来,让这头发花白的人过来下完这一局,同时对面的乞活人也是如此示意,于是这位头发花白的仙家没有过分的推脱,举起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位头发花白的人,下棋赢过了乞活人。

乞活人在笑,随后送了他一颗种子,那是南柯树上落下的东西。

同样,另外一位不知名的仙人送了一截黄粱木的树枝。

这让乞活人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

那位头发花白的仙人消失了,取过了种子归回到真界的人间之中。

日游人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此时却已经被这奇异的景色吸引,那乞活人看着前面的不知名仙人,笑了一声:“算你赢了吧。”

话出口了,而后,乞活人转过了头,直接看向了日游人。

这种景色,顿时让三圣兽全都吓得半死。

明明是过去的倒影,为什么这笑容,似乎就是在看着这名为日游人的姑娘呢?

“所传之世,所闻之世,所见之世,颠梦击黄粱,破乱转南柯,梦中乱诸梦之世,梦中听闻诸梦之声,梦中得见一切之法,那个家伙就是这么被你召来的吗?”

“啧啧,好算计,开辟了一处梦幻的福地,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烂柯之地,就这么诞生了?”

乞活人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不知名的仙人,后者沉默,不说话。

“三世春秋,一曲黄粱,了不起的法,了不起的道,三更,这难怪是让嫁梦都称赞的绝世之术。”

“本来是说,我如果赢了,黄粱木就归我所有,但现在看来,啧啧,输啦输啦,那便只好履行约定,我自当离去,再也不会对这黄粱木出手。”

“诶,终究还是大圣,会被冥冥中的伟大力量所束缚,这片黄粱梦境,五云仙乡的倒影,凭我一人,还拿不下吗,哪怕胜了你,或许还有梦祖在等我,你们这些老东西,怎么就死不干净呢?”

第九百三十七章 蛊中恶虫与蛊主

乞活人挥了挥手,紧跟着又转头,只不过这一次看向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岁月与光阴呈现在双目之中,乞活人透过万古看见了当世的天穹,那大日所照耀的辉煌外,是一片漆黑深沉到连星光都无法映照的夜幕,淅淅沥沥的黑雨降临在这里,流淌在人间满地。

“可惜,可惜,你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乞活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再望向日游人,下意识的,这姑娘就退了半步。

同时,三圣兽忽然感到了莫大的危险,他们试图动作,但下一瞬间,就被乞活人点出指头定住了。

他们心中顿时惊骇欲死!

乞活人说过,他经常来到黄粱,只是日游人见不到他,而夜游人同样无法看见。

他注视着这个少女已经很久很久,因为她是天帝的女儿,被困在梦中为人间报时,这是赎罪,可后来天上人来了,把她自天穹带入了那片繁华的人间,她看见了真正的红尘,于是再也无法回到苍天,更无法归到她的故乡了。

乞活人认为这是错误的,她本不应该见到人间,身为梦中天道的循环者之一,怎么能受到人间红尘的纷扰呢?当初的过错难道要在梦境之中再度重演?

一错不应该两犯,但天上人后来说,如果她一辈子都在追寻太阳,到最后,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可永世在梦境之中又有什么不好呢?当世的真界无比残酷,梦中什么都有,什么都可能发生,孤独的人在梦中妻妾成群,弱小的人在梦中能顶天立地,打渔的人在梦中能呼风唤雨,梦是人心的最好体现。

“人间破乱了,你不应该去拯救,不论从哪个方面,这都不应该。”

乞活人跨越万古在对日游人说话:“依照我的念头,你不去拯救人间,人间的霍乱结束,你也就提前赎清了罪孽,难道你不想更早一些见到天上人吗?”

日游人被吓住了,但听着这些话,更是愣住了,她回忆着天上人曾经的语,此时抿了抿嘴,低声道:“但是.....人间.....”

“梦中的这片人间就随便它如何去都好,天上人在真界的人间之中,不在这片虚幻的黄粱厄土。”

日游人内心挣扎,她想要见到天上人,但是更放不下人间,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乞活人发出疑问:“为什么?”

日游人不说话,仍旧只是摇头。

“呵,该说不愧是天帝的女儿吗?永远带着‘生’的伟大力量,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乞活人笑了起来:“那就随你去吧,只不过,黄粱木的枝干,不能扫清这片人间,甚至有可能给这株神木带来灾厄。”

“我本来希冀以南柯、黄粱,融为一体而证道,但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太一的路,太一的法,太一的道,我在学习亦在效仿,但切记不能融合。”

乞活人摇了摇头:“那是一个错误的家伙,他走上了错误的路,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算计到了一切,但事实上,不过是一个可悲可笑又可怜的人罢了。”

“三更,你怎么看?”

乞活人看向远方,而他身边,那棋局与不知名的仙人都消失了。

唯独他的倒影还存在于这里。

这一刹那,三圣兽突然发现可以动作了,顿时俱都显化原身,气息鼓荡,如临大敌!

【乞活人.....吞天大圣!你滚出去!】

【这货现在是倒影还是真身?!】

【都四百年过去了,娘嘞!贼心不死!】

穷奇露出獠牙,鸿鹄眼中带着寒光,青龙已经探出半个身子,雷霆布满苍天。

它们三个之前以为这只是影像,黄粱乡中出现过去的梦幻景色实属正常,但现在吞天倒影的表现,根本不是过去的梦幻景,而是似乎变成了真实的大圣之身!

这让三圣兽头皮都要炸了,梦祖都没有把握对付的家伙,它们三个面对,无异于送死,但纵然这样,也必须要硬着头皮对抗。

“哦,白鹰黑狗小青马?你们也变化了啊,成为了新的梦中圣兽,但你们这是要对我动手吗?梦祖已经不会出现了,嫁梦之法并没有来到黄粱乡,黄粱木感应不到嫁梦的炁息,自然无法呼唤出梦祖。”

“不过放心,我现在对这棵树已经没有兴趣了。”

吞天大圣憨笑:“南柯,黄粱,扎根红尘,依靠梦乡,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们了,因为另外的门已经在我面前打开。”

“日游人,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梦幻之中的事情,我也不能随意出手,终究还是有着一些束缚与限制的。”

吞天大圣看向远方,此时有一道黑色的云雾与雨水坠入了黄粱木所在的天地。

那如同腐蚀着什么一样,天色迅速的变暗,炽烈的火与光迎战而上,把那黑色的云雾雨水阻挡在外,双方激烈的争斗,黄粱木随着清风而摇曳起来。

吞天大圣伸出了手,那道黑色的云雾与雨水被他摄入掌中,而后化作一团露珠,被他一口吃了下去。

外面的黑雨似乎感到了危险,盘踞着,不敢再继续向里面深入。

“这...这个不能吃!”

日游人吓了一跳,她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但看上去和霍乱了人间的黑雨十分相似,故而虽然她不认识吞天大圣,但此时仍旧开口告诫,并且极其紧张。

“放心,这天上天下,没有我不能吃的东西。”

“我是谁?这无数高天中,最古老的人之一,这个雨水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东西,当然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十分难以对付的。”

吞天大圣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举动又让三圣兽一阵惧怕,甚至已经有动手的准备。

“黑色的雨浸没了青世,污染了无数的梦乡,那些人之所以疯狂就是因为沾染了黑色的雨水,这是名为夜惊的怪物,而他出现到如今,正好也是一个元会。”

“是的,这个怪物十分的有意思,他曾经也是一位仙人,只是后来改变了念头,陷入了癫狂与执拗,他做到了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继承了嫁梦的法,吃掉了黄粱木的枝干。”

“我不知道梦祖为什么放任他,但死去的三更有自己的想法,我还真的是很怀念啊,当初和我下的那盘棋,他依靠自己创出的一曲黄粱胜了我,这个场子,我隔了一个元会都没有讨要回来。”

吞天大圣注视着漆黑的人间,淅淅沥沥的雨水映照在他的眼帘之中。

“真是粘稠与难看,以众生梦中的惊与恐惧化为自己的食粮,以此试图衍化高天,更尝试着汇聚五仙之中的天意,试图得到不朽......嫁梦,你这一脉的人,可真的都是麻烦鬼啊。”

“嫁梦,对啊,嫁梦!我嫁人梦,人嫁我梦!这个嫁字当真是妙啊,妙不可言!”

“三更与鬼雨的算计殃及到后世,更是牵扯无数,前者养蛊来杀,后者欲以蛊虫弑主,吞噬了无数的虚假传人壮大自己....可终究到头来,只是一只虫子而已,确实是能够蛀掉黄粱之木,可这片天,我虽然能吃但却都吃不下来,就凭你一个虫子?可能吗?”

吞天大圣在笑。

“一曲黄粱啊,三世见闻,孰真孰假,谁才是梦中人?蛊主让蛊虫认为蛊虫才是蛊主之主,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第九百三十八章 无人可言清静经

日游人听不明白吞天大圣的话,只是看着那光辉外的黑夜,低声的道:“那.....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救救这里的人间?”

“救?这是你的事情,我不回去救,黄粱乡中众生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吞天大圣弹了弹手指:“九重的乐土实在是太小了,你看这朵花,漂不漂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拈花而起,日游人看向那朵花,点点头:“漂亮....这是黄粱木上的花朵?”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又是嘟囔:“我以前怎么没有看过呢?”

“你当然不可能在过去看过。”

吞天大圣笑了笑:“黄粱木扎根红尘,但我拈起的这朵花,同样也是自红尘中绽放的。”

“就在这一瞬间而已。”

“但这就是一朵普通的花,对于我来说是的,仅仅能让我填肚子而已。”

他的手指凭空一碾,又有一朵红花绽放,日游人看的惊奇不已,吞天大圣笑:

“你知道这朵花里有什么吗?看一看吧。”

那朵花被送到了日游人的眼前,后者瞧了瞧,却猛然坠入一片无边世界,那熙熙攘攘,让日游人惊的不能说话,只看天上天下,无数幻影,当中都是一片又一片的人世间!

花朵被移开,日游人回过了神,指着那朵花说不出话,吞天大圣笑语:

“我这点一点,就是一朵花开,一朵花里,藏着十万红尘,你知道吗,外面那个家伙拼了命的想要钻进来,吃掉黄粱木的枝干,更妄图腐蚀整个红尘,然而面对我,他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都不用出手,就能活活让他撑死,你信不信?”

日游人感觉到眼前的家伙不一般了,这种法力比当初的天上人更厉害,她就是如此想的,然而一想到眼前的家伙比天上人要厉害,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股不舒服。

吞天大圣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这个家伙不重要,放心吧,很快这片黑色的夜幕与雨天就会从黄粱乡中退走,你会见到天上人的影子,同时还有一片青色的高天。”

“大幕拉开了,黄粱木比你想象的要更强,虽然那只虫子也很厉害,但蛊虫再强,能蛀掉万千红尘,却又怎么能抵挡得过养蛊的人呢?”

“养蛊者知道蛊虫的一切习性,所以才能欺骗它,让蛊虫认为自己所见到的就是真正的世界,甚至随心所欲,心甘情愿被操纵者操纵。”

日游人迷迷糊糊,而后面的三圣兽听出了不对,青龙开口,其声闷隆:【吞天大圣,这黑雨与嫁梦之法,梦祖,到底都有什么关系?】

【我好像听出了一些什么,但又好像没有,你说话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

青龙在试探,吞天大圣呵呵的笑:“梦祖,三更,鬼雨,不胜醉,武炎青,李辟尘。”

“这是六个嫁梦之主,首先,梦祖既是存在的又是不存在的,他如今的行为取决于当世的梦主,而三更与鬼雨则是【养蛊人】与【蛊虫】的关系,三更要借鬼雨证道,那么必然要欺骗鬼雨。”

“这片黑雨,就是鬼雨。你们接下来,就当是听我讲个故事吧。”

“三世春秋影,一曲黄粱叹,这是玄妙到极点的法,甚至能够更改一切原本固定的事情,譬如,世上很多人都认为,鬼雨是第一世的继承者,三更则是第二世。”

吞天的话落下,青龙浑身上下鳞片皆炸,有银雷闪耀,它感觉到了一股凉气蹿起,低声道:“在梦中.....摩弄世间?”

他感到不可思议,是把一切的红尘众生的潜念都改变了?

这需要多可怕的法力?

吞天大圣看见青龙的神情,摇了摇头:“诶,你错了,不是修改梦中潜念,更不是摩弄红尘世间,三更只是借助这一曲黄粱,把自己的‘存在’,移动到了鬼雨之后而已。”

“鬼雨入魔,本是注定之事,因为就是三更所希望看到的,蛊虫养小虫,鬼雨认为是自己杀死了三更,而三更是他所有‘虚假传人’之中的第一位。”

“而一些明白此事的人也知道是鬼雨杀了三更,但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真正知道,其实三更的位置是在鬼雨之前,而非是在鬼雨之后。”

“当然,我也知道。”

“鬼雨从梦中找到了无上法?假的,是三更骗他的。”

“从光阴与岁月中摘除了自己的存在,放置到了第二世传人的后面,所以鬼雨不记得他了,以为是自己传了三更的法,又杀了三更,借助他取了枝干,骗了梦祖,干了一件大事情,但事实上,这个事,梦祖是知道的,但却放任。”

他举了一个例子:“青龙,我问你,打雷的时候,是光先出现,还是声音先出现?”

青龙不假思索:【自然是电光先至,后有雷音。】

吞天大圣点头:“是的,这是正确的规律,但现在,我告诉你,其实电光不如雷音先到,你认为我是傻子吗?”

青龙不解:【这......是的。】

吞天大圣又点头:“如果全天下所有生灵都认为,雷音比电光先到呢?”

青龙愣住,随后惊骇,哑口无言。

吞天大圣摸了摸下巴:“换而言之,把雷音与电光换成【存在】与【光阴】,必然是光阴移动,存在才会动作,并且生灵的动作会带着光阴的变迁,向着所谓未来而去,但三更打破了这个桎梏,逆着光阴跑到了后面,于是整个世间对于他的【认知】全都改变了。”

“为什么我们不受影响?因为大圣在长河内的倒影……已经停下了。”

“涉及到了光阴与岁月的问题,三更疯狂到了与太一、浑沦博弈,啧,我都不敢,故此三更不死,谁又当死呢?”

青龙惊骇:【这不就是......把自己映照在岁月之中吗!这不是连大圣都做不到的事情吗!】

吞天大圣叹息:“你又错了,我以前就说过,不是大圣做不到,而是不能去做,是不可以去做,不然会遭到劫难的,所以三更才完蛋了。”

“只是他到底死没死,也不好说,这家伙聪明的很,能弄下这种博弈,知道必陨的结局,那么必然有后手,据说,是当鬼雨死时,三更就能证道。”

“当初我问梦祖,你是武炎青还是不胜醉,亦或是鬼雨还是三更?他根本不回答我,一心只怕我把李辟尘弄死。”

“但他后来又传了李辟尘三更的三世春秋,他在想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但是,正因为这样才有趣啊。”

吞天大圣的眼中带着欣喜:“人心难测,天心更难测,天心对天心,这才是真正的道之比拼,红尘如棋,青尘亦如诸棋,红尘是无用的棋,青尘是绝杀的棋,当然以上皆是我一家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这六个梦主传人中,三更最是可怕,他和我下棋时能看到千百步,算计中,光辉亦延伸到过去未来,而且胆大包天。”

“鬼雨迷惑世人,自觉天下无敌,沾染恶魇,事实上不过是被利用的悲惨人物。而不胜醉,或者应该说是醉花天子,他知道的很多,但同样亦不知道很多,曾经是鬼雨的受害者,可在我看来,他么,没有什么好谈论的。”

“武炎青,这个人则不简单,他宗门中无数弟子因为习练嫁梦而死,原来我也没有过多注意,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鬼雨在操纵,放大了人心中的贪欲,练习嫁梦之人必然入梦,入梦的话,便必然会被鬼雨盯上。”

“所以武炎青留下绝笔,说世上不听人言者甚多,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他是梦祖钦定的铺路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完全是为了后来的李辟尘。”

“因为后者,是当世的清静。只有清静之身,才是真正的嫁梦之主。”

“天中青梦,梦里青天,五仙之中,唯他是真。”

“可虽然是真,但清静现在还不是天,只是诸法中,最近‘天’者。”

鸿鹄开口:【你为什么说以前没有过多注意,现在才知道?还有,你说的什么之身?】

吞天大圣的声音变得小了起来,青龙愣了一下:【听不见,你说什么之身?】

【什么之身是真正的嫁梦之主?当世的什么?】

【什么还不是天?】

穷奇也没听见,日游人摇了摇头,她更听不到三圣兽的话,只觉得这三个家伙嘀嘀咕咕的吼叫,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吞天大圣笑了笑:“一柄名为湛苍的刀插入了无何有之乡的边角,于是把不可能变为了可能,虚幻的天穹诞生,光阴与岁月连成一线,大门轰然开启,同样造化的,还有一面亘古天碑。”

“青青世界,你们不知道,也不必多知道,总而言之,现在的局势很明朗,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如乱麻一般,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还有那个之身,至于是什么之身,你们不必听见,因为听见了,最后也会变成听不见。”

“无人可言,原本我也是不可言的.......更是不可知的。”

日游人摇摇头:“你....像是人间的说书人,他到了晚上总是叽叽喳喳说着故事,你....和他太像了。”

吞天大圣哈哈一笑:“对啊,我就是个死说书的,没钱,没面,没气,可我活的久,看的多,所以就靠着这一张嘴啊.....”

那两根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说着那万古以来的……熙攘众生。”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第九百三十九章 轻笙红影望南乡

镜中世界,无尽人间,黑色的高天占据了原本的青穹,眯起的眼睛,露出的苍白牙齿,以及那其中闪烁着的森寒与诡异。

淅淅沥沥的黑雨落在无尽人间。

通背猿猴浑身一颤:“这是什么东西.....我的娘,我.....我好冷。”

“我怎么这么倒霉,就是偷了桃子然后被月王逮了,再被醉花天子押入天牢,随后小月王又知道了我的真身,跑来抓我补天,路上还差点被凿天者一锤子拍成肉饼,现在我又扛了五指山,但为什么明明都要结束了,又跑出一个鬼来!”

“你是什么鬼啊!”

他两只手抱着肩,感觉到一种自内心最深处窜起的寒意,如坠入九幽厄土一般,但纵然如此狼狈,他还是在跳脚,在咒骂天上的那个可怕脸孔。

不管它有没有祖宗十八代,总而言之先骂就对了!

剑轻笙身后的剑神虚影同时抬剑,此时悲与怒汇聚,不甘与不平在震颤,天丧剑上缠绕红霞赤血,已经准备发动这撕裂苍茫的一击。

“鬼雨?”

剑轻笙把一切的不舒服与疑惑全部抛之脑后,如今在此,眼前不论是谁,都要给它斩破!

那张脸孔让人心中深处最原初的恐惧,天丧剑悲鸣,这是它本来的声音,此时被剑轻笙舞起,于是南乡剑染上赤血,天丧剑伴随南乡剑,轰然落下!

剑开天门!

打开一条道路,镜世被黑暗的高天封锁了,无数的人间与梦幻都被笼罩在这里,惊恐的声音不断传出,天丧剑落下,带着浩荡的人间之怒斩开了黑色的天穹,连那墨色的大雨也被劈开道路。

然而短短下一瞬间,黑色再度浸染过来。

那张被粉碎的脸孔重新聚集,笑的更加可怕。

“呵呵.....果然如此,藏在整个青世之中,或者说,他在你和我的梦里......”

“青青世界,他是原本就在这里的,鬼雨杀了三更,这就是你在梦乡内找到的无上法吗?果然厉害,和上一次见面,已经大不相同了。”

醉花天子步履蹒跚,他半个身子都被天丧剑斩了,此时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他抬起头来,看向那黑色的高天:“你的传人,我也曾经是你的传人,如果不是师尊救我,或许我也早就化为了你的食粮!”

“与三更一样!你这个弑师者.....”

“我以前也曾相信你,以前你也是个仙人,但那都是以前了,很久很久以前了。”

“名为夜惊的怪物,操纵着无数的梦魇。”

鬼雨的脸没有变化,依旧是狰狞的笑,他自之前开过了一句口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话,亦没有再出现任何动作。

只是天色越来越黑,雨水越来越大。

不可交流,不可明晰,这是恐惧的最原初玄秘。

如今的鬼雨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似乎是天,但又似乎不是天。

取到了天意?没有取到天意?

总而言之,他以众生的惊与恐惧为食粮,壮大自己。

通背猿猴没有靠近醉花天子,而是在远方不断的喊叫:“不对啊,是鬼雨杀了三更没错,但是三更不是在鬼雨之后吗?”

醉花天子不回应他,只是抬起五指,当中四方天宇内,有外道之水轰鸣而至!

外道之水,粉碎一切的道与法!

青世无道,但却有法,天法亦是法,这黑雨亦是法。

琉璃钟摇摇晃晃的飞起,那上面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几乎被立劈,正是反映了醉花天子如今的模样,从很多年前来说,他就已经是琉璃钟了。

“我该以此......谢幕。”

他的身躯踉跄,而黑色的雨水顺着琉璃钟向下流淌,浸没了这片已经粉碎到不成模样的大地。

命中无道,闻鬼笑。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苍声愁。

剑轻笙沉默下来,身后的剑神虚影裹着残袍碎甲,手中天丧剑愤怒不已。

这片黑天居然没有被斩破,这是天丧不可允许的。

它生来就为不平,谁敢压它,它便要斩了谁。

赤霞与血浸没高天,琉璃钟响,只是这一次,却是站在天丧剑旁。

剑神咆哮,悲怒斥天,手中天丧再舞,剑轻笙手中南乡剑同时斩出。

三寸的光阴,三寸的人间,这都斩不了这片黑天吗?

剑轻笙在思考,而那片黑天再一次扛下了这柄天丧,他的面容被撕裂,可转眼又逐渐扭曲着复原,谁也没有想到,月王争天前,居然会出现这种变故。

最大的搅屎棍不是四位青世至尊,而是一直藏在至尊梦里的鬼雨。

这些黑色的雨水,和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场大雨有些相似。

不对,不能说是自己,而是应该说本尊,或者是李辟尘。

剑轻笙就是剑轻笙,不是李辟尘。

最终,自己会把一切都还给本尊,这不是自己该有的。

那场黑雨,是青箬笠施展出来的,是为了葬送庆云龙公而施展。

那是幽冥的雨,而此时,鬼雨施展的这些黑色雨水,同样带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只不过,比起安静的幽冥之水,这些黑雨之中,更多的是狂暴与恐惧,以及惊骇。

四面八方,那些黑雨忽然汇聚起来,变成了无数的人影。

他们俱都披着黑袍,黑面的色部无比狰狞,扭曲的在笑,如天上的那张可怕脸孔一样。

“蛊虫,无数的虚假传人,被鬼雨吞噬的众生......”

有人的声音响起,而就是这个刹那,那些虚假传人出手了,梦幻的黑索飞舞出来,向着剑轻笙手中的剑缠绕而去。

那是一柄自光阴中诞生的“人间之剑”。

那剑,名为南乡。

南乡....南乡子!

剑轻笙猛然回头,双目看向远方,身躯眨眼转动,踏过无数万里,身后剑神虚影披着残袍相随,跟着,那手中巨大的天丧剑一剑劈出!

轰——!

山海分离,人间破碎,梦幻与虚无颠倒,在那赤红的宫阙中,无数的镜灵侍女都变成了黑色的雕塑。

镜上蒙尘,故此跌落在地,镂青银座下八百天镜,只剩下了一个人。

南乡子,她依旧站在门户前,看着自前面走来的剑轻笙。

她在笑,姑娘的眼中流下泪水,黑色的雨洒落在她的肩头,那镜子要失去光辉。

剑轻笙想也不想,一剑挥出,斩掉所有落下的黑雨。

嫁衣依旧火红,如那红霞,亦或天丧之剑。

南乡子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笑:“我想出去,我想出去了,你来带我出去的吗?”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三尺剑,三寸光阴,可惜.......我现在已经晚了。”

剑轻笙看向她:“人间并不卑微,任何事情,都没有为时已晚的说法!”

他抓住了南乡子的手,把她一把拽入怀中!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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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章 四寸光阴落人间(上)

风云寂灭,黑雨漫天,唯独那一口琉璃钟在黑暗中绽放光芒,划破这沉重的夜幕。

醉花天子抛弃了剑轻笙,同样,剑轻笙也抛弃了醉花天子。

对于前者来说,此时鬼雨的出现,让原本已经熄灭的怒火再度燃起。对于后者来说,前者已经败给了他,虽不曾斩之,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剑轻笙不会去拦醉花天子,后者求死之心甚切,见到了鬼雨,那便是见到了他生平中最仇恨的家伙,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醉花天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掉这个怪物。

醉花天子注视着鬼雨,托着残躯迎战。

自己也曾经是鬼雨所挑选的无数“虚假传人”,如果没有师父谢烟尘,那么自己现在的下场,就和那四面八方蛊虫傀儡一样,带着黑色的脸孔,露出苍白且狰狞的笑。

他们把一切都交给了鬼雨,不曾从那种梦幻中醒来,醉花天子悲哀的看着他们,因为自己曾经也有可能变成这个模样。

何等可悲,何等可笑,何等可怜?

自觉得无上之法,却不料全都是大虫养的禁脔,最后一切都奉献给其主,自身化作傀儡,魂魄或许也没有去到幽冥?

真灵,这个东西鬼雨虽然有本事可以截下,但他终究是不敢,除非使用障眼法欺瞒幽冥大海,否则一旦败露,幽黎天中那两位大圣可不会留任何情面,梦中就抓不到你了吗?太小看天下至尊了。

碧落黄泉,那是幽黎天幽冥海大天尊座下最强的两位大圣,其中更有传说,言碧落大圣或许曾经是一位龙族。

至于黄泉大圣,来历不明。

琉璃钟绽放的光明越来越大,范围也越来越广,醉花天子的身躯消失的也越来越多,那一半的青冥炁四散逃逸,但被另外一半还残存的肉身所抓住,欲图化开这片黑天黑雨。

外道的水龙击溃墨色的天穹,然而这片黑天纵然面对外道之水也没有半点恐惧,那张脸孔仍旧是扭曲且狰狞的笑,冥冥中似乎还有一种如哭号般的声音在众生耳中萦绕。

黑雨凝聚的虚假传人们开始汇聚过来了,他们没有挡住天丧剑,于是转头向着琉璃钟靠来。

但这正是醉花天子所希望的,那口大钟悠悠而响,其音空灵而宏大,在黑天之下,震醒无数人间。

“我游于江潭,只向花裳,登于重楼之上,只见清风绕白梁;”

“我行在黄川,意窥金桑,来至桃绫山下,酩酊一醉归洛阳;”

“我乘上龙鸾,两指拈花,看得千世繁华,东篱夜尽黎明酿;”

“我卧入红尘,天水回淌,坠在龙山梦里,化风为雨到云乡。”

醉花天子仰首,一片绯色高天突兀出现,他身上的青烟化作青炎,燃烧着那半副残躯,为这世间带来最后的光明。

一片又一片的景色随着他的口述而衍化出来,这是燃烧自己的过去,把曾经的光明化作梦幻,用来对抗这片湛湛黑天。

“鬼雨,我有一法,已经为你准备了三万年,你要见一见吗?不,你必须要见一见。”

“鬼雨,当年我得你传法,后来才知是一切虚妄,你不过是一个梦中的怪物,纵然曾经身为仙人,可如今早已堕入魔道....也不对,哪怕是魔道中人,也不会化作你这般的样子。”

“魔道中人亦有七情,而你如今,还有情吗?怕是只剩下了六欲,甚至还不全。”

“欲望化身,如同择人而噬的恶兽,又似众生心中贪婪到极点的黑暗烟云。”

那黑天上的脸孔自然不会回话,仍旧狞笑,只是那些身为傀儡的虚假传人,此时一位又一位,手中带着那些梦幻的索,向着醉花天子杀来。

然而仅仅是一步罢了,浩大的江水深潭忽然显化,每一个虚假传人都被大浪拍翻,而后无尽的花海自天落下,一座九重的神楼凭空而出,带着绯色的云霞,又有清风浩浩,吹动九霄。

之前所口述的景色一一出现,黄川,金桑,桃绫山,洛阳丘,一切一切的光影化作虚幻中的真实,那些虚假的传人虽然仍旧在狞笑,但却已经被诸法摄住,再难以动弹半分。

紧跟着,龙鸾起舞,醉花天子单手拈起神印,千世的过往被呼唤出来,那些虚假的传人终于变化了伪装的面具,狰狞的脸孔化为了恐惧,嘶嚎且痛苦。

他们化作了黑色雨水被天穹上的诡异脸孔收回,那张嘴巴张开,所有的虚假传人全都被它再一次的吃了。

圈养的牛羊与竹笼中的蛊虫,虚假的传人们灭去,醉花天子升起琉璃钟,开始念诵最后的法,那是他为鬼雨所准备的法。

..........

黑暗的高天撕碎了又复原,剑轻笙搂着南乡子,手中的红剑落下,身后的剑神虚影开天裂海,天丧一剑再出,以人间之威破去万法。

夜幕鬼脸,那只脸孔也不再是狰狞的笑容,而是变成了一副哭丧颜,虚天中有无数的黑色大手汇聚,涌动起来,它们的目标是南乡子。

剑轻笙手中的剑不曾停下,心中的愤怒越来越强盛,而身后的剑神虚影也越来越凝实,手中的天丧剧烈震颤,发出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

谁敢压天丧之剑?

死!

自光阴中诞生的人间之剑,南乡剑,天丧剑,二剑本为一剑之意,不平不平不平!

三寸光阴断万古!

那些大手被撕裂,降临的虚假传人也都被摧枯拉朽般的灭杀,众生排山倒海般,化作黑水流淌,倒卷归天。

谁敢拦在前方,就以剑斩谁!

剑轻笙知道,要离开这里的奥秘就是撕裂这片高天,他确实是有办法,可这个办法,并不是留在现在用的。

腰间的那柄剑决不能真正出鞘,这柄剑不是为了对付鬼雨这种弱小者而存在的。

是的,和天上的大圣比起来,只敢躲藏在梦乡中的鬼雨,纵然有翻天覆地的力量,纵然可能是一片恐惧化成的高天,纵然可以说是太上天魔,但也仍旧难以和大圣比肩。

差的太远了。

剑轻笙护着南乡子,后者闭上眸子,低着头,斜依着剑轻笙。

她抓着剑轻笙,那扯着衣袖与臂弯的纤细五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剑轻笙抬起头,注视前方的黑天。

腰间的那柄剑不会在此完全出鞘,但可以露出第四寸剑光。

他这么想了,于是那柄剑就回应了他。

四寸剑光,三寸化了南乡,那最后一寸,自然就是那坠入人间的流光。

小月王告诫了自己,三寸的光阴已经是极限,若是动用第四寸剑光,那就要付出代价。

剑轻笙抬起头来。

但现在,无论是什么代价,自己都可以接受。

只要能撕裂这片黑天!

一柄闪耀着无比辉煌光华的飞剑出现了,萦绕在剑轻笙的身边,而后,化入了南乡剑中。

三尺的青锋变成了四尺。

天地之中的大雨忽然停歇了,黑色的水尽数被蒸发殆尽,那墨色的高天,如沉沉的夜幕,但此时,有一道赤色的流光撕破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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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一章 四寸光阴落人间(下)

天穹被第四寸的剑光贯穿,那张哭泣悲怆的脸孔也变成了愤怒,它眯起的眼中不再是蔑视众生的笑意,而是欲把剑轻笙挫骨扬灰的怒火。

忽有黑云起天角,渐成巨人,其长数十丈,掉臂阔步行水上,掠舟而西,一舟皆惊魇。

漆黑的巨人自雨水中出现,踏着让天地都为之震颤的步伐,古老的舟船承载着众生的恐惧,虚假的传人们被消灭了又汇聚过来,追随者这尊漆黑的巨人。

那没有五官的脸孔在扭曲变化,最深邃的黑渊中,诞生了扭曲狰狞的苍白之目与口。

它的身上,分出了八道恶影,模样俱都不同,虽然比这尊巨人稍微渺小一些,但亦是庞大无比,压盖尘世人间。

冥冥之中,似有声音响彻,那并非是醉花天子。

‘此为八魇梦魔.......’

鬼雨开口了,这低沉到如耳中呓语,让人疯狂的声音,必然是他的没有错了。

剑轻笙静静听着,南乡子的身躯颤抖,而下一刻,那只手就抚上了她的耳垂,紧紧的压住。

“不要听。”

南乡子沉默,抿着嘴唇,但却睁开了眼睛,倔强的看着前方的八尊怪物。

剑轻笙看向那八道恶影,此时虚幻之物,已变作真实。

那如云雾一般,双手似狼勾之物,唤作寐魇。云间之中,来去无影,甲辰夏秋,无孔不入。

那如驼背老翁,双手垂落似猿猴,唤作鬼魇。皂荚末刀,圭吹鼻中,众生不寤,能起死人。

那如中年壮汉,双手臂饶黑龙炎,唤作醒魇。梦中见我,恶火烧身,惊而水灭,缠绕不绝。

那如花甲老妪,双手似白林枯骨,唤作禁魇。擒人鸣宫,竹筒为索,穿人魂魄,杀身断神。

那如稻草假人,双手密麻当百草,唤作诅魇。世庙无时,上法变迁,诅魇怨望,大逆杀人。

那如龙角公侯,双手得长袍而舞,唤作病魇。病树前头,万木归春,愁海苦江,命似残阳。

那如坎山樵夫,双手拎着残破斧,唤作沙魇。今日说圣,也无工夫,浑浑噩噩,死无葬所。

那如阴世女魅,双手握血泣红霞,唤作魔魇。恶鬼追梦,魂无居所,极欲乐土,永世沉沦。

八魇梦魔,算上这漆黑巨人,如是遇上了梦中的鬼国龙庭,正是“大帝”一怒,派遣无数兵将,神道仙客,妖尊恶影,跨万水千天,浩浩泱泱,俱都前来截杀剑轻笙!

那种如遇到天敌一般的感觉涌上心中,这九道恶影,如是鬼雨专门针对嫁梦之法所创造的恶道,凡梦中诸客,无物以降!

“这就是......嫁梦最惧怕的东西?”

剑轻笙知道,在过去,李辟尘第一次得到嫁梦的时候,武炎青的笔记上就已经写过,此法最惧梦魇与夜惊,但梦魇就是噩梦,夜惊则是说半夜突然惊醒,无缘无故,这在许多人间中被视为不祥之兆,更有一种说法是有邪物侵体。

对于鬼,诸世人间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毕竟艄公巡视诸天冥海,除非是大愿未曾了却的魂魄与真灵,否则,只是为了害人而害人的厉鬼,根本不可能有出手的机会,一旦出手,立刻就被幽冥发现,紧跟着杀不了几个人,立刻就会被擒下,捉回冥海去。

世中凡人皆不知道幽冥为海,只道是一块无边大土。

夜惊,这个东西,无论是谁也难以相信居然是头怪物,并且最克嫁梦的东西,居然就是嫁梦本身所衍化出来的。

窥心多者,必遭心魔之厄。

剑轻笙再一次想到了这句话,同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东西,那就是曾经在无垠龙海中,所遇到的,那相周流蜕下的人皮中,梦幻观法,见到了名为境魔的东西。

完全由疯狂所构筑,心魔之中的心魔,名为境魔。

鬼雨或许就是遇到了境魔,被逼迫疯狂,堕入梦幻之中,如今成为夜惊之怪,更是操纵着这八魇梦魔。

嫁梦并非无敌,知此太上之法者,莫过太上!

前代的太上针对自己的法开创出了恶道,能够让太上之法都感到惧怕,鬼雨可以说惊艳了一段岁月,他说自己在梦中找到了无上法,比嫁梦更加强大,或许并没有说错。

如果八魇梦魔,黑天巨人能够将当世的太上传人杀死,那么嫁梦是不是就会被永远困在梦中,遭到八魇梦魔分食?

剑轻笙在这一刻脑中灵光频现,以一推万,不由得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八魇梦魔,黑天巨人,分食嫁梦,由此鬼雨便可以彻底掌握梦中一切之世?

太上八十一化,嫁梦会最先灭去?

古往今来都没有这种事情,连太上杀法都办不到,鬼雨居然做到了?

黑天巨人站立前方,它超然于八魇之外,但也可以称呼为第九魇,身为“惊魇”。

所谓惊之一字,正是惊起之意,他一尊神圣可以惊起八尊魇魔,为诸魇之主宰,是鬼雨在梦世之中的化身。

眠无醒,活死人,灵魄亡,拘魂鬼,神前血,生死逆,浑噩命,沉沦乡。

这是梦中最惧怕的八种情况,亦是八魇的化身与代名词。

“好啊,好!”

剑轻笙手中南乡剑震动起来。

“看看是你们吃了我,还是我把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此时这八尊梦魇动了,化作八片黑天席卷而来,那寐魇一马当先,化为黑风黑雨,黑云黑雾,向着天丧剑就缠绕而去。

剑神虚影眼中杀光暴起,天丧剑出,撕裂寐魇,这东西惨叫一声,虽然是梦幻化成,但在三世春秋所造化的天丧剑前,单枪匹马,无异于找死!

但是一魇不成,八魇齐齐动手,那场景顿时就不一样了。

况且天丧一剑撕裂了寐魇,但却无法杀死它,于是那些惨叫似乎变成了嘲笑。

它本就是噩梦的化身。

黑色的火焰挥舞,如万蛇千剑般的稻草鸣颤,枯骨白手自四面八方升起,苦海愁龙咆哮而来,一柄恶刀和一柄黑斧自左右劈天而至。

八魇中,有七魇齐出。

天丧与南乡上荡起的红尘被压住,一切都黯淡无光。

剑吟起。

“都给我滚!”

剑轻笙怒目,身后剑神挥剑,南乡与天丧同时舞起,七魇恶术与三世春秋撞击,剑吟与惨叫连成一片!

天丧裂穹,剑神虚影披着残袍碎甲,根本无视七大梦魇,直向着那黑天巨人杀去!

一剑贯穿霄汉,黑天巨人身前,第八位的魔魇显化,红色的云霞与靡靡之声回荡起来。

她那狰狞的脸孔与天穹上的鬼雨之面一模一样,但是那妙曼的身躯绝对是世间的尤物。

天魔女,用这三个字来形容,是半点也无错的。

将军庙,美人影,英雄冢,半世白骨流离癫,沉沦沉沦永不醒。

“天丧连出,再是风流的英雄也该歇息了,你还留下几分力呢?”

天魔女咯咯的笑,她居然开口了,其余七魇都不曾说话,唯她在出声。

绯红的烟压住了一切,大日也沉沦下去。

她出手了,构筑了一片靡靡梦境。

黑天巨人的阴影投射下来,绯色的梦幻包裹了一切。

剑轻笙感觉到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衫,猛然转臂架剑,头颅一摆,手中寒光一横,却是压在了南乡子的脖颈上。

寒光冰冷,但女儿的心中却是火热且躁动。

此时这姑娘,双颊酡红一片,梦眼迷离,酥声耳语,低着脑袋,死死的抿着唇齿,却是在抵抗着什么诱惑。

然而天魔女的声音无处不在,轻轻的笑,引诱着她在堕落的边缘越陷越深。

南乡子的手颤抖着,抚上了剑轻笙的脸。

“南乡子,良宵即刻,不知来日是生是死,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不若你便从了他,岂不是大好么?所以,你又在抗拒什么呢?”

“剑轻笙,你为英豪,然而美人入怀却不懂珍惜,佳人如水,你却把剑光横在她的脖颈上,当真不知道风流月华,你再看看她,那眼中秋水春华,当真是惹人怜爱的紧呢。”

仿佛是在蹿唆人的邪火,天魔女笑的越发狰狞,而南乡子的目光越发迷离,她已经坚持不住,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剑轻笙的身上,一只手死死的搂着腰,另外一只在眼前男人得面颊上摸索,睫毛轻抖,她的声音喘息,颤抖不已。

剑上的寒光已经无法阻挡她,姑娘此时已经彻底落入梦魇的法中,剑轻笙漠然的抬起头来。

黑天夜魇,天魔女的笑已经狰狞到难以言说,扭曲着,苍白的口中吐出深邃,黑色的烟。

如果没有法子,只能斩杀南乡子?

但若以人间之剑斩人间,自己到头来又为的是什么呢?

天丧,亦是南乡。

与天阿不同,天丧是纯粹的,为了人间而斩出的一剑。

为了人间。

南乡,天丧。

“你就是天丧,少了南乡,天丧剑便失去了人间汇来的光。”

“光不可黯淡,天地终会迎来破晓,正如虞渊与汤谷,永远不会单独存在。”

剑轻笙突然闭目,把额头贴在了南乡子的眉心上。

眉心对眉心。

“你是南乡,亦为天丧,你最懂我,我亦知你。”

绯红的气息蔓延到四面八方,黑色的魇气亦带着黑雨铺满玄黄。

天魔女在笑,八魇都在笑。

虚假传人们也在笑。

鬼雨亦在笑。

人间终究还是输给了梦魇。

无人能战胜梦中最原初的恐惧。

醉花天子不行,剑轻笙更不行。

天魔女向前走来,似乎要收取胜利的果实。

剑轻笙没有转头,但手臂把那柄红剑突然抬起,摇摇指向天魔女。

“若是再向前一步,我拼着天丧废去也要杀了你。”

剑轻笙开口,冰冷无情。

天魔女呵呵的笑:“最终还是舍弃了人间吗?”

“看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在蔑视,更是嘲笑,这是梦魇的大胜。

剑轻笙手中剑吟已起。

风雨哀鸣。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剑轻笙的心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是本尊李辟尘的声音!

剑轻笙怔住。

这变故没有人能够解释,更无法预料。

就像是某种存在被激怒而显化出来了!

仿佛间,那一尊许久不见,或者说自己从未真正见过的白发道人,就这么显化在眼前,眼中阴阳轮转,轻语此无上之言。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正是清静经突至!

不可思议,无可琢磨,毫无预兆!

无人可言,无人可知,这整个世上,如小月王知晓李辟尘的三圣但说不出清静二字,更不知道是此二字。

这天上天下,唯独两人真正说过清静之名。

一者是华山的老道。

一者是吞天的大圣。

如曾经过往,缘法已来。

剑轻笙愣住,随后仰头,又忽然冲着天魔女笑了一下。

“我是李辟尘元神施展太上嫁梦所造化出的第二灵性,借了鸿影剑的百年剑身,虽是凡铁却沾染整片红尘。”

“如今月王借法,我是嫁梦,但却又不完全是嫁梦!天魔女,你永远不知道,你在面对谁。”

“你死期已至!我是在告诉你,更是在告诉鬼雨!”

“我不是李辟尘,我没有天阿,但是我有天丧,我有这柄剑,我怀中搂着的,是名为人间的南乡。”

剑轻笙另一只手把剑自南乡子的白皙脖颈上取开,遥遥指向天魔女。

声音空灵,如梦似醒,又在问着南乡。

“南乡剑起,我问你,你愿意与我重回红尘吗?”

南乡子闭着眼睛,轻轻喘息,咬着牙,却是在笑。

她呼喊出了生平从不曾有过的话,更是一直希冀的话。

“我愿意——!”

三个字,一世定。

她是自青尘坠入红尘的谪仙子,但这一生却从不曾有如此灵气。

......

我见过了莽莽的仙天,也走过了万古千年,风雪中窥见流月,看光阴汇于红剑,才知青雷世浅。

我一生沉沦苦难无眠,早忘记归巢的春燕,十里红妆满乡田,闻天丧吟在我前,方晓灵世心颜。

南乡远望,得遇良人,我愿……再落人间。

......

她醒了过来,破开了迷障,面上虽梨花带雨,却是开心的笑,抱着剑轻笙,握得更加的紧了,仿佛是,那世上再没有人能把她与眼前的人分开。

剑轻笙笑了起来,温润和煦,似千古前吹来的春风。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三寸的光阴映照南乡,四寸的光阴玉满流煌。

赤红如血,如霞云烟,而第四寸的光阴在此时绽放出了无穷的威光!

当清静遇到无何有。

一朵桃花在天魔女的眉心绽放,同时还有撕破夜幕的昼光!

何等耀眼与辉煌?

她狰狞的笑容变化为无边的恐惧,黑色的夜魇之躯开始褪去,化作熊熊烈火而燃烧!

“这是……这是什么——!”

“太上,是太上之法!从没有见过的太上法——!”

声音从软腻的女子瞬间变化为沉闷惊恐的男子声。

她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

剑轻笙开口了,空灵且不可知,那些不可知的声音,在此刻化作了无尽的剑鸣,惊恐与惧怕,那本该是降临给旁人的恶语,此时却反过头来响彻在她的耳中!

这是那位最玄者,名为“无人可言”的蔑视!

你算什么?

变故惊天,更惊鬼雨!

旁边七魇猛然杀来,就连黑天巨人也隆隆而动,然而仅仅是一刹那,他们全部都被淹没在璀璨的光芒之中!

如海如天!

黑天如尘土般崩裂开,鬼雨发出了痛苦的嘶嚎,而同一时候,琉璃钟响彻,那声音空灵而浩大,青色火焰铺满乾坤,钟声不灭,正欲震碎这片恐惧铸成的牢笼。

这不仅是禁锢仙人的监牢,更是锁住了人间!

剑轻笙抬手,只看儒客舞起剑来!

“城上斜阳画角哀,再无莲华旧池台;”

“西陵风下玄江雨,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四寸的光阴把一切的有为之法尽数纳入南乡剑的剑尖之中,没有动用天丧,这一剑是由南乡递出!

惊鸿照影,桃芳满庭!

第九百四十二章 光明之王真光明

四百年仙凡道鸿,韶华白首,一夜枯荣!

一道清炁来去,千年玉老,敢让天上.....星河东送!

........

李辟尘睁开眸子,注视着下方大比,此时已经到了第六阵的祭礼,并且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但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一种玄奇的感觉,似是温柔,似是愤怒,又似是悲伤,还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如是湛湛青天都被斩开,天上地下无人能挡。

李辟尘不知道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于是心中猜测,或许与天上的那位无欲天帝有关联?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忽然有轻声于心中响起。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李辟尘一愣,而后惊奇不已!

清静经?怎么会突然响彻声音?这是自己的声音?

奇,怪,奇哉,怪哉。

正是同时刹那,李辟尘一震,只因那袖中乾坤,鸿影凡剑轻轻颤了一下。

不平,不平,那种要斩破一切的剑意,正是在鸿影剑中显化出的。

李辟尘顿时沉默下来,此时清静经之声也消失不见,于是脑海中思考着问题,猜测道:或许也不是天上的乐土有异,而是青青世界中的变化?

剑轻笙?

那所谓的“我”没有死吗?

清静经,是他触发的?他是我的元神造化,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

“第二灵性没有被斩?这种不平的剑意,我太熟悉了......有天阿的影子,但却又并不全是天阿,似乎还带上了鸿影剑原本的俗世之炁?”

“悲伤与愤怒,剩下的便难以窥见,距离我太远,并非同处一世。”

“以红尘倒斩青尘?是青青世界中的变故?可又为什么引动了清静经?那是我声音?我在助他?助他什么?”

“他会归来?”

李辟尘原本以为那道念头被斩去了,故而心中可惜,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那样!

还有联系,在这个时候有炁息汇聚了。

然而山海祭礼,大比仍在继续,这是第六阵了,洛芸莜也在里面,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必须要保证这姑娘的安全,她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这种天选之子一般的情况,会不会是天上那位无欲者故意为之?

鱼苗撒网,反正洛神已死,她斩去的那些亡神命身,是不是都被无欲天帝窥视着?

还有天碑,第六阵结束,便该是自己和六位山海主过过招了,依照齐静霜的说法,是走个过场,但亦是暗中传法,让六大山海主见识一下无缺仙道。

目光投向场中,洛芸莜和李玉狐,嬴浑三个人一组,此时整个战场变成了城池与棋盘,黑白之子代表了诸人的位置,同样代表了阴阳的阵营。

无数高手在其中鏖战,而他们三个人靠着强大的“武力”已经成功干掉了很多竞争者。

可强者必然会被盯上,于是四小王,最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蛮荒娃娃出手了。

不仅如此,其余五处山海之中,亦有并肩的高手,此时也纷纷汇来。

乱神王与四个其余山海的年轻高手结盟杀来,同时看向远远降临的那个少女。

“光明王,我们先联手,把这两个家伙打出去,你看如何?”

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李玉狐冷下脸来:“流苏月,你可得摆正立场!”

“立场?”

少女吃吃的笑,她想了想,嗯了两声,目光看向乱神王:“可以,不过臭屁小孩,你对付嬴浑和李玉狐,我要找那个叫洛芸莜的比划比划。”

她素指直接点向洛家小道姑,面色玩味,而乱神王则是眼睛一转:“哦,单挑啊,可以,把你的人也借给我吧,你那身边同伴也有四个,加上我这里的,九个人围攻两个人,包在我身上。”

嬴浑沉下面来:“余棣,你莫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直呼乱神王本名,余棣嘿笑一声:“你们似乎一直在保护那个小丫头,怎么的,现在看不得她受委屈?光明王,你可得好好招呼!”

他冲了过去,于是城池中,那一片棋盘上的黑子飞舞起来,压向白子,如果败了,白子就会消失。

这最后一阵,是依照存留的黑白子多寡来定的胜负,其中依照气数高低,来评判是否有资格可以去参观天书石册。

洛芸莜心中嘀嘀咕咕,此时乱神王冲了过来,身边的那些同盟高手顿时飞下,把嬴浑与李玉狐压住,这两个小家伙勃然大怒,顿时施展真本事,而乱神王步伐通神,瞬间拦住准备救援的嬴浑与李玉狐,而光明王流苏月,轻轻笑着从天落下,踏在洛芸莜身前。

“妹妹?”

流苏月看向洛芸莜,后者一回神,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就道:“谁是你妹妹!”

“呵呵,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可单凭漂亮,可没有办法把那两个小子迷的神魂颠倒。”

流苏月眼中带着探寻的目光:“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我可从没有见过李玉狐对外人上心过,你似乎很特别,而且嬴浑那小子也是眼高于顶的人,还有心仪的对象,可却仍旧围着你打转。”

“难道你真的修行了什么合欢的妙法,天魔的女相,能够魅惑人的心神?”

洛芸莜一脸你神经病的表情:“姐姐,怎么看都是你更加像是魔女吧?我这一个心态良好的普通修真者,怎么就成了天魔了?”

流苏月眼中闪烁波澜:“呀,你这是在夸我漂亮吗?”

洛芸莜面色为难,她很想说,其实我是在说你风骚,但想一想,还是不说为好。

而正是这时候,光明王流苏月忽然自袖中丢出十二颗神珠,辉煌灿烂。

十二光明珠飞舞,这是她的法器,此时向着洛芸莜压去。

“让姐姐看看,你到底有着怎么样的魅力吧。”

女子对女子,六山海宫主的位置上,齐静霜看的眼中满是有趣,而李辟尘注视着那个小姑娘,对齐静霜道:“这就是那个光明王,谁家的小丫头,看上去法力不低啊。”

齐静霜笑了笑:“前辈在担心小芸莜吗?”

“不,我是想问问,用兵器不犯规吧?”

“嗯,自然是不算的,可以用。”

李辟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回应,而是对着场地中喊了一声:“我说,你打不过她就把那东西掏出来。”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这里面,嬴家家主面色一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流苏月啊,完了!”

他拍了拍腿,笑着摇头,而边上的揽天宗主瞥了一眼黑圣山玄法宗主人,对方似乎还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见揽天宗主带着同情的目光,顿时大惑不解。

这老小子看我干嘛?我脸上长麻子了?

但下一瞬间,黑圣山主人就明白了。

洛芸莜听见李辟尘的声音,顿时一拍脑门,那自袖子中乱掏,豁然拿出一柄杀猪刀来。

“噗呲,这是什么,你的法器?”

流苏月看见这柄杀猪刀,顿时难以掩饰的笑了起来。

一柄杀猪的屠宰器?

这等俗世之物,也能与法兵比较?

洛芸莜看了看那柄刀,嗯了两声,嘀咕道:“全靠你了,可别掉链子!”

“杀啊——!”

她大吼一声,然后....人还没出去,那刀就先脱手飞出去了。

流苏月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但下一瞬间,她就愣住,并且面色化的无比苍白。

七杀刀飞出,这货在洛芸莜喊出杀字的一瞬间,就直接飞了出去,但却是它自己飞出去的,而非是主人脱手。

杀?

杀什么?

它才不管,反正见到的都砍了吧!

好久没见血,憋得慌!

于是那十二颗金灿灿的珠子直接被劈的炸开,七杀刀嗡鸣一声,就好像是在喊什么诡异的口号,贴着流苏月的脑门就直接削了过去,大风一转,但看那三千青丝飞舞,正是好大一片头发扬满天穹!

流苏月被一刀拍的横飞出去,满头秀发不翼而飞,直接坠入第六阵!

给姑娘您剃度了!

今天又是充实的一天!

光明王就该是光头,这样才亮!

七杀刀飞出去就不回头,这神兵直接窜入混战的队伍里,见人就砍,逮人就杀,洛芸莜连忙大喊:“别杀人,别真的杀人啊!”

这话似乎又起到了效果,于是每个高手都被砍得遍体鳞伤,直接被丢出了棋盘城池。

一通乱打,直到整个场地上就剩下洛芸莜三人组,七杀刀这才化一道流光归袖袍。

一片寂静,那些高手跌落在场地外,傻不愣登的看着洛芸莜,后者愣了愣,目光看向已经被剃度,气的陷入空灵境界的流苏月,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弱弱的提了个建议。

“姐姐,你那好像没剃干净,要不.....再来两下?”

第九百四十三章 六圣起法战天人(上)

“不成体统!这谁家的后辈子嗣,长辈哪个!做出这种无礼之事!今天不给老夫个说法,老夫就打上你山门去!给老夫站......”

黑圣宗的宗主大骂,站起了身,怒火冲天,然而下一刻,六位山海宫主同时投下目光,他顿时如被六座太古神山摄住,身躯一僵,后面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就砰的一声坐回位置上。

浑身上下冷汗如雨,六位山海宫主的法力远超过他,黑圣宗主也不是傻子,想在那怒火一瞬间被压制下来,他这时候才恍然回神,脑子里转过不久前的一副场景,随后看向场地中那个小姑娘的眼神瞬息就偃旗息鼓。

纵然是六圣宫中也不曾听闻过有这么优秀的强者,这一代的年轻一辈,果然还是泗清域的四小王为最高,其余五域的高手,刚刚已经较量过,一对一,甚至二对一三对一都难以拿下一位小王,差距摆在这里。

这四个小家伙各有玄妙来历,然而若是被其他小王击败了,他黑圣宗主也不会这么面上无光,顶多是背后被人说道两句,最后还要称一声非战之罪,实在是输给了血脉或者谪仙转世等等,可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名为洛芸莜的小姑娘,手里拿一把杀猪刀,就把全场的年轻高手都砍飞了?

尤其是自家女娃,光明王流苏月居然被弄成了光头!

这不仅对于一个美女是毁灭性的打击,对于观看的男人,同样也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黑圣宗主面色阴晴不定,又看向六位山海宫主,但随后,目光移动到那个一直坐在自己这方泗清域宫主旁的白发道人。

这个小姑娘是他的徒弟,黑圣山主人从怒火攻心,智商负数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顿时打了个哆嗦,再看向远处,之前对他投来同情目光的揽天宗宗主,那顿时是咬牙切齿。

老东西,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一下好了,黑圣宗主那是一个气啊,又不能发作,那坐在六位山海主旁边的白发道人法力深不可测,地位更是高的不行,压得几位山海主都没有脾气,他不过一个大乘中期,怎么和对方斗?

按照齐宫主的态度,这个白发道人至少是和她同级....甚至更强,估计已经真正到了人间的极限,一旦全力出手就会被强制飞升的那种?

黑圣山主听闻过这种强者,但从没有亲眼见过,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种高手绝对是不可招惹的。

他生不起报复的心思,修真界中虽然弱肉强食,但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谁又会贸贸然动手去追杀他人呢?

往往只有低阶的修士才会如此,他们自认为已经稳操胜券,最后被绝地翻盘,这种场景屡见不鲜,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正是因为有这种傻子的存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精彩绝艳的人登上舞台啊。

如果没有这些傻子送宝和铺路,那么那些天才又怎么能群星并起呢?

但那么多精明的人也有失误之时,譬如现在就是如此。

“黑圣宗主,莫要气恼了,这位小姑娘的来历可不简单,你万万不要一时头昏去触及那位的霉头,否则.......”

嬴家家主忽然转头笑了一下,黑圣宗主面如废炭,重重的哼了一声。

“老夫不是傻子!”

他沉默下来,而嬴家家主则是把目光重新投入场中,越看那女娃越是欢喜。

只是可惜,有些大大咧咧,毛毛躁躁,似乎不晓得闺阁礼仪,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只待过门之后好生教导一些,不出三五载,必又是一位大家闺秀。

谁的礼仪也不是天生的,都需要后天的教导。

他心中倒是定了未来,而场地中的嬴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他老爹给“卖了”。

原来还是带着一点点商量的口吻,现在连商量都没得了。

“好了,第六次的祭礼之比已经结束!”

一位满头白发,模样有些苍老的山海主站起来,又看向边上的齐静霜:“齐宫主,该你上前加持祭礼了。”

齐静霜有些诧异:“山海宫主加持,一人一次,之前我不好意思的占了雷火宫主一次,您身为枫雪宫主,让雷火宫主一次,如今应该是您才对。”

这位老宫主摇头:“老了老了,不是必须上去加持,再说了,这一次的天书观礼是从你这里开始,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既然没有多大关系,出不出手也就都无所谓。”

齐静霜笑了一下,也没有再推脱,此时可不是互相谦让的时候,于是在诸人注视之下,她缓步踏到场中,整个城池消失,黑白的棋子也都化作烟尘散去,第六座祭祀的高台升起,两侧有龙凤的石雕拱卫。

诸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即将被加持的那三个娃娃上,这一次年轻一代,必然是他们三人得了观看天碑的资格。

六场几乎尽胜,当然,除去年轻一代,其余的各个山门也可以各有三个名额,只要胜过圣宫之中同境界的三位高手,就有观看无字天书的资格。

祭礼的气数摇摇升起,这一次,洛芸莜的气数仍旧被截下,李辟尘暗中出手,无人能窥见,更不可被感觉到。

剩余两道,向着天界之门飞去,那门户再一次打开缝隙,只是其中似乎设立了什么壁垒,已经无法再让除去虚幻气数外的灵光飞入。

李辟尘眼中的阴阳光升起,看的清楚分明,在这个刹那,正是整个九重乐土的飞升之途都被截断了。

无人可以飞升,若是强行冲击必然陨落。

第九重的天界乐土似乎出现了变故。

那位天神被无欲天帝杀死了吗?

李辟尘知道不能再进去了,于是低头,而同样,天意的反馈降临,嬴浑和李玉狐都得到了法力的提升,至于洛芸莜,她被加持,气数被李辟尘截断,但这方所谓第五重乐土的天道似乎没有在意这个问题,仍旧给了她一点馈赠。

于是小道姑的炁息隐隐升腾,似乎要破境了。

........

九重乐土,九片天道,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这是十分细腻的,大圣的乐土是非常厉害的构想,九重乐土,天道归一,自无到有,一如万古之前,有人开天辟地,再塑玄黄。

齐静霜加持完毕,此时各大宗门已经挑选好了挑战者,六圣宫要接受他们的挑战,齐静霜看向其余五位山海宫主,于是他们麾下各自有强者起来,踏步而出。

“前辈,他们已经开始比试,我们这里,也选个地方过过手吧。”

齐静霜望向李辟尘,后者扫了一眼五方山海主,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一步踏出。

“不必远走,这里就好。”

李辟尘看向齐静霜:“你做好准备了吗?”

齐静霜笑了笑,其余五位山海主似乎知道了什么,俱都沉默下来,只是看着李辟尘的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光彩。

第九百四十四章 六圣起法战天人(中)

嬴家家主手指敲击着腿,所有的注意力都放置在天穹上。

六位山海宫主终于要动手了,而那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也要出面。

一如当初所说,他记得,这个白发天人和自己家的嬴声长老遇见,后者禀报自己时,笑着说了一句这位强大的存在,想要看一看无字天书。

天碑不是那么好见的,嬴家家主明白,必须要胜过山海宫主才是查看无字天书的必要条件,然而六位山海宫主虽然实力各有高下,但相差并不太远,当然这要除去泗水圣宫宫主齐静霜。

六个大乘绝巅,几乎已经被认为人世间的极限境界,再向上去就只能飞升了。

白发的道人强不强?当然强,之前一掌压住雷火山海宫主周明,那可是所有修真者都见到了的事情,但是一对一和一对六,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这并不是单纯的一一叠加,而是无限制的增长,六人布阵,嬴家家主知道,这六大山海宫,其实可以联手布置一种极可怕的大阵,然而六宫之间平素也有明争暗斗,心都不齐,这个大阵究竟开发出来为了对付谁,并没有人知道。

有人说,是往古之前的大魔,霍乱天地,被最初的六位山海宫主镇压,用的就是那种大阵。

然而任何的古书都找不到这个所谓大魔的记载,所以这并不是真实的,嬴家家主的心中一切要有证据,没有文献,所有的古老传说不过都是空谈,在无数年的变化中,你传我变一下,我传他变一下,于是这到头来,早就面目全非了。

他关注着天上的变化,或许这是人间有史以来,不算那虚无缥缈的大魔传说,在千古,万古之后,诞生的第一场盖世级战斗。

其范围会波及整个人间界?还是会把天界之门都震开?

风雨汇聚,雷霆暴动。

李辟尘踏足一步,便已立身苍穹,六位山海主升上高天,出乎意料,那些原本已经指定好的挑战者和被挑战者,此时也都不打了,俱都仰起头来,看向高天,或者是原本的比试敌人,此时却联合起来,试图靠得更近一些。

观看人间绝顶的七个人激战,若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对于自己可是受益良多!

齐静霜已经取出了兵器,她头顶朝天之冠,上有两缕拂绫,一身装扮像极了正统仙家神话中的得道高人,千年大士,再加上那身姿,同样满足了所有凡人对于女仙的遐想。

她的手中出现了铁拂尘,其余五位山海主也做好了准备。

李辟尘问过了话,点了点头,而后手掌伸出,向着前方一压。

一道天罡炁息飞出,青白交织,如烟似雾,围绕着身躯旋转。

“山来。”

一言突落。

山海宫主中,诸人皆愣,但下一瞬间,整个天穹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倒影。

一片又一片的云山气浪浮动过来,带着镇压整个世间的伟大力量。

这像极了当年庆云龙公的“云山八万”,但李辟尘施展这种造化之法,不过是随手拈来,风雨雷云,这并没动用太上之法,而是用了太华山本山的法术。

八万云山坠世而下,每一击都带着撼动千古的力量,六位山海主面色在这一刹那便已经改变,其中四人大吼起来,瞬间挥舞出自己最强大的法力。

齐静霜看着这一切,她手中拂尘一摆,只看一道水光乍现。

“龙隐寒江天秋尽!”

泗清域之中,大雨突然哗啦啦的下起,毫无预兆,风伴随着雨水狂妄的嘶吼在天地之中,化作无数江河溪流,一刹那,八千头水龙咆哮而起,每一头都拥有堪比渡劫境的法力!

哗——

所有的修真者吓得面色皆白,尤其是那些大乘境的高手,原本他们对于齐静霜的法力没有一个概念,但此时却是吓得几乎拍案而起!

“拂尘一摆....八千渡劫!”

“虽然都是渡劫初期,但这....这是大乘手段?”

“天哪,难怪其余五位山海主一直不是对手,仅仅这一招,天下谁人能敌得过?”

那些大乘境们头皮都要炸开,浑身上下冷气乱窜,八千渡劫,虽然只是渡劫初期,但这股力量足以在瞬间灭杀百位大乘!

更不要说,这些渡劫寒龙,似乎还在进行结阵!

其余五位山海主同样心中震动,这里面,周明苦笑起来,但面色很快就变得严肃。

其他人不知道,以为是齐静霜随手为之,但他知道,这是齐静霜压箱底的几招道法之一。

八千渡劫境的寒江神龙,真的以为随手就能造化出来吗?真仙怕是都不行!

“这个人,齐静霜知道的果然比我要多,出手就是绝技,这八千神龙,世上没有人能够接下来,但眼前这个白发天人,号称是有无缺仙道......这八万云山,同样让人心惊胆颤。”

“或许只有这样的强者,才能配得上齐静霜.......”

他面色中闪过一抹失落与颓然,但很快就投入到迎战云山之中。

李辟尘见到那八千神龙,轻声赞叹了一下,但这个反应过于平淡,似乎让齐静霜十分不喜,于是眉头一蹙,眼中升起一抹火光。

龙吟声声,风雨汇江,寒炁霍乱,李辟尘摇摇头,叹了一声:“确实是好法术,不过你面对我,使用风雨之道,实在是.......”

“剑仙身侧莫舞剑,龙王面前莫布雨。”

李辟尘落下话来:“雨来。”

一言落,八千水龙忽然定住,连带着整个人间的大雨也都停下。

而后光阴一刹,所有的雨水汇聚起来,变作一根竹竿的模样。

李辟尘轻轻一笑,如佛祖拈花。

“卷珠帘。”

一言落,万法相随,大海如幕布,暴雨化珠帘,苍黄也逆转,长虹挂天边!

整个人间,凡是齐静霜唤来的水,全部汇到李辟尘的身边,而后,一片湛湛沧海被抬起!

“河汉西倾,大江东行,青冥沧海,风雨龙庭!”

那是青箬笠曾经施展过的雨之道,雨之法,此时李辟尘以堪比天桥第五步的法力施展出来,抬起的又何止是一片沧海?

那是整个五重乐土之中所有的青雨苍霄!

齐静霜面上呆呆的愣住,而后眼中的炽烈火光,忽然更加旺盛。

这就是无缺的仙道?

她看着那一片苍茫湛湛,没有自己的法被压制的怒火,只有看见更高渺青天后的渴望!

若是真正搏杀,死在这盖世的法之下,却也是无憾了!

西天青雨钟声葬?

雨落青天道青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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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五章 六圣起法战天人(下)

“齐宫主,我们布阵吧,虽然是走个过场,但现在这样退出去,也未免太过狼狈了!”

一位山海宫主向着齐静霜传音,他面色带苦:“此次真的要喊一声非我等之罪了,法力差的太远,你说的不错,对方是无缺的,不仅仅是无缺,还修行到了比我们更高的地步!”

“就算是走个过长,但我们好歹也是这人间最顶尖的六个人,若是就这么被打下去,怕是以后千年都沦为人间笑柄。”

另外一位宫主开口传音诸人:“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对方比我们强上了不止一个档次,以大乘巅峰击地仙,原本以为相差不大,但现在看来,简直是....不可以道理计。”

齐静霜望向着那位宫主,笑着传音:“隐仙宫主听得很仔细,连地仙的称呼都出来了,我还是从那个小姑娘口中听闻的,她老师交给她的修行路。”

那位宫主眨了眨眼:“齐宫主也有意思,只是这套话没有套出多少吧,那小道姑可不向着你,毕竟她虽然憧憬你,但更敬重的还是她师父。”

“好了好了,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快快布阵,不然这云山道海,我们怎么对付?”

第三位宫主开口,语气急促:“这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齐宫主,那些都是你的法所召来的雨水啊!现在变成了对方手里的青天沧海!”

雷火山海主周明和枫雪山海主互相对视,于齐静霜传音道:“我们六宫已经有近万年没有布置过这个大阵了,如今施展出来,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各宫的阵法口诀?”

“自然记得!”

“从不曾忘记!”

有山海宫主附和,齐静霜转向五位山海主:“既如此.....便结阵吧。”

“前辈,这场比试,你或许不会胜的太轻松了。”

六大山海主同时念诵口诀,一股股玄奥的法力自他们身躯中升腾而起,同时带着整个天地的威能,似乎在这一刻,天道苏醒,降下无边法力前来相助他们。

李辟尘把那片青天沧海,风雨龙庭丢下,浩大到根本看不见尽头的水蔓延过来,天都化作了波涛汹涌的浪潮,当中有水龙咆哮,八千龙吟,再度回转过去!

而也是这时候,六位宫主突然化作六道光华飞舞而出!

轰——!

天的意志汇聚过来,似乎是六道天意融合,李辟尘微微一愣,而下方的诸多宗门世家,那其中的大乘境与渡劫境们,早已经哗然一片,轰然站起!

九千七百年不曾出现过的“六合天宫大阵”重现人间!

嬴家家主呆愣住,而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何等有幸,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这等传说中的阵法!

当真是万古以来第一场盖世级的战斗,其中道与法的涉及,已经踏遍了整个人间六域!

“那是什么.....六位山海宫主在布阵?”

“这种威压.......从不曾感受过,天哪!”

“太可怕了,几乎让人窒息。”

有渡劫高手浑身颤抖,仅仅是感觉到这股阵法的炁息已经承受不住,要单膝跪下。

修真者们吓得魂不附体,亦有人激动的浑身战栗。

..........

嬴浑仰着头,兴奋到了极点,那站在天上的白发道人,此时威盖人间,居然让六位宫主动手还不到一炷香,就已经选择结阵对敌!

那可是人间最强的六位山海主啊!

就是这种人,才配得上盖世的称呼,这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

李玉狐同样仰着头,那种炁息压得他也有些不舒服,但谪仙血脉化解了这一切,他注视良久,忽然转过头去看向洛芸莜:“你的师父,真的很厉害。”

“厉害到不像是人间中的存在。”

洛芸莜愣愣的抬着头,那种威压被驱散了,七杀刀藏在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刀光,护持住了她。小道姑看着那站立天阙的白发仙人,她心中明白的很,所谓的师父,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

师父并不是这一片人间的存在,他来自更加渺远的地方,或许渺远到了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看见,都无法到达。

如果有一天,师父消失了,从这片人间离开,那就是真正的离开了,也许直到自己死了,都不会再寻找到师父的踪迹。

依照师父的说法,人间有无数,而他所来的地方,是最强的几片之一。

“是啊,真的很厉害,我也没有想过,师父会这么厉害。”

洛芸莜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奇怪,似幽怨,似渺渺,又带着一点淡漠与失落。

“可他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我。”

小道姑说完,便没有继续开口。

李玉狐沉默了,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而嬴浑则仍旧激动的望着天穹。

..........

六合天宫大阵被抬起,枫雪宫的影子出现,同时其余五方,各有圣宫显化。

这是把六大圣宫的倒影召唤过来,同时带着一缕天意,引动天道降临天威,而六圣宫化作六天宫,换而言之,就是把六位山海主化作了六位......天庭之主。

万仙万圣,天宫摄魔,诸世苍茫,无有不从者!

天规,天条!

六山海宫主得到天道加持,此时化身为无比强大的天道使者,那种气势澎湃到压盖整个人间,此时一人便堪比百位大乘!

这是真正强大的无上法,所谓“替天行道”!

云原之中,曾经也有一位想要替天行道者,甚至成功了,只不过他所做的,和成为天道使者不同,他是直接凌驾于天!

那便是人皇!

替天行道,究竟是化为天道使者,代行天意,还是真正踏天而上,凌驾青天之上?

都可以解释,同一个词汇,两种不同的路,正如一道真言十万解,哪里会有标准的答案?

李辟尘看出来了他们的变化,那六位宫主的法力与道行上涨了何止百倍,此时已经确确实实对自己构成了威胁。

果然,即使是堪比天桥第五步,但在一方天道面前,还是不够看。

九重乐土,第五重的乐土天道,便已经压过自己,但也仅仅是压过而已。

这里终究不是真正的人间。

李辟尘的眉心中冲出三道清光,一人化出三道影子,带着风火雷灾的炁息。

“比拼法力吗?可以。”

四圣临尘,六位天庭之主动手,而就是这一刹那,同样,第二座大阵升起。

北方天域,道影唤来无尽云海,神山沉浮。

排北云,白帝梦天!

南方天域,道影呼来狂风龙卷,神女哀泣。

卷南风,长歌当哭!

西方天域,道影召来沧海龙庭,神雨倾盆。

召西雨,洗炼清秋!

东方天域,道影驭起龙蛇真身,神雷崩涌。

震东雷,龙蛇惊蛰!

“千秋岁,四方天时轮转。”

李辟尘开口,捏起道印。四面四方大阵布下,风雨雷云轮转不休,一道青霄天罡炁荡起尘埃,只看道人抬手,一手捏印一手起掌,五指摩弄,压盖人间!

天下第一仙道战阵,四象对六合!

“一人成阵!”

六位山海宫主已经说不出话,只听得不知是谁开口的一道惊呼之后,便再无人出声,而那四象大阵威力更胜六合天宫,此时盖压而下,大阵之外套大阵,天地之阵同样对着天地之阵!

李辟尘手轻轻拍下。

于是整个人间的风雨雷云都倒坠而出,紧跟着,是六座天宫的坠落,同时带着六位山海宫主的惊呼。

第九百四十六章 九世苍茫见天碑

六位山海主落败,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修真者们几乎不敢相信,以六敌一,还用上了自古以来号称最强的六合天宫阵,然而对方同样衍化了另外一种大阵,阵法与阵法,天地与天地的碰撞,大阵被磨灭了,而后六位山海主在面对那白发道人时,根本无一合之敌。

雨水化作的竹竿打在他们脑门上,一敲一个,全都如扫去落叶般,被击下天穹。

齐静霜苦笑不已,此时六人身躯中法力翻滚,炁息不稳,那大阵被破,六位山海主仍旧感到不可置信,甚至难以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倒也不是不强,若是遇到真正天桥地仙,若一二三步,这大阵确实是可以镇压对方,甚至杀死,然而我并非寻常地仙,也不可以六神或者天桥来揣度我。”

“我的法力,堪比第五步天桥,而且我之前说过,在剑仙身侧不要舞剑,在龙王面前不要布雨。”

李辟尘落下,散去高天上的水幕,一切天地中的炁息重回正轨。

六位宫主中,那位老人,也就是枫雪宫主开口:“原来如此,布鼓雷门,你是说你本身就是操纵天意天威的无上人物,我们本不擅长操纵天威,外行遇到行家,落入下风甚至失败,本就是正常之事。”

他了然之后便是释然,随跟着又是一声长叹。

心中总归有着巨大的失落感,更不知不觉带上一点恐惧,因为太久的人间无敌,如今突然出现外人,并且带来了更加强大的修行法,甚至远远胜过他们,而六位人间顶峰对付这位来客,自己大招频出,但对方似乎连八成法力都没有用上。

并且还有一点,对方并非那另外一片人间中的最强。

也就是说,自己这人间六域的强者们,如果踏入那片天地,不过是无数强者中的寻常一员,泱泱天地,沧海一粟,根本不算什么高手。

而且如果没有了天宫相助,还要更弱百倍。

有山海主心灰意冷,顿时感觉前路无光,但很快他又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答应传下修行之路,这是齐静霜和他们讲的,但是也有一点,那就是做好被“抹除”的准备。

被谁抹除?自然是天上不可说的人。

齐静霜没有完全说出当初和李辟尘的对话内容,但是朦胧之间透露了很多,这让五位山海主沉默,同时感到数千年前的灼阳宫,它们到底找到了什么?

而自己这些人,当年支持毁灭灼阳宫者,居然是被上苍所蒙蔽?还是自己当初已经明白一些端倪,但却不愿意去相信呢?

那位枫雪宫主就是如此,他甚至自己都无法扪心自问。

因为惧怕为真,所以要覆灭。

李辟尘看向齐静霜:“我胜了几位,如此可以去见那无字天书了吗?”

齐静霜身后,雷火山海主开口,声音病怏怏:“还没有到祭礼天道的时候.....”

其余四宫主都在斟酌,齐静霜站起身来:“可以。”

“前辈可以先观。”

五位山海宫主默然,其中二位点了点头,随后枫雪山海主也点了下脑袋。

于是雷火山海主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

没有人有意见,李辟尘对着六人行了个礼。

“多谢诸位。”

.........

泗水宫的深处,李辟尘见到了那面天碑。

所谓的无字天书,就在身前。

“前辈请观之,这便是泗水圣宫的天碑。”

齐静霜负手退开,目光中带着疑惑与好奇,这面天碑矗立于此良久,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外来的真正仙人。

他们这里的修行,不算是仙,因为有缺。

无法满足五仙之境的标准,便不算是仙。

李辟尘坐下,站立天碑之前。

一股玄奥到难以言说的炁息自天碑上散发。

这是一块残碑,并不全,缺了一角,而根据雷火山海主所言,六面天碑皆是如此,缺失了一角,不知去向。

咔嚓——!

如是冥冥之中有电光崩雷,李辟尘看见,那面古朴的天碑上逐渐浮出一个字来。

仅仅是一个【天】字

无数人为之争斗,无数人为之争抢,天上天下,至大圣到草芥,无数的存在为了这个天字而争斗不休。

吞天大圣说过,最大的好处,古老诸尊,尔为第一。

李辟尘不知道剑轻笙在青青世界中是否知道了更多的讯息,现在自己这里,对于这个天字,还没有一个完备的概念。

有白色的雷云萦绕,当中绽放出让人心神震荡的伟大力量。

一个字,亦是无数的字,无数的法,无数的道。

然而一切尽在天中说尽,这乾坤内外,不过天上与天下。

四面八方的世界在眨眼间变化,白茫茫的云与雾占据了这片宫阙。

世界变幻了,极其的广袤,然而空荡荡,又寂寥与高远,只有无字天书矗立青天之下。

李辟尘抬起头来,那片苍天上,布满了白色与黑色的雷霆。

苍茫之中见苍天。

..........

其余五位山海主已经归位,这一次祭礼天道,先行给胜过山海宫主的李辟尘观看天碑,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的事情。

强者本就是可以如此对待的。

六位山海宫主站立六方,虽然方才败了,但下面的那些宗主都没有一个觉得不正常,他们心中自然明白的清楚,不是山海宫主太弱,而是那个人太强。

单单说齐静霜宫主,拂尘一摆,八千渡劫,这天底下哪个有胆子面对这一招?

那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时间在流逝,很快便是一日一夜过去。

正式的祭礼终于开始,而各处的挑战也已经落下帷幕。

齐静霜手中捧着一面竹简,声音空灵而诵。

“九天以为正兮,灵修以得道兮;古月以照今兮,来日以落前兮;众世以圣知兮,相观民之计兮......”

“上苍有九重,人间以上苍的道理为准则,以此修行,这是得道......”

赞美苍天的诵文响彻起来,这方天穹上,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酝酿。

虚幻的影子映照在高天之上,天界的门户后,人参果树成长的越发茁壮。

红尘万子,青尘一道,以无数红尘养青尘,以九重青尘乐土,供奉神身。

影子即将化在天界之门上,那是五重乐土中的天道之影。

然而一尊石人突然出现了,带着深沉如渊海般的黑夜踏来,而他自己,则是黑夜之中最耀眼的黎明。

一如曾经虞渊中的景色,他仿佛就是甘山的化身。

不仅仅出现在天门前,同样出现在天碑中。

不论是青世还是人世,都有人在计划着夺天。

第九百四十七章 叹天意成砖,欲以青冥试我剑(上)

李辟尘的眼中,昼茫的白雷与深邃的黑雷交织,纠缠不休。

一切都在向着前面而移动,仿佛是踏足在光阴之中。

天碑之中蕴含着巨大的天意,李辟尘在参悟,然而实在是太浩大与广袤了,这里面是整整一片天穹的意志,仿佛化身为了此方世界的天道。

李辟尘的眼中,黑白的雷已经化作阴阳,它们纠缠着,轰鸣着,造化着自遥远太古以来的一切,万物众生在雷霆中降世,生的光芒照耀着无数的人间。

“剑轻笙,剑轻笙!”

虚无的声音响彻,李辟尘在呼唤剑轻笙,更是在勾连青青世界。

然而回应李辟尘的,只有若有若无的一道悲丧剑意。

冥冥中,在眼中显化,有两道红绫来去,缠绕不休,李辟尘在其中感觉到了红尘的炁息。

剑轻笙还活着,但却无法回到这片天地之中。

“遇到了麻烦吗?”

昼光与夜幕,太阳与太阴。

这天碑中所言的道理,与太上八十一化中的“混元”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以混沌衍化众生,造化的初始不过阴阳二道。

白与黑,天与地。

恢弘的景象,壮阔的黑影,高渺的白光,天碑玄法,其中仿佛有最古老的仙人降临在此,它没有面目,身躯也不过是一团散发着恢弘白光的火焰,李辟尘抬起头来,正视于他,而在这一刹那,于李辟尘的身后,显化了三尊朦胧到难以看清的道影。

模模糊糊,但暗中合与天意。

什么是天意?

天道规矩,自然之道,日月运行,本有其理。

仙人顺天意而逆天行,即天穹本不欲让我修行,但我参悟天与自然的道理,反而踏上了修行之路,而天不会因此对我发怒,缘由正是因为这也是道中一环。

天道至公,却非至正,仙人找到了路,顺着天意而去,但修行本身却又是逆天之事。

众生自然,从造化初始就是这般,而修行之路,仙道之初,是太一传法,他为变迁的光阴,仙道的初祖,希冀世界不断变化,而另外一位则是神道的祖先,即岁月中定格的浑沦,他为神道之祖,讲究万世如初。

古老的仙影燃烧着白炽的烈火,它想要向前走来,但却被三位心圣挡住。

于是它不再试图前进,而是停了下来,两簇火焰燃烧在眼中,注视着李辟尘。

冥冥中,响彻天音。

那仙火化成的人影行大礼,它是在对着李辟尘,亦是在对着李辟尘身后的三尊朦胧虚影。

当初梦入帝乡,无名与天根让李辟尘吞下了人参果,又赠与了一道心头血,至此打开了心中三圣的道路,那影子,一位为至人,一位为神人,一位为圣人。

心中三圣,至人、神人、圣人。

这亦是代表着三我,是三种不同的路,同样,对于太上之法的理解也有不同。

而无名的本意并非如此,当初他并不知道,李辟尘是三圣同身,这个三圣,指的是太上之法。

清静,混元,嫁梦。

同样是三位,三位太上与三我产生了共鸣,三我同样与至人,神人,圣人产生了共鸣。

天者,至高无上,人之顶谓之天灵,人之额谓之天庭。

大道至简亦至繁,太阳自汤谷升起最后落在虞渊,但最古老的虞渊与汤谷本是一体两面,故而日月星辰皆从此界而出。

“无上的道,无上的威能,确实是了不起的道。”

李辟尘借助这片天意参悟,而那天碑中出现的仙火道影在对李辟尘行礼,它似乎希望李辟尘继承这伟大的“道”,或者以此来开辟更强大的道。

“我道不在此,化身为天,非我之道。”

李辟尘叹息:“妄图言天者,这世上谁又能尽数言天?纵然是你,也不过是六面天碑之中一块罢了,而且还是缺了一角的残碑。”

仙火没有开口,亦没有传荡冥冥之声,它的身后,白色的光华淹没一切,黑色的雷霆打在天穹,浩浩荡荡,向着李辟尘突然横压而来!

感悟了天道之中的生,接下来便是死!

生死如光影,共生不可磨灭。

李辟尘站起身来,身后蓦然浮现出一尊帝君法相。

东皇泰一手中的竹简飞出,四面竹简在虚天一铺,太阳太阴,少阳少阴。

四面竹简,天上、人神天下,人鬼。

天道之中分出一念,人道之中自来一念,天人二道汇聚,四面竹简化作阴阳之光汇在剑尖。

天阿剑出!

东皇持剑而挥舞,分开天穹大海。

虚无的钟声响彻,是唤醒诸尘,此时浩浩荡荡的尘埃迭起直入苍冥,一如李辟尘当年所言。

我要请众生来助。

向整个尘世借法,再以东皇钟的声音作为接引,最后化出的,就是这一柄天阿剑。

苍茫内的高天被撕裂了,这一剑劈落了石碑中的天意,整个世间都开始改变,仙火熊熊燃烧,被天阿剑刺入,随后向着李辟尘覆盖过去。

白色的烈焰吞没了仙人,然而仙人并不曾受伤,李辟尘站在火光中注视着这一片天碑中的苍茫,万物开始化生,在天阿一剑劈落之后,原本无缺的天道碎了一块。

于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这里只有一面天碑,泗水圣宫之中的这片天碑,毫无疑问曾经是一片高天,但它已经破落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寻找能承载它的人。

但很可惜,六面天碑被禁锢在九重乐土之中,这里是无欲天帝的掌心,纵然曾经为高天,也难以在此时脱离出去。

大圣远远高于寻常的苍茫,他们个人的存在超越了一切,九重的乐土同样是九片苍天,并且一片比一片强大。

这仙火并不是完整的高天,它是破落的,亦对于诸大圣来说是无用的东西,它存在于此,却只能与乐土中的“牛羊”为伴,永生永世,不过是大圣试图构筑真正青天中的一块砖石而已。

第九百四十八章 叹天意成砖,欲以青冥试我剑(下)

以无数的“天意”作为砖石,这样就能铸造出真正属于九重乐土的高天了吗?

这块天碑不愿意成为砖石中的一份子,它要反抗,它要脱离出去,它不愿意再滞留这里。

在它的天意还没有彻底被这方青天同化之前。

【太上圣人,我知道你想要出去,回到真正的人间,我可以帮你,请收下我的天意!】

“你有什么力量让我回去?你自己都被禁锢在此方乐土。”

【最后的天意,我会化成烈火,汇聚在你的剑上,那柄剑就是撕裂黑夜的昼光,我将一切寄托与你。】

“与大圣博弈,无异于找死,这里是乐土,虽然仍旧遵循大罗封天的规矩,但终究是大圣自己的天地,我不过一个地仙,你把我想的实在是太高了些。”

【你错了,我是砖石,一块铸造九重青天的砖石,一石崩而引百石千石崩溃,高墙自塌。一片天意,带动无数的天意崩溃,你能看见的,你能寻找到的,这里的天碑将引发真正的天崩!】

【九重的乐土,我们要唤醒无数的石人,它们都曾经是天意的化身,被大圣所破碎,或者自遥远的太古被挖出,放置在此,你将化身为天,湛湛苍天,带领无数的天意!我们依旧有着胜算。】

李辟尘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这抹仙火的诉说。直到它讲述的差不多了,李辟尘才开口,道:“你想要让我化为第五重青天的主宰,引动其余的天碑复苏,炸开这片乐土?”

“你的意思是........夺天?”

仙火激荡起来:【我本是天意,天不该有情,可我已经被束缚在乐土太久太久,久远到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光阴最初还从我身边流逝而过,可渐渐的,我能感觉到的,就只剩下了定格的岁月。】

【光阴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变迁,岁月将我定格在苍茫之内,再也听不见长河的水声,我化身为烈火,这正是浑沦的意志,熊熊燃烧,但最后终会熄灭。】

【太一所言,天行无常,浑沦所言,天行有常。我已经有意,从有常变化为无常,可已是无常,为何感觉不到光阴的存在了,反而是岁月在我身边定住?】

【我将会陨落,我曾经也是苍天。至少让我在熄灭之前,能够看一看真正的人间。】

李辟尘沉吟:“你欲以无数的天意化在天阿剑中,强行打破天人平衡,以无数天意构筑出‘天道’?但就算成功了,这又是哪一片世界的天道呢?”

仙火颤动起来:【并非是世界的天道,而是只属于你的天道!】

【大圣以天意为青砖,以红尘人间为泥,青砖铺满了红尘,如此就可以逐渐构筑真正的,通向大道的青天!】

【那是属于他们的“天”,那是通向至高的道路,只有天意才会明白天意.......我已经即将不是天意了,天意无意,本该是最近道的存在,可我生出了意,有了言,获得了法,我坠入红尘之中,明白了我该做的事情,于是便再也回不去苍天了。】

这句话莫名的熟悉,李辟尘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忽然愣了。

曾经在黄粱乡中,那个白衣的日游少女,吞天大圣说过,自己把她带入了红尘,看见了真正的人间,至此她再也回不到苍天,无法归到她的故乡。

李辟尘知道,她是天帝的女儿。

既如此言!

她是因为天帝而诞生出的“天意”吗?!

还是说,她自诞生之时,降临在世上,就已经执掌一片苍茫?

是因为有情故而获罪,还是因为无情故而犯下过错?

“是的,既然是这样,天意本无意,天鸡本无情,她的赎罪,是与人间和天上都有关联.....”

“日游人,如果你一辈子追逐太阳,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黄粱乡....难道你罪孽赎清的时候,就是你化作那片世界天道的时候吗?”

“吞天,你说我做错了吗?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啊。”

“天女无情,可无情就是真正的道路吗?大圣,大圣!你们有自己的考量,然而我.......去你们的天意!”

李辟尘深吸口气:“仙火,告诉我,你能带给我何等的战力?”

“我为元神,却堪比天桥五步,你能让我踏入天桥第九重?”

仙火开言:【我将把万世的道理尽数传授于您!请您以我之身为基石,衍化无上法!】

【九重的乐土青天并非没有破绽,就在即将开始的山海祭时,会有五重青天的道意落下,你以天阿汇聚我的光芒,可将那片天意劈去!至此五重乐土自然崩裂,通向真界的入口也会打开!】

仙火鸣颤:【整个世间,凡天阿所在,便是天意所在!我们愿作为你剑尖的光芒,撕开一切深沉如渊海的黑暗!】

【只有一击之威,但已足矣!恭请....恭请太上圣人......为此世开天!】

冥冥中,有声音震彻起来,又似无数人间中,众生的呓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这并不陌生,这是千字文。

但却是一片天意写出的字?可没有写完,后面已经断了。

李辟尘听完了,轻轻一叹:“大圣手段,实在是不可揣测,以无数的天意作为砖石.......世上何人能够想象这种场景?”

“人参果以红尘为养分,九重乐土以天意为砖石,好大的威风,好大的场面!”

“我能带你出去吗?凭借我手中的天阿?”

“试一试吧......就以大圣为试剑之人!我也......别无他法了!”

李辟尘睁开眼睛,那仙火飞入眉心,化作一簇白色的火印。

这是一片天意汇聚!

手指轻轻揉了揉,李辟尘仰望苍茫,不由得又是一声轻叹。

“我真的是在找死。”

........

宏伟的巨大黑影压盖苍茫,但背后却是辉煌到极点的光,他正如降临人间的至尊之神,要把善与恶给世人分清讲明。

石人踏足在黑暗的大地上,手中托着三面天碑,碑上显化无数的死寂场景,如要葬下众生。

“六面天碑,六册天书,天书无字而蕴道,六碑本是一体。”

“祭祀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以此天碑为媒介,即将夺去真正五重乐土的青天!”

“你为我准备的鱼饵已经投下了吗?果然是大圣啊,知道有太上临尘,故意放走了一面碑文天意,他化圣聚天,我亦为天意寄存之人,只待祭礼结束一瞬,青天降世,他要开天,我便取他代之。”

第九百四十九章 说万古黄尘,连山归藏托龙汉(上)

石人的开始行动,巨大的身躯移转,宏伟的黑影化作最古老的黑天,那是永远不会消退的夜幕,在最深邃的天穹中,找不到星辰与月光的位置,诸天银河都被压住,那些永恒星辰的光芒更是陷入了永远的熄灭。

这世界的天意如此,于是这苍茫天地便如此。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石人在开口,声音弘大无比,而更让人惊惧的是,他口中念诵的,那正是另外一片天意赠给李辟尘的东西。

这并不是属于一片天意,而是众多天意,无数时代,无数光阴,无数岁月,变迁与定格,最后化出的文字。

这并没有写完,亦没有说完。

后面还可以继续写下去,这是诸多人间之中的过往,是从过去而来的声音,所以它会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会有后来者将它续写。

石巨人念诵完毕,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龙师指的是最初的那位‘无量’,托名为龙汉的十三天尊吗?”

“火帝指的是曾经为众生带来光明的,如今已坠入冥海的‘大赤’连山氏吗?”

“鸟官指的是太古之前,自无何有之乡内坠出的另外一片,名为浮黎之境中出现的太上,那位‘太元’归藏氏吗?”

“这最后的人皇,指的是云原洲中,那位曾踏入无何有境的天地共主吗?”

石巨人喃喃自语,此时天地之中,黑暗之内,有一线光辉浮来。

眨眼刹那,光阴千年,一尊虚幻的化身站立在石巨人的身前,张开口,诉说着古老的神话。

“龙师已逝,火帝早陨,鸟官留法而消,最后的人皇也寂灭了。”

“三个过去之人,一个来世之人,但如今皆已灭去,龙师、火帝、鸟官,他们把希望寄托在那位人皇身上,然而可笑可笑,区区一个人世的天仙,纵然统御了天下又如何?”

“天帝面前,仅仅是一片人间至尊而已,居然也敢称皇?”

这尊虚幻化身看不清面容,他向着石巨人走来,后者手托天碑,开口道:“人间之至尊,压仙,镇魔,敕神,降妖,定灵,开太平。”

“他自然可以称呼为人皇,纵然是我也不会有意见,那确实是天下少有的人杰。”

石巨人面对这尊光芒的化身,怡然不惧:“无欲天帝,我该叩拜你吗?”

虚幻的化身开口:“为什么不呢?我帮助了你的四世身,让他最后的一道念头清醒,影响了你的意志,你脱离了北海真神的桎梏,成为了新的,由虞渊中诸多道石所化身的大道之身。这不是你很满意的事情吗?”

“虞渊是虞主的得道之地,他如今作为太上之中的河伯永镇岁月之内,而另外一位相生相对的汤谷之主则巡视诸天,把汤谷与甘山的光芒洒落到诸世人间。”

虚幻的化身发出笑语:“区区一个北海的魔神,号称天之下的最强者之一,然而也仅仅是之一,那么多年以来,被困在云原,乃至于仇敌飞升都不敢擅自妄动,何等可笑,又有什么脸面号称天之下的最强者呢?”

石巨人:“四世之身我也不喜,我本也是他,他本也是我,四世身对于我和原本本尊的抵抗太过激烈,无欲天帝,你是不是有本事,可以把四世身复活?”

“那位儒圣地仙已经死去许多年了,幽黎天可不是大圣能够踏足的地方,碧落黄泉,那二位是大天尊座下的最强者,我区区一个无欲天帝,如果我能坐上真正的天帝位,那还或许有的一比。”

“这两个人太神秘也太古老了,在大圣之中也是最古老的几个人。”

石巨人:“真正的天帝位”

虚幻化身:“不错,真正的天帝位。”

“那个执掌天条天规的至尊之位,我已经渴望许多年了,天帝不会再回来了,我无欲之后就是真正的天帝。”

石巨人:“帝乡之中,帝君有三位。”

虚幻化身:“只要你投效于我,身为先天大道的化身之一,抹除了北海真神的印记,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先天神圣,阴阳为父,虞渊为母,日后你与我并肩,也不无可能。”

石巨人哈哈大笑:“好大的画饼,不过么”

“北海真神,区区一个地神,哪里能比得上一位大圣的招揽呢?”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你送我第五重的青天,给那个年轻的太上化身下了鱼饵,那么到时候,你会出手帮我吗?”

虚幻化身摇头:“我不会出手帮你,因为我有更加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这也是我数尊化身中的一个,如今有人在阻挡我,一片浩荡的黄尘汇来,我分身乏术,不能以真身制约下界厄土,但这里也仍旧被大罗封天影响,故而最多,只能派遣一尊地仙顶峰的化身下界。”

“青青世界之中,也有人准备夺天,诸多大圣都在动作,暗中窥视,但如今,青青世界正好移动到靠近帝乡的位置,这是很好的时机。”

石巨人开口:“青青世界那个虚幻且不真实的青尘吗?不是诸多灵所居住的地方吗?”

虚幻化身:“大罗封天,针对的就是大圣,天仙不过是附带的,毕竟人间有地祖,纵然是完整的天仙下凡,也不是绝对无敌,很有可能陨落。”

“天门前的道圣,道圣之外,那座宫阙之中还有真君,他们的职责是什么?且大圣不能在洞天出手,这不是天尊定的规矩,而是关乎到大圣的性命。”

石巨人来了兴趣:“为什么?你们这么强大,甚至随手就能破灭十万高天,光阴影响不了,更是把自己的道影定格在岁月长河之中,就如此这般,你们还惧怕洞天吗?”

虚幻化身摇头:“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也不该知道,做你应当做的事情。”

石巨人声音变得冷漠:“无欲天帝,你这尊身躯仅仅是光芒汇聚,并没有多少法力,现在我已经有了天意在手,破灭你的化身不过随手为之,而且你刚刚说了,现在你正在面对一片莽莽黄尘,分身乏力。”

虚幻化身大笑起来:“那么,这是谈崩了吗?”

第九百五十章 说万古黄尘,连山归藏托龙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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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人恶笑:“天行无常,天意无意,善恶正邪,谁人能定?”

“你送了我这片青天,我自然要好好利用,但是说给你当下手,那还是免了吧!”

“你那无欲天,居帝乡之中,我本尊为神,但这次身乃是先天神圣,正如你所说,阴阳为父,虞渊为母,我能逍遥自在,为何要屈居于你之下?”

虚幻化身开口:“你如今被囚禁在天碑世界之内,六片天碑的世界是残破的,你以为这里的天碑,这些无字天书只有六面吗?”

“好好想想吧,为什么那个太上传人能够被天碑送上天意,而你却只能强行的掠夺,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现在甚至还被北海真神一个小小的地神所束缚。”

石人大笑:“忘恩负义,当为魔道本色;过河拆桥,尽显我辈风范!”

虚幻的化身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你终究是个魔头,纵然去了魔身,化了先天神圣,但骨子里那同出一源的劣根性,还是没有改变。”

“你应该可以改变的,只要你踏入帝乡,你心中的恶欲,会化作牛羊。”

石巨人冷笑:“恶欲化为牛羊?怕不是这样吧,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北海的真神虽然被困在云原,但他知道很多东西,包括苦界老祖吞下的羲和真精,那东西从哪里来,将要坠到哪里去,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都一清二楚。”

“当然,天算有时不如人算,一万年前苦界误入那片火桑树下,吞了羲和真精化了阴阳之体,这让北海真神目瞪口呆,而后便是勃然大怒。”

“又是四百年过去啦,帝乡中的牛羊,那是真灵化成的,我虽为先天神圣,但也是有真灵的,这是先天以来一点灵光,凡万物众生,不论有情无情,只要有心有念,便必有此一点灵光。”

“魂魄为你驱使,做你的天兵天将,然后我的真灵化作牛羊,永远徘徊旷野帝乡?蓼水淌过殷山,人参果树扎根红尘茁壮成长......无欲,你以为我是傻子?”

石巨人出手了:“谢谢你给我带来的无数信息,我距离天上更近了一步,天桥第四步已经阻挡不住我,这即将到来的夺天一战,我又怎么会输给那个太上?”

他拍出一掌,直接横压了半个天碑世界,荒芜的旷野山涌起群山万壑,黑暗到不死的太古大岳拔地而起。

“流沙之东,黑水之间,有不死之山——”

虚幻化身看见那座黑色的大岳,微微惊讶:“借助天碑模仿出了太古传说中的不死山之影?”

“不死之山,其中有不死之树,独木而成林,遮天而蔽日.......不死之山侧黑水流淌,向去幽冥,不死之树盘踞其侧,号曰‘卧龙’。”

虚幻化身喃喃自语,根本不看那压盖世界的一掌,好似石巨人此时的一招对他根本没有威胁一般。

“卧龙木,是太古以来第一株榕树,又唤大榕,甲子生一木,六百年生十木,六千年化一林,生与不死之山中,传说有太古圣人护佑。”

“纵然是大圣也难以靠近不死山,更见不到卧龙榕,那是与朝云之国、轩辕之丘、大幽之土同级的不可知之地,靠近冥海有大天尊护佑,区区一个先天石人,难道还真的沾染了虞主的运气,借助虞渊的根本寂灭之炁,被他炼出了不死山之影?”

“呵,真是可笑,传说中那么多的玄妙之地,如今居然都在人间这些蝼蚁所炼化的圣影中显化了?似乎显得我等无能一般?”

那只大手拍落,带着毁灭一切的炁息,天意浩荡不可违逆,这尊虚幻的化身波动起来,而后骤然炸开!

浩瀚如汪洋般的辉光如暴雨般洒落在这片荒芜的天书世界,如是开天辟地之后点亮世界的火花,直至最后,尽数化为一线天光而散去,向着这片世界最遥远尽头而坠落!

“哈哈哈哈——!”

石人高声而笑:“我不知道你所面对的莽莽黄尘是什么东西,但想来,能拖住大圣的,必然只有大圣!”

“你已被人盯上,分身乏术,甚至连来制裁我都做不到了,这可是你的乐土啊,如今也顾不得了,可见帝乡的情景并不乐观,你想要坐上天帝的位置,那是太上八十一化?你想要行虞主之事,但你又怎么能与虞主比肩!”

“帝乡之中,并非你一位争夺天意的大圣,我散去你的神功,未必就要被你所追杀,坏了你的好事,那位阻挡你的大圣必然也心中欣喜,而另外两位帝君,虽然不说,但也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会庇护我,只要我露出一点投靠的意愿便好。”

“然而这种伎俩不能使用超过三次,不过我也没有打算用上三次。”

石巨人大步而去,笑声震彻天地!

“大圣最终,也不过是足下烂石,纵然看的沧海桑田又如何?你等也不甚逍遥,说不定还比不上人世的芸芸众生!”

“大圣大圣,这两个字压塌万古众生,但纵然如此浩大,到头来却还不如我一个石头人!”

“青天巍巍,苍天茫茫,我代天而行,若手中握住天意,便还有何惧?”

“无欲天帝,那个太上传人手中,那道聚集了无尽天意的剑光,是为你而准备的,不是为我,所以我又何必去害怕他呢?”

正是如此说着,那冥冥之中,荒芜的世界内,在天边的尽头,如黎明一般定格的光芒之中,有黑色的影子在起舞,那是人间开始祭祀,第五重天中祭祀山海的礼乐已经响彻,这片人间是残破的更是错误的,是大圣所构筑出来的小小乐土。

“开始了,开始了!”

“古老的歌谣奏响,太古的编钟在鸣唱!”

“龙师已逝,火帝早陨,鸟官留法而消,人皇也坠入岁月之中亡故!”

“天意天意,我才是真正能够把天意握在手中的人!笑到最后者,不是那北海的真神,更不是那太上的化身!”

石巨人大吼起来,踏步而出,追逐着光芒而去,手中三面天碑上萦绕黑云,那其中三个天字已经几乎被消磨殆尽。

他探出一只大手,横压乾坤而去,触天天崩,遇光光灭,带起撼动整个天碑世界的风暴,酝酿着摧毁万物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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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一章 道龙山烟雨,帝乡之外大圣战(上)

帝乡之外,无欲天中!

星汉灿烂,天河浩荡,但大雪漫世,将那本该映照在无欲天中的美丽景色彻底压制。

无欲天帝的真身显化,高渺无垠,星汉化圣,他身后光影洒落,下方诸天沉浮如浪潮,千万里云埃荡荡,看乾坤变迁,衍化梦幻人间无数。

诸多神灵在众多的大地上倒下,被蔓延到万千世界的大雪镇压或是杀死,但过不了多时,在星汉的光辉突破大雪封锁的时候,那些神灵又开始站起,如没有心的傀儡一般。

“我的天兵神将没有欲望,你再怎么折腾也是枉然。”

“大雪终将退去,你不惜隔着无数高天来镇压我,难以置信,黄尘,为什么你要来犯我帝乡?”

“难道是我与你有什么相同的目标?若是有得罪之处,不妨说来听听?”

无欲天帝的身姿挺拔,他是那种一见其面,玉树临风不足以道之,风流倜傥不足以言之。

面如冠玉,眉似秋水,而在远方的另外一片,是一片荡荡的黄尘。

昏暗的天,昏暗的地,当中藏匿这一个人,背后是辉煌的光。

带着玉剑的少年,身上穿着阴阳相间的袍,墨色要压过白色的绫,黑色的发挽起成簪,他的面容平静,淡漠如死水,不起半点波澜。

双眸微阖,似梦似醒。

浩荡的黄尘滚动,当中有无数黄沙黄烟汇聚成的兵将,二位大圣隔着苍天而坐,身前巨大的天域与人间中,无数的神与黄沙在厮战,沙兵倒下,立刻就有第二个沙兵站起,神灵倒下,没有星汉的光芒,他们便一直瘫软在地。

局势对无欲天帝不利,他皱着眉头,再度望向那面容清秀的少年。

“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的,可以直说。”

无欲天帝开口,声音浩荡且清明。

黄尘。

天上有一位大圣,名为黄尘。

人间曾经有一个小卒,也叫黄尘。

巨龙与蝼蚁不会产生交集。

如果只是同名而已,这世上同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大圣与凡人同名,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黄尘这个名字,也是十分常见的。

但黄尘除去是二人的名字外,还有一个,那就是荡荡的人间。

芸芸众生所在,身不由己之处,唤作红尘。

熙攘诸客所在,身可由己之处,唤作黄尘。

什么是黄尘?是人间没错,但又压过红尘,为什么?因为红尘指的是众生百态,但黄尘指的只是一部分的人,他们能够代表人间,但却又不全是人间。

王侯公士如此,侠客亦如此。

你说王侯公士也身不由己?可他们依然凌驾于百姓黎民,这同时就是一种“由得自己”。

黎民不能说黎民,不能判黎民,但王侯公士可以。

大圣以黄尘证道,这亦是一种人道之身,黄尘之身,在人间之中皆有名号,不论大小,总归不是寻常的尘埃,这叫黄尘。

一片尘埃中有一粒砂砾,那是黄尘,如果是一块长着苔藓的石头,那是青尘。

黄尘道,黄尘道,说黄尘万古,道熙攘众生。

“没有什么不满的,我欠别人一个人情,如今来还了。”

少年的声音冷淡且空灵,他身上的阴阳袍,像极了太华山的弟子衣。

但他是魔道所祭祀的大圣,是黄昏地的六位大圣之一。

然而他的身上,没有魔的炁息,更是贴近与仙人。

云原之上,立下这一处黄昏魔宗的,是夕云、黄尘、游子。

骑着龙狮的夕云。

着阴阳袍的黄尘。

带七把刀的游子。

“还人情?”

无欲天帝眯起了眸子,他伸出手来,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整个无欲天中的山海全都升起,这片天穹中诞生浩大的力量,开始斥退那些荡荡的大雪与尘埃。

高天,高天,高天!

帝乡之中,那些树木之上飞出光雨,那里面藏着绚烂的火光。

“我曾三赐玄法渡,九天钟鼓杀伐戮;”

“初至帝乡天将暮,又见黄尘雪海铺。”

黄尘大圣开口了,少年人的眼睛依旧是半睡半醒。

“龙山烟雨,浮生一梦,可只要我闭着眼睛,这梦就不会醒。朦胧之中才是真实,曾经那个女子说的话,真的很对啊。”

“那个白衣的少年如此,那个黑衣的女子亦如此。”

黄尘大圣说着,而无欲天帝已经开始驱散这片茫茫大雪。

那些绚烂的火光中蕴含着的,是天规。

但是不完全,只限制于帝乡与周围的数片高天,可此时用来驱散大雪,已经足够。

这是足以掩埋无数人间的大雪。

星汉的光芒洒落下来,无数的神将天兵受到鼓舞,它们再度站起,而在星汉的逼迫下,大雪在消弭,黄尘烟云在散去,那是黄沙化作的士兵也都接连倒下。

无欲天帝抬起了一根手指。

于是九重的乐土中,绽放出寸寸的天光。

“一重天,人间无仙。”

四字谶言,世尊其道。

此为天规,此为地矩,众生在此,莫不遵循天规地矩而活!

天规发威,大光明世,整个世界迅速被肃清,大雪被春风震灭,寸寸崩溃,自洪荒诸天中退却,然而黄尘大圣摇摇头,手掌轻轻一落,那风雪再起,这一次,居然直接压过了天规之力。

春灭冬来。

“天行有常?天行无常。”

大圣手段不可揣测,无欲天帝眯起眸子:

“二重天,众生无念。”

度世之音响起,黄尘大圣身躯周围的世界开始扭曲,那些浮光中藏匿一片又一片的人间,那是无欲天中构筑出的诸尘世界,当中那些众生,如身处净土,日日夜夜的念诵祈祷,以求得神明护佑,哪怕躬耕织田,也必祈祷上苍。

以人间为棋,以众生为力,众生无念只求神灵,这股信仰的光辉化成净土,无数锁链升起,扭曲了黄尘大圣所在的乾坤之位。

乾坤变化而扭曲,如方石坍塌又升起,无数的丝线出现,过去未来的光阴正在震动,但也仅止于此。

尘埃汇聚上来,补全诸世,那些散发着光芒的世界被黄云掩盖,万世众生眼中的疯狂开始褪去,黄尘大圣抬起手来,向前推出一掌。

仍旧是微闭着眼睛。

他根本不看无欲天帝。

“龙山烟雨非旧春,轩辕台上起黄尘。”

当——

无欲天帝抬起手掌,而就在这一刹那,如千万年的光华聚在一点。

一点明光,落入掌心,却使他变了神情。

他的身子震动起来,挡不住那一点明光,正是开始向着后方退去,而在同一刹那,那这片天域,这片无欲高天,以及诸多的人间与世界,全部都开始变了色彩。

人世有五色,为红尘,黄尘,青尘,白昼,黑夜。

无欲天帝后退一步,诸世失去了赤色。

那是红尘的颜色。

一步莲华,他后退第二步,诸世失去了黄色。

黄尘被少年大圣所夺。

心中微震,他后退第三步,那青色也开始消弭无踪。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青尘寂灭。

直至他的第四步退出,那照耀天宇的辉煌白色也开始灭去。

于是第五步落,诸世包括高天,都再也看不见星汉的光芒,黄沙席卷乾坤,当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沉眠。

大雪压天,黑夜茫茫,再也没有辉光。

漆黑的夜幕如墨云,要染尽一切不同的色彩,纵然是大圣,也当永坠其中,再不许醒来。

他的头颅上,黑夜盖压下来。连他的真灵之光都要毁去。

仙花飘摇,圣炁将散。

无欲天帝沉吟下来,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于是帝乡之中,殷山之后,有一道流光坠来。

划破了帝乡的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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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二章 道龙山烟雨,帝乡之外大圣战(下)

“我辈大圣,算计千载春秋,万古青尘,今日居然行那下位仙神之事,以力以法,互战而比,实乃下下之乘!”

“黄尘大圣,你说要还人一个人情,不会是当年的谢烟尘吧?还是如今正在我九重乐土中的那位太上化身?”

无欲天帝的世界被剥夺了,黑暗开始蔓延到他的身边,然而大圣的力量不是一点墨色就能浸染的,他踏出步来,一刹那,原本暴退的光阴重新归来,诸世开始染上辉煌的色彩!

但这一次,白色的光华落下,却是造化了阴阳的火焰,开始把那浩荡无垠,此时所有被他召唤来的人间,都作为了柴火而熊熊燃烧!

“三重天,万世若火!”

无欲天帝踏出了第二步,诸世的恶火沾染着怨毒,向着那渺远的少年大圣飞去。

火焰静静燃烧,无声无息。

跃动的如同精灵,带起的却是最可怕的悲号。

无声无息,寂静可怕。

但同时,却有另外的声音开始出现。

那是青天破灭的声音。

这是以人间为柴所炼化的火,天上的道行者,即使是第四步的天仙道圣,沾染了一点小小的火苗,就会瞬间将他烧的无影无踪,只留下真灵投入幽黎天去。

一朵火苗,足以烧死一位四步的天仙,五步的真君也不过是十朵便能焚尽。

“你以为破去了天规,灭掉了地矩,这诸世人间便由得你那风雪摆弄?错了,这里还是无欲天,我的身后是帝乡,这些人间作为干柴,可以燃烧起这世间最可怕的怨火。”

“人道之中的黄尘身,然而这火自诸尘而起,自然也能燃烧诸尘。”

铺天盖地,白色的仙火化作焚天之海,黄尘大圣依旧不曾动过。

“离开这里,我给你一个脸面,大圣之间,不必有恩怨情仇,我们看向大道,今日为友,来日道不同,或许便是敌。”

无欲天帝声音漠然,他已经掌握这次比试的主动权,那些神将天兵开始震动,沐浴着星汉的光辉,击杀着自风雪与黄沙中走出的那些黄埃天兵。

“焚灭诸尘吗?”

黄尘大圣笑了笑,五指轻轻一翻。

风雪变得更加苍白,不是纯白了,不是那晶莹的模样,而是化作了苍白之色。

如骨,让人感到可怕与恐惧。

一座大宫浮现出来,在风雪与黑暗中,沐浴着仅有一束的昼光。

“黄棺白骨宫前道,苍火为烛照夜来。”

无欲天帝骤然抬头,那些苍白的血遇到纯白的焚世仙火,化作了轻渺的云雾,但就是这一缕云雾之中,已经有一片人间彻底灭去。

这是熄灭了,再也不能为其所用,无欲天帝眯起双眸:“人间也熄灭了,道火不再燃起,如光阴星海之中一颗璀璨星辰寂灭,这是幽黎天的法!”

“是白骨道宫。”

黄尘大圣开口,少年人微微垂首,但这是一直都不曾动过的模样。

“诸世如白骨,天上天下亦如是,如你如我,如他如它。”

无欲天帝:“大圣也是白骨,至真也是白骨,那大道也是白骨吗!”

黄尘大圣:“天上白骨盈残,人间白骨繁生,天上的骨在笑,天下的骨在哭。白骨非骨,而本就是残缺的大道啊。”

“求道者苦,苦海沉沦,我们都在其中,虽然不是那长恨大圣所言,诸世当投效他的怀抱,但是大道为白骨,白骨非真骨,实乃是所有求道之人,求而求不得。”

无欲天帝:“求而求不得,那我问你,若是求得了,还是白骨吗?”

黄尘大圣:“我怎么知道呢?万古以来,说熙攘众生,谁求得了大道?叩在门户前的白骨何其之多,都想踏入那扇门中,化出血肉,然而又有谁做到了?”

“三大天尊做到了吗?龙师火帝做到了吗?太一浑沦做到了吗?还是无名之君?他......做到了吗?”

黄尘大圣轻言:“大道门前,我看见枯骨一片,你.....也是其中之一。”

无欲天帝无声的笑,带着嘲讽与不信。

随后,突出一言。

“四重天,往世如烟。”

冥冥之中,虚天内外,有庞大到不可计量的伟大力量出现,只是一刹那,如光阴千年,那似是浪潮拍岸,又如海临高天,但却不见浪也不见海,只有无尽的光与暗交织,那些万古的诸世之烟荡荡而去,化作一片又一片的过去之力,妄图摧毁莽莽黄尘。

“过去过去,我焚烧了这些人间,当做无用之物,但最后杀死它们的还是你,故而它们向你复仇,虽然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但是过去的光华不会寂灭,它只是沉睡,如今我将把它唤醒。”

“你将面对过去的怒火,并且永远被困在万世人间当中。”

这是借助光阴的法,以敌之法还彼之身,却又添油加醋,更甚一步!

凡杀死人间的力量,皆会从过去踏来!

当中所有之字,尽只有寂灭二言!

天空开始崩毁,大地也化作灰雨流淌而去,黄沙成烟,神兵天将,俱都作古。

唯有无欲天,唯有帝乡,仍旧万古长存。

“白骨道宫也经不起过去的冲刷,光阴如潮,怨怒如烟。”

无欲天帝又落语,而黄尘大圣在笑:“你使不出第五重天了,因为五重天上,都在发生变故。”

“九重乐土,你的乐土还不完善,我也有九重乐土,但在这里用出来,反而会成为你的力量,所以我才不用。”

“只是对于人间,你只看得见怒与怨火,这实在是落在了下乘。”

无欲天帝也笑:“你不也是一样,众生白骨?你连天上的我们都看作了白骨!”

黄尘大圣摇头:“道不同,不必多说,你汲取人间伟力,何尝不是如白骨汲取血肉?当真难看之极啊。”

“那你就不要看了。”

无欲天帝抬起手来,之前那道流光化开,一柄黑红相间的大弓出现,弓弦上化出一枝黑色的神箭。

传世天兵!

黄尘大圣轻轻一叹,随后,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龙山烟雨,浮生一梦。

梦幻为真,大道之间。

无欲天帝的四周,同时出现了九尊一模一样的天帝影。

白骨弯弓,众生搭箭。

无欲天帝猛然僵住!

道宫之后,有一扇虚幻的门显化,黑漆漆的世界,没有太阳更没有太阴,只有那高耸入冥的门户,大门之中,有辉光悠悠,顺着缝隙而洒落,广袤孤寂的天地间,当中趴伏着无数巨大的枯骨,黄尘萦绕它们的尸身上,而正是此时,受到箭意的震荡,这些枯骨忽然起身,尽数转过头来。

于是黑天也崩溃了,于是大地也化成虚无。

当中一尊巨大的白骨顶天立地,不需要人告诫,无欲天帝忽然明白,那正是他自己,或者说,是来世?!

这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是道在告诉自己眼前的真相!

而这尊白骨的身前,已中了自己的九箭。

那是幻景,但更是未来!

无欲天帝心中大震,他的真灵中划过灵光,突然知道,如果自己这一箭射出,击不击得退黄尘是两说,但那九箭必然要打到自己身上!

一箭化九,因果倒转?

无数世界,无数尘埃,无数诸天,之中各种各样的光辉都在游荡,但却让无欲天帝心惊,他所能见到的,正是那白骨弯弓,众生搭箭!

自己避不开这一击,而更让无欲天帝感觉到恐惧的是,那扇大门并不是白骨道宫衍化出来的。

这是在威胁自己,但可笑可悲的是,自己居然.....挡不住?

“大道门前......枯骨一片?”

黄尘大圣不动,无欲天帝忌惮无比,缓缓放下了黑弓。

无数的人间之中,无数的白骨同时放下了弓箭。

“那是什么地方.......你究竟......”

黄尘大圣的眼帘再度垂下:

“你都有一只手放在了无何有之乡的边缘,却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是天冥之门,更是.....大道之间。”

无欲天帝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对于那处不可知之地的忌惮,但更是因为.....

黄尘所说,无何有之乡的边缘有他的手?

胡言。

他的神情变化了,少年的大圣也定住了一瞬间。

微闭的眼帘中,闪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光。

“不是你吗?”

..........

帝乡之外,有大圣退步,惧而不动,那划破天域的流光,也没有再出现过。

星汉依旧,黄尘莽莽。

第九百五十三章 演青世变迁,新天旧古开彼岸(上)

青青天穹,笼盖四野。

月王宫中,无数器灵头戴高天冠,此冠上竖五尺六寸,前后各垂四道红绫,诸灵圣身披白衣玄甲,面容肃穆,拔剑而舞。

月王宫中,灵圣九十九位,半数起音,半数舞剑。

音中灵,分出一份敲编钟,一份弹宫琴,一份奏琵琶,一份语龙笙。

剑中灵,分出一份舞细剑,一份演女剑,一份转浑剑,一份结阵剑。

天宫之景,莫过如此,但此时,这月王宫中,却没有小月王的身影。

九十九灵圣,起舞弄清音;望天地知我,奏与鬼神听。

........

“祭天曲?他都要毁灭青世了,居然还让众多灵圣奏响这种曲子?”

“当真讽刺,这是他对于自己最后的悼念吗?还是仅存的一丝后悔?”

不同的声音出现,两道人影显化在月王宫外的茫茫田野,烟云升起,稻花丰年。

这二人一者头顶均天冠,身披黑虎服,胸前一枚黄玉坠,端的是如人间朝廷命官。他面容苍老,两袖长长,始是一抬起手来,却见得一双木头巴掌晃荡。

一者身穿将军甲,没有脑袋,戴着个凤羽装饰的铜头盔,那空荡荡的头盔中,只有一团白烟,白烟中有两只血红的眼睛。

这一直以来互相追逐,或者说,多数时间是后者在追逐前者,此二人站定田野中,日落青山,桑榆木影,稻谷被风吹得摇曳,黄牛自地里抬起头来,惊得那泥水中有鱼儿扑腾。

“我们终究要做过一场!”

“不错,这一次他是在与整个世间为敌!”

二人化作黑风赤云荡起,向着月王宫上的青冥飞去。

天上的太阳被遮蔽了,落日的余晖也不见了,众生牛马,诸圣龙骧,皆被那雷雨遮蔽,银色的电弧统治了天阙,当中映照出那位盖世至尊的倒影。

月王宫中,祭祀青天的声音越发浩大了,剑吟,风声,雷雨,琴音,钟响,琵琶.....交织,绵延,变迁。

仿佛在诉说千载春秋,悠悠万古之前的一段岁月。

青天,青冥,青尘。

“小月王——!”

众生在笑,然而却有人在怒,于是云海被撕碎,青天也被震裂,但看黑荡荡的云雾汇来,但看赤色如潮水的烟霞漫天。

大喝声震开山海万里,惊的众生无颜色。

那前者,唤作偷宋贼。

那后者,正是赤心鬼。

黑衣黄玉,赤心赤血!

黑衣的恶官降临天穹,赤甲的鬼将提刀踏天。

文治武功,二人一文一武,自数万年前自坠青世之后,便永远在这里做着不愿意醒来的大梦。

所有的至尊,坠入了青世,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醉花天子为了杀死鬼雨,复活谢烟尘。

镂青银为了重新找回其余的五截拂琼断剑。

骑鲸客乃天外之人,观摩青世已有五万载。

新古人旧今人,看顾着号称青世过去未来的门户。

凿天者被放逐,五万年来与青天抗争,无时无刻都想出去。

而偷宋贼与赤心鬼,亦各有苦衷与大愿。

只要青青世界不灭,他们终有一天能够得偿所愿。

可如果青青世界破灭了,他们从虚幻中消失,再也不能回归真实。

月王夺天,要把青世逆转为人间,从此再也不属于梦幻之界,无何有境也会消失,湛苍刀现,地裂天崩,拂琼剑也会破灭于梦幻之中。

所以他们来了,一如镂青银所言,他们二人会出现在该出现的时候。

小月王要化作青天,他们要阻止月王夺天!

青冥上的影子开始向着青天行去,那似是小月王留下的虚幻之象。赤心鬼此时举起那柄大刀,这大刀末端绕着金龙火凤,此时在天一舞,化万里云海作烈焰,再是一舞,整个高天都开始熊熊燃烧!

破灭一切,如烧烂纸张,坚不可摧的天穹化成灰烬,大片大片的尘埃自高天落下,那万古诸火向着小月王留下的影子焚烧而去,这是梦中的火焰,能摧毁梦幻中遗留的东西。

偷宋賊双袖一展,当中咆哮出两头黑云大蟒,绕地缠天,更甚蛟龙,那大蟒背上居然生出四翼,而蟒头一转,上半身直接化作人间女子模样!

化蛇缠天!

小月王的影子开始摇晃,但在二大至尊的注视中,仍旧坚定的向着青天缓缓升去。

纵然身影破灭,也不可动摇半点。

“小月王,滚出来——!”

“小月王,你怕了吗!”

二位至尊咆哮,呵斥天地众生,雷雨越发庞大,电光越发闪耀,金龙火凤,黑衣化蛇,赤心鬼大刀横舞,撕裂苍穹青尘,大步而去,对着雷雨中显化的一尊影子就斩了下去!

“找到你了——!”

赤心鬼手中大刀落下,然而却被一道变幻的光芒挡住,后方的天域尽头,浮现出小月王的身影,带着一轮璀璨到极点的月亮。

那光华已经压过了太阳!

“小月王——!”

赤心鬼身前的影子散去,他提着大刀,而偷宋贼落到他身边,二位至尊看向那天边尽头的盖世人杰,发出怒与恨的声音。

“你摧毁了一切的梦幻!”

“你毁掉了我们的过去!”

“你破灭了我们的未来!”

“你在与整个青世为敌!”

“青世不需要化作人间!”

“人间更不需要这青世!”

小月王注视着他们,那神情中,依旧桀骜。

“不需要吗?不,不是人间不需要青世,人间不会说话,人间不会拒绝,人间是宽容的,不是人间不需要,而是你们不需要人间。”

“因为你们不需要人间,所以需要青世,但梦,总有一天会醒的。”

小月王看向二人,眼中充满着怜悯。

“赤心鬼,肝胆照血,寒江陨神,金戈铁马冰河破,到头来四十年征战皆成黄土,千军将士尸骨无处安放,端得起那金龙赤凤的刀,却合不拢身披残甲的眸。”

“千军魂破,铸尔鬼神,灵灭不散,冥海不收,坠入青世化为至尊。”

“偷宋贼,窃国之尊,帝王为傀权为儡,三十年纵横,黄玉铸传国玉玺握掌中,指鹿为马,言鸳说凤,点象为龙,是俯瞰天下,名为忠圣,实为乱臣。”

“血雨寒光,刀劈人头,恶孽成黄土,怨恨不绝,坠入青世化至尊。”

“这是最初的跟脚,但后来,你们已经不是一个灵,而是无数尘世中,有着相同经历的过去碎片汇聚而成,所以你们有着大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也是众生。”

赤心鬼的头盔中,白烟沉浮,那一双血眸死死盯着小月王。

偷宋贼的衣衫中,黑风鼓荡,那浑浊的双眼蕴含着大恐怖。

第九百五十四章 演青世变迁,新天旧古开彼岸(下)

“小月王!”

二人同时出手,向着那镇压青世的至尊杀去。

烈焰焚烧了天穹,金龙赤凤纠缠着,在嘶鸣咆哮;黑风遮盖了尘世山海,化蛇带着凄厉的尖啸冲破云霄。

小月王抬起了手。

双手如托着整个青世的雷霆与风雨。

山海也为之震颤,那轮来自北冥银月高挂天穹,带着的是整个雪白的大海,铺天盖地的从银月之下升起。

于是赤心鬼与偷宋贼就看见了这一幕。

这让他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一幕!

银月之后,是滔天的海啸,那掀起的浪潮,足有百万万里,那是碧落云霄,那是九重紫阙,那更是无数高天都被压在大浪之下,那是从不曾有人去往过的天上!

整个世间都被这海啸镇压了,真正是通天而镇地,银月消失,被大浪遮蔽,小月王不过是轻轻抬起了双手而已,便掀翻了半个青尘!

“雷雨。”

月王开口,轻出一言。

天穹之中打过炸雷,银电如群龙嘶吼,带着漫天的风雨而落,后方大海啸摧毁了一切的山岳,宛如灭世的灾难,要将青青世界彻底清洗一遍!

“你疯了!这大浪拍世,将有多少灵圣枉死?!”

“他本来就疯了,青天都不顾了,还顾忌灵圣吗!”

二位至尊勃然大怒,此时不论心中想着什么,但在这种滔天的法力之前,也只有联手对敌这一条路可走!

“醉花天子何在?”

“镂青银为何也不见踪影?”

二位至尊感觉到这有些不对劲,如今小月王弄出这么巨大的动静,居然也没有人来阻止,醉花天子不在,镂青银也不在,凿天者本就不问世事,骑鲸客也没来?

新古人与旧今人呢?

说的是青世诸至尊皆围杀月王,然而如今却只有他们两人到此!

莫非其他的至尊,要坐视青世破灭吗?

“怎会如此?醉花天子与镂青银....他们放弃了大愿吗!”

“两个窝囊废!”

二位至尊勃然大怒,此时面对那撼动整个天域的海啸,赤心鬼把大刀在虚天中一砸,而后衍化一片滔滔血气,当中有无数英魂咆哮,数不尽人间中战死者俱都化作赤心鬼的部下,作为梦幻中的神兵而战!

“血气冲煞,威震千钧!”

千万,乃至亿万的神兵全都举起手中的兵器,那当中闪耀着灵光,汇聚成滔滔的炁海血天,横压了另外半片世界,向着那灭世的大海啸压了过去!

赤心鬼踏步,身躯下突然显化出一头赤红龙马,双足带着寒风,尾上绕着仙火,他跨坐马背,单手提刀,金龙相随为他护驾,赤凤舞天为他开路!

“诸军听令——!”

手中大刀扬起,漫天漫世,盖压山海川河的神兵们俱都抬起头来,负弓持剑者,擎戈带戟者,舞枪佩刀者.....凡一切军卒兵马,此时俱都咆哮!

我身即尘世诸恨,更以我身,即整个尘世为军!

我即万军,万军即我!

赤心鬼驾龙马冲阵,咆哮而吼!

“随!我!冲!锋!”

亿万大军浩如烟海,气血冲天,撕裂云霄,带着半世的喊杀声,炁海血天横在头顶之上,故而面对那百万万里的震天海啸,浑然没有半点惧怕!

天仙之威,号令尘世众多英魂之军,然而小月王的身影依然不动,正是这一刹那,忽然那滔天的大海啸化作了一闪巨大的门!

光阴摧毁了一切,一道缝隙打开,当中喷薄而出的,是未来的力量!

“什么......赤心鬼!我们上当了!”

偷宋贼猛然转身,那后面,同样出现了一道巨门!

拔地而起!

那是岁月的炁息,当中开辟的,是过去的力量!

“你....你不是小月王——!”

赤心鬼冲到身前,一刀劈开月王的身子,而那小月王桀骜的笑,随后化作两道流光踏足青冥之上!

一个麻衣人,一个银发人!

新古人,旧今人!

“你.....你们两个....”

赤心鬼面色大变:“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帮助小月王?”

“帮助?不,我谁也不帮。”

“不,我就是在帮助月王。”

两个人开口了,自然又是不同的话,新古人不认可小月王,但依旧来了,而旧今人认可了,所以也自然当是来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青青世界吗?”

偷宋賊看着那片青天,当中雷霆流转,暴雨不停。

“这里当然是青天,更是青世,但却是为了你们而准备的,一处可以渡去彼岸的青世。”

“这是小月王衍化的青世倒影,更是通向彼岸的关键。”

旧今人开口:“小月王没有想过杀你们,也没有想过杀众生。”

赤心鬼:“但他破灭了我们的梦幻,毁掉了我们的所有!”

新古人撇嘴:“梦终究会醒来的!省省吧,你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偷宋贼:“所以你们.....醉花天子和镂青银,骑鲸客都不在,也是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到底要什么?哪怕青世覆灭也无所谓吗!”

旧今人:“青世不会覆灭,梦幻虽然终将破碎,但却脱离了很多人的觊觎,不过这些与我们也没有太多关系。”

“我们只是想请你们看一场变迁,一场五万年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变迁。”

“莫要踏入其中,白白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上一个这么做的,现在已经几乎寂灭了,化作了万古的青炎熊熊燃烧,暴雨也难以扑灭。”

新古人:“这里是通向彼岸的桥梁,奈何桥要显化了,构筑真界与梦幻的通路,当然,你们也可以去往无何有之乡,总而言之,青世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我们只是想看看,月王能不能成功。”

旧今人:“总有人会奋起,他看见了黑暗,不愿意沉沦,自然就只有抗争。”

新古人无奈:“告诫过啦,关键他一心求死,拦不住啊。”

赤心鬼和偷宋贼同时一震,不可思议道:

“你们....说什么?无何有之乡?!”

“怎么....可能?”

新古人笑:“只要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

二圣对视一眼,此时忽然各起法来!

赤心鬼与偷宋贼皆是同时大惊,怒而咆哮,然而下一刹那,他们二人被光阴与岁月束缚,瞬间坠入那两道大门的缝隙之中!

同一时刻,新古人站立光阴之门前,旧今人站立岁月之门前!

“这可不是在帮他!”

“这当然不是在帮他!”

“我们要离去吗?”

“我们是自无何有之乡内坠出的两道流光,嘿,我可不想回去!”

“吵死了,太一与浑沦仍旧在争执不下!”

“那就退走吧,等青世重定,我们再出去!”

“我们是光阴与岁月的影子,既存在又不存在!”

“新的世界,一定很有意思!”

新古人,旧今人。

对立说言开彼岸。

新古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旧今人:“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新古人:“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旧今人:“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新古人:“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旧今人:“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这片青世倒影随着二位至尊的念诵而发生着变化,山海,苍冥,众生,牛马,龙象,昼光,云埃,雷雨......万象在变迁,同时也被一幕又一幕的定格在倒影之中。

青青世界中,月王宫内祭祀青天的歌谣礼乐越发弘大了,而在青世倒影之中,新古人退入光阴之门,旧今人退入岁月之门,他们消失在倒影之中,两扇门户关闭了,而最后从中坠入的两道光芒,一为变迁的光阴,一为定格的岁月。

于是奈何桥自双门之间通天而去,连接了梦幻与真实。

“演青世变迁,新天旧古开彼岸——!”

同是一刹。

在高渺的神山上,那位大汉拿着斧锤与凿子,经历五万年的风霜雨雪,终于打碎了那块天碑。

同是一刹。

青山的天宫中,黑色的水镜炸开,当中一道剑鸣撼动天宇。

崩雷裂世间。

一道白衣的圣影自那北冥的月光中飞出,浩浩荡荡,直入青冥。

.......

剑吟传出了青世,带着不屈与愤怒。

于是,在某处不可知之地。

无何有之乡的边角,有刀声忽然响彻。

五万年的呼喊,五万年的寂灭,五万年的沉睡。

五万年的青世变迁,五万年之后,传来的一道不屈剑吟,终于来到了这里。

是拂琼?是洛神?还是.....新的剑声?

还有一只黑手,妄图靠近自己。

于是湛苍刀醒来,从无何有之乡中抽出了刀尖。

带着五万年后第一次醒来的愤怒。

这刀声震世,惊动了万古不变的天上,亦吓坏了诸多的人间。

第九百五十五章 苍天剑骨斥拂琼

席卷了整个青青世界,浩浩苍尘的劫难就这么到来了,无声无息,无光无暗,更没有任何提前的知会,就如同风起之前不会与你悄悄言,浪涌之刻必然是突然升起,覆盖整个烟雨人间。

大鲸震海而出,骑鲸客终于显化在青世所有灵圣的眼前,他的目光遥遥,突破了万古仙天,对着那最辉煌的天宫高声呼喊。

“镂青银,现在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是与整个青世陪葬,还是让你的子民踏上我的古鲸,从青世之中离去?”

“拂琼之剑永远不会醒来了,你已经没有世界,湛苍刀已苏醒,带着五万年前的愤怒与鸣颤,将会彻底撕碎青世的高天!”

骑鲸客的声音传到了天宫中,镂青银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那面古镜跌落在地,当中有青色的火焰升起,黑色的水被蒸发殆尽,同样,那面镜子已经碎裂了。

剑轻笙带着南乡子,站在镂青银的身前,手中那柄汇聚了人间光芒的剑,正遥遥指着镂青银。

“醉花天子已死。”

镂青银的目光没有波动,她知道,那抹青色的火焰就是醉花天子,而黑色的水,则是之前出现的,不知名的怪物。

醉花天子死去了,与那怪物同归于尽,而剑轻笙劈碎了黑色的镜天,重新归来了。

纵然青世如今仍旧是梦幻,但很快,就会变化为真实。

“我曾经认为,小月王所作所为,是在和整个青青世界为敌,没有至尊会愿意看见他夺天,但我更没有想到,暗中,居然有那么多的人,与这个青世格格不入。”

“凿天者,骑鲸客,新古人,旧今人........他们都是站在月王那一边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也罢,但覆灭青世的人,居然占了半数的至尊。”

镂青银的神情染上一抹悲凉:“我座下八百的天镜,维持着青世天域的运转,梦幻的世界,我本以为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人,除去凿天者,应该没有人会愿意看见疯狂的月王去夺取青天。”

她望向那穿着嫁衣的女子:“南乡子,这就是你的意愿吗?化为了剑....从只能映照她人的镜子化作了不屈,为自己而绽放光芒的宝剑。”

“你就好像是曾经的我,我来自天上,你来自人间,而我最后将坠入人间,你自人间,登临天上。”

“南乡,南乡,这是我曾经为你取的名字,这是人间的名字。”

南乡子低下头:“我从未忘记娘娘的恩情。”

镂青银笑了一下,当中那是无奈,又是悲哀。

“我也曾经是剑,你想要化作宝剑,我又何尝不想重化拂琼?”

“为何世上有人会来救你,而诸多至尊却要与我为敌?”

南乡子抿着嘴唇,而天外,骑鲸客的声音再度盖压天穹。

“不是与你为敌,只是月王看见的东西,你看不见罢了!”

“小姑娘愿意回到人间,她心中存在着红尘,而你所作的,只是把人间当做跳板,最后不过是为了重新化作拂琼剑,可如今的你,真的是五万年前的那柄剑吗?”

“若是如今,我把拂琼剑剩余五截丢在你的身前,把飞升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让你抛弃其余的镜灵,镂青银,你扪心自问,是会抛下,还是不会抛下?”

骑鲸客的声音字字诛心,镂青银呵呵的笑:“是啊,正如你所言。”

剑轻笙看着镂青银:“南乡是人间的名字,可如今,人间已经不再为你所用。”

“我将带着她,从你的高天中离开,以手中的神剑,划破这片漆黑的天幕!”

镂青银看向剑轻笙:“为了离开这里,不惜化作月王裂天的仙剑,我在利用南乡子,青镜映青天,青天锁世间,但你不也是自愿被月王利用吗?”

“剑,从来都是只被人握住的,你不能掌握自己。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但这不平的剑意,是剑主所发,并非是剑自己所为。”

“剑轻笙,你何等可笑啊,你甚至连剑都不是,借助了另外一柄凡铁的剑躯,而你自己实际上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亡魂。第二灵性,最终是必然要散去的,可怜到连冥海也不会收留你。鸠占鹊巢,这种事情,你的本尊会让此事发生吗?”

“辉煌只是一刻,你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你的行为是错误的!是大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就是这样,也不愿意在梦幻中长存不朽,非要撕裂这片青天,化作虚无寂去?”

“如今的你仍旧这样想吗?”

镂青银的声音平静下来,但带着霍乱人心的力量,南乡子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但却又早有预料的事情,她抓住剑轻笙的左臂,那十指紧扣,心脏与呼吸,同时开始急促起来。

但她没有说话,因为这种事情,在最开始,在剑轻笙说出实话的实话,她已经预料到了。

终究会消散的,第二灵性如无根浮萍,是的,剑轻笙的诞生,就是被操纵着而显化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剑轻笙的声音响起来了,让南乡子轻睁着眸子,望向他。

“为剑者,若无剑主,难以示天,我为第二灵性,但同样是一柄剑,我一切来自本尊,自当归还本尊,我的道,我的法,我的一切。”

“我的本尊并没有瞒着我,当我被雷雨斩去与本尊联系的时候,我就已经是新的个体,但我知道,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本尊需要我,仅此而已!故,我当不惜一切代价,重回到他的手中,化作他对抗天上大圣的利剑!”

剑轻笙话语铿锵!

“剑者,心之刃也!本为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

“镂青银,真正该询问存在意义的,不是我,而是你啊!这五万年来,你若重回拂琼之剑,之后你要做什么?你有想过吗?抛弃了青世的众生之后,你又能去到哪里?”

“但这是成功之后的,你现在失败了,而我,成功了。”

“人的选择不同,我们的选择亦不同,我没有说你是错误,因为这本就没有对错。”

剑轻笙忽然笑了起来,那是嘲讽,更是蔑视与可怜。

“我做出了选择!但你已经忘了,你曾经是一柄剑啊,若是被这片黑幕所镇压于此,这又与荒芜坟墓里的锈铁有什么不同呢?”

第九百五十六章 南乡剑起青天崩

青尘荡荡,无数灵圣争先恐后的飞向那巨大的古鲸,下方大浪滔天,骑鲸客的出现,带给了青世即将“灭亡”的众生一缕希望。

他们或许会永远离开这里,亦或许会各自回到真界,也可能在青青世界彻底化作一片人间之后,再度归来,重新开创属于他们的乐土。

天空上,月王的影子已经倒映着整个苍茫!

“哈哈哈,逃出去了,逃出去了!”

凿天者的泪水洒落在雪山,大汉挥舞着兵器,向着天外冲去,而虚无之间,有一道刀声清晰的响彻在了茫茫众生的耳中与心中。

那一直以来,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兵器,终于在青天之上显化出来!

湛苍刀——!

虞主曾以此刀斩杀洛神,洛神死后,拂琼剑落在谢烟尘手中,五万年前,谢烟尘手中拂琼剑断,湛苍刀劈裂拂琼,后者化为六截,而虞主把湛苍刀衍化为青青世界的高天,从谢烟尘给予的天碑中,得到了不完整的天尊路。

是的,不完整,但虞主曾以为这是完整的,故而他失算了,永坐岁月长河之中。

失去了刀主,于是湛苍刀也寂灭下去,刀尖落入无何有之乡的边角再也没有拔出来,那片被劈落的虚幻,衍化为了青青世界。

拂琼六剑葬在青青世界之中,当中藏着六片青天,亦是洛神的六道剑意。

其中一道,沾染了最初的炁息,化作了一面映照世间,锁住世间的镜子,也就是镂青银。

而小月王,则是见证了青青世界的诞生,他是一抹太阴的月光,自不可知之处落在了青世,无何有之乡的炁息把一切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于是作为划破青世黑夜的第一缕光芒,月王也得到了青世第一至尊的地位与法力。

他睥睨天下,九大至尊,除去新古人与旧今人之外,剩余六尊齐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依照他的跟脚,如果他再强一些,若是一轮寂灭的大月落在青世,那么或许,他半个身子就可以踏入大圣的门户中了。

但过去没有办法更改,这是浑沦定下的规矩。

未来也不可思议改变,只能有意引导,这是太一定下的规矩。

他们仍旧在争执不下,于是大圣们便不敢把自己的光辉延伸到过去未来,更不敢把自己的影子映照向遥远的彼岸。

曾经有一个叫三更的人这么做了,于是他遭到了大劫难,死的连渣都没剩下。

但在某种意义上,三更确实是成功的挑战了浑沦与太一,甚至把这个变化一直延伸下去。

他是不是能归来?这苍茫中,大圣们在关注三更,在关注这个不自量力,狂妄到敢于挑战仙神二祖的人。

如月王所言,青青世界是一块避难地,是一片虚幻的梦世,真界的乐土崩溃之时,青世也将毁灭。

虞主已经无法顾及到这处青世,或者说,他认为还没有到时候?于是青世就被许多人觊觎上了,乃至于暗中出手,已经开始用黑夜掩盖那片真正的无量青天。

轰隆隆——!

浩大到铺满整个天地的雷霆响起来,同时带着肆虐一切的暴雨与电光!

青青世界的每一寸都被雷雨填满,那柄刀的刀光闪耀在青冥之上,人间的瀚海开始结冰,山岳开始崩塌,大地升起又落下,四分五裂!

云开始卷起,风中燃烧起烈火,所有的青世灵圣都在瑟瑟发抖,这当中很多人开始逃去,凡有真界之躯的,全部坠入真界之中不再回头,而凡是没有的,即大多数,全都被骑鲸客救走,那头古鲸翱翔在天宇之中,雷不能近其身,雨不能靠其近,风与火也避开,晦暗更不敢阻挡,仿佛是见到了最可怕的天敌。

小月王放声的笑,因为湛苍刀醒来,冥冥中,那只试图代替虞主重握湛苍刀的黑手,也被浩大且愤怒的刀鸣击退!

黑天在破碎,黑幕也在破碎,小月王听见了,高天之上传来的愤怒吼声,浩大到不可计量,若是直面之必然要被吼的粉身碎骨。

那是最贪婪的,大圣的声音!

天道开始离去,这个世界的规则开始消灭,故而地裂天崩不会停止,直到整个青青世界彻底成为废墟,或者再度化作一道无何有之炁重归“故土”。

小月王的身上散发出辉煌的光,人间月王宫内,祭祀的声音已经传到天上。

那些恐惧的六炁汇聚过来,月王安抚了他们,而后那轮虚幻的太阴星高高的升起,挂在破碎的天穹上。

湛苍刀把刀尖从无何有之乡内拔了出去,于是青世虽然破碎,但就有了离去的可能,有了化作真正人间的可能。

大罗封天的伟大力量正在蔓延过来,如此青世再也不会受到天上大圣的觊觎。

六炁与阴阳,小月王试图与天道合二为一,冥冥之中,湛苍刀留下的天意在暴动,它袭击了小月王,疯狂的刀意让整个青天更加的摇摇欲坠!

小月王出手了,浩大的月光照破了一切,乾坤在改变,崩溃的山海中涌起无上的镇压之力量,而这股庞大到无边的力量,

直接引动了湛苍刀的怒火!

天上有一尊恶徒,天下更有一尊妄图夺去青天的怪物!

大圣与真君?

在它面前都是妄言!正如北海石人所说,有些大圣妄图行虞主之事,但可笑之极,他们又怎么能和虞主比肩?!

北冥的月光跨越瀚海来助,同为太阴中的光芒,北冥的月亮在此时选择了帮助月王!

浩大的月华漫天遍野,湛苍刀分出两道无上刀意,一柄杀向黑手,一柄斩向月王!

一只黑色的大手,只是一根指头便覆盖了百万万里的山海,五指齐落,带着手掌炁海,从天域之外探下,湛苍刀意挥舞起来!

第一刀意直接劈向那只大手!

那是大圣的臂膀!

虽然并非真身,而是一尊玄妙到极点的化身,就是这尊黑色的大手遮盖了青世,握住了湛苍刀的刀柄,故而让整个青世都陷入寂灭的边缘。

没有人知道这尊大手的真身是天上的哪一位大圣,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刀意开天,更是分开青尘与梦幻,整个人间的尘埃在这一刻都被分开,化作两截,而随后向着南北两侧移动起来,天空怕中的那柄刀自西天而发,斩向浩瀚的东方!

断山,分海,裂江河,斩尘埃,碎灭万千,撕开青天。

第二刀意!

整个人间,下到尘埃,上到九霄,都因为无边的惧怕而为刀意让开了道路!

唯有那抹月光怡然不惧,照亮天穹!

“剑轻笙——!”

小月王大吼起来,于是青山的天宫中,有一道剑啸响彻!

那道剑光浩浩荡荡直入云霄之内,同时带着一条广袤到不可计量的长河!

那是洛水,那是天的故乡!

剑轻笙出现了,站在青冥之外,对着湛苍刀的刀意斩出了一剑!

代表青天的湛苍刀,代表人间的南乡剑!

湛湛青苍,南乡烟雨。

乾坤如画!

第九百五十七章 凿天穿云震四方

“尔等虚幻之灵,妄图夺天,可知此天之主,乃为虞主否?!”

一道浩荡到无可计量暴怒声响彻,惊动了天地人间,那是湛苍刀的呵问!

小月王融合天道,此时天地之间无数的尘土与六炁都汇集到他的身旁,他的眉心中,一道天意越发浩大起来,当中洛神的印记正在褪去,剩下的,则是一面天碑中遗留的真正天法!

天碑有很多,更是无数的天意化成,当有“天”陨灭的时候,天意就会化作不朽的石碑,流浪在诸天寰宇之内,甚至埋入混沌,落入外道,归至....无何有之乡。

那是一切的起始,更是一切的结束。

梦幻在崩溃,在转变,青青世界正在迈向化为人间的第一步!

而大罗封天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甚至开始影响到了湛苍刀与黑手!

“湛苍,我感谢你护佑了青世五万年,但同样,我们这里原本应该诞生的青天被你镇压了,劈碎了,它盘绕在沧海之上,它痛恨着你,但更同时曾经向你哭泣,然而你一直在沉睡,不曾回应它半点的呼唤。”

“这里是可怕又悲凉的地方,只可进入不可离去,湛苍,你也是如此,若是久久待在这里,便再也回不去真界,你刺入无何有之乡已有五万年了,纵然是传世的天兵也难以继续久留!”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舍不得剐去腐烂的臭肉,怎么能迎来焕然的新生?”

“青青世界,将在今天迈入新的纪元,梦幻的灵世已经不复存在,剩余的,只是浩荡且真实的人间!”

月王高声开口,而湛苍刀暴怒的声音再度响彻。

“吾为青天,意为天意,尔等人间虚幻之灵,敢以人身妄论天意!”

“洛神大恶,拂琼逆剑,加上粉碎的无数虚幻青天,就妄想夺天代之?”

“黑手妄图纵天,自然当死!尔等虚幻之灵叛天,更当诛之!”

湛苍刀处于暴怒的状态,它的第二刀意向着人间压去,而人间中,那柄名为南乡的仙剑发出不屈的剑吟。

上一柄发出这种剑吟的,正是拂琼剑。

抬起了无数的人间,抬起了无数的梦幻,在月王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青天之时,人间的力量也越发的浩大起来!

天是伟大的代名词,但人间,也并不卑微!

此去青尘....三万丈!

无数人间中汇起红光,再一次的,天丧剑出现在南乡剑的影子上,那天地梦幻,乾坤虚无,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一切一切有情众生,那最古老也最澎湃的光辉再一次聚集在了剑尖上。

它们要面对的,是统治了这片青天五万年的一口刀。

那曾经是大圣的兵器!

如阴阳对撞,刀剑互鸣,湛苍刀仅仅凭借一道刀意就分开了山海与大地,一切的尘埃都在向着南北移动,渐行渐远,而这天地之间,连六炁都被划开,两方三道。

不可阻挡,不可抵抗,挡我者死!

剑轻笙看着这劈开天地的一刀,想到了曾经自己刚刚到达青青世界之时,第一次遇到南乡子,对方给自己所讲述的那个故事。

那个虚构的,由镂青银所改编的,并不存在的湛苍刀与拂琼剑相爱的故事。

这是假的,月王已经告诉了自己,而现在看见这真正的湛苍刀,不会有任何人认为那个故事是真的。

湛苍刀不斩拂琼剑是有理由的,但前提是已经斩过了一次,所以才不斩第二次,拂琼听剑主之命,湛苍同样听刀主之言,刀与剑都是兵器,兵器不该有情,这不是因为什么凄美的爱情观或者利用意,而是原本,它们就是天意的兵刃。

湛苍为青天,拂琼亦是带着天意,天与天的拼杀,本就是不含着任何感情的。

所以说它们同出一源,是因为二者都带着无上天意。

而那则故事之中,唯一的正确传说,大概就是最后的,刀主与剑主互杀,战出一片小世,湛苍之刀落入小世界中,融入天意,化作不曾出世的朦胧天道。

而在真正的情况中,虞主是和谢烟尘做了交换,所以才把湛苍刀化作青世天意,但原本他似乎是没有久远把这柄刀放在无何有之乡边角的意思的,只是因为中了后手,无法再收回湛苍之刀?

人间的剑升起来了,浩大的剑吟把尘埃拉回,光辉震退了湛苍刀的刀尖,这让它感到不可思议,区区一柄人间中的凡铁,居然也能把青天打退?

妄语,妄言!纵然是因为大罗封天开始影响自己,但仅仅凭这个原因?

天兵又怎么可能输给凡铁?!

第一刀意与那只黑手缠斗,对方能够突破一切不可知来到无何有之乡的边角,几乎已经完全握住了湛苍刀的刀柄,这让这曾经追随过虞主的传世天兵怎能不怒?

第二刀意则是被自人间中升起的南乡剑挡住,这柄剑唤醒了湛苍刀,让它察觉了黑手的存在,更是从五万年的沉睡中醒来,这里面是有庆幸的,但当湛苍刀发现,这柄剑居然要反天的时候,它便彻底暴怒了。

这是那柄剑的选择,他想要从这片青天出去,而那轮月亮更是放肆,居然妄图取代青天。

青青世界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变故,一半的世界在重塑,一半的世界在崩溃,天与地截然不同,整个乾坤划成了四个模样,一处是崩溃闪耀着寒光的青天,一处是正在重塑,化为月亮的世界,还有一处,那是黑暗的,巨大的手掌摩弄诸世,最后一处,是赤色的,带着无尽红尘与悲愤的剑光!

天地四分,黑色的大手,湛湛的苍天,银辉的月亮,赤红的剑霞!

“叛逆叛逆叛逆!当诛——!”

“月华照天,我即人间——!”

“..........【隆隆隆】”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大罗封天的镇压感越发浩大了!

此时,四片高天,四片大地,四片群山沧海,真正是四分青世!

而谁也不曾料到,在这个关头,第五道裂痕猛然显化了出来!.

四分,五裂!

那是一道流光,带着烈火与气浪,同样还有畅快的笑声!

其中蕴含着对于青天的蔑视!

“小月王,我帮你最后一次,至此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今日之后,青尘莽莽,再也没有凿天者!更没有小月王!”

凿天者的身影杀入四天域中,手中的斧锤与凿子舞起,对着四天的连接之处就狠狠砸了下去!

“给我开——!”

第九百五十八章 无缺一剑惊天君

天域崩开了,四片高天开始分离,这是青世的毁灭,亦是新生?

镂青银坐在青山的天宫中,纵然世界即将崩溃,她也没有离去。

古镜仍旧落在原地,青火与黑水纠缠不休。

湛苍的天与黑手的天都会离去,最后赤色的剑天也会寂灭,只留下月王带去的真正青天。

这是新的人间,而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祭出关键一击的,并不是原本的剑轻笙。

月王需要剑轻笙,后者劈碎了鬼雨的黑天,压过了湛苍的刀意,为月王争取了巨大的时间,但最后出手的,却是五万年来一直在神山上的凿天者。

小月王说过,他并不对凿天者抱有期望,骑鲸客亦是如此认为的,但是最后,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或许是四方天宇的局面太过僵持?或许是他看见了最好的一个时机?

不论如何,凿天者出手了,最后的一击分开了四方天地,由此巨大的力量在中央炸开,导致整个青世真正的“四分五裂”了。

同样,通向真界的大门,出现在四方天域的中心,石桥显化,带着滔天的辉煌,凿天者大吼着踏了进去,身影消失在光雨之中。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如之前所言,从此刻起,青世之内再也没有凿天者,更没有小月王。

这片青尘内,混杂如鱼龙般的天意终于分开了,变成了四道,人间夺回了一道,月华融合了一道,湛苍带走了一道,黑手亦抓去了一道。

镂青银抬起头,远远眺望,她看见了那座正在构筑的石桥,更是凿天者轰开的通道。

两扇闪耀着光芒的大门矗立在石桥两侧,那后面通向的,是传说中的彼岸。

两道光芒萦绕在石桥之上,为众生开道,点破迷茫。

光阴与岁月,那是新古人与旧今人吗?

骑鲸客从石桥之上飞过,那头巨大的鲸鱼顺着石桥开辟的大道离去,避开了青世之中毁灭般的灾难,而黑手与湛苍之刀仍在厮杀,赤色的南乡剑震退了第二刀意,后者鸣颤着消失,因为这片属于剑轻笙的天空中,已经没有了湛苍刀的位置。

新的天意在排斥它,第二刀意已经如无根浮萍,但仍旧在愤怒的嘶吼!

........

“梦幻将成为真实了.....你成功了,我将化作天道。”

“凿天者啊,你打碎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我本没有寄托希望于你,但你却给了我出乎意料的回答。”

“永别了,老朋友。”

青青世界脱离了大圣的掌控,一分为四,你带着属于你的那一片天意离开这里吧,那是原本青青世界被湛苍刀撕毁的原初天意,也是你在沧海中,以洛神之剑唤醒的天意。”

黑手的高天与湛苍刀仍旧在纠缠厮打,第二刀意变得弱小,它在积蓄力量,准备再度发动可以斩碎青天的一击。

但小月王已经不惧怕了。

小月王的头发变得雪白,他的头顶上,那轮月亮越来越璀璨,纯阳的炁息渐渐升腾。而遥远的北冥之月照耀万载春秋,当中似乎有鱼儿在吟唱,在高歌,那是北冥之月对自己同道的祝福。

“多谢大尊,北冥的月光,你是我的前辈,亦是我曾经的故乡。”

北冥的月光发出波动,它是浩大且高渺的,伟大到了极点,即使是降临一道光辉,也可以帮助月王坐稳这片天穹。

这道月华是骑鲸客带来的,更是小月王拜托他带来的,拥有着浩大的天威。

鱼儿的歌唱声再度响起,而小月王听见了,顿时笑了起来:“不是吗?让我不要乱认亲戚?好吧,那么我只能再度多谢您了。”

“愿您的月光,能够永远照耀诸世沧海。”

小月王注视着遥远的北冥之月,随后得到的,是沧海中传出的歌谣,那是自千古之前传来的笑语,是波涛,亦是浪潮。

剑轻笙抬起头,同样遥遥望着那轮银色的月亮,包括小月王头顶上,那璀璨到几乎化作太阳的圆月。

“只不过,这是银色的,这并非真正大日的光华。”

剑轻笙喃喃自语,小月王笑了一下:“世上从此,再也没有月王了。”

“白昼,白色才是大日的颜色,金与赤代表着初生与暮落,世间的光华,本就是都没有颜色的,是我们的存在,才让光芒诞生了色彩。”

“只要没有人去注视或者在意光阴,那不断流逝的光华便会停止;万物相辅相成,相合相克,为敌为友,却又不能真正缺失任何一处,这就是天道的循环。”

“根本天碑已碎,五万年的苦工,就在此一朝绽放,谢烟尘留下的东西即将出现,你准备好了吗?”

“人间将要诞生了,可湛苍刀仍旧在愤怒。”

“这一刀落下,成功,我便真正带着青世远去,若是不成,我便化作那月光,落在沧海中,成为北冥之下的一朵浪花。”

剑轻笙握住了腰间的剑:“谢烟尘留下的东西.......我已准备好了。”

通背猿猴落了下来,他看着破碎的四方高天,瑟瑟发抖,嘴巴里骂着不知名的话。

“小月王,我可出了很多力了,你可不能把我杀了!”

他挥舞起手臂,目光从高天转下,看着月王的神情有些警惕。

小月王颔首,随后转向剑轻笙,轻声开口,道:

“无何有之乡中的一道‘意’,化为了这柄剑,可以把一切的不可能化作可能,当中藏着最伟大的光阴之力,纵然是大圣也不敢面对这无缺的一剑。”

“但凡事都有代价,这柄剑是用来对付那只黑手的,但那只手被湛苍刀所阻拦,没有退去亦没有横压而来.”

“凿天者出手,打碎了青天,但现在,湛苍刀仍旧试图归来,包括那只黑手,只要它们愿意,它们就会重新降临,所以现在是这柄剑出鞘的时候了。”

“打碎僵局!拔出去!这是无何有之乡中所坠出的剑意,是光阴的一剑,连众位大圣都会退避!谢烟尘所留下的,被诸圣觊觎的东西,虞主没有得到的东西.....那是真正的......通向天尊的办法,就在这柄剑中!”

小月王望着苍穹:“剑轻笙,你听好了,在斩出这一剑之后,你便不能回头了,记得我和你说的东西,记得你答应我的东西。”

“一剑出,劈开黑手与湛苍,你便把此剑带走,从梦幻之中回到真界。”

小月王挥了挥手,此时剑轻笙的边上,出现了南乡子。

她迷茫了一瞬间,而后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剑轻笙。

“曾经的另外一半人间化作了神剑,与你立在一起。”

“去吧,你将回到你本尊的身边,为他带去无上的战力,这无何有之乡最后燃烧的一道剑意,便我给予你,更是给予他的东西。”

“种因得果,替我对那不曾谋面的李辟尘带一句话,他来日若是修行有成,再遇青世,还请他照拂一二。”

“我若还有灵性尚存,必请他把酒言欢。”

刀声震彻,响贯四天。

赤色的天开始消弭,凝聚到剑灵的眉心,而小月王升起的那轮月亮,也在这一刹那,化作了真正的太阳。

辉煌的光触碰到凌冽的刀尖,颠倒了昼夜。

剑轻笙对着南乡子温润的笑,当中似乎有着歉意。

而后,那柄名为无何有的仙剑,骤然出鞘。

.........

青山的天宫中,镂青银抬起了手掌,那当中隐隐的,有光华聚来。

一柄断剑出现在她的手心中,剑柄被她握住。

跌落在地,已经碎裂的人间镜中,有余下的光华缓缓升起。

最终,聚为剑形。

“我曾经也是剑....我错了吗?”

“新的人间中,会有我的位置吗?”

她抬起双眸,那面人间镜彻底炸开。

当中熊熊燃烧的青色的火焰开始熄灭,紧跟着,没有被燃尽的黑水流淌了出来,它升了起来,扭曲着,化作一副可怕的鬼脸,依旧是苍白的,依旧带着无尽的蔑视与嘲笑。

“你叫鬼雨?”

镂青银看着这个家伙:“原来醉花天子还是失败了,他没有和你同归于尽,而是自己陨灭了。还真是可惜啊。”

“梦幻只要存在,你就是不死的吗?”

鬼雨没有回答镂青银,而是带着那种苍白且可怕的笑,化作一道水雾,消失在青天之中。

.......

黄粱乡内,深潭的边上,一直抬着头的石中人终于低下了脑袋。

黑色的夜幕褪去,大雨也消失无踪,人间又恢复了平静。

黄粱木下,青龙在吟,穷奇在吼,鸿鹄在振翅。

吞天大圣在说着古老的故事,日游的少女托着腮,静静的坐在树下,听着那些往古的神话。

而在深潭之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张鬼脸。

苍白而扭曲,狰狞的笑。

石中人盯着那张面孔,很久很久,直到这张面孔再度消失于潭水之内。

他那发呆的眼中,忽然有一瞬间,闪烁起了璀璨的光华。

“我的蛊虫.....”

.......

或许鬼雨永远也不会死。

传说他是三更的蛊虫,当他真正死去的时候,三更就会证道。

故而能杀死鬼雨的,或许只有三更。

一个要证道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蛊虫让他人杀掉?

然而鬼雨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依旧藏在众生的梦幻与心中。

第九百五十九章 见花开千年,苍天玉老斩青天(上)

大圣乐土第五重。

祭礼的歌谣传入青天,五重的乐土下,众生都在祈祷。

然而这里面,山海主已经确认了高天的虚妄与无情,他们注视着那片青冥,直到其中有雷声响起。

第五重青天终于开始落下道意,诸多修真者们欢呼起来,那种浩大的意与感悟,足以让他们突破数个境界。

“我们需要去感悟吗?”

枫雪山海主看着那落下的青天之意,发出了疑问,而齐静霜面色平静,她念诵完祭词之后,站立中央高台上,轻声道:“若是感悟了,怕是在这天地牢笼之中坠的更深了一些吧。”

“我们是蝼蚁,终究是蝼蚁,在高渺的青天之前,看不到半点胜利的曙光。”

“可朝闻道,夕可死。”

她的话让其余诸位山海主都沉默了一瞬间,而就在这一刻,天地之间,有一道剑吟升起。

遥遥而出,遥遥而动,震彻人间六域,如龙在啸,如风在吼,又如雷在震怒,更似暴雨倾盆,这其中亦有火焰的燃烧之音。

明明是很响亮的剑吟,在此时却寂静了下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六位山海主露出不解的神情,再看向下方的诸多修真者,却猛然发现,他们的神情正常,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那道剑声。

祈祷天道赐予感悟的,依旧在祈祷,而端坐的,依旧是在端坐。

一切都如寻常,一切都没有变化。

天道的感悟落下了,光雨挥洒在人间。

无数的人因此而得了大运气,破境之光不断亮起,那些祥云汇聚成烟海,浩浩荡荡,把这里衬托的如同九霄圣境一般。

嬴浑和李玉狐也在感悟,比起其他的人,他们身负特殊血脉,对于天道的变化更为敏感,所从中得到的感悟与馈赠也是更多,在这一刻,他们忘乎所以,似乎完全成了天道的傀儡,眼中的精光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黯淡的“天宇”。

唯有洛芸莜不同,小道姑望着天空,她没有受到天道的影响,她能够从那些光雨中看见很多不一样的东西,那或许就是感悟,但对于她来说,那些感悟落下了,便立刻化作她自己的东西,不需要去修行,不需要去理解,只需要握住便好。

于是她是清醒的,更能看见天上的一些东西。

她看见了自己的便宜老师,那从遥远的天边踏来,带着一柄燃烧着熊熊白火的剑,而剑尖上汇聚着一道明光,虽然渺小,但洛芸莜在看见这束光芒的刹那,便在心中响起了警兆。

这不是普通的光芒,当中蕴含的力量,足以盖压整个人间六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念头,但这就是确确实实的出现了,放眼望去,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看见自己的师父,只有自己能够看见。

那所处的位置太遥远了,又或许是与自己这些人已经不在同一个人间了?

洛芸莜呆呆的看着天上的变化,于是连山海主们都觉得她是在感悟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事实上并没有,小道姑只是在看着一个人。

她自己的师父而已。

..........

五重天域,这是青天中的青天界,盘踞在五重乐土之上,也就是天门所在的位置。

这不是人间诸修可以看见的地方,更是不被允许到达的地方。

天界之门紧紧关闭,那道虚幻的化身出现在天界之门前。

这是无欲天帝用诸世天意炼化的青天化身,它负责五重乐土中一切世界的运转,当看见李辟尘提剑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它把那些感悟的光辉抛下,而后聚拢起整个五重乐土的气数。

青天化身不明白,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修真者。

但它只晓得一点,那就是把这个家伙打下去。

乐土的青冥天界,不需要凡尘中污秽的家伙!

青天无情,青天化身更无情,亦不会思考太多,它是天意,最原初的天意,至公也最无情,但同时又受着无欲天帝的操纵,所以至公二字,倒是可以从它的头上抹掉了。

“你就是这里的天意吗?第五重青天的化身?”

李辟尘看向它:“我是来杀你的。”

青天化身沉默,并不回应,事实上,它也不会回应。

大圣所圈养的牛羊,不需要登临高天,就如同河水中的鱼儿,遇不到瀑布,便不需要见到龙门。

诸世的青光汇聚过来,湛湛如洗,青天的化身抬起手掌,于是压盖了整个青天之界的巨大光手便镇了下去。

盖压尘世,荡荡其光。

随后,掌心出现了一柄利剑。

无数的天意汇聚于此,化作炽烈的仙火,将这禁锢众生的牢笼焚烧殆尽!

“天人二道.....在此!”

天阿剑出,东皇泰一的法相虚影出现,这一次却不是顶天立地的巨人模样,而是直接化在了李辟尘的身上。

那青衫金绫,墨甲云冠,尽数从梦幻化作了真实。

天阿之剑,也缠上了炽烈的火。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凡人谦虚卑微,不自盈自满,则天补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圣人观天之道,晓乾坤纲常,执天之行!】

天上人神,天下人鬼!

以天阿斩天!

李辟尘劈开那青天大手,直杀对方眉心,而青天化身骤然散开,变作无数青光圣影,当中天意成枷锁,又化无数铁指,对着李辟尘便点了下来!

十万青天十万意,十万青尘十万兵!

浩浩荡荡,十万尊青天圣影,看的人头皮发麻,心神摇晃,必然是要大叹一声天意不可违,然而李辟尘头顶上东皇钟震,又是人间无数圣影显化,仙魔神人,草木山川,日月星辰,这些俱都在天之下,故而构成人间!

十万的青天,要以百万的人间来战!

圣影对圣影,青天对人间,那些铁指落下,自有拳头相迎,于是虚无之中发生了大碰撞,如天地在破碎重开一般,青天化身再抬诸手,此时风雨雷霆衍化出来!

然而让它微微一愣的是,对方同样衍化了一片风雨雷霆!

无数的石人之影带着烈火,捏着道印,挥起一片湛湛苍天!

天意对天意,苍天战青天!

第九百六十章 见花开千年,苍天玉老斩青天(中)

无数陨灭的天意与石人,传给了李辟尘万世的道理,那身上的炁息震荡不休,在堪比天桥第五步与天桥第九步之间来回颠倒,上下浮动。

肆虐的雷光与风雨,带着静静燃烧的无上仙剑。

这种虚浮的境界还不稳固,天碑世界中的好处,或者说,被那无数天意传法的一瞬间,所谓的好处,那就是岁月被定住了。

在天碑世界中渡过了一千年,外界的真界,不论是真正的人间还是大圣的乐土,在光阴的作弄下不过仅仅渡过了一瞬间。

岁月定住了天意,自然也定住了感悟天意的人。

李辟尘自天碑之中走出,一千年的岁月在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只是那种炁息越发浩大了。

然而在真正的世界中,光阴匆匆而过,却仅仅是一瞬间。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如同神话传说中那样,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那砍柴的樵夫不觉得自己渡过了一千年,仅仅认为自己是睡了一觉而已。

现在李辟尘也是一样的状态,但是天意们告诉他,他沉寂在感悟万世道理的时间,换算到真界之中,应该已经是一千年整。

因为岁月被定格了,所以也感觉不到流逝,所以光阴的刹那,便是岁月的千载。

真正是“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到了这时候,才是对这八个字最真切的理解!

千年的剑光,千年的天意,汇聚在一刹那,一瞬间,那绚烂的花朵绽放,漫山遍野,昭告着天上天下,寒冬已逝,大春将来!

“这就是一千年的感悟吗?还真的....不真实........我难以想象,我居然就此渡过了一千年的漫长岁月。”

“在我的感觉中,这千年似乎.....才仅仅只有十天......”

李辟尘喃喃而语:“这是真实的千年?还是虚假的千年?人,或者说仙,或者说修行者们,对于千年的定义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是因为自己的感觉而定义的千年,还是修行?还是看着人间的变迁?还是对于自身于天意道理的理解?”

“那么‘天’,它对于千年的定义又是怎么样的呢?”

“对于天来说,一瞬间的过往,就是千年吗?而我被赠与了天意,所以我的感悟,等到明白了万世的道理之后,光阴也逝去了千秋?”

这与曾经在俱芦界中的感觉完全不同,俱芦界中,那是真真切切的二十年,但现在,天意告诉自己,在天碑世界内,定格的岁月中渡过了千年,李辟尘是完全没有半点感觉的。

因为真界,只是一瞬间。

李辟尘抬起眸子,天阿剑指向青天化身。

炁息终于稳固,这一次停留的,也并非是天桥第九步。

消失了,感觉不到真实的境界,那明面上的光华仍旧是元神。

可李辟尘的元神本就与寻常人不一样。

他根本没有严格意义上“六神境”与“天桥境”。

元神六化?不需要。

通天之桥?也不需要。

既然一入元神便已经破茧成蝶,那所需要准备的,只是等待那双被淋湿的翅膀变得干燥,如此就可以翱翔九天。

太上化身,不可以寻常道理揣度,更遑论,李辟尘本身就是被吞天大圣说过的,距离五仙之中“天仙”最近似者,甚至已经被看做真正的“天仙”寄宿之人。

新古人与旧今人说过,当然李辟尘是不知道他们的对话的,而这二位至尊曾在遥远的青世之中和月王言谈过,五仙的根本,究竟是什么?

天仙之根本是“不朽”。

地仙之根本是“不堕”。

人仙之根本是“不屈”。

神仙之根本是“不灭”。

鬼仙之根本是“不死”。

这与无何有之乡是一样的,是五种既存在,又不可能真正完全达到的境界,一切的变化都在五种根本之上衍变。

同样,被新古人与旧今人称为“无名之君所留下的烂摊子”。

【但李辟尘并不知道这一切。】

这以前也曾被吞天大圣、玄都老人说过:五仙之夺,已经成为“一出闹剧”。

世间妄称不朽者必朽,妄称不堕者必堕,妄称不屈者必屈,妄称不灭者必灭,妄称不死者...必死。

李辟尘手中的天阿剑燃烧着炽烈的炎,那是无数苍天所倾泻下的怒火,剑尖带着辉煌到不可直视的光芒,那更是无数苍天的眼睛。

青天化身看见了,在李辟尘的身后所衍化的那些石人,它们残破不堪,它们斑驳古老,它们大部分只剩下了影子,但是在这一刻,它们都站在那个太上化身的后面。

那是无数破碎的苍天,亦是无数构筑他青天化身的砖石,更是数不尽的人间天意。

“你呢,你对于千年的理解,又是怎么样的呢?”

“一千年,在天的眼中,是不是仅仅如昙花一现?”

李辟尘的声音传入青天化身的心中,后者沉默了一瞬间,而后并没有作出回应。

它不会做出回应,因为这是无意义的。

两只手掌抬起,同是刹那,第五重青冥天界内,出现了两只上贯天门,下落大地的巨大手掌。

山海不过芥子,川河不过窟溪,纵然是席卷天下的春风与白云,此时也都如蚂蚁一般渺小。

灭世二掌,如另外一片岁月中的佛陀,可那双手合十,为的却不是祈祷亦不是善哉,而是为了抹杀众生的存在。

青衫金绫,墨甲云冠。

踏雨沐光,拔剑起舞。

冥冥中,似有龙吟。

天阿一舞,天阿一剑。

青天化身的手掌合十,然而却被撕开,那浩大到盖压人间的大手被斩成两截,连带着青天化身自己的手掌也变作一道白烟炸开!

璀璨的光明出现在这一刹那,青天化身不敢怠慢,两臂一抬,顿时双手复原,紧跟着,十万青天身化聚为一,它大袖一甩,光雨流煌,只看第五重乐土中,人间八方八极,各自升起一道锁龙炁!

八极挥斥,青天之能!

八道锁龙炁咆哮而来,李辟尘的身边,八方阴阳卦相浮现,一卦对上一道锁龙炁,这镇压天地的稳固之能对上曾经开天辟地的第二古老者,并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青天化身拍出一掌,三座神山虚影从天而来!

【三山半落青天外!】

那是天意所居住的地方,并非是冥海中的三山,而是更加不可知的,不可明晓的三座神山,从不曾有人认得,更不曾有人见过!

三山虚影压向李辟尘,更是面对着东皇泰一,而青天化身眉心中绽放无量光芒,浩浩荡荡的天地敌意汇聚过来,带着整个第五重的青天直接坠向人间!

大道如青天,众生皆当灭!

第九百六十一章 见花开千年,苍天玉老斩青天(下)

苍天一剑,青天一掌。

三山被无数天意破开,那些只留下道影的石人开始苏醒了,它们咆哮着,从这片青冥天界中抽离自己的力量,正如天碑仙火所言,它是砖石,无数的天意都是砖石,当它醒来了,必然引动所有的砖石皆要崩溃。

再高的屋楼,没有地基也是枉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万里江河断在溪间,这种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不需要旁人多做解释。

那三座仙山是可怕是,是令众生敬畏的,因为这是最古老的三山道影,曾经化出这三座仙山者,正是太初天尊,太无天尊,太上天尊。

那个时代,太上天尊还被称呼为太极天尊,阴阳还没有融合,太一与浑沦刚刚开始论道。

岁月还没有定住,光阴还没像现在这般无情。

不可说出名讳的三山之影,青天的化身秉持着大圣给予它的记忆,衍化出了这三座仙山,然而法术的强大与施展者自己的实力挂钩,青天的化身敌不过天阿一剑,更挡不住那些浩浩的石人与愤怒的苍天。

烈火贯穿了三山,带着无尽的剑光劈向青天化身,李辟尘这一剑没有留手,斩杀了青天之后,便要劈向天上的大门。

大圣必然会探出头来,这一柄剑,不仅仅是斩杀青天,更是为了突破大圣的臂膀。

“开——!”

东皇舞剑,万世春秋,只奏一曲楚天仙谣!

这一次,整个人间都看见了,巨大的晃动已经影响到五重乐土中所有的尘埃,山海主们抬起头来,那些弟子与家主,无数的修真者被这种晃动惊到,齐齐望向青冥之外。

天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出现,打碎了天界与人间的隔阂,庞大的青天分成两截,被那一剑撕开千万里,向着五重乐土的世界两极坠去!

这青天一掌,自西而来,向东盖下!

这苍天一剑,自东而起,斩向西天!

天倾两极八荒,左侧的落在世界的尽头,天域坠落在风雪之中,化作了撑天的壁垒,那是南方的极处;右侧的落在世界的原点,天域炸开,成为无数碎屑,那是极致的北方。

少有人看过天崩的景色,但在今日,所有的五重乐土,不论是凡人还是修真者,他们都见到了这一幕。

让人惊骇欲死!

“那...那是谁!?”

“是李前辈!”

“那个模样....怎么回事?”

山海主们看见了李辟尘,同时看见了李辟尘如今的样貌,如帝君般的青衫与金绫,穿着黑色的甲胄,戴着通天的云仙冠,虽然仍旧是白发的模样,但如今的这般样貌.....

莫名的,所有的人心中都升起两个字来。

天帝!

统御万古青天的帝君,那不正是天帝二字吗?

在修真界的传说与大部分记载中,天界是无主的,并没有天帝的存在,但是六位山海主已经知道了很多真相,此时李辟尘的这般样貌,确确实实引发了共鸣,那甚至有人认为,他就是天帝。

天帝落到第五重乐土之中?难道这李辟尘本身就是操纵着世间的黑手?

不止一位山海主如此想,他们的面色发白,而眼中同时升起被作弄的怒火。

但齐静霜没有,她摇摇抬起手指,这时候,所有人才回神,注意到另外一尊青茫茫的光影人。

这个人出现,映照在众生的眼中,第一时间,宛如有惊雷在众生脑海中突然炸响,是用最弘大的声音在告诉他们,这个光影人究竟是谁!

它是青天的化身!

亦是统治了五重乐土的存在!

青天化身注意到了诸世人间的变化,那些生灵的目光汇聚到它自己的身上,这让本该无情的青天化身产生了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吾本青天,吾乃天意,尔等此目此念,究竟是何意?】

【若非眼前恶徒,吾也不会暴露在众生目中,世界在告诫,人间在诉说,当真是大逆,大恶,当诛杀!】

这种念头一起来便难以抑制,青天化身被劈落了一只手臂,此时它踏步而出,另外一只手掌拍落,于是天道浩荡,自发在五重天世界内形成一股压制,如灭世磨盘,要碾碎这整片乾坤!

天风吹影,五世青煌!

大手摩弄下阴阳,李辟尘提剑再舞:

“全无用处!”

天阿剑落,再裂青天,那第二只臂膀也炸开,青天化身被击得几乎摇摇欲坠,那还不曾站定,跨越千山万海诸尘埃,一剑刺来,苍火破开眉心!

天意杀天,苍天杀青天,这一剑准确无比的刺入青天化身的眉头,当中的光华几乎把它震的崩溃,无数的石人道影出现,一拳一拳,一掌一掌,拖拽着青天化身,要把它自高渺的天穹拉下,坠入沉浊的人间!

【放开我——!你们这些.....砖石!】

青天化身在冥冥中呼喝,但它没有脸,只是一团光芒汇聚成的人形,那些石人的影子被苍天的烈火照耀,死死的抓住青天化身,把他那巨大的身躯压的向红尘落去!

身躯逐渐开始破碎,光雨挥洒起来,青天化身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恐惧的感情,那并非是自主诞生,而是那无数的石人拉扯着,把自身的寂灭与红尘意传给了青天化身。

天若有情,便非至公,既非至公,便非无敌!

浩大的天意汇在一点,那既是天阿的剑,亦是青天化身的愤怒,它恐惧着,咆哮着,伸出手去,然而在这一瞬间,第二股庞大到可怕的天意突然出现了!

巨大的石头踏着光影显化,天幕再一次粉碎,那一只大手托着三尊天碑,轰然炸开,光阴刹那,有三个天字镇来,石人一把抓住青天化身的脑袋,紧跟着把它吞了下去!

摧毁世界的风暴与雷霆席卷而来,石人肆虐,大吼而笑!

“我为青天——!”

原本破碎的天意再度汇聚起来,仅在刹那!

夺舍了第五重乐土的青天,并且比原本更加强大了!

三枚斗大的天字刻印在青冥之上,万劫不磨,这种变故让李辟尘怔在原地,而那石人哈哈大笑,身影站立天地之间,更胜龙霄碧落!

“第五重的青天加身,以三面天碑为媒介,衍化过去之天,当世之天,未来之天,这是三我,亦是神话三至尊!”

“从今往后,此世天规,便是由我来定——!”

他大笑而起,然而下一光阴,那一柄汇聚着无数天意的仙剑点到了他的眉心上。

石人怔住,而后开口:“我是不死的,徒劳无用!”

万世的光华聚在一瞬,千年的沧桑让白玉老去,最后皆为了那一朵桃花的绽放。

李辟尘的眼中燃烧着阴与阳,神情淡漠,没有回应他,仿佛真正化作了新的苍天。

忘情之至人?

至人杀青天?

第九百六十二章 至人观天,东皇起舞转天阿(上)

李辟尘合诸多天意,化作苍天,千年玉老,渐明忘情之念。

天阿剑刺入石人眉心,后者当场炸开,被无数天意的光芒绞碎,然而那些碎石尘沙飞舞,汇聚到天的尽头,在那黎明破晓,昏暗阴阳的一瞬之地,再度重新聚成原本模样。

他已经不死了,得到了青天,夺舍了青天。

石人本就是道的化身,他为北海真神汇聚虞渊道石而捏造出来,本身带着虞主的道炁与道威,因为受到第四世夺舍之身的影响,又被无欲天帝帮忙,故而脱离了北海真神,成为了独立存在的家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成就了忘情,为什么如此说?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发自本心,而非刻意,即生来如此,便不被凡尘情感桎梏,因为不思量,故而情从心发,更是天意。

忘情本就是非无情,而是不拘泥于一物,观天地而不为沧海怜惜,观乾坤而不为山崩哭泣。

观千年烟云变幻,而不为众生可惜,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石人融合青天,并且踏足于此,他对于忘情与至人的理解,比李辟尘要更高。

李辟尘不会对众生无情,因为自己也是众生,既然是执念之道,那必然与至人相悖。

求不得真正的至人,纵然被苍天仙火传授了万世的道理,最后距离那真正的忘情,也总差了一线而不能迈过。

但李辟尘不会去迈过,更不想去迈过。

迈过去,本我就会化成道我。

迈过去,道我就会杀了真我。

李辟尘的眼中出现一丝波动,而石人则是无情的大笑,浩荡的声音盖压五重乐土,在这一刻,乃至于万万世,他都是代表着最高渺与宏伟的天意!

从此刻至无尽之世,他北海石人,便是这里的青天!

得天在身,我即为天,可夺真天于上,亦可引五仙来投!

“不朽,不朽,不朽!太上化身,你永远不知道,成为天之后,会拥有多么伟大且不可匹敌的力量!”

“我可不是那渺小的青天化身,如今的是,我真正的青天!”

石人合十双手,四方天宇,诸世八极,此时突然升起八面天壁,青云灰烟,大雨临人间,熄灭了烈火,亦镇下了尘埃!

封住苍天的怒火,压下诸尘的伟力!

“八极天柱,定世惩恶,天意浩浩,谁敢违之?”

石人代替了青天化身对李辟尘发难,他望向李辟尘:“一身宛如天帝般的衣衫,宛如天帝般的气魄,然而如今,所谓的天帝,在真正的青天面前,不过如同蝼蚁!”

“青天不朽,万古长存,你这天帝可以吗?”

“真正的至人之境啊,我已经站到了门户前,即将探入一只手掌,而你,仅仅看见了门户前散发出的余晖罢了!”

八极天柱带着不可抵抗的巨大力量,此时陡然变化,成为三十六根青天龙柱!

青天锁世间!

“得了青天,再吞掉了你,我既是天意,又是太上!”

“太上为天!”

三十六根青天龙柱发出浩大的光芒,遮盖了整个五重乐土,那带着抹除一切的力量,李辟尘举目四望,凡是山海,遭到那光辉盖压之后,便寸寸崩溃,莫说尘埃齑粉,连光雨都不曾留下!

彻底化作虚无,彻彻底底消失在这片乾坤!

五重乐土开始大地震,整个世界都在移动,李辟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石人自然知道,于是他开口,对李辟尘发出无尽的嘲笑。

“无欲天帝失算了,他妄图让我叩拜他,成为他的神将,甚至引诱我,让我的真灵化作牛羊,他可以拿到我的这尊道体,虽然他嘴上在谩骂北海真神,甚至鄙视他,说他不过一个区区地神,也敢妄称天之下的最强者,但是我知道,其实无欲天帝,十分的欣赏他。”

“而我,带着虞渊中的道石,衍化了先天神圣,他或许认为我是个不错的试验品,然而他错了,大错特错,这诸世上,我既然脱离了本尊,又岂能再被任何人利用?”

“这第五重的乐土,是他给予我的馈赠,是拉拢的条件,然而我背叛了他,把第五重的乐土纳入掌中,带着这一片青天离开,这本是为了你而投下的饵料。”

“他在面对另外一尊大圣,暂时没有办法管控我,而现在么....则不一样了。”

“我夺去了他的青天,所以他找不到了,但是,如果你打倒了我,那么他第一时间就会找到这里。”

“来吧,动用你那凝聚了无数天意的一剑!苍天一剑如果打倒了我,那么就会引来大圣,而如果你没有打倒我,那就死在这里吧!”

石人声音中带着讽刺与蔑视:“你究竟会不会把那一剑挥出去呢?太上化身,回答我吧!”

李辟尘手中的天阿剑燃烧着苍天之火,眼中的阴阳在轮转。

山海在迅速的崩溃,川河在化作虚无,天地都在粉碎与寂灭!

“重开世间,再化地水火风,这是属于我的新青天,不需要无欲天帝的牛羊!”

石人出拳,突然对着五重乐土的人间砸去!

他的身影何其高大?此时已经和青天融合,那只是一只手臂便压过了亿万里,真身露出半个,便已经盖下了五重乐土之中的四片人间。

........

山海主们,无数的修真者看着这灭世的一幕。

他们没有了逃跑的欲望,因为这无论逃到哪里,都是只有一个死字。

这是天要杀死他们。

齐静霜看着那只拳头,整个泗清域都在它的覆盖之下。

“我们终究还是愚蠢的牛羊,永远低着头,吃着草,看不见黎明的太阳。”

........

李辟尘动了。

苍天的怒火覆盖了整片青天。

无数天意化为光辉,在剑尖绽开。

东皇舞天阿,那口大钟摇摇升起,骤然变大,挟带着万世的道理,把整个人间都护住了。

李辟尘诵起道经来,低声而语。

最后,越发高亢。

“终究是用了。”

石人感觉到了这股浩大的力量,那已经超越了地仙,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但花开一瞬,玉老千年,这一千年的酝酿,只在这一刻绽放!

短暂的突破了地仙的壁垒,到达了天仙的境界!

........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第九百六十三章 至人观天,东皇起舞转天阿(中)

李辟尘的眼中,阴阳的辉光彻底衍化为纯阳与纯阴。

天仙的力量,那是无数天意加持而得,在李辟尘的身后,站立着无数的石人,它们被钉死在一面名为青天的高墙之上,作为大圣堆砌道路的砖石,它们也曾经看顾着属于自己的众生。

然而如今,那些众生都已经灭去,或者坠入第一重乐土与第二重乐土,永远成为无欲天帝的牛羊,那些人间也已经支离破碎,甚至永久的泯灭于虚天之中。

它们在恨,它们在悲,它们在怒,它们不甘心。

长久的沉眠,自乐土之中醒来,浑浑噩噩,直到那一缕天碑中显化的苍天仙火,火焰蔓延到名为青天的高墙上,彻底把它们最后的意志唤醒。

它们已经不是苍天了,它们早已经坠入人间。

为众生而哀伤,为自己的无力而悲叹,为天上的大圣肆意妄为而愤怒,更是把一切的希冀寄托在那柄名为天阿的剑上。

第五重的乐土已经开始被剥离,大罗封天的意志对这里仍旧有着影响。

但这股力量却不会再去管控李辟尘与北海石人了。

因为在这一刻,从此时起,他们二人,皆是天意。

天与天战,并非天之上圣,亦非天之下人!

苍天与青天,要决出胜负!

东皇舞剑,此时身影灼灼,突然再出九道圣影。

算上东皇本尊,共是十人。

十万青天十万尘,十万苍天十万影。

一剑号曰天阿,十剑便是天河。

“天行有常!”

“天道无常!”

十尊东皇道影,十柄天阿之剑,此时那些天意的光辉聚在剑尖,青天石人激动起来,哈哈大笑:“好,好啊!”

“这才是真正的太上之力!十位天仙,十柄天阿剑!带着曾经覆灭的苍天之火,将要劈开一切阻拦之物!”

“东皇起舞转天阿!好,好,好!”

.........

石人的拳头落了下去,但是却被天阿剑架住,而整个人间都被东皇钟庇护下来,所有的修真者们呆滞到极点,看着那天上已经不属于他们理解范围的战斗,那能够把整个世间覆灭的一拳,就这样简单的被两柄剑架住了。

洛芸莜看向那十尊东皇之影,痴痴呆呆,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真正的东皇站在东方,其余九尊皆是虚妄,那其中的情感亦不相同,最后又朦朦胧胧,化成三尊不知名的神圣。

但她突然脑海中响过灵光,似乎身后站起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宫装的虚幻女子,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站立在此。

没人能看见她,只有洛芸莜能看见。

她抬起头来,看着东皇的影子,喃喃自语。

“至人,神人,圣人.....可为什么,都差了一线呢?”

“任何一步都不敢迈出去,都差了一点.......东皇起舞转天阿.....东皇?东皇?”

“不在天书的记载之中,龙师火帝,鸟官人皇,这四个人之后,便没有了记载,可为什么,会出现一个东皇?”

“他是天的继承者吗?无数的苍天化作烈火为他而战,它们渴望再一次见到真界,更带着曾经自己护佑的人间被破灭的怒火。”

洛芸莜转过身去,而那个宫装女子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袅袅的烟云。

她曾经有一个名字,唤作洛神,她生自洛水,那是自岁月长河中坠出的支流,亦是天的故乡。

“谁?”

洛芸莜看见了那抹云烟,洛神消失了,永远的寂灭了。

小道姑的目光重新移回了天上。

看向了那璀璨且辉煌,如同天帝一般的至尊。

.........

云霄东来,红霞西至!

雷起南天,雨落北海!

剑动,东皇舞天阿,十尊道影齐齐落剑,直接将青天壁垒打的粉碎,石人拔天撼地,妄世而语,那大拳一出,地水火风,阴阳五行,仿佛这乾坤就是烘炉,在这一拳之下,万物俱都要归入虚天之中重化。

护佑了人间,护住了第五重的乐土,但因此而拔出了本应对付大圣的一剑。

更胜百万里山海的巨大头颅被斩去,石人丢了脑袋,但仍旧发出宏大的笑声!

他本就是道石,纵然头颅失去,只要灵光不灭,便没有大碍!

过去之身,未来之身,当世之身,还有根本之身!

他的三尊石影真正出现,但也俱都没有了脑袋。

石人在笑,在嘲讽,当中的声音浩荡无尽,不单单给东皇听得清楚,更是给人间众生听得清楚!

“若是不管这些凡尘蝼蚁,你尚有面对大圣之时,然而我重开天地,你却要阻拦于我,甚至不惜拔出那真正的苍天一剑,加持万世天意于身,破地仙之巅直入天仙之半,但这虚幻的观世境,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道破了东皇此时的状态,天意浩大,依靠李辟尘的三我,引动了一丝真正的至人威,此时踏在天仙之中,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但确确实实,是借来了“观世”的战力!

观世之境,堪比地祖!

查诸世之行,观苍天动静,晓千古光阴,与诸世同行,太乙真阳不足以尽道,更知万载春秋之化!

“天仙第三重观世境!这些破碎的天意没想到还有这种本事,确确实实,它们在逆反,在崩溃,如果不是把大圣的这第五重青天彻底扒掉,你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威能的法力。”

“一步观世,然而亦是一步,你会深受重创,等你自天仙跌下地仙时,便是你神陨魂灭之刻!”

石人挥舞青天,忽然大笑,吼道:“摩天世君,天道借法——!”

“这是我从第二位帝君手中得来的力量!”

他双手上荡起云光,忽然升起,那自冥冥中,天地扭曲,正是从天道之中扯下了兵器!

巨大的盾牌与大斧挥舞起来,而东皇抬剑,亦把众多天意化成了天道!

一如苍天仙火所言,这是只属于李辟尘自己的天道!

十剑绞杀,转舞龙骧,那石人的脑袋早就被劈飞,天阿中带着的无上天意燃上了那缺失的脖颈,而青天巍巍,石人舞起双兵,但看那天兵之中蕴含雷霆,刻“干”、“戚”二字!

三尊石人虚影显化,过去之天,当世之天,未来之天!

连同本体,四大石人操干戚而舞,迎上那十位无上天帝!

斧裂青穹,余波震在东皇钟上,惊起滔天巨响,而摧毁世界的雷霆被天阿剑劈的干干净净,东皇抬起手来,八卦苍穹,化一片湛湛苍天压下!

黎民之愿,光同尘,八方苍世!

尘埃自人间升起,扛着暴雨的洗礼,雷霆自南方而来,迎接东穹的烈火。

“山海”

东皇开口,十尊道影同时开口,那八方山海八重元,这无上之法再一次出现,把青天困锁在八重苍山境之内,紧跟着,十尊道影同时向下拍出一掌!

“观空无之变,虚生自然之法!”

“混元道灭!”

四面青天所化的大盾“干”被举了起来,硬生生扛下了这来自千古前的一击,但这青天所化的兵器也炸开了,紧跟着,天阿剑落下,而名为“戚”的大斧挥上苍天!

断了头、舞着青天大斧的四尊石人与十位青衫金绫、墨甲云冠的东方天帝战在一处,待四斧与十剑相遇,而后,便是那真正高天崩毁的声音!

天帝自苍穹落剑,石人自大地.....舞斧击天!

石人喝语:“天道茫茫,征伐混一!”

东皇开言:“至人观天,光阴为剑!”

苍天的光辉撕裂了青天的圣体,第五重的乐土彻底炸开!

大地升起,化为浩大的剑林;沧海燃烧,变作焚天的圣焰!

这道剑光贯穿了这片世界,这里已经被石人从大圣的九重高天中拉扯了出来,故而乐土世界之外,便是一片梦幻与混沌!

而苍天的火焚烧了青天所铸造的高墙,而这其中,有一尊巨大到盖压世界的石人,被天阿剑抵住,只道是光阴千年,那一剑撕天,直接贯穿了半个五重乐土,那一尊石人飞坠,最后轰然倒下,被这天帝之剑钉死在乐土的大地之上!

第九百六十四章 至人观天,东皇起舞转天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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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之身坠灭,然而紧跟着,未来之身也被斩去,第二尊石人倒下,巍巍青天迎来了它的终结,被它曾覆灭的无数苍天所斩!

天仙观世,查世间一切妄动恶语!

石人的脖颈上缠绕着苍天仙火,它的头颅无法归来,但并不妨碍它继续战斗,它本就是虞渊中的道石,有了北海真神的一道分灵,再被天上大圣摩弄,紧跟着被曾经夺舍的第世身躯所影响,成功脱离了出来。

纵然没有头颅,亦可死战不休!

“哈哈哈哈哈——!”

石人发出巨大的笑声,他的一切言语都不是从头颅吐露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五官与面目,身为道的化身,身为神的意志,他本身就是天道之下的一种循环体现。

干已尽碎,只余二戚舞天!

东皇降世,十柄天阿再度坠下,十方剑影,十方天河,十方清辉耀世,十方苍火满天!

轰——!

十剑同出,当世之躯也抵抗不住了,被两柄天阿剑贯穿了身躯,当场被打的炸开,化作青天的碎屑,成为光雨寂灭。

过去之身化作了荒芜岩石山川,失去了灵性。

未来之身被打成了齑粉尘埃,彻底毁灭在剑下。

而当世之身,化作虚幻的光雨,飞舞在碧落黄泉之上!

三世青天,三世真身,此时俱都破灭,北海石人只剩下自己真身,而对面的东皇,仍旧是十位!

一炷香的天仙,一炷香的观世境!

但纵然如此,也仍旧是真正天仙的道行,天仙的法力!

这是无数被覆灭的苍天汇聚过来所导致的,但纵然是这么多的砖石,足以构筑一片浩大青冥的苍天砖,也只能把一位地仙推入天仙第三重,并且还不能久留。

太过弱小了,万世的天意,万世的苍穹,它们终究并非真正人间大界的苍天,更不是人间大界的青冥,故而万世合一,不过仅仅相当于一位天仙而已。

面对北海石人已是足够,但是面对大圣,那当真是殊死一搏。

然而重要的不是观世境,而是剑上所聚集的光辉,那里面,蕴含着曾经破灭的无数“天之道”。

“我输了,哈哈哈哈....但是你也输了!”

“大圣将找到这里!你这个痴愚的人啊,为了这些并不熟识的众生而动用了汇聚了万世的无上天意,强行破开地仙的壁障,欲将我斩落在此,但......”

北海石人大笑起来:“我终究是神!石人是道的化身!”

“石为万世不朽,金为百劫不磨,我有金光灵性,虞渊石身,纵然你杀了我,待到千载万年之后,我自当再度复苏,重新归来!”

“区区天仙,怎能斩道?!”

李辟尘的身上,青衫带着云,金绫燃着火,墨甲之上映照出石人的身影,云冠通天,落华盖于世。

那双眼中,纯阳与纯阳轮转,仿佛真的化开日月一般!

一句话都不曾言,李辟尘抬起剑来,那其余九位“东皇道影”,亦是同时举起手中天阿!

剑临苍茫,北海石人开口言语,忽然笑声朗朗。

“古老的歌谣奏响,太古的编钟鸣唱!”

“这里是天所难以看见的地方,亦会葬下天世人间的苍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北海石人开始念诵文字,李辟尘听得很清楚,而同时一瞬间,那无数的天意都在开口呼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是天意所写下的东西,但是没有写完,亦没有说完。这是无数时代,无数光阴,无数岁月,变迁与定格,最后所化出的一段文字。

李辟尘的剑突然停下了,那眼中的日月光华开始渐渐璀璨,而那种忘情居然开始向着无情转变,甚至连意志都开始迷茫了。

李辟尘怔在了原地,那九尊东皇影也骤然消失了。

天地之间,仙火突然开始悲鸣,无数的苍天石影在咆哮,然而很快,它们尽数被那浩荡的念诵声同化,开始寂灭下去。

而北海的石人站了起来。

“你不懂天,更不懂天意。”

“我才是握着天意的人,笑到最后的,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太上化身。”

北海石人声音浩大,传遍整个乐土人间。

“我将把你在此吞噬,而后,化为太上!”

“无数的苍天,将与那青天一样,与我合为一体!”

他长叹了一声,看着前方的李辟尘,看着那宛如天帝一般的身影。

青衫荡尘,金绫缠圣;

墨甲煌煌,云冠天真。

青天八极,上探八只大手,乐土八极,下升八只大手。

八手开天,八手破土,山海已经早成烂石,青天也已经破碎不堪。

十六只手掌,向着李辟尘压来。

北海石人抬起大斧,对着自己的脖颈就削了下去,而后,浩大的烂石汇聚起来,混杂着破碎的青天,重新造化了一个脑袋。

依旧没有五官与面目,但那些苍天的仙火,已经大大衰弱,故而能被驱散。

“苍天的砖石是鱼饵,我已经说过了,这篇祭祀天意的文字,就是为了你而特意放出去的,那是大圣投下的饵料,你以为,天碑真的可以避开大圣的摩弄,在他的乐土中进行反抗吗?”

“你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二圣同身,混元加上嫁梦,就已经没有破绽了吗?大错特错了,善游者溺,善跑者伤,你最懂造化,最晓梦幻,故而最知心道,更晓人心天心,然而到头来.......”

“正是死在这个‘天心’之上啊。”

北海石人开口:“那篇文字烙印在你的真灵深处,如今的你,再不是忘情的至人,你正在化作青天,而青天是没有意的,有意的青天必然落了下乘,当然,除了我之外。”

“你是血肉之躯,我是道石之体,你是后天的生灵,我是先天的神圣,故而根本没有可比性。”

“化作青天,被我吞噬,我就是此世‘大道’!而你将永远坐在我的眉心,成为我的‘当世之身’。”

李辟尘被十六只青天之手托着,而北海石人的眉心中,青天巍巍,那股高渺的天意显化出来,他是五重乐土的真正的主宰,更准备把这里化作自己的天地。

敞开心灵,将把李辟尘,将把这位“东皇”纳入自己的镜湖之中,成为紫府内唯一的神祇。

那棵树下所坐着的三尊虚幻化身,北海石人要把“东皇”化为当世之神。

而后,他着手这片乐土,这地水火风将会重开,阴阳五行将要再定。

属于他的世界中,不需要无欲天帝的牛羊。

北海石人即将把“东皇”化入自己的眉心中。

然而下一瞬间,那位东皇忽然抬起了天阿剑。

剑尖上汇聚了万世的苍天之光,只是一刹那,便狠狠贯穿了北海石人的眉心!

......

没有人会知道,李辟尘,或者说东皇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青天的天意浩淼,从一开始,李辟尘就进入了北海石人的圈套,一切的一切,因为李辟尘越是释放那些万世天意,本身便越是靠近至人一步,于是,也就更近似于天。

越近天者,越容易被天所同化,更何况这是大圣的五重乐土,一切的后手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北海石人要用青天同化苍天,并且获得太上之身。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是难以料到的。

譬如最古老也是最奇怪的,那位“无人可言”的“太上”。

常言天,其究何也?

无题,未知者,不可尽言者,为天。

空空旷旷,亦为天。

......

北海石人的动作停下了,而李辟尘的眼中,日月流转,阴阳依旧。

只是此时,这位“东皇”开口了。

“你是此世大道?大道有形吗?”

东皇问了石人,而后摇了摇头,那剑向着里面再入三寸。

至人观天,光阴一剑。

东皇叹了口气:

“大道......无形。”

“我不是二圣,我是三圣。”

“这最后一道清静经,凭你这种蝼蚁,怎么能听得到它的声音呢?”

剑光与仙火,悠悠苍天,何人起剑?

北海的石人疯狂的呼喊起来,敞开的真灵被贯穿,即将崩碎!

“你知道吗,祭祀青天,一般都会有礼乐。”

“我来为你祭上最后的一曲剑舞吧。”

李辟尘笑了起来,温和如春天的风。

随后,天阿剑骤然闪过光芒!

至人观天,东皇舞剑——!

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那是一曲剑吟,那是一道天音。

白骨道宫中,编钟鸣唱。

大道之门前,骨如梨棠。

东皇钟响,众生奏乐!

石为万世不朽,金为百劫不磨?

错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李辟尘轻轻开口,如梦呓一般。

“这就是我的诚心,要斩了你的诚心,你感动了吗?那就......开吧。”

天阿剑转,横扫坤乾仙天!

大圣的乐土被一剑分开,那昼日之阳与深夜之阴也俱被斩断,石人惨叫着,不甘心,轰然炸裂在天地之间,残躯坠出,这片乐土的壁垒终于彻底粉碎,混沌的光芒照落人间,紧跟着而来的,是一道浩大到不可计量的怒意。

那是大圣的注视,落在了人间!

东皇挥剑而起,那剑尖的光芒,原本就是为了这道怒意而准备的!

无欲天帝的化身......终于降临在五重乐土——!

........

帝乡之中,殷山之后,那座古老的神宫内,有一道辉煌的光芒显化。

至高的帝座上,纯白的炽火寂静的燃烧,隐隐间,有一位帝君显化,端坐不语。

虚幻的身影中,有一道法在流转。

那是名为“天帝”的太上之法。

........

镜湖之畔,大桃树下。

清静经在响彻,不断回荡。

于是原本坐着的三我,发生了变化,那是被清静经所影响,但又像是从过去与未来显化的影子。

无人可言清静经,太上八十一化中,最玄妙也是最神秘的存在。

或许它才是最古老的?

或许洪元本并非第一古老者?

呵呵,谁又会知道呢。

三尊道影被呼唤来了,在此刻代替了三我,这是李辟尘所无法知道的情景。

而三灾道人于三我的眉心中消失,似乎不存在于世间了。

那盘坐的三尊道影代替了三我,第一位出现的在最右边,他是李辟尘的模样,穿着阴阳的袍子,略有古旧,但却是满头的黑发,并年轻到极致,腰间配着赤红的玉剑,身后立着的,是那尊圣人的石碑。

清风在转,经声朗朗而言。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光阴如箭,亦如剑,这天,空旷旷不可细言,细言便不是天了。”

“这一世,以谁为起?以谁为终?是清静起而清静终?圣人神人与至人?如今圣人已出,神人朦胧,至人观天,也该再次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三尊位置上,又会出现怎么样的变化。”

“每个人的心神之中,都有三至尊的存在,代表了三种不同的路,未必都要走完,但是一定要走上其中一条才行,多数的人选择无功的神人,因为神人不需要忘情,亦不需要观众生,故而神人最是洒脱,然而很多人最后也失于神人。”

“少数的人选择极其困难的至人,目标向着大道而去,但最后都是饮恨,那座大门前埋葬了多少的枯骨,全都是在诉说至人的凄凉。”

“只有寥寥几人选择了最下的圣人,虽然圣人无名,亦是最下,但要做成圣人之事,却难如登天,诸尘因果执念纠缠,到最后要一一斩去,谈何容易?更甚之,会有身死灵消之厄难。”

“大道难求!”

“太上为人,八十一人,皆是无名之君的化身,从无中来,到有中去,这才是八十一化。”

“这个有是什么有?无就是无了,但是有,所谓道有,道生,道起!至人是超脱,是道之外!神人是道意,是道之根!圣人是众生,是道之内!”

圣人在笑,花鸟鱼虫,万世之光汇聚在他的身旁。

而另外两尊,中央的一尊“本我”突然变得虚幻无比。

此时,最左侧的一尊,开始显化出了新的模样。

左侧的那位,青衫金绫,墨甲云冠,身上燃烧着苍天的烈火,仿佛是一位天帝临凡。

“李辟尘”看向那尊“天帝”,微微点了点头。

天帝还礼,称声道:

“多谢圣人迎我。”

那尊黑发的李辟尘开口了,声音朗朗。

“恭贺至人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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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五章 天阿,天丧

无欲天帝的化身降临在五重乐土,那股可怕到极点的气息,几乎压塌万古诸天!

那是一尊璀璨且耀眼的虚幻之影,带着堪比天仙第五重真君的力量!

那只大手探下来,轰隆隆,凡是压过的地方,青天破碎,苍天也毁灭,只剩下虚无的空旷之境,仿佛整个世界与乾坤都是虚构的,在这种强大到不可想象的力量前,尽数崩毁,显露出原型来。

天阿剑尖的光辉绽放开来了,无数苍天的烈火熊熊燃烧,意图击碎这片压在诸天头颅之上的巨大厄土,从未曾有过,可以说诸界之中,苍天的光芒,明明是一切尘埃与砖石,但此刻却居然能与覆灭了,并且重新铸造了他们的大圣所匹敌!

轰隆隆隆隆——!

不知道该说是雷声还是山崩天溃的声音,天阿剑尖的光辉越发璀璨,当然,也越发的支离破碎,那些仙火在触及到这只手掌的一瞬间,尽数都被拍的粉碎,灰飞烟灭!再不复其原本之形!

那仿佛就是在嘲笑,发出最原初也是最轻蔑的声音。

尔不过一介蝼蚁,也妄想翻天?

大圣的一只手掌便已经胜过无量劫,大罗封天仍旧在起作用,但五重乐土此时已经被剥离了大圣的界域,这处人间已经无法保留,可以说不过是苍穹上坠下的残块罢了。

天意与天意,苍天与青天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但那最后残留的青天还没有彻底寂灭,故而大圣看见了这里,看到了逃遁的五重乐土,于是狠狠的探下了手掌,虽然只有一招,但足以在有限的时间内覆灭那尊“苍天”!

开什么玩笑,这里好歹也曾经是他自己的九重乐土之一,若是连这点撕裂“天”与“真界”的权利都没有,那大圣还能被称呼为大圣吗!

何为大圣?

道之宗源,慧之根本,力之极致,通晓万物万世,天不足以媲之,地不足以明之,光阴不斩,岁月不磨,此为“大圣”!

无欲天帝派遣了一尊最强大的化身,力求一击必杀!

他本人仍旧在帝乡之外的无欲天中,与黄尘大圣做着抗争,他的真身不敢妄动,因为对面那位少年大圣,实在是比他强出太多。

无欲天帝有了猜测,或许他本尊身前的这位少年大圣,已经去过了某处不可知之地,并且化身为了大圣之中的古老者。

他距离天尊又近了一步,而自己,仍旧没有拿到那至高的天帝位。

.......

帝乡之中,另外两位帝君在沉默,他们没有动作,有一位在沉睡,另外一位,则是盯着那尊空空的天帝至座,因为他看见了,那上面出现了虚幻的影子。

天帝苏醒了?

不,并没有,天帝不会回来了,那尊法已经印刻在了帝位上,这位帝君的眼中,映照着那不知道多少千年前留下的倒影,那是上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真正天帝的影子。

“所谓帝者,天之别名,能察道者,方谓之帝。”

这位帝君看着那尊座位,古老且恢弘的神宫内没有其他的侍卫,只有那尊空荡荡的帝座。

“世君,无欲陛下在帝乡之外与另外一尊无上存在斗法,您需要前往一观吗?”

有人在说话,那是一道光华,幽幽看不见真正容颜,而这位帝君摇了摇头。

“世君,九华上帝似乎有苏醒征兆。”

帝君点了点头:“他要醒了,天帝也要归位了,无欲的梦想将要破灭,这尊真正的天帝位,终究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可以坐上去的。”

“是它在选择坐着的人,而不是我们在争夺它,可笑可悲,我们居然根本没有资格与天帝并列。”

那光华中的声音再度开口:“世君,天帝虽贵,但您亦不可或缺,如今无欲大帝自称天帝,三位帝君划帝乡三分而治,天帝早已逝去,您又为什么说他能归来呢?”

世君轻笑:“摩天世君,九华上帝,无欲大帝......帝乡中的三位至尊,我们都曾以为,天帝逝去了,我们就能坐上那万古的尊位,执掌上下的天条。”

“这是太上的法,更是曾经创立帝乡,把无数神灵从浑沦的枷锁中释放出来的光辉之道,我们曾经都以为,我们可以做的比天帝更好。”

“但是都错了,天帝看见了什么?让他放弃了太上法而逝去?这关乎到帝乡的起源,为什么浑沦祖神会放弃这里,为什么第一位天帝能够脱离桎梏?”

“我看见了一些东西,九华上帝可能也看见了,事到如今,只有无欲仍旧在遵循自己的道理,这不能说他错了,事实上,或许是我们错了。”

“我们已经失去了争夺帝位的能力与心,而他没有,他坚持自己的道,虽千万人但亦吾往矣。这天帝之位并不是那么好坐上去的,或许让天帝的法离开帝乡,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帝乡...不需要天帝了。”

摩天世君喃喃自语,而那尊天帝的虚影越发凝实了。

九华上帝在蓼水的边缘醒来,仅仅是第一道呼声,便把整个帝乡都化作了春日,雷声隆隆,清雨绵绵,愤慨的火焰熄灭下去,这影响到了远在帝乡之外的无欲天帝。

他猛然回过头去,双目突破了无数的阻碍,见到了那位苏醒的帝君。

“九华....上帝!”

就是这一瞬间,九华上帝苏醒,而那尊至高的帝座上,天帝的法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道剑意。

只有那虚幻的影子,依旧在注视着天上诸神。

........

极尽辉煌的光芒中,通天的道路出现,那其中剑吟鸣颤,带着红尘的炁息,踏出了一道影子。

他披着以血染成色的残袍,里面是褴褛的,淡色的儒衫,他是一个书生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柄赤红如血的剑。

李辟尘的天阿举起,转过身去,听着心中那道熟悉的声音,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严格来说,自己根本不曾谋面。

他是自己创造的,但现在......

那是自己的第二分灵,可如今....或许已经不是了?

两人互相对视的第一眼,灵光回转,李辟尘便瞬间明白了所有在青世之中发生的故事。

鬼雨也好,不胜醉也好,包括九大至尊的归去,小月王的庇佑,新古人与旧今人,镂青银与八百天镜,还有.....很多很多。

包括那个穿着嫁衣的镜灵。

李辟尘轻声开口:

“最后的相同念头也汇聚起来了,可你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道路,有了自己愿意护佑的人,剑轻笙并非李辟尘,李辟尘也已与剑轻笙几乎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南乡子是第一次看见李辟尘,她见到了那墨色的甲,那青色的衣衫,金色的绫,通天的云冠,还有那满头如雪的华发。

天帝,天帝。

这是她脑海中显化出的第一反应。

这就是剑轻笙的本尊吗?

苍天的烈火燃烧在身,万世的光辉聚集在剑上。

李辟尘看着剑轻笙,后者把南乡剑抬起,同样抬头,剑影辉光,迎上那大圣的手掌。

剑轻笙站到李辟尘的身边,天丧剑与天阿剑同时抬起,并光而行!

苍天之上的天阿,那是至人观天,光阴一剑!

红尘之中的天丧,那是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本尊,小月王说,如果你来日修行有成,再遇青世,还请照拂一二。”

“还有,他说,他若是还有灵性尚存,必请你把酒言欢。”

剑轻笙腰间,那柄名为无何有的仙剑已经消失了。

因为从在青青世界内,被月王呼喊,而后挥出那最后的一剑时,剑轻笙自己便已经化为了无何有之剑。

这天上天下,无物不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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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 罢了吧

“我会的。”

李辟尘回应了剑轻笙,天阿之剑上聚起万世的辉光。

剑轻笙笑着回应本尊,天丧之剑上聚起荡荡的红尘。

天阿,天丧!

二剑齐转,开定阴阳!

“你也要斩向大圣吗?”

“我要斩向天外的大罗。”

“大罗封天?”

“封天之后,真君?大圣?皆不过蝼蚁!”

二人齐言:“与我等一样!”

二剑撕世,苍天的光与火,红尘的怒与悲,那只大圣的手掌被阻挡住了,因为这两柄剑彻底摧毁了四周,向着大圣所开辟的混沌之中斩了出去!

寂静,寂静到了极点,但很快,约莫只有三个呼吸之后,一股庞大到不可计量的伟岸炁息便铺天盖地的蔓延过来!

更顺着青青世界,顺着奈何桥所打通的彼岸诸路传了过来!

奈何桥所开辟的彼岸,那是诸多的道路,桥梁的对面通向哪里?有的是真界,有的是虚幻,有的是另外的人间,还有的,甚至有一道通向无何有之乡的道路。

有些人可以选择未来,有些人则要仔细斟酌。

奈何桥,被新古人与旧今人加持之后,变化成了勾连那两扇大门的道路,门在桥梁的两侧,却象征着前与后,那亦是定格的过去岁月,与变迁不断的未来光阴。

大罗封天——!

三大天尊所定下的规矩,影响到诸世变迁,不论是超脱还是不曾超脱,在无名之君逝去之后,三大天尊与太一浑沦,便是这诸世运转的最高道理。

那只手臂明显停顿了一个呼吸,紧跟着,便是爆发出滔天的怒意!

竟然敢引动大罗封天来阻止自己!

是的,大圣是天意,但事实上,这个封不封天意的标准是十分模糊的,所谓李辟尘与北海石人的战斗被大罗认为不该插手,所以二人以天仙之威鏖战不休,但大圣便不同了。

那是天上的天意,不是天下的天意。

大圣,更具体一点,应该说,他们凌驾在天意之上。

而最初时,大罗封天,本就是为了对付大圣,所谓天仙们,不过是被诸位大圣所牵连,顺便带入进去的。

因为三大天尊认为,天仙既然已经飞入高天,便不该再与人间争夺意志,故而也顺势封了。

大罗的力量,对于大圣与天意,分的异常清楚明白。

故而当大罗的炁息出现时,大圣才会惊恐与愤怒。

一只手臂探下了人间,而如果大罗提前镇封了这里,那么这只手臂将遭遇到不可想象的灾厄!

李辟尘会被认为是这片苍穹的天意而不受阻滞,而那只大手,会被直接打落到地仙顶峰!

一对一,地仙击天仙?若不是地祖,便是妄言!

战局瞬间便会互换!

“死——!”

一道宏伟的声音传下,那是无欲天帝化身的怒喝,他身为化身,仗着如今还是天仙的境界,藏匿在最顶峰的真君之境,对着人间狠狠的把那只手掌压下!

他甚至开始向着人间探来,可以清晰的看见,这尊大圣所派遣的真君化身,已经从天外坠下了半个身子,那种裂世改天的威能可以活活把一位元神地仙吓死,这就是天仙顶峰的气势!

他是天仙顶峰,亦是大圣最为强大的一尊化身!

“斩——!”

李辟尘与剑轻笙同时低喝一句,而后天阿一转,天丧一晃,二剑落世,把那只大手直接撕开!

李辟尘化身东皇,聚万世天意辉光,是一炷香的观世境!

天仙第三步!

剑轻笙得月王赐法,起人间无数,是无道有法的至阳境!

天仙第二步!

真君手掌被撕裂,而后在瞬间汇聚成形,此时这位强者,已经把整个身躯都探入了第五重的乐土!

没有时间了,大罗封天的炁息越发浩大,若是不能速战速决,他也要被斩落在人间!

故而,直接动用了必杀之道!

两根光指并起,刹那光阴,直接点向李辟尘与剑轻笙!

恍然如诸世走马,刹那如灯火观花。

这一指落下,万世众生都陷入恍惚之中,那元神汇聚,却被神威穿破,似乎要把元神打散,重新化为三神,而剥夺阴阳二神,把真灵之神贬斥为牛羊。

这是帝乡的法,这是只有那三位帝君才能施展的法!

“夺神——!”

众生化为傀儡,所有还活着的生灵都开始迷茫,他们的身上出现三道虚幻的影子,要被从肉体之中剥离,这种影响甚至让南乡子也遭到了灾厄。

她陷入浑噩之中,被通背猿猴拍打,焦急的希望她快快醒来,而剑轻笙的身上,三神的影子浮动了一瞬间,而后突然重新归一——!

李辟尘更不用说,元神被震开不假,但立刻就重新坐了回去!

“清静在我之身,这一次大战诡谲,倒还真是讨得了巧,原来如此,在下界的比斗之中,清静往往难以起到大用,但却没有想到,在天上与尔等大圣天仙的拼杀中,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见不得这门妙法。”

李辟尘轻声一叹,而后开始念诵度人经。

东皇钟震,把众生身上的三道幻影压回,那天上的天仙化身还有一只脚流露在外,其余皆已经进入到五重乐土之中,但他看见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根本无法理解,为何天仙顶峰,堂堂真君的一指玄妙法,居然还奈何不了一个第二步的至阳,一个第三步的观世?

“天阿东来,天丧西往——!”

剑轻笙忽然开口,他回过头去,望向清醒了的南乡子,随后说出了抱歉二字。

后者终于开始颤栗起来,双手抱着臂膀,死死的咬着牙,眼中赤红如血,更有泪花在酝酿。

从一开始,那柄剑被拔出去之后,南乡子便有了预料。

剑轻笙会永远的消失,无何有....那是不存在的剑意,既然化身成了无何有,那便再也不容于真界之中。

“你.....”

南乡子的眸子中倒映着剑轻笙的容颜,后者笑了起来,而南乡子的手突然开始颤抖。

“剑轻笙........你骗了我......你说好的....要带我回到人间。”

南乡子的声音在颤,剑轻笙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要把你带入人间之中。”

“只是这人间之中太挤了,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南乡子突然起身,打翻了拉扯她的通背猿猴,对着剑轻笙,抿着嘴唇,似乎要咆哮,但仍旧没有,她低声开口,其中更是在质问。

“这就是....小月王说的代价?这就是....不能回头?”

剑轻笙低语:“谢烟尘留下的东西,被诸圣觊觎的东西,虞主没有得到的东西,真正的,通向天尊的无缺路,或者说,剩下的另外一半‘可能性’。”

“是的,仅仅是可能性,但足以让无数不愿意‘去死’的大圣疯狂。”

这是在对着李辟尘说话,后者沉默下来,没有开口。

剑轻笙重新带上笑容,看向南乡子。

光华淹没了黑暗,剑轻笙的身躯开始化作虚幻的光雨,渐渐融入到天丧之剑中。

“南乡子,谁说的天命难违?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你就是你自己,你是名为人间的南乡。”

“天教人百般如愿,人却百般不顺意....嗯......如果,如果还有来世的话......”

剑轻笙望着南乡子,后者笑了,但却是哭着,哭着在笑。

南乡子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一直在呢喃,骂着负心人的名字。

似烟雨朦胧,这真界的最后一面,一如当初剑轻笙在雷雨之下,初见南乡子。

可是最后,剑轻笙却只笑了一声。

“罢了吧。”

紧跟着,他化为了流光融入了那柄天丧剑,而天丧剑又化入了天阿剑之中。

李辟尘抬起了这柄剑,当中汇聚了无何有之乡的一道剑意。

天阿,天丧,无何有。

望南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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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章 岁月中的死者,在光阴中永存!

天仙的拳头落了下来,带着最高渺的无上法。

这一次,无欲天帝的化身在咆哮,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李辟尘的时间,也不多了。

手中的剑开始舞动。

“看着这一剑吧。”

李辟尘没有回头,但是对那哭泣的女子开口。

“这是划破新世的一剑,此剑落下,你便能见到真正的红尘。”

“无何有.....当真是大礼物啊.....我能参悟这么浩大且玄妙的意吗?”

李辟尘把那柄剑挥舞了起来,苍天的火焰静静燃烧,红尘化作了干柴,光华洒落在诸多世上。

甚至都无法看见那柄剑是怎么斩出去的。

无声无息,苍天之下,青天之里,一片寂静。

只有璀璨到极点的辉煌,如同天地宇宙初开时的一线明光!

斩——!

天穹被分开了,而那无数的昼夜都被抹除,这剑自“无”而发,到“有”中去!

而在冥冥之中,这柄由天阿、天丧、南乡、无何有四剑合一,甚至还带有部分洛神剑意的至天之兵,唤来了一道迷失在岁月与光阴中的名字。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

那只拳头上蕴含的,不知名的法,还没有彻底施展开来,就已经消失了。

那只拳头也被抹掉了。

天仙,贵为真君境的,贵为第五步的盖世存在,被这一剑直接从天上抹去。

整个人间的尘埃都没有跳动,这一剑就好像不存在似的,但又确确实实完成了目标。

大圣化身到了最后的一刹那,才恍然若觉。

他低下了头,看见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切的身躯与光辉都被抹掉了,那自人间中斩出的一剑,把自己的拳头,臂膀,虚幻之躯,天仙之法,尽数打了个精光。

而现在的他,已经从天上坠入人间。

道与石汇聚过来,为他铸造了一副新的身躯,可这仅仅是地仙的身躯而已。

他看向前方的那个人,那位自人间诞生的东皇,仿佛从苍天中坠落的天帝。

对方那柄天阿剑,突然对着他摇摇举起。

从不曾有过的,巨大的恐惧感忽然从四面八方席卷上来,他终究只是一个化身,不是真正的大圣,在面临死亡的一刹那,坚固如磐石的心神也轰然炸碎。

纵然是坠入冥海,坠入幽黎天中,他也不会感到如此害怕,可那柄剑是无何有之乡中的一道意所衍化成的,如果被这一剑彻底斩中先天灵光,那并不是死了,而是彻彻底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住手.....住手........”

化身开始颤抖,他疯了一般的聚起道法,浩荡的法力澎湃如同汪洋,然而他此时被一剑自天仙第五步被打落到地仙境,即天桥第九步,虽然这等境界放眼人间也是近似于无敌的存在,但可惜,现在的李辟尘,仍旧处于一炷香的时间内。

只要在这一炷香之内,便是天仙第三步观世境。

天桥第九步很强吗?自然是强大的,但是在观世面前,则不够看了。

观世境,这相当于人间的地祖。

“无何有之乡的剑......无何有.....巨....巨阙剑!”

他在颤抖,而后看见那那柄本不该有名字的剑山所浮现的文字,那是古老的篆文,上面刻印的,正是巨阙二字。

无数的天意曾经书写过,这乾坤之中,最强大的仙剑,名为巨阙。

巨阙不是单指一柄剑,而是说,当整个世上,出现了一柄最不可抵挡的剑时,这柄剑便能被称呼为巨阙。

这是一个称呼,是剑中圣者,剑中之尊的称呼。

巨,为庞大,浩大不可计者。

阙,意为缺,缺失且不完整。

这世中,唯天最大,剑自天落,自为天缺。

天缺一角,便是巨阙。

巨阙,这两个字烙印在无何有之剑上,是表示在此一刻,这光阴一刹,这一炷香内,这柄无何有之剑,就是当世巨阙,当世最不可敌之剑。

“五仙之天....最近天者.....五仙中天仙的残缺一角,化为仙剑,剑号巨阙........“

“居然.....唤来了巨阙剑....你...你不可能.....”

大圣化身那庞大的身躯在后退,他彻彻底底的惊恐了,再没有半点抵抗的念想,那些还不曾被聚起的法全被他斥退,此时他想要把自己的念头回馈给本尊,然而却震骇发现,那些念头都被抹掉了。

天...这是五仙之中,天的威能!

古老诸尊,尔为第一,巨阙剑现,万世归无!

“自无中来到有中去,自有中去到无中来........不可揣测,不可琢磨,不可妄言,故而天上天下无所阻碍,故而过去未来不能斩其身光.....”

大圣化身喃喃自语,面对那柄名为巨阙的剑,惧怕到了极点!

“五仙....天地神人鬼,在不同的人手上,在不同的境界,因为个人对于道与法的理解不同,而会产生不同的威能,不同的变化........”

“天仙唤来巨阙之剑,这在记载之中....只曾有一人做过......龙师,龙师!”

“无量天尊....龙师....托名龙汉.........巨阙剑出,故而自无名之君逝去之后,他持巨阙剑出,让天地寰宇第一场大劫临尘,后引大圣齐死!”

他这么说着,而后忽然的疯狂喊叫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都错了,都错了!只有太上之身加上无何有之境中的一道意,加上苍天与红尘,这才是完整的引子,这样才能引动一道至人之意!而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至人观天,神人知天,圣人问天!达不成这三种之意的任何一种,都无法引动五仙中天仙的降临.....至人观天,至人观天,光阴一剑!”

他大喊大叫起来,但很快似乎就又陷入迷茫:“不对,不对,总觉得还缺了什么.....这也不是完整的......那些古老仙人们....他们再也无法靠近大道,他们知道的应该比我们要多,但为什么他们不晓得这种方法?曾经还要从岁月中拉人.....”

“等等,岁月中拉人?岁月....定格的岁月,故而从岁月中出现的人是不可知之人,是岁月中定下的死人,但他们活在过去,亦是当世,故而又成为光阴中不朽的存.......”

“岁月中的死者,在光阴中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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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八章 剑号巨阙,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李辟尘听着这位大圣化身的自言自语。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将要过去,李辟尘在对方陷入迷茫之后,便举起了剑。

是无何有之剑,是天阿,是天丧,是南乡,更是.....巨阙!

听见了不少往古的秘密,甚至还有很多只属于大圣的猜测,但很可惜,自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继续听下去了。

大圣的化身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李辟尘挥剑,他仍旧在大声的自言自语,说着自我的猜测与推衍,甚至神情越发的激动,似乎已经明悟了很多东西。

“古老的仙人们....妄图以这种办法重归大道,借助岁月中定格的死者,在光阴中铸造不朽而永存,因为太一与浑沦的消失让他们有机可乘.......”

“他们破开了大圣境,但却并不是至真,更不是天尊,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了近似于天尊的特征,可代价也是极其沉重的,他们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大道,甚至连一点点的‘道’都看不见了,如果不做出改变,他们最后会堕入光阴与岁月中,成为礁石或者尘埃。”

“自往古以来,可知曾得天意者,不过寥寥数人,龙师为一,更是最初,然而他最后消失了,无数活下来的大圣都在传言,他是逝去了,因为五仙之中的天不可妄动,故而让他自己陨灭了自己......而龙师传下了最初的文与言,后面......”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龙汉,连山,归藏....他们都失败了,而后面二位...据说也曾经得到过‘天’与‘人’?”

“无数的苍天是引子吗?原来不是要强行聚集,而是让无数苍天心甘情愿的作为引导?哈哈哈...哈哈哈....愚蠢啊,无数的大圣都走上了对立面,全都是错的!”

“但没有人发现问题吗?我不相信,故而这呼唤五仙之天降临的办法,所需要的准备实在是太多太多,而五仙无法被算到,故而大圣也成了凡人,为各种算计而劳累奔波.....甚至屡屡失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巨阙已经聚起了万古苍天的光芒,那道冥冥中的杀意撼动了整个天上。

大圣的化身依旧在自言自语,甚至更为疯癫。

纵然那剑光已经映照在他的眉心,化入了他的天灵,可这惊动千载春秋,万世青红的剑啸,也没有把他从那种痴傻之中拉扯回来。

这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明白,现在已经必然要死了。

虽然是一尊化身,但追随无欲天帝多年,如剑轻笙与之李辟尘,化身真的还能称呼为化身吗?

现在他回不去了,任何的道理都无法回馈给无欲天帝,但还有一点,是他可以做到的。

那就是在这一刻,把所有推衍出的结局,完完整整的,诉说给这片天地,或者说,给身前的那个人。

虽然是敌人,但在这一瞬间......大圣的化身明悟了曾经困扰的道理,不论是敌人还是友人,既然是有这么一个存在站在自己面前,那不如,尽数说出来好了。

与道为之,道而不困,道吐人言,人知道声。

求道之人,若求而求不得,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无欲天帝是如此,九华上帝是如此,摩天世君亦是如此,更不要说天根无名,谢烟尘小月王,亦或是虞主洛神......

他们都是如此,大家都和黄尘大圣所言的一模一样,大道门前枯骨一片,你我都是其中之一。

钟声响彻,那是众生在为他奏响葬歌!

“我依旧不懂啊,我依旧不明白,缺了太多的东西,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无法知道的?”

“五仙之中的天,它选择了那么多人,但却从不曾长久的停留过半点,有很多人都被誉为近天者,而如今,我却真正看见了这天所降临的一瞬间!”

“何等绚烂,何等恢弘!剑号巨阙——!”

“这万古以来,最威,最强,最浩荡,最高渺的剑,有人称呼为仙剑,有人说它是神剑,又有人道是千载春秋汇成的圣剑,更有人言,这是至人之剑......”

大圣化身苦思冥想:“为天故而不朽,古老诸尊当为第一,无与有的颠倒转化,最近于道之至理........”

“你的天仙之能,是什么呢?过去未来不能损你身?天上天下不能阻你步?还是如当初的龙师一般,一剑挥下,连杀大圣于天上,诞生了第一场无量大劫,名为龙汉?”

“太上之法,是否与五仙的变化有着关联?譬如日月得天,是开启了古老的太阳太阴?譬如传说中的太元得天,故而定下整个尘世的轮转?”

“不,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那么虞主,河伯得天,他在岁月之中,又会造化怎么样的无边盛景?”

巨阙剑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大圣化身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一瞬间,原本充斥着他心灵的恐惧与惊骇全都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对于再也无法参悟大道至理,再也无法吐露话语的惋惜与悲伤。

这惋惜与悲伤,都是他自己,为了自己而产生的感情。

“可惜啊,不过朝闻道,夕可死....倒也.....没有什么了。”

“我参悟了大道,虽然只是看见了未来的一点点光芒,但也足以让我欣喜,是的,你驱散了我的恐惧与害怕,巨阙剑,我看见了它,不应该感到恐惧,而是欢喜。”

“大道在前,一路走好!”

他为自己而唱诵歌谣,大吼起来!

李辟尘点了点头,随后,东皇起舞,巨阙剑轻轻一转。

大圣的化身骤然破碎,如影子一般被阳世抹除。

什么也没有剩下。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到亦是道。

无的道诞生了有,有的道最后归于了无。

.......

帝乡之外,无欲天中。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忽然引在冥冥之中,无欲天帝猛然转身,就是这一刹那,有一道剑光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而后,从上至下,将他几乎劈成两断!

大圣的血洒落在无欲的神乡,黄尘大圣睁开了眼帘,而无欲天帝的怒吼传遍了万世人间。

他的身前,衣袍被撕开,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道剑意,将他瞬间击伤!

“谁——!”

无欲天帝吐血,身躯猛然一颤,怒火几乎要焚烧了整片无欲之天!

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剑光,而是无何有之乡中诞生的一道意,被某个月亮借助洛水孕育了五万年,那是洛神的意所衍化无何有之剑,而洛水是天的故乡。

天阿,天丧,南乡,无何有。

四剑为一,化作巨阙,此剑,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第九百六十九章 大道浮黎,汤主说天

五重的乐土远去,彻底离开了大圣的乐园,于是九重的天地崩塌了,李辟尘的炁息开始跌落,那无何有之剑,可化作辉煌的光芒,开始散去。

巨阙二字消失无踪,这柄剑已经配不上这个称号了,如之前大圣化身所言一般,没有人可以长久的留下五仙中的“天仙”。

至人的感悟消失无踪,但仍旧留下了残余,这是无何有之炁离去前的最后馈赠,天上天下无物不斩,在那最后的一剑中,或者说,在短短的后来光阴内,李辟尘对于道与法的理解,更精进了一步。

苍天的烈火也开始散去,但仍旧余留了很多。

李辟尘的嘴角溢出血来,一如当初北海石人所言,当一炷香的时间跌落之后,便是深受重创的时刻,若是严重,甚至会身陨魂灭。

痛苦感涌上心头,但出乎预料,清静经的声音响彻,如一柄重锤临世,在刹那便把那些剧烈的精神钢刀打的粉碎,灰飞烟灭。

天阿剑散去了,天丧也散去了,至于南乡,那柄红色的玉剑飞出去,遥遥落在南乡子的身前。

原本只是红色的剑而已,但现在已经化作了玉石。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南乡子把那柄剑抱住,死死的,低着头,声音变得喃喃,已经难以听见。

李辟尘的头发更加的雪白了,那是因为之前无数苍天给予的万世道理,在天碑世界内参悟了一千年,虽然李辟尘本人并没有感觉过了一千年,但因为天碑世界中,岁月定格,要走多少步,全都凭借苍天来言。

四百年,一千年,如今的李辟尘,已经一千四百岁了。

“剑轻笙没有死,他只是睡过去了。”

李辟尘开口了,嘴角的血流淌下来,但炁息正在缓缓升高。

混元一炁正在恢复体内的破碎,天仙跌落下地仙,失去了天意自然遭到了大罗封天的警告,直接把李辟尘打回了地仙顶峰。

而因为受到的反噬,原本已经稳固的,堪比天桥第九步的炁息被斩去,直坠下天桥第八步。

伤势是道伤,非一时半会可以恢复,但肉体和精神的损伤,已经被混元和清静开始修复。

太上之法,生生不息,清静无人可言,万法莫近,混元为太初造化之道,更是第二古老者,生命之归,其伟力自然不必多言。

“他在那柄玉剑之中......无何有之乡的炁息代表了一切的可能,我明白了一点点东西,他化为了剑,故而留下了灵光沉睡在其中。”

“说起来,他本就是我特殊造化出的第二灵性,但他也不完全算是我的真正分神,那仅仅只是一点本性灵光而已。”

李辟尘叹息一声,看向南乡子,后者抬起头来,望向李辟尘。

那是与剑轻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那满头华发如雪如天。

“刻意创造的第二灵性,借助了鸿影的凡铁剑躯,没想到还能发展处这样的情景变化,你是叫做南乡子吧,真的是个好名字,这是人间的称呼啊。”

“红尘中升起的剑,你和剑轻笙.....还真的是很般配。”

李辟尘叹息了一声,忽然又自顾自的笑起来。

“化身...化身,我也是化身,只不过太上化身代表的意义与寻常的化身不同,我们就只是我们自己而已,因为无名之君早已经逝去了,或许它早已预见到这样的情景,不愿意把化身作为自己的附属物?”

“故而太上化身,成为了一种至高无上的代名词,而这全都得赐于无名之君的死去。”

南乡子不明白,更听得迷茫,但她知道了,剑轻笙不曾死去,于是抱着那柄红色的玉剑,更加的紧了一些。

冥冥中,似乎那最初的开天一剑,那儒生着长衫,提着四寸的光阴,斩破了一切的黑暗。

那当初的言语,古老的诗言再度响起。

“城上斜阳....画角哀;再无莲华.....旧池台....”

南乡子喃喃自语,李辟尘接上了后面的话。

“西陵风下.....玄江雨,曾是惊鸿......照影来。”

南乡子重新念诵,而后终于露出了笑颜。

只是笑,却还带着泪水。

李辟尘静静的端坐在这片几乎毁灭殆尽的乐土之中,或许也不该说是乐土,而是一片新的世界?

比不得真正的人间,但又压过许多的小界,如果硬是要说的话,或许现在的这片乐土,比俱芦界也相差不大?

终究是破碎了,并且毁灭了很多,不完整了,就连泗清域都残缺不堪,只有东皇钟护下了一片天地。

这片乐土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真正的人间,浩大到不可以计量,当中传出蛮荒的炁息,似乎有无数古兽在咆哮,更有巨大的人影顶天立地。

这是李辟尘所看见的景象,而后,一种疲惫感席卷上来,双眼闭合,身体周围,那些还不曾彻底消散的苍天烈火忽然升腾起来。

“或许.....我要睡一会了.....”

李辟尘的声音低沉下去,再也抵抗不住了。

南乡子看不见李辟尘了,因为后者已经隐藏在了苍天的仙火中,她望着下方的世界,又看向遥远的那片真正人间。

那是真正的人间,而这里只是破碎的乐土,不属于任何一个洞天,流浪在寰宇诸世。

有大船从乐土的边缘行过,南乡子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撑船的人,他的身上释放出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那就如同是太阳一般,划破了黑夜,照亮了阴暗的群山四海。

汤主出现了,但什么也没有做,他驾驭那艘大船行过,与这片乐土擦肩,目光投向被仙火包裹的李辟尘,缓缓点了点头。

“争天是错误的,当有些人得到了,铸出了真正的青天之后,他们的道路也就仅止于此了。”

“什么是可能发生的结局?那些石人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石为不朽,金为不磨,但传说啊,无何有之乡中,坐下了无数的石人,他们是什么?”

“他们都是铸出了青天之后的大圣啊.....可没有人看得见这里的情景,故而一直以来都有人在争天。”

汤主在笑,却又在叹,他的话,他的声音,不会被任何人听见或者看到。

谷御峰已经离去,而他所去往的地方,号曰大荒。

大日起于汤谷,落在虞渊。

“不是正确的时间,不是正确的地点,更不是正确的人,至人观天,神人知天,圣人问天,并不是三者各得其一,而是三者缺一不可。”

“正是因为虞主终于在最后看见了那些石人,所以才会震恐,所以才会去找谢烟尘,这条争天的路并不是正确的,哪怕是无何有之乡中落出的虚幻世界也是一样,但最后他失算了,可同样也避免了一劫,他对于谢烟尘,不知道该是感谢,还是仇视?”

“洛神与虞主争圣位,虞主得了太上之身,坐在岁月之中,故而阴差阳错避开了天的同化,五仙的力量是那么容易沾染的吗?铸造了真正的青天就妄想避开至真之道?呵,谁教你们的呢?”

“大道之间,枯骨一片;浮黎境中,归藏言天;青青之世,梦幻无言;轩辕丘上,万古如烟。”

大船悠悠,还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汤主要离开了,因为他还有活计没有干完。

大日的光芒,还不曾到达一些尘世。

曾有人问过,汤主为何不去天尊座下参悟?

汤主的回应是,他很忙。

是的,他很忙,所以,必须要先走一步了。

天上的十轮太阳,洒下的光辉,还在漫漫的路上。

........

第九百七十章 岁月长河,虞主钓龙

星辰在转动,那根钓竿在微微的颤抖。

带着斗笠的河伯坐在岁月长河之中,那身躯下礁石,即使是万古千秋的流水也难以磨灭,他低着头,看着河流中的影子,那是人的影子,还是鱼儿的道影?

子非鱼,子非影。

河流中淌过的是星辰,是人间,是众生,更是无数的子与鱼,河伯伸出手去,在水上拨弄了一下,缓缓流淌的河水穿过他的五指,岁月这种东西是抓不住的,而如果用手去阻拦,向前阻挡,那些倒退的岁月反而会加速,如此就变成了光阴。

岁月的长河在缓缓流淌,有时候汹涌,有时候平静,这是因为光阴的变迁而导致的,类似于人间的潮汐引力,当然,也可以看做是太一对于浑沦的嘲笑。

浑沦说诸世应当定格,岁月流淌而不必管控,过去的已经定住,未来应该按照既定的去走。

太一说诸世应当变迁,光阴飞逝而难以抓住,无数的过去化作了光阴,未来更是不可固定。

这岁月长河自开始流淌的一瞬间,太一就已经在对浑沦进行嘲笑,二位至圣背对而坐,已经如此笑了不知道多久远的时间。

河伯把手从水流中抽出,那鱼竿开始震动,他单手轻轻一提,于是一头湛龙破河而出,张开獠牙利齿,向着河伯咬去。

但下一瞬间,这条龙就化作了泥鳅,扑腾一下落在了边上的鱼篓中。

“又是龙吗......”

河伯叹息了一声,这龙并非寻常的龙,而是无数世界破灭之后汇成的气运之龙,他们穿梭在岁月之中,蛰伏在河流之底,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覆灭的事实,从而往往会在岁月之中来回折腾。

当然,强大的龙,并非只有破灭的世界,还有一些正在萌芽,甚至是发展到顶峰的世界,也会出现这种强大的气运之龙,这种龙代表着岁月的活力,但在某种意义上,只会让太一的嘲笑声变的更大一些罢了。

他想要钓上来的,并非是龙,而是龟,只有龟的背上,才刻印有过去的印记。

龙永远向着未来咆哮,现在河伯想要的,是静止的龟。

河伯坐在岁月之中,是万江之主,岁月之圣。

他的目光投向一处支流,自岁月长河中坠出,缓缓向着人间流淌,那条河流唤作洛水,那是天的故乡,更是洛神的诞生之地。

洛神已经死了,被他亲手斩去。

河伯便是虞主,曾是虞渊的至尊,他曾经亦是一位大圣。

当然,曾经是大圣。

而如今,他的状态十分奇怪。

这是一条新的路,但走到一半卡住了,虞主坐在岁月中,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但正如汤主所言,他既感激谢烟尘,却又对她充满了怨念。

因为前方的路,他看的清楚了,可那是死路,最开始他走的道路也是错误的,可现在,因为被困在岁月长河之中,故而他看到了更多的路。

有多多?

如天上的繁星当然不可能,但若说数十还是有的,这里面有些是熄灭的,有些是不可达到的,有些更是胡言乱语,但还是有那么几个,是可以走到的。

虽然条件苛刻,且需要的时间十分漫长就是了。

但现在的虞主,几乎近似于“不灭”,当然只是近似而已,他当然不可能成为五仙之中的“神”。

他与至真几乎同级,但低于天尊,可又远远胜过一些古老的仙人。

总而言之,寻常的大圣,乃至于大圣之中的古老者,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除去那些贼心不死的古老仙人,大圣根本不会踏入岁月长河之中,而那些古老仙人想要剑走偏锋,铤而走险再入此间,最后自然是被虞主一巴掌拍了出去。

这里发生过大战,有石碑被打断了,化为了岁月中的礁石。

曾经有个小女孩误打误撞进来了,她叫做山鬼,亦是八十一化的后辈,河伯看她有些意思,于是传了两手法术,那对于她来说是可以通天的技巧,但对于河伯来说,没有大用处。

还有一个人,从数载万古之前,河伯就一直在关注,那个人叫做昆仑,亦是八十一化之一。

他能看向所有的过去,光辉甚至可以延伸到万古之前,但对于未来,则看的很模糊,并且无能为力。

岁月之中,很多都是过去的事情,而如果不坐在礁石上,或者不站在河流中,很快就会被飞逝的光阴拉扯,直接跑向遥远的彼方,到底会去哪里,别问了,光阴它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被变迁的光阴卷入,你耳中能听见的,只有太一的嘲笑声与浑沦的呵斥声。

站到时间的岸上,再向着新的未来奔跑,和站在河水里,被过去的时间流所带着向古老的未来而去,这是不一样的。

长河的远处,有一只水牛抬起了头,这头牛又出现了,距离上一次的离开,似乎还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那个老头又坐在水牛的背上,那只水牛向着虞主的方位吐着泡泡,甚至还咬了一头龙出来,这让虞主扶了扶斗笠,同时又叹了一声。

老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钓竿,就这么甩到了岁月长河之中,水牛浸泡在河里,露出一双惬意的眼睛。

钓竿动了动,虞主发现是自己的,顿时很开心,于是一起,结果又是一条龙。

他很不高兴,随后下意识就看向那个老头。

老头似乎在打盹,但很快,他的钓竿也有了动静,于是轻轻一扯,当中弄上了一只黑乎乎的小乌龟。

虞主当时就愣了,而后开口,向着老头的方位呼喊。

“一篓的龙,换你一只龟,换不换!”

虞主把斗笠抬起来,那老头恍如梦醒,看了看那只乌龟,龟背上写了一排字,他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而后一甩手,把那只乌龟丢入了长河之中。

“老头!”

虞主大急,而那个老人转过头来:“毛毛躁躁,河伯,你钓了这么久,还没有钓到乌龟吗?”

“我要钓到了,还能向你换吗!你这老家伙,故意耍我是不是!”

虞主气的不轻,而老人摆了摆手,笑起来:“不急不急,越是急躁,越是钓不到。”

“愿者上钩,你还差的远呢,我和乌龟一样安静,所以才能钓上它来,你和龙一样毛躁,钓上来的自然也是龙咯。”

虞主面色一变,哼了一声:“道德,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告诉我之前龟背上写的字!”

“你想要从定格的岁月中找到提示?”

老头吐了口气:“五万年的岁月还没有磨掉你毛毛躁躁的性子,虞渊本该是静止的,但物极必反?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妖孽呢?”

“龟背上写的什么?是:顺其自然,道法自然。”

虞主呵斥:“狗屁,我要倒退回去,你和我讲顺其自然,坑我不是!”

老人抚须而笑:“顺其自然就一定是向着未来而去的吗?你啊,局限性太大了,脑袋不灵光。”

虞主皱眉,而后看向老者:“顺逆.....你这话有些意思.....难道已经看过了“无”和“有”的变化,已经走过了那些不可知之地吗?”

老人摇了摇头:“既是不可知,自然不可到,我又不是不朽的高天!好了,我走了,还要试一试,等我下次回来,再和你聊聊.....当然,也可能回不来了。”

虞主:“道德,你花了一辈子来求天,最后还是没有求得。”

老人笑了笑:“天不可得,但我已得我之道,河伯,你的道在这片流淌的清水之中吗?不,这里只是你的跳板,那么你真正的未来又在何方呢?”

虞主开口:“你要去见那个孩子吗?就是最近引动巨阙剑的那个孩子。”

“连天帝都化为了......嗯.....”

老人摇了摇头:“人各有道,我是我,他是他。”

“巨阙剑出,不知道又有多少大圣该要惶惶惊神,太古之时,龙师一剑把无数青天劈落,令大圣齐陨……”

“河伯,你还没有看破啊,什么时候看破了,就轮到你钓上乌龟了,看我的龟没有什么意思的,那是我想看见的,不是你想得到的。”

虞主把斗笠摘了下来,望着朦胧的天,突然开口问道:“道德,你说过去真的是恒定的吗?”

“或许未来也是过去?岁月的长河就在这里,我甚至镇守着它,但是你说,过去未来,究竟是以什么为基础而推衍的呢?是我们的动静吗?如果我们都寂灭了,那么还存在过去未来吗?”

“浑沦与太一就是为了这个问题而争吵的?“

道德笑了笑:“我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广大的事情呢?这不是太古的秘密,而是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在探寻的东西。”

“包括那位无名之君。”

人间之中,一道刀声惊动了岁月长河,让虞主低下头去。

于是河伯沉思,于是道德远去。

.....

第九百七十一章 叶缘入道白衡,拂下半世尘身

悲苦的人间远去,天上的怒吼仍旧不息,白骨空洞的眼窝望向黄天,星辰与龙在岁月之中静静流淌。

云原之上。

无回谷中,诸多剑士聚集在此,这是剑仙的坟墓,亦是他们参悟生剑与死剑的地方。

六十年前,有一个白发的仙人从这里走过,仅仅是一声轻喝便唤起了三万丈的红尘仙剑,那最强的七位剑士惭愧不已,故而其中四人坐下死关,言称不破天桥永不出关。

剑起红尘,此去青尘,直上云霄三万丈。

剩余三位,有两位心中有感,认为那白发仙家的剑意并非是坐关而悟,如当年所言,固步自封终究只能看到一潭死水,哪怕清风吹得再烈,那浪花也不及一尺之高,又怎么能知道这天底下还会有江河湖海?

于是二位剑士离开,这无回谷中,地仙境的高手就只剩下一个人还处于清醒的状态。

沧澜剑仙有时候会想起那个人,想起当初他在这里杀掉西邪上圣的那荡荡天剑,而后再对比自己,不由得只余长叹连连。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六十年前有幸观那天人一剑,如今也略有所得。

他已经自元神踏入六神之中,于第二神处停留,炁息旺威胜海,故而他对于那白发的仙人,心中存在极大的感激。

那白发的仙人曾说自己不懂剑,更不修剑,但他们这些世世修剑之人,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不懂剑的家伙。

沧澜低声念诵七剑经:“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

“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这是曾经被评价为太过狂妄的剑经,但曾也是许多剑士必然要参悟的东西,可如今看来,每一位施剑之人,对于生剑与死剑的理解都不相同,那么这七剑经,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参悟下去吗?

错误的道,错误的法,错误的路,错误....不可回头?

沧澜不知道,更只能轻叹不语,他望向无回谷的深处,在不久之前,有两个人从这里经过了,这是继上次那个白发仙人之后,在百年内第二位与第三位通过无回谷的人。

而且这两位亦是极强,强大到了同样远远胜过自己这些人。

他们的目地是去黎阳州,而他们知道了曾经那个白发仙人从这里走过之后,便执意要从虞渊之中经过,其中之意,似乎要与那个白发仙人一争高下?

但还有一点,沧澜听得出来,那就是六十年前的白发仙人去往黎阳之后,或者说踏入虞渊之后,便再也没了音信。

.........

“六十年的消失,一甲子的年岁,当初李辟尘就是在这里和人动的手?”

穿着灰蓝相间道袍的人站在虞渊的土地上,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蹲下来的家伙。

“那场战斗据说十分浩大,六十年前化作地仙,几乎与天桥无异,当年那场银河轮转,第五颗至尊星辰从天而落,你也是应当看到了的。”

“从这里的地形也可以看出来了,来,你望那边,那两座高山明显不是虞渊自生的,而是被造化出来的。”

蹲下来的人抹了一把泥土,而后站起身,摇摇看向远方。

他们的形象和三百六十年前不同了,穿着灰蓝道袍的人是叶缘,而另外一人,则是任天舒。

“有天门炸开的痕迹,谁开启了天门?是掌教真人所说的.......北海真神?”

“天之下的最强者么,他常年困锁北海,没想到居然还能把手伸出来,当真是了不得啊。”

叶缘望向远方,虞渊之中仍旧昏暗与深邃,只有远方的天边尽头才有一线曙光,而这道曙光是不会升起来的,它永远定格在苍天的尽头。

“话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白衡山?如果去到太华山,茅沧海掌教应当会很高兴的。”

任天舒望向叶缘,二人自三百六十年前并肩一战,后来在二百余年前,任天舒游历龙海,恰好遇到重新修持的叶缘与红渠,经历一番诸事,倒也有了些情谊。

再后来,一百余年前,茅沧海唤任天舒上山,教他去往一处降魔,了解因果,任天舒轻算一番,便沉吟不语,知道是曾经在黄昏地的一些事情,于是领命而去。

却不料降魔之时再遇叶缘,那时候叶缘仍旧是个散人。

六十年前李辟尘踏入地仙,此时任天舒距离地仙尚有不小距离;三十年前,机缘终至,任天舒一举踏入地仙境,与当年李辟尘同样,感受到那种不受束缚与桎梏,似乎并没有六神天桥之别。

再之后,任天舒记起苦界老祖曾经在黎阳州找到的火桑树,立刻准备动身,和茅沧海辞别,这当中突然遇到陆玄卿。她请任天舒路过之时寻找李辟尘的踪迹,眉宇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任天舒没有拒绝理由,自然应下,领前代右圣之命而去,只但说缘法奇妙,前往黎阳之路上,居然再见叶缘。

只不过,叶缘现在出现时,已经是一身蓝灰相间的道袍,手中带着一根木拂尘,那容颜气质,与一百余年前也大不相同,俨然是一方真人模样。

“或许是不想面对吧.......太华山的道......还有....”

叶缘摇了摇头:“李辟尘。”

“一日不如他,一辈子都不如他,我被压了半世,自当年相识起,自当年相战起......下半世若是还在他身边修持,我怕是道心不稳,到头来千年功夫化一声轻叹散去.....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白衡之上笑苍生,妄以一生寻长生,苍生多愚钝。”

“凡尘之内笑苍天,忘以一天遮乾坤,苍天多不仁。”

“沧海之上笑苍雨,妄以一雨填沧海,苍雨多无能。”

“苍山之顶笑苍冥,妄以一山盖秋春,苍冥多不真。”

叶缘念诵白衡歌谣,任天舒没有什么表情,肩头上有一道火光遥遥,化出那曾经在山河社稷图内收复的小金乌,任天舒摸了摸她的羽毛,随后对叶缘道了一声:“连你也不认可东皇钟了吗?”

“东皇钟?众生所铸的大钟,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与白衡山的看法一样,故而才进入白衡山之中,这口钟自出世起就有无上威能,但是最终,铸钟者必被大钟所累。”

“身死道消?不敢妄语,只是且走且瞧。”

叶缘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任天舒道:“你在白衡山,苍天公给了你真人位?”

“说来可笑,当年我一个魔门之人,居然担任教化弟子,传道真人之位。我也不曾料到苍天公居然会这么说。”

“他道:顺其自然,白衡之道,不加干涉,时机自来。”

任天舒:“所以他认为,既然你与白衡山的道已经契合,那么自然就是时机已到....”

“量力而为是修行的基础,尽力而为是修行的态度,我开悟了,所以明白了,所以苍天公才会这么和我谈论。”

叶缘叹气:“太华山教化四方,人道仙道皆为道,白衡山顺其自然,春秋冬夏,生老病死,自有天意轮转,何必管它?”

他摆了一下木拂尘:“任道兄,距离当年,已经三百六十年了,人的思想.....总是会变化的,你我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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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二章 言无何有境,二圣商谈论乾坤

“是吗,道不同吗”

任天舒没有再继续于这个问题上讨论,叶缘也没有继续说自己与白衡山的事情,他的性格确确实实变化了,与当年再不相同,正如他自己所言,开悟了,所以明白了。

而他如今的境界,同样是那种玄奥的地仙境,没有六神天桥之分,他踏入地仙的境界,比任天舒要早了有三十年,足是半个甲子。

“二百年前,你不愿意前来峨眉,原来是这个道理。”

“任道兄,我之道,不在他之处。”

二人在这片荒芜的虞土之上寻找,窥视李辟尘所留下的踪迹,任天舒把能找到的一切线索全部都映照下来,那大日轮光一转,把这片黑暗的夜幕天空映照的如同白昼。

“说起来,数十年前有个古怪的梦,任道兄,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

叶缘等任天舒施法完毕,突然开口,后者眉头一凝,道:“可是一个自称山鬼的女子?”

“原来任道兄也梦见了,那么道兄是如何想的呢?距离大荒开还有六百年,真的如她所言,存在着名为昆仑的至圣吗?”

任天舒开口:“我是暂且答应了她,可笑,我们也没有嫁梦之道,这女子为何能肆意来往我等梦幻之中?如是在其中被困,岂不是永远醒不过来?”

“答应了她是一回事,去不去,合不合作是另外一回事,一家之言当不得准数,他说昆仑要杀我们就是真的?”

叶缘点头:“我亦是如此想的,只不过当初踏入梦幻之时,山鬼似乎对我颇有忌惮,思来想去,应当还是与‘玄都’有分不开的关系。”

任天舒呵了一声:“日月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要是我把宝莲灯拿着”

叶缘笑了笑,继续道:“洪元在三百不,按照现在来说应该是四百年前,他是在九玄论道之前斩去了九灵,按照山鬼的说法,因为守墓的九灵被斩,故而昆仑复苏,但洪元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故而铸下大错。”

“他自无何有之乡内走出,便欲击杀世上所有的太上,让人间再不传太上之法”

任天舒开口:“我知道这个事情,山鬼说过了,但我想到是另外一个,你还记得,当初李辟尘所带着的那枚大印吗?那是另外一位陨落的太上,不知道名讳只称呼为黄河神女,她是‘黄天’!所希冀之事与昆仑一般无二。”

“他们两人,必然有些关联,黄天为何会出现在九玄论道之中?为何遇到了李辟尘才显化出太上之身?从过去坠入九玄大阵之内后,她的灵性与法,便一直被我们云原的天道拿着?”

九玄论道,虽然大阵之起是源自于九福地,但是真正操纵大阵,乃至于允许九玄大阵出现在云原上的,正是云原的天道。

天道与天罡童子曾有赌约,后来因为输了,所以才自己落入第九阵中,每三千年一次考校众多修行之人,也是因此,云原之上,修行才越发旺盛。

道与道,理念与理念的碰撞,如一座青山之上绽放出万紫千红的花朵。

叶缘道:“山鬼说,昆仑要把所有斩去的太上之法镇压在无何有之乡中,这一点让我不解,当年我也曾踏入过无何有之乡,但那里面,我所见到的,除了一片又一片的纯白云雾,就射什么也看不见了”

任天舒眼中闪过精光:“对了,我听人讲过,你曾经在无何有之乡中死了三百次?”

叶缘点头:“是的,在无何有之乡中,我为了触发劫难,于是心中想着去死,思考着,就是这时候,突然我的眼前就一片漆黑,再悠悠转醒,我的灵性告诉我,之前已经死了一次。”

“无法理解,似乎只要是想,就会发生那处的入口我是在天荒找到的,但是二百余年前,你碰到我那一次,正是我从天荒归来。”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从天荒归来”

叶缘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很奇怪。

“我没有找到天荒,第一州从云原上消失了,虽然天荒原本就与其他十四州不同,并非固定,但这一次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么大的一块天地,突然无影无踪了。”

“要么是天道在庇护,要么是天荒自己跑了而无何有之乡,我自然也没有再次遇到”

任天舒摇头:“你在那种玄妙到极点的地方,居然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叶缘点头:“是的,无上无下,无天无地,寰宇内外,白茫茫全是云雾,我甚至连我怎么死的都不明白就这样过了三百三十三次,我终于引发生死劫。”

“坠入冥海遇到蓬莱恶鬼,他说了一些东西,后来他把我送走,那时候还没有如我们上一次见到时那么癫狂。”

“劫难一过,我就离开了幽黎,等回到人间时,甚至已经不在天荒,而是落在无垠海中。”

叶缘说道这里,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那眼中闪过一幕幕光景,却不是蓬莱恶鬼,亦不是无何有境,而是红渠的影子。

曾经说大道在前,我辈求道,岂能被小道所阻。

自己反复五次,自假情劫入真劫,再到真心,再入凡尘,再从凡尘重新踏上修行,直至后来看破,悟道,终于走到如今。

红渠依旧在身畔,而大道同样也在前方。

弯弯绕绕,到头来,看山依旧是山,看水依旧是水自己还真的是个傻子啊。

叶缘的声音变得极低,任天舒沉吟下去,目光扫视四周:“这里已经没有李辟尘的线索了,这天门究竟通向何方,我是不能知道的,毕竟只留下了残碎的东西,必须带回去交给右圣才好。”

“过了虞渊,我要去找火桑树,你要一起去吗?”

叶缘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不了,我有自己的事情,此番去黎阳,我要去见一个人”

任天舒道:“那看来,我只能一人独行”

他说到这里,忽然身子一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炁息,肩头的金乌拍打着翅膀飞起,发出清脆的女孩声。

“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天舒,它冲着你来了!”

小金乌是曾经在人皇的山河社稷图中孕育出来的,出自诸尘小界,与真界的火桑,扶桑都没有半点关系,更与苍穹之上那位金乌大圣也没有关联。

一道烈光自虞渊的天边升起,带着最古老的鸣啼!

第九百七十三章 立十八地狱,天弓一箭定火桑

一柄大弓飞来,带着道石与尘埃,任天舒出手,那鎏金镋化出,只是一刹那,盖世的炁息便迸发,那是足以与天桥第三步媲美的道行与法力!

太上之身,一入地仙便开始显化神异,虽然不及当初李辟尘。

当初李辟尘破入地仙,一日之内便堪比天桥第五步,任天舒入地仙,三十年巩固修行,才堪堪比得上天桥第三步。

但这也足以惊世了,而叶缘的炁息也逐渐升腾,他的法力与任天舒相差仿佛,或者说,出乎预料,他明明早了任天舒三十年,也就是距今六十年前入的地仙,到了如今,带着太上之身,居然才不过堪比天桥第二步。

这同样让任天舒有些吃惊,而叶缘摇头:“人身重道而不重法,以太上之法衍道,而非借助太上之法化法,任道兄,你不必吃惊,这是我自己的路,你学不来的。”

他眉心中,神道煌威明光一闪,正是刹那,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万里的虞渊大地全都被神芒扫过,那种道威几乎能让沧海高天都臣服,任天舒感觉到了,顿时大震,心道:叶缘此人,法力不过天桥第二步,但这六十年打熬,三百年开悟,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这等道威,简直如虞渊之主,莫说天桥五步,怕是天桥第六步在他面前都无法出手,若是真的斗法,说不得还要被压下一头。”

“重道不重法,太上之法为衍道之根,他是......已经在自己的大道上开辟了前路!”

任天舒顿时明悟了,同时再度陷入一种短暂的沉思中,因为曾经他自己叛出魔门,被李辟尘说动,化去戾气,再之后,茅沧海,李元心等多位仙人衍道说古,他确立了自己叩在大道之前的信心,六千年前化天仙,但到如今,任天舒忽然发现,自己的大道还是朦胧的。

是的,日月之法已经推衍到很高的境界,他有信心在大荒开启,也就是剩余六百年内把境界推到地仙顶峰,这与自己曾经的预计高了足有五倍,但此刻叶缘一句话来,任天舒顿时发现,法虽强悍无匹,但道却仍旧摇摆不定。

大道之前,自己的道都没有彻底显化完全,如何去叩问大道?

“玄都人教,天地自然,通一而知万,故而无物不破、无物不知。”

叶缘开口:“道兄,万法自然,而我从我身看万法,自得一切自然。”

任天舒心神一震,此时转过头去,鎏金镋正要挥下,但那大弓飞来,却不带敌意,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坠入任天舒的身后。

弓身漆黑,如顽石神木所铸,明明自虞渊而出,但却带着一种炽烈的阳气,那是自天边一瞬黎明化来的至宝,是天赐的东西。

弓弦轻震,任天舒顿时大惑不解,而叶缘笑道:“道兄,这是你缘法来了,当年失了宝莲灯,如今重归大道四百余年,天地有感,自予神兵天来。”

任天舒看那大弓之上刻印“繁弱”二字,不由得出声道:“真的是天行有常,不必强求.....”

他那把大弓一取,鎏金镋消散,而后弓弦一开,顿时一根纯白仙箭自然化生!

弓弦震,四海惊,任天舒对着虞渊远方射出一箭,那只是刹那,便宛如跨越了光阴与岁月,直接击穿了数十座虞渊天山,气浪排世,直到此箭落在天边的尽头,那道曙光之前,轰然亮起笼罩整个虞渊的光芒!

“好弓!好弓——!”

任天舒惊喜不已,这弓威简直有开天辟地之能,虞渊尽头自然化生的曙光天弓,名唤繁弱!

二人向远方而行,不知道有多久过去,叶缘辞别,那蓝灰相间的道袍舞在天地,木拂尘轻摆,就化作一道云华离去。

当真是仙人风范,只存于传说之中,哪里又有人能知道,这位曾经身出凡人,愿身死化在魔门为奴,最后与不存与当世的一道残灵融合,再度归来,自魔门化作神道,自神道入赘龙族,再从龙族驸马落入茫茫红尘,百年过去,入山河社稷之图,重开道语,再是三百年过,已是一方得道真人。

枉死城,如今已是太华山的附属,那几位仅次于苦界老祖的魔影不曾霍乱人间,听命太华调遣,而当年派遣去枉死城霍乱的那些北海地魔,自然被太华山中的四位大尊全部擒下。

九玄商议,于枉死城之下重开一方世界,确立“十八重地狱”,把所有抓来的北海魔头全部丢了进去,让枉死城看管。

修行越强者,关押之处越下,修为越强,此界天门“钥匙”,唯有枉死城与太华山有。

依照九玄设想,第十八重地狱合该是关押天仙之处,第十七重,以天桥九步为顶尖标准,依次后降,凡十三层上,尽数关押地境高手。

凡七层至十二层,关押神仙境高手;凡三层至六层,关押人仙境高手;凡一层至三层,关押小鬼喽啰,魔障妖孽,说的清楚一点,那就是连仙魔道都没有踏入的杂鱼。

尤其是第一重中,设立人道地狱,即被枉死城监察所巡捉的恶徒,或者即将堕魔的人灵,皆被关押人道地狱之中,受得百年之苦,若还不回头,则斩去魂魄,把真灵丢入冥海,由得天尊定夺。

任天舒望向前方,化为一道日华遁走,直至遥遥大地,转瞬千里,如此寻觅,依照日月之法跨入地仙之后生出的特殊感应,即当初算到的,预知到的那种炁息,在黎阳之州徘徊七十日,如此终于找到了那抹最初的火光。

叶起金芒,花开红桑。

火桑树直入云霄,立在一处璀璨神谷之中,四周溪流潺潺,峰崖沟壑,大日的光芒照耀谷地,这里面郁郁葱葱,各种说的上来的,说不上来的神木灵草,碧翠无双,更有鲜花锦绣,黄鹿游荡,蝴蝶停留在树木之中,百灵争相鸣唱。

任天舒来到了火桑树下,然而在那树木之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他的身躯是虚幻的,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火焰,仰着头,注视着这株浴日的神树。

那种炁息,任天舒感应出来了,顿时瞳孔猛然一缩!

空灵而高远,寂寥且空旷,但却又带着一种无上的天威!

大圣——!

第九百七十四章 顾春秋万年,金乌大圣收日月

“人间怎么会有大圣的化身在此!”

任天舒惊住了,更不敢妄动,在这如山水神画一般的地方,那古老的火桑树下,碧海繁花,有一位身上披着金炎的至尊寂静的站立。

任天舒没有动静,但那位至尊却突然开口了。

声音是一个十分温和的男子声,他的背影亦是如此,而站在任天舒肩膀上的小金乌,此时身躯开始颤抖,那些羽毛晃动,惧怕道:“是是祖先!”

“祖先你说什么?”

小金乌站立不安,手足无措,那双翅膀扑棱棱的,飞起来,却又突然落下去。面对任天舒的询问,她低声道:“是同根同源的炁息”

“他是他是我的祖先”

谷地之中,百灵鸟鸣,鹿群藏在树林的阴影中,露出那些清澈的眸子,奇怪的看着这两个外来的人。

越来越多的生灵汇聚过来了,它们露出好奇的神色,而那位站在火桑树下的至尊,轻声的叹息:“一万年了,距离当初这棵树上落下羲和真精,已经有一万年了。”

“时间并不长久,但对于人间来说,一万年,这是一百世,何等漫长的岁月”

他的眸子伴随着身躯转过来,当中酝酿着辉煌的光芒。

“太上之一,日月之尊,我们第一次相见,在这火桑树下,我已经等了你九千年。”

这位大圣在叹息,在诉说,任天舒愣住:“你在等我?”

“是的我在等你,在这片人间,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这位至尊在轻语:“一万年前,苦界吞羲和真精,得阴阳之体,蜕去半世魔身,至那之后一千年,我派遣化身降临这方人间。”

“九千年的光阴,九千年的岁月,我原本失望之极,看见了羲和真精的消失,但很幸运的,我见到了另外的光芒,那是日月之法,是造化了我们的法。”

“太上八十一化,日光月华,我没有想到,日月之法居然归来了,重新落在了这片名为云原的古老之地上。”

“夕云试图把日月之道转为他的应身,可他区区一个后来者,天天与古老者们博弈,自然是无止境的输,可我很欣赏他,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输过来的。”

任天舒:“你说夕云?夕云大圣?那你是谁?”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位披着金炎的仙人笑了:“我叫承荒你可以称呼我为金乌大圣。”

“曾经古老的岁月中,有一位名为光同尘的人,他被最古老的混元点化,自无上的大日化作了人身,更是最初降临这世间的三缕大日之一,光同尘是我的兄长,只不过他化作了仙人,而我顺应天地的变化,成为了禽鸟之身。”

“那第三位,就是最初的汤主,所谓汤主者,汤谷之主,是的,执掌所有大日辉光的圣尊。”

“我是这世间最古老的一批人,当然,比不得最初造化出的那些神圣,我算是第二批,或者第三批诞生的存在,自宇宙开辟,洪荒初显,我便降临在此。”

他身上的金炎渐渐散去,任天舒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却窥见那花白的头发,虽然容颜依旧年轻,但身上却带着一种迟暮。

承荒笑了笑:“很惊讶吗?其实不必,大圣也会老去,大圣也会死去,只是我们能活的,实在是太久太久,久远到近似于永生。可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不朽的存在,就连天也会崩毁,妄言不朽者必朽,妄言不死者必死。”

“我不曾自封,更不曾沉睡入混沌,亦不去岁月之中寻找天水,故而迎接光阴的变迁到如今,生出满头华发,本就不必惊讶。”

“九千年前,我这道念头落下,便没有再回到天上,自斩了念头之中蕴含的道行与法力,这具念头化身,本来就不过只有天仙的修行,自大罗封天,再落下人间,故而此时只是地仙境而已。”

“残留的一道大圣意,无法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而我更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来的,九千年,我这具念头化身,能够存世两万六千年,九千年的光阴,已经度过了三分之一,还好,日月的光华终究没有坠入魔道,重新来到了这里。”

“天行万古有日月。”

任天舒稍微沉吟,而后道:“那么,您等我,不惜花费九千年,难道是前面,日月之法无人继承吗?”

“听您的话,日月之法本就是云原之上的东西,只是后来在某个时间点被夕云大圣所夺去,但他欲以日月之身证他之道,故而把日月之法,特意坠下,落在黄昏魔土,也就是我的身上?”

任天舒看着眼前的这位至尊,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的一些话,但此刻,纵然对方已经不是大圣,那一尊地仙顶峰的修行,也足以把自己镇压在此。

袖中,太华山的玉牌随时准备着炸开,一旦玉牌炸掉,太华山本宗就立刻有感,即有地仙来救。

至尊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只道:“日月之法,传有十世,到你这一世,正好是圆满。”

“天上有十轮大日,故而日月之法,也该传有十世,此世机缘最大,夕云正是算到这一点,才心中生计,故意操纵第十世的日月至尊化生。”

任天舒:“可夕云大圣操纵了我,您在此等了九千年,所以前面的日月传人都死去了,您根本不看顾他们,只为了等第十世的我?”

“可您,却也在开始,并没有让我归到大道之中,我身在魔门,行魔道之事,您说您在火桑树下已经站了九千年,这九千年,您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承荒笑了笑:“天行万古,日月有常,你自然会来到这里的,不论是依旧在魔门,还是已经归入大道之前,只要你希冀飞升,你就必然会来到这里,来到这株,曾经诞生过羲和真精的火桑树下。”

“夕云百般算计,然而我已经站在他算完的终点,那道路是无数的,可最后都会来到我的身前,我所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

承荒的眼中带着一种慈爱,这简直不可思议,身为大圣,居然还留着人间的七情吗?

任天舒自然也看出来了,于是道:“所以,您究竟在这里,或者说,我能给您带来什么?”

承荒笑了笑:“当我的弟子吧,不是让你再从太华山叛出,而仅仅是承认我这个师父而已。”

“仅仅如此,日月的光芒照耀万古,故而,当你以后站立在天上的时候,我便也能从禁锢我的牢笼中得到解脱。”

第九百七十五章 六千年风雨,村人刨土祭神祖

黎阳州与诸州不同,云原之上,黎阳最近天荒,凡岁月有记,天荒若出十次,必有半数落在黎阳。

叶缘与任天舒分别,自己孑然一身到了这里,他是来找人的。

长村古道,泥泞的石砖歪歪扭扭。

雾气朦胧,湿漉漉的如下新雨。

黎阳很大,亦很广阔,甚至比得上其余诸州中四五个之巨。

这是一处小村子,人烟稀疏,并不似中原之地般繁华。

蓝灰色的道袍,宽大无比,加上那通天的道冠,银色的簪,木制的拂尘,当叶缘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顿时让很多村人惊到了。

在这里的村人口中,道人,或者说修行者,那是十分难以见到的。

而这村子里,除去已经一百三十岁高龄的“七公”外,没有人再见过修行之士。

孩子们躲藏在泥墙烂砖的后面,偷偷摸摸,却又带着好奇,那目光不曾自叶缘身上离开,更有人眼中浮现出渴望。

这座村子里有一尊土地祠,话虽祭神,但这里根本没有神灵的存在,因为人烟太过稀疏,连空想的地祇都难以诞生,数百年的祭祀,也不过只诞生了一点点大地灵光罢了。

叶缘的到来让那灵光惧怕无比,它是初生的朦胧意识,根本想不通,更无法理解,似叶缘这种强大到堪比天桥的地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凡间最普通的地方?

它不敢回应叶缘,而后者也没有再寻找,土地祠中,有个小老头站着,那带路的村人和他打了招呼,并且给他介绍,这是一位修行者,来这里看看土地祠的,你可要好生看顾。

小老头应下,那村人便退走,他还有农活要忙活,不得久留。

“山水如画,当真是狼毫青锋之下的世界....世外青尘,莫过如此?”

叶缘轻轻一叹,看向那小老头:“长生兄,龙华一别五百年,如今尚好?”

小老头的浑浊双眼睁开,那身躯轻轻一颤,紧跟着便彻底改头换面。

李长生出现,那与李辟尘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颜,叶缘看见了,顿时又笑:“看见这张脸......罢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叶道兄来这里,怕不是为了说贫道这张脸的吧?”

李长生笑了笑,随后道:

“叶道兄,二百余年前,你托我寻找的人,如今已经找到了,就在这村落里。”

“你曾经的妹妹,上一世甚至不惜给苦界老祖卖命百年都要救回的人,如今轮转,天尊垂怜,区区一介凡人,却带着无上仙骨降世,不得不说,你背后的那一位,当真是神通广大。”

叶缘的眼中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芒,那甚至有一点激动,是潜藏在内心最深处五百年都不曾有过的波纹涟漪,但很快,他就恢复平静,这种变化只有一个呼吸。

“找到了.......终是....该了却了.......”

叶缘的眼帘垂落下来,李长生道:“道兄已与苍天公说过此事?”

“是,真人早已明晓。”

“那便是大善,待此一世,收她为义妹......”

叶缘摇头:“我会把她收为我的徒弟。”

李长生若有所思:“为何?义妹不比徒弟来的要....亲近一些吗?”

“尘缘当去,我欠她的,自然要还给她。”

“道兄,你如今还是曾经她的兄长吗?”

叶缘看向李长生,后者继续道:“我早知你事,你真的还是....那原本的真灵吗?”

“为什么不是?你在怀疑什么?”

叶缘看向他:“长生道兄,你知道的很多,玄都老人,还有另外一位,你也知道了?”

李长生笑:“玄都老人的教诲,哈哈,咱们两个说话,现在说不得还被他听着呢,我也是偶然被告知的,不敢妄语,不敢妄语。”

“至于另外一位,叶道兄,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大圣可不容易相信啊。”

叶缘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长生道兄,你在试我,看我是不是被玄都老人所改变,忘却了曾经的一切......”

“我不曾忘记,那卖鱼的童年,沧浪间的欢笑,后来的红色嫁衣,刀尖上沾染的血色,徒手攀登防风之山,与苦界老祖做了交易,浑浑噩噩百年多,再后来......”

“重阳土,倚帝山,沧海间,龙华会,山河社稷图,宁长生......这些我都不曾忘却。”

叶缘摆了摆手:“好了,再多说也没有意思,长生道兄,我不去窥视你的后面,你也不要再对我试探来试探去了,六千年的金丹,难道还要提防我一个最多不过六百岁的人吗?”

李长生失笑:“是我糊涂了,好了,也不和你多讲,来,你要的红线,依靠这个,绕在你的无名指上,便可以找到她了。”

“情,七情,可不单单只指爱欲。”

叶缘握住红线,看向不远处土地中的灵光,道:“这个大地之灵,你不准备把它点化成为土地神?”

“时候不到,不过我现在住在这里,就算是在看顾它了。”

李长生笑了笑,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说到土地祠.....还有一个奇异的东西,算是这次寻找到的意外之喜,道兄,你要看一看吗?”

李长生说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在这处村落中找到,似乎不属于云原之上。

叶缘把红线绕好,暂时没有起法,而是跟着李长生去看所谓的奇异之物。

那在土地祠下,有一个背对上方的人偶,是石头雕刻的,约莫巴掌大小。

面部可以看出是十分俊秀的轮廓,但是没有鼻子与耳朵,只有两只眼睛,空荡荡的,没有眼珠。

而头发这种细节被雕刻的很好,但到了衣衫就很模糊,下面的石头都是黑色的,宛如被火焰烧过一般,抹不掉,于是这人便是白发黑衣,两只空洞,且半掩半闭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怪怪的。”

叶缘眉头微蹙,而另外一只手伸来,五指轻轻一碰,正是李长生把这东西拿起。

下一瞬间,那石偶的脸上,双目中顿时喷出两团白色的烈火。

叶缘蹙眉,眼中神光一放,那刹那便看尽万象,而就是在这个瞬间,那石偶突然自动转身,脱离了李长生的控制,双目中烈火澎湃,有一道白光陡然打入叶缘眼中!

轰——!

白色的火焰席卷了双目,叶缘没有反应,因为他是神灵,身躯乃是天造,此时二话不说,直接把双目引爆,紧跟着造化玄黄,瞬间重铸了一双眸子。

这种变故让李长生也始料未及,顿时施法,大手一探,金光一压,便把那小石偶封到地下。

“道兄,你怎么样?”

李长生看向叶缘,后者双目虽然重铸,但却有一道白色的火苗在其中萦绕不散,叶缘皱眉,施展法力,准备把这团白火逼出,然而就在此光阴间隙,突有一道古老且弘大的声音响起。

“古老的神祖浑沦,请回应吾等卑微者的呼唤,吾将为您献上迷蒙的乾坤,逆者的鲜血!势必要摧毁这苍茫下的一切!还请您怜悯吾等,给予慈悲,带来定格的岁月,让吾等永世长存!”

第九百七十六章 东皇恩过,天下龙起出三皇(上)

二圣之事且落,辉光流转,再看云原。

……

按照天下局势,只说人间凡尘,不讲那仙山神道,魔宗妖土,悬居北海之外的天寒州上有偏居一隅的夏朝,然而说是朝,却是弱小的很,最多算是个王侯之土。

孟魏占三片大州,百姓安居乐业,城池林立,众生欢愉,民间文化层出不穷,当中人王时时祭礼上苍,与诸仙山神道交好,又因为司掌天时诸辰的太华山正在魏都不远,又有太微山居于白螺州调遣星辰,故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中诸子,亦有拜入仙山福地者,亦有在外修行之辈,故而以法闻道见长。

姜齐本有三州,如今已下五州之地,当中人王穷兵黩武,国力强盛异常,边关战火从不曾停歇,而作为另外挨打的一方,赵宋之兵皆是丢盔弃甲,纵然也有如令云将般死战不降者,但终究只是少数。此朝人王颇有野心,甚至欲效仿往古人皇,统一天下,而大力发展火器,以凡人之身驾驭“天雷地火”,简单言之,就是各种大炮,讲究以力驭威,此龙火开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最后一处,赵宋天倾,原本四州之地如今还余二州,此代人王昏庸,自战火升起之前,姜齐修养三世王位,共计一百二十年,从而一战崩天,令原本优势颇大的赵宋节节败退。

从当初东皇钟响,至如今,已经有近五百年了。

五百年的风霜雨雪,五百年,足以让人王之位更迭数十代。

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亦没有一直强盛的王朝,姜齐的某位人王据说得到了外山仙人的帮助,在年到知天命之时,便退位让贤,而他本人开始踏入仙途,其中之意,似乎是准备不再依靠白衡山,而是靠着自己的修行,到后来长久的庇佑国祚绵长。

世人都在看白衡山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但一如过往,白衡山仍旧是不关注,不参与,不反对,那大致意思就是,你尽管折腾,能让我屁股动半点,就算我输。

反正是天下之乱,与我无关,顺其自然,白衡山的炼炁士们超然到了一定程度,不过这也与他们修行的道与法有关系,机缘到了一切皆来,有时争不到,或许是机缘不到。

但莫要认为白衡山就是软柿子,事实上,能够在上一次九玄论道,也就是距离这一次论道的更上一次,六千年前,他们位居前三,这可不是靠着老好人就能拿到手的。

白衡山一直以来在九玄之中都是极强的。

姜齐在他们的眼中,撑死了又能翻天到哪里去?我这么一个大仙山坐在你身后,我天天只想着炼炁飞升,参道悟法,结果我不去参与你的事情,你因为我放任你,反而到头来准备搞掉我,这算什么事情?

而姜齐的皇帝似乎对于延长不朽国祚有着浓烈的兴趣,或许是因为火器在这五百年内飞速发展的关系,让他们看见了,即使是凡人,也能拥有和仙家魔人一战的能力。

当然,打不了顶峰的,打打弱小的也是不错的,而对于五百年前,东皇钟响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能够对付人仙级的锁仙车,这五百年来,姜齐修生养息,宛如酝酿雷霆的烈云,那当中吞吐的炁浪让周围的王朝瑟瑟发抖,尤其是赵宋,已经没有再可以一战的力量了。

五百年,和姜齐恰恰相反,最肥沃的两片大州被夺去,剩下的蛮荒之地,远远比不得曾经丢失的两块大州,于是赵宋的人王甚至向仙山求助,然而他自己也知道,仙山不参与人间的纷争,与其求助仙山,不如去求助魔门。

若是五百年前,枉死城自然是最好的求助对象,拿钱办事,破财消灾,管你是凡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哪怕你他娘不是人,只要给东西,一切都好商量。

但苦界老祖已经飞升了,如今的枉死城,披着魔门的外衣,做着仙道的事情,更是在其宗门之下,依照太华山与九玄的商议,定下了捉拿世上诸恶的十八层地狱。

赵宋的人王曾经不远万里派遣人去枉死城送信,恳求他们出人捉拿姜齐的人王,并且在信状之中罗列了数百宗罪责,当中洋洋洒洒,让枉死城现在主事的那几位老魔影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和这位人王促膝长谈,仔细圈定一下各种上刀山下油锅的惩罚问题。

当然,十动然拒,枉死城给出了对于赵宋人王等于完蛋的答案,意思就是:“这个单子我们不接,请回。”

赵宋的人王恨不得一头撞死,到如今他认为自己承接了祖先的基业,勤勤恳恳,励精图治数十年,然而根本比不上姜齐的生产速度,对方好似超越了自己一个时代般,肥沃的土地加上顺合的天气,甚至出现了二十年风调雨顺的局面,这让赵宋的当世人王心脏跳动加速,差点暴毙。

这么一来,赵宋只能求助于孟魏,但远水不救近火,如今的魏朝,修行之风甚嚣尘上,但大多以论道衍法为主,与姜齐的攻伐之道全然不同,后者人王沉迷气运,乃至于已经半只脚在走神道的路子。

妄图成神,但其实各朝都有祭祀自己祖先的习俗,只是把祖先封神,或者活着的祖先自己给自己封神,再依靠整个国家的祭祀来反哺,这种方法以前不是没有人做过,只是.....会引来诸神六道的不满。

人王就好好统治你的子民山河,调整天时地利,这是太华山太白山,以及山河众神与天辰众神的事情,姜齐这一出,等于又是开始与神道争夺权柄,故而引发一些神灵不满,甚至有激进者,譬如曾经在九玄论道中大放异彩的那位“烛岳风师帝君”,他已经迫不及待下凡而来,自神道净土持剑而落,准备打了姜齐的气数。

“没有人皇的命,还想走人皇的道路,现在不是一万八千年前了!”

这位帝君放出狠话,而至于其他的仙神中人,尤其是仙道中人,看着姜齐折腾,反而越看越是有意思。

凡人能掌握天雷地火,不再需要三清三浊,但事实上,还是离不开五行的变化,万物皆从阴阳五行之中演变而出。

此时,有仙山提出,姜齐似乎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是否需要还在云原发展,还是自己这些仙山出手,把整个齐土众生全部移到另外一片大州中去?

神道贵天地,故而认为应当把姜齐众生全都移走,莫要在此祸害人间。

仙道贵生死,故而认为不当移走姜齐众生,本来仙神之属,虽超脱众生之上但仍旧居于人间,这片天地乾坤既是仙神之源,亦是众生之土。

声音意见不一,而在最后,不知道是哪一位至尊开口,说了一个玩笑话。

“五百年前东皇钟响而造化如今人间,若无当年一道钟声,怕不是大地生灵涂炭,当然各位真人有自己的想法,贫道不敢多言....”

“可如今纷争又起,当年那道钟声开了众生之灵智,故而晓得道德慧光,众生人人如龙,然而龙中有君,君王有意,君王不代表众生,当年此钟响是为救世,可距离那道钟声灭去已经有五百年了,人间群龙并起,欣欣向荣的同时,居然开始走向仙神之路,凡人也可得仙神之术,如那炮火开天.........今日争执正是因此而起。”

“云原之众生,因为人人如龙而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诸位,这到底是东皇钟之恩呢,还是东皇钟之过?”

这位至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沉吟下来,陷入思索当中,而他继续开口,笑道:

“如今仙神二道为姜齐人王所作所为不满,于此争执不下,贫道且看,不如这样?”

“仙神二道开辟一处人道圣庭,请三位人王进圣庭衍化千年光阴,取砂砾为兵士王侯,百姓走卒,如此千年共处,安抚人间,一位人王主风雨,一位人王主地运,一位人王主百姓苍生,三王衍化三皇,三皇治世,居人道圣庭之中,如此来平息人间纷乱,可至天下大同?”

第九百七十七章 东皇恩过,天下龙起出三皇(中)

三皇治世?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让人道正常运转,而大帝皇陵远去才堪过三四百年,不少仙神对于那一次的事情仍旧心中有着余悸。

引动无数地祖苏醒,试想一下,如果地祖皆陨,仙神二道之中没有堪比天仙的地祖,那么当初七十二圣人是否皆要以横扫的姿态踏平诸多仙山?

七十二圣人不死,被斩去之后自回皇陵重铸,这原本该是大难,但是天罡老祖出现,硬生生压垮了所有的圣贤,一力镇在皇陵之前,让其中那诸多至尊都不敢妄动,再加上后来天遥宫降临,王度抓太渊去外道一战,这才抵消了原本该发生的一些噩耗之事。

如今人道抬头,当真有如龙迹象,哪怕是最微弱的赵宋,在连失二州之地后,靠着剩余两片“蛮荒之土”居然还能修生养息到如今这般地步,而姜齐励精图治五百年,欲再施穷兵黩武之事,这一次,另外的孟魏还能置身事外吗?

要么被姜齐吞并,要么再发动一场人道破灭之战,孟魏多是人间修行之士,姜齐的修行之道则是把握在朝廷,或者说是皇族手中,孟魏近仙,姜齐类神,这也是另外一种的仙神高下之比。

至于赵宋,若不和孟魏联手,便只能以人道本宗战死,亦或投靠魔门?

三分天下,仙魔神再掀起人间大乱之战?自然不当如此,那还不如让三位人王入圣庭,化作三皇治世,此三皇在位千年,各司其职,千年之后,论功道过,以此来定论天下疆域的分离,不起刀兵之事,在至尊们设想之中,不需要几千年的时间,或许就能天下混一。

到那时候,三皇也会从三朝皇族之外晋升,凡有大功德者,皆可参与三皇之位的摘选,如此亦可激励三大王朝,让他们莫要志得意满,最后被外人推翻。

此番原本只是玩笑般的随意之语,但不曾料想得到了大多数仙神的赞同,于是“三皇治世”这个意见被采纳,仙道神道各出三人,共是六仙神,面见三位人王。

魏国的君王一直以来尊仙礼神,同时开放民生环境,故而治内最是国泰民安,到如今,秉持着四十年一让位的传承,五百年过来,从当初孟姜孟荀之父来算,已是第十四世的人王了。

这当中,出过一次意外,导致人王早退,且表过不提。

仙神远来,自然是太华山中一位地仙出面,同时还有云原的一位山河神君,二圣至到宫中,言明三皇治世之事,并且把一切来龙去脉给当世孟魏人王细细讲明。

孟荀孟姜都已离宫修行,孟荀早已入太华山中,而孟姜压过了她的兄长,成了女王,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在修行仙法,故而容颜常驻,四十年时间一满,她便退位离宫,拜入白龙观修行,而那位垂垂老矣的兄长倒是没有想到,因为孟姜没有子嗣的关系,故而让他那个老人再度坐上了皇位。

只不过,等了六十年,而他修行人间的武道,不沾染仙法,故而活到一百二十二岁为终,在位时间也满了四十年,死后便一直是他这一脉的子嗣继承人王之位。

孟魏人王对于太华山的态度十分恭敬,毕竟自家老祖中,有数位都在太华山中求问仙法,故而以师礼相待,当然对于那位山河神君也不曾失了礼数,当听完三皇治世之变后,他欣然同意。

“五百年前东皇钟响,平息天下纷争,圣人东皇泰一定下天地道德,至众生开灵慧,人人如龙,如今五百年轮转,花开花落,孤见三大王朝已各走上不同道路,与其再开争斗,以三皇治世之和平为结局,总好过再让天下生灵涂炭。”

“若我等三皇真定,便齐祭圣人东皇,礼乐苍天,自当必以教化万民为己任。”

孟魏人王答应下来,山河神君与太华仙尊同时打过稽首,道一声:“大善。”

.......

赵宋一方,便不必多费口舌,原本觉得再过百年就要完蛋,这位人王甚至已经开始准备退位,反正,总而言之,死道友不死贫道,给下一任人王背锅,总好过自己背锅。

这三皇治世之变,简直如天降甘霖,面对赶来的二位仙神,他痛哭流涕,大书特书自己如何善待天下,爱民如子,更是把两位仙尊神君捧到了天上去,到了这时候,这一变化简直就是翻盘的大好机会,哪里还有不同意的下场?

说不定,等到真过了数千年,天下混一而大同,书同文车同轨,他作为开辟时代的最初三皇之一,还能流芳万世,永被众生传唱,这何乐而不为呢?

“二位至尊来的当真是时候,孤愿意,孤一千一百一万个愿意!”

赵宋人王激动不已,但忽然眉心又泛起一抹忧愁,道:“可孟魏好言,孤这里也无问题,只是姜齐大好局面,他又岂能放弃一统天下之事,转而踏入三皇治世之理念?”

“姜齐想要当上天下共主,成为第二位人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们已经准备了五百年,奋十世之余烈!二位,仙神二道诸尊是如何想的,有什么办法能说服他们?”

赵宋人王忧心忡忡,而那两位至尊则是道:“人王不必担忧,想来而那二位道兄必有自己的办法。”

当中那位神君张了张口,目光中闪过一丝揣摩之色。

.......

姜齐之国都在白衡山不远,依神岳而建,如人间圣地,天下至宫,远远望去,黑鹰冲上九霄,大雪落在山头,覆在那琳琅的宫阙群上。

古有传言,姜齐人王曾得外山仙人相助,这才升起脱离白衡掣肘之念,于是在外山仙家帮助下,姜齐人王渐入修行之路,把诸法掌握在王族手中。

至此,各种变故升起,前语后言,已也有五百年风雨。

当世姜齐人王早已在此迎候,身后只率领四位文武大臣,皆有柱国之称。

“当真稀客,什么风使得二位仙神来到孤这小小的驾云宫?”

人王看向前方出现的二位仙神,目光微微一凝。

“拜帖已送来多日,想来人王客套话便不必说了。”

那位神尊开口:“我与仙老来此,人王应当晓得所为何事。”

姜齐人王沉默,三息之后,道:“若是孤说不愿,二位是要在这里就把孤打杀了吗?”

“孤,祖先十世,余烈不息,到如今终积攒下一统天下之力,但在这等关头,神道六众,九玄仙山,居然要让孤与其他二王并称三皇,统一治世,是敢问,他们凭什么与孤并列?”

“孤,治理姜齐,当年原本应当攻克赵宋之地,若非东皇钟响,岂能功亏一篑?但败也东皇,成也东皇,众生祭祀他,供奉他,如今这天下欣欣向荣之局面,更是全赖他,孤对于这位,不知该怒还是该谢,但总而言之,如今姜齐已有逐鹿天下之资本,说的过些,是否是开始影响到了九玄六神的地位?”

人王这话已经不打遮掩,那后面四位大臣顿时面色一变,当中文国公上前,道:“二位神尊仙老,陛下如今励精图治,雄性浩大,这是人间喜事,有这么强大的君王统一天下,各位仙神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若是统一,则天下对于众生诸仙的祭祀只会增多而不会减少啊。”

神尊开口:“仙山不要香火,神道不要徒孙,说是为了天下一统,但一旦再度发生兵戎,又有多少生灵枉死?莫不是这五百年后,还要再给诸位敲一次东皇钟?”

文国公是在打圆场,但神尊半步不让,此时姜齐人王道:“东皇钟纵然再响又如何?孤恩泽天下有志之士,人心所向,东皇钟只是制止纷争战乱,但能抹杀仁人志士报效国家的情感吗?”

“孤曾经试图抹除东皇在民间的祭祀,但效果不甚美好,故而后来就不再管控此事,纵然二位抬出东皇钟来,意有所指,说仙神会插手此事,但孤亦不会妥协。”

“舍一时之痛,换来万世之太平!”

神尊开口:“是么?可舍十世之贪念,能换天下之大同!亦不是让你退位,且三皇治世,你也有轮掌天下的时候,那是整片人间,不是你一片姜齐,如果你做的完备,子子孙孙代代都在三皇之位,永不更改,如此岂不更好?”

“说到底,大战起,仙道贵生自然不满,神道贵天地更是不愿见到此景!”

“一尺黄台土,六寸白骨生。人王,你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而已!”

第九百七十八章 东皇恩过,天下龙起出三皇(下)

姜齐人王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孤是不会同意三皇治世的,这天下过去,只有一位人皇,这天下未来,也只有一位人皇!”

仙老笑起:“好大的气魄啊,陛下要与人皇比肩吗?可人皇曾经可并非是生在帝王家啊,他是真正草莽出身,陛下,子非鱼,你非人皇,怎知人皇之情?”

“人皇出,顺天应时,合该有此一事,最后放弃渡过无量劫,人皇为何而死,我们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则他死后仍旧护佑了天下众生,致万灵不曾遭劫。”

姜齐人王突然笑了起来:“仙老,孤斗胆请教,既然你把人皇说的如此伟大,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孤做不到呢?”

“还有,四百年前,皇陵出世,这件事情,孤的祖上也是有记的,只是按照书卷当中所写,皇陵死后并没有仙老所说的那么高尚!”

仙老摇头而言:“皇陵皇陵,人皇都已经死去了,只不过是他曾经的挚友与部下妄图重现人道盛世而已,但如今,这天下众生,不已经正在向着另外一个盛世发展了吗?”

“天下如树,人王如农夫,如今农夫本已收锄,却为何还要以一己私欲摧毁这茁壮成长的‘树苗’呢?”

仙老一番质问,姜齐人王不答,过了约莫十个呼吸,他才思量完毕,回应道:“仙老比喻不对,孤如农夫,天下如树,但现在这树上长了很多枝桠,而这树木尚且幼小,若不修剪,则会压垮主干,况且还有两人与孤意见不合!”

“一人种树一树花开,三人种树朽木不雕!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神尊叹息:“陛下是执意要与神道六部,九玄仙山为悖?不认可三皇治世的道理?”

姜齐人王道:“孤若是有能力一人平定此间,又何必再立两尊无用之皇?”

“孤一人便可以!至于古老人皇,彼可取而代之!”

人王显露出了一种霸道与气魄,不得不说,这与曾经出现的人皇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但是二位仙神总是觉得,他缺了很多,其中之一,有霸而无仁,便当不得真正的人皇。

仁还是霸?

内圣外王,这才是真道,可古往今来,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姜齐人王,当世者确实是励精图治,但仍旧给许多人感觉,他缺少很多,不足以真正成为人皇,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太渺茫了。

仙神不会允许,而已经寂灭的皇陵如知道此事,或许更不会允许。

神尊道:“陛下有此气魄,实属难当,只不过到了这时候,我还是要说一句,仙山在人间没有多少祭祀,但百姓都尊敬,我诸神香火旺盛,得百姓礼敬,但很多仙神都居于一处,其余诸州不晓,唯独一人,众生皆知,五百年前东皇出世,钟声响彻人间,那是天道在帮助,而非东皇钟一器之功,也就是说,五百年前的事情,其实是顺天而为,故而得天意加持,才有此威能,传遍人间。”

“五百年过来,除去黎阳之州与天荒之州,其余诸处皆有东皇祭祀之位,陛下也是知道的。”

“陛下,我仔细的和你讲,若是我等九玄六神,各施妙法,把此间三皇治世之道传到人间,假托众生皆祭的东皇之名,说是东方苍天东皇泰一有言,人间该出三皇,各入人道圣庭,此事便彻底大布天下,到时候,您若是再意图掀起战火,看看是支持您的人多,还是......”

姜齐人王面色一肃:“神尊以这种祭祀之道来要挟孤,还配得上是天地正神的身份吗?”

神尊笑了:“什么是天地正神?陛下也是知道,我是为了天地,不是为了你的王朝。”

“我来劝说你,说的难听一点,是不想让祭祀我的众生白白去死,丢了香火,而对于你的王朝,你白送给我都不要!”

这已经是挑翻了脸面,神尊虽然仍旧在笑,但言语态度当中却已亮出了明刀。

人王冷道:“若孤在此与神尊动手,虽然孤知道不可能是对手,但神尊是否要拼着被天道惩戒,也要把孤打死在此?”

神尊开口:“若我不统辖帝乡群神,其实我还真的有这种想法。”

人王:“孤明白了,这天地之中,不尊奉你仙神二道的,不听调遣的,皆要打压,你们是要拿孤来开刀!”

仙老叹息:“陛下一意孤行,我等也不是让你自废武功,亦不要你献出什么宝物,一切只为天地众生,我等只是让你治世千年,以三皇为尊,你又能长生不死,传扬百世,何乐不为?”

“说到底,您的私欲告诉您,若此世不动手,后面便再也没有动手时,若你统一天下,则压过仙神二道,杀妖降灵,斩魔驱邪,如此一来歌功颂德,可谓人皇再世。可这天地不是我们的,也不是你的,而是众生的。”

“试问姜齐十世余烈,最后为了什么?若此间云原,没有仙神魔妖,陛下大可攻伐其余二朝,便是死上百万枯骨,与天地又有何干?只是我们也在这里,脚下踏着一方土水,你也是一样,更不比我们多出几寸来。”

神尊接口,目光向着宫阙内部一望,道:“而且,陛下,您说您不是为了私欲,我觉得,有必要让您清醒清醒!”

“仙神说话还是算数的,比起北海的魔头来,起码我不会立刻在这里把你拍死!”

仙神挑明话语,这凡人众生认不得,只知道必然身份尊贵,但此时在宫阙内,有一位衣着搭配如国师般的人,在感应到这二股气势之后,便吓得直接从自己的玉椅上摔了下来。

“太真山赵神公,帝乡诸神大神君!”

那国师般的修行人瞪大了眼睛,吓得面无血色,此时正准备溜之大吉,而就是在此一刹那,于那驾云宫前,帝乡大神君睁开眼眸,五指向着虚天一探。

“陛下,您这驾云宫中,有一朵乌云,与诸白之中沾染黑色,甚是不美。”

大神君瞬间将那国师拘来,对方眼前一晃,却是已跨越了不知道多少重宫阙山崖,落到了驾云宫前!

身上衣袍猎猎,三浊恶障升起,国师被帝乡大神君出手镇压,而后当中飞出一道灵光,摇摇晃晃就要遁入虚天,只看大神君嗤笑一声,眉心中神光一转,直接把那道灵光压下。

“这北海魔头.......陛下,您不说点什么吗?”

第九百七十九章 列祖列宗,谁是我孙?

姜齐人王面色不变,此时瞥了一眼那个魔头国师,转过头去对几位柱国道:“孤怎么不知道,国师居然成了魔道孽障?”

他这话问出,自然没有人敢回应,而后人王转头,对大神君道:“大神君,此事有待商榷,孤可以保证,国师不是魔头,之所以现在神君拘来是魔道之形,必然这外来魔头占据了国师的肉身。”

他如此说着,忽然伸手,那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对着被锁住的魔头就劈了过去!

“慢来。”

大神君出手,只是一言,人王的剑顿时被压住,那汇聚而来的龙炁也消失,魔头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此时看向人王,当中藏匿这不可言说的怒意。

人王皱着眉头:“大神君为何阻拦孤?这等魔头夺舍国师肉身,孤此时正是要给国师报仇雪恨。”

大神君看向人王,道:“陛下连说谎都不会了吗?您被揭穿,没有恼羞成怒,我该夸奖您,但如果此事,您不给出一个详细交代,或许我只能强行把您和这魔头带走,放到太伤山第一观主,绛霄真人面前,可是有办法看见过去之事的。”

赵神公开言:“大神通‘天光云影’,可知过去诸事,凡苍天之下,云海所盖,无有不可查者,并且直接能够追根溯源。此间三皇之事,本是早已定下,正是九玄商议,想要请绛霄真人出手,可是简单的很。”

姜齐人王面色冷了下来:“魔头已经占据国师肉身,孤只是为了拔剑报仇而已。”

大神君也瞬间冷下了面色:“人王姜羽,我是在和你好好商谈,神有神道,仙有仙理,但现在,你要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我立刻就把你当做阶下囚捆了!”

“尔敢!”

姜羽眉毛倒竖,此时猛然提剑:“我为人王,你们这些仙神之宗,有什么资格对孤指手画脚?!若不是枉死城已经被你们控制,孤何须再看你们的脸色?”

赵神公道:“枉死城归属太华山,你向枉死城递出了单子?很可惜,太华山不接,峨眉山就不接,峨眉山不许,枉死城就不会动。”

“苦界老祖已经飞升,如今枉死城真正主事者,或者说,听命者,正是你一直妄图抹除其祭祀痕迹的东皇啊。”

赵神公拍了拍手:“翻手覆手,上打下打,您这套玩的还真的是很有意思。”

“正好,我们已经料到你会如此,故而提前请了一个人来。”

他身边出现一道毫光,远方天云汇聚,有一位大神仙遁下,落在王宫之前,姜羽转过头去,目光一凝,却是猛然一滞。

“你....是谁?”

他惊疑不定,因为来者居然和自己以前的先祖画像中的某位极其相似!

“麻烦你了。”

赵神公看向来者,那人顿时行礼,道:“神公面前,不敢妄言,弟子尽力而为。”

他大礼拜完,转过身对姜羽开口,呵道:“你可认得我吗!”

“孤......不可能,你是孤的先祖?”

人王姜羽越看越像,心中也是开始惊骇起来,而这位大神仙开口:“十世余烈,这第十世前,也就是第一世,你所祭拜的那人,正是我的同胞兄弟。”

人王:“你是......太子坤?”

太子坤点头:“不错,你还能认得我,倒是免了刑肉之难!”

“刑肉......你纵然是孤的先祖,也不可在此地放肆!”

姜羽的面色冷了下来:“孤想起来了,太子坤者,姜氏嫡传,成宗之兄,生而神异,降世能言,五岁时通读史书圣记,十岁时在孟魏拿下状元之名而回,至后来年少时,远赴西方太华山修行,一去五百载,再无音讯!”

所谓成宗,就是齐成宗,即当初发动战争的姜齐帝王,也是太子坤的胞弟。

到后来李辟尘自龙华回来,成宗已经退位,是所谓“十世余烈”之中第二位“烈宗”在执政。

这些所谓的前缀都是谥号,是死了追封,当然不可能是当世的名讳。

“你既然已经归属仙道,今日来此,是以先祖之身要挟孤的吗!”

人王怒斥:“太子坤!你枉为我人道先祖!如今五百年春秋过去,你长生久视,坐看沧海桑田,人间不老,红尘不沾,但可曾为我姜齐亿万万黎民百姓做过半点事情?”

“孤即将一统四海,凡日月所至,江河所照,皆为齐土!所谓齐之字者,本就自当与天同齐!这浩浩云原,唯吾姜齐奋十世余烈,几开辟人皇之后第二世人道盛土,而你,居然在此阻拦孤!”

“太子坤,你如何对得起那些逝去的列祖列宗!”

人王大吼,拔剑而划地,太子坤面色平静,待他说完,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人王横眉冷对,而太子坤单手负起,另外一只手抬着,指着王宫后面的那无数宫阙楼台。

“五百年前,我在这宫中出生,咿呀而语;五百年前,这天上的大雪还不曾带着赤色;五百年前,那宫楼后山,一株寒梅傲雪;五百年前,我被父王传授治国之理,当时无数夫子都和我讲过,以德治天下,而非以武征天下。”

“以武征战,还要以德兼施,武征人身,德降人心,先降人身,再降人心,恩威并用,不单单是对本朝中人,若想要平定天下,便必须如此。”

“世上民众何止亿万万?云原何等广袤,天南地北,众生皆是不同,你拿什么去统一他们的文字,思想,道路,金钱?只有德才行。”

“一万八千五百年前,人皇临世,草莽英雄,他也是靠德,其次才是武,那些圣人凭什么追随于他?你居在凡间,不知道数百年前的事情,皇陵降世,你对其中真相又知道几分?”

“抹除东皇的信仰,你知道他是谁封的圣人吗?天道赠言,祖师传法,人皇封圣,你区区一个人王,凭什么去,又有什么胆子和本事去抹掉他?”

太子坤气定神闲,朗朗而语,双目如同黑夜中最璀璨的火炬,直视人王姜羽。

“五百年了,这宫阙中,人的炁息少了很多,天上的大雪也开始染上了血色,那株寒梅也枯萎了,被你换上了新的冬植,而这宫阙中,能够讲道理的人,也少了很多。”

“你说的十世余烈,说我对不起列祖列宗?真是不好意思,你口中的列祖列宗,那当真都是我的孙子辈。”

第九百八十章 峨眉山上现,群仙云至为龙渊

人王怒而无言,心中已起怨愤,大神君在侧,开口道:“我再说一次,此番三皇之计,是令三位人王居住圣庭之中,化沙砾尘土为众生,千年长生,一位人王主天时风雨,一位主山川地气,一位主人道苍生,三皇之职乃是相生,缺一不可。”

“凡在圣庭之中推演出上善之路,才会降临真正人间,那些沙砾尘土所化的百姓,正是如盘里山河一般。”

姜齐人王面目冰冷:“千年,又是千年,大神君,孤……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孤就如此告诉你,若是再等上千年……这世上,真的还有孤这姜氏齐朝吗?”

“孤历代先祖,到头来所做的事情,都是白费。”

“魔道又如何,脱离仙山掣肘,纵然化神为魔,孤看也无不可!”

“东皇,孤为什么试图抹除他的祭祀……哈哈……哈!到底是东皇是这大齐之主,还是孤这姜氏是黎民百姓之主?!”

“世人祭东皇……更胜吾等先祖!”

人王怒目:“既然这样,孤就退位让贤,把这天下共主拱手送给他去!那另外两人也与孤同入圣庭之中,也莫要出来了!”

“从此以后,天下只有东皇太一,没有三王了!”

他字字皆是愤怒,大神君目光幽幽:“人王当真如此想?”

姜齐人王道:“事已至此,孤倒要看看,这位曾经拯救天下苍生的仙人,会不会被苍生的力量活活压垮!”

“他此世,便莫要飞升了罢!”

赵神公与大神君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些微光闪烁。

【真的是千年岁月?】

【不,造化一段千年,烂柯棋局你忘记了?】

【明白了,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只不过……】

【一日千年不行,且先试个百年吧。三皇治世究竟行不行,就看这“一千年”了。】

【烂柯之棋……呵呵,老神公,你死说,他这人王也是众生之一,脚下踏着的土地山水,也就六尺三寸,比我们又多到哪里去呢?还不是一样?】

【人神仙魔,四方积怨已久……爆发,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嗯……】

……不过这位人王,真的能把天下共主拱手送出去?

【不可能,再看看吧,他野心甚大啊……如果没有皇陵之事,或许也没有多少人会管他……】

【我神道可是说真的,帝乡神系不需要众生香火,可其余五部……那是不能不取的,这件事情,尤其威胁到山河众神。】

【还是老话,天下不是人道的,人道也在天下中,我等亦然。】

……

人道圣庭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至于这处圣庭选择在哪里,诸山经过商讨,决定前往峨眉山借龙渊岛一用。

这是当初镇封北海内外的神岛,被苦界老祖一巴掌取走,导致北海真神和他的梁子结的更深,后来苦界老祖飞升,临走前拜访了峨眉山的东皇,故而这龙渊岛也在当时一并送给了东皇。

这东西,苦界老祖当初说的,送给李辟尘当是一方行府,而李辟尘离去之前,把龙渊岛放置在无名殿中,立在那因打神鞭而升起的泥台上,如一方小山般悠悠旋转。

而来峨眉山借此物,现在李辟尘并不在这里,山中任天舒也离去,列寅自得一山修行,风昊风希带着青鸟老龟,还有石灵明,皆入太华山四脉“进修”,故而峨眉山内只留下九儿和移山道人、老牛昆吾,以及数十年前归来报信的踏红尘。

而南华依旧未归,紫云则常在云脉圣境清修。

依旧是平静的一天,青毛狮子背着斗笠,昆吾负柴,两人从山脚走动,便走边聊,这峨眉山几百年来越发浩大了,四周的土石宛如有生命一般,不断的扩张,原本只有一座山头,如今也开辟到数十座,简直化作了一方山脉。

但是移山道人看得出来,这四周所衍化的山脉土石,其实都只是沾染了仙山灵性的寻常泥土而已,真正的中央还是峨眉本峰,只不过从内到外,沾染灵性分了个多寡罢了。

不过这也有好处,起码平常逛逛的地方变得越发的大了,那些迁移进来的野兽感染了仙山的炁息,有些居然似乎产生了灵慧,开始自主吞吐天地精华修行,而对于最中央的峨眉主峰,这些开了灵慧的野兽,俱都是抱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态。

峨眉主峰处,有很多当初李辟尘,九儿,包括移山昆吾等人,都曾经见猎心喜,为不少野兽开了灵慧,这帮家伙到现在有很多都已经化形,遵循仙道感悟天人的路子,居于四方山野教化众生。

当然,只是踏上修行路而已,如最开始的列寅一般,只不过是个五精之境,打家劫舍的虎妖,但事实上,打家劫舍只是他自吹自擂而已,当初已经吐露过真言,不过是吓唬人说的,他手中那柄云月大刀还是花了好几两银钱在镇上请人打的。

美名其曰,劫富济我。

山间溪水流淌,大圣所赐与的山峰有着自我的神异,有时候诸人也会互相讨论,譬如后山的那株桃花树到底会不会枯?这飘了五百年的花朵,怎么还没有落完?

生生不息,可未免这生命力也太过强大了,永远是花开春容,永远是一花凋零一花绽。

大雨忽然下了起来,昆吾捏了个避水诀,他听了李辟尘的建议,跟随九儿学习水火之道,如今数百年也已经挤入仙班,只不过和其他人相比,就落了一大截。

但是昆吾心态很好,从不强求什么,至于移山道人,他就方便的多,把背上那斗笠一盖在脑门上,紧跟着身上晃动两下,蓑衣就变了出来。

“为什么你不捏个避水诀呢?几百年了,还是这一副蓑衣人模样?”

昆吾发出询问,移山道:“就和你砍柴砍了几百年一样,我乐意,这叫什么来着?对了,情怀,你不懂的。”

昆吾发出啧啧的声音:“我不捏避水诀,柴就湿了,湿了就很麻烦了。”

移山:“火咒直接烤,炸了拉倒!”

两人互相插科打诨,就这么快走到主峰上,那刚刚踏过南天门,忽然一道雷声震动起来。

当天雷滚滚而落,李元心、解天戈、江陵云、虞湘云、楚端阳、邱言等数位前代首座来到这里的时候,移山道人的面色是很震惊的,一屁股就差点从那台阶上摔下去。

“这刮得什么风?”

昆吾把移山拽起来,而后者看见这般阵仗,差点又是脚下一滑,就差来一句:扶我起来,我还能摔。

“莫不是有了山主的消息?”

“任天舒不是已经被陆圣委托了吗?”

“话说回来,如今的首座都已经换了好多代了,姜壶已经接任太华山主峰左圣,这时间过得还真的好快,右圣我都不认得了。”

“这几位都算是数代之前的首座了,今天不在那天上四圣境中清修,怎么都下界来了?”

移山与昆吾面面相觑,那些前代首座们,最次的也已经踏入守缺境,最高者甚至已经证道地仙元神之境。

李元心看见移山与昆吾二人,此时移步上前,开口道:“九姑娘在山中殿内否?我等奉掌教之命来此,需要借龙渊岛一用。”

“借龙渊岛?”

移山道人愣了愣,想起那天天转悠的“假山”,于是拱手道:“还请各位移步无名殿再说吧。”

诸位前代首座道谢,此时入南天门,踏过玉石台阶,正看见无名殿门户大开,九儿从中走出,束发长袍,带着疑问与一丝笑意。

“元心师兄,许久不见,还有诸位首座们,九儿给各位见礼了。”

她打了个稽首,各位首座皆是有所回应,李元心开口,把三皇治世的来龙去脉细细讲明,此时诸人早已坐下蒲团,以各位的道行,随意变化器物不过一念之间,而九儿自然在首座,即殿中央主位。

“借龙渊岛,当那人道圣庭?”

九儿望了一眼那悠悠旋转的假山,不免笑道:“元心师兄,这龙渊岛是苦界老祖赠与东皇之物,我也是没有能耐去碰它的,你要借,若我能触,打个欠条也就罢了,只是我也碰不得,此事便无奈了。”

“龙渊岛有灵,非主不近,元心师兄倒是可以上前试一试,若是此物认可师兄,大可拿去,而且说不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龙渊也会认可师兄。”

李元心揉了揉眉头,感觉到有些棘手,后面之中有人笑言:“那便试一试吧,这岛也不白借,只用千年时间便好,首先是观察为主,而龙渊岛作为人道圣庭,也可以给峨眉山带来新的生机。”

“四大尊有言,会为峨眉山炼制一件法宝,唤作‘雨师幕’,千年之后,龙渊岛归来,到时候会有新的山岳代替龙渊岛,成为人道圣庭居处。”

九儿点了点头,这时候,江陵云道:“辟尘还没有回来吗?六十年了,玄卿师姐托任天舒道兄寻觅,看起来还没有结果传回。”

第九百八十一章 水仙垂怜,陵云拂袖退诸仙

“九姑娘,让我来试一试吧。”

李元心看向九儿,后者点点头,于是李元心站起,伸出手去,向着龙渊岛轻轻一压。

那岛屿突然震荡起来,山海中升起一团云雾,化作一头黑龙虚影,双目冰蓝,仿佛孕育着最古老的风雪,它先是看向苏九儿,忽然见到那姑娘不经意眨了下眼睛,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向李元心,哼了一声,紧跟着龙渊岛外便是光芒大放,直接把李元心震退。

五百年修行,这里面包括了九玄论道,李元心距离地仙也只差一步了,只是这一步犹如天堑,极其难以跨越,好几位上代首座,乃至于上上一代都卡在了这里,故而诸多前代首座在天上四圣境中潜心修行,若无大事,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神仙入地仙,这一卡,如果运气不好,或许一停就是一二千年,地仙正在逐渐老去,而新的一辈也并非一直都可以顺风顺水,只是这一世三千年的九玄论道,太华山为第一,故而气数大涨,而在这五百年内,诸代首座,上溯三代也只陨落了一位青箬笠。

这可以说是伤亡最小的一年了,以往和魔头鏖战,基本上越靠近三千年末尾,魔劫越重,七魔门中喜欢搞事的不少,尤以黄昏地为首,其次便是血坞。

五尘魔教明面上伪君子,背地里真小人,而极乐明教则是彻头彻尾的邪教头子,天天宣扬黑莲救世,不堕轮回的理论,暗地里发展信徒,仙道自然也要派遣人手前去剿灭。

至于森罗殿和枉死城,这两个一个做事没有规矩可循,另外一个则是用死的规矩做事,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但都有一个好处点,那就是没有大利不搞事。

森罗殿的人都是道痴,是一群“疯人”,你说哪里有金银珠宝,只会被他们狠狠的打一顿丢出去,但如果说哪里有能够帮助悟道的东西,这帮人必然是倾巢而出。

至于枉死城,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提及的了。

渡魂道,这个家伙如果不是天上大圣留了一道气数庇护,早就已经翘了辫子,当然,现在他们也已经彻底完蛋,只是朽桥真人死之前为诸多仙神魔妖敲响了警钟,这才让所有的修行者在那一次皇陵劫中把伤亡减小到最少,从而提前引动天罡老祖出世平定纷争。

而朽桥真人也是那一次劫难里,第一位被杀死的,真正是天桥八步的无上高手。

然而他面对的是两位太上杀者,亦是两位至尊级的圣人!

.....

李元心露出无奈之色,他连续试了数次,龙渊岛也拒绝了数次,他的手掌上甚至冒起青烟,如被三昧真火灼烧过一般,略有发烫。

虞湘云、楚端阳同样上前去试了试,结果依旧是取不得,顿时是眉头大皱,很快,诸人都一一试过,皆与龙渊不合,此时诸首座面面相觑,有人道:“都试过了,龙渊岛不认我等,这可怎么回去复命?”

江陵云看向九姑娘,此时沉吟一瞬,忽然对其他人道:“我懂了,各位,先出殿吧,我有些话要和九姑娘说。”

“男的都出去。”

江陵云看向其余所有的仙家。

“陵云师姐?”

“江首座?”

几位男仙皆是不明所以,而江陵云美眸一瞪:“去去,都出去!”

解天戈在一旁看着,对其他人道:“对对,都出去,江首座肯定有要事和九姑娘相谈。”

他在一旁开口,而江陵云猛然盯向他:“你也出去!”

“我也出去?”

解天戈面色一滞,尬笑道:“咱们之间你你我我的,还需要这么见外.....”

江陵云一指外头:“听不懂人话!出去!”

于是,没过几个呼吸,李元心、虞湘云、楚端阳、邱言等人就看见解天戈被骂了出来,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而后其中最喜欢开玩笑的虞湘云咳嗽了一声,上前去,拍了拍解天戈的肩膀,道:

“师兄,道心还需磨砺,前路漫漫,仍需努力啊。”

他说这句话,整个脸都是绷紧的,似乎打算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但事实上,却是十分的滑稽,那种想笑不笑的表情,一直若隐若现。

解天戈之后,江陵云看向移山和昆吾,这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不打搅您,我们撤了。”

这两人话也不多说,直接退场,于是无名殿中就只剩下了江陵云和苏九儿。

“九姑娘.....九儿。”

江陵云笑了一下,而九儿也是盈盈一笑:“**姐有什么要和九儿说的吗?”

“嗯.....说谎是个不好的行为?”

江陵云看向九儿:“我没猜错的话,这龙渊岛,其实你能动用的吧?”

九儿的眼中浮起一道朦胧的神光,她笑了笑:“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呢?”

.........

这一次,李元心上一代的四位首座只剩下了两人,苏忘归离开了,不知去向,青箬笠四百年来仍旧是水仙之躯,并且奇怪的是,那朵水仙确实是有灵的,可是.....不知为何,不能言语,更不能化作人形。

水仙花开了四百年,那当中酝酿着一股奇异的炁息,似乎是来自最高渺的青尘,这让数位地仙真人都感到惊奇,其中雷脉的那位老仙家,还剩下五百年的寿元,他曾经帮李辟尘挪动山岳,更曾经赐予法力,他活的最久远,当看过水仙花后,老仙人目光瞪大,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旁人追问,老地仙只是道:青箬笠有大机缘,纵然如今回不来,可如果得了这等机缘,莫说五百年,就算五千年都是这副模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当真是天尊垂怜!”

他留下这样的话语,而商无尘似乎猜测到了什么,老地仙即将坐化,他距离幽黎天越来越近,已经开始准备转世之事,在最后五百年或许还能搏一搏,不是去搏天仙,而是搏第二世的求仙路。

但那太渺茫了,老地仙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因为要在五百年新的人生中修行到天仙,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此来看,不如安安静静转世去,或者轮回入海,真灵洗净,返本还源罢了。

人终有一死,难以避免,这天下,有长生,但没有永生。

纵然大圣也不能万古不朽,更何况小小的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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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二章 火云圣庭,缘法之事妙不言

“九儿,我之前看见那条黑龙第一时间看向的是你.....龙渊岛不是它不想让我们碰,而是你不想让它被我们取走。”

江陵云无奈,却又带着一种调侃般的笑:“怎么,心疼你家李辟尘的东西,不想给我们?”

“五百年了,你这张纯白的纸,也变得有些黑了。”

九儿淡淡的笑了笑,那双颊上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媚眼上,睫毛轻颤,她酥声道:“可没有这种想法,**姐是冤枉我了。”

“不是不想给,**姐问了,九儿也就如实说了。这龙渊岛数百年前是苦界老先生给的,真正之主,只是李辟尘一人,我虽然能唤龙渊来去,但这是因为天生为神,而龙渊岛本就是镇压北海的神物,与我暗中相合,可这终究是辟尘的东西,我又怎么敢擅自动用呢?”

九儿微笑,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太华山是峨眉山的本宗不假,可我并非太华山的弟子,虽然有进修之恩,九儿感激茅沧海真人授业,可这龙渊岛是旁人赠与,我不好轻易交出,试问哪怕是凡间中物,若主人不在,其中家人又岂能随意把主人之物借出?”

“况且这一借就是千年,辟尘在千年之内必归,他有天眷,我相信他,从不怀疑,若他归来,得知我随意将他的宝物送人,哪怕他心中不说,亦或全无芥蒂,但我....却是会越发不好受的。”

“**姐,您说借这龙渊岛,当那劳什子的人道圣庭,可几百年前皇陵之事还不够过分吗?三皇治世什么的,九儿不懂,也不想懂,我就在这峨眉山上,守着此一亩三分地,安安静静的,天长地久,这就是我的夙愿了。”

江陵云叹息:“是借出去千年,可并非没有补偿,是,辟尘不在,这个事情我们是知道的,但三皇治世在即,辟尘能等上千年,对于你来说,千年亦不算什么,可那三位人王,可等不了千年啊。”

“若此三皇治世之事定下,则云原真正迈入大同,东皇钟所立下的第一夙愿,不就是这个吗?你护着李辟尘的东西不假,也是你应做之事,但若能完成他的愿望,你不应当更加开心吗?”

江陵云出声好言相劝,九儿只是摇头:“做不得主的,峨眉山是他的,打神鞭是他的,南天门是他的,无名观是他的,龙渊岛也是他的,那株桃花树亦是他的,就连我....也是他的。”

“都是他的,我其实,也只与龙渊平级,又怎么能随意借出龙渊呢?”

九儿笑了笑,江陵云被这一番话说的,先是一愣,随后眼角挑了挑,心道这姑娘是真心还是无意?这若是放在人世间,该是很不得了的一番情话了吧。

但看这姑娘模样,似乎又不像,但江陵云晓得,五百年的风雨过来,苏九儿也早已不是当年的苏九儿了,那一张纯白的纸片,早已经是五彩斑斓,被写上了许多的墨色文字。

【若是辟尘在这里,他一定会借的,但九儿,这姑娘可真难对付啊。】

江陵云下意识就打开酒坛子,白日熏里呼呼荡荡冒出酒香,她饮下一口,随后吐出一道酒水气,言道: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再扯下去也没有了法子,这龙渊岛借不来便借不来了,人道圣庭之事,看来还需要我们另外挑选地方。”

“且慢!”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二女同时转头,但看那悠悠旋转的“假山”上浮出一道虚影,正是之前的蓝眸黑龙,他升天盘云,先是对着九儿行了一礼,点点头,随后再看向江陵云。

“虽然龙渊岛不能外给,但借出大峰,还是没有问题的。”

黑龙开口,声音有些缥缈虚幻:“我乃龙渊岛上大岳之主,这位仙家想要龙渊岛当做人道圣庭,是看中了龙渊岛的先天跟脚,这早已预见到,自从五百年前我与龙渊岛齐从北海被摄出,便已知道,此时正是机缘该到。”

“苦界老祖当初收我,却不曾管控,只是和我言道,说是五百年上下,合该有我一场大缘法,我算算时间,到如今四百六十载,舍一下入一下,正好五百年。”

黑龙言语:“我缘在峨眉,法起太华,此时想来,应当正是这一次三皇治世。”

“龙渊岛上,大岳名为火云山,此中有芙蓉峰,紫盖岭,龙潜涧,虎伏崖,玉虚灵根,朱陆之台,这座大岳乃龙渊四圣山之首,我借你一千年用之,造化无量,与我得来机缘,也是为这火云山开辟新世。”

江陵云听闻,顿时大喜,而后又出疑问,道:“这小小龙渊岛,不愧是天地造化之眼,居然还有四大圣山?”

黑龙点头:“火云山,中皇山,天虞山,铃莱山,此依次排序,以火云山为首,而我本身,是四大圣山龙脉交融在一处而出,龙渊之岛,我能借你火云山,便是借出了我的一只眼睛。”

他如此说着,随后龙渊岛中飞起一道火光,那黑龙左边的眼珠顿时消失无踪,连带着左边的龙角也缺了一半。

那座冒着赤色辉光的山岳飞出,极其渺小,当然这是被神通妙法掩盖所致。

“九姑娘?”

江陵云看向九儿,后者发出一声叹息,看向黑龙,后者抬起两只龙爪,连是抱拳,道:“多谢九姑娘成全,此是我之缘法,这三皇治世,说不得千年之后,就是我脱离龙渊岛的必要关键之所在。”

九儿似笑却又似气,半是恼半是无奈,道:“你既然自己做出了决定,那我也没有办法干涉你,赠了一处山头,总得比整个岛都给了出去好。”

黑龙笑了笑,那嘴巴一翘,甚是狰狞:“九姑娘曾经不也如此?有些时候,缘法不请自来,有些时候,缘法会和你擦肩而过。”

“九姑娘,如您方才所言,是这峨眉山也是东皇的,打神鞭也是东皇的,南天门,照地青,金蝉子,无名观,龙渊岛火云山....包括您,也是东皇的。”

“故而有些时候,缘法缘法,妙不可言,不正是应当争一争吗?”

九儿听得这话,忽然那面颊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绯色,但很快,她便瞥了一眼黑龙,又是轻呵道:“我也不管你了,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只要他回来不骂我,你便是从峨眉山上自杀,我也不管。”

........

第九百八十三章 黄天印动,万古传人该是谁?

太华山上,北云圣境中。

楼阁悬天,神石如星,万里云霄在夜幕星河之上飘动,散发着璀璨火光的球体时不时自天宇当中划过,那些云海就聚集在这里,而此方世界没有大地,只是无尽的天与宇宙,这就是北云圣境。

风雨雷云四大圣境模样皆不相同,譬如那东雷境中,金绯遮天,又有周天雷霆藏匿如龙蛇翻滚,每在东雷境中走过一步,便如同渡过一次雷劫;

再说那西雨境则又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是如乡间田园,泽土河流相映成趣,柳叶桃花顺着西风而舞,而每隔七日,便有一场天雨落下。

北云圣境内,一团火光球体上,姬紫云静静端坐,这火焰呈现金与紫色,贵不可言,淡淡的云霞萦绕在身体周围,而在头顶之上,悬着一枚大印。

黄天印荡荡而动,散发出浩大到不可计量的威能,李辟尘把黄天印给予姬紫云护身,便一直没有收回来。

太上之法被锁在无何有之乡的黄泥之中,但渐渐已成自愿,那位最古老的黄天留下最后的念头而消失,而黄天之法最后的传人,那位黄河神女也早已沉寂下去。

她想看看东皇最后达成的结果,而这里面,还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黄河神女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或者不如说,是“黄天”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当中。

这与无何有之乡带着关联,吞天大圣所见到的东西必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而似乎,每一位踏入无何有之乡的强者,他们所见到的,都是不同的东西。

人皇见到了一棵树,树下依附着姑射山的那位无名大帝。

叶缘看见的是白茫茫的雾气,无边无际,而不知不觉,自己就身死重来。

吞天大圣看见的,或者说确切吃掉了的,是一些黄泥和几株名为“火初红”的茶树。

奇奇怪怪,玄之又玄,不可尽言,亦不可明知。

姬紫云吞吐星辰之炁,九霄之云,八荒之雾,六合之烟,那万千炁海汇聚,经历岁月打磨,修行至此等地步。

她本身天赋便是不差,又曾经被落下“道种”,故而让她修行更加快速。

如今居然已经后来居上,自从归山之后,四百年便修到神仙顶峰,距离地仙也只有一步之遥。

李辟尘曾经居在峨眉山上不曾出来时,姬紫云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云脉首座之职,当时虞湘云退位,正是姬紫云接任。

而如今又过不知道多少位,她在圣境之中清秀,那云海茫茫,尽头处飞来一个女仙,玲珑盈秀,喜着黑衫金纹袍,却是曾经的小姑娘姜瑶。

“姐姐,姐姐!”

姜瑶看见姬紫云身边云海荡荡,那种炁运天下的声势浩大到不可直面,她心神激荡,等了许久,直姬紫云头上黄天印落,收了法术神通,这才上前去,如大家闺秀,先是行礼,而后才是盈盈一笑。

“恭喜姐姐,百年修行,距离证道元神更近一步,可怜瑶儿我,五百年的修持,还在人仙玄光之中打转,勉勉强强,摸到出窍的门槛罢了。”

她眼中如有秋水,姬紫云睁开眸子,看向她,轻笑道:“你这妮子,怎么好意思来调侃我,你分明是被好生叮嘱过了,要慢慢修行,打下好的基础,怎么,这才从首座的位置上退下来几十年,便已经受不得清修之苦,要来这里见我?”

“你家那猴子,怎么不曾一起来呢?”

姬紫云调侃了一句,姜瑶的面上升起一抹酡红,但却不曾低头,只是笑,那当中带着一种欢喜和爱意,便是道:“灵明也是姐姐师弟,这几百年来,不曾看望姐姐吗?”

“他?他可是怕我怕的紧呢,师父的几个徒弟,南华已经四百年不曾归来,灵明进入太华山进修,我看他倒是为了和你双宿双栖,一点也没有上进的心思。”

姜瑶面上的红色更加浓郁了,姬紫云的眼帘轻垂,道:“你该好好说说他,不过看样子你是讲不得,当初那个要强的姑娘,如今也成了扭捏的杨柳,罢了,回头我自己走一趟,警告他两声......”

“师姐——”

姜瑶下意识便喊了一声,姬紫云顿时笑起来,而前者意识到被耍了,便是有些微恼,但那眼眸之中却全无嗔怪,只是带着一种不好意思。

“灵明我不管他,事实上,我更担心南华。”

姬紫云的眉宇之间升起一抹忧色:“这只蝶儿也不晓得飞到了哪里,现在师父人也没有了,任师叔去寻找,还不晓得能不能带回确切的消息,毕竟他对于天门研究较为深刻,六十年前踏红尘独自归来,说北海真神异动,着实让掌教真人他们吃了一惊。”

“那个老东西,困在北海,明明身上带着枷锁镣铐,还是贼心不死,总想着搅风搅雨,吹嘘着自己是天之下的最强者,呵,要真的是最强者,又怎么会被镇压了一万年?”

姬紫云喃喃说着,那枚黄天印悬浮在半空,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那枚大印,这数百年修行,有的时候,她也会生出心思,如果自己也化为“太上”,那未来又会怎么样呢?

可惜,黄天大印虽然承认她的使用权,但似乎并不愿意把“黄天”之法交给姬紫云,在四百年修行之中,姬紫云有幸,曾经于虚幻梦境中见过一次那位黄河神女。

对方很是淡漠,直言庇佑自己是因为东皇所托,而姬紫云本身并非黄天可托付之人。

至那一次之后,黄天大印中的神女便再也没有托梦显化过。

“可惜,我与黄天不合......师父似乎说过,黄天现在是很特殊的......千年之后,你还要助师父一臂之力吧.......我确实不是合适的人选。”

姬紫云在心中叹了一声,没有说出来,姜瑶眨了眨眼睛,问了一声师姐怎么了,姬紫云笑了笑,示意没有事情。

但就在这念头刚刚落下的一刹那,黄天印上,突然浮起一层朦胧的淡光。

这种变故,从不曾发生过,姬紫云更是愣住了。

紧随其后,云海尽头,有一道身影踏天而来。

“掌教真人有令,唤云脉上仙姬紫云前去太华峰听事!”

那人显化,带着光华,姬紫云一眼便认出了他。

“孟荀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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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神龙三分,黄天呓语记昆仑

五百年了,当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即使对于仙家来说也是如此,孟荀出现在这里,姬紫云不敢有半点怠慢,当初陆玄卿退位右圣之后,便是孟荀接任。

但到如今,右圣之位也早已轮转数位,孟荀早该入太华后山静修才是,此时居然亲自到场,这让姬紫云心中有些微惊。

于是,便连话也没问,紫云与姜瑶别过,与孟荀驾云化光转入太华峰中,此时草屋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庄严的大殿。

她心中微是一震,忙不迭走进去,但看踏入其中的一刹那,茅沧海真人便望向她,四周坐了几位地仙真人,边上还有当代的左圣与右圣,但见到姬紫云,顿时皆躬身称一声师叔。

辈分摆在这里,姬紫云不由得恍惚了一瞬间,紧跟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掌教真人则是开门见山,直接道:“紫云,我听说,辟尘的黄天印在你这里?”

“回禀掌教真人,是在弟子手上。”

姬紫云躬身,而后不解:“掌教真人是要与黄河神女商量事情?”

茅沧海点点头:“向她借一道气数。”

话不多言,此时黄天印忽然飞出,姬紫云一愣,随后摇摇头,道:“这数百年,此大印还不曾如此主动过,看来真人要讲的必然是大事情。”

黄天印转动,发出一种浩大高远的炁息,茅沧海面色微微肃然:“黄河神女,久仰了。”

“不,在这种场合,我该称呼你一声公孙葶前辈。”

茅沧海语出惊人,黄天印中,那位神女的虚幻影从印上的人像中升起,她的双目中没有了情感,静静的看着茅沧海。

这种变化让无数人都震惊无比,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黄河神女寂灭下去了,而姬紫云这数百年也只在梦中见过她一次,但没想到,至如今,她居然会主动出现在真界之内!

诸仙惊,神女无言,她举目四望,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姬紫云。

“无何有之乡的黄泥啊........真的是好东西,我被锁在其中,但也蕴养了我,让我重新能够出现在世上。”

她的语气带着叹息,其中却又有庆幸、悲凉、感慨,那万千种情感汇聚在一声轻叹中,到后面便没了声息。

茅沧海待到神女话落,这才缓缓开口:

“您在大阵之中困锁了很久,约有九千多年了,任谁也不曾想到,您居然是一位太上。”

掌教真人笑了笑:“九千六百年前的公孙葶啊,九千六百年后的黄河神女。”

“开门见山,晚辈想向您借一道气数。”

茅沧海不说虚话,把三皇治世,天下变迁的始末全都与神女细说,这当中包括各位人王的德行与这五百年来人间的各种变化与经历,神女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真人面色肃然下来:“晚辈想要铸一枚印,一枚能够短暂代行天法的印,您曾经为天,又有黄天之法,故而晚辈前来借一道气数,此事已经禀告过天道尊圣,一切所行皆是为了人间。”

“若您答应此事,晚辈可把太华后山的‘天罡境’开启,让您在其中参悟百年。”

太华后山天罡境,当中坐着的正是天罡童子,作为一位太上,如果能在其中参悟,那对于自身必然是有巨大的好处。

那是只有掌教可以进入的地方。

公孙葶对于茅沧海提出的条件暂时没有反应,而是道:“三皇治世?这个理念倒也不错。”

“你与我的念头相同,皇为无上,亦为太上,太上者便至高无上,没有最高的皇者,自然就没有了太上.....”

茅沧海没想到她说着就拐到这个问题上,顿时失笑,道:“三位人王之中,没有太上。”

公孙葶:“但是东皇却是,姜齐的人王欲抹除东皇的祭祀,在我看来,这是正确的。”

“但现在,我和他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让我看到未来,故而这位人王的所作所为,我又不能认可,这当真是矛盾啊。”

她望向茅沧海:“借你气数可以,但我不会去天罡境修持,我现在等同于灵,且黄天的法还在这里,我有要做的事情,便是该寻找我的传人了。”

“黄天将分为一半,阳继续蕴养着我,阴则传给后一代的弟子。”

茅沧海听闻,便是心定,道:“如此甚好,只借一道气数,黄天之法,我翻阅无数古籍,找到其中记载,此法能遮蔽苍天青天,自成一道,是谓之黄天,能以后土代天而行。”

公孙葶:“我曾经担当过一世的‘天’,后来天穹破碎,跌回云原,但我本来也是云原的仙家,从大荒之中退出,是遇到了不可抵挡的人。”

“用我这个破碎的失败者所给予的气数铸造三皇印吗?呵,还真的是讽刺啊。”

她是这么说着的,但同时,虚幻的眉心中飞出一道流光,那其中蕴含着如龙般的影子,正是黄天之法所酝酿的一道气数。

“一气分三,这黄龙头为天,有风雨;黄龙身为地,有山川;黄龙尾为人,有道德。”

茅沧海谢过,而此时,黄天印中腾起一道龙吟,公孙葶的目光望向远方,随后又看向姬紫云。

“小姑娘,你要带我去找一个人,她在遥远的龙华之内。”

姬紫云惊而沉吟,随后斟酌一番,轻声道:“前辈,大荒将开,师父还不曾归来,您难道不愿助师父一臂之力了吗?”

公孙葶:“助自然是要助的,因为他要面对的,也是我要重新面对的。”

“所以我才要把法传下一半,因为这一去,我或许就再也不存于世上了。”

话说的很惊人,姬紫云微微一震,公孙葶却忽然一叹,目光悠悠起来。

“真是怀念啊,马上便是一万年了,昆仑,我们要重新见面了......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汐起南天,潮落北海。

龙华变故,距离当年之乱已有五百年光阴,那本来六十年,一甲子合该召开的龙盂大会,已经消失在世上五百年了。

太虚山的天涯石壁离开了又被放回,海角二山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无垠龙海之内,五百年的风雨,它们时隐时现,可所有强大的生灵都知道,纵然寻到了海角二山,龙华封海,它们也去不得其他的地方。

如今的龙宫,气数大降,而龙皇本是祭灵,早已寂灭的消息是难以瞒住的,这五百年间,或多或少有几个心生外念者,苍岩龙王并不给他们留情面,直接全部挥袖赶了出去。

如今的龙宫,地仙少了很多,龙公只剩下十位,而其余的龙侯龙君,更是陨灭不知凡几,五百年的修生养息,也不过堪堪只够一条小龙成年,长到意气风发的年岁,而没有定海珠与鱼化龙的事情,龙华不起,这些小龙的修行便是十分的缓慢。

第九百八十五章 沧海间中,曾经龙吟今日影

沧海间中,有琴声悠扬,边上还有袅袅的笛音,这里冷清无比,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喧哗与争斗,烟云不起,唯有轻雨长留。

有龙女收回素手,目光悠远,但却不带着多少情感,她望着那一片沧海群山,想到曾经的一些过往,不免之余一声长叹。

“汐起南天,潮落北海......”

她低声喃喃自语,此时远方山海中,有一道龙吟传来。

龙女微微侧过头去,白龙鱼服随风而舞,正是见到那后行来的云龙,后者化为一道明光落地,待到光辉化作银蝶散尽,便才露出她真正的模样。

距离当初龙华会已经五百年过去,后面那位云龙氏的姑娘立身在沧海间中的一处山峰上,她遥遥的看着这位抚琴的龙女,方才的笛声,正是她所唱响的。

“云龙公,来此何为?”

龙女开口了,而那位站立山巅,手握白笛的龙女,则是回应:“静游姐姐,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云龙公,何出此言?”

抚琴的龙女正是苍岩龙王的二女静游公主,曾经龙华会上一曲倾仙,更在人间有神位,唤作弄潮女,风汐神。

静游公主如今代行部分的龙王之职,而苍岩王早已退隐幕后,如今龙海之内以苍岩为尊,至于春华氏,则已经从龙王之族变为寻常的龙族了。

苍岩王并没有对其抄家灭族,虽然春华氏涉及叛族之乱,但苍岩龙王终究念及旧情,当初春华龙王被“龙皇”赐死,此事无外人知晓,而下葬时,依旧以龙王之礼而行,葬于夕瑶云山之内。

正如三圣主所说,所有的龙族都是龙皇,死去的魂魄化为祭灵,阴阳的镜子对准着冥海,龙皇的诞生本就是逆天逆道的事情。

不属自然之力,更不遵循万世真理,故而龙族早有一劫,“龙皇”很久之前就已经料到了。

紫宸龙族成为了神话,尽数归入夕瑶云山之中,于是曾经的一皇族二王族,变成了如今单王治世的场景。

“云龙公——!”

远方又有龙影行来,那落在云龙龙女不远处,却看化出身影,正是柳龙瑶。

她看见前方那抚琴的龙女,心神一震,顿时行礼道:“见过风汐王。”

静游公主的神号在龙族之中被尊称为王,这也是因为她如今代行一半龙王权柄的缘故。

静游公主看向柳龙瑶,笑了笑:“四妹怎么也来了?云龙公今日突然到此,说要与我等告别,这是怎么回事?”

柳龙瑶不敢隐瞒,此时回应,是道:“回禀风汐王,云龙公......”

她话还没说一半,此时云龙龙女便已经开口,打断了柳龙瑶的话语。

“我要去云原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柳龙瑶面色微微一变,而静游公主则是沉吟一瞬,而后笑了笑。

少有人能看见风汐神的微笑,当真是让波涛都会羞惭的退去。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五百年岁月,五百年春秋,你还忘不掉那个人吗?”

“五百年的静静修持,我本来认为你早已经想通了,得封了云龙公的位置,代替了你那苦命的,遭到憎恶的父亲,可原来并没有,你依旧没有相通。宁倾歌,你知道,现在龙华封海,任何龙族都不得出去无垠之地吗?”

宁倾歌看向静游,眼睫微颤,语气轻而带着一种渺然:

“风汐王,我自然是知道的。”

静游公主的手已经抚上了琴弦:“所以你准备和我打个赌注?是接我的招数,还是胜过我?”

宁倾歌的白衣飘舞起来,龙的云炁汇聚,那当中似乎有浩大的战鼓声响彻,这五百年的修行,她比谁都要刻苦,如今的法力浩大无比,仔细查看,却是已经踏入了地仙之境。

五百年从神仙修到地仙,况且还是以龙族之身,这可以说是惊天撼地,毕竟龙族之身修持极慢,故而才有龙升天,跃碧落的盛事,这也是为了加快龙族修持与成年的进度。

单单凭借闭关,那是修行极慢的,毕竟争斗之时,龙族显化原身,瞬间法力大涨,譬如当年的二位龙王,虽然都是天桥第七步,但若是显化原本身姿,则可与天桥九步激战而不落下风,甚至在肉身上犹有过之。

她的战意升起来了,五百年的修行,五百年后,第一次重新出手。

“云龙公不可!”

柳龙瑶一惊,顿时出声要制止宁倾歌,而静游公主则是抬起手,制止了柳龙瑶。

“让她来,也让我看一看,这五百年的拼命修行,你走到了哪一步。”

“若仅仅是寻常的元神地仙,那可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宁倾歌的眸中忽然映照出飞雪。

“我会让你看见的,风汐王,这个龙公,我不做了。”

静游公主轻轻一叹:“那...也挺好的,孑然一身,逍遥自在。”

她的手放到了琴上,于是五音轻响,十二天律震颤。

能与静游公主比拼琴道的,只有曾经的苍岩五公主柳屏儿。

气氛僵持到极点,柳龙瑶眼中露出纠结之色,此时大叹一声,已经有了定数,只道是宁倾歌苦修五百年,可亦远远不能及上自己的二姐姐。

静游公主的法力若是不强,如何能代行半个龙王的尊位?区区元神地仙,在她手上走不出十招,那五百年前她就已经几乎化为地仙了。

春华大公主红渠,苍岩二公主静游,这两位是当年公认的绝花,如今红渠嫁人而远走,再不回龙华,春华氏亦是衰败,静游公主便是这里唯一的绝花。

绝世之人,绝世之姿,绝世容颜,绝世之法。

正是在这时候,万钧雷霆都要震响,而远方忽然有龙吟震彻,柳龙瑶抬起目光,却见到来者正是自己的六弟弟。

“你怎么来了?”

柳龙瑶看向他,后者抱拳:“可不是因为四姐姐来的,弟弟我是来向风汐王复命的。”

六龙子看向静游公主,此时公主转头,看见他回来,便道:“是之前我向你询问的东西有了着落?”

“是,回禀风汐王,那三面人皮已经有了踪迹,如今正在‘断尸海’,是否要出军擒杀?”

六龙子说道人皮时,眼中泛过一道怨恨,那当初四千龙军被吃的尸骨无存,此事给他蒙羞,便是那三面六臂的人皮所为。

五百年前,无垠海内诸多妖灵自发成军寻找,至此寻觅三百年后,终于第一次逼出那人皮,却不料对方法力高绝到了一定程度,居然已经逼近地仙,着实让人感到恐怖,于是有地仙出手,与其大战,那人皮不敌,化作遁光逃之夭夭,从此再无声息。

后,三十年前人皮再一次显化,已是地仙中圣,这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皮犯下滔天大案,屠了无垠万海中,其中一海的半片海域,足有几百位大修行者被其所杀,而后再度藏匿起来,这时龙族已经收到消息,于是静游公主派遣六龙子外出寻觅。

“断尸海....这已经靠近龙族管辖的边界了.......”

静游公主的目光动了动,随后看向了宁倾歌。

“云龙公,不如这样,我和你做一笔交易,你如果能把这人皮击败,不论是死是活,总而言之带来我这里,我便让你从无垠海离去,你看如何?”

宁倾歌身上缠绕的云炁更加猛烈了,听得静游公主如此言,这位龙女顿时目光中闪过沸腾的杀意:“好,这是你说的!”

她话语落下,立刻便化为龙身,长吟而起,直向着远方飞去。

第九百八十六章 云溪飞雪,阴山歃血

断尸海在龙族管辖的边界,乃是万海之中靠近无垠深处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石山横贯在海水之中,下沉不知多少万丈,上有八千六百里,横卧海中,而若从天上观看,亦或从海中窥视,都可以见到,这座山岳露出水面的部分,恰好宛如一具无头的尸体,因为残缺不全,故而被称呼为断尸海。

可如今,这个戏剧般的称呼,却成了真正的,代表这处海域情况的词汇。

无数骸骨沉浮在水中,那尊人皮显化,站立波涛大浪之上,发出令人心神震恐的笑声,而龙军把这里团团围住,那些甲胄铿锵作响,手中长矛神戈发出凌冽的杀气。

当初人皮的出现,是因为虚假的吞天传人,也就是相周流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境魔,故而是柳屏儿铸出的九杀石,那是用来镇压七情皮相的东西,更是代表着九九八十一位太上杀者的名讳。

九杀石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但这个七情人皮则是异常可怕的。

九杀石不是九杀碑,这只是人间的传承者铸造出的赝品罢了,是拙劣的模仿品。

七情之皮,乃是喜怒忧思悲恐惊,而三头六臂的人皮是当初逃走的三合一,因为有着代表“思”的人皮在内,所以它会思考,会模仿,更会学习。

龙军布下大阵,这里面更有地仙境的龙公与神仙境的龙侯,那尊人皮六只眼睛同时眯起,正是待着施展恶法,忽然天上打响雷霆。

一头云龙带着滔天的炁息显化,发出震怒的咆哮,双眸中酝酿着最可怕的杀意,她的虚幻龙身褪去,化作一个少女落下,手中擒着一根白笛,冷冷的盯向三面六臂的人皮。

“云龙公——”

一位龙族地仙见到这少女,微微皱眉,但他没有多说话,只是稍稍感觉了一下宁倾歌身上的那种炁息,于是神情顿时从不满变成了惊诧。

“远胜元神.....这位龙公....”

龙族地仙感到震骇,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乃是曾经被定为叛逆的庆云龙公之女,在庆云龙公死后,苍岩王部网开一面,没有对云龙氏进行清剿,其实这也是因为云龙氏只有龙公叛变,其余的氏族皆不晓得其中缘由。

但宁倾歌身为叛逆之女,居然被委任为新的龙公,这让很多人感到不解与困惑,云龙氏中更是有反对的声音,但因为是苍岩王部亲下的命令,如今龙族气数大降,已经经不起折腾,故而也就只能如此。

却不料,五百年修行,这个姑娘真的成了一方真正的大能。

龙族地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此时宁倾歌已经身子一晃飞了出去,那轻飘飘落在海水之上,四面八方涟漪波纹扩散而出,三面人皮忽然退开!

一杆如白玉铸成的长枪突然出现,枪尖上带着云炁暴雷,直接贯穿了万里的海域!

宁倾歌手中的白笛化作了玉枪,她注视着三面六臂的人皮,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似是如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玉枪挥舞,一击便裂海崩天,人皮退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此时开口:“龙族的强者,你的尸骨最终会成为我的东西!”

宁倾歌不答,手中的玉枪再转,一道龙吟猛然发出,四海之内,在诸多龙军兵将的注视下,那些砂石为骨,波涛为肉,浪潮流动为血,化出八条巨大的海龙,皆有万丈之高!

“杀了你!”

她低声开口,眼中甚至有雷光迸发。

人皮发威,那六臂之上猛然显化六柄骨剑,寒气森森,鬼气滔滔,仿佛有无数冤魂被困锁在内,发出怨怒的吼叫。

这是用死去的龙族骸骨打造的兵器,人皮在这五百年内铸出了十二柄龙骨鬼剑,此时只出六柄,但也已经有惊世之威。

“居然是斩金级的地仙兵!”

那位龙族地仙看见这一幕,顿时面色铁青,龙族的骸骨确实是炼兵的无上宝物,毕竟是生来的神圣,这和山中诞生的圣灵石人是一样的,当然,仙人的骨,魔头的骨也不比龙族的差到哪里去,毕竟大家都是修行之辈,铸造仙骨,那是第一步骤。

只是无垠海中龙族内乱,一场“无量之劫”导致龙族差点分崩离析,这个无量劫是龙族自己埋下的,并非是天道或者天外降来的,这是祸根,是从古老时代便已经出现了的。

死灭的龙族骸骨被这个家伙打造成了兵器,龙族地仙甚至听见了那些可怜的惨叫声,这让人几乎怒不可遏,而宁倾歌对于这些龙族的惨嚎没有半点怜悯,她所想的,只是杀了这个人皮,完成与风汐王的约定。

人皮嘎嘎的笑:“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归宿,龙族的后辈,你也会成为这骨剑下的亡魂,被你的前辈所斩杀!”

“你的血肉,我就收下了!”

宁倾歌抬起玉枪。

云溪飞雪,天行只一昼;

阴山歃血,人间沧浪愁。

冥冥之中,似有声音在诉说,那是呓语,更是枪鸣。

这一枪忽然击了出去,而整个断尸海,几万里浩浩荡荡的海域,突然阴云密布。

云海如万山,隆隆而至,当中大雪飘落,在这海水波涛之中,结起冰寒。

寒气贯穿了断尸海,人皮手中的六剑劈下,将那一道如横天巨龙般的寒气劈开,化为六道寒流飞出,而人皮的身上陡然结下厚厚一层白霜,四面八方的海域也都化作了坚冰!

坚冰之中泛起血色,那是映照了天上阴云中的红雷电光!

那大枪落了下去,天上的红色雷霆猛然击落!

整个断尸海都被红色的雷光覆盖,大雪萦绕在其中,化作风暴,而人皮被红雷炙烤,却不惧怕,而是发出恐怖的,骇人心神的大笑声!

“你的七情居然如此之强盛,正是我所需要的养分!”

“太好,太好,你简直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人皮的笑容狰狞到了极点,此时一片更加浩大火焰突然升腾起来,他的三张脸,口中吐出七情的火,这是不可扑灭的火焰,正在海水中肆虐,把这一片都包裹住!

宁倾歌的眼中,七情的火映照着虚无,正在焚烧过往的一切。

第九百八十七章 龙女观世,黄天传法

黑暗与火光交相辉映,宁倾歌的身前,人皮化为了无数的影子,他们隐藏在烈火的背面,在海水的阴影之下,伺机而动,正是一头又一头可怕的怪物。

人皮需要七情为养分,而当初他正是如此被斩出的,对于他来说,身前的这个龙女,是带着怒火而出现的,她的七情在人皮看来简直如热水一般沸腾,让人心中既震惊又激动。

如果吃了这个姑娘,那么自己的法力必然更上一层楼,这简直就是最美妙的大补之物。

人皮靠着吞吃血肉中的七情为生,然而大部分的强者在死去之前,情感都会化为惊恐,这种情感他已经吃的腻歪了,少部分的人带着怒意,但也没有宁倾歌这般剧烈!

她简直就是七情的化身!

那种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宁倾歌提起玉枪,海浪云炁暴动,四面八方的七情之火骤然被推开,浩浩荡荡,那种炁息简直可怕到了极点,而杀意亦是要凝成实质!

“我要......杀了你!”

玉枪伴随着呢喃,而后便是寒风涌起,如拍天大浪,云与水的交融汇聚,在寒气的带领下,化作排山倒海的冰雪龙群,七情的烈火在没有寻到对应的东西之前,不能被毁灭,但是.....依旧可以被更大的法力镇压。

宁倾歌的法力胜过人皮,后者持着六柄骨剑,对着寒流再度劈去,同时,海面下那些黑色的怪物破开冰壁,伸出那腐烂一般的手掌,似乎要把青天都给抓下去。

大战爆发了,风暴之中,龙女与人皮杀在一处,那澎湃的法力让外面的那位龙族地仙也心中震惊,不敢贸贸然插手其中,怕被这两股浩大的力量击伤。

同时,他心中也开始沉吟,这尊人皮确确实实让人感觉到可怕,若是能在这一战中将他杀死,那自然是最好,这个东西绝不能再跑了,简直就是无垠海中众多修行之人的梦魇一般。

靠着吞吃血肉来获得法力,这种能力决不可留在世上。

龙族地仙带着一帮强者在外掠阵,此时浩大的龙军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外面还不断有援军赶来。

风暴持续了数个昼夜,直到六龙子与柳龙瑶,乃至静游公主都亲临此地,这场战斗仍旧没有结束,那风雪依旧,烈火熊熊,赤色的雷霆与阴云密布的天空,同时带着如龙般的寒流,让这万里多的海域都化作了一方雪国。

人皮感觉到外部的变化,此时他与龙女鏖战已有五昼夜,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吃力,眼前的这个龙女杀自己之心甚重,原本还以为是个大补之物,却没想到对方的法力居然如此雄浑,自己靠着吞吃了那么多的七情血肉,居然也不过堪堪与她比肩而已。

“我以前吃了你的亲族眷属吗?你对我居然有如此沸腾的杀意?”

人皮主动开口了,宁倾歌目光冰冷,身上已经染上了血色,纵然是强韧如龙族肉身,也终究负创,但相比较下,人皮的身上也是被撕的七零八落,看上去更为凄惨一点。

“看来我或许真的吃了你全家。”

人皮眯起了中央面孔的眸子,随后六柄龙骨鬼剑迎了上去,宁倾歌的玉枪抬起,寒流击穿了沧海,赤色的雷云萦绕,两个人的战斗波及了整个断尸海,甚至还在向着外海涌去!

方圆几十万里的海水都在摇晃,无数的鱼虾游兽惊慌而逃,这里面自然也有修行人,而早在龙族大军到场的时候,已经有无数人被惊的从自家山门洞府之中蹦了出来。

宁倾歌的眼中,对方的面目越发可憎与狰狞,人皮挥舞六柄龙骨鬼剑,此时三张脸孔忽然转动起来,那六目之中打出七色光华,瞬间遮盖了这片青天。

人皮心中升计,五百年来他早已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血肉情心,此时念头转动,身躯一变,在刹那化作了七情之相。

所谓七情之相,也就是以七情之火包裹自身,重新造化容颜,但却不是随自己心意,而是随对方心意而改变,等于一种近似于真实的梦幻之法,对方会在七情之想中看见自己最希冀见到的人。

利用人心的破绽来击败对手,七情之火可以在瞬间焚烧人的精神与肉身。

七情六欲五尘,这是最不可抵挡的三种火焰,故而古老之时,也有人“胡乱称呼”,说这自“七情”、“六欲”、“五尘”之中升起的火焰,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那是人身中的火焰,即三火境时就可以衍化出来的,是君相真三火。

但有人认为,君相真不足为真正“三昧”,而是“七情六欲五尘”,只有这三种烈火合一,才是最不可抵挡的火,能焚烧尽世间的一切,毕竟众生皆在七情六欲五尘之中。

当然,这是有人“胡乱称呼”,究竟这三种火焰,是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宁倾歌的眼中,身前的人皮变化,在一刹那化为了自己最希冀见到的那个影子。

但她的目光中仍旧只有冰冷与森寒,手中的玉枪直接贯穿了这道虚影,把人皮几乎撕裂!

“怎么会,你连自己最重要的人也能下得去手吗?”

人皮吃惊无比,宁倾歌的语气则是无比的寒冷,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却又带着一种恍惚和怀念,于是,不由自主的,声音便轻了下来。

“你没有他的那种炁息.......那种炁息......哪怕再过一千年我也不会忘记。”

宁倾歌的玉枪上绕起风雪雷霆。

而就在这一瞬间,四面八方的世界忽然被染上了白色。

仿佛在瞬间被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般。

浩大的白色,空空荡荡,似有云雾萦绕,又似什么都不存在。

人皮不见了,海水与烈火也不见了,宁倾歌突是愣住了,她转过头去,四下张望,然而龙女什么也没有看到。

直至目光回转过来,那身前忽然浮现出两尊虚幻的影子。

那是两位女子,左侧一位穿着黄色的衣衫,右侧的,则是阴阳相间的袍。

宁倾歌看见了那阴阳的袍,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太熟悉了,这个袍子,这是九玄福地,太华山的弟子衣!

而另外一个人,更让宁倾歌惊住,因为这个女子身上的炁息,居然....居然和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人,几乎相同!

那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说出的感情喷薄而出,更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身上居然有和那人相同的炁息?

心中升起了嫉妒与不解,更是困惑,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意。

“你.......是谁?!”

正是此时,在龙女惊住的时候,姬紫云转过头,对着公孙葶道:“前辈,你说的传人,就是这位姐姐吗?”

公孙葶的目光中没有情感,只是静静的看着宁倾歌,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至情之身驾驭无情之法,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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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章 公孙之祖,姬水云涛;黄龙化影,天下大吉

人皮看着四周空空旷旷的世界,感到万分的不解,他不明白,刚刚自己明明在和那个龙女鏖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空白的世界中。

远方的雾气中似乎有着山河的影子,只是太淡了,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发觉不了。

脚下踩着的宛如泥土,但每动一步却又泛起波澜与涟漪,人皮的三张脸孔看向三方,同时六柄龙骨鬼剑已经持起,万分警惕。

他在寻找敌人,亦是在寻找龙女,却没有察觉到,此时出现在他不远处的两个女子。

姬紫云看向这个人皮,感觉到一阵恶心与厌恶,而旁边,公孙葶的双眉变得雪白,她原本的黑发中也染上了雪的色彩,仿佛岁月斩下了她的痕迹一般。

这是会恢复的,她暂时传下了法力,故而必然会舍弃一些东西,她的眸中没有多少情感,静静的盯着那如无头苍蝇般的人皮。

这是她所造化的世界,亦是摹刻下来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曾经在九玄论道之中,李辟尘面临第八阵内,曾经经历谢烟尘的白画考验,正是公孙葶出现,唤住了李辟尘的第一道真灵。

当然,后来证实,即使没有她公孙葶,那位东皇也会醒来,经历了这么多年,公孙葶感觉到自己应该抓住了什么,那位东皇,或许身上还藏着一种让自己无法窥见的太上之道,而能压太上者,唯有太上。

不能言吗,不能知吗,不能探寻吗?

这又与自己,与昆仑的念头何其相似啊,只是三个人,却走上了三条不同的路,公孙葶的目光中带着悠远的记忆,昆仑是想要把太上之法全部斩去,归入无何有之乡,而自己则是要把人间的太上法斩去,永远埋葬。

目地最终会产生分歧,这也是万年前那场大战的由来,自己败了,输给了那位群山诸海之祖,他的力量盖压乾坤,乃是九字真言之中的斗之一道,强横无比不可匹敌。

昆仑的真名,公孙葶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因为她一直以来称呼对方都是“昆仑”。

东皇自己就带着不可言的太上之法,昆仑亦是要把太上之法放入不可知的无何有境。

故而到头来,输的人就只有自己吗?

公孙葶笑了笑,她再看向那人皮,这里是她摹刻谢烟尘的白画之世而出的,借助了黄泥台的威能,这确实是枷锁,但同样也是一个完美的蕴养之物。

“他该死去了,吞噬了如此多的血肉与至情,最终必然死在至情之人手上,而至情之人以无情之法斩杀他,也算是天道循环,缘法妙数。”

公孙葶如此说了,姬紫云点了点头,于是她们两人的身躯开始变得虚淡起来,姬紫云看向某处白色的空缺,在人皮见不到的地方,那位龙女已经提起了玉枪。

白画之世,如果心中不明所以,便什么也见不到,这正是当初考验的要义,此时被公孙葶完美的摹刻了出来。

人皮吃掉的情感太多了,但他并没有心啊,所以他根本看不见就在他面前的龙女,除非这处白色的世界破碎。

快了,在玉枪提起来的时候,公孙葶就准备离去了。

姬紫云轻轻叹道:“这位龙女姐姐就是师父曾经的情劫?可五百年了,师父已经斩掉了,她怎么还没有忘记呢?”

公孙葶:“如果有一个人,在最危难的时候帮助了你,一路一步,直至登临天上,这正如阴阳相吸,他们两个人之间所有的,不仅仅是情劫,还有真情。”

“只叹啊,龙女有意,东皇无情。”

公孙葶:“她成为了我的传人,当我真正死去的时候,这座黄泥台炸开的瞬间,就是她真正成为黄天的时候,现在的她还不是,只是一半的太上传人罢了。”

“她是个可怜人,一辈子为了他人而活,曾经是如此,到如今还是如此,五百年蹉跎,她没有忘记,反而记得更为清晰,这或许是避不开的东西,只是那东皇,如今究竟在哪里呢?”

姬紫云:“师父神通广大,北海真神所造化的化身都不敌他,只是中了诡计而已。”

公孙葶:“再是神通广大的人,也会有算不到的地方,尽信天心不如什么也不信,太上之尊的好处就在于,一入地仙,便立刻破茧成蝶,所需要的,仅仅是怎么把湿漉漉的翅膀晒干罢了。”

姬紫云抿了抿嘴:“前辈为何不选我呢?”

公孙葶:“你与我没有缘法,你不是至情之身,故而不可驾驭无情之法,你的性格已近至人路,并且有人已经在你这里落下了种子。”

姬紫云摸了摸眉心:“是的,师父和掌教真人也说过,这是道种,但是谁落下的呢?前辈知道吗?如果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公孙葶:“是一位太上,但究竟是谁,我也说不准,如今我得了无何有之乡的黄泥为身,故而能够看到一点其他太上看不见的东西。”

“给你留下道种的人,曾经进入过无何有之乡,并且十分强大。”

姬紫云:“都在说无何有之乡,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公孙葶:“那是远离尘世的桃源,亦是空旷旷的苍天,更是众生沉沦的恶海,你看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她的话落下,开始带着姬紫云离去,在最后的刹那,那位龙女提起玉枪,猛然扎了出去。

.........

枪尖杀穿了人皮的脑袋,后者惊恐的咆哮,那左右两侧的人皮猛然飞出,从这个肉身之上要离去,而中央的代表思想情感的人皮骇然的呼喊着。

龙女手中的玉枪更向着其中扎入了三寸,这一刹那之后,那中央人皮猛然炸开,化作尘土散归天地之中!

左右两侧人皮遁天而逃,龙女并不追赶,此时空白的世界破碎,周围的龙军看见那两面人皮要逃遁离去,顿时呼起号角,而宁倾歌把手中玉枪一转,对着天上便是一指!

一道赤色的崩雷忽然打过,同时带起漫天的黄云天光!

黄龙的影子自高天落下,而那两只人皮忽然浑身鼓胀起来,金色的纹路蔓延到他们全身,宛如一只饕餮在吞噬他们的血肉而成长!

随后,轰然炸碎——!

天地悠悠,沧海荡荡,只听得一道空灵清脆的声音回响,久久不息!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九百九十章 通背之难,刑天之尊

........

沧溟洲。

通背猿猴灰头土脸的出现在湖水之畔,他胡乱拨弄着自己的毛发,看着水中蓬乱的自己,便是感觉到一阵无语,但又想到,总算是活着从青青世界出来了,这便又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开心了起来。

太可怕了,最后的那场战斗,即使过去了一个甲子也难以忘记,而经过多少程风雨,这才找到了通向沧溟洲的入口?

他通过打开的路口踏入了通向彼岸的桥梁,同时又坠入了大圣的乐土,这让通背猿猴险些吓死,好在那个混元传人太过于给力,对,在通背猿猴看起来那家伙简直就是天帝下凡,幸亏有他在,这才把大圣的化身斩去,而最后引动的那柄巨阙剑,更是让通背猿猴惊骇的不能自已。

在乐土远去的同时,通背猿猴终于可以撕开天门遁走,于是在心中默默为某个遭遇烈火焚烧的天帝默哀了之后,便立刻掏出了通向其余世界的钥匙。

只不过门户虽开,究竟落在何处便不能明晓,这其中甚至迷路多次,甚至遭遇了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上一次的天门开启中,他终于落回云原,这让此猴头欣喜不已,几乎哭出声来,因为到了云原,便是距离沧溟洲愈发近了。

事实上,两洲在寰宇中距离是十分遥远的,只是因为通背猿猴的第一道天门开启在云原,故而这里有直接返回的“坐标”,在路上经过一位鲤鱼仙,一位儒仙,还有一头....嗯,应该是有饕餮血脉但十分不靠谱的龙马仙帮助下,历经波折,总算是回到了沧溟之洲。

在湖水畔好好的把自己身上的风尘洗了洗,通背猿猴准备找到自己原来的那位“主尊”,即曾经他认为的,可以传下“混元”之法的人。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因为通背猿猴看清楚了,那个引动巨阙剑的人,更加适合混元之法。

自己的主尊终究是有缘无分,通背猿猴叹气,自己跟随过谢烟尘,也认识斩红尘,但最后一任了风尘,虽然有过见面,但并不熟悉,在对方重伤即将兵解时,自己去找过他,但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

“混元之法,留在洞天之中,请道圣引为神话,谁若有缘能得见,自是第九世的太上传人。”

了风尘这里,谢烟尘的人情就不好使了,于是最后混元之法留在洞天,落在洗象池中,与天书为伴,通背猿猴气不过,这才计议着寻找一个看的顺眼的主君,让他前去继承混元之法。

曾经道圣说过,李辟尘看见的是自己,而在李辟尘之前,还有很多人看过混元八卦,那些人全都是通背猿猴带过去的,而洞天中的白猿也认识通背猿猴,只不过前者对于后者,那更多的则是不屑与无视。

白猿认为通背猿猴只是在和了风尘怄气,做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这更让通背猿猴愤怒,他找了很多代的“传人”,然而都没有成功,直到这一代,那个青衣少年引动了一点混元的意,甚至洞天的大门都为他敞开,可以说,如果没有李辟尘,这个少年人就是第九世的“太上混元”。

然而造化弄人,李辟尘先行一步,混元择主,故而便没了后续那位的什么事情。

通背猿猴此时正在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个家伙认真的放弃混元之法,但又想到这个问题就是自己唧唧歪歪弄出来的,顿时又感觉到一阵头大。

“可不能让你去找李辟尘,怕不是被一剑劈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你之前又倔的很,我说自己去天门探探路,你非要跟着来,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准备干嘛,自己开天门自己去云原,但这可不是找打吗!”

“诶诶诶,终究到底还是我弄的事情,白猿老前辈说的不错,我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干,我这不是闲得蛋疼吗!”

“话说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啊?斩掉了大圣的化身,这可真的是惊世了,但是那片乐土落在哪里了?他当时遭到了重创,那是反噬,必然没有那么快恢复的。”

“希望他不要死吧,到底也是救了我一命,我这个人...啊不对,我这个猴还是很念旧情的.....”

“嗯嗯嗯,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不让陈小子去送死的同时,又让他放弃太上之法呢?”

通背猿猴嘀咕着,同时下意识在自己屁股后面抓了一下,他望向四周,感应了一下炁息,于是化作一道流光向某个方位遁去。

........

茫茫苍天,浩大青尘,多少欢声笑语,多少悲苦离合,这人间在演绎,在变迁,更有星辰崛起,但亦有光华灭去。

........

古老的石门被推开,当中传出祭祀的礼乐,只不过在赞颂的是自己伟大的先祖,而不是什么神魔与仙人。

烟火升了起来,在这片蛮荒般的土地上,大日炙烤着江河,那些水流如同怒龙,向着苍天咆哮,是在示威,它们不会屈服,纵然烈火高悬在天,那些水也会滋润这无边的黄土,为居住在此的众生带来希望与幸福。

湟水,这是经过这片蛮荒大地的水流之名,湟之一字,意为君王率领众生所铸造的圣河,亦有守护之意,而在这里居住的部族来看,这条水就是护佑他们成长平安的尊圣。

这条河水自东而发,流向西方的谷海,故而在诸部之中,东方最是神秘与神圣。

这里只礼圣而不敬神,对于仙,保持着观望态度,不去参与,亦不与其中仙人来往。

而所谓圣者,除去天化神圣,便是自己祖先之尊。

这里是元荒,是古老诸巫所居住之地!

崇阳部,这里是元荒大地中的西南之位,居与湟水之畔,与其同列的还有阴山部,天火部,长垩部,血骨部,此五大氏族靠近湟水居住,其中领土并不接壤,距离最近的,也有三千里之遥。

部族之间往来颇为不便,但这里的人们并非凡人,一如当年的俱芦界,生来便有千年寿命,在元荒之中降生的孩子,三岁便能举起万斤巨石,能一日走上十里之地,待到成年,万里之遥仅凭双脚便能在一昼夜内来往,天生便有神通。

元荒之洲,古老传说中是一位大圣手臂落下所化,故而元荒之上,不论何等生灵,身躯中皆有那位大圣的血液流淌,故而才造化如此神圣之地。

然事实上,元荒之中确实有大圣血骨,只不过是补全了这片大洲而已,因为这里的天地本是残缺不堪的,故而六炁紊乱,这位大圣的血骨落下,正好补全天地缺失的环节,然而因为先天的缺陷,终究是有些难以恢复正常,故而有了巫道长存。

这里不适合仙神修行,元荒六炁紊乱,不修巫术者难以沟通天地,而大巫最晓天心,故而仙神到此,是极不受欢迎的。

而六十年前,在元荒,在湟水的极东之边,坠下了一座大山,宛如无头的尸体,而其所落之地,为常羊之土,故而就被称呼为常羊山。

在常羊山后,同时落下的,还有一片朦胧的云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带来了传说,那是东边部族,天火部传来的故事,说是常羊山后,有一座更加浩大与巍峨的天岳,上面有着诸巫厌恶的仙人,而他们的至高首领名为天帝,那座常羊山,便是曾经一位盖世强者与天帝争夺统辖苍天的至尊位,在争斗中失败,最后被斩了头颅死去而化成的。

在天火部人的故事中,那座常羊山的主人,因为敢于挑战天帝的威严,故而被他们所尊敬,因为无名,不知道尊号,但却敬佩其挑战天宇的气魄,故而配上一个刑字,只称——

“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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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一章 元荒世!

崇阳部的少年满十五岁就要外出与元荒中的古兽搏杀,而在这时候也是他们的成人礼,是的,与诸界凡人不同,那十五岁对于巫部的少年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成年了。

能击败一头古兽,并且带着尸体回到巫部,那么巫部之中的大巫便会为其加封成人的名号,以部族的氏为前缀。

在这片蛮荒的黄土地上,靠近湟水的地方也是极其靠近太阳,于是云山与阴山交相映照,苍苍的天之下,有自远古响起的号角声。

猛兽的脑袋落在地上,荡起滚滚的烟尘,三个少年人大口大口的喘息,在他们的身边,这只猛兽是兽群之中最后一头了,而这些怪物,唤作“朱伯”。

有着古老传说中的“穷奇”血脉,面似虎身如狮,又像狻猊,吼叫为龙吟,尾如巨蟒。

三个少年人浑身浴血,一个低着脑袋,一个直接呈大字型躺倒在尘埃里,还有一个摇摇晃晃,他站起来,仰头向着四周看去,那一片又一片的烟尘飘过,带着苍色的云,遮蔽着金色的太阳。

“我们胜了,运气不错,这些家伙已经没有后援了。”

这个少年人的脑门上被剐了一块肉下去,鲜血已经凝成淤血,身上的毛皮与麻衣也已经被撕的粉碎,可以看见一处又一处的血痕。

但即使收了这么重的伤势,他也浑不在意,此时望向那个躺倒在地上的少年,冷声道:“阿烈,如果不是你贸贸然出手,我们制定好周密的计划,就不用受这些伤了。”

躺在地上的那个少年没有起身的意思,但嘴巴上不甘示弱,对着天空喷口水:“牧哥,咱们可是勇猛的崇阳部族的勇士,这些朱伯不过才八只而已,硬刚才是正确的道理。”

“受了大巫尊那么久的指点,难道连这些朱伯我们还打不过吗,又不是真的穷奇!”

这个少年发出了大笑声,闻人牧则是哼了一声,不看他,对另外一个低着脑袋的少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和谟烈这家伙出来打猎了。”

低着脑袋的那个少年无力的点着头,他依旧在喘息,似乎上气不接下气,显然累的不行,而他的后背上全都是殷红的鲜血印,已经把整个毛皮都染上了赤色。

这些兽皮有的是古兽的,有的则是蛮兽的,二者的区别很大,古兽多有传说血脉,或者本身就是活着的传说,而蛮兽,只是比野兽要强壮一些罢了,而且脑子十分的不好使。

至于野兽,自然就是狮虎熊豹.....还有食铁兽之类的。

“好了,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这一次我们的成人礼算是超额完成了吧,这可是八头朱伯的尸体啊,哈哈哈,一人可以分到.....嗯.......”

“三个....不对不对.....嗯,牧哥拿四个,我和小景各拿两个吧。”

谟烈好不容易从地上支撑着起来,那脸上都是血,但却仍旧嘻嘻的笑,没心没肺一样,闻人牧把手中的铁矛转动,捅穿了一个朱伯的尸体,单手轻轻一挑,这如小山般的怪物就直接被他挑在了半空之中!

元荒巫部少年,三岁便能举万斤巨石,这朱伯之重不过四万斤而已,对于三个已经达到十五岁,已经成年的“少年人”来说,只是单手一提溜的程度。

元荒之人,成年之后,血脉沸腾,古老的人族之血觉醒,便有十万八千斤巨力。

但三个“少年人”还没有回到部族被加封“崇阳氏”的名讳,故而只有六万六千斤力量。

闻人牧把铁矛立在地上,看了看剩下的两头野兽,道:“我们带不回去,这些家伙太大了,割了它们的耳朵吧,剩下的尸体留在这里,自然会有其他的古兽或者蛮兽过来吃掉,也算是还元气与天地。”

谟烈一笑:“那还不如咱们在这里给它们吃了。”

小景喘气:“你能吃一头就不错了,够了的,咱们一人一头带走,还有一人一头吃掉,剩下牧哥那还有两头,就丢在这里吧。”

闻人牧听了,也是点点头:“嗯....好吧。”

三个少年人开始生火,闻人牧举起双手,苍色的云海开始分开,一道烈日的光芒坠落下来,直接照耀在一只“朱伯”的尸体上。

大火突兀的升起,那尸体之中蕴含的肉油成为了滋养火苗的好东西,谟烈看着这一幕,顿时眼中露出浓浓的羡慕之色,对闻人目道:“牧哥,你已经对太阳之尊行过礼圣仪式了?”

“太阳之光,召来天火。”

闻人牧道:“大巫尊之前让我去礼圣的,我们湟水这一条上,西南的崇阳部与极东的天火部是一衣带水,都是礼奉‘穹昊尊圣’,在‘大庭圣部’统辖之下。”

“我从穹昊尊圣处得到的名讳是‘神烈’,故而能呼唤太阳的光华,驱散混沌的黑暗,唤来熊熊烈火。”

穹昊尊圣,这是元荒中的一种信仰,即诸多大巫所晓得的“天心”之一,说它是人,它也曾经是人,说它为天地神圣,倒也是天地神圣。

更多人愿意相信,它就是照耀着世间的“天”,穹昊氏掌握整个人间的光华与烈火,最初元荒之中一片黑暗,正是穹昊氏点亮了第一抹火光。

自此,火与光,便密不可分,浑然为一体。

而礼圣,这是元荒巫部中重要的一个环节,谁都可以去礼,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这些古老的先贤指引与看重。

闻人牧去礼圣,祭拜了穹昊氏,却意外的被赐予了名讳,神烈之字将伴随着闻人牧一生,并且为他镌刻岁月的光辉。

“天上的太阳是穹昊氏带来的,他用拳头砸碎了黑暗的天幕,用血与骨点亮了火与光,于是元荒中人族得以生息繁衍,从而才有其他的巫祖出现。”

“穹昊点亮了火与光,昆仑创造了山与海,大槐吹起了云与风雨,灵馗用雷霆击碎金石铸出了兵器,威皇告诉人们如何去捕猎与种植,大观教导先民的行为与德行,巴罗告诉人们怎么去观看天象星辰,中舒引导人们如何去礼教天地从而修行,咸泉开凿大地从而化沙为泥,春彭分辨草药故而制作出能救死扶伤的宝物。”

“这是灵山十巫。”

“有一面天碑,告诉了穹昊氏前行的道路,有一面天碑,降临在津河的尽头,有一面天碑,它化作了古老的圣,唤作秦中鬼。”

小景开始叙说这些神话,而谟烈的眼中带着憧憬:“真好啊,牧哥被穹昊尊圣选中了,有了穹昊的火与光,如果我也能被选中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少年人们在烈火的旁边撕咬着肉,此时苍色的云海中,有一道宏伟的身影出现,带着如龙般的咆哮,拉着泛有天火的战车,那金华银帐,当中端坐着一道年轻的身影。

“湟水东极,有帝土落,六十年来,渐有异动,天火部流有传说出现,是故,大庭圣部派遣一位大巫前来查看,自湟水之西极而出,是经阴山部、长垩部,血骨部、崇阳部,再至天火部,可抵达常羊之山,见刑天之后。”

战车边缘,有虚幻的影子漂浮,念诵不知名的祷文,而战车中的那个影子缓缓开口:“东极天帝,那些仙人想要做什么,他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修行人,而是其余天域的来客。”

“大庭圣部的大巫已经到了,比我要快的多,只是天秦圣部派我前来,只是为了看一看这六十年前落下的帝土中究竟有什么宝物。”

第九百九十二章 人部集结,大庭伐天

虚幻的金影开口:“常羊之土,湟水之东原本就少有人去,莫说我们天秦部,就算是大庭部也几乎无人向那处走,如今被常羊山所镇,后面落下东极帝土,尊上,这天外来者,那些仙人这六十年间屡有异动,五年前甚至听说到达了柏山圣部的边域,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一种能够修复伤势的宝草,这可以断定,他们之中,必然有盖世强者负了重伤。”

柏山氏圣部,这是和天秦、大庭同样的圣部,原本圣部是指供奉灵山十巫的,最古老的十大部族,但现在,因为圣部之间也有征战,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譬如与仙魔,与神妖的战斗,与天外来者的厮杀,还有远征远行者,故此,到如今,灵山十圣部就只剩下了五个,而天秦部比较特殊,它作为第六个圣部,礼奉的却不是灵山十巫中任何一个。

天秦部礼奉的,是传说中一面天碑化成的圣人,唤作“秦中鬼”。

战车中的人影开言:“是那位天帝吗?这倒是一个好时候,原来如此,看来大庭圣部选择在此时派遣大巫出面,正是因为收到了五年前的消息吗?如果在天火部传说中的那位天帝负伤,那么仙人的法力远远不可与大巫比较,这是趁火打劫。”

“那么,邀请我们去,只是掠阵?还是为了放松我们的戒心?”

虚幻的金影:“当然,大庭只敢威胁,故而只是派了一尊大巫而已,根据我的思量,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手,毕竟如果负伤的不是那位天帝,那这一次便会擦出火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战车中的人影:“这里是元荒,不是其余的大洲,这里是巫圣之地,寰宇三千六百大世,元荒之土也是巫道祖庭之一,哪里容得到仙魔放肆。”

他话语顿了顿,随后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知道之前也不和我讲?”

虚幻的金影:“您不也没问吗。”

战车中的人影:“.........”

一点小小的插曲,无伤大雅,虚幻的影子漂浮在战车的边缘,那那只拉车的古兽终于显化出它的模样。

这是一尊龙头人身的巨神,赤裸着上身,臂膀上缠绕着四头蟒蛇,两脚下踏着暴风与云水,神态威严而可怕。

.......

闻人牧几个少年看见了那尊龙首的巨神,渺渺的荒原中,滚滚如天的尘土飞扬,山岳随着龙吟而崩塌,湟水也激起大浪,这尊巨神行过的地方,连风雷都在哀鸣。

“天天天天......天秦圣部的龙首巨神!”

谟烈对于几大圣部的传说与特征记得是滚瓜烂熟,三个小伙伴里,他在这一方面的脑子最好使,此时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巨神究竟属于何处,顿时吓得手中的肉都跌落在黄沙中。

闻人牧惊的直接站起来,三个小伙伴看着龙首巨神拉着古老的战车,行过苍苍的天穹,那虚幻的金光在天上如溪水般淌过,闻人牧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对谟烈与小景道:“快,咱们快回部族,和大巫尊说,有天秦圣部的上部天人驾临了!”

元荒中的天人,指的是下部对于上部大巫的称呼,同样仅次于圣部之主的,才能被称呼为上部天人。

三个小伙伴抹了一嘴的油,火也不熄了,反正这四面八方荒的很,连忙是抄起自己的铁矛与战戈,临走时还不忘记扛起三头朱伯尸体,这东西可是他们的成人礼,不能撂下了。

跑了有几个时辰,三个人呼哧呼哧的回到了部族之中,而崇阳部中,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很多壮汉都聚集在崇阳丘,大巫尊,他是一个老者,此时披着麻衣的袍子,拄着木杖,正好看见了三个匆匆回来的少年人。

三个小伙伴一看见这帮子青壮年都聚集在大丘上,顿时心中一震,但闻人牧很快就回过神,立刻上前行礼,道:“大巫尊,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谟烈跳起来:

“是啊大巫尊!我们...我们看到了上部天人!”

“不是大庭圣部的,是天秦圣部的龙首巨神!”

他的声音极其洪亮,大巫尊边上,那些青壮年的崇阳部人都面面相觑,而大巫尊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来的很及时。”

声音并没有惊诧,也没有什么意外,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

闻人牧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还是问道:“大巫尊,元荒诸圣的规矩,天秦圣部是不能进入湟水的,他们违反了人规,我们应该向大庭圣部上报。”

少年人终究有着一股子公正意气,但大巫尊摇了摇头,对闻人牧道:“不用报,大庭圣部早就已经知道了。”

“天秦圣部的人就是大庭圣部请来的。”

大巫尊的话让闻人牧一愣,三个小伙伴都呆了一下,而此时,周围的那些青壮中,有人似乎等不及,开口道:“大巫尊,这一次说大庭圣部将要纠结麾下九大人部,齐踏常羊之土,攻伐天帝云山,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巫尊道:“还没有具体的指示,我只是让你们做好准备而已,现在看起来,大庭圣部有这个倾向。”

青壮年们的议论声不绝,有人开口,道:“天帝云山自六十年前落下,这六十年来居于东极湟水,也不曾出现在外,大庭圣部为什么要纠结庞大兵力攻伐天帝云山?”

“里面是有藏着什么宝物吗?那些仙人们是在守护什么?”

“那这是不义之战,我大庭麾下九大人部,加上无数少部,龙部,向来礼奉穹昊尊圣,以信与义为处世之道,大庭身为我等上部之主,岂能带头发起这等恶战?”

圣部之下,是为人部,人部之下为龙部,龙部之下则是少部。

少部无须加封,龙部需要人部册封,而人部则是受圣部统辖。

“我听说,这最近六十年来,不仅仅是东极的天帝云山与常羊山,大庭圣部之中也有内乱,如今说不定圣部的至高圣人早就已经换了!”

“不可妄言!这是以下犯上,妄论尊讳!”

“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巫尊把木杖在地上捣了两下,发出砰砰的声音,于是诸多青壮的声音被压下,这位老人开口,道:“圣部再乱,也非我们能够管到,既然为大庭之下,便只能与大庭为尊,纵然不义也没有办法,况且这一次是针对仙人,对方乃外洲来客,他们不属元荒,纵然遭到攻伐,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还有一些隐秘,我收到了消息,这六十年来,天帝云山并非没有动作,这数十年来,据说那些仙人时常下界,隐秘的寻找一种能治疗伤势的宝药.......而且这件事被发现,是因为其中有仙人途径柏山圣部而被发现,匆忙遁走。”

大巫尊叹息:

“大庭圣部推测,天火部或许有叛,已经归附天帝云山,这一次前往云山,应该就是作为试探,看看那一位天帝,究竟是不是已经身负重伤.....”

“可究其根本,或许还是因为,他们知道天帝云山中,有着什么宝物?”

第九百九十三章 天帝云岳,玉山之禾

三个小伙伴混在青壮年的队伍中听着这些话,有人本来想让他们离开,但是谟烈跳出来:“我们已经打死了八头朱伯!我们已经成年了!”

小景也弱弱的附和,大巫尊看向闻人牧,后者点点头,并且引导大巫尊走到大丘下,看见了那死掉的三头朱伯尸体。

八头朱伯,有三头被吃了,两头丢下了,剩下三头被拖了回来。

“很好,你们已经是崇阳部最勇猛的战士了,是的,等这里的商议结束,我便给你们三个人加封礼圣,赐予崇阳氏的名讳。”

大巫尊肯定了三个小伙伴,这自然让他们开心不已,尤其是谟烈,他一蹦三尺高,甚至还想问一下自己能不能得到穹昊尊圣的眷顾,但因为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所以他就没有多说话。

现在是等待大庭圣部的消息,如果圣部要求人部集结,讨伐天帝云山,那么崇阳部必须吹起号角,召集诸多龙部与少部,在这湟水的周围,只有大巫的号角可以传荡到万里之外,而本部的号角吹响时,不论相隔多远,能不能听见,那声音都会在脑海中直接响起。

三个小伙伴在听完大巫尊的指示后,便被大巫尊加封了礼圣,赐予了崇阳氏的尊贵名讳,从此之后,他们的身号是为崇阳氏,而本号则是他们自己的名字。

譬如闻人牧,全称应该是崇阳氏,姓为闻人,名牧。如果他成为部族之首或者帝圣之尊,便还要加上一个世号。

譬如如果成为大庭圣部之主,便是崇阳氏,姓闻人,名牧,世号大庭。

即圣部之名成为其主之世号。

而穹昊氏赐予了闻人牧“神烈”的名讳,这可以算作是一种称号。

谟烈和小景是激动的,闻人牧则同样心神激荡,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真正拥有崇阳氏这个高贵战氏的勇者了,日后征伐外道,剿灭妖魔,氏族与自己浑为一体,这就是荣誉。

三个小伙伴离开了崇阳大丘,谟烈还处于兴奋的状态当中,而闻人牧则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始思考起之前天秦圣部驾临的问题来。

“天帝云山,在东极常羊之土,从小时候我们就听过这个传说了,六十年前,距离现在并不遥远啊,只是我们生的太晚了一点而已。”

“大庭圣部要攻击天帝之山,是为了夺去宝物吗,可这是不义的,为什么穹昊氏的后代要放弃信与义,难道大庭中的圣人真的已经换了一位吗?”

“我已经成人了,如果大庭氏发动了不义之战,我真的应该操起长矛与铁枪,对着那些仙人居住的地方发起战火吗?”

闻人牧开始面临人生中第一次心灵的考验,他在自己询问自己,同时也是在思索,尝试着以他所认为正确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间的变化。

从小,穹昊之下的所有人都被教导着信与义,这源自古老的神话,所有人都知道,是穹昊氏用拳头震开了黑暗的天空,从而点亮了烈火,带来了天地之中第一缕光芒。

这追溯到往古时代,应该就是指得元荒破碎的故事,真实的神话与古老的传说,闻人牧是分得清楚的,这不能混肴了。

光代表着信之道,火则代表着义之道,最古老的光与火在诉说,如果这一次发动了战争,被穹昊赐予“神烈”之名的自己,是否是背弃了最初的光与火呢?

“牧哥,你在想什么?”

小景看向闻人牧,后者皱着眉头:“我在思考,我们成年了,应该懂得信与义的道理了,但这一次,大庭圣部的理由让我无法信服,可我身为崇阳部的一员,又必须听令大庭,这让我十分的苦恼。”

小景思考了一下,弱弱的道:“不是还没有发起战争吗,小时候,听大巫尊和老人们讲,东极的天火部传说中,那位自六十年前落下的云海内,众仙人的首领天帝是十分强大的,或许他们是在密谋着什么,他们毕竟是外族的人啊。”

谟烈来了精神,此时老气横秋,装模作样的插嘴:“是啊,牧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那些仙人不是想要走出天帝云山,走出常羊土,为什么要去寻找玉山禾?”

玉山禾,这是从之前商议时,大巫尊口中所听得的东西,那些仙人前往柏山圣部的地域,为的就是寻找这玉山禾。

此禾于百木之中成型,于莽山之中天造一片良田,若在诸禾之中有缘,方可见之,食之垂死者立复,便是死者也皆立活,有生死人肉白骨,塑精气神于心之效用,更可令人容颜不老,增寿万年。

“玉山禾八千年才长一株,这是神话中说的,而且只有礼春彭氏的柏山圣部才知道哪里有,因为往古时代,灵山十巫中,春彭氏教化诸多先辈,如何去分辨草药和毒物。”

“礼威皇氏的圣部早就已经陨灭了,故而威皇氏教导众生如何去种植和捕猎,但现在虽然它的圣部消失了,可人人都已经能够在它的前路上开辟后来的道路,可以说,柏山圣部同时也礼上威皇氏,故而要寻找草药,必然要去柏山圣部。”

谟烈磨着牙齿:“那些仙人肯定是想要征服这里的人部,不然就那样呆着,大庭圣部又怎么会去讨伐他们呢,这六十年都过来了,不也没有人前往极东之土吗,除了天火部的人,不过他们那里倒是不断传出各种各样的故事来。”

小景弱弱的道:“大巫尊说,天火部可能已经不属于纯正的巫部了,他们可能已经叛了,成了巫仙。”

“如果是少部或者龙部,成为巫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只不过天火部可是九大人部啊,他们如果叛变了,这对于大庭圣部等于赤裸裸的拍脸,总归是要讨一个说法的。”

闻人牧听着两个小伙伴的讨论,忽然脑子里一动,对两人道:“对了,不如我们自己去极东之处,常羊之土看一看吧?”

“什么!你疯了吧,现在大战在即,而且我们是走不到极东之土的,湟水很远,牧哥,咱们一天能跑万里,但就是这样也要走上五六年呢!而且路上还有各种干扰,还没有吃的喝的......古兽与蛮兽,天灾和地难.......”

“常羊之土原本就是一块荒原,除了天火部,基本上少有人去那里的。”

第九百九十四章 穹昊之火,常羊山后

“不,我们有办法!”

闻人牧指了指苍苍的云天:“穹昊赐予我神烈的名字,不仅仅可以呼唤光华召来烈火,还可以到达光芒之下任何一处地方。”

“只是这种力量还不纯熟,并且有巨大的限制,但我算过了,在正午的时分出发,选择一个光最凶猛的日子,在一昼夜内,我们就可以乘着光芒到达天帝云山!”

闻人牧说出了他的力量,谟烈惊的跳起来:“牧哥,穹昊老头这么看重你的吗!”

小景连忙开口:“不要胡乱说话,穹昊氏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谟烈意识到了不对,顿时捂住了嘴巴,而天上苍苍的云在滚动,似乎发出了无声的笑。

闻人牧深吸一口气:“我想看一看,自我们小时候就听着东方天火部的传说长大,那六十年前坠下的帝山,带着无数的神话与故事,这一次大庭伐天,我不认为天帝云山有过错,所以我想亲眼看一看,那些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小景开口:“听大巫尊说过,魔是不可交流的,神是被我们所厌恶的,仙的话,不去参与,不去探寻,不去加入,不去修行,这是古老的规矩。”

闻人牧:“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果你们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也可以。”

三个小伙伴出现了分歧,谟烈道:“牧哥,这个真不要去了,你如果去了,万一被仙人抓住吃了可怎么办?”

小景:“仙不吃人....魔才吃人....”

谟烈:“不要在意这么多,反正他们往往被一起提及。”

闻人牧:“那你们就是不去了,好吧,我自己去。”

小景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别吧,牧哥,没有必要,你思考那么多做什么呢,大庭圣部终究是圣部,我们能够思考到的,他们一定能思考到,只需要听命令就行了。”

谟烈:“是啊牧哥,虽然我平时对于那些古兽都认为莽就够了,但这一次涉及到盖世强者,咱们这种弱鸡就不要参与了吧。”

“谁能打,谁不能打,我还是心里有点数的,这可不是我怂了,当然,牧哥要是执意去的话,我硬着头皮也要一起去。”

谟烈拍拍胸脯:“这叫义气。”

小景撇着嘴:“这叫脑子不好使!”

闻人牧摇摇头,于是三个小伙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皮帐之中,到了晚上,闻人牧自己一个人走了出来,看着天上高挂的月亮,那是十巫之中巴罗所呼唤来的光芒,对应着太阳的辉煌,而巴罗教导了人们怎么去看四时天象,星辰轮转。

晚上,神烈的力量是不能施展的,所以闻人牧准备去到一处遥远大丘,乘着晚上,一昼夜的光景,明日中午就可以抵达万里之外的目标。

他向着大帐看了一眼,随后毅然决然的离开,而在主帐,在崇阳丘上,那位大巫尊睁开了眼睛,遥遥看着闻人牧离开的方向。

“年少气盛,未必不是好事,大庭此次是不义之战,我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你这个孩子是穹昊所选择的人,那么应当会活下来,完好无损的到达那座帝山。”

大巫尊喃喃自语,同时低声,最后无声,只是在心中思考。

“为什么穹昊氏,您给我的启示不对了,先祖啊,您指向了六十年前的那座帝山,大庭氏也知道这一点,这是必然的,这预示着什么?穹昊氏,您面对那位仙人中的天帝,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您为元荒带来了光与火,难道那位天帝与您一样,同样是燃起光与火,撕裂了黑暗世界的人吗?”

“那如果是这样,他是真正的帝君,是先贤,是至尊之圣。这样一来,大庭氏所明白的,他们或许要夺去的宝物,莫非是与您曾经所接触的东西有关系吗?”

“穹昊氏,您并不是元荒的人,这样说来,这位天帝恰好也不是元荒的人,这当中有着什么联系吗?难道大庭氏要取您而代之吗?”

“我曾经在大庭之中任职,后来被驱逐,因为是犯下了过错,知道的太多,可如今大庭的异动,甚至让天秦氏踏足这一片湟水,这已经违背了规矩。”

“天秦氏礼奉的是秦中鬼,它是一面天上的碑文化成的,传说与穹昊氏同时出现,但秦中鬼并不是灵山十巫,他不应当得到供奉,天秦氏并不是巫氏正统。”

“如果穹昊氏,如果您没有指引这道火光,我并不会反对大庭伐天,但如今看起来,应该有巨大的内幕,大庭氏知道很多东西,您在指引所有的巫尊,但我们却无法知道大庭在想什么。”

大巫尊的心中泛起涟漪与波涛,大庭氏的动作绝对不是寻常,他曾经在大庭任职,后来是被驱逐出来,被崇阳部收留,被上一任的大巫尊引为弟子,这才久远的留了下来。

太久了,久到了已经有一千年的岁月了。

巫氏人族,生来与俱芦中人一般,有一千年寿元,但随着礼圣尊天,修行日久,寿元也会不断增加,这是与仙神一样的。

巫氏人道,这也是人道的一种,同样走出了浩大与宏伟的路子,元荒被寰宇诸多巫引为祖庭之一,正是因为最初的巫道便是从此而诞生。

灵山十巫,后来有人离去了,所以才在其他的地方开枝散叶。

“春彭氏去了云原洲,昆仑氏去了大荒之地,咸泉氏远赴天外界海,大槐氏去了洪庐洲......”

“古老的先贤流离而去,再后来,四位先祖便没有了记载。”

闻人牧在第二天的中午来到了一处丘山,在阳光最炽烈的时候举起了双手,仿佛要拥抱太阳一般,而那辉煌的光芒也回应了他,把他化作了烈火,成为了虚幻的影子,带向遥远的彼方。

..........

湟水东极,常羊之土。

北海石人的残躯成为了常羊山,包括这一片山脉都是他的碎片所化成的,而坠落在这里的天帝云山,自然就是曾经无欲天帝的五重乐土。

只不过,这第五重的乐土早已经残破不堪,当初被东皇钟护下了一片,其余的都被击的粉碎,再也不存在于寰宇之中。

“巫部来客,倒是会挑时间!”

“来者不善,是大庭氏。”

“谁传的帝山有宝?”

“不知道....我们先上去吧。”

齐静霜,枫雪老人,周明,三位山海主来到帝山之巅,看着宫阙前静坐的那个灵女,齐静霜便是叹了一声,询问道:

“剑尊,帝君还没有苏醒的征兆吗?”

第九百九十五章 六十年春秋事

南乡子抬起头,一甲子过去,她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情感,三位山海主在这一甲子内已经询问了数次,但山岳天宫中的那道人影依旧在沉睡。

伤势太重了,面对的毕竟是一位大圣的化身,故而借助无数苍天的烈火,这是双刃之剑,能伤敌更伤自己,正如北海石人当初所说的一样。

巨阙剑的引动不是偶然,这是付出了代价的,仅仅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要以一甲子的沉睡作为代价。

六十年前,第五重的乐土与北海石人的残躯坠落在元荒洲上,当初从无欲天帝的九重乐土中分离出来,最后看见的那片巍峨世界,正是元荒。

汤主也曾路过这里,但把光辉洒下之后便离去了,残破的乐土化作山岳坠落在元荒之上,这里紊乱的六炁摧毁了乐土原本的形态,只能以山峦的形式显化在大地之上。

这里毕竟是古老的,拥有“荒”之名的一座浩大乾坤,是真正的人间之一。

虽然元荒并不如天荒高渺,更不如大荒壮阔,但这里是巫道的祖庭,亦藏着无尽的秘密。

太古老了,甚至比云原还要古老,元荒洲的化生时间是极早的,并且当初遭遇了大劫难,故而导致天残地缺,阴阳不全。

南乡子面对三位山海主的询问,只有原原本本的回应,李辟尘没有苏醒,到现在为止,那些包裹身躯的苍天之火依旧在燃烧,如果不是发现那些火焰并没有敌意,似乎是在修复身体与精神,南乡子或许早已拔剑将那些火焰扫灭。

如果李辟尘死了,那么再也没有人能够把剑轻笙造化出来。

“帝君没有苏醒,三位请回吧。”

听见这个答案,山海主们皱起了眉头,六位山海主如今依旧是修真之身,因为当初大战之前,李辟尘并没有传下无缺仙道便已经沉睡。

无欲天帝是神,他是帝乡中的三位主宰者之一,既为神道统领,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的乐土中传下正确的仙道之路呢。

若是出现一两个盖世人物,岂不是要掀翻了天?

这本就是他所制作出来的虚假道路,而乐土中的众生并不明白。

但如今,真相早已大白。

来到了一片新的世界,或者说,是真正的人间,按理来讲,这应当是一件令人雀跃的事情,但事实上,元荒中紊乱的六炁让诸多修真者吃足了苦头,而真正和那些大巫比较的时候,诸多山海主,修真者才发现,自己的法力确确实实,远远不如对方。

大巫,那是和地仙对位的存在,其中顶尖者,堪比天仙亦或地祖。

修真者们不能驾驭六炁,而大巫最晓天心,故而天威浩荡不可敌,有修真仙家远远探寻过大巫之影,发现其单手便有拔山托海之力,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这六位山海主合力,可与天桥五步一战,但这元荒之中,天桥境何其之多?

单单靠着齐静霜,这可不行,而六十年岁月,又在炁息紊乱的元荒,诸人没有真正的无缺修行之法,故而只能在原本的道路上继续精进,但时间有限,炁息不调,故而进步也是极其有限的。

与以前不一样了,时代变了,天也变了。

要在真正的人间存活下去,他们这些乐土中的存在就要做好最残酷的准备,强者铺天盖地,远不是他们这些修真之士可以抵抗的。

这当中,有一个异数,便是小道姑洛芸莜,她作为唯一一个无缺仙道的传人,虽然六十年间无人指点,但居然鬼使神差的连续破境,达到了人仙之中的玄光境,这已经比修真者之中的化神老怪更强。

三位山海主在帝山之巅叹息,那座宫阙是天化的,巍峨而壮阔,无数的山石与金铁自发衍化,风雨浇筑,雷火铸打,就好像是自然天地都在恭迎那个人。

可如今,那位醒不过来,这元荒中的大巫们,却已经要找上门来了。

六十年的岁月,诸人对元荒进行了一番探寻,自然不敢大张旗鼓,而这里也意外的有仙道修行者,便是所谓巫仙,可巫仙稀少,更与仙道有些出入,故而不能正确指引他们走上新的修行之路。

但也并非没有所获,几位山海主本就悟性过人,从与巫仙的交谈中,得到了,并且改进了许多法术,从而拥有了和大巫短暂对抗的资本。

“帝君不曾苏醒,仅凭我们几人,难以应付对方。”

枫雪老人面色严肃下来:“我等六人合力,结下天阵不过才能与天桥五步比肩,这位大巫如果超越这个境界,达到第六第七步,我们就根本不是对手了。”

“再加上这里是元荒,六炁紊乱,根据诸巫仙说,即使是纯正的仙人到了这里也难以施展全力,更不要说我们这些残次品。”

周明皱着眉头,对枫雪老人道:“外面有人说帝山存宝,不知道这是谁传出去的,希望不要是我们自己人,如果是,那当真是脸皮都丢尽了。”

“这里哪里有什么宝物!”

齐静霜的目光微动:“不,不能这样讲,你们难道不记得,最后在乐土之上的一战了吗?”

“所谓的宝物,就是天的火焰,就是这片苍穹啊,而在宫阙中,被苍天之火包裹的帝君,或许就是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

话语落,另外两位山海主顿时面色微变,而正是同一时刻,天帝云山外,大雾与云雨被破开,这高渺的天穹上降临了一位通天巨人!

巨大的身影顶天立地,仅是一扫,便能估计大概,怕不是有千丈之高!

三位山海主顿时感觉到了这股力量,于是话不多言,直接化流光飞出,同时剩余三位山海主亦是登天而起,六位山海之主齐聚苍天,看着前方隐在云雾中的那位巨人。

浩荡的声音震动山河,把云海都喷吐的远去。

“奉!圣部之命!我乃大庭圣部大巫‘高倱’,今日来此,依照大庭圣人之命,特来拜会天帝云山之主!”

“敢问天帝何在?!”

其声震动天上地下,周明驾驭雷火登天,遥遥看他,朗声道:“天帝不是你可见到的!高倱氏,你这话语,是让天帝前来见你,难道大庭圣部的大巫,都是这般蛮横无礼之辈吗!”

“天帝之尊,何等身份,为诸仙之首,与你大庭圣人相当,既然来到东极湟水,你理应化作七尺之身,进山而面见才是正理,但此时却在此地高声呼喝,简直如门前恶犬!”

大巫的身躯在云雾中半隐,此时听得周明的话,顿时大笑:“不错,从礼上来谈,确实是我当化作七尺之身前去见他,但是这位仙主,我在此无礼询问一句,此时我变化成七尺之身,说有要事相商,就真的能够见到那位天帝吗?”

六位山海主眼中瞳孔皆是一缩,而那巨人猛然高喝起来。

“寻找玉山禾,你们到达了柏山圣部的界域,是那位天帝已经重伤垂死了吧!”

第九百九十六章 玉皇世圣,天帝大德

高倱立在帝山之前,而远在数万里之外,天秦圣部的战车已经到达了常羊山。

远方的通天巨人显化在战车中人的眼中,他发出一声轻笑,对漂浮着的虚幻金影道:“天帝重伤,需要玉山禾续命,你之所料.....果然不错!”

龙首巨神拉着战车降临在常羊山的一侧山脉处,遥遥可以看见那浩大的云海。

天秦圣部的大巫在掠阵,而大庭圣部的大巫察觉到了对方的到来,但并没有打招呼,而是对着六位山海主道:

“各位仙家,乃是天外来客,不属于元荒本土,在这东极湟水居住了六十年,也向来与我等巫部没有什么太大牵扯,依照道理,只要各位不去乱搞,我大庭圣部对于诸位仙家的来去,是不准备插手的。”

“但是,根据传言,湟水之东,天火部叛,成为巫仙,背离人道,这里面似乎有各位的影子?天火部是我大庭下属九大人部之一,天帝云山暗中造作这等浑噩之事,实在为人不齿。”

齐静霜皱眉:“高倱大巫何出此言,天火部与我们素来交好,但并无人去传授他们修行之法,大庭不喜巫仙,但又何必给天帝山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

高倱:“尔等是不承认,也罢!那么此事揭过,第二点,我大庭部圣人于十年前察觉天帝云山之中藏有我巫道至宝......”

“一派胡言!”

枫雪老人开口驳斥:

“仙家法地,哪里来的巫道宝物!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

高倱:“到底是不是信口开河,若是可以,则让我入山一看便知了!”

周明:“放肆,你巫部有些狂妄了,我们六十年相安无事,今日大庭圣部突然造访,是想要直接掀起刀兵战火?”

“莫非大庭圣部准备以此为由头,向帝山出兵吗!”

高倱大笑一声,随后摇头:“若是可以,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我大庭圣部素来重义与信,礼奉穹昊氏,自然不会在你家天帝垂死之时做出这等攻伐之事。”

“帝山之中有巫道至宝,这是无错的,因为此乃我部圣人之言!圣人之言必然不会有错!但诸位仙人不明白,我也就长话短说。”

“我大庭圣部,今日是来和天帝云山作一笔交易的。”

高倱:“如果天帝云山愿意,我们大庭圣部可以出面,请柏山圣部为诸位采来玉山禾,但是作为交换,那巫道至宝,各位必须给予我们,这是我部大庭圣人亲下的命令。”

齐静霜手中拂尘一摆:“没有什么巫道至宝,你的意思是要搜我帝山?妄想。”

“玉山禾我们会自己去找的。”

高倱:“没有柏山氏,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玉山禾,这位仙长,莫要夸下海口了,这里可是元荒,是巫道祖庭!”

“诸位,玉山禾关乎到天帝生死,巫道至宝同样关乎到我大庭氏兴衰,这本是双赢之局,各位切切不要被眼前云雾蒙蔽,看不见辉煌的未来。”

他把话落下,而后目光望向帝山之巅,就在这时候,南乡子把手中的红玉剑抬了起来。

只是这一下,那种恐怖至极的炁息便溢满了整个常羊山脉,从帝山之上浩浩荡荡的倾泄而下!

轰——!

云海都在倒卷,崩雷毫无征兆的坠落,风与雨突然而起,那柄剑还不曾斩出,仅仅是被举了起来而已。

“果然有高人在,看来强取不得。”

高倱心中计较,同时,万里之外的天秦战车隆隆而鸣,那尊龙首巨神驾驭风暴雨水而来,南乡子把目光望向战车处,当中隐藏的人影同样见到了这位灵圣。

“好秀气的姑娘,只可惜,却沾染着最锋利的剑光。”

战车中的人影发出一声赞叹,但又惋惜道:“若不是剑光,那该多好。”

虚幻的金色影子开口:“慎言,这位强者炁息庞大,不弱于圣部大巫,除去圣人之外,任何大巫出手都压不下她,高倱和你绑在一起,也不过与她伯仲之间。”

战车中的影子叹道:“我自然知道,所以才说她沾染着最锋利的剑光,真是可惜了,这是我喜欢的类型啊,遗世而独立,这千百年过来,能遇到一个让我动心的人,实属不易。”

虚幻的金影:“那你便去投靠那位天帝,说不定等他复苏,便把这姑娘许配给了你。”

战车中的影子笑道:“虽然喜欢,但现在取宝为重,我明白了,大庭氏之所以让我们来到这里,一是寻求合作,二是防备帝山突然出手,他们已经知道山中有高士在此,果然,这帮蛮子也并非莽夫。”

虚幻的金影:“我倒是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大庭氏的圣人要用玉山禾从帝山中换取什么东西?巫道至宝?我是不相信的,正如那老仙人所言,仙家法地,哪里来的什么巫道至宝。”

战车中的影子:“大庭氏圣人在打着不为人知的算盘,澹台,你还记得前不久,秦中鬼给予我们的启示吗?”

虚幻的金影:“去取得穹昊氏的火与光?这可不行,这是等于和大庭翻脸,我们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虽然都为圣部,但天秦部终究不是灵山十巫正统。”

两位盖世强者在天边徘徊,高倱深深的望了一眼那帝山的天宫,随后化作火光离去。

在大庭圣部之中,有一道年轻的身影背着草篓归来,他的身边还有一尊高大的影子,他是高天法神,在圣部之中为圣人之侍从。

“圣人,帝山暂时不欲与我们交换,他们之中还有地仙巅峰的强者,即使天帝未醒,要攻伐帝山,也有些困难。”

年轻人听着高天法神的汇报,笑了一声:“高倱失利了吗?也罢,既然不能强攻,我也不希望流血与牺牲,以我大庭氏之名,总不能进行不义的战争。”

高天法神躬身:“玉皇世圣有此大德,乃是大庭氏之幸。”

话语刚落,却听得一道风雷震荡,当中带着怨毒的天音。

“陈道生,你这混账,有个狗屁的大德!”

“犯上作乱,夺圣人位,你也配!”

大庭圣部之中,有人发出怒吼,从极远的地方传荡而来,年轻人转过头去,遥遥看向那一处,过了半响,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天行有常,不为穹昊而起,亦不为春彭而亡,这大庭圣人,是有大德之人方能居之,何为大德?能查天者,谓之大德之圣,你知我即行天之人,为何坐不得此圣人位?”

“你问一问,这百年以来,大庭圣部百姓如何待我,我如何去待大庭,这悠悠百年春秋过去,我被称为世圣,敢问前代圣人禅让之前,可有此尊称?”

第九百九十七章 人道与天道的宝物

高天法神同样把目光投向远方,那一处有人被锁链囚禁,双臂精壮,而他同样是一个年轻到不像话的人,一头的红发似是烈火,同样貌似代表着年轻与活力,可事实上,这个被囚禁的人已经足有五百岁了。

陈道生没有再管他的大声斥骂,他依旧背着那草篓,向着诸人聚集的地方走去,高天法神跟随着他,而远方的山崖中,那咒骂的恨声不曾停歇,而是越发洪亮了。

然而已经没有人再去管他,更没有人去问他的一切事情,陈道生把草篓中的药物取出,四周,大庭氏的孩子们围绕过来,尊敬的呼唤世圣的名字。

他是陈道生,他亦是“玉皇”。

太上八十一化。

他履行了上古春彭氏的职责,教导人们如何去分辨新的草药,当然,还有更进一步,那就是把这些草药如何制作成药理之物,两两相加,能够诞生出更多新的药物。

他也并非元荒的人,但到达这里已经有三百年了,这里他所选择的地方,而一切源自于他得到的一面无缺天碑。

天碑,这些东西并非是无欲天帝的专属,他的砖石正是仿造天碑而造化,当初的谢烟尘和虞主同样拥有这些东西,陨落的苍天会化成此物。

第一个百年,用来勘察元荒的世界情况。

第二个百年,用来融入当地的圣部氏族。

第三个百年,他成为了世圣,玉皇之名也终于化作了大庭氏头顶的太阳,虽然有人不服,甚至发起战争,然而以他地仙巅峰的道行,自然是不可能输给那些大巫的。

天碑在指引着他,或者说,是玉皇在探寻天碑中的奥秘,这面天碑中封着一尊完整的“天”,它处于半沉眠的状态,是它选择了玉皇。

孩子们听着陈道生的教导,这里面有些人日后会成为大庭氏新的大医,这一百年来,他兢兢业业,可以说确确实实为大庭氏操尽了心血,正是如此,他才能被众多大巫尊奉为世圣,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那位五百岁的年轻人了。

在诸多大巫的眼中,犯上作乱的已经不是陈道生,而前代圣人禅让,这件事情也是被其他人见证过的,唯有这位年轻人认为,陈道生是对前代圣人施展了蛊惑的法,并且用了某种不为人齿的手段,这才逼迫前代的圣人退位。

可事实上,唯有陈道生明白,那位前代的圣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自己三百年的布置,融入了大庭氏,取得了那位的信任,最终坐上了这个位置,其实也是陈道生意料之外的情况。

原本只是想要坐上大祭祀一般的位置,但最终却成了圣人,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陈道生的目标,是大庭氏所尊奉的“穹昊氏”,取得他的火与光,是陈道生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被穹昊氏认可的,对方在神话中拥有者无可比拟的地位,而经过陈道生的推论,以及自己手中的“无缺天碑”告诉自己的答案,那位穹昊氏,很有可能就是曾经掌握过“天威”的人。

这个天威,指的正是五仙中“天”的威能!

玉皇在寻天。

穹昊氏或许曾经引动过五仙中的天,玉皇是知道这些的,当然也只是或许而已,不能下定论,但另外一处则不同了,这也是为什么,陈道生让大庭氏派遣大巫前去那座“帝山”的关系。

真正的巫道宝物,或者说,是人道的至宝。

就是那位“天帝”本身。

那六十年前坠下的帝山,前面还有一座常羊山,而那座常羊山在落下的一刹那,陈道生便已经感觉到了问题,这座大山是石人,而石人则是道的化身。

带着一种凌冽但残破的天威,明显是在战争之中失败而化成这般的模样,天火部的传说从此时开始诞生,这引起了大庭氏的注意。

只不过,那时候,陈道生对于大庭氏的掌控力尚且不足,六十年前,他成为圣人不过才四十载春秋,部族之中的反对声音依旧存在着很多,而他当时需要做的,是稳定大庭氏的人心,而不是贸贸然对于那座坠落的帝山发起探寻。

直到如今,他终于彻底压服了大庭氏的诸多长老,真正成为大庭氏认可的世圣,这才有时间对于那座帝山发难,而陈道生的目标,则是那位存在于天火部传说中的“天帝”。

天碑曾经在十年前醒来过一次,发出了剧烈的震颤,清晰的告诉了陈道生,那位天帝曾经引动过真正的“天威”,那种力量让他感觉到惧怕,而且更让人吃惊的是,天碑告诉玉皇,那位天帝的身上,藏着无数苍天的残破意志,那些意志在破碎之前,里面甚至有可以与它比拟的存在。

可想而知,对方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大战,这让陈道生了解了,而他了解的越是清晰,那心中居然便不免对那位素不曾谋面的天帝,生出一种敬佩的感情来。

对方曾经和什么样的存在激战过?是天仙五重的真君,还是已经长生的大圣?

对帝山发起战争,这只是一种想法和路而已,事实上,天碑的告诫从不曾被陈道生遗忘,而对于那位天帝,或许钦佩的情感大过了对利益的追寻,他本能的认为,不应当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大庭氏没有力量把帝山攻下吗?这自然是有的,身为六圣部之一的大庭氏,尊奉穹昊的火与光,当中的大巫足有数十位,这里面,依照陈道生的眼光来看,能与天桥境第九步媲美的,也足有三位。

这种实力极其强大,帝山之中只有一位巅峰的地仙,自然是不可能挡得住自己这些人的。

陈道生是想要见一见那位天帝的,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当然,还有就是想要询问出引动天威的办法。

孩子们散去了,大人们对着陈道生行礼,而这位玉皇缓缓走回了属于自己的皮帐,外面山崖中的烟火升了起来,穹昊氏的光芒自高天洒落,把这里变的如同一片金色的汪洋。

“刑天与天帝争天位,刑天败,帝断其首,葬于常羊之山。”

陈道生取出了天碑,念诵了一遍天火部的荒诞传说,随后望向天碑上显化的东西。

“帝者,天之别名,能察天者为帝,天帝落在人间,法归血肉之体。”

陈道生:“天帝者,制定天规地矩,上下天条,然太上诸圣,唯玉皇之位,可不尊此天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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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八章 七色的蝴蝶,九色的鹿

朦胧的云雾,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三两片丘,七八条水,远方矗立着几座朦胧的山。

老农扛着锄头,坐在丘的边缘,他的身边,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同样坐着。

这一片丘上有着田,老农忙碌了大半天,此时才有空闲坐下来,而边上那个年轻人则是一直坐着,就这么坐了六十年。

六十年前,这个白发的年轻人出现在这里,双眼黯淡无光,似乎失去了神。

六十年后,这个白发的年轻人依旧在这里,只不过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灵动,似乎失去的神已经归来。

当然,老农指的,是真界中的六十年。

在这里,年轻人的出现,仅仅只有六天。

能够出现在这一片天地中的人,不是死者便是超脱之辈,亦或者是那种被久久困住,难以解脱的人。

在老农看来,这个人就属于第三者,被久久的困住,难以从浑浊的世间解脱,因为这种情感与状态,或者还要再加上某种巧合,故而出现在了这里,那一呆就是六十年。

这里是不需要肉身的,但又可以说,神与灵,都成为了新的肉体。

肉体,这个词汇的指代,要看处于哪一片乾坤之中,譬如刚刚毁灭却又新生的青青世界,里面的存在都是灵,但他们又可以来到真界,而在青青世界之内,真界中的灵身在青世界之中,就是他们的肉身。

啊,有一点绕,但是没有关系,理解了就好。

老农的锄头上沾染着泥土块,发出特有的....那种泥土味的清香。

好山好水,好丘好人,自然也会有好土。

那田地里面种了很多东西,而靠近水的部分,则有一些稻禾零零散散,其中有一株长得特别好看,晶莹剔透,宛如玉山琉璃。

清风吹过去,摇摇晃晃,那些稻禾也是如此,而波纹泛起,水中似乎有鱼儿的影子出现,那跃跃欲试,想要向着那些稻禾发起攻击。

老农的锄头落了下去,把水搅的一片浑浊,于是那些鱼儿逃也似的跑开了,再不敢靠近这里半点。

白发的年轻人看着老农的动作,直至那些鱼儿都离开,突然发出了声音。

这是六十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出声,以往都是老农开口,他才会被动的应答。

“那是什么?”

白发的年轻人指的是那株玉禾,老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东西是玉山禾,是了不得的宝物,那些小鱼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一旦吃了,哪怕吃了一点点,那也立刻就会化成天龙,飞舞在天穹之上。”

“我当然是不能把这东西给它们吃的,这玉山禾可难种呢,要八百天才成熟,你知道,这里的八百天,相当于人间的八千年啊。”

白发的年轻人发出询问:“那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老农咦了一声:“你恢复了真灵?怪不得,怪不得今天你主动和我说话了。”

白发的年轻人摇摇头:“还有些记不清晰,这是哪里?”

老农抬起头,这里的天上是有太阳的,但却是极其模糊的,被云与雾遮蔽了,而这里没有夜幕,只有昼,无尽的光辉从遥远东方升起,渐渐落在西方,但转而,又会从西方升起,向东方落下。

无尽的循环,没有夜幕的世界。

听着白发年轻人的询问,老农道:“很久以前,这里是无人可言的地方,但后来,从这里走出去了一个人,于是世间万物,很多盖世的人物都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发的年轻人:“不过是走出去一个人而已,对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老农伸出一根手指,于是忽然有彩色的光芒汇聚起来,白发的年轻人看见了,在他的指尖出现了一只七彩的蝴蝶。

何等绚烂,何等美丽?

“一只蝴蝶,从这里飞起,遥遥向着太阳而去,它是七色的,但是人间之中却没有这般绚烂的蝴蝶,七色蝶带着不属于人间的炁息,最后死在了人间之中,这自然就被很多人发现,从而推导出了这里的存在。”

“传说变成了真实,自然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你也是一样,不过你从这里离开,还会记得这里吗?还是说,仅仅当成是一梦黄粱呢?”

七色的蝴蝶飞起来了,在远方的第二片丘上,出现了一头九色的神鹿。

如此简单的山水中,居然会存在着这般绚烂的生命,这反差有些过于巨大了。

“浮黎境中,归藏言天;轩辕台上,万古如烟。”

白发的年轻人看着那只九色的鹿,后者亦在遥远的山水中看着他。

老农在开口,不曾停下话。

“这里正是浮黎之境,当初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叫做归藏。”

“他不甘于在这里呆着,自称找到了真实的自我,但在我们看来,他却是迷失了自己,故而从浮黎之境中走出,带着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法。”

“你知道太上八十一化吗?归藏曾经是八十一化其中一人。”

白发的年轻人点头:“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老农有些诧异:“你也是?哈,真界六十年,这里六天,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和归藏是同样的来历。”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能来到这里,这是契机,但你并非归藏的传人,所以有些话,我能对你没有遮掩的讲。”

“归藏是最古老的‘太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归藏是你的前辈。”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龙师开辟了劫,他是无量,托名龙汉;火帝击碎了黑暗,他是火与光,更称连山;鸟官自浮黎中走出,把不可言化为了可言,他是归藏;最后的人皇,是唯一的来世之人,亦是终结了一切的人,踏入了无何有境,留下了不可知的东西,背出了本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人。”

“无何有之乡中,有人做出了交换,得到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白发的年轻人望向四周,忽然问了一句话。

“这里也是无何有之乡的一片吗?”

老农看着他:“算是吧,但另外一种意义上,也可以不是。”

白发的年轻人不解:“为什么?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何来也可以不是之说?”

老农看向他:“我问你啊,什么是无何有之乡?”

白发的年轻人摇头:“不知道。”

老农一笑:“那不就对了,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没有人见证的东西,说出来也不被旁人尽信,纵然从中走出又不能阐述在当中的见闻,这种地方,和浮黎境,又有多少相似呢?”

“浮黎境已经被人所知,归藏从这里离开,从那一刻起,这处不可言之处,便已经‘可言’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浮黎无相,六尺轩辕踏雷音

白发的年轻人陷入沉思,老农对着远方吹了声口哨,就如同在呼唤苍鹰,云海之中,有黑色的大禽飞过,浩大无比,不可以词汇形容,而那九色的鹿抬起脑袋,昂着头,发出照亮一切的火与光。

七色的蝴蝶飞舞着,打开了一道幻境,白发的年轻人看向那只蝴蝶,忽然见到一片空白的水,当中亦有一只蝴蝶飞舞,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穿白袍戴金裘的童儿。

一样的白发,一样的白眉,黑色的鱼儿载着他,而童子似乎在酣睡,七色的蝴蝶震动起翅膀,于是那只白色的蝶不见了,包括这造化出的幻境也不见了。

白发的年轻人十分的讶异,看向老农,后者望向山水中,有鱼鸢扑腾着飞起,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认识那个蝴蝶,认得那个童儿,他是我的徒弟,当初点化的人世生灵。”

白发的年轻人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情,于是蓦然站起来,老农略有诧异:“你记得清晰了吗?如果真正清晰了,明白了,那你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当然,对于你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你是太上之一,又是从真界进入这里的,你是被困住了,并不是超脱亦不是死去,所以你的清晰,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蒙昧。”

白发的年轻人看向他:“何解?何意?”

老农:“死者与超脱者,在浮黎境中是清醒的,但你是被困被扰者,无意从真界来到了这里,你不会死,故而在这里不得清晰,你的真灵恢复了,依旧能待在此地,但现在,你说你完全记起来了,那你就应该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老农问了一句,白发的年轻人回应:“李辟尘。”

“嗯...李辟尘,这李,是木加上子,木是东方,为阳,东方乃天光之起所,故而是天之子,辟,是君王,亦是辟易,尘,是小加上土,人间众生,熙熙攘攘,天上诸圣,来去去来,然而脚下踏着的,纵然再是广袤无边,真正属于自己的,也不过只有六尺三寸。”

“真的是小土,故而青尘为尘,黄尘为尘,红尘亦是尘。”

老农:“有情人,无情人,半情人,非人,不论是谁,都是站在这六尺三寸的黄土台上,不管是大圣还是凡人,而这座土台叫什么名字?正是.....”

“轩辕台。”

李辟尘听着老农的话,后者似乎来了点兴致:“人人都有一座轩辕台,这是脚步落下的地方,凡落下去了,尘土中就升起了这座台。”

“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不过是站在六尺三寸的尘埃中,但却少有人明白,这座台叫做什么名字,更没有人能具体的看见。”

“大家站在这座台上,一步一步,台也一步一步的升起,故而众生从岁月的长河中走向彼岸,大圣们把轩辕台搬上了岸边,而众生没有,故而或是踩着,或是带着,带着这座土台在河流中艰难前行。”

“把轩辕台搬上了岸,这就不被岁月的刀锋所伤,但光阴的剑依旧会落下,故而要从台上跳下去,或者....飞起来。”

“过去的水流已经过去,但未来却是不断变化,浑沦与太一的争执不会结束,大圣们背着轩辕台行走在岸边,至真们已经飞上天而不沾染尘土,古老的仙人们妄图投机取巧而被太一所抓住,故而遭到了古来最严厉的惩罚。”

老农说到这里,感觉似乎有些跑题了,于是哈哈一笑:“我就是这么随口说说,你就当离开前,听我一番呓语罢了,不必向着心里去。”

“只是听了你的名字,想到了很多的事情罢了,事实上,不过是我强行联系而已。”

老农摆了摆手,李辟尘道:“人的名字中蕴含着很多故事,想要解的话,哪怕是最寻常的张三李四也能说出一二的不同。”

老农把锄头在地上刨了一下:“你说的很对,有些东西就是看个人的理解而已。”

“最古老的轩辕台在轩辕之丘,那是和浮黎之境对等的地方。”

李辟尘:“青青世界也是和浮黎境一样的地方。”

老农摇头:“不一样,不一样!青青世界,那个地方是悲苦的避难地,怎么能和最初的浮黎境相比较?它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而浮黎境宛如壮年的太阳,这之间,差了太多。”

李辟尘抬起头,这里的云雾开始聚集了,原本太阳的光芒透过云的缝隙洒落了一些,而云却又带着小雨,这种奇异的景色,把山河都染上了金霞,甚是巍峨壮观。

但现在,光芒被遮蔽了,似乎有雷音响了起来。

李辟尘望向自己的脚下,此时有一座土台升了起来。

“我看见了轩辕台。”

李辟尘对老农开口,后者道:“那这自然是很好的,你看得见一点前路了,换而言之,能够在尘埃中找到一点光阴的痕迹,站的高了,就要看的远一点。”

李辟尘:“六十年人间,浮黎境不过六天而已,我负了重伤,被苍天的火焰所包裹,原本已经触摸到了至人与圣人的边界。”

老农:“浮黎无相,你从这里得到了至高的道,不错,我看你发呆发了六十年,没想到还真的能悟出这种道与法来。”

李辟尘:“这是法,我不需要这至高的道。”

老农:“倒也是这个道理,对于旁人来说自然是无上的,可对于你们这些太上来说,那自然是不需要的。”

李辟尘:“是的,浮黎无相,多谢前辈,那我便收下了。”

身躯外,有三道光芒升起,第一道代表着造化的混元,第二道代表着梦幻的嫁梦,第三道,则并非清静的光芒。

那是一道纯白的,被苍天之火包裹的太上法,是曾经从帝乡之中坠下的,不为人知的光芒。

此法,唤作“天帝”!

代表着恒古不变的天帝!

老农看着这一幕,只是略有惊诧,但并不曾特别的震惊。

“至人无己,故而天帝忘情;神人无功,故而嫁梦晓心;圣人无名,故而以混元之手托乾坤而造万物。”

“浮黎无相,三者归一。”

三道影子在李辟尘的身后显化,但这一次,三尊道影,或者说三我,三至尊,却是因为天帝之法的驾临,有了新的变化。

何为天帝?

众神之尊,众生之圣,号令天上,亦观天下,越天之能,行天之权柄,言出法随!

天帝之下,纵然是大圣,也当匍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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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章 巫道由来,以天换人开新世

闻人牧迷茫的看着四周的一切,这里是天帝云山之外,但好像又不是,那山,那水,那绚烂的生灵,传说中荒芜的常羊之土内,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吗?

这简直就是世外的桃源天境,与荒芜的,带着滚滚尘烟的元荒格格不入,至少在湟水的边缘,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地方,即使是巨大的荒林内,那些树木也秉持着巨大与巍峨的特性,只管粗犷,从不曾生长成这般美丽的模样。

云与雾,雨与风,但却又有太阳的细微光芒透过天云洒下,闻人牧在这里走着,他不明白,穹昊氏指引自己到达了这里,究竟为的什么?

自己是在做梦吗?

闻人牧不记得自己有睡过觉,但现在这种情况,他难以相信这里是常羊之土。

举目四望,忽然身躯一顿。

有一只九色的鹿出现了,蹦跳在山野之中,在川水与丘陵间来回,它的蹄子能够踏着波涛,它的身上,带着天边的金色云霞。

呦呦鹿鸣,它离开了这里,向着远方的,被云与雾,甚至雨水与光所遮蔽的山峦而去,闻人牧想要追上去,于是尝试呼唤穹昊的火与光,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人牧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里行走,寻找着,而天空突然晦暗下来,之前零零散散的细光也开始消失,那风与雨都停住了,于远方的山岳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撒开脚步向着那里跑去,这时候,穹昊氏的火与光出现了,它们载着闻人牧向那处而行,这让闻人牧感觉到了奇异且不能理解。

为什么之前的呼唤,穹昊氏不给自己回应,而现在,这些火与光却突兀的出现,自发的载着自己向远方而行?

他不能明白,而很快,那座山岳便被翻了过去。

孩子抬起头来,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片丘上站着那只九色的鹿,后者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闻人牧,那瞳孔中显化出一种惊讶的神情。

闻人牧还处于迷茫的状态中,但下一瞬间,远处,另外一片丘上的景色让他惊住了。

那是一个白发的年轻人,站在黄色的土台上,他的身边衍化着大千万象,无数的梦幻泡影在升起又破灭,无数的山河风雨在创造又崩溃,紧跟着,他戴上了通天的云冠,披上了青色的袍子,穿上了黑色的甲胄,缠上了金色犹如烈火又似云霞的绫罗。

仿佛是一位盖世的帝君下凡了,闻人牧惊住,揉了揉眼睛,却又是一愣。

并没有那恢弘的帝君身姿,仅仅是一个穿着古朴阴阳袍,满头华发的年轻人而已。

他的容颜并不匹配他的苍老,鹤发童颜正是形容他的词汇。

“活着的人,居然来到了浮黎境?你并没有迷失真灵,带着真界的清晰感,来到了朦胧的浮黎境?”

九色鹿蹦跳到一处水中露出的礁石上,对着闻人牧开口了,而老农也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他的锄头放了下来,此时闻人牧的身上,升起了火与光。

“你是”

九色鹿看着那火光,此时渐渐扭曲汇成了人的形态,闻人牧见到这从自己身上燃起的烈火大圣,顿时吓得浑身一抖,然而那个人动手了,五指向着天上探出去,顿时阴沉晦暗的云雾被破开,辉煌到极点的光芒照破了浮黎境。

“穹穹昊氏!”

闻人牧下意识就喊出了至高之圣的名字,然而九色鹿吐出的,却是另外一个,闻人牧从不认识的氏族之名。

“你是火帝连山氏!”

九色鹿的话语中带着惊奇:“连山氏陨落了,连带着太上之中的‘大赤’也坠入幽冥,你不是真人,仅仅是一道残留的念头?”

烈火的大圣不曾说话,只是把手轻轻的放下,随后在放到一半时,指向了远方的那位天帝。

他在指引闻人牧上前去,就如同当初在元荒时,他给所有的巫尊下的指引之令。

老农望向了这里,火帝的手放了下去,闻人牧感到有些胆战心惊,更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然而下一瞬间,那位“天帝”转过了头,他的脚下,轩辕台散开,随后看了看这位火帝。

是穹昊氏,亦是连山氏。

“过来吧,孩子,你不必害怕我。”

李辟尘对着闻人牧开口,后者动了下喉咙,紧跟着,硬着头皮,扛着心中的震撼与恐惧,走到了这位白发道人的身前。

闻人牧在小心翼翼的打量对方,而见到李辟尘的那张脸,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之前那神异的一幕景色。

“你是常羊之土的那位天帝吗?”

闻人牧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或许自己身前的这位,就是一直以来存在于神话与传说中的那位仙道首领,也是那位天帝。

李辟尘记起了一切,包括这六十年来外面的变化,很奇妙,浮黎境中,李辟尘看见了很多的东西,这里面也自然包括这六十年沉睡时发生的事情。

“如果你指的是常羊山后的五重乐土,那么你口中的天帝,应该就是我了。”

天帝的法已经落在身上,并且由“浮黎无相”而化三归一,可以说,自己确确实实,成为了很多人,包括那位大圣都妄图得到的“天帝身”。

“有人的路不同,有人选择的东西也不同,譬如这位火帝,譬如那位人皇。”

老农望了一眼远方的火帝,同时在心中默默念诵。

龙师在古时候得到了天的威能,引出了巨阙剑,作为后来者的火帝,自然也得到了天的威法,但因为某件不可多言的事情,他放弃了天而化作了人,而原因与无何有之乡并无关联。

而这就是“巫”的由来!

所谓巫者,乃人顶天而立地,这是五仙中人所造化的“大道”!

巫道出自于人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五仙造化之道!

五仙者,藏匿于八十一化当中,而根据持有者境界的不同,所秉持理念的不同,从而会展现出“不同”的威能!

但五仙之根本,在于天之不朽,地之不堕,人之不屈,神之不灭,鬼之不死。

火帝做出了变革,他的理念与龙师不同,希望开辟新的道路,改变一片新的天地,而不像是龙师一般,把自己化作大劫灭世。

后来者,归藏是最为平和的,而代表未来的人皇有了新的抉择,他找到了火帝的路,并且认为可行,于是和无何有之乡做了交换,果断舍弃了“天”而换来了“人”,列圣瞬间便化为了人道极致的法,同时暴露在所有大圣的注视之中,而他想要开辟新的道路,这是与火帝的“人”不同的“道”!是要以人去代天,替天行道,可惜,最后依旧失败了。

归藏有过这种想法,可他最后放弃了,这四个人被镌刻在天书之中,三个代表过去,一个代表未来,这正是无数苍天,也是那位不知道名讳的“书写者”对于浑沦与太一的挑衅。

第一千零一章 四圣同身,火帝之言论至尊

老农的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尤其是在想到最后那无名的书写者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笑之音。

那个断掉的的篇章是无数天意所写下的,但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位执笔之人,或者不由说,正是那位执笔人,书写者引导了诸多苍天,从而以尘世为墨,取天火为笔,写下了这流传亘古的篇章。

李辟尘看着那位火帝的虚影,对方连容颜都模糊不清了,正如那突然开口的九色鹿所言,眼前的火帝连山氏,仅仅是一道遗留的念头罢了。

李辟尘想到了龙皇,这对于祖先的祭祀,会诞生出不可思议的变化,而龙皇并没有太上之身亦不曾留下五仙,本就是从虚幻中来,到虚幻中去,聚合了无数魂魄与真灵而衍化的,此时这位火帝,他接受了整个巫道的尊奉,化为穹昊氏,而连山的本名早已被人遗忘。

但纵然如此,穹昊亦是连山,这样一来,众生的祭祀与礼奉为他留下了一道念头,这与龙皇的祭灵又是何等相似啊!

不,应该说,龙皇本身的出现,或许正是参照了巫道祭祀穹昊氏的办法!

莫名的,似乎又有线串联起来了,李辟尘看向那个少年人,闻人牧此时听闻了李辟尘的真身,他眼中出现了不可思议与惊诧,过了约有十几个呼吸,闻人牧问道:“我听部族中的强者们说,仙人们的首领天帝已经重伤垂死,可你现在.....并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李辟尘笑了下:“他们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重伤垂死,只是这里并不是元荒,你在元荒之中,难道见过九色鹿吗?”

闻人牧摇摇头,又道:“这里确实不是元荒,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穹昊氏指引着我,他让我上前来,可我.......并不知道他的意思。”

闻人牧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团火焰汇成的大圣,而后看向李辟尘:“天帝会杀了我吗?”

李辟尘:“我为什么要杀一个无辜的人呢?”

闻人牧:“这里或许是你的行宫?亦或是一处自己开辟的世界?我已经成年了,知道很多仙人拥有的手段,而我到了这里,只是想看看仙人们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

“我认为大庭圣部即将发起的战争是不义的,所以我才想看看,如果仙人都是饮人血肉的存在,那么参战杀了,也不会在心中产生愧疚。”

李辟尘看着孩子:“你只是想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闻人牧点点头:“嗯。”

李辟尘:“那么现在,你说服了你自己吗?”

闻人牧:“我认为.......大庭....是不正确的....嗯,应该吧。”

李辟尘笑了一下:“你看见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更是来到了这里,被穹昊所指引,那么,这位火帝,我与你不曾见过,老前辈,您又想和我说什么呢?”

火帝的容颜与样貌依旧模糊不清,这仅仅是一道祭祀出的念头,太古老也太残破了,真正的火帝已经回不来了,他泯灭于岁月的长河之中,被光阴所斩杀,连太上之法也坠入了幽冥之中。

故而,太上之中,“大赤”到底有没有被人继承,或者继承了几代,他是都不知道的。

火帝静静的注视着李辟尘,而九色鹿从川水之上踱蹄行来,它望着火帝,也就是这位穹昊,亦可称呼为连山氏。

“我在重复他的话,他说你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但前途也依旧是未卜,选择了天的同时真的可以兼顾到人吗?作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四圣,同时被四位太上所选中,这是从不曾有过的事情。”

九色鹿在开口,并且对李辟尘言明这是在重复火帝的话。

她突然能够听见了,能够听见火帝的声音,而这些话出口之后,老农的神情便有些不对劲,他晃了晃脑袋,拍了下耳朵,眼中出现了惊奇。

“纵然逝去了无数岁月,也能够让我听不见你的话吗?连山归藏,真是可怕的两个人啊。”

“归藏是从浮黎境中离去的,他本身就是不可言语的仙圣,而连山氏却恰恰相反,他最初,是这天地苍茫中,第一个‘人’。”

“因为弱小,所以经历过苦难,故而更知晓天上天下的霍乱,在后来登临苍茫,真正把连山之名化为火帝之尊,这也是为什么舍弃了“天之仙”而选择“人之仙”的结果。”

“仙者,最初并非是仙道,而是存在与尘世。”

“人的意义,最初指的是无名之君,他是存在的,但后来不存在了,故而出现了尘世,这是太一对于‘仙’之一字的解释。”

李辟尘与九色鹿在对话,后者复述着火帝的声音。

“古时候,也曾经出现过二圣与三圣,这并不值得惊奇,虽然八十一法,八十一道,都是不同的东西,但是太上的道是根据太上的法而衍化出来的,是传人在选择太上之法,但亦是太上之法在选择传人。”

“但是四圣,这便不可思议了,三种道路已经成型,为什么还能容得下第四道的声音与光芒?这是自太古以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九色鹿的眼神变得有些虚幻与缥缈,她似乎短暂的失去了自我一般,而火帝的话与她的声音从口中不断被吐露出来,化作天乐萦绕在此。

“至人,神人,圣人,这是万物最后都要走上的道路,一切的大道在此三道之上衍化,你知道的,最古老的时代,道生一,这个一是为无名之君,一生二,这个二,是太一与浑沦,二生三,这当中,便涉及到太一传法三天尊。”

李辟尘开了个玩笑:“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

火帝不回应李辟尘的话,他似乎只是为了诉说而来:“三生万物,故而三大天尊之后,便有了一切众生,有情众生,无情众生,半情众生,非人众生,此为四大众生相。”

“是故,三之一字,根本之大道不过三,凡事万物亦不过三,你打破了这个数字,成为了众生之后的‘四’。”

李辟尘:“那么,是好还是坏?”

九色鹿(火帝):“并不明白,并不知道,没有人走过,自然没有人懂得。”

“或许是回归到最原本的无名之君,也可能成为新世的开辟者。”

李辟尘忽然询问:“火帝,您如今还能看得清楚,我是哪四位太上吗?”

九色鹿(火帝):“三个看得清楚,一个无法窥见,因为我终究只是一道残念,不是真正无缺的连山氏....不,我已经不是连山氏了,从来到元荒,我就仅仅是连山氏念头化作的穹昊氏,甚至诸位太上也在我的记忆中开始消失.....这第四道法,超脱了常理,那就是你打破枷锁的关键所在吗?”

“是它选择了你,不对.....是你选择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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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章 祝融血骨,光照人间衍云烟

李辟尘:“一切源自于偶然,属于未来的偶然。”

九色鹿(火帝):“那便是必然,属于未来,便是太一给予的必然。”

“从未来到过去,偶然本就是必然,无数的未来,无数的巧合,不断的变化,但当这些变化定格,它们也就成为了过去。”

“这就是浑沦和太一争执的东西,这苍茫寰宇,存在的东西,不论是有情众生,还是无情众生,还是半情众生,亦或是非人众生,他们所‘存在’的‘地方’,充斥着的,到底是岁月还是光阴?”

“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死循环,他们两个人在无何有之乡内,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故而众生都悲苦的居住在他们的争执之中,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圣们也是如此,他们也是可怜人,被浑沦与太一的争执所波及,只能在其中困顿的流利往返。”

李辟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大圣们说的如此“可怜”,不由得笑了一下。

是的啊,这样看起来,那些自称掌控了无数人间,更是诸多天域之主,连苍天青天都要叩拜的大圣们,事实上也同样都是一些可怜人。

“古往今来,没有人能找到浑沦与太一吗?无何有之乡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李辟尘:“真的想寻到入口,看一看啊。”

九色鹿(火帝):“没有这个必要,那是众生沉沦的地方,亦是过去与未来纠缠厮杀的位置,更是空空荡荡的众生故乡。”

话语之中的晦涩之词很多,李辟尘还难以理解其中的真相,只是笑了一下,道:“真的没有必要吗?众生沉沦之所,莫非连天尊也会迷失吗?”

九色鹿(火帝):“天尊自然不会,他们已经超离了这个世界,事实上,也只有天尊能够在无何有之乡内来去自如,剩下的,就连至真也达不到。”

“但是至真境是一个奇怪的境界,事实上,在亘古以前,并没有至真的存在,是直到我逝去之前,才出现这个境界。”

李辟尘:“至真境中有什么秘密吗?”

九色鹿(火帝):“会死,强如大圣也会死去,如果无法活过来,那就真的死了。”

李辟尘:“不明白,死了便是死了,难道还能自己活过来?那幽黎天岂不是威严扫地?”

九色鹿(火帝):“大圣的死,和凡人的死不太相同,你知道的,大圣们在过去的道影停止了,故而死去的是未来,而非过去。”

“光阴在向着前面奔跑,大圣们的过去不可更改,故而他们把‘当世’保存下来,死去的是未来的影子,也是未来的自我,杀掉了未来,但当世依旧存在,故而又能创造出新的未来。”

“可大圣要化至真,这就是把自己的‘当世真身’投入生死之间,如果这时候死了......过去不能复活自己,未来更是直接崩溃成虚无。”

“即彻彻底底,在这个世上不复存在。”

这就是大圣化至真必死的秘密,李辟尘明白了全部,这涉及到了岁月与光阴,果不其然,大家还是在浑沦和太一的争执中,在夹缝里求得生存。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以有遁去其一,至真这个境界,就是遁去的一?

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而如今的岁月,对于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的解释也很有意思。

因为浑沦和太一的争执,故而岁月与光阴开始变化,大道就是他们争执的根本答案,当中有一道缝隙就是至真,通向天尊的道路,而天衍四十九,这个天,指的就是浑沦和太一。

“所有人皆在天之下,凡超脱天者,必仍在道之下!”

“若能超脱于道之上,闻所未闻,见所不见,得所不得,无所不能,此为真正超脱!”

“然——!”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响,似乎是李辟尘自己脑海中划过的灵光惊雷,又好像是附身在九色鹿身上的火帝在说话。

“我们本依靠道而生,若超脱道之上.......我们还真的存在吗?”

“或者.....道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

这是一个极其高深的问题,任再是强大的人也会答错,因为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对于道,妄下论断,所有的解释都是基于自己本身所处的高度来回答的。

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山一重,水一重,谁看到的又是真的呢?

谁又敢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定是存在的呢?

修道修至如今,却修了个不存在的东西?

那我们,修的是什么?

李辟尘脑海中的声音在回荡,可以确定了,那正是火帝的自问自答,而此时,九色鹿眼中的火光开始散去,这位古老的至尊终于消失,但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李辟尘感觉到了,他的消失仅仅是对话和显圣力量用光了而已。

“终于结束了吗?在浮黎境中,用人间的力量,居然能支持如此之久啊,纵然是连山氏也不可能在此久待,若是归藏,倒还另言。”

“传说连山氏曾经把自己的血洒落在乾坤之中,遗留了无数的血脉.....”

老农开口了,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李辟尘的耳中,这时候,李辟尘才想起来,这浮黎之境内,一天便相当于人间的十年。

而十年积攒的力量,并不能激发一位太古时代的影子,故而用上八千年,亦或是八万年来所获得的伟力,才不过能在这浮黎境中呆上八百个呼吸罢了。

九色鹿恢复了正常,她晃了晃脑袋,而身边的那束火光开始黯淡,连山氏的容颜变得无比的虚幻,最后化作轻烟散尽。

闻人牧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此时李辟尘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又是同时一刹那,最后的一缕轻烟落下,转入闻人牧的眉心之内。

神烈的战名出现了,在这一刻被扭曲,在浮黎境中被转变,李辟尘望向那两个字,此时神烈二字已经成为了新的名讳,代表着光明与火焰。

老人讶异的看着闻人牧,开口道:“误入浮黎境的小子,原来如此,你正是连山氏遗留的诸血之一啊,难怪难怪,怪不得能够被指引,随后来到这里。”

有宏伟的钟声响起,传遍了浮黎万象之境。

闻人牧处于懵逼的状态,他摸了摸自己眉心,那里面印刻了新的名讳,是穹昊,也是连山赐予的名字。

唤作“祝融”!

第一千零三章 初血洒世,玉山禾亦御山河

火帝的余光已经消失,那位烈火化作的大圣身影也终究无踪。

老农对着闻人牧在笑:“你的先祖给你留下了最宝贵的东西,你是他所遗留在世上的诸血之一,被赐予了恢弘的战名,或许通过你,在你这一世,很多连山氏曾经洒落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闻人牧不解,他的神情中带有疑惑:“我是祖先的诸血?可穹昊...不,连山氏先祖,难道整个大庭圣部之下,凡我等尊奉您的,不应该都是您的血脉延续吗?”

李辟尘笑了,与老农对视一眼,于闻人牧道:“错了,你的血是特别的,依照老人家的话,你是最初时,火帝连山氏洒落在人间的真血,换而言之,你也是所有尊奉穹昊氏之人的‘祖先’,你是‘初血’。”

“获得了共鸣,唤来了上古之时的真血,这已经不是血脉延续者,而是成为了另外一位新的‘祖先’。”

李辟尘:“这是一种意义上的返祖。”

闻人牧眉心中的战名在熊熊燃烧,发出璀璨的金与赤之光,紧跟着,浮黎境中的高天开始变得七彩斑斓,那大千万象都衍化出来,伴随着这个战名而释放属于自己的光华。

老农的锄头立在地上,望着变化的大千高天,万象衍化烟云,他对李辟尘道:“连山氏遗留的真血们要苏醒了,祝融出,光耀诸世,有人被连山氏亲自点化,故而因为冥冥中同源的联系,其他的人也会被唤醒初血。”

李辟尘负着手,点点头,随后望向闻人牧:

“又是一个继承者的时代,我要离去了,孩子,你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闻人牧抿了抿嘴:“如果我和天帝一起出现,那我会不会被判为叛族罪?”

他有些担心,而李辟尘笑了一声:“那我便让他们都开不了口就好了,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做自己的事,让旁人去说,你心中有自己的道路,这是十分高贵的品质,不要被他人影响,亦不要被他人所蛊惑,时时刻刻认清自己,才不会陷入迷茫与怒火之中。”

闻人牧从这两句话之中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容置疑”,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道:“天帝....是要对大庭圣部进行惩戒吗?”

“我.....我能否恳求您,不要发动战争呢?”

孩子的语气带着斟酌,闻人牧从这位天帝的身上所看见的,是从不曾感觉过的可怕,纵然是圣部之中的天人,纵然是那位天秦部的龙首巨神,也从没有给过闻人牧如此浩大与不可及的感觉。

太高渺与强大了,简直不应出现在人间,似这位仙道首领这般强大的存在,不应该早就飞升了才对吗?

比大巫更强,但强出多少,闻人牧心中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或许圣人也拿不下这位天帝?不,从地位上来说,这位天帝在神话中的位格与诸圣部的圣人是相同的。

李辟尘看着闻人牧:“如果大庭氏想要发动战争,那么我自然会出手,这要看你们那位圣人,与我同为太上的那位‘玉皇’是怎么想的了。”

浮黎境中,万象衍化,李辟尘得四圣身,天帝苏醒,瞬间便查明了一切。

故而能感觉到那位太上,亦能知道他如今到底是“谁”。

天帝观世,而李辟尘,曾经亦入过“观世”境。

闻人牧的面色又些哀愁与困扰,李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一座云山的来历,你想听吗?如果想的话,我会和你仔细的讲讲,这可是一个十分恢弘与壮阔的故事。”

闻人牧:“天火部的大巫尊曾经从帝山中得到了许多传说,湟水的两侧,诸多人部听着您的故事长大,我知道您曾与那常羊山的无名巨人争夺至高天位,那位巨人败了,故而被斩去了头颅,天火部的人们敬佩他的勇气,故而称呼他为刑天。”

李辟尘笑了:“刑天吗?可那个石头人,根本不配这个称呼,他确实很强,也确实与我争夺过至高的天位,这当中的纠缠要说上很久,所以我不会和你讲,我是正义的,他是邪恶的,这没有意义。”

“当你听完整个故事,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李辟尘吸了一口气:“天帝云山啊,这是你们的称呼,但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片悲惨的乐土,从大圣的手中落下,最后因为纷争而崩溃。”

“第五重乐土,这是它曾经的名字。”

东皇钟升了起来,恢弘的钟声再一次敲响,老农双手搭在锄头上,那锄头的铁脑袋拄着地面,泥土被捣的凹下去一块,李辟尘和闻人牧讲着过去的故事,这并不遥远,仅仅是六十年前的一段岁月罢了。

但对于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或许称得上是一段往古的神话。

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六十年已经足够漫长,纵然他生来便有千年寿命,但不论是什么样子的生灵,在最初的二十年岁月中,都是一样的。

万年的神龟也是从小时候开始成长,千岁的蛟龙亦是从蛇开始衍化。

岁月在过去铸造出了历史,而历史渐渐成为了传说,传说最终化为神话,而神话又被光阴笑着说了出来。

李辟尘在人间渡过了四百多年,在苍天的意志中渡过了一千年,再于元荒沉睡了六十年,如今也活到了一千五百岁了。

大钟悠悠,道尽百年来的故事;洪音浩浩,说着千载的春秋。

“这个拿去吧。”

老农指了指水边的玉山禾,李辟尘道谢,此时又听老农道:“玉山禾,亦唤作‘御山河’,古往今来,能查天者为帝,今来世去,唯帝可御山河。”

那琉璃般的玉禾带着一片稀疏的禾苗升了起来,被李辟尘拿住,泥土滚落到朦胧的白水之中,随后,天帝与孩子消失了,在浮黎境中彻底失去了影子,连一点遗留的东西都没有落下。

只有那洪钟大吕还在回响,从丘上传入水中,自水中影响着群山,自群山再升入七彩斑斓的高天之内。

于是整个浮黎万象,大千之境,全都开始回荡起这道钟声。

老农哈哈的笑,九色鹿低下头来饮着水,七色的蝶飞回来了,停留在九色鹿的鹿角上。

“浮黎境中有九座大丘,而轩辕丘不在这里,亦不属于九丘之一,众生想要寻到前路,必然要去往轩辕丘,很多古老者都是这样做的。”

老农自言自语,随后开始用锄头刨地,那一锄头落下,便是一千年的岁月被埋入了土中。

没有人知道老农的名字,只有连山氏与归藏氏知道。

他没有世号,也没有尊讳,甚至连姓名都是合一的,极其的简单。

他叫做“周”。

自浮黎境开辟以来,他就一直在这里了,而九座大丘上,原本是有九个人的,可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人。

归藏是其中之一,但却属于消失的六个人,而周亦是其中之一,但却属于留下来的三个人。

.......

连山氏点化了祝融的血,故而很多大洲,寰宇内外,全都开始了变化。

有人眉心中同样升起烈火,却是带着一种温和与高贵。

有人眉心中出现了七色的光,那貌似是来自浮黎境中的力量?

而还有人,必如在一座名为云原的大洲上,唤作太华的仙山之中,有两个年轻的修行者忽然脑袋一昏,眼中出现了青与绯的光华。

变化让数位地仙赶来,而这源自最古老初血的造化,同时让两个年轻的修行者成为了另外一片大世的“祖先”。

那当中衍化的战名,在眉心中跳动,一为“伏羲”,一为“女娲”。

第一千零四章 共工之乱,大庭天外听钟响(上)

轰——!

大庭氏中发生了变故,被囚禁的山崖突然炸碎,紧跟着滔天大洪水被呼唤出来,那红发的年轻人站立起身,击倒了数位看守他的强者,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连山氏的血在他的身上演变,成为了新的祖先,他的眉心中闪耀着碧色的光华,衍化的则是“共工”二字!

“陈道生!”

囚禁他的山崖轰鸣着炸碎了,这种变故自然惊动了无数强者,有大巫瞬间踏天而来,那种盖世的炁息震动天上地下,万灵都惊恐的匍匐,不论是龙兽还是大蛇,全都战战兢兢,盘踞在一起不敢擅自动作。

“四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撕碎镇天崖,在此作乱!”

大巫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浩荡到摧山崩岳,整个大庭氏,凡镇天崖处,那些滚下的山石尽数炸开,连同大地都开始悲鸣着颤抖。

四阕看向那位顶天立地的大巫:“溟涬!你这个背叛者,不忠于前代圣人,是陈道生座下的野犬,也配在此说我作乱!”

大巫面色严肃,巨大的身影压盖苍天:“四阕,前代圣人是禅让给玉皇氏,你没有资格质疑前代圣人的决议,这是大庭氏,主事者是当世大庭尊主,不是你四阕的天下!”

“你终究是年少气盛,不和你意便要造反吗,还是说,几百年的修行,让你觉得这大庭氏中已经没有你的敌手了?”

四阕:“也就在你们之下吧!若不是你们这些叛变的大巫抓了我,区区一群蝼蚁,怎么挡得住我四阕!”

他说的是真话,没有做作,在大庭圣部年轻一代中,不,甚至已经是年长的许多高手,都难以在比试上胜过他,可以说,大巫之下第一人的称呼实至名归。

大巫溟涬:“你认为,前代圣人不该传位给外来者,应当给你,是不是?”

四阕:“陈道生不过是外来的流浪之辈,何德何能,可掌我大庭圣部!这自古以来都没有外人掌权的道理!”

大巫溟涬:“这是圣人下的命令,你心中纵然不服,也不该再次作乱,如今压了你有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还不悔改!”

四阕:“多说无益!让陈道生出来见我!不然我水淹大庭圣部!”

滔天的洪水不知道从何而来,大巫的目光眯了起来,刹那凝聚到对方的眉心处。

那当中,一股古老的气势在散发,在酝酿,当中带着的,是他无比熟悉的炁息!

穹昊至尊的炁息!

“那是....名讳...不对,是战名!”

“共工......共工氏,穹昊氏赐予的名讳?”

这位大巫无比的惊讶,而四阕带着一种傲然和愤怒,对大巫溟涬道:“你看清楚了!我现在就是穹昊氏所指定的传人!如今,我要为大庭圣部拨乱反正,把那个外来者彻底从这里驱逐,甚至杀死!”

声音浩大,此时已经又有大巫出现,大庭圣部在诸天寰宇内堪比仙道七十二福地,巫道祖庭的存在,自然不可能仅仅才几个大巫。

当然,巫道难修,并且当中除去圣人外,没有其余的,堪比天桥九步的高手,这是一种自古以来的掣肘与限制,成圣人者,不论资质如何,凡成当世圣人,必有望巫道巅峰,而其余人皆是要差了一筹,被压制的无法更进一步。

所以当初大庭圣人说,想要攻伐帝山,是可以打下来的,但肯定会出现流血与牺牲,对方有一位天桥九步的无上人物,第九步与第八步,在仙道之中,就是云泥之别。

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足足有四十位大巫到此,那种庞大的气势几乎压垮万古诸天。

而同时,四十位大巫也都看清了四阕眉心中的那两个字,带着穹昊氏独有的炁息,名为共工的战名!

“穹昊氏赐予的名字?!”

“不可能,之前并没有祭祀,穹昊氏的威能不曾降临在此,怎么会让这个叛逆突然觉醒血脉?”

“不对.....他或许是另外一种情况.....”

“祖先之血?你说他复苏了祖先之血?”

大巫们露出惊容,而四阕站在大地之上怒吼,四周的大水蔓延过来,其余的在他身后汇聚,凝成两只巨大蟒龙的模样。

脚步声响了起来,大巫们感觉到了一种天生的压制,顿时心中一震,纷纷让开道路,变化成七尺人身,不再是顶天立地的模样。

这种场景十分的熟悉,是大庭圣部的圣人驾到了。

四阕的眼中带着滔天的杀意,红发飞扬,死死盯着那个从远处走来的家伙。

木仗落在地上,药篓已经放下,陈道生望向四阕,高天法神跟随着他,半步不离。

“陈道生!我要挑战你,开生死斗!胜者为圣,败者,死!”

“你如果不接下,我便水淹大庭部!”

他放出狂言,四周的大巫面上颜色十分不好,有人甚至准备在此动手,然而却被一些老资格的大巫拦下了。

“他拥有穹昊氏亲赐的战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炁息确确实实是穹昊氏的......”

这些老大巫的态度忽然有些暧昧了,但却没有表明立场,因为以前的话,圣人最大,前代圣人传位时,他们虽然也有不服,但这百年以来,跟着新的圣人,看着他所做的一切,也算是认可了对方,但如今,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带着穹昊氏亲赐的名讳,这让他们有些傻了眼睛。

能有穹昊氏亲赐的名讳,又本来就是大庭圣部中的人,再加上四阕是因为反对玉皇氏而被囚禁的,故而,这种种联系,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揣摩着,莫非是穹昊氏也不愿意让外人掌权,这才送来了这么一个“正统的继承人”?

那,到底是听从前代圣人的命令,还是遵循当世圣人的话语,亦或是....尊奉穹昊的“指引”?

这些老资格的大巫有些进退两难了。

陈道生的木杖在地上触了一下,望着四阕,又把目光在四面八方环绕了一圈。

不少大巫眉宇之间有着忧愁,还有些带着怒意,亦有一些低下头,轻叹而不敢直视玉皇氏。

“我接受你的挑战,就如你所言。”

陈道生拄着木杖:“胜为为圣,败者唯死,一对一。”

“既然你带着穹昊氏的战名,那今日我诛除了你,大庭氏便彻底稳定下来了。”

第一千零五章 共工之乱,大庭之外听钟响(中)

“世圣,圣部中的生死斗,是不可以动用大巫级道行的。”

高天法神出生谏言:“以四阕的身份,他是不配和您进行一对一较量的,我愿意代替您出手,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四阕的眼中满是杀意,此时冷笑:“玉皇氏,陈道生,你不敢和我比试?不动用大巫级的道行,你就是个废物吗?”

高天法神的眼神带着杀机,而陈道生的木杖在地上轻点了一下。

“你不用激将我,即使不动用大巫级的道行,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话说着,已经向崩塌的镇天崖走去,高天法神还想说什么,但被他制止了,便也只能住口不言,而四周的大巫则都退开,把这里留出空地。

四阕冷哼:“在这里吗?我们两人的战斗,可能会把这一片大地都毁掉,还是去湟水南极进行决战吧!那是伊水所在的地方!”

陈道生摇了摇头:

“不需要焚香祷告,亦不需要祭礼奉天,更不必前去伊水,那太远了,就在这里,速战速决吧。”

陈道生身上的炁息开始降低,被压制下去,而四阕目光冰冷,看向四周:“狂妄自大,你果真是外族之人,不顾大庭众生的死活....还有你们!溟涬,你们不出手进行封印吗?”

那些大巫皱起眉头,陈道生看向他们:“下手,封掉我的道行。”

“世圣.....”

有人话语中带着犹豫,但最后还是称了一句得罪,于是四十位大巫齐齐出手,把陈道生的道行封掉,这一下,他是彻彻底底掉下了大巫级。

“很好,你还算有点种!”

四阕眉心中,共工的战名越发辉煌,这场生死斗开始了,他身后的两只水蟒巨龙咆哮起来,化作滔天的大洪水盖压过去,里面带着赤色的血与雷霆,如能摧毁万物众生!

水龙水蟒噬咬,陈道生被吞噬,化入漩涡之中,而四阕踏步,身躯突然变成七丈高大,当中一只大手化出,排山倒海,直向着水流漩涡拍打而去!

这一掌的气势澎湃到了极点,四周大巫有人面色微变,惊道:“几乎比得上大巫的力量了,他的道行......”

“确实是还在大巫之下,但于力量上已经不弱寻常大巫,诸位,你们之中有人,说不得仅在力量上还不如四阕共工氏。”

有人沉声开口,于是便看的有几位大巫的面色严肃下来,而那漩涡轰然炸开,当中伸出一只玉手,稳稳当当的把那一掌挡了下来。

是的,琉璃玉手,此时陈道生身边的所有水雾尽数散去,滔天的大洪水宛如遇到了什么不可抵挡的天敌一般,四阕眼中露出惊容,但下一刻,那些咆哮的洪水忽然调转矛头,直接向着四阕处杀去!

洪水成为了倒戈者,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四阕被自己的大水吞没,火红的头发飞扬在其中,四阕在水中哼出了声音,刹那,无数的赤色火光浮动,水火交织,一尊九头的巨兽蓦然踏地而出!

“恶神九婴!”

这头九婴是被四阕造化出来的,并且是摹刻了古老时代的某头九婴之影,自然比曾经在云原上的那只九婴要强大的多,那一只还属于婴儿,这一只则已经算作是青年了。

九头吞吐水火,整个大庭圣部的山岳上突然都迸发出大水来,无数的皮帐中发出震惊的声音,四十位大巫同时出手,把整个大庭圣部所在的高山直接抬到了天上!

约莫有三千座山岳升天,连绵不绝,而陈道生与四阕仍旧在大地之上,那些水自山发,从高天坠落,宛如天河瀑布,四面八方,无数九婴的影子都出现了,水火同舞,纠缠爆裂!

陈道生看着这一幕,而四阕的狂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同时,那还带着一种极其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是恨自己夺去了圣人位,还是恨自己夺去了他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

还是真的,为前代圣人而伤感,故而报复?

似乎哪一个都有,但在陈道生感觉中,四阕此时的恨意来源,更多的,是前面二者吧。

但穹昊氏赐予了他战名,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陈道生自嘲的笑了一下:“难道真的是那位至尊在天上注视着大庭氏,识破了我的意图吗?”

“为了不让我取得你的火与光,故而弄出了这么一个‘继承者’?可惜,他并不是我的对手。”

陈道生看向对方:“四阕,现在你在这里认输,我还给你一个水正的位置,如果仍不悔改,那你便只能被我流放。”

四阕:“流放?不,败者只有死!”

陈道生注视着他,随后叹了一声:“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叫做天根,他同样也是施展水火的好手,你的这水火之法,和他比起来简直如同小巫见大巫。”

“古老相传,光阴与岁月的交界处,有一株树,这树上长着两根枝桠,一个伸出去探向光阴,一个伸出去探向岁月,前面的叫做茂,后面的叫做酸,而光阴之前的是南海,岁月之后的是北海,南海的大帝叫做倏,北海的大帝叫做忽。”

“倏忽之法,形容水火纠缠之快,犹如光阴斩之岁月,故而明为此言,你的水火实在是太慢了,难以形容成光阴斩岁月,故而太弱,太弱。”

四阕不知道陈道生在讲什么东西,但其中的嘲讽还是听得懂的,故而大怒道:“我太弱?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玉皇氏,有多强!”

“死吧!你这混......”

他话不曾说完,然而下一瞬间,陈道生突然出手,那只巨大的琉璃之手蓦然伸了出去!

天地寂静,万物归去,返本还源!

一掌推出去,所有的水全都消失了,被四阕以共工之名唤来的洪水寂灭下去,水的身躯被大地吞没,剩余的炁息则交还给苍天。

玉手抓住了四阕的脖颈,琉璃的光华萦绕其上,陈道生的右臂此时有不老的辉光。

“怎么会......”

那只琉璃大手消失,陈道生单手抬着,扣住四阕的脖颈,这场战斗极其的儿戏,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天威居然被对方一巴掌打的散了个干净?!

“无法理解吗?”

陈道生开口:“你们称呼我是玉皇氏,可你知道这玉皇二字代表什么吗?”

“玉要千年才会老去,但老去的玉却更加的美丽,皇者乃是至高无上,因惧怕皇者威严,即天规地矩不能锁我身,凡因玉难老,老而更辉,故欲杀我身者,须得施展三千二百劫难同时斩我,否则便是伤不到我分毫。”

“人劫有七十二数,天劫有三十六数,这当中,七十一道人劫斩不得我,三十五道天劫不能伤我身,若要以此一百零六劫杀我,须得如此反复,共计三千二百劫难,方能伤我身魂。”

“人劫之中有一劫可伤我,天劫之中亦有一劫可伤我,可你的水火之法不入诸劫,自然伤不到我半点。”

“凡我玉手琉璃所触之处,【道】不如我者,凡发任何劫难皆归天地而去,四十七个昼夜之内,再不得临尘。”

第一千零六章 共工之乱,大庭之外听钟响(下)

我本来欲留你一命,但现在,看来还是把你诛杀了好一点。”

陈道生此时已经定了念头,不论穹昊氏到底是怎么想的,眼前这个带着敌意的,狂妄无边的年轻人四阕,是必须要斩掉的了。

四阕的双眼中充斥着血,他感觉到共工的战名在颤抖,却没有办法呼唤出水来,自己本身的法都被镇压了,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就是玉皇氏独有的力量吗?

他听明白了对方的话,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找不到能杀他的办法,而他用琉璃之手打散了自己的道与法之后,在四十七个昼夜之内,自己再也不能施展这些招数了。

道不如他者,也就是说,他的道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如果没有比他更强的意志与决心,无法凝练出更高的道,便会被他直接镇下。

可这个更高,是以什么为标准的呢?

四阕心中的怒火依旧不曾减少,愤怒的几乎咆哮出来,然而喉咙被掐着,不能说出半句话,对方的力量同样巨大到不可思议,甚至比自己更强。

巨大的羞辱,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胜过自己!自己是穹昊氏亲自赐予战名的勇士,是引导大庭圣部走向辉煌未来的领军者,居然被一个外来者打成这副模样!

对方自降境界,结果自己仍旧不敌!

穹昊氏的辉光,四阕的眼中几乎喷出血火,他眉心中的战名在发光,而初血的力量同时在震荡着他的肉身与真灵,就在那只玉手即将捏碎他喉咙的一瞬间,四阕忽然化作一道水光飞了出去。

这是不可想象的,连陈道生也懵了一下,毕竟对方的法已经被镇下,怎么可能还可以施展妙术?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战名在发威,穹昊氏终究显化了一点神圣的力量,救下了他的这个子孙,那道水光向着远方飞去,陈道生看着那道水光,存了试探的念头,忽然再度伸出手来。

玉光华盖从天压下,盘踞这片古老的天穹,那道水光被从天拍落,重重砸在地上,而眉心中的战名开始黯淡下去。

四阕灰头土脸,眼中带着怨毒与恨意,陈道生向他走过去:“先祖的魂在庇佑你,这就是拥有穹昊氏战名的力量吗?”

“不错!”

四阕迎着陈道生开口,依旧带着不服与冷笑:“像是你这种外族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穹昊氏的威严,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穹昊氏的火与光!”

“你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区区的.......”

当——!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钟声不知道从何处响了起来。

浩荡,高渺,辽阔,寂扬,悠远。

好像是自很远很远的天外传来的,又想是从神话中的某处大丘,某座大海,在那大丘的尽头,在那大海的彼岸传来的声音。

第一响,天地之中,荒原之上开满鲜花。

第二响,乾坤内外,扬起的尘土开始落下。

第三响,寰宇上下,万灵众生都听到了声音。

陈道生略有惊疑,他望着高天,四下观看,而四阕也是不断转头,寻找着这道钟声的源头。

第一百响,惊人的情景出现了,那就是破碎的山河忽然恢复,死去的白骨也变作了泥团,芸芸诸生同时开口,在诵唱古老的歌谣。

有人的声音出现了,陈道生与四阕同时向着一处土地望去,那有两道影子出现,是虚幻的,似乎不是凝实的,而一条土路歪歪扭扭,路的两侧,开满万紫千红的花。

碧落称天,却化而为叶,青尘万世,只聚散成烟。

穿着古朴黑白袍的道人,鹤发童颜,他走着,说着古老的神话,而边上跟着一个孩子,只是一眼,陈道生就认出来了,那是大庭圣部下辖人部中,崇阳部中人的炁息。

这是一个属于大庭的孩子,而他跟着那个道人,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位“仙”。

两个人在土路上走着,歪歪扭扭,完全无视了外面的两个人,似乎对于天帝与孩子来说,陈道生与四阕都是不存在的人。

火与光在跳跃,陈道生看见了那孩子眉心中燃烧的东西!

亦是毫无疑问,那是穹昊氏的炁息,并且相比自己正要诛杀的四阕,这个孩子身上带着的穹昊之炁,是如此的炽烈,如此的耀眼!

就好像明月与之萤火,不可同语!

“这....怎么会....穹昊氏还选择了另外的人....怎么会这样.....”

四阕感觉到了那股炁息,同时甚至,感觉到了来自真灵深处的震动!

那是一切的根源,是的,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初血觉醒,是因为穹昊氏选择了这个孩子,他觉醒了,故而所有带着初血的人,都觉醒了。

巨大的失落感涌上来,他粗重的喘息着,而陈道生则也明白了一切,顿时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四阕。

四阕的牙咬的咯吱作响,陈道生转过头,注视着那孩子眉心中的火与光。

名为祝融,带来了自己最希冀得到的力量。

真正属于穹昊的火苗就在那个孩子的眉心中,这也是自己计划了三百年希冀得到的东西。

陈道生向着那片花海,向着那片土路踏出了一步,然而那位黑白袍的道人转过了头,他满头的白发已经扎起来,额前还有两缕发丝,被转头的风吹得动了一下。

双眸之中带着极其莫名的情感,不知道是笑,还是怒,亦或是疑问?

他的脚步停下来了,闻人牧也停下了,但孩子依旧沉寂在神话故事之中,唯有天帝转过头,注视着那位玉皇。

天帝,玉皇。

从权柄上,从过往上,从最初被无名之君遗留下来时,二者都是极为接近的。

但也只是接近,可从道路上,如果仔细探寻,会发现根本不同。

天帝,统御的是寰宇一切众生,这代表这无名之君中的那个君字。

而天帝能查诸尘,所制定的天规地矩之中,纵然是大圣也必须匍匐,可唯独玉皇,是不被影响的。

因为他同样拥有统御天地的权柄,可这统御的,却是自己本身。

人身便是天地,便是乾坤,这与混元的根本两条路中,其中一条,是殊途同归的。

但玉皇与混元,又有巨大的冲突,因为混元无相却掌造化,玉皇虽知造化却不掌。

二者相悖,不可相融。

故而玉皇者,一百零八劫只有两劫可伤,若不以此两劫为根本,其余诸劫必须重复上三千二百次方能伤到他,玉皇之法,自诞生起便已经靠近万劫不磨,故而能不听天帝调遣,因为他的皇者,是自己之皇,天帝之帝,为众生之帝。

皇者乃是本身无上,帝者乃是天与众生的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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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 天帝之邀,玉皇斟酌赴帝山

很久以前,一位叫做欺天子的太上化身,也就是神巫,曾经说过,得玉皇之人,当时与九玄论道期间的李辟尘,二人法力在伯仲之间。

但如今,对于李辟尘来说,已经渡过一千四百年的岁月,而对于陈道生来说,他在元荒待了三百年,而他本身修行了两百年,再加上曾经在某几处“它世”之中渡过了三百年,故而到如今,已经是八百岁的人了。

二者的法力真的还如同当年那样,不分伯仲吗?

岁月如刀,光阴似剑,这是最不可抵挡的两柄兵器,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悬着这两柄刀剑,被斩中者,亦是散落在人间无数。

李辟尘看着陈道生,后者在此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他居然不能再踏出一步,这让他感觉到惊奇,注视着这位“天帝”。

“你如果想要和我说什么,那么就自己前来天帝云山吧。”

李辟尘的声音落下去,随后转身继续行走,虚幻的影子变得黯淡,这时候,陈道生才明悟,原来这出现的万紫千红,和那条歪歪斜斜的土路,居然并不是存在于元荒的景色。

他们在从什么地方归来?

天帝应该是在云山中,为什么会出现在其他的尘世?

陈道生没有去过浮黎境,那也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地方,原本是不可言之处,是因为归藏氏从其中离去,这才让浮黎境出现在诸尘之中。

“我想说什么.....我想要那个孩子带着的火。”

陈道生面色变化了,他注视着对方的消失,而四阕此时站起了身子,他的身躯在颤抖,随后突然咆哮起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穹昊氏!您居然选择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是大庭圣部中最强的年轻者,论出生何等高贵!这个孩子...他只是人部崇阳氏族的.....”

“为何....为何.......”

他明白了一切之后便不愿意接受,此时人都有点疯癫,而陈道生转过身去,此时天外,那四十位大巫早已看见方才出现的一切,皆是惊的不能多言,在这位玉皇世圣的注视下,缓缓落地,躬身称礼。

陈道生言:“四阕有共工之名,诸位,包括我在内,原本都认为此乃穹昊之意,但现在看来,四阕不过是被影响到的觉醒之人,他确实是有初血,但如果要凭此来选择大庭氏的下任圣人,我不坐此位,那也当是之前那个少年。”

“各位要拨乱反正吗?也可以,我退位让贤,但这圣人位,还轮不到他四阕坐。”

“况且如今,共工氏已败了。”

诸位大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只能低头称是。

陈道生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做出了判断,自己一直想见的人正是那位天帝,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崇阳部的,方才伴随着天帝离去的少年。

战名是祝融吗?真名是什么呢?

要得到穹昊氏的火与光,同样要寻找天威,故而不论是天帝还是那个少年,自己都要去见,那么帝山一行在所难免,何况对方已经向自己发出了邀请。

传位,真的要传给那个少年人吗?

如果能得到穹昊的火与光,那传位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因为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成为玉皇氏,统领大庭,不过是附带的产物。且这个少年上位,坐的必然要比自己稳固,对于巫道来说,祖先的指引比起后天的努力,要来的更加正统一点。

且对方还是巫道中的“初血”,他本身就是一位“祖先”。

穹昊氏的血衍化了无数的战名,故而衍生出无数的“祖先”,这是惊人的,同样,很多大巫也想到了这点,陈道生不认为他们想不到,这次四阕失败,而他们见到了方才的一幕,必然要回去寻找还没有其他的“初血”。

“如果能得到穹昊氏的火与光,让我窥见天的威能,哪怕给那个天帝打下手,尊他千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陈道生心中自有决断了,此时转头,看向半痴半疯的四阕,严声道:“四阕共工氏,生死斗终止,我以玉皇氏之名问你,如今你可认输吗!”

“若是不服,可以继续打过!”

陈道生单手负着,而四阕抬起头,几乎要把牙都咬碎,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法,共工氏的战名已经比之前更加黯淡,他再怎么动手,也只有失败一条路。

然而此时,他心中已经被愤怒与疑问充斥了,为什么穹昊氏选择了那个下部的少年,而不选择自己作为真正的“先贤”?

“我.....输了!”

他几乎咬碎了牙,而紧跟着,陈道生开口:“我改变了主意,你认输了,很好,那么我不杀你,只是如之前第二次所言,将你流放,至于去哪里.......”

高天法神此时开口,进谏道:“玉皇世圣,可将共工氏流放到南极伊水,那是湟水的南方尽头,少有人烟。”

有两位大巫叹息,陈道生点了点头,于是那二位大巫出手,把四阕镇压下去。

四阕被两位大巫镇压,但忽然抬起头来,对陈道生开口,几是一字一顿。

“自我开始,共工氏自成一族,虽礼穹昊,但却不遵任何一处圣部,我在即族在,我亡即族亡,大庭必有衰落之时,今日我被流于南极伊水,待大庭颓落,届时共工必然北来,夺大庭而代之!”

陈道生看向他:“若有此日,你有此本事,能取当世大庭圣人性命,那你自然可代大庭而成圣部,因若至此时,便是意味着大庭已经腐朽不堪,早当变革,若自己斩不下刀来,不若借你之手北入。”

“若到此时,你有此本事,那也是圣部之幸,穹昊氏在天,必然也是同意的。”

陈道生:“我等着你北来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便永远居在南极伊水,与那滔天的洪流为伴,若你真有圣德,自可将南极伊水治理,再造众生。”

四阕死死盯着陈道生,直到他被二位大巫彻底镇封,此时陈道生解开自我封印,地仙巅峰的炁息显化,单手压世,聚拢天地之威,压泥土而起,化作一尊浩荡神山遥遥而去,经过三十六个昼夜,轰然落在南极伊水。

只有一道声音浩大,吓坏了无数的南极生灵。

“陈道生——!待你退位,我必北上大庭,掀天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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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章 浮黎锄土,共工怒触不周山

在很久以后,另外一个神话之中,大庭氏玉皇消失,祝融氏带领诸巫走上新道,然而共工氏误打误撞,因穹昊之火而踏入浮黎境的边角,从而截取了一段火帝残留的烟。

浮黎境中,那位名为“周”的老农,他所在的大丘上,忽然有一日,有一块小石头不知道怎么的,无风自动,滚落到了川水之内。

老农把目光看向了大千万象中的某一处,于是哦了一声。

他明白了怎么回事。

元荒之中,当年玉皇所布置的巨大神山被掀翻,炸开了一角,共工氏裂天而出,举起反旗,而大庭氏圣人亲征,祝融与共工战于伊水之畔,那座神山被他撞倒,整个伊水大地上的天穹都开始摇晃起来。

大地也被掀翻,得到了穹昊真传,两位顶尖的大巫打到天地都失去了色彩,而元荒之中的大战,那座神山倒下,对应着的,就是浮黎境中那坠落川水的小石头。

是的,另外一片天宇中,神话内写,共工与祝融战,共工败而怒触不周之山,故导致天柱折断。

而在这一片天宇,或者说....这一片“未来”的神话之中,还有女娲与伏羲的影子。

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伏羲杀巨鳌支撑天之四极。

不周山,在周丘之上,而周丘又称神民之丘,这自然就是浮黎境九丘之一。

老农每次耕地,那锄头一挥,便有一大片的不周山倒塌,事实上,所谓的不周山,仅仅只是浮黎境中的一些石头罢了。

满地都是。

距离周丘不远处的赤望丘上,有一团小小的残烟升了起来。

这不是火帝的烟火,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人的。

不周山在哪里?是周丘上的一块小石头?

真正的不周山?是浮黎境中,闻人牧曾经见过的,那若隐若现的山影?

无人知道,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共工氏被流放,大庭圣部彻底稳定下来,当然,很多大巫开始准备着手寻觅,看看还有没有拥有“初血”的传人。

钟声消失了,浩大的天音仙乐也终于寂静下去。

陈道生对诸多大巫开了口:“这是自天帝云山中响起的钟声,各位,仙道首领已经苏醒了,并且.....我要去拜会他一下。”

这句话出口,高天法神顿时一惊,还不待其余大巫开口,他便立刻出言,可却不是劝阻,而是道:“此事危险,还请世圣务必带上我一起去。”

他的话很直白,边上有的大巫面色一变,立刻道:“胡乱言语,世圣,您说天帝对你发出了邀请.....您千万不能前去,这等若大庭圣部之主前去对方的居处,您会陷入危险之中!”

诸位大巫又有人开口,谏言道:“俱明氏说的不错,您确实不能以身犯险,如今我们已经明白了,穹昊氏指引了新的先贤,但是那少年却在天帝的手下,您是要去把他换出来吗?”

“可那人再是尊贵,如今共工之乱刚刚结束,我们还是稍作休整,等诸多人部与龙部集结完毕,再联合天秦圣部,一举攻下帝山便可!现在您何必一人独自前往,这明显就是陷阱。”

这位大巫言语之中带着一点杀气,他的意思,是直接强攻帝山,不计代价。

陈道生失笑:“我不过一个外来人,诸位何必如此紧张我?”

这句话说的数位大巫面有愧色,纷纷拱手称罪,而陈道生摆了摆手,随后道:“我必须去见他,并不是攻伐帝山,说实话,现在我们虽然兵力齐聚,但对方那位天帝已醒......我个人认为,攻不下。”

他的声音落下,而有人张了张口,准备反驳,却突然似乎被人扼住咽喉一般。

因为忽然又有一道钟声打响,这一道钟声落下,整个元荒仿佛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

就好像在昭告什么,大巫们顿时哑了火,这难以想象,古往今来,何曾有过这种盖世强者出现,面对一个仅有一尊地仙巅峰的势力,居然还需要从长计议,甚至现在被惊的不敢多言?

实在是那位天帝苏醒时的景色太过骇人了,万物复苏,白骨化泥,春雷鸣颤,众生诵读歌谣,这简直从不曾有人见过!

谁见过没有灵的顽石突然开口,念诵着赞美的诗歌?

谁见过海中的游鱼突然长出翅膀,飞上高天化虹光?

谁见过苍凉的白骨忽然笑,化作白泥落地为瓷娃娃?

谁见过天音传唱,钟声响彻八荒,万紫千红春华放?

改天换地的手段,大巫们也有,但仅仅凭借几百下钟声,便让整个元荒都变成如此模样,这种手段,说实在话,已经不是地仙的能力了。

如今的李辟尘,可以说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境界,让人无法理解,但放眼看向过去,却是有一人可以参照。

那就是“太渊”。

他同样是几乎接近于天仙,而天遥宫的圣贤,王度也曾经惊诧过,为什么太渊跨入外道之海归来,被斩了数千年的法力,又在千年的时间内重新修回了巅峰?

太上之身,入地仙便有诸多神异,李辟尘汇聚苍天之意,此时,是既有太渊的特征,又有....部分天罡老祖的特征。

即太渊曾经说过,天罡老祖不能以正常的天仙来看,此时的李辟尘亦是如此,不能以寻常的,乃至于一般的“太上化身”都不能解释这种境界。

但陈道生感觉不出来,故而此时做出的决断,只有是前去面见一番。

见过了,才知道虚实,才知道自己能对他提出什么要求。

大巫们的劝阻没有效果,玉皇氏一意孤行,故而很多人便回去,要求诸多人部与龙部,集结无数兵力,立刻聚集到天帝云山之处!

“圣部派遣接引使者,同时给你们七天七夜的时间,不论是在湟水何处,必须要在第八日之前,被接引使者带着,赶到常羊之土汇合!”

大庭圣部感到了一股压力,仅仅是一位天帝而已,这整个局面似乎瞬间就不一样了。

而遥远的天秦圣部同样得到了一股指引,那是秦中鬼的指引,同时吐出了所谓“秦火”。

“以此为筹,天秦圣部派遣九位大巫出面,远赴常羊之土云山觐见天帝。”

秦中鬼所想要得到的,其实和玉皇氏,是一样的东西。

第一千零九章 云山之中皇请帝

歪歪扭扭的土路走到了尽头,常羊山之后,帝山之中,熊熊的苍天烈火终于散开,那钟声早已震彻这片广袤古老的天地,同样,那一群翘首以盼的人,目不转睛的望着山巅处,这座巍峨的宫阙。

神话中的故事中断了,没有继续讲下去,闻人牧也恍然回神,他转过头去,看见了聚集在一起的仙人,而他现在,正站在那座最至高无上的宫殿前。

诸位“仙人”在注视着宫殿,同样在注视着他,这让少年有些惴惴不安。

有身影从宫殿中走了出来,李辟尘显化了真身,站立在此,而诸多仙家哗然拜倒一片,口中俱高称天帝二字。

山呼海啸,天音回荡,对于第五重乐土的修行人们来说,当初庇护下他们的,正是眼前的帝君。

他们的乐土化作了帝山,大圣再也不能把他们当做肆意宰杀的牛羊,这无关乎对于错,因为,若要是说对,他们等于造物之子背叛了造物之主,若要说错,这世上又有谁是不渴望自由的呢?

若是身在无欲天帝的角度,自然怒不可遏,毕竟这九重乐土都是我所铸出,若没有我的法力,又怎么会有你们这些如蝼蚁般的生灵?

故而蝼蚁群起而叛之,必然愤怒无比,除非是先行就已经准备好进行另外的观察,否则,换做任何一位大圣,都会是暴怒的反应。

但蝼蚁渴望自由也是真的,凡有情众生,皆不外如是。

依照火帝所言,众生为四相,一为有情众生,二为无情众生,三为半情众生,四为非人众生。

这茫茫寰宇,大部分的存在,还是当属有情众生。

诸仙见礼,李辟尘扫过诸人,还了一礼,这让诸多仙家诚惶诚恐,而当中小道姑出现,恭恭敬敬的称了声师父。

“六十年修行,我不曾仔细引导你后续修炼,却不曾想你自己化作了人仙。”

李辟尘看着这女孩,当初的小姑娘如今也出落得水灵,六十年的光阴飞逝,再见其余诸修行之人,其中几乎还是原本的修炼体系,不曾更改。

这是自然的,他们不敢改换无缺仙道,那是因为后面的修炼之法并不明晓,这帝山中,洛云莜只晓得前面的修行法,而南乡子本身并非修行之人,而是镜灵化剑,自有天威,本身作为镂青银手中人间镜的另外一面,孕育了数万年,在青青世界覆灭之后,重归人间,自然有等于地仙的法力。

然而她并不知道如何修行,这里的修行体系,也都是无欲天帝所传下的残缺之道。

“诸位护帝山六十载,贫道先行在此谢过诸位,此番贫道苏醒,当可兑现当年于各位许下的诺言了。”

“当传无缺仙道于此。”

李辟尘言罢,诸多修行人皆是欣喜,躬身而拜服,口诵天帝之名。

这是当初答应的事情,如今众生在此,自然当传真正仙法。

云山三日,经声不绝,光照天宇,普落地坤。

第四日,玉皇氏至,登山而来。

陈道生持着木杖上山,来到宫殿之中,见李辟尘高坐,前方下位坐着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那少年的眉心中有火光跃动,毫无疑问,正是当初在土路花海中,见过的那个孩子。

“元荒之洲,大庭圣部,圣人玉皇氏,陈道生,参见天帝。”

陈道生微微躬身,李辟尘望向他:“讲。”

正如当初二人在土路边缘的对话,若是玉皇有什么想要说的,则自入云山之中与天帝言。

“下圣直言,此来云山,有三请,这第一请,恳请上圣天帝将这个崇阳部的孩子归还巫道。”

陈道生指向闻人牧,且直言自己是“下圣”,那相对的,李辟尘自然就是“上圣”。

闻人牧听到大庭圣人提到了自己,少年人有些紧张,此时他所面对的,是这一生中所见过最强大的两个人,而这两位,都是可以被称呼为“圣”的存在。

李辟尘:“可,我带着这孩子,只是在教导他一些东西,并不曾让他修炼成仙,这是改换他的道路,人的道路,当有自己决定,天上天下,寰宇之中,有情众生,皆是如此。”

陈道生行礼:“大善,玉皇氏谢过天帝,那么,第二请,恳请天帝借我‘天意’一观。”

“下圣愿以至宝引为交换。”

借天衍法,这才是陈道生的目地之一,穹昊氏的火与光代表了撕裂黑暗天幕的伟大力量,依照陈道生的想法,祝融氏闻人牧眉心中的火,可以让他见到最远处的天威,而李辟尘同样带着另外一种天的威能。

李辟尘注视着陈道生:“我之前听闻,大庭圣部之中有人曾经放言,说是天帝云山内有巫道至宝,且来源之人正是大庭圣部之中的一位大巫,唤作高倱,不知道玉皇氏对于此事,何以教我?”

陈道生拱手:“是下圣所遣的命令,罪在下圣而非大庭,上圣既为太上,当也知晓天威之事,下圣统领大庭圣部,曾得一面天碑,若是上圣欲观之,下圣可献碑于前。”

李辟尘倒是有些失笑:“天碑乃是天意崩溃之后所化之顽石,承道载法,玉皇氏甘心把如此宝物放于我手掌之中?”

陈道生言:“上圣天帝大德,下圣观天碑已有百年,苍天之念已尽得知晓,我所做一切,皆为寻天,此乃五仙之天而非寻常之天,若能得‘天’一观,纵然散尽一切至宝,也在所不惜。”

痴狂之人行痴狂之事,但陈道生并非痴狂之人,他只是一个寻天者,求道明法者,在寻找天的同时,也在寻找穹昊的火与光。

李辟尘望着他:“你想要见五仙中的天意,但我却不能给你,因为我也无法再一次的引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所以你要的第二个请,我无法给你,且你说以天碑来换,其实我也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陈道生面色不变,对李辟尘道:“上圣谬语,这面天碑之中,所封存之物,乃是完整的高天,并非残破之体,而它曾告诉与我,您引动过一柄名为巨阙的剑。那么,还请上圣明晓,下圣的第三请。”

李辟尘示意他继续讲,陈道生言:“昔年上古,穹昊之氏燃起火光,击碎黑暗的天幕,为元荒开后世无量天地,如今穹昊氏再燃火光,引诸祖显化,我观祝融氏为可托之人,愿引他为下任大庭之主,而我退位,愿于上圣身侧侍礼千年。”

第一千一十章 秦中鬼言,火帝陨后诸世事

剑号巨阙,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完整的高天知道的本就比残破的天意更多,陈道生的目的十分明确,为了得到天意,哪怕是观摩一点点,那么即使耗费上千年的光阴,也是值得的。

巨阙剑,乃是天缺一角,货真价实的五仙之中,天仙之威。

为何有些盖世强者会拥有无数的追随者?这其中,自然有被其人格魅力折服之人,当然,也有为了一窥更高境界奥秘之辈,陈道生自然就是属于后者。

李辟尘听闻那面天碑中封存着的是完整的高天,不免也心中微动,这些天碑之中,有些残破的,封存着通向至高的路,而有一些则仅仅是天所遗留下的愤怒与不甘心,但完整的高天,这是为了什么而被封印起来的呢?

再说,陈道生愿于自己身侧侍礼千年,他为了寻天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道在前,一切皆在后。”

面对李辟尘的疑问,陈道生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正如他名字一般,道生道生,只为道而来,只为道而往。

李辟尘沉吟下来,二圣相对,而在此刻,云山外有火光冲天,天秦圣部的九位大巫显化,齐齐高声而语,请求面见天帝。

“天秦圣部的诸位大巫,他们的目地与我是一样的。”

陈道生望向闻人牧:“穹昊氏的火与光,这也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崇阳部族的孩子,我会把很多知识教导给你,日后你就是大庭圣部下一任的尊主。”

“同样,我要从你的眉心中取走一束火与光。”

他话说着,再看向李辟尘:“只要祝融的战名不熄,火与光就不会消弭,炽烈而旺盛,而我仅仅只是需要一道罢了。”

闻人牧不敢怠慢,直是道:“圣人有令,崇阳部闻人牧....祝融氏不敢不从。”

陈道生失笑:“莫说不敢不从的话,如今天帝正在面前,我若是强取,怕不是被一掌镇压而下,再不能翻身。”

李辟尘的眼中,流光微转,天外那九位大巫刚刚化作七尺之身,下一瞬间,他们眼中的天地乾坤便换了一番,直接落在宫阙大殿正中!

帝宫外,诸修行之人被惊动,他们转修无缺仙道不过三日时间,此时法力低微,而帝宫中,李辟尘轻轻开口,命令诸人不要妄动,各自修行便是。

唯南乡子入宫阙之内护卫。

天地改异,九位大巫猛然一震,看见那位高坐玉銮的帝君,顿时纷纷拱手,其中央一位大巫走出,眉心中一团火光升起,但火光的中心,却是一团玄色的火苗。

这位大巫的目光也变化了,开始有些失神,紧跟着,双目彻底变成黑色,连瞳白也不见了,这种诡异的情景让李辟尘想到了一个不好的人。

那就是鬼雨。

“天秦圣部祭礼之神,上古秦中鬼,见过仙道天帝。”

这位大巫似乎是被某种残念附身了,此时声音带着一股重叠与浑厚,李辟尘道:“尔是巫神,而非正统大巫?”

“非是巫神,只是巫道祭祀之神灵,我本身修行,是真正的神道。”

秦中鬼所附身的大巫开口,李辟尘笑了笑:“真正的神道?六部神道都可以算是神,你又是哪一部?”

“六部神道?天帝所言,无非是帝乡、元古、山河、祭祀、乾坤、社稷六大神部而已,但在我等真正神道看来,这六大神系,皆有各自说法。”

秦中鬼似乎要好好给李辟尘梳理一番神道的概念,紧跟着,面对那位天帝,开口言道:“敢教天帝知晓,若是天帝要晓得我等真正神道理念,必须要摒弃六部诸神之意,因我真正神道乃是六部诸神之祖,自然理念也大不相同。”

“万法皆出自然,但法一出自然,便已不自然,火非自然而出,水非自然而漫,皆由人仙魔妖施展而起。”

他的话很简单,意思是用法力施展的火,然而这终究是法力形成的,并不能贴近自然诞生的火,故而万法出自然却又不自然。

李辟尘:“那你便讲讲,什么是真正神道?”

秦中鬼言:“天帝大德,明察秋毫,这第一神道,帝乡,乃是叛祖神之道,古时,神道天帝开辟帝乡一系,反过去开未来,自立为诸神之祖,六部之中,最先摇起反旗,此其一!”

“元古一系,感天地自然而生,凡古时神灵皆可称之此言,而这些神,多是无道无理无尊无上之辈,独来独往,不祭祖神,不观过去,故而皆为杂土,此其二!”

“山河一系,自元古之中而分,列为地神,享人间香火;乾坤一系,亦是如此,此二系诸神,乃后天之辈,不知过往之尊,乃下下之神,此其三其四。”

“祭祀一系,乃是众生凭空想象而出,本就不属过去当存在之神,两嘴上下一碰,误传多了,便出了此神,更乃是看向未来的神灵,故而紧跟帝乡之后,亦为叛逆,此其五。”

“社稷一系,为保众生,依托众生而存,依照我等真正神道来看,简直是如跗骨之疽,又如寄生之槲,着实恶心,本不该划入上神六部,此其六。”

他言语之中,把六部神道贬斥的不是叛逆就是白痴,紧跟着,对李辟尘道:“唯我真正神道,乃是祖神所传,知过去不见未来,故而不死不朽,万劫不磨,是故亦为神上之神。”

陈道生望向他:“秦中鬼尊奉神祖浑沦,以神祖嫡传自居,而至如今,元荒诸世,灵山十部,没有能寻到秦中鬼真身居于何处,今日你来此地,是要与我一争长短,带走这孩子的火与光吗?”

秦中鬼咧嘴:“穹昊氏的火与光,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不世的宝物,玉皇氏不知道,这穹昊氏的来历,可是有些说法的呢。”

“往古之时,火帝连山氏陨,其火光化为三道,一为人身,唤巫人穹昊氏,降临元荒,二为仙体,自称姜天崋,降于龙山,三为神尊,号曰秦火,落在榆惘之土。”

“穹昊氏信自己,姜天崋尊太一,秦火自然尊奉浑沦。”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三神归圣,秦中恶鬼说青城

陈道生对于这种隐秘不曾听闻过,顿时微微一愣。

而李辟尘却是知道的,在浮黎境中,火帝的残烟借助九色鹿的口亲是说过,他早已不是无缺的连山氏,仅仅是连山氏念头化作的穹昊氏。

连山三分,化作穹昊氏、姜天崋、秦火神尊。

秦中鬼见向李辟尘,道:“天帝大德,古神秦中鬼愿奉至宝于您,恳请把这孩子交予我天秦圣部。”

原本二圣部是互相联系的,但如今天帝苏醒,玉皇氏有新的决断,故而联盟破裂,而秦中鬼同样不理会天秦圣部的一些问题,转而直接下令,要来这里请取祝融氏的火光。

“神尊秦火留下了烈焰,我愿以部分的‘秦火之苗’相换,得祝融氏之火。”

秦中鬼之前说了很多,此时道出真正目的,李辟尘失笑:“你把六神部斥了一番,再说自己是神道正统,无非就是哄抬身价啊,穹昊氏的火也是火,秦火的火亦是火,都是出自火帝连山氏,同本同源。”

“但你说了一通,意思无非就是秦火神尊礼奉浑沦,其中意思,就是在说他的火焰比穹昊的更为强大而已,但可惜,孩子是崇阳部的,亦是大庭部的,我并不打算把他交给你。”

李辟尘摆手:“回去吧,古神秦中鬼。”

秦中鬼笑了笑:“天帝何故如此逐我?秦中鬼虽不是灵山十部,但天秦部也有圣部之名,仅仅是因为玉皇氏身为太上,又愿意礼侍千年,您便把穹昊氏的火与光交托与他?”

“那秦中鬼也可以如此言,我天秦部可以让祝融氏为圣部之主,玉皇氏能给出的东西,我秦中鬼一样可以。”

不错,话正是这个道理,然而天秦部之主有没有主事权利,这其余圣部之人尽是知晓的,不过就是个看台傀儡,真正的圣人,还是天碑之神秦中鬼。

秦火不灭,秦中鬼不死,天秦圣部明面上看起来是“一日耀世”,事实上则是“日月同辉”。

李辟尘:“玉皇氏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火苗,但你想要的,则是整团穹昊的火。”

“孩子只要同意,我便同意,你且先行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话语是笑着的,而孩子则是摇了摇头,秦中鬼沉默下来,最后也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本是同根生,何故至如此?”

他的话落下,而忽然间,整个宫殿内全都燃烧起玄色的烈火来。

神道的威严之炁在散发,宏伟浩大,同时带着一种可怕的力量。

剑音轻颤,南乡作为剑侍而起法,那种剑意来自手中的红玉剑,而玉皇氏眯起眼睛,道:“秦中鬼,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动手的好。”

秦中鬼笑了笑:“时间不多了,大庭玉皇氏,秦火神尊欲取穹昊之火,正是因为要对抗那位火帝遗留的仙身,龙山姜天崋。”

龙山烟雨,浮生一梦。

火帝之后,姜天華降于龙山。

李辟尘的目光微微动了下,龙山二字,这是从醉花天子的口中所吐出的,而李辟尘所不知道的,则是在极其遥远的天外,黄尘大圣同样说出过这两个字来。

龙山之地,乃是谢烟尘曾去之处。

“三之一字当真是妙不可言,火帝之死,光明三分,人神之别,仙道之乱,如今龙山已靠近元荒之洲,在第七洞天之上徘徊,来往于虚幻之内,秦火不取穹昊,姜天崋也必然来取,届时大乱更甚。”

秦中鬼道:“古神秦中鬼,不过是一面天碑所化,比不得秦火神尊,于元荒之上代天秦圣部行事,而当初指引穹昊的,也是另外一面天碑。”

陈道生的目光动了动,他手中的碑文是第四面,来自外界,而在元荒,天碑有三座。

一座化为了秦中鬼,一座被穹昊氏带走寂灭不知所去,还有一面,在北极津河的尽头。

东极湟水,南极伊水,北极津河,西极峪水。

这是元荒五方乾坤中的中原四极。

是的,中原四极,除此之外,还有东南西北四片天地山河,而各处山河皆有四极支撑。

五方二十极,这就是元荒的天地划分,而中原的东极湟水,贴着东原的西极;

中原的南极伊水,靠着南原的北极;

中原的北极湟水,靠着北原的南极;

中原的西极峪水,挨着西原的东极。

“龙山临尘,使得姜天崋来到元荒,一是为穹昊之火,二是来取走津河尽头的天碑的,那一面碑文极其重要,并非封存着苍天,而是藏着古老的秘密。”

“取走那一面天碑,若是破解了其中的奥妙,便寻找到了通向万世青城的路。”

李辟尘:“万世青城?”

秦中鬼:“不错,万世青城,此城不在寰宇之中,不在诸世之内,万世青城之所在,无何有之乡临冥海门户,却又被称呼为照天之城。”

“并非是谁都有入城的资格,纵然在诸世之中横行天宇乾坤,青城不认,便永世也难以得见。”

“此城之中,据说有龙师传承。”

他说出了一个巨大的秘密:“照天万世,长青不灭,故而为万世青城。”

秦中鬼:“天帝大德,可如今帝既不准,拿天秦部也只好强取火光,我附身之大巫,此九人在此,自知不是对手,故而六圣部中,西极峪水处及之外,二大圣部将同时发难,其中后果,请天帝三思。”

“帝君再强,不过两位地仙,天秦部加二圣部,大巫百位,圣人三尊,其中战力,绝非帝山可抗之。”

黑色的玄火忽然燃烧起来,那八位大巫从原地陡然消失,被玄火燃烧殆尽,李辟尘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阻止的倾向,直到那八位大巫消失,而古神秦中火则是道:

“天帝大德,此番战事,非我等本来之愿,只是如今帝既不允,我等也只能揭竿,此中缘由道明,好教天帝知晓。”

其中意思,我天秦部愿意带秦火之苗来换穹昊之火,但你不换,而我为了诸圣部的存亡,不得不下狠手,毕竟你是仙家,分属外来之人,龙山降世,自然和你没有关系,毕竟姜天崋也是仙家。

明面上占了大义名分,暗地里则是秦火神尊与姜天崋的争斗,这涉及到了仙神之难,而这仔细一看,火帝开辟的巫道,貌似只是被秦火当做了刀和盾而已。

李辟尘在心中过了一番。

“津河尽头的天碑,加上穹昊的火,明白了。”

“秦火神尊自天外而来,开辟天秦部,为的就是这天碑与穹昊之火,阴神与阳神的斗争,围绕着真灵之神,所以。穹昊的火很重要,但那面天碑更重要。”

“古老的秘密,关乎阴神阳神与真灵之神?”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周天星斗,都天神煞

李辟尘对陈道生开口:“道友对于北极津水的天碑如何看?”

陈道生言:“我本就有天碑,天帝道兄的推断,我在百年前就已经摸索清楚,只是这中原北极难以到达,津水尽头更是非人力所能至,此地为元荒禁地。”

“三神归一造化元神,元神崩溃再化三神,但对于我来说,这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我要的是穹昊的火光,但不需要那面天碑,因为当中记载的东西,并不是我需要的。”

陈道生言:“非我所需者,一概弃之如敝履,人心过贪,便会多生事端。”

李辟尘贪:“天教人百般如愿,人却百般不顺意,确实是这个道理。”

手掌轻轻一挥,秦中鬼的肉身顿时被囚禁,后者眉心中的火焰在跳动,然而很快就熄灭下去。

“小!”

李辟尘点了那大巫一下,很久没有用过的壶天法门施展出来,只是一刹那,那七尺大汉就被变成米粒之珠,再是两手一碾,忽见得整个巫人之身都化作黑心金炎的火苗。

这终究只是一个化身而已,并非秦中鬼本尊。

“我便去会一会你们这天秦圣部。”

天帝出行,此时身影转动,而远在津水末端的天秦圣部内,秦中鬼的本尊也接到了火苗的回信,在得知天帝不愿意把穹昊之火让出之时,秦火神尊的反应则是冷漠且愤怒。

“仙,果真都是一个德行,我等上神前去,以礼相待,以诚相请,却依旧遭此冷遇,自顾自身超离而不管万世糜烂,当诛之。”

秦中鬼向秦火神尊请命,忽是道:“神尊可知,那位大庭圣人已经倒向云山?”

神尊回应:“不需要你来告诉本座,这种小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本座之法眼,区区一个太上化身罢了,玉皇氏最接近万劫不磨,可他终究不是真神。呵,那天帝也是一样,不要因为他的身上有‘天威’而感到惧怕.....”

“他引动过真正的天仙威严,此为太古五仙之一,但天威只有一次,残余的火苗不会再度燃起,本座需要引动榆惘之土抵抗龙山,这元荒之中,你需引三大圣人齐聚,再以百巫齐出,结大阵引元荒六炁暴动,可擒天帝玉皇。”

秦中鬼闻言微滞,随后询问道:“敢教神尊教我,可有妙法?”

神尊应:“本座传你两道阵法,此乃过去之阵,乃真正神道不世之秘,其一曰周天星斗,其二曰都天神煞,第一阵上应乾,第二阵下应坤,元荒之中,六炁本就紊乱,而仙道最重六炁变化。”

“六炁之中,又有十二道之说,天道六炁三清三浊,龙道六炁阴阳风雨晦明,此二道神阵一设,第一周天星斗可压三清平三浊,此天道六炁被压;其二都天神煞可镇阴阳、斩风雨、灭晦明,此龙道六炁被压。”

“六分十二炁皆灭,不论天帝还是玉皇,皆是仙身,必然要陨,我意把姜天崋引入元荒,如今你已成功‘火染’二大圣部的圣人,而届时你若功成,能控制六圣部全部六位圣人,可再聚五百大巫,重新齐设此二阵,其威足以‘绝天地通’,必然把姜天崋斩杀在元荒。”

神尊话落,秦中鬼顿时拜谢,而前者忽然又是一叹,道:“可惜,曾经我等三人皆为火帝化身,可火帝早陨,如今穹昊也已寂灭,姜天崋与我起了大争执,故而龙山与榆惘之土也开启了数十万年的征战。”

秦中鬼:“榆惘之土镇在界海边缘,龙山则是靠近万世青城,原本不该有交互之处,但仙神之辩,自浑沦太一而始,便永无止境。”

神尊:“帝乡叛逆不也是一样么,只不过有曾经的天帝压阵,那人打破了祖神的束缚,开辟了帝乡,为神道第一部,诸多生灵,若有缘法被帝乡接引,阴神阳神皆化天兵神将,而真灵之神则摒弃为牛羊,这就是天帝寻找出的路子。”

“不需要真灵之神,身之神,乃众生之根,四大众生之中,凡修行有成之辈,皆不脱三神束缚,纵然三神归一化作元神,这其中,还是真灵之神在主导。”

“阴神为静,阳神为动,但真灵之神却近似于仙,乃超脱之根本,天帝以阴神取阳神,化阴阳动静之平衡,以阴身证阳神,却不取真灵之神,故而乃是新生神道,但却与神祖之言相悖。”

神尊细细言:“原本若诸神为静,则永世长存,然此道路生来如此,若下神诞而为下,便永世为下,可天帝开辟阴身证阳神之路,故而使得下位先天诸神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帝乡便就此诞生,从而再度衍化出后世其余五道神部,细细讲来,已经背弃了真正的神道。”

秦中鬼听完,低声道:

“神者,不可知也;神者,不可名也;神者,不可动也;神者,不可窥视也;神者,不可妄自语也。”

“若可知,则无神性;若可名,则无神威;若可动,则无神力;若可窥视,则无神格;若可妄自语,则无神之一字。”

“仙者,可知之;仙这,可名之;仙者,可妄动之;仙者,众生可见之;仙者,本自妄语而得之。”

神尊的那抹火苗在碑文上显化的越发浩大:“你记得很清楚,这是浑沦对于太一的呵斥,最初的天地之中,阴阳相动,光阴岁月互相交战而产生神、仙二道,神本就是寰宇之力的具象化,而仙者......不过是光阴之中诞生的.....不可管控的渣滓。”

“本从无何有之乡中衍化的尘埃,自比诸神而起,本就是妄语而出,唯我真正神道,为遏制这些妄语者,诞生无数太古诸神,自此神、仙二分,浑沦祖神与太一同赴无何有境,坐而论道,然太一诡辩,拖住神祖,故而让众生皆在夹缝之中苦苦求生。”

秦中鬼悲语:“神祖高义,不忍四大众生受苦,故而坠入无何有境与太一辩论,我等后世子孙诸神,不能前往助阵,怒呵太一老儿,实乃是大悲之事。”

“敢教神尊知晓,我这便去集结诸巫三圣,不日便遣众位至尊前去围猎天帝。”

神尊:“这般,我现在便传你阵法,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须得提点,那仙人李氏,身负天帝之尊,这是货真价实的神道之法,你此番困住二位太上,玉皇可杀,天帝杀不得,擒下之后拿来见我,他不予我穹昊之火,我便夺他太上之身,正好‘天帝’本身就是神道之法,我取天帝,也可行一次虞主之事!”

神尊话落,那火焰渐熄,秦中鬼眉心中黑火金炎一闪而逝,得了两门神道绝世的大阵,立刻匆匆离去,以秦火之苗通知峪水之处二大圣部,故而不消半日光景,二大圣部便立起兵将,由得二位圣人带领,浩浩荡荡,自西极出发,以大巫之法横行中原四极,向天帝云山赶去。

同样,天秦圣部也自北极津水而出,当世天秦的傀儡圣人出面,带领三十五位大巫踏天而去。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昆仑峪水,尊卢中天伐大庭

天秦圣部的龙首巨神横行天下,那巨大的身躯带着风雨雷霆,吞吐着烟霞云雾,三十五位盖世大巫,俱都乘坐金辇而来,那便是三十五尊龙首巨神拉车,又有百余巨神开道,逢山便崩,遇河便踏,整个中央四极被这种动静弄得人心惶惶。

而更让人惧怕的是,西极峪水,尊卢氏与中天氏起兵,这两大圣部下统辖部族何止万余,其中各有人部八、六,各有龙部三十二、七十七,其余少部不计其数。

其中,尊卢氏礼奉上古昆仑氏,中天氏礼奉巴罗氏,这两大上古大巫圣人,前者创造了山与海,后者教导了人们如何去观看天象星辰。

故而,秦中鬼最先以玄火控制的,也是这两大圣部,当初他还尚有些狐疑,至如今被传授了两大神阵,这才明白秦火神尊的用心。

中天氏大巫可动用天象星辰之力,尊卢氏则整个大地的山河川海皆为其所掌。

前者一直以来在西极峪水,而后者,尊卢氏事实上则是在西原四极,而非中原四极。

尊卢氏居西方天原,多山多岳,其中高土处,连年大雪,但亦有古木参天,青草盈盈,已与中原四极之木禾大不相同,其中圣部,自称居住之地为西方昆仑山!

西原四极,西极昆仑山上尊卢氏,礼奉上古大巫昆仑氏,有移山倒海之力!

秦中鬼自是有办法使得他们速速前来的,天秦部中,那位傀儡圣人同样已经快到了常羊之土,而大庭圣部则开始迁移部族,从湟水的四面八方收拢众生。

“这帮人是疯了,天秦部利令智昏,然而为何昆仑尊卢氏与峪水中天氏都会前来帮阵?”

大巫中有人出声,很是奇怪,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大家都明白,因为那个祝融氏,虽然现在在天帝云山之中,但却得到了穹昊的火与光,可以说,他就是和共工一样的,新的祖先。

这样的人,必然是大庭圣部未来的圣人,玉皇氏也有传位之意,而这个孩子还是大庭下属崇阳部的族人,得穹昊天眷,大庭向来尊奉义与信,此番恶战,却是从原本和天秦部联合对抗帝山,成为了替帝山对抗其余圣部的盾牌。

这样的转变,要说大庭中没有人产生怒意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没有办法,穹昊氏的火与光已经给出了指引,大庭原本的不义之战也成为了大义之战。

俱明大巫,溟涬大巫皆上奏恭请:“如今大庭即将面临交战,虽然大庭为诸圣部第一,但如今六大圣部三部来攻,我们当如何自处?”

“是与天帝共同进退?此祝融氏必然不能交出,纵是我大庭之中杀到无人也不可交出族人去,只是圣部威严扫地。”

“莫说祝融,便是之前刚刚被镇压的共工,他们来要,我们也绝不能给!生是我大庭的人,死是我大庭的魂,即使戴罪,也是我大庭之罪人,轮不到其余圣部指手画脚!”

有大巫出面,笑道:“我等居于湟水之地,诸位!自开天辟地以来,到元荒补全,圣人穹昊氏取天火照亮乾坤,再到灵山十巫教化天下,我大庭的威严,是一步一步打出来的!这中原四极,唯我大庭圣部居于东极直至中原本土,那天秦部仗着外界恶神之力,占据北极,连年异动,然!其余诸部,哪一个不是远遁其余四方四极而去?”

“柏山氏居于东原四极之南极蔺水;尊卢氏居于西原四极之西极昆仑群山;中天氏枉得圣名却无中原之命,只能蜗居西极峪水;仇夷氏居与北原四极之西极徊河,地暗天昏,少见光辉照世;而数万年前,离开此方的云阳氏曾经居于南原四极之南极,住旭日之墟,号近天之所,然而仍旧比不得中原四极广阔浩大!”

“云阳氏宣称旭日之墟何等光辉,可如今如何?他们还不是离去,远赴他乡?”

“我大庭圣部,至如今虽然稍有衰落,但也绝非西方昆仑尊卢氏,峪水中天氏这两方蛮夷可以击败的!”

“祝融氏得穹昊之火,正是代表我大庭为天之正统,若是被他人掠去,我大庭又当然如何面见已逝先贤?”

诸人精神振奋,此时各个人部的大巫尊已经被聚集起来,而龙部之中,大庭氏的龙部内也有堪比大巫的人物,只是数量极少,如今凑凑,居然有了五十四位大巫。

其余诸部之中,天秦圣部来犯,大巫三十五人,尊卢圣部来犯,大巫三十人,中天氏来犯,大巫三十三人。

此合计共有九十八位大巫,算称百巫。

天秦圣部抽调龙首巨神,其中有武力不下大巫者,这又多添了数十位盖世战力,再加上三大圣人与秦中鬼,这股力量纠结起来,诸人心知肚明,这已经足以覆灭大庭。

只不过,大庭一战皆灭,这三大圣部之中的盖世人物,却是一个也留不下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大战,以往是不可能打起来的,大庭在上古之时辉煌无比,西镇尊卢,北击仇夷,远镇中天,上逐天秦,更还有其余五个早已泯灭的圣部!

诸大巫看向陈道生,后者道:“如今我大庭氏与天帝云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秦部欲取祝融氏之性命,崇阳部大巫尊应该晓得,我入帝山,观祝融氏得天帝眷,更曾进入过浮黎之境,得火帝亲传大道,而火帝乃是穹昊氏之本尊!故而此子绝不能给。”

这是后来李辟尘告诉陈道生的,而对于火帝残身的出现,明显把这位玉皇氏震的不轻,而浮黎境的出现,更是让他心神摇曳,那是什么地方,见多识广的陈某人自然是知道的!

浮黎境中,归藏言天!这是多少岁月流传下来的神话!

无何有之乡所诞生出的附属物,青青世界,轩辕之丘,大幽之土,朝云之国,浮黎之境,不死之山,生死之海,五云仙乡,万世青城......

而古老相传,这些不可知之地被划分为五方五处,以无何有之乡五方记之,疑分别为五本书所写下。

能取此五书者,可寻到所有不可知之地!此五书,号曰“五典”!

陈道生曾经有过怀疑,那就是元荒之中,津水尽头的禁地,其中那面天碑,当中封存着的或许正是五典的其中之一。

当然,猜想归猜想,连手中属于自己的天碑都无法感应的东西,陈道生自然不会去做无用之功。

目的,与道,这才是一条直线。

听闻陈道生说出其中关键,诸多大巫皆是震不能言,那火帝是谁,少有人知,但一说穹昊氏之本尊,这便让人心中震而惊骇!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东极镇锁,天圆地方祸六炁

三大圣部向着东极而来,但在常羊之土上,李辟尘却在宫内静坐,仿佛并不在意三大圣部的到来。

三位圣人,百余大巫?想必他们必然是有阵法的。

为求得万无一失也罢,还是其他的什么理由,对方必然不可能贸然行事,而那种遥远的敌意,也早已经被李辟尘感应的一清二楚。

天帝的权柄在这里蔓延开来,天规天条在缓缓形成,渐渐融入元荒之中。

观浮黎境内大千万象,得浮黎无相一法,李辟尘如今已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帝君,这次天秦伐大庭,是不是因我而起?”

闻人牧斟酌着询问,孩子觉得自己似乎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今那浩大的战鼓声已经奏响,他有着祝融氏的战名,为穹昊指点的真正先贤,自然可以感觉到远方的大雪与暴云正在临近。

昆仑山上的尊卢氏下来了,同样带着的还有西极峪水畔的中天氏。

再加上天秦氏,六大圣部中的三个联合发难,而目标似乎只是为了他一个小小的部族勇士。

闻人牧不是白痴,他自然知道这一切的起源是因为穹昊的火与光,不,或者说,这是更在穹昊之上,自己根本不曾知道的那位圣人,在天帝的口中,被称呼为火帝的连山氏。

依照天秦圣部的说法,连山氏陨落,化为三大化身,一为秦火神尊,一为穹昊巫人,一为仙道姜天崋。

而大庭圣部,正是三大化身之中的穹昊氏所开辟的,但这样一看,天秦部居然也是火帝正统,大庭亦是火帝嫡传。

故而这一场战争,简直就是火帝自己的门户之战,而穹昊的火与光,是直接的导火索。

“不错,正是因你而起。”

李辟尘微微点头,随后对少年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纵然修行之人,也是有欲有求,若无欲无求,那当真是已得大逍遥,可真的有这种人吗?”

“若得大逍遥者必然不可能修行,故而此本就是悖论,我等众生,不离四大相,当中有情众生最苦,无情众生次之;半情众生居于中间,可望大道;最后非人众生,不通德行,不明道理,然其中部分者,却往往最近于道。”

“天秦部想要穹昊的火,彻底取之,玉皇氏也一样有所求,所以他甘愿为我作侍千年,只要能得见天威之道,纵然有一线希望也不愿意放弃,而你所在大庭圣部,为护你,亦是为了护佑穹昊正统,必然不可能把你交出去。”

闻人牧:“那我不是连累了大庭圣部无数的勇士为此而死?所以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李辟尘:“没有什么对与错,一切都是相对于而言,就好像去往一个地方,有的人选择走陆地,有的人看见有一条河流,便选择坐船,而还有一些人能腾云驾雾,自然就选择了飞。”

“最终都会到达目的地,飞在天上的,未必不会遇到暴风,行在江河的,未必不会遇到蛟龙,走在陆地上的,或许反而因为最慢,但却平平安安的到达。”

“当然,这件事情是因你而起,也是因我而起,故而天秦部来犯,你不需要担心,只要我还在,大庭便不可能自高天坠落。”

李辟尘呼出一口气来,整个高天的云彩都开始染上虹霞,身躯微动,对外面道:“走吧,那些来犯之人已经到了。”

身子站了起来,闻人牧跟着李辟尘出宫,此时湟水之远方,烟尘四起,那大日夕阳正在落下,带着滚滚荒原上的尘土,浩大的无边无际。

长河落日,敌满天山。

天上的星辰在震动,李辟尘看见,元荒的星空内,有无数的光在汇聚,它们聚集成了一番阵图,宛如磨天之盘,又似是五音十二律刻印在天穹上,听得一道清脆的响动,便有星辰开始缓缓轮转,隐隐间,似乎能在冥冥内听见如同齿轮钟阁的转动声。

这些是中天氏的强者,隐藏在星辰的光辉下,他们所行之事,与太微山倒是极其相似。

地上的山川也在移位,湟水突然决堤,有大巫在另外一处的原野上作法,那是尊卢氏的盖世人物,他们能操纵山川,有移山倒海之力。

这便与石龙山、太白山有相似之处,李辟尘在九玄论道之时,早已经和诸山弟子较量过,当初三界一出,各位皆有无上法力,远迈地仙,虽为虚幻,但好歹也体验过,知道如何对付。

远方有人影浮动,五尊龙首巨神出现,踏风雨踩雷霆,当中一人乃是当世的天秦圣人,他目光空洞,眉心中玄火萦绕,看着李辟尘,高声呼喊。

“仙道帝山,不遵神尊谕令,驱逐巫道子民,强扣穹昊传人于山中,意欲图谋不轨,化巫为仙,是为霍乱之根源!大庭圣部失德,助纣为虐,其下属天火人部投效帝山,如今天秦圣部奉神尊谕令,联西方昆仑尊卢氏,西极峪水中天氏,联百巫齐聚于此,驱逐祸乱,将斩天帝于湟水常羊!”

这是一位圣人,他的气势庞大到不可计量,纵然是傀儡也可怕到了极点,换在仙道之中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天桥第九步的绝世人物!

可与陈道生媲美,而这样的存在,排除秦中鬼本尊,还有另外两位圣部圣人。

尊卢圣人与中天圣人同时出现,三大圣人压阵,后面百位大巫齐聚,当中有四十八位升起周天星斗,剩余五十位晃动都天神煞!

山河移位,大江改道,湟水溃堤,而天上星辰移动,在冥冥之中犹如绞索一般横贯苍天,似乎把整个元荒都在推动。

大地的边缘震起一角,如被被什么东西提起而崩裂,那是星辰如锅盖,笼罩了中原东极,把这里封锁起来,如瓮中捉鳖!

天转地旋,如拧麻花金铁,扭而绞死!

此时看大庭圣部之中一道玉华弥漫,笼盖苍天大地,只是一下直接把这中原东极稳定下来。

“玉皇氏!”

尊卢圣人目光中透出危险,而中天圣人面无表情,告诫道:“玉皇氏接近万劫不磨,他为太上化身之一,本身有无上伟力,但不必被他这番法力吓到,他在稳固大地天辰,但我们的目标,则是祸乱六炁!”

“我等倒是要看一看,这位以仙道成巫门世圣之尊,在六炁被打的四散逃窜之后,还能怎么样来对付我等大巫!”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八荒四极,东皇赦罪唤刑天

玉皇氏在稳固天地的时候,李辟尘在常羊之土也看的清清楚楚,这周天星斗之巨,这都天神煞之广,已经把整个中原东极都笼罩,这正如一面巨大的盖子,天圆地方,把那些星辰全都刻印在其上,遵照无数虚幻的,呈现巨大圆形的轨迹运转。

天行有常,这便是天行有常。

周天星斗是有序可寻的,当然,这个序极其的浩大,在李辟尘看来,这或许代表了神性之中的天规,即诸神本身,生来神圣,必然是因为寄托某种不可言,不可说的东西而化身出来的。

譬如最古老的神祖浑沦,他便是过去与岁月的化身,依照他的本身神性,应当最近似于天之不朽,自然,也可能浑沦本身就是曾执掌过五仙中第一位的天仙,自然,也可能,五仙之法中,天仙之威,或许是太一自浑沦身上剥离的?

李辟尘生出这个想法,在观摩周天星斗之后。

其实这并不足以为奇,因为曾经斩杀过的大圣化身曾经谈论过,天之威能,正在于不朽二字。

而秦中鬼之前自言自夸,说神祖浑沦,是最古老的不死不朽者。

如此讲来,五仙是不是....都为太一与浑沦争斗的产物?

那些星辰的光辉洒落大地,而地面上,山峦被挤压而起,无数的巨大神岳通天而去,如要上连星辰,这种可怕的力量足以震世,覆灭众生。

太广袤了,从大庭圣部到湟水的极东,常羊之土,这整个东极天地都被笼罩进去,这当中之遥远,也就只有地仙巅峰,或者巫道圣人之尊才能以一昼夜往返,可这元荒界中,这种盖世人物,才有几个?

剩下的,要花费无数时间,纵然有移天改地的神通相助,那也是需要耗费巨大法力的。

“壮阔啊,何等壮阔!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李辟尘看着天穹与大地上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注意到了极远处那道浩荡的玉华,稳固着一方天辰,但这乾阵一乱,坤阵一晃,这元荒之中,本就不平静的六炁,此时更加开始暴动了。

不单单是三清三浊,还有阴阳风雨晦明,这些都在释放着可怕的威能,大雨让湟水决堤,暴风吹塌了无数的山岳,隆隆的烟尘模糊了阴阳的界限,遮挡了天上明亮的光芒,而大雨之中落下的雷霆,皆由星光所化,故而晦暗也被驱逐开。

闻人牧看着这肆虐的一切,这就是三位圣人与百位大巫联手的威势,虽然这当中还有神尊交给的大阵之恩,但是不论是李辟尘还是闻人牧,亦或是玉皇氏,此时都还不知道这大阵的名字。

“六炁暴乱,但这等天威地怒的景色,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李辟尘面对这种天怒暴烈之景,似乎并不担忧,闻人牧的身后,洛芸莜出现了,带着南乡子,她躬身称师父,随后见南乡子上前。

“敢问....天帝唤我何事。”

南乡子不明所以,李辟尘没有看她,而是依旧注视着大地天辰,此时突是道:“天威浩浩,地怒滔滔,这若是在众生看来,自然是不可抵挡的灾厄,但在此时的我看来,却是一个铸兵的极好时候。”

“天圆地方,镇锁东极.....南乡,把剑给我。”

剑?

南乡子怔怔,而后便身躯轻颤,确实下意识握住了怀中的红玉剑。

“帝....欲重铸玉剑?”

她的声音很复杂,不知道是惊喜还是释然,又似是哀怨与泫泣,但没有笑意,亦没有悲意,似乎六十年的风雨,让她化作了不知道情感的木人一般。

但此时她垂下头颅去,静听身前这白发仙人的呓语。

“天帝,不过是旁人的叫法,我不过是个仙人而已,仙者,人倚山,虽能查天,何以称天?”

李辟尘忽然自嘲的笑了下,但没有人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南乡只是道:“若不查天,当初五重乐土一应有情众生皆死,若不知天,则当初五重乐土一应众生皆灭。”

“感帝垂怜,救乐土而应青世,天帝之称,是与无欲者相换而得。”

南乡子如此言,随后忽然换了一个称呼。

“东皇前辈,铸剑之法,何以教我?”

她是知道东皇二字的,这让人感到惊奇,李辟尘不知道南乡子从何处得知此二字,而事实上,这是由当初的洛神幻影说出,被小道姑听见,从而记了下来。

李辟尘指天道:“当这天为炉膛,让这地为砖窑,召那星光为火,使那六炁作风,借此山河为壁。”

“再驱雷公为锤,令电母当钻,召湟水升天作淬炼之物,命这天地尘埃作百炼之钢!”

李辟尘张开双手,此时常羊之土,八荒四极,无数尘埃炸开,当中露出精粹之物,而再看李辟尘一抬手,却是按向常羊之山。

天帝之法,这是第一次动用,所谓连无欲天帝、九华上帝、摩天世君,这三位大圣都争夺不休的盖世妙术,此时正是要显露出它锋利的光芒!

一如那即将重铸的玉剑!

这一瞬间,天地之内,突然多出了一道浩大的声音,振聋发聩,令众生皆听。

李辟尘开口,声音并不大,但整个天空上,直至百万里方圆的大地,都在回响。

大庭氏的众生抬起头来,其余三部的敌人亦是疑惑不已。

“巨人刑天,叛北海,出虞渊,升苍火,行恶魁,借摩天世君之力,操干戚以舞而争天;枭其首,断其命,斩其法,毁其道根,如今元荒乱,刑天殁.......”

“道石之尊,本是四大众生中无情众生之首,然若道石有情,便大落下乘,故,尊我号令,今起刑天之身,托玉剑而动,重教德行,不感仙魔之通,可与天地同生!”

“故以帝山无名之圣,命诸世之尘,精金神铁补全其身,赐其名讳,曰常羊客!”

声音浩无边际,而那座早已经寂灭的神山,此时隆隆而动,放出巨大无比的澎湃之威!

无头的巨人突然站了起来,原本残破的身躯被拖着,而整个元荒之中,暴乱的六炁开始被它吸引过来,同样汇聚的,还有无数的神铁精金!

这座巨大的神山动了起来,仅仅是被一令而召,大千万象的光芒浮现在它的身边,环绕着,如同无数日月星辰!

正如无欲天帝所说,若他执掌天帝法,则他便是天规地矩,上下天条,诸天万界,无有不敢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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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诸位见笑,一指黑天惊圣人

刑天活了!

这对于大庭圣部的人来说,还仅仅是懵了一下,毕竟这座山自当初降下时,大庭还处于权利交接的情况,故而根据传说,是天火部见证了这座山岳的坠下。

帝山紧跟着常羊山落,是因为帝山本就是五重乐土的残块,是当初属于泗水圣宫那一片天地,而常羊山,则是北海石人的道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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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湛苍黑影,蓼水边缘曾上帝

“那是什么东西!”

一股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如被人扼住咽喉,纵然二位圣人已经被秦火所染,性情大变,但他们的神智还是清醒的,此时面对这巨大到无边无际的黑影,仿佛是在面对永夜的化身!

昼与夜,阴与阳,晦暗与光明,这从来都不是单一出现的。

但此时,这尊影子仿佛就是夜幕的真身,又像是太古时代曾经传说过的,被龙师所杀的暮神大圣,据说那位就是黑夜的化身,是万古宇宙之中黑暗的具象化。

最初的大圣们被龙师杀死无数,第一场大劫爆发,后来被称呼为龙汉大劫,亦有旁名,即大圣之厄,因为整个寰宇诸天,应劫者只有大圣。

巨阙剑的威名也是这次出现,自太一浑沦出世以来,第一次也是永远的,印刻在岁月与光阴当中,并且万万世也不能磨灭。

如龙,又像是蛇,这巨大的东西,遮天蔽日都是向小了说,而此时,他的真身明显还没有完全展开,同样的,那种危险的炁息,远远超出人间承受的炁息,也开始震荡了起来。

元荒仿佛承受不住,不,或者说是这个大阵几乎承受不住,仅仅是一道炁息而已,尊卢圣人与中天圣人满头的白发与红发飞扬起来,手中的风雪、战矛几乎都拿捏不住。

神!

他们终于辨认出了,这是一道大圣的炁息,货真价实的出现在了人间,并且还是一位神道的大圣!

那么,这尊黑影便是大圣的炁息投影,关键是,这是哪一位大圣?!

“天秦圣人,速速告诉秦中鬼,为何会有神道大圣阻拦我们!”

中天圣人向后方发出讯息,浩荡的声音瞬间便顺着玄火的烈焰传到了天秦圣人的耳中,他与陈道生交战,同时眉心的火苗跳跃,向着秦中鬼传递问题。

“神道大圣?”

秦中鬼感到很奇怪,他的身后就是那面碑文,是秦火神尊造化他的天碑。

在接到天秦圣人的询问之后,秦中鬼立刻就反问,那位神道大圣究竟有什么特征,带着什么样的天威?如果是大圣法相,那又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道幻影而已,到了人间,地仙顶峰用出来,也依旧是地仙,破不了天仙的壁障。

祖师法相就是这样,故而境界低微时依靠法相往往能够反败为胜,但是如果到了人间顶峰,再和旁人动手,唤来法相,或许这法相本身还不如施法者强大,这就是人间的限制,早已被大罗封天锁死。

而诸多太上化身没有这个问题,他们的法相,只会越来越强,故而和寻常修行之人的差距,也是越来越大。

天秦圣人接到秦中鬼的询问,回应道:“巨大,庞然,宛如夜幕的化身,更像是太古时代的黑夜之神,不可名,不可言,不可说,不可直见......模糊且浑沌,黯淡且朦胧。”

“仅有呼吸之声在响彻,却如元荒北原的寒风烈雪,当是挨上一点,便是身陨魂冻的结局。”

“我在与玉皇氏战,大庭圣部中点亮了火与光,但纵然是在大庭之前,离着常羊之土如此自远的距离,我也能见到那黑暗的身影,何等巨大,简直是压盖了半个元荒。”

“他的头颅在中原东极,但他的身子已经落在了东原东极,而他的尾巴延伸到北原的南极,压过了旭日之墟。”

“浩大,苍凉,亘古,不可计.....只能如此说。”

秦中鬼皱起眉头,他面对这种描述,并不记得是哪一位赫赫有名的神道大圣,不论是魔神还是真神,亦或是帝乡之神。

“难道是坐胜大圣?”

坐胜天,这是诸天域中的一处,主宰者号称坐胜魔神,又称坐胜大圣,如果李辟尘听见秦中鬼的自言自语,一定不会陌生,因为这尊大圣,在最初和叶缘交手的时候,那两个人都还没有成就人仙的时候,这位大圣已经投来了一道天域的光。

叶缘对他是避之不及,因为好似,他有拉诸神入魔的习惯,当初也是因为打不过李辟尘才唤来的坐胜天,而这种法门,即使是在枉死城,苦界老祖的手里,也算是禁法。

但叶缘逃走之前,就已经看了很多的禁本,故而才修行了这门法术。

秦中鬼苦苦思索着。

依照此时天秦圣人传来的消息,这毫无疑问,极其接近坐胜大圣,但圣人又言,是浩大、苍凉、亘古、不可名,不可言,不可说,不可计,不可直见。

这就不可能是坐胜大圣了,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混账,巴不得有人天天在念叨着他的尊号,怎么会有这种让人不可言说的感觉呢。

并且魔道大圣,如夕云大圣一般,给人的感觉都是极其恶劣的,因为魔道大圣极少,一如当初他化自在大圣所说,成为了大圣,那就很少有仙魔之分了。

差别只在道之上,但夕云是后来者,而坐胜也是后来者,他化自在大圣则已经脱离了后来者,成为了中古者。

大圣之中也是有分别的,为:后来者,中古者,古老者,最古者。

不明所以的秦中鬼立刻便请教了秦火神尊,而神尊的烈焰出现,在显化的一刹那,顿时火苗跳动,紧跟着怒道:“这是大圣的炁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中鬼一惊,道:“神尊高法,您已经得知大圣黑影落下的情况了?”

“大圣黑影?这确实是大圣的炁息......等等....好熟悉!”

秦火神尊惊起,那碑文上的玄火跳动的越发剧烈,然而还没有等他想起这是什么情况,此时在遥远的常羊之土上,李辟尘所唤来的那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大圣黑影,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还有些斑驳,带着一些刀的怒鸣,便是李辟尘也略有惊奇,而南乡子此时猛然抬头,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湛苍刀!

大圣黑影的身份呼之欲出,南乡子直对李辟尘道:“这....东皇.....这就是当初欲夺湛苍刀的那只黑手!”

青青世界崩溃的时候,天地四分,其中一处天地为湛苍刀,一处为剑轻笙的红霞,一处则为小月王以及北冥的月光,还有最后一处,就是那原本放在无何有之乡边缘,遮盖了整个青青世界五万年的黑暗之手。

正是此时伸出来的这一只!

当然,这只只是真手的黑暗虚影,但毫无疑问,那种炁息是一模一样,南乡子不可能认错,而李辟尘因为剑轻笙的关系,亦不可能认错。

这也是黄尘大圣曾经对无欲天帝说过的那一只手。

“是这一位吗.......原来还是在帝乡之中。”

李辟尘叹了一声,而后面色平静下来。

可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青青世界崩溃的时候,帝乡中,天帝的影子离去,而有一位上帝醒来,让无欲天帝都惊骇欲死。

巨大的黑影,那只手拍了下去,两位圣人被震飞,大口咳血,而就是这一瞬间,那呼吸的声音,是吸气变成了呼气。

于是整个元荒,在这一瞬间,自寒冬化作了春日!

同时,巨大的太阳,带着无量的光,突然出现在黑暗的天上!

耀眼,耀世,荒芜的土地上鲜花盛开!

那是大圣黑影睁开了眼睛!

同样,秦中鬼面前的碑文,玄火内,远在榆惘之土的秦火神尊,终于想起了这个黑影的本尊究竟是谁!

愤怒与不可置信的声音响彻,撼动天上地下!

“九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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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大圣黑影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是昼时的样子,亦是帝乡中的三位帝君之一,也是摩天世君防备的神帝,无欲天帝惧怕的存在!

三大帝君,他隐隐为三帝之首!

“九华上帝?!”

秦中鬼在稍加思索之后,处于一个短暂的呆滞期,之后顿时反应过来,发出惊骇欲死的怪叫声,在这一瞬间,他的圣贤风度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但也不会有任何人,或者说神会在乎。

无他,只是因为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秦中鬼惧道:“难怪我之前如何去想都无法和任何一位神道大圣对上,原来是九华上帝!我甚至还想到了坐胜魔神,可这位上帝不是一直在沉睡,于梦想之中长眠吗?他复苏了,还是真的活过来了?”

“我怎么知道!帝乡诸神之事,我如何能明白!”

神尊勃然大怒:“诸大圣中的最古者之一,九华上帝,他是真正的生而为神,其跟脚绝世,乃是浑沦神祖与太一争斗时候,光阴岁月交错,昼夜变化之后所诞世的古老神圣,是见证过辟地开天的无上存在,从龙汉大劫之后,从开皇劫起长眠到如今的绝世者!纵然我的本尊火帝与他相比也是逊色一筹,更何况是我!”

这通邪火发的毫无道理,秦中鬼低头不语,待到神尊发泄完毕,他才道:“九华上帝与光同尘争诸世之主,败而眠,睡而不醒,由光同尘亲葬......金乌大圣曾为其九啼,以送其行。”

“当时帝乡已立,天帝为主,三大帝君为辅,首位便是九华上帝、次之为摩天世君,再次之为无欲大帝,诸神烽烟乱起,开皇劫正是神道各立门户而产生的问题,此时神祖与太一老儿早已坠入无何有境,不知所踪。”

“这位至尊是太古钟山之神!昼夜交替生钟山,钟山如铜铁,其中藏身,人首龙身!”

秦火神尊坐不住了,那玄火居然越发浩大,对秦中鬼道:“此事不可小觑!果然,天帝之法有着其余诸法都没有的神异,可号令帝乡群神,连大圣也不例外!因为帝乡诸神,包括神道六部都是在走天帝开辟的路,故而天帝号令诸空,赦罪诸有,群神莫敢不从!”

“我必须亲自来一趟!虽然人间之内不允许大圣下界,天仙都不行,但我也派遣一道化身,此时纵然姜天崋挟龙山之怒而来,我也顾不得此许多了。”

秦中鬼顿时一惊:“当真有如此严重?神尊,这不过是九华上帝的一道黑影幻身,绝不可能是真身在此,您为何要派遣化身前来?”

秦火神尊:“我不遣化身前来,如何取得穹昊的火与光?!就凭你那三大圣人吗!我告诉你,这周天星斗和都天神煞,依照你们这些家伙的法力,根本挡不住这道影子!”

他愤怒的呵斥,让秦中鬼羞愧的低下头去,而这面天碑在酝酿着无上的威,当中神尊的声音不断传递出来。

“不可以让姜天崋取到津水天碑,那里面.......”

秦中鬼道:“那面碑文中有着什么?据说玉皇氏曾经寻找过,没有寻到,我们天秦圣部已经找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寻找到入口,这一代一代的天秦圣人换了,我们依旧在津水的尾部.....”

“神尊....那碑文中,藏着的是不是《五典》其一?”

秦火神尊很是诧异,那玄火跳动起来,稍稍升起了一些。

“你从哪里听到的?”

秦中鬼道:“寻找了这么久,几十万年了?我都记不清楚了,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那么多人找过这面传说中的古碑,有些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秦火神尊:“看起来你还没有到朽木不可雕的程度,自你降世,到如今已经是四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五年,天秦圣部是后来崛起的,自然比不得上古时代的穹昊氏,离的太远了。”

“我为了找到他的踪迹,耗费的岁月,又何止五个天仙数?”

一个天仙数是十万年,故而大圣之中,用此来计算,而秦火神尊并非大圣,可他的跟脚来历极其可怕,故而与世长存,那姜天崋也是一样。

“《五典》固然让人心动,但又怎么比得上现在寻找的这面碑文!”

秦火神尊道:“这是真正的证道之碑,虽然很有可能只是残缺的,但火帝遗泽告诉我,如果我想脱离现在的枷锁,必然要寻找到这个东西!”

“姜天崋也是一样!这是一座墓碑,葬下的并非是天,而是更可怕的东西!但重要的,是碑文上所书写的那些字!”

“这东西叫做《三坟》!当中涉及到了修行‘三我’的隐秘!”

神尊落语,令秦中鬼震动而不能言,此时忽然,整个元荒摇晃起来,那九华上帝的影子盘亘半个世界,巨大的龙身缓缓移动,再没有黑色的模样,反而化身成金铜般的模样。

而那只人首,口中带着白色的烈火,那是属于神的火焰!

那两只眼睛睁开,左边为日,曰羲和!右边为月,号望舒!

巨大浩淼的声音响起,李辟尘开口,同时,似乎那尊巨大的帝神也在开口,警告众生!

李辟尘:“西北辟启,何炁通焉?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九华黑影:“言天之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

又似是一问一答,李辟尘转过身去,这尊虚幻到极点的影子似乎没有自我的思想,而他的身边,伴随着那巨大盘亘的龙躯,四周浮动着大千万象的光芒。

浮黎无相,天帝驭圣!

李辟尘:“以天帝之法借来一道大圣之威,但原本也只是凝于指尖作剑兵之用,可如今辅以浮黎无相,则召来大圣之身,此一动,日月星辰皆为之动,此一动,山川万物皆为之动,此一动,周天诸空皆与之同动!”

盘亘的影子忽然向着李辟尘的身上汇聚,尊卢圣人与中天圣人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那就是这巨大的九华上帝之影被李辟尘彻底融合,但看这位东皇,或者说天帝踏出一步,于是巨大的火光瞬间就溢满了半个元荒!

这才是浮黎无相的真正之意!

以大千之身驾驭大千之法,以万象之力融万象之道!

浮黎无相,诸空诸有!

代大千而行之,使得万象之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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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八刀八斩,摧天裂世神尊降

常羊巨人在铸剑,而东皇引九华上帝之威入身,宛如真正大圣一道威能临尘。

如以天帝法借大圣力,只是使得一道寻常大圣之炁聚于指尖,作剑兵伐敌,然而如今再启用浮黎无相,等于李辟尘自身便化作了九华上帝!

嗡——!

有刀声鸣颤,李辟尘抬起手来,发现右臂上刀痕累累,这是当初那只遗落的,遮蔽了青世的黑手,此时在黑与白之间来回转换。

然而有一道不曾散去的刀炁在酝酿,可以明白,湛苍刀当初的愤怒,遗留下的刀炁居然连九华上帝都受了伤,虽然只是一只手而已,远非真正的九华上帝,但这也足以见到湛苍刀到底有多么可怕。

虞主坐在岁月长河之内,他亦凌驾于大圣之上,而虞主正是湛苍之主。

天帝之法镇压这道刀炁,仅仅是始触,顿时便将其降服,李辟尘抬起右手,那恍惚间,似乎是九华上帝扬起了龙尾,这一拍下去,仿佛是诸空也会崩裂,似乎是诸有也皆尽死,而诸尘更是难逃一劫。

这当然只是一个比喻,那真正的“诸空诸有”,还是距离李辟尘太遥远了一些,纵然是大圣中的“后来者”与“中古者”也难以触及。

所谓诸空,不存在者。

所谓诸有,皆存在者。

天帝之法号令诸神,诸神皆从“空”来,故此自是为诸空“之一”;

天地之法赦罪诸生,诸生皆从“有”来,故此自是为诸有“之一”。

天地光阴,只此以一瞬。

“周天星斗,都天神煞,速速将阵心转移到天帝身.......”

尊卢圣人话不曾说完,忽然心中大危难示警,在那手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他猛然转头,突然是顿时起法,高声呼喊祖先之名!

“周天请圣!请大祖昆仑氏救我!”

尊卢圣部自称昆仑氏嫡系后裔,尊奉的也是昆仑,居住的地方也自称为西极昆仑山,此时他的反应极其的快,而中天圣人则慢了一步,紧跟着,但看尊卢圣人的身上浮现出一道雄伟的山海泡影,而下一瞬间,李辟尘的那只手掌已经落了下去。

危险感出现的不仅仅是两位圣人,还有大庭圣部的众巫与天秦圣部,尊卢、中天等的大巫们,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是谁大喝了一声,随后,就在刹那光阴,整个天地仿佛都被撕碎了一般!

摧枯拉朽,天毁云崩!

一道刀鸣响起,但却无声无息,然而诸尘的尘埃都被劈开,瞬间自断为两截。

然后山也分开了,河流也断了,人悄然的被斩开,纵然是金刚也炸的粉碎。

然而刀声响起,所有人都知道是刀声响起了,可却没有人听得见。

这就是“认知”上的疑问与“心声”上的交错。

一如当初湛苍苏醒,惊动了无数的天上,亦吓坏了诸多的人间。

白色的火焰萦绕在刀炁上,五指轻轻并拢向下一折,于是尊卢圣人顿时被劈出十万里,整个人擦着大地滑过,那八万六千丈的身躯如狗一般,震的是天塌地陷。

但他没有死,而另外一位中天圣人,他的右臂,那只缠绕着巨大蟒蛇的臂膀突然化作齑粉灭去。

刀炁消弭,整个世界之中又出现了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连绵如雨般的音爆声,巨大的撕扯力把中天圣人带着,直接贯出八十万里的山河,几乎就摔在了大庭圣山之上!

地陷群山崩,连带着,似乎那天也要倾下!

“中天氏!”

尊卢圣人站起来,浑身发抖,而中天氏被这一击劈的惨叫起来,一声悲吼,他翻过身来跌落在大地之上,满头红发此时倒不像是烈火,而像是血水了。

“我的手......”

中天圣人难以相信,仅仅是一个照面,这当世圣人连一招都没有撑住,左臂齐肩而断,早已化作齑粉散尽,连血与水都没有流淌出来,直接是被抹除了!

尊卢圣人倒吸冷气,此时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下个瞬间,那种寂静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顿时浑身汗毛皆炸,大呼昆仑氏救我!

群山诸海的影子出现,被湛苍刀劈了个对穿,无数的山岳崩塌,无数的大海蒸发,万灵众生也寂灭成尘,这片幻境虽然可怕,但依旧抵挡不住这一刀!

尊卢氏咳血,昆仑幻境彻底炸碎,而最后刀炁消散在他的身侧,将一座雄伟,高有五万丈的大山斩去一半!

在昆仑幻境被击穿的一瞬间,这一次,似乎隐隐有一道人影浮现,但很快又消弭下去。

李辟尘见到了那虚幻的影子,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捕捉到了,只是此时尊卢圣人大败,那道影子便没有被李辟尘放在心上,再低头看着那手臂上的刀痕,此时原本的刀痕有八道,此时用出了两道,于是黑手上的刀痕也消失了两道,只剩下了六道。

这是意外之喜,此时刀痕与其说是在黑手之上,还不如说是在李辟尘的右臂之上,毕竟这八道刀炁臣服的是“天帝”而非九华上帝。

“用了会消弭吗,那便省一点吧。”

黑手的影子与李辟尘的右臂叠加重合在一起,李辟尘向前推出一掌,于是,这个瞬间,整个元荒都在摇晃!

封锁中原东极的大阵似乎有破裂征兆,陈道生看着远方的战斗,心中震骇难言,他原本已经把李辟尘想象的够强,但没有想到,这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已经不是人间应该有的战力,但李辟尘确确实实,还是地仙之身。

既不是地祖也不是天仙,那这是怎么回事?超越了人间最高的力量?

太上之身虽有神异,但也不可能无视天地规则,纵然玉皇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如此,但天帝.....和玉皇是同等对位,理应不相上下才对,又怎么可能差这么多?

但不论如何,天帝越强,陈道生觉得自己见到天威之道的希望就越大,同时,这一次大战的胜利几乎已经定下来了。

天秦圣人同样昂首看着远方的可怕景象,两位圣人一触即溃,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那可是圣人啊!大巫之中的顶尖人物,盖世强者!

天秦圣人知道这一次大战输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玩笑般的场景落幕,他看了一眼陈道生,心道周天星斗与都天神煞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此时正在计较,那眉心中玄火却突然暴涨!

秦火神尊的声音响彻在天秦圣人的心中!

“天秦圣人听令,本座要以你为基石,在此遣一尊化身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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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章 昆仑初显,秦神临世

秦火神尊要亲遣化身下凡?

巫神道的神降术,或者说是根本神道的也可以,天秦圣人明白,这次看起来是自己这方出师不利,激怒了秦火神尊,亦也应该是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既然三大圣人齐齐动手都没有用处,那不如他直接下凡来的妥当点。

连秦中鬼都没有出现,而是神尊亲临,这点便足以让天秦圣人心中有数了。

心脏的跳动与血的震荡声同时出现在脑海中,四面八方是玉华之光,浩浩荡荡如遮天汪洋,看身前远方的那位太上把手中木杖一晃,那些玉华之光顿时化作锋利的仙刀,在自己身边来回劈斩!

玄火也被撕裂,即使有烈焰飞出,也犹如流水划过琉璃一般,直接就飞舞开来,根本不能对玉皇氏造成任何的伤害。

所谓玉皇,最接近万劫不磨,琉璃玉华,三千二百劫难不能损其半分,以往天秦圣人以为这只是号称,但今日却是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

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与古怪的法?号曰太上者必然特殊?

天秦圣人的心中转过了念头,虽然依旧是一副死人脸,但那最深处的心灵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响起,那就是,如果自己化身为太上,是不是就可以脱离秦中鬼以及秦火神尊的掌控?

不同于刚刚被火染的尊卢圣人与中天圣人,天秦圣人一直以来都在玄火的控制之下,而这圣人位置,事实上正是秦中鬼的,只是与其他圣部不同,其余五圣部,若上代圣人退位,则打掉圣人位阶的法力,下一代圣人上位,不论强弱与否,都会立刻化作元荒绝巅的强者。

这是整个圣部的加持,同样尊奉着上古与先祖的道理,这既是天地所许诺的,也是上古时代的先祖们所留下的力量。

秦火神尊把握到了这种波动,于是在心灵中警告他:“莫宥,你不要想的太多了,有时候想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天秦圣人被叫出真名,但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秦火神尊,后者冷笑了一声,而就在此时,中天圣人自大地上踉跄站起,而尊卢圣人大口咳血,那远方的天域上,巨大的手掌再一次拍下,昼如白芒金铜,这一次,半个元荒的烈火覆盖了大地苍生!

五指一抬,吐出气来,便是春雷隆隆,周天星斗大阵已经残破不堪,都天神煞更是摇摇欲坠,那百位大巫忽然齐齐喷出一口血来,面色瞬间就苍白下去。

天地大阵忽然就呈现崩裂之征兆,尊卢圣人面色陡变,那白发白须抖动的厉害,然而又是在下一刻,李辟尘忽然伸出手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轰——!

原本即将崩溃的周天星斗忽然被稳固下来,而下方摇摇欲坠的都天神煞亦是如此,这种变故惊呆了三位圣人,同样那百位大巫也呆滞下来!

巨大的八卦盘出现了,四卦在天,四卦在地,生生不息的造化之力弥漫元荒,暴乱的六炁皆被收拢在大阵之中,东极天域上,凝起惊雷,东极天域下,涌起剑山。

“用这天地二阵铸的兵器还没有完善,怎么能让它们在此崩溃呢,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李辟尘双手收起,遥遥望向三大圣人:“天上星辰,皆从空来,得神名授,故而天帝亦号令群星;地上山峦,皆从有来,得神名授,故而天帝亦号令群山诸海。”

“再辅以混元之造化,生生而不息。”

尊卢圣人面色大变:“这大阵....成他的了!”

他话落下,中天圣人猛然回头,大吼道:“撤!全部撤走!”

坏了大事,这天帝要用两尊神道大阵绞杀他们!

尊卢圣人很愤怒,甚至有一些疯狂,因为对面那个家伙超出了常理,这一场战斗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

这是一面倒的镇压!

明明是仙人,居然用出了神道的法,这样一来六炁暴乱便没有了用处,而连玉皇氏也不受影响,这也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对方简直无赖,在人间之中动用大圣之力,而且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大圣威,这怎么打!

老子确实是接不下一招,但是唤作任何一个地境的巅峰高手来此,都是一样的下场!

管你是神道大神还是仙道天桥,管你是魔道至尊还是巫道圣人,只要不成地祖,都是一招被干翻的结局!

“你也敢……号令群山诸海...不过是区区一个仙道地尊....”

尊卢圣人怒不可遏,然而却没有半点反驳的胆气。

“等等....地祖!”

尊卢圣人虽然暴怒,但还没有彻底失去头脑,此时胡思乱想之间记起了仙道的地祖,于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而就是同时,昼之手已经压向了他的脑袋!

昼之手,夜之手,这是九华上帝的左膀右臂,当初欲夺湛苍刀的正是夜之手,然而黑手失策,正恰逢湛苍苏醒,而小月王挟北冥月光而来,把黑手的威能进一步削弱。

此时的九华黑影自然不是真正的大圣,但是那一道流转的大圣炁息,却是货真价实的。

死亡的感应冲上心头,尊卢圣人此时大吼起来,却是伸出一只手,在那昼之手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一掌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飞溅,化为风雪,尊卢圣人握着自己的心脏,那澎湃巨大的气血在震动!

“无心人在此!以我心血,请大祖出手救我!”

这吼叫与抽心是同时动作,而那昼之手已经拍下,正是此刻,遥远的冥冥之界,忽然有一道巨大无比的炁息传来,何等浩荡,宛如周天寰宇,所有的群山诸海都在摇晃!

尊卢圣部,远在西原西极的昆仑群山,此时忽然拔地而起,在刹那之间跨越了无数路程,直接降临在中原东极!

李辟尘的目光注视向他,那昼之手被阻挡住,昆仑群山炸开,而紧跟着,一种缥缈辽远的大道威严就浮现出来,尊卢圣人七窍流血,但下一刻,那种道蕴瞬间汇聚到他的身上。

这一次出现的景色则是一只拳头,虚幻的影子改变了尊卢的容颜,圣人巨大的身躯站起,此时却是换了另外一副模样!

披头散发,但却穿着一身古旧的儒生袍,他的眸子如天上的太阳般耀眼,凡足踏之地,万物复苏,众生皆醒!

轰——!

浩大到让地仙发抖的炁息横扫元荒五世,自中原而起,西至日落的彼岸,东到光起之高原!

太上法影!

“不...不是法影,是....附体,隔世出手?”

李辟尘察觉到了这股力量,同样,那位披头散发的太上吐出了一口炁。

就好像是一个被关押了数万年的人,重新回到了天地之间一般。

他的拳头与昼之手对上,于是群山轰然化作齑粉,诸海也在瞬间被蒸发干净!

但终究是差了一筹,这两拳震开,紧跟着便是尊卢圣人半个身子都炸碎。

这位太上隔世出手,威力自然大打折扣,需要镇压的“敌人”太强,故而此时开始溃散。

但让人称惊的是,那夜之手居然也开始崩裂!

李辟尘的眼中闪过一道思索之色。

这位太上……不简单。

法影附身在尊卢圣人身躯上,纵然重伤,但那双眸子依旧深深的望了一眼李辟尘,似乎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中。

“当世人间,太上中的至强者吗........”

他吐出了话语,声音飘渺,随后渐渐消失不见,只是断断续续留下半句话。

“我在.....大荒等你.......”

这尊影子消失了,隔世出手的力量也震碎,尊卢圣人的心窝中,血肉化生,重铸心脏,然而那气血损耗太过巨大,直接就倒地不起,几乎就剩下半口气吊着了。

李辟尘的目光注视着尊卢圣人倒下,这才开口道:“是‘山鬼’所说的‘昆仑’吗?果然如此,上古大巫昆仑氏正是太上昆仑。”

“挡在所有太上化身之前的……最强者?”

同一时刻,天秦圣部的那位秦火神尊也感觉到了尊卢圣人的变化,从出手到被击败,仅仅是一瞬间,道:

“.....太上昆仑氏!?”

此时玄火已经覆盖了半个天秦圣人的身躯,这表面降神之法,化身遣凡已经快要完成,五十个呼吸,代表圆满,天秦圣人遗憾的隐去了自己的面容,随后,暴烈的玄火彻底将他吞噬。

秦火神尊的地境化身终于降临凡尘!

浩大的玄火淹没了半个元荒,与此时融合了九华上帝之影的李辟尘分庭抗礼。

天秦圣人的模样改变了,成为了一尊披着漆黑兵甲的土人,那双眸中空洞且漆黑,深邃得难以想象。

黑暗,缠绕着太古以来便降世的火焰,寂静无声,却能吞噬一切,凡被秦火所染者,皆真性大变。

天仙化身,然而在人间之内,只有地仙之威。

“你应当知道,大罗封天之下,唯太上可战太上。”

“莫要做无用功的事情了。”

“那是针对有情、无情、半情众生来说的,而我……很不巧,则是非人众生。”

“这具身体,就是榆惘之土。”

秦火化身开口,吞吐白色烈焰,他的手里忽然出现一杆大旗,随后进入到一种玄奥的境界之中。

炁息浩大,更胜昆仑氏之影!

李辟尘看着那位出现的秦火化身,随后,双手中化出了一柄剑。

天河倒挂,星辰繁华。

璀璨到整个人间,都被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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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四杀四灭,天丧剑出

黑与白,玄与炽,一如阴与阳的火焰互相吞噬、撕咬,宛如盘踞在大地与天穹的两只古老恶兽,冥冥之中有光辉斩下,随后,一杆大旗把这片苍穹都给摇得粉碎。

四大众生,非人众生最少,也最是难见,而究竟什么才会被定义为非人众生?

约莫是不受大罗所制者?

众说纷纭,少有定论,因为非人众生往往并没有相似性,他们亦有可能是自有情众生中显化,也有可能是从无情众生中诞生。

这具身体是秦火神尊遣下的化身神圣,为榆惘之土所铸造,借助天秦圣人的肉身与真灵作为基石,衍化成了盖世的存在。

大罗封天的威能在萦绕,那种无形的压力渐渐溢满,然而,在此时,明明应该接受大罗封天所束缚的两尊高手,却全都有着“特殊性”,从而导致自太古以来便镇压一切的大罗,在此时遭遇了最无情的嘲讽。

但大罗并不会以此为意,毕竟像是这种奇异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很少的。

“把穹昊的火与光交予我手,至此我与你便老死不相往来,再不犯你帝山。”

秦火甲士那空洞且深邃的眼中亮起一点蓝色的幽光,似是过去时代复生的古老之神,带着吞噬人三魂七魄的危险感。

李辟尘的身边,昼之手与夜之手同时出现,在这两只压盖天地的巨大手掌下,一切的众生痕迹都要被摧毁殆尽。

没有回话,应答而去的,是锋利的光。

昼夜的交替,当中藏匿着最危险的东西。

那天地光辉交错的瞬间,就是象征着一柄锋利的兵器,不知道该是什么模样,或许是刀,或许是剑,或许是枪,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但总而言之,这一道光拥有者不下于辟地开天的伟岸力量。

玄火升腾,那杆大旗被挥舞起来,挡住了昼夜交替时的危险光芒,秦火甲士身上的战铠在晃动,他的炁息不断提升,已经超越了地仙的壁障。

人间之中无敌手,除去地祖之外无人可制约,李辟尘的身边,隐隐浮动大千万象的光芒,于是在下个刹那,秦火甲士的身边,处处皆是那种辟地开天,昼夜交错的辉光。

杀机大起!

“斩——!”

一道喝音震彻,直击天地也崩。

甲士的身躯被绞碎了,至尊炸开,这巨大的波动导致整个元荒都颤动起来,这片古老的天地中响起悲鸣,剩余的,面色苍白的大巫们看着秦火甲士炸开,大千万象,三千道昼夜所衍化的辉煌撕裂了一切敢于挡在它们面前的存在,冥冥之中,那巨大的阴阳之眸注视着乾坤内每一位众生。

让人无比战栗。

李辟尘把天阿剑抬了起来,于是看周天的星斗都汇入天河,银河之中波涛翻滚,带着日月星辰,如九天仙瀑挂入人间,只有一剑自河中升起,洗尽前尘。

李辟尘注视着甲士碎灭的地方,见到一些尘埃与玄火缠绕,当中并不曾见到天秦圣人的真灵,于是若有所思。

手中的剑轻轻一转。

秦火甲士炸开的身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眼中的黑暗更加深邃了,只是紧跟着,那天阿剑劈了下来,巨大且漫长、浩荡的天河冲刷着他,让这位秦火甲士再一次炸碎。

那杆大旗浮动在天地之间,玄火覆盖过来,重新凝聚了他的身姿,如沐浴着太古以来的玄火而重生,而就在这一瞬间,后方的天上,封锁东极的大阵轰然崩溃。

李辟尘的眼中,眸光内探寻的意味更加浓重了一些。

冥冥中,有人托剑而奉,亦有人单手向天,唤一道剑来。

于是赤红如血,琉璃转光的神剑落入手中!

“天丧剑成。”

李辟尘目光微动,右手上持天阿,施昼之光,左手上持天丧,施夜之光。

灵性在涌动,天丧剑中有一股意识在复苏,面对眼前的敌人,发出最可怕的嘶吼。

天阿剑上,青白的火焰熊熊燃烧,天丧剑上,赤红琉璃的血光如水流淌。

“等一等!”

秦火甲士看见李辟尘似乎有挥剑征兆,却是忽然开口,而手中大旗抬起,呈守势。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两柄剑被舞起,光阴一转,两道光华纠缠而去,顿时将秦火甲士枭首!

第三次炸开,他化作熊熊的玄火与尘埃,但是不多时又汇聚回来,只是明显可以发现,之前不断升腾的炁息已经被遏制住,并且正在向下跌落。

“住手!”

被斩了三次,秦火甲士的面色阴沉至极。

“九华上帝的影子还是超出了我的估计.....配合太上化身居然有此等威能.....”

秦火甲士的身躯是榆惘之土,这一处是堪比龙山的古老之地,用其中的泥土配合玄火所烧制的甲士化身,拥有几乎不死不灭的特性。

当然,也只是“几乎”,但对于四大众生来说,已经是非常棘手。

“果然,你没有完整的真灵。”

李辟尘这一次没有再度出手,而是望着秦火甲士:“天秦圣人的真灵也消失了,这意味着他死了?你这具化身降世,把他的真灵也吞噬了,但是你们两个都没有完整的真灵留存,我甚至连一点的本性灵光都看不到。”

“天地之间也没有灵性的炁息,这就是所谓的非人众生吗?”

李辟尘:“没有真灵....或者说,是没有完整的真灵?所以你要依托旁人?似乎也不太对,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秦火甲士:“且慢动手!你要探寻非人众生,这本就是谬语,古往今来,四大众生虽然诸世皆知,但非人众生的由来都是各不相同的,没有真灵.....你要知道,我的本尊是火帝的三大化身之一,火帝可是有真灵的。”

李辟尘:“那如此说,非人众生的诞生,都是带着一种不确定性?生来便知道自己是非人众生?那这不是更有意思吗。”

秦火甲士:“这个问题我觉得可以留到以后再谈,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厉害.....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李辟尘呵了一声,但却没有笑容,而是平静道:“若我不敌你,便是该强取,如今敌不过我,便要做一笔交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秦火甲士:“你说的不错,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打的你死我活,如今你比我强,我有巨大的秘密,能够帮你更进一步,而你有巨大的战力,同样可以成为我的帮手。”

“万事皆因利起,众生交互而生利字,就连这天地也不过是利之下所诞生的东西。”

“津水尽头的天碑,藏匿着可以证道的宝物,唤作《三坟》,如果你帮我.........”

秦火甲士的话说了一半,然而下一瞬间,他的身边忽然浮动出大千万象来。

三千道昼夜的光芒突然爆发,李辟尘手中的天丧剑劈了下去。

第四次的炸碎,秦火甲士在崩溃的前一瞬间,听见了李辟尘的话。

“没兴趣。”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天下熙攘,为利来往

没兴趣?

开什么玩笑,这种至高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你居然说没兴趣?

第四次的炸开,紧跟着秦火甲士愤怒无比,欲再一次恢复,只正是此时,李辟尘忽然把天丧剑向着前方一递。

血光琉璃,潮水暴涌,无数的尘埃与玄火被吸附过来,这是自人间中诞生的剑,同样当初是化作了无何有之剑,引动了巨阙。

如今重铸,自然不可能还保留着无何有之剑的威能,但是李辟尘借天丧剑吸附诸尘,那些榆惘的土被收来,秦火甲士的半个身子没有复原,他瞪着眼睛,眸中深邃且幽暗的蓝光明显一缩,而后咬牙,用占据了元荒一般的玄火,取其中三分之一,凭空重铸了自己的半个残躯。

“者之道的最高运用,天地为我,火铸本身,万法不能损我分毫。”

心中的念头转过,秦火甲士的眉心中,那团最凶猛的玄火升起,死死盯着李辟尘,而李辟尘则是把天丧剑上的诸尘拂去,用的是天阿剑。

天阿剑与天丧剑,剑刃相交,一声顺耳的轻响,天阿顺着天丧的剑躯拂下,那沾染的玄火与诸尘全都覆灭,榆惘的尘埃落在地上,坠入元荒的人间,化作一株苍凉的石树。

李辟尘看了一眼那株石树,当中毫无生机,如同彻底死去的东西一样,这与之前生生不息的榆惘之土完全不同,就好像是物极必反,从生之极化为死之物。

随后,再望了一下秦火甲士,李辟尘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在秦火甲士看来,却是无比讽刺。

“你的炁息又下降了,看来所能施展的复苏是有限的。”

秦火甲士死死盯着李辟尘:“你当真要与我不死不休?”

李辟尘摇头:“不是我和你不死不休,是我真的没有兴趣。”

“穹昊的火与光,不是你想要取就能取走的,那个孩子与我在浮黎境中互相面见,我怎么说也和穹昊...嗯,或者说是火帝有一面之缘,你要来强取属于孩子的东西,我不喜欢,就这样。”

“有的时候做事,不能凭着好恶,但是偶尔来这么一两次,其实也挺不错的。”

李辟尘看向秦火甲士,在对方欲开口的前一瞬间,缓缓先言:“尤其是在你惦记我太上身的时候,欲行虞主之事?”

这句话出了口,秦火甲士顿时面色陡变,他心中大震,自己本尊和秦中鬼所言,要夺去天帝之法,太上化身的事情,就这么暴露了?

“秦中鬼背叛了本尊?”

秦火甲士念头转动,而这道思绪同样反馈给了秦火神尊,后者此时远在天外,当收到这消息的时候,顿时皱起了眉头。

“秦中鬼......”

秦火神尊的眼中光华流转不定,时阴时阳。

而在天秦圣部之内,那面尊奉古神的天碑前,秦中鬼静静端坐,似乎在等待着谁一般。

秦火神尊的火焰升了起来,秦中鬼行礼,而当中,神尊的声音带着一点愤怒:“我才刚刚把火焰投向帝山,你这方便出了岔子?”

秦中鬼略是懵逼,眼中微动:“神尊何出此言?”

神尊冷哼:“李氏是怎么知道我与你的谈话的?夺天帝太上身,莫非你给他传递了讯息?”

秦中鬼苦笑:“这我哪里能够知道,神尊,我和他见面在我们谈话之前,若是传递讯息,也该在谈话之后才是。”

神尊:“他连我当初欲行虞主之事都说出来了.......虽然只是一句话,无伤大雅,但是......这家伙看起来确实有点古怪。”

“不能以常理视之。”

秦中鬼称是:“天帝之威古怪,太上化身,古往今来得此身者皆是玄妙之存在。”

神尊嗯了一声,于是没有再过多想,秦中鬼是他所点化的,乃是一面天碑正身,于是神尊的火苗微微黯淡下去,但没有熄灭,而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秦火甲士的身上。

秦中鬼注视着神尊的火苗,心中微惊,随后低下了头,极其虔诚的诵读了两遍经文,其中的语言让人难以听懂,带着古怪的腔调。

他的眼睛注视着地面。

曾经去天帝那处的时候,遗留了一团火,被天帝所擒下。

这不是他故意为之的,而是确实没有收回来。

但方才,让他心中微惊的,并不是这一件事情。

那面通向秦火的天碑忽然变得有些朦胧,而秦中鬼的背后,突然又浮现出一张脸孔来。

这张脸孔睁开了眼睛,与秦中鬼的容颜一模一样,他背对着天碑,面向黑暗,其中有滴答的水声流淌。

不同于神道的白色炽火,更不是秦火神尊的玄火,而是漆黑到极致的水。

但黑水之上,却又燃烧起一簇金色的烈焰。

一个人影露出了半点,幽暗且寂静,他立在远方的黑水之上,那些金色的火汇聚成明晃晃的莲华,拖着他的双足,泛起点点波澜。

金莲黑水,周天龙吟。

秦中鬼的身前与身后,似乎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个面对着秦火神尊,另一个则是面对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明明是同一个石屋内,但却出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而秦中鬼正是坐在这世界的分割线上。

秦火并没有察觉到出现的那个人。

“秘典还好用吗?我给予你的东西.......”

那个只露出半点面孔的人影开口了,声音空旷且悠远。

秦中鬼出现在后背上的那张脸开口了:“自然好用,多谢姜前辈。”

“这次,津水尽头的天碑......已经确认是《三坟》,那么依照我们说的.....您应该把《五典》的其中一卷给我参悟......”

“你真的不欲再为秦火作奴?”

“神尊高义,点化于我,自然是大恩,然而却又正如神尊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呵呵.....”

金莲黑水上的人影开口:“不忙.....还没有彻底取到....我现在要,从万世青城中借一个东西。”

背后的人脸称了声是,而面对另外一个世界,在秦火碑文前的秦中鬼,却是没有半点神情变化。

好像根本不知道身躯后面的情景。

........

大旗摇起,秦火甲士把手中神兵一晃,于是整个元荒的天空上,那些日月星辰所依附的苍天,轰然碎裂!

寸寸天崩,人间再也见不到日月的光芒,星辰也开始远去,那些大巫早已退到数十万里之外,然而这周天崩毁的速度比他们的逃离要更快!

“这只是一具化身,纵然毁去也没有什么可心疼的!天帝,你连斩我六次,如今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正如你所言,既然觊觎太上化身,那便要有被斩的觉悟,可如今,你也需要跟着这具化身一起陪葬了。”

“东极大阵已灭,那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起上路好了!”

秦火甲士似乎准备陨灭,半个元荒中,剩下的玄火汇聚过来,这是最后一条性命了,秦火神尊也在天外注视着这里的情景,此时的秦火甲士如果死去,那便再也没有可以用于降神的身体了。

剩余两个圣人并非天秦本部,火染的还不彻底,故而不能以神身降临,而天秦圣人已经死了,作为傀儡,他居然在降神之前产生了一点反叛的思想,这更是秦火神尊所不能容许的。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惊雷泡影

巨大的波动席卷乾坤,秦火甲士的身边凝聚了最后的玄火,李辟尘看着他,这一击的威力远远超越了天桥第九步,如果炸开,起码元荒要被轰掉一个边角。

至少,整个中原的东极都会被夷为平地,所有的山河与众生都会不复存在。

但是他真的会这样做吗?

天秦圣部的数十位大巫还在这里,如果秦火神尊已经放弃了天秦圣部,那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花费了数十万年打下的夯实基础,就仅仅为了对付自己就要放弃?

李辟尘当初抓住了秦中鬼留下的火焰,并且从中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秦中鬼与秦火神尊的对话,都被李辟尘听得清楚,那团火焰源自秦火,但却已经成为了秦中鬼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的来言,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李辟尘挥出了手,而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天规被说出。

同样,带着宛如是梦中才有的惊雷泡影。

秦火甲士身边的尘埃突然涌了起来,诸尘向他的身躯上攀附,秦火甲士的玄色火焰并不是大圣级的恶火,故而无法燃尽诸尘,这些尘埃上附着着浮黎中的大千万象,仿佛真的是一个又一个世界那般。

秦火甲士顿时惊诧无比,他把那些尘埃挥退,然而又会有更多的尘埃聚拢过来,那些大千万象的光芒中藏匿着梦幻的泡影,秦火甲士望向李辟尘,却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隐隐都有些模糊了。

“怎么....回事?”

秦火甲士吃惊不已,他的眼前,那种梦幻的扭曲感越发明显,而后,他的身躯开始崩溃,寸寸化作泡影,就这么开始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上人间都震动了,李辟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但这一刻,整个元荒仿佛都成为了虚幻。

甲士伸出手来,彻底化作泡影消失,李辟尘的身侧,大千万象如梦幻泡影,这处中原的东极之地,在周天之上看去,如那不真实的梦中景色。

.......

“并非是元荒,而是中原的东极.......这是...太上嫁梦!”

秦火神尊在榆惘之土中苏醒,但却是面色大变,他不敢相信,那个天帝居然还带着另外一道太上之法!

二圣同身,这代表了他的道路可以和两种前人留下的道理相融合,得到了太上之法的认可,一个人走出了两条道路,这简直就是在行火帝之事!

秦火神尊是认得嫁梦之法的,在两个天仙数之前,他曾经与一位自称鬼雨的怪人打过交道,对方便是拥有太上嫁梦的存在,当初被道破,对方的怪异梦法至今仍旧挥之不去。

那巨大混沌,且丑陋的星辰云海,居然是“道”的化身?

不可名也不可言,不可妄语,纵然见到也不能仔细描述,那是鬼雨自己对于“道”的理解?

毫无疑问,是他把自己的道变化成了现实,因为梦幻之中的事物,纵然看的清楚,也不能尽数吐出,到头来会很快遗忘,但那种恐惧会化为一幅画卷,永远烙印在心中。

当中吞噬一切与巨大的恶意,纵然是梦也会让人难以苏醒,而那个面容永远都无比冷漠的家伙,在梦幻之中,居然裂开了嘴巴,带着那种狰狞的笑。

神尊认为,这个家伙自己再过数十万年也不会忘记,当初那一战事实上,如果不是自己为火帝的三大化身,而且是代表阴的一面,或许当时就被他击败了,而那个家伙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换而言之,对方想要吞噬自己。

这一想便不寒而栗,纵然秦火神尊为天仙,也不免心神震颤,所谓真正的道之争,正是从天仙开始,到了这个境界,能够游荡在天宇之间的,无一不是盖世人杰。

天仙多吗?对比大圣来说,自然是很多的,多到如漫天的繁星。

天仙少吗?也自然是少的,当然对比的对象,自然是人间的众生。

不是到了天桥第九步就能顺利飞升,万事都有最后的考验,人间和天上是对等的,故而要从人间抵达天上,则同样需要经过巨大的考验。

这人世的地仙何其之多,三千六百大洲不说,其余无数小界和瓶中之世,再算上那座亘古存在的青城,当中地仙以百万来计,何等之巨?

但那座青城比较特殊,凡被青城接引的天仙,犹如受困牢笼,纵然十万年过去也少有人脱困,他们说是地仙,但事实上法力已经到达天仙的第一重,只是头顶上三花不聚,总是有缺。

那些人是特殊的,这源自于万世青城的特殊性,不老不死,食气而长生。

这座城池中,据说有龙师留下的传承,在无何有之乡与幽冥大海的交界处,不与诸天对接,亦不与寰宇接壤,它独自为一世,独自为一寰宇,又称照天之城。

《五典》与《三坟》,皆各有一卷就在青城之内,但却没有人敢于去取,实在是因为,第一青城难寻,第二则此城之中有绝世人物看守。

秦火神尊想到这个事情,便感觉到万分的头疼,此时恨恨的捶了下大地,整个榆惘之土都晃动起来。

这里如同死寂的墓地,所有的树木都带着一种灰白的颜色,宛如石头。有大片大片的水雾弥漫在榆惘之土中,玄火不时在半空内浮动,处处皆有泥偶人,这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

在这榆惘之土的中央,有一株大榆树,高有八百万丈,整个榆惘之土,说是一个世界,不如说就是这株大榆树根系下带着的一坨泥巴。

“那种炁息毫无疑问是太上嫁梦,与鬼雨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道梦幻中带着大千世界的壮丽辉煌与光芒,而鬼雨的梦幻里则尽数是绝望到窒息的恐怖。”

“梦幻影响到了真实,这个天帝对于嫁梦的造诣居然这么高强,不下鬼雨,如果让他成为天仙,那岂不是能把人间都变幻.......”

“生死逆乱,以命换命,传说练到极致便可以无视生死与寰宇劫难的法.....”

秦火神尊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既是对于李辟尘的微微惧怕,也是对于这门妙法的惧怕,自然,心中也曾经升起要把这门法据为己有的念头,但很快就摇头排开。

这不是神能够沾染的法,更与神祖的告诫相悖,嫁梦代表无限的未来,如果能证道至高,就可以无限制的把自己藏在“真”与“假”的缝隙内,也就是说,一次证道失败还可以继续重来,无限的....无止境的循环下去,直到梦境彻底破碎。

然而这门法极其的难以修行,更是传说中,藏匿着不详。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尊卢陨灭

李辟尘逆转了真实与梦幻,带着天帝的天规说出,于是嫁梦与天帝合一,便产生了对于众生来说都是意想不到的变化。

天帝下令,即八方皆从,故而诸空诸有皆听其命,此时嫁梦逆转乾坤,李辟尘所吐出的那道惊雷之言,正是【这中原东极,万物众生皆为梦中之景】。

所动用的,则是“一曲黄粱”。

于是在这里的众生都受到了影响,当然,而那尊已经失去玄火复生之威的秦火甲士,理所当然也成为了梦中人。

三世为一人,一曲黄粱叹。

所传之世,所闻之世,所见之世。

“我所传下法旨之时,诸世众生皆尊奉于我;我所闻其呓语之时,诸世众生皆作欢乐;我目中所见之时,诸世众生皆如梦幻泡影,不复存在。”

李辟尘轻声而言,这是天条之语,而那位秦火甲士,三番四次的被削弱,早已不如李辟尘,自然中招,而他本身又没有做任何防备,故而在驱逐诸尘之时,已然被大千的光芒笼罩,坠入梦幻之中。

天帝之威,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李辟尘在用梦幻毁灭秦火甲士的时候,隐隐间见到了一位高坐神椅的人,那身躯模糊不清,但却带着一种璀璨的光芒,然而李辟尘还是认出了,那正是自己曾经在人参果树下所见到的天帝虚影。

上一任的天帝?日游人的父亲?

天帝之位空缺了很多年了,很漫长很漫长,久远到连九华上帝都苏醒,摩天世君都放弃,只有无欲大帝还在一心一意为了坐上天帝位而努力,这并不是说他就是错的,蝼蚁也有梦想,更何况是大圣呢。

一念花开,光阴匆匆。

整个中原的东极被扭转过来,从虚幻化作真实,而正如之前天宪中所言,诸世众生皆作欢乐,诸世众生皆如梦幻泡影。

大部分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少部分的盖世人物,之前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些变化,譬如有些人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在逐渐消失,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然而这一切都被逆转了,故而这少部分的强者也心中惶惶,这里面亦有在此讨伐大庭圣部的百位大巫,因为之前其中有昏迷的人。

地境高手也会昏迷,这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但是如果知道他们刚刚面对了什么东西,那便没有人笑得出来了。

完整的大圣威严出现在了人间,甚至召来了大圣的黑影,连大罗封天的炁息都出现了,这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百余大巫开始退却,而这时候,一道鲜血喷了出来,尊卢圣人苏醒,而他眉心中的玄火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尊卢圣人挣扎着爬起,那八万六千丈的身躯缩小。而中天圣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子,远远的站着,断了一只手臂的他,此时突然有些迷茫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做。

玉华之光升起,陈道生出现了,大庭圣部中杀气汹涌,不知道多少人在齐喝,请求诛杀此二大圣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

陈道生的语气平静,但当中却隐隐带着一种可怕的杀意,中天圣人心中滴血,但却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忽然转过身,那属于中天圣部的大巫中,有人吹响古老的号角,那是准备头也不回的撤离。

一道华光扫过,把中天圣人打落尘埃,他顿时惨叫一声,轰然砸落在大地之上。

陈道生目光微动,有些诧异,而李辟尘同样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

中天圣人坠地,那出手击落他的不是任何一位大巫,也不是帝山中人,而是尊卢圣人!

所有人都惊住了,更是诧异非常!

五指放下,那当中的人道光辉散尽,尊卢圣人的嘴角溢出鲜血,他此时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之前那种暴戾与唯我独尊的恶感消失的干干净净。

“尊卢氏!你疯了吗......”

中天圣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而尊卢圣人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单膝跪地,伤痕累累,忽然开口,却是发出如是亘古前的长叹。

“八百万年的传承,如今一朝丧尽......我姚筏有大罪......”

“一时不察,遭天秦部火染,如今才得以重归自我......罪人姚筏,愧谢大祖昆仑氏,愧对上代圣人教诲,愧对我西极昆仑山六万万子民!”

尊卢圣人的声音很清晰,中天圣人面容扭曲且变得狰狞起来,他眉心中,那玄火依旧跳动:“以真名谢罪,你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尊卢圣人的叹息不曾终止,看见中天圣人眉心中的玄火,他的声音中,只剩下无尽的怜悯:

“昆仑氏临身,祛我恶火,复我真灵,归我本心,三我脱离火障,得见清明,然而已铸成大错,无可挽回。”

“我的族人们,归去吧,归去到西极之地,移动山河,重塑昆仑之脉,随后....永远也不要出来。”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尊卢氏!”

尊卢圣人对着自己圣部的族人开口,紧跟着,忽然那五指一攥,只看那数十位属于尊卢圣部中的大巫,当场有八位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直接炸碎成血雨!

地境高手陨灭,整个元荒都在哀悼,大地隆隆作响,山岳接连崩塌。

“他杀了自己人?”

陈道生望向那远方的血雨,而后否定了自己的上一句话。

“不对,那是被火染的大巫吗?尊卢氏在清除天秦圣部的敌人。”

李辟尘缓步行来:“太上昆仑氏的降临,让尊卢圣人苏醒了自我,这倒也是个好事,与其作为他人傀儡,浑浑噩噩的去死,不如清醒过来,哪怕只有一炷香的寿元。”

是的,李辟尘看出来了,尊卢圣人的寿元被夺走了,太上昆仑让他苏醒过来,抹除了火染之力,但同样取走了尊卢圣人的寿命。

就在下一刻,尊卢圣人的手彻底落下去,再没有抬起来,整个人身化作风雪尘埃,彻底散落在天地之中。

陈道生挥手,下了赦令:

“尊卢氏之人皆放,中天氏留下,诸大庭圣部大巫听令,把中天圣部大巫全部拿下,一个也不许走脱!”

他话语落,整个人顿时化一道流光坠入大地,站到中天圣人身前,手中木杖化作琉璃之兵,直接捣在了对方的眉心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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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何必再等五百年?

中天圣部高手尽数被擒下,大庭圣部的诸位大巫到底还是厉害,中天氏的诸巫虽然有呼唤星辰光华的力量,但之前被周天星斗反噬,早已气血亏损,法力大跌,此时根本不是对手,无奈只有尽数降了。

而中天圣人则如死狗一般被拿下,陈道生的玉华琉璃仗,打掉了中天圣人身躯内所有的法力,如被禁锢一般。

李辟尘来到中天圣人身前,伸出一根手指,那上面汇聚起大千万象的光芒,随后又有九华上帝的影子在其中盘亘,带着丝丝白芒的火焰。

“天帝欲以神道炽火为基,抽丝剥茧,取天秦玄火观摩?”

陈道生问了一句,李辟尘道:“这是九华上帝的火,你说的不错,正是用神道炽火试一试。”

“这玄火也是神道之火,虽然为阴之极所诞生,但和我这阳之根本烈焰,不正好是互补吗?”

李辟尘把那只小龙虚影放入中天圣人的眉心,不过三个呼吸,对方登时浑身剧颤,那玄火吞吐,与炽火纠缠在一起,化作一副阴阳太极之土,而那些火苗跳动,宛如晃动的触须般,让人感到恶心与丑陋。

只是观见一眼,李辟尘便看破了这东西的真正厉害之处,眸中有大千之光闪过:“了不得,所谓的火染,原来是道之种。”

“以法种道之术,这里面是秦火神尊的道,这种感觉让人厌恶,如我们所见与自己诸意见不合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辟尘道:“使得旁人入升火者之道,被其操纵,如光明之身坠入黑暗而不自知,只道本来就是如此。”

陈道生听得目光微动,再注视那团玄火,此时已经变化为“火太极”的阴之极,与那阳之极纠缠不休。

渐渐的,火太极的平衡被打破,九华上帝的阳之极吞噬了秦火神尊的阴之极,这团玄火也就此泯灭于世上。

李辟尘的手中还有当初秦中鬼遗留下的玄火种子,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东西的消亡与否,只是看明白了当中的关窍,再目视那中天圣人,后者的面色瞬间苍白下来,好似被夺走了大部分的灵性。

“宛如入魔深重,不可挽救一般,但这又有不同,是真灵都被改变了,道崩之后,人必将死,看来中天圣人被火染的时间远超尊卢圣人。”

李辟尘看着那玄火灰飞烟灭,而后神道的炽火也步了它的后尘。

如诸世都在烈焰中消亡,陈道生忽然望向李辟尘,道:“天帝,真的不欲去津水的尽头寻觅那面碑文?”

他开口,语气略有波动:“我原本以为那里面藏着的是《五典》,却没有想到居然是《三坟》,这简直不可思议,《三坟》之书居然会出现在人间之中。”

“传说《三坟》为太古至圣所著,当中涉及证道之秘,我曾经听一位高人谈论过,三坟之语,所写的是如何通过埋葬三我,来达到最高的三重境界,即至人,神人,圣人。”

李辟尘:“埋葬....三我?”

陈道生:“人有三我,冥冥之中,本就是对应三条道路,至人、神人、圣人,这是四大众生都会通向的最后结局,当然,这个寰宇,大部分的人都看不见这三条道路,更不可能踏足其中,若假设寰宇众生亿万,能见圣人路者不过千余,能见神人路者不过万数,但能见至人路者不过十数。”

“同样,三我也对应过去、现在、未来,故而才有真我、本我、道我的区分,曾听闻古圣言,或许最初的三大天尊,其来历跟脚,就是无名之君的三我。”

“无名之君看向过去,故而太初天尊诞生,无名之君看向未来,故而太无天尊诞生,无名之君最后注重于现在,故而太上天尊诞生。”

李辟尘:“我听闻,最初时代,太上天尊被称呼为太极天尊,其意通为圆满。”

陈道生:“天帝所言不错,这是最初的时代,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再谈《三坟》,据说那位古之至圣,以三天尊的来历跟脚为基础,再辅以三条至高道路,又以三位大圣为试验,最终写下了这三本古书,也是被称呼为‘证道之书’。”

“其一为《山坟》、其二为《形坟》、其三为《炁坟》。”

“圣人无名却留其碑,故而为山之葬;神人无功却留其影,故而为形之葬;至人无己却留其炁,故而为炁之葬。”

李辟尘听见这个说法,心念微微动了下。

是的,圣人有碑,这一点已经体现过了,不论是自己曾经在云原被人皇封圣,心中镜湖浮现古碑,还是后来皇陵所见,七十二圣人皆有碑文,就连苍天坠入人间都会化作石碑。

神人无功却留其影,这和姑射山的大帝何其相似?被岁月遗忘,除去太上化身之外众生皆不可见其模样,但冥冥之中,他又是真实的存在于诸世内的,只不过藏在四大众生的影子中,难以照见。

最后的至人无己却留其炁......李辟尘不敢乱语,只是自己曾经引动过一道至人威严,但是真正的,近似于至人者,到现在还并没有见到。

李辟尘看向陈道生:“你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三坟》,这葬下三我,是可以理解为,抛弃不该留存的东西,只剩下最后应当证得的‘道理’,如果成功,自葬土中复活,便是真正‘证道’?”

陈道生:“或许是吧,不确定,因为如天帝所言,我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三坟》,一切只靠着有限的记载来推断,这种关乎于道的东西,本就是不可言语的。只是这三本古书威名由来已久,据说....就是秦中鬼曾经谈论过的,在遥远万世青城内,据说有《三坟》的其中一本。”

李辟尘若有所思,但陈道生提议去寻觅津水尽头的碑文,李辟尘还是拒绝了这个事情。

这面天碑难以寻到,陈道生尚且找了三百年,而秦中鬼已经找了四十八万年,李辟尘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光环,难道向着津水尽头一站就能引《三坟》自己来投吗?这,未免也太扯了。

四十八万年都没有寻找到的东西,五个天仙数,何等漫长?自己来了就能找到吗?

与其把精力花费在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不如缓缓打熬自己的法力与境界,机缘这种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取不来。

李辟尘回归帝山,中天圣人与其部族大巫全部交予大庭圣部,而闻人牧被陈道生接引,取走了一束火苗,同时回归大庭圣部,被玉皇氏点为下一代的大庭之主。

“距离大荒开启还有五百年,天帝是欲回到云原,还是在这里逗留些许?”

面对陈道生的询问,李辟尘回应了,或许自己还需要在元荒逗留两百年左右,毕竟这五重乐土的仙家们正在修行的关头,等他们稍有所成,再回云原不迟。

“秦火神尊与姜天崋的纠缠必然没有结束,这两百年内恐生变故,对方是两尊天仙,且至少在四重上下,我们无法与之匹敌。”

李辟尘心有决断,言道:“但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道生略有疑惑,但下一瞬间,李辟尘忽然化作一道大千之光消失在原地。

......

天秦圣部的阿房崖上,秦中鬼正在天碑之前对视,坐看两界。

姜天崋之影开口:“二圣同身,古来并非没有,虽然少见,但可惊不必惧,这一次是秦火漏算,这个傻子啊,数十万年都在做着无用之功。”

秦中鬼之脸开口:“姜前辈要如何去做?”

姜天崋之影笑了笑:“天帝之法啊.....真没想到,居然从帝乡之中流落了出来,这也是我证道的至高之物,独属神道的太上之法,如果可以取到天帝身,那么我便不需要穹昊的火与光了,原本取穹昊的力量,就是为了补充成阴神,秦火也是一样的想法,炼化为阳神,因为穹昊乃是火帝本我所化,与我们都不相同。”

“不过要杀他,还需要等上五百年,元荒之中动不得手,大罗封天对于我的压制太厉害,降神之道又敌不过,以地仙之身击他无异于送死,只有等五百年后的大荒再见了。”

秦中鬼之脸道:“姜前辈,秦火神尊可以火染诸多大巫圣人,您也可以动用龙山之法,水浸肉身而生金莲,以金莲火炼,重塑天帝云山中那些仙人的真灵,使....落下暗子。”

秦火神尊的玄火可以火染修行者的真灵,强行扭曲对方的道,而其实姜天崋也有相似的本事,只不过是以黑水代玄火,而被黑水浸没者,肉身化作金莲,脱胎重生,这比玄火火染,其实更为厉害,等于从内到外全都换了一个人。

“秦中鬼不才,也曾见过一两尊云山强者,其中重要者,在我看来,那抱剑女子是其一,还有一个少女是其二,那个女子应当是天帝之徒,如果您把她用黑水浸泡,一番调教,以金莲重塑......”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让那李辟尘传下无数仙法,届时,借刀杀人,被自己徒弟杀死的感觉,一定十分让他难以置信吧.......”

姜天崋沉吟了一瞬,跟着道:“有些无耻,不过....倒不失为一计,可我的黑水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还有,你这个碑文所化的家伙,看起来脑子有点不好的东西,真身,恐怕曾经并不仅仅只是一缕人道辉光吧?”

他说出了秦中鬼的跟脚,而后者则是咧嘴一笑,并不曾回答。

“如此,何必苦等五百年.........”

而就在此时,那背面的脸孔忽然变得无比惊悚,直至那位足踏金莲的影子回过半张脸孔,这时候,那无尽的黑暗与黑水,被彻底染上光芒。

三千道昼夜交错的光辉如同三千道仙剑,秦中鬼面色剧变,而姜天崋之影,则是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李辟尘出现在这里,额前垂落两缕白丝,目光中淡漠无情。

“说的好,何必再等五百年?我这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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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大道之间,无名恶鬼

“李....”

秦中鬼的那张脸连续变幻,但看向一侧的姜天崋之影,顿时感觉又有了底气,然而心中依旧带着一丝畏惧,毕竟之前那席卷半个元荒的巨大黑影,依旧如亘古的神山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昼夜光华,日安不到,烛龙何照.......九华上帝诞生时的力量被你取来了,从而衍化出新的招数,之前看秦火被杀,还没有感觉,但现在么.......”

姜天崋的黑影站定涟水,仅仅露出的半张面孔上,神情不变。

李辟尘的身侧,浮黎大千的光辉,昼与夜在交替,那当中每一道光华都拥有斩杀地仙巅峰高手的威力,此时三千道昼夜仙剑悬在姜天崋之影的头颅上,杀机毫不掩饰。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的化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平缓的声音却如锋利的剑吟,又似野兽身上剐皮的割鹿刀。

想要抓去帝山的人,乃至于自己的徒弟,再用黑水浸没,把肉身斩下化作金莲,从中脱胎换骨重生,这就等于是完全重塑了一个人,并且还用着原本已经死去之人的模样。

辱人辱命,杀人诛心。

当灭之!

心中的怒火升了起来,但却不显于颜色,李辟尘注视着秦中鬼,已经为他判了死刑。

而后,再看向姜天崋之影。

“火帝之尊何等高尚,位列过去三圣,被苍天传唱,然而到了他的三我分离,居然皆是专注这种恶事,实为人难以相信,也难怪穹昊不欲与你二人为伍,只怕是为了见道,什么下作手段皆可使之。”

李辟尘开口,姜天崋之影笑起来:“不论仙神,皆为道去,纵然下作又如何,万事万事,只得结果,谁管过程?”

“你若证道,四大众生皆以你为最终的目标,谁人能够明晓,你曾经受了何等苦难?”

“众生只看的见辉煌的光,看不见光芒下的影,故而手段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所用,只要目的完成,再是遭人唾骂,又能如何呢?”

“盯着你们的人,在天上,只会越来越多!”

他的话落下,而那三千道昼夜的仙剑已经刺在了他的身上。

李辟尘的神情冰冷至极:

“说得好,光与影如阴与阳,从不曾相对而出,然而众生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尔称仙家,乃是对仙之一字最大的侮辱,当诛。”

黑水疯狂的褪去,被昼夜交错的光华尽数淹没!

三千道大千的昼夜,三千个世界的浮黎,白与黑割开昏晓,斩尽天下苍生!

黑影染白,墨水也被煮沸,李辟尘的两指一落,姜天崋的黑影直接被撕得粉碎!

只是最后,他那半张脸孔放声而笑:

“五百年后,大荒再见!”

八个字落,他开始碎灭在此方世界,但又是一刹那,李辟尘呵了一声:“来都来了,死也便该死在这方,哪里轮得到你回去?”

“来来去去,现在这片天地,我既然到了,那是走是留,便由不得你了!”

姜天崋的黑影被定格了,他仅存的,碎裂的半张脸孔上带着不可置信,李辟尘抓起一道大千之光,姜天崋的这道黑影心神剧震,然而那些碎片,直接被大千的光芒吞没!

“你.....尔敢——!”

姜天崋之影,剩余的半张脸孔第一次愤怒了,发出了呵斥声,然而一柄血红如琉璃的剑落下,直接把这张脸劈成两半!

天丧剑落,这道影子中的炁息被尽数抽走,姜天崋之影面色阴沉至极,低声喝道:“李辟尘,你敢如此辱我化身!我的本尊可是火帝的阳神道我!仙道之中,我也是为祖师之一,你仙道后来者,但敢欺师灭祖?!”

李辟尘:“那如此说来,秦火便是火帝的阴神真我?侮辱你的化身吗?欺师灭祖?我并不觉得,我只是在净化你,让你回归大千世界的怀抱,把你心中的魔障祛除,这是高尚的事情。”

姜天崋被李辟尘这般说辞气的半死,却是怒极反笑:“你斩了这片莲华,来日我之本尊降临,寻觅到你,必把你挫骨扬灰,这天上天下,你区区一个太上化身,还翻不起风浪来。”

“我的本尊......亦是太上。”

李辟尘:“那当是正好,我杀了你的本尊,夺了太上化身吃掉,岂不是让我更进一步?”

姜天崋之影:“龙山若临,你必陨无救,现在放弃这片金莲华,我既往不究!”

李辟尘轻叹一声,随后天丧剑化为天阿剑,带着三千个浮黎世界的昼夜之光,直接把这道影子彻底打入一道大千轮回之内。

“那你还是去死吧,我生平从不曾怕过任何一人,纵然大圣我也战过,你区区一个火帝化身.....斩你乃如辱我剑。”

平淡却带着一丝嘲笑的声音传入黑影的耳中,他暴怒无比,然而被那道大千之光彻底吞噬,这是浮黎无相之道所呼唤来的光芒,是大千世界的浮黎垂影,如水中大日,这束光芒如同牢笼,这道影子,或者说这道莲瓣落入其中,就只能永远轮回,不得解脱!

最后的咬牙切齿之声传来,愤怒或是不敢相信?亦或是惊恐带着疯狂?总而言之,随后,他已经彻底寂灭下去。

四面八方的黑水已经被尽数染白,而李辟尘五指抬起,对着秦中鬼便压了下去!

斩之!

“且慢——!”

秦中鬼之脸大吼起来,然而下一刹那,那三千道昼夜交错的光剑并没有停留半点,他的这张脸孔被彻底淹没在昼与夜的交替中,化作虚无崩散!

大袖一挥,这片奇怪的天地直接被收起,那些四周被染白的水汇聚过来,在李辟尘的手掌中凝聚,化作一滴漆黑的水丸。

当中有浓烈的仙道炁息弥漫,与那神道的白色炽火极其相似。

这片世界破碎了,消失了,李辟尘出现在阿房崖的石屋中,秦中鬼的身躯背对着李辟尘,后面的那张脸孔已经消失无踪,他的身子颤抖起来,而下一瞬间,那只手掌便盖在了秦中鬼的脑袋上。

“呵.......呵呵......”

秦中鬼在颤抖,浑身止不住的惊恐,他低声喃喃自语:“不应该会这样,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会出现在姜天崋的仙灵水境之中?我不应该死去啊,怎么会这么窝囊?”

“我还没有看到《五典》,连那一卷秘典也没有修炼完善,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啊.....”

秦中鬼头颅不敢有半点动作,李辟尘的五指压在他的天灵之上。

那淡漠,却带着丝丝怒火的声音,浩荡且宏伟,响彻在他的心神之中。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尔顶,结发授长生。”

嗡——!

四面八荒,开始变得如同梦幻,李辟尘的眼中,大千的光华不曾褪去,此时周遭景色改变,那前面的秦火天碑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扇古老的石门。

上书天冥二字!

这是心中的世界,李辟尘动用了嫁梦,让这片梦中的景色显化在真界之内,把梦幻与真实短暂的互相映照与颠倒了。

秦中鬼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他坐在镜湖之畔,背后是站立着的李辟尘,双目的眼帘微微垂下,当中带着的,是冰寒到死寂的神光。

“我本是大道之间的无名恶鬼.......附于残破的天碑之中,夺得了人道的辉光,飘荡了不知道多久,被秦火神尊遇到,得而点化......”

秦中鬼的神情变得痴呆下来,李辟尘的眼中依旧是那种冰寒到如死人般的目光。

后者没有说话,而前者却突然喋喋不休。

宛如死前最后的梦呓。

秦中鬼忽然大哭起来,嚎啕而语:“为何如此!为何如此!第一世不曾见到大道至理,第二世亦是碌碌而终,第三世终于脱离大道之间,但却依旧落得身死下场!”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天冥之门,大道之间,诸白骨,诸道宫,诸我何在!”

李辟尘的眼帘抬了起来,此时在秦中鬼的身侧,因为他的梦幻呓语而出现了很多模糊的影子,李辟尘扫了一眼,在随着这一句“诸我何在”的时候,这些影子中,有一个让李辟尘感觉到十分的熟悉。

那是一个女子的幻影,李辟尘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呼出。

于是如春风吹气泥埃,大雨洗净前尘,那萦绕在女子幻影身上的尘土散去,露出柳屏儿的容颜来。

李辟尘:“龙女.......”

大道之间,九世的无名恶鬼。

太久远了,但.....还是依稀,记得这位龙女曾经的话。

我乃九世无名恶鬼托生。

秦中鬼和柳屏儿.....是同一种存在?

李辟尘不说话,柳屏儿的身姿是梦幻所造化出来的,除去她之外,边上还有许多的模糊幻影,皆是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而最让人心惊的并不是柳屏儿,李辟尘虽然感觉抓到了一点线索,但貌似,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

这些覆盖着尘埃的影子中,出现了太上的炁息,而且不止一位。

足有七人,且其中皆是自己不熟悉的太上之法。

李辟尘的眼中,大千的光芒再度转换,忽然注意到一个新出现的影子,而身躯中,八卦盘在隆隆转动,混元在召唤着他。

红色的蝴蝶飞舞起来,带着尘土渐渐散去,那白衣胜雪的少年模样,就这么出现在李辟尘那如寂灭般的眼神之中。

没有想到,混元的九世前辈内,居然也有....无名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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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白骨道宫,灵钟东应

白衣胜雪,红蝶相伴,一梦化入人间,流连忘返。

吕忘尘!

第五世的混元之主!

他是刚刚才显化的,是第八位出现的太上,李辟尘那寂灭一般的眸光注视着他,而这位在谢烟尘之上的“混元”之主,俊秀的容颜毫无生气。

“大道之间的无名恶鬼.......”

不止一位,从柳屏儿到秦中鬼,再到此时显化的诸多尘埃覆盖之人,甚至....是吕忘尘?

总而言之.....他们都是“无名恶鬼”。

李辟尘压着秦中鬼天灵的手掌中,缓缓衍化出一片梦幻光彩,一片虚无的黑天开始浮现,同时带着的,还有一些青色的,如琉璃般的梦幻泡影。

“剑轻笙还是留下了好东西,我愧对了他,这是醉花天子与鬼雨最后纠缠时所遗留的气息,琉璃钟的声音能够唤醒万物,而暴雨落下的黑天则能够腐蚀众生。”

秦中鬼浑身抖动的越发剧烈,被这两股纠缠不休,互相厮杀的残余力量所浸没,开始继续说着如胡言乱语一般的梦呓。

“所谓无名...恶鬼.....是无名之君....的试验品。”

他第一句疯言便说出了不得了的东西,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大道之间,天冥之门,推开门.....跨过去就能够成为无名之君,如果失败了....就是无名恶鬼,什么也不存在,我们的过往,未来,当世都会被埋葬....成为那扇门户前的.....枯骨。”

“大道之间,枯骨一片....白骨道宫中,有人敲着灵钟,为众生送行......亦是在嘲笑所有不自量力的人。”

“痛苦.......我们并不是一个人.....是无数失败者.....灵性的聚合.....我们没有过去...自然也没有未来.......我们.......”

“我需要《五典》.....找到无何有之乡的衍生世......不论是青青世界也好,朝云之国,不死之山,大幽之土,轩辕之丘,五云仙乡,清墟圣境,万世青城.......只要能....把我的出生来历置换.....这样才能.....才能成为.....四大众生......”

秦中鬼的话说的磕磕绊绊,然而突然,他沉默下来,那眼中的恍惚之色虽然更加的浓烈,似乎就要迷失自我,但却说出了一句完整的疑问。

“你有....真正牵挂的人吗?为他而死,为他而生,为他而哭,为他而求。”

不知道是在问谁,秦中鬼在呓语,但肯定不是在问李辟尘。

然而说这迷惘,听者入心。

李辟尘那死寂般的眼神,忽然动弹了一下。

我有牵挂的人吗?

脑海中,无数的景色忽然浮动,那一幕幕,一幕幕,道尽了这一千四百年来的风风雨雨,但说起来,真正的,让自己心有触动的,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百年多的时间。

从最开始的剑囚谷,到如今的元荒之中,称一声天帝。

也曾与孩童戏闹,也曾点化蝴蝶;

也曾踏天追云,也曾力镇群仙。

也曾从人间走过,也曾作轻雷登天;

也曾赴龙华之会,也曾见山河暮老,风雨如烟。

也曾入大帝皇陵,也曾与太上鏖战;

也曾降龙伏虎,也曾引巨阙....斩坤乾。

这么多的故事,这么多的神话。

那常羊的巨人,也曾尊号刑天。

那峨眉的狐女,也曾巧笑如嫣。

那哭泣的血剑,也曾力开大衍。

那盛开的花朵,也曾说玉老千年。

李辟尘的眼中,忽然有光华黯淡下去。

“一千四百年了,原来我还是孤身一人。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我不曾带来什么,亦不曾留下任何的东西。”

孑然一身。

李辟尘忽然笑了一下,那当中却带着一种无奈与凄凉。

七情感觉正在逝去,或许是曾经引动了至人之威后的祸根?

“在这片岁月中,我向着未来而奔跑,但回过头去,只看见一片斑驳阑珊,残碎的世界。”

“这世上,四大众生亦如此是!不过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光阴是公平的,岁月亦是公正的,人生在天地,空无一物,人死而葬入天地,亦不带走半点尘土。”

“唯名能流传,或让众生喜,或让众生惊,或让众生欢笑,或让众生惧恐。”

李辟尘的五指开始收拢,秦中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幻中,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开口道:“我曾经.....似乎是有的......但现在....没有了!”

“大道之间,我们都是无名的恶鬼,舍弃了一切,然而换来的......只是一道嘲笑般的钟声!”

“我不甘心——!”

秦中鬼突然大喝起来,然而下一瞬间,他的身躯轰然被撕裂!

梦幻之中的泡影被惊雷击中,那噗的一声碎灭,化作水雾,同时也宣告了盖世存在的陨落。

李辟尘的那只手掌,攥了起来,捏碎了一切的景与光。

他的真实化作梦幻,在真界中被梦幻的刀刃所斩,丢了性命。

没有真灵出现,只有一片残碎的灵光,带着人道的一缕辉煌。

李辟尘记得清楚,当初斩杀柳屏儿的时候,也是如此,没有真灵。

只有一道气数相伴。

这些无名恶鬼是意,是亘古不灭,却又无比悲凉与不甘的意。

李辟尘若有所思。

难道他们....正是非人众生不成?

不对,之前秦鬼所说,他想要成为四大众生,这表示,他并非众生之一。

梦幻的泡影散尽,李辟尘抬起头,看着身前仅存的天碑,上面的玄火在跳动,此时才发现李辟尘的存在,顿时吓得震颤起来。

“你是.....!”

从开始,从李辟尘压去姜天崋之影,再到杀秦鬼之脸,至方才攥碎秦中鬼的梦幻,这么长久的时间过去,这面碑文上的火焰才发现李辟尘的出现。

何等孱弱?

五指再一次伸出去,对着那面天碑就直接拍下!

整个天秦圣部,在这一瞬间,被浩大的光芒所覆盖,所有人都被吞噬。大千万象,昼夜浮黎,不知道有多少人惨叫着跪倒在地,身上血与火同时溅射流淌!

........

天上,榆惘之土。

大榆树下,秦火神尊的眉心忽然一亮,随后睁开双目,那巨大广袤的榆树林中,毫无征兆的危险爆发!有一株特别高大的,带着周围一小片榆树林,此时俱都炸的粉碎!

玄火与荧光四散而飞,点燃了其余的石树,这是不可思议的,火如何能燃烧石头?

但这景色却真实出现了!

秦火神尊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再是站起,刚要向那处去,忽然间,他的左手掌亦是骤然爆炸,轰然粉碎,遭遇轻创。

他的身子猛地一晃,眼中带着巨大的惊疑。

“天帝对神....独有的威能.....号令诸空.....”

秦火神尊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整个人就这么站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在大约一刻之后,他咬起了牙。

“这是对我宣战吗....很好,我等着你,在天上..........恭候尔之大驾!”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令枷锁粉碎,收龙首巨神

玄火四散,李辟尘松开五指,那当中,碑文内所遗留的部分光景被心神所照见,无所遁形。

那是一些文字,亦是三道流光,纠缠不息,衍化惊雷呓语。

“姜天崋和秦火都是不完整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缺憾,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又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缺憾是,他们的道行不能够更进一步了,好处是,他们能够长存不灭,远非寻常的天仙。”

“五重的真君,但又比大圣的化身们高出半点,终究是得益于火帝的遗泽,而穹昊作为火帝的本我,斩去了自己的道与法,甘愿堕入地仙,坠入人间之中开辟道路。”

“巫道,是火帝用‘人威’开创的新路。”

“秦火猜测,姜天崋应该知道穹昊的目的,或许火帝本身也在尝试着另外一种证道的法,他们太惧怕了,自太古到如今,除去火帝的三我身份,他们已经是另类的众生之一,没有人希望火帝归来,因为那代表着他们的死去。”

“故而,即使是一点点苗头,也要灭掉,与其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归来,不如他们自己找到穹昊,补全缺憾,如是秦火,他取穹昊化阳神补之,以阴吞阳,可入真神道,如是姜天崋,他取穹昊化阴神补之,以阳吞阴,可入真仙道。”

“至此,枷锁粉碎,穹昊是特殊的,因为他是火帝的真灵本我,故而本身便是那残破的,剩余的:‘先天以来一道灵光’。”

“《三坟》之宝,乃是至关重要之物,自太古时代以来,无数人皆梦想寻到此书,但只知其中一坟葬于万世青城,可摄于青城之威,便是大圣也不敢靠近半分,且青城踪迹难寻,皆知照在冥海之上,但若非天尊开口,纵然是碧落黄泉也寻之不见。”

李辟尘的眼帘微垂,那些文字消失了,到此终止,能从梦幻中取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而已。毕竟对方是一位特殊的天仙,而自己,只是地仙。

秦火神尊不是傻子,他的眉心发光,在感觉到自己的“礼物”之后,必然已经切断了和所有碑文的联系,而在这最后一瞬间,李辟尘所能取到这些文字,已然是了不起的手段。

天秦圣部几乎覆灭,许多高手都遭到了损伤,李辟尘从阿房崖的石屋中走出,在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天秦圣部。

他们居住在一座宏伟的高山上,而这座山的巅峰处则是巨大的平坦景色,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天秦圣部所铸造的奇观,无数的龙首巨神拱卫着这里。

李辟尘出现的一瞬间,那些还活着的大巫顿时面色连变,这里面有人是刚刚逃回来的,对李辟尘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当下便回忆起那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顿时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那已经成为挥之不去的恐怖,再加上后来摇晃半个元荒,自中原延伸到南原与东原,那种卷天噬地,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景色,已经成为他们永恒的梦魇!

“你....你是......天帝!”

有人惊骇欲死,颤抖着指向李辟尘,边上呼啦啦一片人吓倒,当然,更多的在经历方才的惨剧之后,便已经心中明白了几分,顿时大呼起来:

“秦中鬼先师被杀了!”

刚刚一股浩大的炁息消失,随后就出现了无数人惨死的状况,再之后,李辟尘便出现在阿房崖的石屋前,这哪怕是再白痴的人,也能把其中的关系串联起来了。

众部族子民哗然,而那些龙首巨神此时踏着风雨而现,手中的战戈已经持起,上面萦绕熊熊玄火。

“秦中鬼仙师已死........天秦圣人亦殁!”

有大巫骇然的喊叫起来,他们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当见到边上有人如充血般欲动手时,顿时骇然欲死,连忙拦下,道:“不可敌,不可敌!”

“尔等可见得之前那通天黑影?!晃动半个元荒,便是这位帝君所作!”

这位大巫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子,那边上的人呆愣一下,他便在这时候,上前两步,浑身颤抖着叩了下去。

不止一位,从大庭圣部处施展大法逃回来的大巫们,抛开之前炸死的,此时仍有二十二位,在这第一位大巫叩首之后,剩余的大巫皆是跪地,齐声道:

“望帝君怜悯,恕罪天秦部,逆伐大庭,派星辰山河助阵,封锁东极湟水,此等战事皆由我等罪人发起,与这亿万子民无关!”

“恳请天帝开恩!”

诸位大巫仍旧跪下求饶,只不过这却是为了整个天秦圣部所求,可若是让他们在此动手,那也是万万不敢的了!

李辟尘的目光掠过诸多大巫,紧跟着,看见那四面八方的龙首巨神,粗略一观,足有百余之多,个个都有地境道行,那出生跟脚,更乃是一群先天神圣。

“不错,可取回去,作些守山的神圣。”

李辟尘看上了这些龙首巨神,这简直就是天生的神将,此时乐土中的修士们尚且孱弱,若是有龙首巨神作为护佑,常羊之土便不需要自己常年坐镇了。

再加上常羊巨人,这更是一股绝强的力量,未必不能练成一道战阵。

正是如此想着,此时远方,有金色的战车行来,边上漂浮着虚幻的人影,至那战车落地,当中走出一人,望了李辟尘一眼,随后行大礼而拜。

“小圣是天秦部护山巫神,参见天帝。”

这尊战车,正是不久之前出现在常羊山外打探消息的那位大巫,同样,身边悬浮着的虚幻人影,是天秦圣部的一尊祭灵。

但在秦火与秦中鬼的操纵下,所谓祭灵,其实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仔罢了。

“晚辈澹台明镜,见过天帝。”

这两位出面,显然这气度不凡,看上去,在天秦圣部之中,地位应当仅次于天秦圣人。

天秦圣人战败,连神尊的化身都被斩了,而他们二人原本是留在此地稳固后方,但却不曾想到,这位帝山中的至高者,居然在一刹那之内就来到了天秦圣部的老巢。

想到之前那盖压元荒的黑影,这二位至强者不敢怠慢,自然只能出来相迎,以免这位天帝真的大开杀戒,尽数镇死天秦子民。

李辟尘摇了摇头:“你天秦圣部,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该杀之人已经尽数诛除,该驱之辈也已经尽数驱走,而且,你天秦圣部日后不再被秦中鬼掣肘,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二位至圣低头称是,李辟尘则是袖手一招,对二人道:“不过,我不杀你们天秦子民是一,但还有一事,为二。”

护山金神不敢有违,叹道:“请天帝示下。”

李辟尘:“你天秦圣部的龙首巨神,有一个算一个,皆归我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天秦北去,天帝西往

李辟尘开口,不论要什么,只要不取天秦子民性命,对于两位至圣来说,那都是可以拱手奉上的东西。

生死之外无大事,性命之外皆可抛,更遑论以这些龙首巨神换取亿万子民的存活呢?

护山金神自然把这些龙首巨神拱手相送,这些家伙乃是先天神圣,但虽然有灵,却不能开口吐出言语,且相对于“修行之辈”来说,他们的智慧稍显低下,更近似于兽类。

但用作守护什么秘宝,亦或是部族的战将来说,那是极好的。

李辟尘点下一指,那弄了一道壶天的法,只看刹那,山河皆入掌内,一百零八位龙首巨神尽数化作一道流光被纳入五指之中,李辟尘握起拳头,一道清风转过,就这么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这种来去之法,自然又把两位盖世强者吓得不轻,至那耳中响彻一道轻雷,浑身一颤,如见无影鬼神。

等到许久之后,护山金神这才苦笑一声,风拂其发,随后他开口大叹一声,对澹台明镜道:“如今天帝苏醒,一战天秦崩,遭人如此践踏,说实话,这又是何必,诶.......”

澹台明镜无奈:“我等受制于秦火神尊,上下礼奉其碑,部族之中更有秦中鬼坐镇,天秦圣人不过只是傀儡而已,这一次讨伐大庭,还不是秦火的意思?”

“这一战天崩,这只能说是开始对于敌人的估计不足,不曾料到仅凭对方一人便有此等扭转乾坤之力。”

二人皆是心有戚戚,又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那道影子不仅仅是诸多大巫的阴霾,也已经成了他们二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黑暗。

护山金神沉默了一会,随后对澹台明镜开口,担心道:“天帝已离去,但我们却要思考接下来应当如何去做,如今秦中鬼死,恐怕那座碑也被毁掉了,这样一来,天秦便不再是圣部,也失去了诞生圣人的力量。”

“没有圣人庇佑,大巫又死伤数人,之前被火染的子民也灭去许多,天秦元气大伤,再待在这里,或许不日会被大庭讨伐。”

“中原北极不能再呆了,我们需要北上。”

澹台明镜试探道:“天秦圣部自削圣部称号,化为人部,远赴北原去吗?”

“不错,去到北原,还不能向东、南二极去,只能去北原的北极或是西极......”

护山金神面色凝重:“尊卢圣部或许现在也会卷土重来,但下一次,对方的兵锋指向的必然会是我等,再加上仇夷氏在西极,我们要么投靠仇夷圣部,要么.....自己藏于北原北极.....”

他说完,两人皆是静默下来,那大风浩荡,转过天秦圣山,大片大片的云海被赶着,如万里绵延的牛羊。

.........

西原西极。

尊卢氏的昆仑诸山早已炸毁,大片的山峦不翼而飞,只留下无数残石断峰悬在天宇之下,那诸多尊卢子民皆在虔诚的祈祷,希冀他们的圣人不会陨灭。

但这些子民中,有些人,地位如同天秦部护山金神般的存在,此时已经面色一片惨白。

在礼奉昆仑氏的神殿之中,在前方,属于尊卢圣人的石塑已经炸开,碎成尘土。

这位大祭祀浑身颤抖,而浑然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李辟尘显化在这里,从中原的北极抵达西原的西极,大千幻想,梦幻泡影,不过一刹那便至,这比起缩地成寸的大神通来,更是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昆仑氏......”

作为真正的大敌,昆仑氏所遗留的圣部,李辟尘必须前来看一看。

那雕塑静静的站立,沐浴着天阳的光芒,他穿着儒生一般的衣衫,披头散发,但从下方可以看见,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这雕塑完美的还原出了当初的那道昆仑氏之影,简直就好像是他的化身被封存在此一般。

“大荒昆仑氏,从元荒走出.....昆仑创造了群山诸海,是帮助穹昊补全了这片天地吗?”

李辟尘想到了元荒中的神话传说,穹昊点亮了火与光,昆仑创造了山与海,大槐吹起了云与风雨,还有灵馗,威皇,春彭,巴罗......

这些是灵山十巫,但和自己所知道的,在九州神话里的灵山十巫,并不能对上。

“昆仑不是元荒的人,和穹昊一样,是降临在这里的!他离开了,去往大荒,或许是追逐着什么东西去的!”

李辟尘转过头,双目中情感淡漠下来,五指一开,对着那大祭祀就要拿去。

只需要用嫁梦之法,便可以照见他心中所想,再稍稍加以引导,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大祭祀法力太弱了,远远比不得护山金神与澹台明镜,自然根本抵抗不了嫁梦之术。

“简直是在如行心魔之事,但现在,我与昆仑是敌人,既然是敌人,什么手段便不重要了。”

李辟尘自嘲一笑:“其实我又如何能配的上一个仙字呢?用我自身所定义的道德去约束别人?不可能的,人无完人,世无绝对,我之光明,彼之黑暗。”

这如自我否定般的话被吐出,李辟尘轻轻叹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昆仑氏的石像忽然绽放出无量光明!

轰——!

一种亘古的,无比威严的炁息显化出来,李辟尘的手掌放了下去,而后转过身,看着那尊雕塑。

天帝的格位在震动,那仿佛是互相吸引一般,亦又像是二者本就是为一一体!

李辟尘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而大祭祀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不见李辟尘,但能看得见那辉煌且璀璨的光明,顿时拜服在地,高声呼喊昆仑大祖的威名。

苍凉而浩大,不可名之,不可视之,不可知之,不可称之,不可谓之。

这种感觉,与五仙之中的“天”有相似之处!

昆仑氏.....带着五仙之天仙的威能?

“不对....只是相似而已.......”

李辟尘曾经引动过巨阙的剑号,这也是显化出的第一道天威,此时的这道浩荡之意,和巨阙之利,那种不朽性,有着一些差异。

而如今所知,人皇用“人仙之威”逆击过去,证道未来,甚至连岁月之力都拖不住他,连光阴之剑也无法封锁,当初大帝皇陵中所见的滔天雷海,正是岁月与光阴的咆哮,欲对人皇进行惩戒。

古往今来,谁敢无视岁月与光阴?浑沦与太一在无何有之乡内争执,故而导致众生皆在夹缝中苦苦求生,岁月与光阴的力量宛如太古的神山,压得四大众生难以喘息。

纵然大圣也要匍匐,至真也要避开,古老的仙人们更是战战兢兢,而强如吞天大圣都赞不绝口的三更,也要用嫁梦逆转真实与虚幻,但最后还是遭到了惩罚。

唯独人皇,以未来一圣的身份,再加上五仙之中人仙的威能,居然凭借区区的天仙境便超越了岁月与光阴,狠狠的在浑沦和太一的脸上甩了两个巴掌!

谁说四大众生....一定要看你二人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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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闻世降三千风雨,有神引万物重生

只是想想,便觉得热血沸腾。

古往今来,能人无数。

君不见,大道之间,白骨道宫,灵钟千响枯骨哭;

君不见,寰宇之内,虞渊汤谷,昼夜交错生烛龙;

君不见,七十二地,千古道喝,地仙如云圣如雨;

君不见,三十六天,五行四象,清风点水化纯阳;

君不见,四大众生,黑白夹缝,艰难求命挣扎苦;

君不见,无何有境,太一浑沦,光阴岁月转古今。

还有很多,很多。

这自茫茫太古,不可计年以来,到如今,唯有人皇在此,堂堂正正,踢翻了岁月长河的波涛,扭断了光阴之剑的锋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确实实,达到了过去未来无有可挡的境界。

但自然,有挑衅,便有惩戒。

有大圣惊恐了,故而对他下手,害怕光阴与岁月的惩罚降临,更是惧怕五仙中人仙的威能,那太古时代龙汉大劫的恐怖阴影笼罩在所有存活者的心头,故而决不能让人间再出现一位“龙师”!

更遑论,当人皇真正称起这个名号的时候,天上的诸位大圣才恍然若觉,随后,必然有人骇的面如土色。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五仙是被很多人觊觎的,亦是被更多人所惧怕的,他们之中或许有人看出了五仙的真相,也或许只是摸索到了一点边边角角,而古老的仙人们垂涎五仙的威能,希冀用这五种不可思议的“道”,来打破因为自身贪婪而带上的“枷锁”。

昆仑氏的雕塑上,那光明越发的炽烈,大祭祀连头也不敢抬起,而能够直视者,唯有李辟尘,也只有李辟尘。

毕竟也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了。

“近似于‘天’....也并非是‘人’.......亦不是‘鬼’.......”

李辟尘捏一个道印,此时四面八方,大千浮黎的泡影显化,带着嫁梦的力量,衍化三千红尘世界!

三千个世界,三千片红尘,三千道浮黎,三千枚泡影。

更是人间三千片梦幻。

把这里变化成梦境之中,李辟尘的炁息在升腾,这一次动用了大法力,这是准备摧毁这一尊昆仑氏的雕塑了!

梦幻的光雨爆发,三千个红尘同时沸腾,人间的风雨肆虐,冬雷震震,大雪漫天,那座雕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身上的光明宛如断崖崩溃一般,骤然开始灭去。

先是从脚,随后是手臂,再之后从头颅,那慢慢的,宛如三千个衍纪加持在这座雕塑之上,那些光明彻底消失,李辟尘把道印松开,于是三千道红尘之炁彻底将这座雕塑包裹。

如露如电,在虚无之中,一切皆由心造,无心之物,不可留之!

这一片神峰被包裹进去,那大祭祀被波及,化作无数梦幻的残片炸开,同时,尘埃浩浩荡荡扬起,那三千红尘覆灭了这道神光,然而就在最后一瞬,冥冥之中,仿佛有心跳之声回响起来。

咚——!

李辟尘那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了涟漪,一如随着这道声音而转。

道生一。

咚——!

第二声。

一生二。

李辟尘的眼中,出现了一团炽烈的阳火,金与白交错,带着宛如能焚灭一切的伟大力量!

咚——!

第三声。

二生三。

万物随之而复苏,那昆仑氏的雕塑上,在心脏的部位,映照出了这团伟大的阳火,不可抵抗与不可明晓的力量在其中蕴育缠绕,宛如云雨交融。

第四声....响了起来。

三生万物,即四大众生。

哗啦啦——!

红尘破灭,连泡影都没有留下,更莫要说炁与光雨,就好像完全被抹除,那阳火瞬间覆盖了雕塑的全身,四极八脉,九骨七宫,百窍之中辉煌澎湃如潮,这尊雕塑在这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冥冥中,似是睁开了眼睛!

雄伟、辉煌!

璀璨的光与阳炁,喷薄着古老,炽热的力量!

那种威严,正是不可近,不可知,不可直视,不可探寻的伟大力量,在瞬间,覆盖了这浩大的一片神峰。

之前梦幻摧毁了大祭祀的肉体,此时,看见那些那破碎的光芒汇聚过来,居然把他的身躯重铸!

可让人感到可怕的是,这个家伙依旧叩拜在地,完全不知道,就在刚刚,他自己已经死了一次。

李辟尘惊讶了,大祭祀因为法力低微,故而在梦中破碎依旧可以被嫁梦重塑,但此时,李辟尘所感觉到的,这昆仑氏雕塑所发出的力量,足以在真实之界中把生灵彻底复活!

可没有天音传唱,也没有冥海笛音,亦听不闻……水龙长吟。

仅仅是一瞬间,万物复苏,众生皆醒!

石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并且比之前更加的震动人心!

而同样,天帝的法也在呼唤着这股力量,互相辉映,它在诉说,告诉李辟尘,这原本就是属于第一代“天帝”,曾经得到过的力量!

然而太上在呼唤未知的伟力,但这股未知的伟力却不曾回应太上,仿佛已经忘记了太古时代双方合二为一的神话。

那种超然感,凌驾于一切之上,虽然复苏了众生,但同样,亦带着对于众生的蔑视。

不...不该说是蔑视,而是一种......平淡的看待?

“神!”

李辟尘吐出了声音,而面对着这尊昆仑氏的雕塑,感觉到了棘手。

不可以仔细言说,故而只能以神之一字来代之,而这正是这股力量本身的“名字”!

无名者,谓之神也!

“【神者,引动万物者也!阳之精炁,曰神!】”

浩大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是那尊雕塑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对着李辟尘而说出的愚弄之语?

亦是对于这位人间至强者的蔑视与嘲笑!

而它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本!

“天之神在日,人之神在目,炁之本为神,神者妙之无方,变化之极,妙万物而为言,不可以形诘。”

大祭祀忽然开口了,身躯激动,他似乎是听见了这尊雕塑方才的话,李辟尘感觉到了,这四面八方,破碎的昆仑群山中,无数的子民都抬起了头,口中念诵着昆仑氏雕塑的话。

“不是针对自己的蔑视,而是.....众生皆如此?”

李辟尘呼出口气,风吹了起来,带着那些阳炁也在摇曳,宛如烟云,覆盖整片苍天。

五仙之神,在自己最意想不到的情景之下,出现在了面前,同时也展现出了最可怕的威能。

持神者,曰太上昆仑,其身常驻于世,或许......堪比人皇。

……

元荒南原,南极,旭日之墟。

天云崩裂,如是又闻,正有漫世神光突然而至,卷雨遣雷,遮天盖日,照耀而下!

万物复苏,生灵皆醒。

古老的诵经声响彻天地,传遍了整个元荒。

同样也传到了李辟尘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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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大荒西经,湘雨山鬼寻灵威

....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天空的深蓝色,究竟是天真正的颜色呢?还是由于无限高远的缘故呢?

“自然是因为天之高远不可触摸,古往今来,天上地下,有碧落黄泉之说,指的不单单是冥海的二位大圣,那碧落二字,不正是指的九霄苍冥吗?”

黑色的神豹口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它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在寻找一切会动的小不点,那坐在豹身上的是两个女子,前一位穿着黑色的长衣,裙摆随风而舞,赤裸的双足居然呈现出一种晶莹与雪白,仿佛不该是人间女子所拥有的器物。

后一位,则着碎花青衫,上面点缀着些许红霞,这两种代表天上与人间的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女子的眼角带着些许妩媚,睫毛下藏匿的眸子如同盈盈的秋水,端得是一副人间绝色。

只是这两位姑娘,前者在对着身边的人说话,后者,那含羞带怯的目光,则是一直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豹爪踏足在泥土之上,身旁落下的,是男子的足。

这是一个高大的且俊秀的人,以玉树临风来称之并不为过,一身淡黄与白的长衫,腰间配着玉坠,头顶穿着玉簪,两条柳带随风动,初是一见,便能晓得,这定然是人间的诗书人,有了法后,成了修行之士,必该是那儒门的仙家弟子。

那背上带着一根铁笔,约莫七尺长短,如一柄锋锐的剑。

他眺望远方,这是一个奇诡的地方,亦或许是这片寰宇中最壮阔的地方。

青山绵延,根本看不到尽头,那当中,参天的神峰无数,天穹上,光雨化作无尽的蝴蝶飞舞,那惊雷打过苍天,当中有卷天吞云的巨大阴影踏世而过,而青山之外,若非无尽的大浪,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

天与地仿佛都颠倒了过来,那种亘古不变的沧桑感盘亘在此,难以祛除,一旦来到这一片天地,心中不由得便会升起一股,对于这片乾坤与世界的敬畏。

太浩大了,而相比起这里来,所有的众生,不论是修行之人还是无能之辈,都渺小的宛如尘埃蝼蚁。

男子发出了感叹,虽然很轻,亦很小,但还是被那穿着黑裙的姑娘捕捉到了。

之前的问题,也是男子发出的。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大荒还真是浩大无尽,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谁又能想到,这寰宇之中,居然有这等玄妙且可怕的地方呢?”

“山鬼,你所要寻找的灵威宫,到底在哪里,可别弄错了地方。”

男子的神情从带着三分感慨变化为无情,山鬼开口,指着前方的数座参天神山,道:“就在那些山林之中。”

“到底是哪里,我也记不清楚了,我从灵威宫中走出,后来离开大荒的时间太过漫长,且灵威宫会自己隐匿踪影,它的位置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这就为我的归去添加了许多的麻烦。”

山鬼的目光没有离开远方那些光怪陆离的神山,那种浩大且苍凉的感觉压在心头,她诶了一声,道:“这里处处都是危险,大荒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湘雨,你来的太早了,提前了五百年,要是你死在这里,那正是遂了昆仑的愿。”

俊秀的男子不说话,反倒是坐在黑豹身上的另外一个姑娘,带着些许好奇,问道:“昆仑究竟为什么要追杀南宫姑娘?连带着,却是把我家公子也算上?”

“纵然敌不过,那....不能避开吗?”

山鬼笑了一声:“昆仑自无何有之乡内走出,便欲镇杀天下所有的太上,凡得太上身者,欲向天去,必要被昆仑所阻挡,如今他已苏醒,唯有直面。”

“躲避?那是避不开的魔障。”

湘雨的神色中带着思量:“我之所以提前五百年来到大荒,正是因为我找到了关于昆仑的记载,曾经有人飞升之时于天门前见到他,最后战败身死,而昆仑的出现,似乎已经被定性为‘一种劫难’。”

“只针对太上化身的劫难。”

山鬼摸了摸黑豹的脖颈,那毛茸茸的,舒服极了。

听闻湘雨的话,山鬼道:“是吗,那我还算是好运气的,没有直接被他杀死,那一次能够逃离,全赖我的老伙计,是不是,黑娃?”

听着山鬼的笑声,黑豹发出了一声如猫般的呻吟,似乎是很有自豪之色。

湘雨看着那只黑豹,在这只豹子黑色的外表下,藏匿着的,是赤红如血的火焰,他的目光动了动,对山鬼道:

“虞人还真的是方便,如果你没有这重身份,怕是最开始就被昆仑斩了。”

山鬼抿嘴一笑:“古老的传承必然有它的独特性所在,虞人正是如此,我们量天测地,驯养百兽万灵,知道足下踏着的泥土地炁,历代的虞人都有一位‘神衡兽’为伴,我即神衡,神衡即我。”

“不过,当初能够逃脱,也是因为昆仑刚刚苏醒,洪元斩掉了九灵,故而葬土炸开,导致昆仑苏醒,七世的铜棺寸寸崩裂,而我,正好是撞到了他的刀尖上。”

湘雨:“可以说很倒霉了,不过当初你一个人自己摸索,到了地仙之中的境界,因为昆仑的事情而没有化茧成蝶,如今又过去了数百年,你再对上昆仑,还是认为没有胜算吗?”

山鬼翻了个白眼:“没有,当然是没有的!你自己也都说了,昆仑现在属于‘劫难’,他在无何有之乡中得到了什么东西,成为了所有太上的梦魇,如果他没有醒来也就罢了,可他如今苏醒了,那就绕不过去了。”

“你想想他是什么时代的人?上古啊!那是三十六个元会之前的存在,一元会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更乃是群山诸海之祖,虽然这三十六个元会,他起码有三十五个元会在睡觉,但哪怕只剩下一个元会的时间,他也不是我们这些渣渣可以对付的。”

湘雨摇了摇头,忽是,又对山鬼道:“那么,你找了多少人?”

山鬼嗯了一声:“很多,已经超过了十二的数字,算上你我,答应我的,应该是十四人。”

“不答应的呢?”

“有六个人。”

湘雨叹了口气:“我也不应该答应,就应该看着你们和他拼个两败俱伤,然后直接飞升就好了。”

山鬼斜了他一眼:“这可不像是儒家子弟能说出来的话,你老祖师可还没有死呢,什么时候你到了不死之山,再说这种话,可是要被你祖师拎出来谢罪的。”

湘雨呵了一声:“祖师心中留便好,经文要义,我学来便是我的,如何去解,皆由心造,祖师的很多话,如今在我看来,其实也有不少糟粕,应该清理清理。”

山鬼摇头,但又却是一笑,对身后的姑娘道:“看见了,你家公子这般忘恩,怕是回头也会把你给负了。”

她是调侃,但后面那姑娘面色微红,只是抿嘴,笑道:“我都听公子的,公子一定是对的。”

湘雨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而他脚程不下黑豹,三人行走多时,忽然在一座神山脚下,大河边缘,听到了一声盖世的虎吼。

沧浪升天,大河垂落,湛苍之山宛如高天般浮现,那只巨大的白虎之影双眸含煞,就这样出现在大浪的尽头。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虎啸荒古四极震,红尘蝶影照乾坤

庞大,雄浑,这是一头太古巨兽,虽然只是一道留下的影子,并非那只巨兽本尊,但也足够让人惊骇。

风雪突如其来,镇压寰宇苍茫。

那种气血太可怕了,压盖了天地苍穹,黄尘都惊的不敢胡来,大河波涛也骇的分开,更遑论高山大岳,俱都是战战兢兢,如天地也扭曲,皆匍匐下来。

湘雨瞬间取下了背上的铁毛笔,两指压在手中,而那位眉宇间带着些许妩媚的姑娘则是有些惧怕,但山鬼看见这只白虎,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

“找到了,我终于回来了!白祖师,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南宫啊,南宫灵漪!”

山鬼兴奋起来,那只白虎的眸子中带着浑浊的光,此时听见这道呼喊,那原本抬起的虎掌却定在了半空中,他似乎在思考这个名字的含义。

“这只是一道虚影而已,你居然和它能够对话?”

湘雨显得很惊讶,而山鬼此时显然很高兴,直是呼了湘雨的真名:“仲子光,这并不仅仅是一道虚影,这是曾经一位师祖所留下的残碎灵性,虞人的传承是这样的,当虞人逝去的时候,神衡兽也会一起死去,而虞人的真灵中,便会有一些落回灵威宫中,当然,这些只是一些小小的灵光,并不影响真灵投入冥海,你可以看作是...嗯,真灵所带来的一些附属光雨。”

“而神衡兽,则是会有一魂坠入灵威宫中,以此来辅导下一代的虞人,每一脉的虞人历代都是单传,从不广开门徒。唯有遇见了合适的,真正愿意修行虞人之道的,才会把传承交予对方,并且将其唤醒。”

湘雨,或者说仲子光,他略是惊讶,问道:“每一脉都是单传,这个我略有耳闻,当年通读五千道卷,里面也有涉及虞人的事情,提到过这一点。那如今,你们这里还剩下几脉?”

南宫灵漪数了数,道:“约莫还有十一脉的虞人,剩下的,多数是还没有寻到传人的,当然,也有几个是已经覆灭了。”

仲子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嗯,他们也能进灵威宫?”

南宫灵漪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可能呢,每一座宫都是专为这一脉的虞人所打造的,自然也只有一人可以进入。”

白虎的吼声....突然越发浩大了。

仲子光的脸色忽然拉了下来:“你确定吗?”

南宫灵漪有些奇怪:“当然确定啊,你以为我会坑你吗?”

仲子光深深的看着南宫灵漪,这里面并不是那种含情脉脉,而是宛如南宫某人欠了他仲氏多少两银子一般的目光。

这更让南宫灵漪摸不着头脑了,直是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只有一个人可以进去,其他的都没有资格!”

仲子光深深的吸了口气,指了指天上,忽然神情有些激动:

“是的,我他娘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所以,现在这头白虎似乎准备把我们当做敌人铲除了!”

他话落下,猛然把手中铁笔一压,顿时一片泼墨狼毫被写出,当中衍化一个锋利的“山”字,只看这山字一落,顿时白虎的身躯扭曲了一下,那只镇压下来的巨大虎掌中,炁息被击溃了近乎半数。

但这并没有起到大作用,因为不过一个呼吸,那破碎的炁息便重新汇聚。

南宫灵漪这才回神,顿时尴尬不已,连忙大呼:“是我,白祖师,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祖师,你认不出我了......诶呀妈诶!”

那只虎掌拍天裂地,整个长河四方都震了起来,山鬼被掀翻,灰头土脸,而这只白虎似乎很是迷糊,此时根本不管南宫灵漪在喊什么了,带着一种肃杀与可怕的炁息,要铲除一切出现在目光中的生灵。

仲子光深吸口气,骂了一声山鬼不靠谱,随后一把将他的侍女带走,也没有心思看自家花灵侍女那红到耳根的羞怯模样,此时只把手中铁毛笔那么一划,顿时漫天的墨雨哗啦啦的下起,又在瞬间汇聚成一条滔天的泼墨神龙!

龙吟千古,对虎而镇下!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墨龙便被撕碎,白虎对于这敢于挑衅它威严的虚幻生灵极其愤怒,连带着那目光中,杀意越发的旺盛了。

南宫灵漪叹了口气,此时黑豹嗷嗷的叫唤了一声,但总归来说还是类似于猫,而姑娘则是掏出了一根长笛,在斟酌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之后,那朱唇默默的含上了笛子。

一曲苍凉的歌谣响彻云天,白虎攻击的动作停止了,它的目光中变得迷茫,而那股子暴戾以及杀戮的意味正在逐渐褪去,最后转过身,默默的趴在了大荒的山野内,那黄尘扬起,大浪滔天,却充耳不闻。

白虎的影子,消失在神山的下方,被大浪掩盖,彻底不见。

“呼.......”

手中的骨笛被放下,南宫灵漪长出了一口炁,此时黑豹叫唤了两声,她转过头去,看见仲子光那张似乎突然成了自己债主般的臭脸。

“一点小问题,不要在意。”

“我现在就想把你脑壳掰开。”

仲子光狠狠的瞪了一眼南宫灵漪,而后望着那已经沉寂下来,不再高悬于仙天的灵威宫,只是那宫阕虽然落下,但依旧坐落在神山的顶上。

南宫灵漪没有在意仲子光的眼神,而是回过头,默默的看了一眼白虎之影消失的地方。

“为什么....白祖师认不得我了?”

她不明白,更是有着疑惑,这只白虎是上代祖师的神衡兽,嗯....其实自己应该称呼上代祖师为师父的,只是这相隔的时间太遥远了,遥远到自己这一支虞人,曾经差点就被人以为早已灭亡在岁月中。

灵威宫的出现,在当初可是惊到了不少厉害的存在,当然,他们到如今有没有说出去,便不得而知了,只是其余的虞人行走,或许还不知道灵威宫已经重出世间。

纵然隔了如此久远的岁月,但百万年,在大荒,真的并不遥远。

大雪纷飞,有灯火遥遥,三人上了山巅,在那一处,南宫灵漪看见了上代祖师,或者说,隔着百万年传下道统的,她“师父”的雕塑。

那是一个少年人,站立在宫阙的侧方,身边伴随着一头白虎,他抬起一只手掌,伸出一根手指,上面摇摇晃晃的,停着一只真正的红蝶。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自生之后六大事,朝阳天下山海惊

“到此止步,二位且稍等,我去取个传承,去去就回。”

南宫灵漪的面色变得稍显严肃,而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个很严肃的场合,当然,仲子光再一次深深盯了一眼南宫,直至确认她应该正常了,这才回应了一声。

对于仲某人的动作,南宫灵漪表示无视,此时她对着那雕塑拜了拜,而后向着前方走去。

第二尊雕塑出现了,这亦是一位祖师,还在方才那位之前,他是一位英俊的男子,身边伴随着一头狻猊,威风凛凛。

抬起头看去,南宫灵漪仿佛回到了曾经的记忆之中,这里的数尊雕塑,代表了古往今来所有的虞人祖师,这里是灵威宫,而当自己死去之后,也会有自己的雕塑在这里静立,成为岁月的一部分。

三十四位虞人,三十四尊灵威之影。

南宫灵漪来到了正殿内,祖师们的雕塑都在外面,而正殿中,空无一物,黑漆漆的,昏暗无比,所能见到的,除去那些古朴的龙柱之外,便只剩下四只石兽看守在大门之前。

四石兽的口中衔着不灭的灯火,镇压大殿灵宫,上方牌匾写着灵威二字。

“祖.....师父,我已经化作真正的地境之身,虽然因为昆仑之劫而差点失败,但如今数百年匆匆,我已经完全化茧成蝶。”

“当年您说的事情,我已经都做到了。”

“我来取走当年说好的东西。”

漆黑的大殿内,忽然亮起大片大片的火炎,那些是灯,亦是不灭的炁。

红蝶飞舞了起来,从殿外飞到殿中,沐浴着火光,落在地上,化为一道模糊的人影。

赤红如血的色彩褪去,剩下的是孤寂的白衣。

少年只有眸子还清晰可见,其余的皆是朦胧,这如白虎一般,是之前解释过的,最后剩下的一点先天灵光,即使在真灵之中,也不过是渣滓般的存在。

但在灵威宫的蕴养下,这些真灵中的附属光雨,带着一部分原本正身的记忆,封存在这里,作为培育下一代虞人的......师父。

是的,他们已经不是原本的正主了,等于是正主的,残余的一点灵光所衍化出来的新的存在,他们的诞生就只是为了培育下代的虞人,除此之外,不能离开灵威宫半步。

看见朦胧的少年出现,南宫灵漪再度一拜,行虞人礼仪,而那少年此时发出声音,却是带着极大的缥缈与虚幻,仿佛是从天上传来的声音,而非人间的话。

“确实是,化茧成蝶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感叹:“我从教导你开始,要你去做六件大事。”

南宫灵漪:“这其一,是采到神目之山的石兰草,此山在大荒之东,于海外匿仙之地方能寻到,神目山在其中,山上多石兰,食之不老,万疾不生,中有天神,曰奢比之尸,人面大耳,圣身兽尾,垂两青蛇,足踏青海波涛。”

少年点头:“这其二,是取到界海的水,你命中有幸,得天授一滴界海之晶,故而得以长生,不被宿命所阻挡,斩出双灵,终破枷锁。”

双灵,指的是一具身躯,两道真灵!

这是不可思议的,亦是古往今来都少见的,然而南宫灵漪正是如此,有隐灵存在之人,上世多是以神通避开了冥海轮回,没有沾染幽冥海的水,宛如寄生或是夺舍,藏在其余的真灵之中转世轮回,沉睡下去,只等时机一到,便苏醒过来,鸠占鹊巢。

她最初是懵懵懂懂寻到了这里,而最开始,少年的残灵并没有打算让她继承灵威宫的虞人。

只是看见了那道隐灵,这才变幻了心思。

那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自己曾经是无名的恶鬼,虽然这些记忆已经万分的模糊,但,如果没有....没有那个持刀之人,自己或许最后也会被身躯中的恶鬼吞噬,变回那苦苦求道的悲惨存在。

故而救了这个姑娘,用界海的水中晶彻底覆灭了那第二道隐灵。

那是一个强者,她准备归来,夺舍南宫灵漪的真灵,但她失败了,被少年用界海之晶所灭去,这无关乎对错,所有的,只是先来后到的顺序罢了。

南宫来的早了,她来的晚了,故而她便去死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缘法而已,这种寄生加夺舍的方法能瞒过很多人,但很可惜,瞒不过少年。

南宫灵漪的目光中,似乎有梦幻之影在浮动,她笑了下:“这其三,是明悟自身之道,我自得太无之法,化山鬼之身,知此法多有厄难,故而以常乐为道,以天音为魂,三百多年前,我曾误打误撞踏入岁月之中,师父,您知道我见到了虞主吗?”

少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道:“这其四,我要你杀掉‘九灵’,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九灵被斩,他与冥海中的某人来往被发现,八十一化之首‘洪元’亲至,以盘古斧斩之,捉回天遥宫复命。”

南宫灵漪点头:“这其五,是要我寻到混元,我已经做到了,您不知道,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在五百年后,便会降临在大荒。”

少年那清澈的双眸中,忽然泛起了波动,他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当世的......混元吗..........可惜,我已不是吕忘尘。”

南宫灵漪继续言:“这其六,是让我踏过昆仑劫。”

少年那模糊的衣衫仿佛似云,又像是雾,也可能是火,总而言之,他抬起了手,带着一大片的白色烟云。

五指一握,从当中取出一尊无面的人偶。

少年看着此物,开口,道:“昆仑此人,每当沉睡之后便会重新计岁,一如婴儿般再度成长,他拥有古老光阴与岁月中,五仙之内‘神’的威能,是真正的‘不灭之身’。”

“天地神人鬼,天为不朽,地为不堕,神为不灭,人为不屈,鬼为不死。这是五种既存在却又不存在的境界,与无何有之乡同出一源。”

人偶的身上,带着五种刑兵,少年开口,其音浩荡。

“我传你山鬼之法,磨砺你至如今,山鬼之道最与虞人传承相合,如今六大事,你完成其四,有一不成,但却非你之过,故而这人偶你已经可以拿去祭炼,切记,一定要把上面的‘五刑天兵’炼出真影,以此可抵抗昆仑之道,这,在太古之前,其真正本尊,是号称斩过‘神’的利器!”

少年如此说着,却又发出一声略显苍凉的笑。

“若.....我是真正的吕忘尘......昆仑又算什么呢......”

南宫灵漪嗯了一声,笑道:“师父便是师父,吕祖则是吕祖,不可混淆。”

少年呵了下,而后,道:

“对了,还有这个....这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他手指一晃,忽有一粒碧玉一般的种子显化在云烟之中。

........

大荒西极,宏伟的古山上,有人傲啸于天地之间。

如太阳般璀璨的眸子望向亘古的大荒,照亮了万山千海。

无数神山拔地而起,当中有巨大的,宛如太古灵神般的影子踏地而现!

漫世荒天,不可计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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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鸿蒙肇判说道隐,再是窅冥又搬天

浩大的炁息横扫了大荒,自西方之海上的神峰而起,一直蔓延到东方的尽头,直至传入那大片大片的虚幻波涛之内。

大地在震动,万物在轰鸣,神灵的炁息覆盖了这片天地,宛如太古时代的鸿蒙降临,四大众生懵懵懂懂,但最初诞生之辈,皆有着重炼五行,摩弄天宇的无上手段。

灵威宫自然也开始震动了,三十四位虞人的石像上也有神光升起,朦胧的少年抬起头,而南宫灵漪的眼中则是布满凝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昆仑......临世了!”

这比五百年前的那种炁息更加浩大与可怕,甚至根本不可以比较,大荒何等巨大广袤,此时都被晃动,自遥远的西方之海传到东方之山。

“昆仑醒来则众神皆醒,但无妨,天墉城已经出现,为了七十二福地的降临而显化,昆崚纵然拔地而起,再度出现于大荒,也难以胡来。”

少年的语气从开始的震惊变得平静下来:“西方之海,北云之岸,是昆崚所在之地,但太上昆仑再是凶横,也不敢忤逆天墉城,作为大荒中的天道显化,昆仑既然早已自斩,落在大荒,便永远在道之下。”

“不过,话虽如此,可他似乎没有放过你们的意思,你们被他发现了,现在不要从灵威宫中出去,他的炁息笼罩了这里,从西方之海到东方之山,大荒西经至大荒东经,你们如果出现了,那么就要面临他的镇杀。”

“他在寻找你们。”

少年那朦胧的身躯漂浮,仅有的两只清澈之目注视着宫阙的天外,那招了招手,于是整个灵威宫中,忽然有无数的红蝶飞舞起来。

它们向着宫阙之外而去,摇摇晃晃,很快便消失在东方的山林之中。

南宫灵漪的肩头落下了一只红蝴蝶,它轻轻的颤着翅膀,于是南宫灵漪的目光中便出现了这样的一番景色:

遥远的西方之海上,巨大的,高耸入云的昆崚矗立在此,这片山脉横贯在西方之海中,上达天听,下镇地罪,不知其有几高,更不知其有几厚。

西方之海,浩瀚无尽,昆崚之巨,堪比一片人间!

而大海的波涛分开,当中有神异的山崖自水中升起,上方站立着一位儒袍的影子,披头散发,双目却璀璨的如同太阳!

太上昆仑!

他的眸光在注视着整片大荒,自西方之海而扫视,那种炁息压盖了这片天地,南宫灵漪的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瞬间,那种压迫感宛如亘古的山,沉重且浩大,让人抬不起头来。

“九灵被斩,昆仑便苏醒了过来,葬土炸开,他是猎人,而尔等皆为猎物,他是樵夫,而尔等皆为木柴。”

南宫灵漪眼中的幻景褪去了,被少年化为一片云雾握在手中。

“昆仑之劫难渡,但也并非没有先例,譬如曾经的太上混元,便是硬生生将他打倒,以拳证前路,撕开了昆仑的肉身。”

“譬如曾经的太上鸿蒙,亦以指作刀来,以肇判之力将昆仑埋葬。”

“譬如曾经的太上道隐,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力,将昆仑化为虚幻而灭去。”

“又譬如,曾经的太上窅冥,以盖世之威,强移神话中的大幽之土,搬起一座圣山,直接将昆仑当场镇死。”

“亦如洪元、太元、太霄.......大戒、愚圣、暴人.......很多人都曾经战胜过昆仑,你不必惧怕,虽然他越来越强,但他本身受制于人间,早已不是很久以前的那位至尊了。”

南宫灵漪笑了下:“太上鸿蒙,有肇判之力,其威与洪元不分上下,洪元开天,混元造化,鸿蒙衍化大千,定清浊起降,又混混化一。”

“太上道隐,乃是无名之君最初一道音节而化,代表人世天上最原本的道理,大道只有一字,故而亦比昆仑强上太多。”

“太上窅冥,乃寰宇之暗,光不照处,无何有之乡内所衍化的‘未知’之力,自更比昆仑强上万倍,虽然这三位击败昆仑之时,乃是他极度虚弱之刻。”

“山鬼之道,既无肇判之能,也无大音大象之威,更没有搬天的神力,师父应该再教我一些防身的道法,免得你可爱的徒儿就这么被干掉了。”

少年顿时哈哈的笑起来:“你啊你,贪心不足蛇吞象!昆仑乃是群山诸海之祖,号令山岳诸神,万海天圣,可山鬼之法正是昆仑的结局,当太古以来第一座神山诞生时,这太上之法中的山鬼便也一同出现了。”

“昆仑与山鬼,乃是双生之法。”

“山中既然孕育诸多众生,为何单单只取神?昆仑可造化诸神,山鬼可调遣众生,这正是相对之道,克制之威,我传你山鬼,再予之虞人前路,你且在灵威宫中静修五百年,何时能驾驭历代虞人所留下的木偶‘灵威仰’,何时便是你去面对昆仑之刻。”

“还有外面的湘雨,也让他进来,一并修行,若是不愿,那便随他去。”

南宫灵漪讶异道:“师父这是作两手准备不成,莫非还要让仲子光那个腐儒继承虞人之路吗?好教你可爱的徒弟死了之后,虞人不至于消亡,当场就要选个新的传人!”

少年眼中带着无奈:“我把大椿的种子给了你,加上灵威仰的人偶,还带着‘五刑兵’我这一脉虞人该有的东西,你全都拿到了,还说我不向着你!”

“八百岁了,还和孩子一样!”

南宫灵漪吐了吐舌头,嘻嘻的笑,此时身边的黑豹叫唤了一声,南宫灵漪对少年行了大礼,忽然跪下,叩了六个响头。

“师父在上,徒儿南宫灵漪,在此谢过师父八百年恩情。”

少年忽然沉默下来,而南宫则是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只是那双眼中,带上的尽是柔和与回忆。

“当年若无师父救我,徒儿如今早不知是何处的野鬼孤魂,这具肉身也是那隐灵姐姐的;若无师父教我,徒儿纵然是死了,去到冥海,也不过是被诸位艄公嘲笑的存在;若无师父传我太上之法,如今徒儿也不会走上这条浩荡之路。”

“此六叩,还了三愿,只是先教师父知晓,五百年后,若昆仑劫不过,徒儿坠入冥海,若能得见大天尊,必恳请天尊,让师父得从灵威宫中解脱。”

“不以虞人之身,更不是以逝去的吕祖之身,而是真正的....化为一个....众生。”

少年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你会渡过的,区区的昆仑劫而已......你如果是死了,那便是我教导无方,怕是入了冥海,碧落黄泉二位大圣在前,也不会让你这个无能之辈见到大天尊的。”

“如果不想被二位大圣嘲笑成废物,那你就好生修行吧,还有五百年的时间....供你挥霍。”

南宫灵漪勾起一抹笑容,心中欢喜,但却不说,只是随后站起来,向着宫外传话。

灵威宫内的故事,仲子光自然不知道,于是当听见南宫的说法之后,他的眸子顿时动了动,而后皱眉,道:“此话当真?”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神祖浑沦?!

元荒州上,南原旭日之墟。

这片大墟被连根拔起,李辟尘一念踏过万山千海,直接降临在此方,五指开辟,把上面通天的光芒收走,再把这曾经云阳氏所居住过旭日之地,掀了个底朝天。

一尊巨大的泥偶冒出了脑袋,在旭日之墟下,此时没有了光华的照耀,那最初冒出来的,滔天的神道炁息,此时也尽数散尽,归还入天地之中。

十分俊秀的轮廓,但是没有鼻子与耳朵,只有两只眼睛,空荡荡的,没有眼珠,半闭半掩。

这泥偶甚至是有色彩的,虽然很单调也很简单,就是白发....和黑衣。

约莫十人高大。

李辟尘起艮卦,这巨大的泥偶便拔地而起,稳稳当当的被山石托住,等到李辟尘直视这尊人偶的时候,对方那空荡荡,且半闭半掩的眼窝中,似乎隐隐有白色的光芒在萦绕。

“雕刻的是什么,是穹昊氏吗?亦或是灵山十巫中的某位?”

李辟尘伸出手去,而此时,忽然心头一跳。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关上了,似是门?似是...锁?

于是下个刹那,李辟尘陡然转身离去,纵有百万里山河,当落下的一瞬间抬起头来,却又见到那尊泥偶出现在面前。

百万里山河?

不,还是旭日之墟。

“.......”

目光向着天上望去,原本被镇封的云海悄悄的打开了一个豁口,里面有光芒探出头来,随后.....洒向人间。

照耀在那泥偶之上。

神圣与辉煌,把这甚至可以说有些类似破烂的泥偶,映照的宛如某些神庙中供奉的上神,烟云自大地而升起,那些是诸尘?又像是古老岁月中,不甘心寂灭的众生魂灵。

泥偶的双目之中,突然喷出烈火,炽与白交错,那正是如九华上帝眼中所带着的,是真正属于神道的烈焰!

李辟尘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浑沦观恶悟火,太一观善悟水,或许正是如此,神道的代表之物正是熊熊圣火,而仙道的代表之物,则是天上天下的诸水。

但岁月长河,却又与浑沦的火所不相符合。

火会燃尽一切,故而当众生被燃尽之后,剩下的,只有尘埃。

而尘埃,是亘古不变的。

【“久违的念头,久违的炁息。”】

【“人世便是天上燃尽之后所留下的灰烬,说什么辉煌的对等,一切其实都是虚妄。”】

巨大的声音忽然响彻在旭日之墟上,李辟尘看向那尊泥偶,此时它的七窍已经被神火浸没。

整个世界忽然昏暗下来,唯独这尊泥偶的身上还带着光芒,李辟尘忽然感觉到一种从不曾有过的炁息,那种混沌与浩荡不可计,简直就像是在面对.......

整个人间?

想不到更好的比喻,不,或许说连人间也难以企及,纵然是大圣也不能匹敌,但这种炁息不含着任何一种敌意,而是带着一种漠然与平淡,看待着寰宇诸生,一如那句很著名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不是说天地看众生都如下贱的野狗,而是说天地看待众生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刍狗,表达的是众生皆平的意思。

也亦如李辟尘悟出的道理,花开一瞬,玉老千年,并非天地无情,而是苍生易老。

在天地的世界观中,时间,光阴,岁月,它们的计算方法是不一样的,如古老传说中的大椿,八千年为春天,八千年为秋天,这三万二千年过去了,才是一个春秋。

而人呢?早已不知道轮转多少世了。

泥偶此时就是给人这种感觉,而且它所化身的“天地”更加的巨大与可怕,纵然是大圣,也不过是四大众生之一,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伟大力量,而仅仅在他看来,也是一样的存在。

【“大圣?不过是从夹缝中得以苟延残喘的蚂蚁,你们认为他们超脱了岁月,但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那浩大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这片世界被隔绝了,李辟尘没有回应,更是极其惊讶,正是因为这个泥偶居然看破了自己的心中话语。

是的,必然是这个泥偶所发出的声音,那么它所雕刻的是谁?拥有着此等的伟大力量,在人间中,在大罗之下,本不该出现这种可怕的情况。

纵然是大圣中的最古者也做不到,任何强者在大罗之下都要匍匐,低下那不可一世的头颅。

那么,能够做到在大罗之下,还有这般可怕力量的......唯有天尊?

大圣不行,至真应当也不行,那么古老的仙人们呢?他们已经连道都看不见了,还会去关注人间吗?

“........”

李辟尘这一次真正注视着这尊人偶,而不出所料,那浩荡且广袤,高渺的声音再度出现了。

笼罩着这整片已经被封锁的南原天地。

【“天尊?除去太初太无与太极之外,其余的,不过也是一些取巧的家伙罢了,但我认可他们,愿称呼这些人为至强者,他们有资格坐在无何有之乡内,与我们争吵。”】

【“我甚至想为他们用火初红的母叶泡上一些茶,但争吵归争吵,想要加入到这片夹缝的两侧,他们还是不够格。”】

【“任何时候,建议与加入,都是两码事情,不想留在这里的,可以出去,想要试一试的,大可过来,但很可惜,他们得到了什么呢?或许都是失望而归,而有的,更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三句话,让众生都惊惧,李辟尘更是感到有些荒谬。

泥偶中发出的声音,那其中谈论到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心中的预期,敢如此谈论诸多天尊,甚至批判其中的一些人,称他们为“取巧者”、“胆小鬼”,这已经不是天尊之下,或者其余天尊可以说出的话了。

神,神!

似乎答案呼之欲出,李辟尘终于明白了,知道了这个泥偶,晓得了这东西所雕刻的,究竟是谁!

五指抬起,当中酝酿雷霆风雨,似乎准备把这片天地都抹掉。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纵然天地被毁灭,损失的也只是这一片人间而已,与我们,于我,更是不会有半点的损伤。”】

泥偶的七窍中,神道的烈焰越发的澎湃了。

李辟尘看着他,五指不曾放下,而是道:“你是.......神祖?!”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扯断古来枷锁,所见八世帝君

【“我确实是浑沦,但浑沦并不是我,故我既是,也并不是。”】

泥偶做出了回应,声音变得苍凉起来,但依旧浩大不可计。

既是,也不是?

承认又否定……

那就必然不是!

李辟尘目不转睛:“依照我所知道的,太一与浑沦已经失踪,但听闻你的一句话,是在说,太一与浑沦存在于无何有之乡内......是的,我确实也听过这个说法,但如今,算是得到了证实?”

“可这和我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你不是神祖,就请让我离开。”

“如果你说不的话,我或许也只能在这里和你动手,虽然天地封锁了,但我隐隐有一种感觉,你并不能对我出手,而刚刚那句话,亦是证实了这个猜测。”

李辟尘话很强硬,已经隐隐感觉到泥偶的身份,而泥偶对此亦有回应:

【“是如此,我并非真正的浑沦,而是他与太一争吵时所流落出的一点意志,但相对于你来说,我与神祖没有区别。”】

【“你可以把现在的我看做神祖,你所说的一切,他也都会知道,这源自于古老祭祀的特殊力量。”】

泥偶的声音依旧高渺到令人心中生畏。

【“单单凭借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与真正的神祖交谈,你太弱了,并不是蝼蚁,而是尘埃。”】

【“不过,从根本性上来说,你早已经遇到过了太一与浑沦。”】

【“我能看得见青青世界内发生的事情,新古人与旧今人,正是太一与浑沦流落在外的一点意志,但它们已经不同了,故而脱离,不愿回去,也再听不见浑沦太一的声音。不像是我,被古老众生祭祀,依旧保持着浑沦之灵的原初性。”】

【对于曾经的祭祀者们来说,我就是浑沦在人间的代言人,而事实上,却也本来就是如此。”】

李辟尘回忆起了剑轻笙曾经遇见过的存在,伴随着小月王一同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两个古怪的青世至尊,说着莫名与奇异的话。

新古人,旧今人?

泥偶的外侧,天地内继续回荡着它的声音。

【“开辟了四条道路的存在,你是当世再度引动过巨阙剑的家伙,当真是有些怀念,在那原初的时代,我还没有自无何有之乡内坠落,纵然是浑沦与太一,也感觉到了龙师的炁息。”】

【“龙汉大劫,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已经被四大众生所遗忘,这片世界,这片寰宇,或者说....本不存在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一切都会周而复始,一切都会在传唱中被埋葬。”】

【“清静、混元、嫁梦......还有,最让浑沦惊讶和厌恶的,天帝。”】

【“不,我说错了,浑沦不会厌恶任何东西,他是至高的,亦是至公的,我是他,但他却不是我。”】

李辟尘点头:“我明白你的存在了,和我曾经的化身剑轻笙是一样的,有着巨大的关联,但事实上却是不同的个体,他是我,但我并不是他。”

“而如今,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这和你的现在状况,也该是一样的了。如此一说,那种广袤的,浩大到可怕,让我心神剧颤的神威,你是施展不出来的。”

“因为如今,已经没有祭祀你的人了。”

泥偶的声音响彻:

【“祭祀我?不,你又说错了,不是祭祀我,我要更正你的话,四大众生是在祭祀神祖浑沦,我只是他的一道意志,虽然坠入人间,但还没有堕入红尘。”】

李辟尘:“如果你堕入红尘会怎么样?红尘不正是人间吗?”

泥偶:【“人间确实是红尘,但红尘并非所有的人间,我是神祖的意志,如果堕入红尘之内,便再也无法回去,更会诞生如新古人,旧今人一般的自我,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李辟尘:“你现在的自我意志,等于是没有七情六欲五尘,近似于‘道我’的灵光,最理性也是最可怕的存在,但也是最不完全,最有缺憾的。”

“所以,最开始才以神祖自居,因为在我这种……尘埃看来,你与神祖无异。”

“那么,为什么讨厌天帝之身?是因为天帝背叛了浑沦,开辟了新的道路?”

泥偶:【“诸神六分,开皇大劫起,这确实是天帝所造下的孽债,但同样也带来了神道的兴盛,或许天帝是对的?但浑沦不认为是这样,故我也不认为是这样。”】

【“你所认为,什么才是神?是先天以来,诞生便为至尊,还是后天修行,四大众生皆可?”】

李辟尘没有回答,而是张开了双手,同样澎湃且伟岸的力量降临,三千道昼夜的光芒聚集在此,大千浮黎之中,隐隐出现一位至高上帝的轮廓。

浮黎,九华上帝!

这片被封锁的天帝开始崩溃,三千个世界昼夜交错的光芒,几乎在瞬间就把这里挤得炸开,泥偶的身上,七窍内神火依旧炽烈澎湃,面对着李辟尘此时凿开枷锁的行为,它吐出了声音,并不愤怒,也不意外。

【“九华的力量吗,虽然很强,但还不够看,莫要说你,便是他真身前来,又有什么用处?依旧毁不掉我,最后崩溃的还是这片人间罢了。”】

【“这是我所降下的枷锁,你可以打破,但是四大众生,其实都戴着枷锁,那叫做岁月!以如今的法,你能砸碎有形的枷锁,那么当面对无形的枷锁时,你又要如何去做呢?”】

【“这个问题有些远了,你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仙,纵然曾经引动过巨阙的剑号,但也不足以为众生惧怕。”】

李辟尘呼出了一口气,天地开始崩溃,而在这个瞬间,那三千道光辉之中,却突然显化出数个人形的身影!

带着同样可怕与强大的神道炁息!

借助浮黎之力而出现,从古老的过去归来,这让泥偶也发出了一道小小的惊叹。

【“哦,历代的天帝?”】

一,二,三......一共是八位!

居然与混元同样,也是八道影子,从第一代的天帝开始,后续的历代天帝都出现了!

可李辟尘对比了一下,发现,他们的炁息虽然庞大,却依旧无法与泥偶相比较。

如同萤火比之明月,又如明月比之太阳。

【“看看吧,这些其实和化作地仙时,所看到的摹刻之影是相同的东西,他们并不是曾经的那些人,不过是留下的虚幻影像罢了。”】

泥偶道破了这些天帝之影的真身,而事实上也是如此,没有出现历代混元聚尘为身的神异,这八尊天帝影就只是出现了一下,仿佛是被泥偶的力量所吸引而来。

【“依照我所记得的,从第一位开始,天主;第二位,帝魁;第三位,昊天;第四位,大尧;第五位,伏龙;第六位,凤歌;第七位,帝夋;第八位,帝舜。”】

【“历代天帝皆有神异,不入五仙可自开道路者,唯天帝可行,可此一切皆源自于天主,若无天主之力,便无后续七帝,天帝之法,是一种继承的法,并且会越来越强,因为古时天主最强,故而天帝皆强,这源自于……阴中生阳的秘密。”】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光阴岁月震万古,古往今来皆笑谈

封锁南原的天地枷锁正在崩溃,九华的影子越发巨大,烛火照亮了这里,把天上的昏暗驱逐,那种晦到极致的炁息也在被排斥,李辟尘的力量引得这里的山海不断升起,仿佛正在造化一片通天的原野。

泥偶没有去阻止这种行为,他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那八道天帝的影子开始逐渐模糊,最后,从第八位开始,终于是崩溃、消散。

神火在七窍之中吞吐,白与炽把千古都照耀的尽是光明。

【“阴中生阳的秘密,这是古来最大的难题之一,但却被第一代的天帝破解了,天主找到了关窍,从夹缝之中凿开了壁垒,引动了仙道的炁息,他所做的,是让阴之极动起来。”】

【“把不可能变化为可能,正如你们所知道的,神本来是不能以后天之身存在的,那些是神吗?神的诞生本来就是不可知的、不可言的、不可名的......当在‘静’与‘不朽’、‘阴之极’中渡过一切,亘古长存,不可能出现陨灭、衰亡的征兆,这不是神性。”】

【“只有仙才需要不断的修行,因为他们会死,因为他们属于阳,阳若动,必然有极。”】

【“天主舍弃了自己的神性,从而换来了一半的仙道伟力,但这亦是有条件的,因为不朽的神性本身是不可舍弃的,这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故事,而让浑沦感觉厌恶....让我感觉厌恶的是,天帝并没有把这个方法说出来。”】

泥偶的口中,神火喷溅,而此时,这片南原的封锁轰然炸开。

九华的黑影通天而去,最后消失,李辟尘把四面八方的枷锁化作虚无,然而在这一瞬间,似乎在虚天之内,有某种寂静到极致的力量出现.....

不,不能说是出现,而是它似乎本来就存在于此,只不过以往的境界太过低微而无法感知,甚至连这个力量的“存在”都难以明晓。

如尘埃不会知道,其实自己能够化作山海。

李辟尘呼出一口气,春回大地,宛如九华的伟力仍旧保持在身上一般。

而泥偶依旧在开口,他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谈论过了,故而他的话....便显得有点多了。

【“众生皆能成神,那么神还有存在的意义吗?失去了敬畏感,神也就没有了神性,古往今来,上溯到太古初年,甚至到这片不存在的地方之源头,神这个词汇最先出现的时候,代表着的,就是一切‘有形之物’对‘无形之物’的敬与畏。”】

【“不可知者为神。”】

【“那么,看着你打破枷锁,我们的问题再度回到方才,你可以把这当做是真正浑沦对你发出的询问,你的回答它会听见,同样,另一个存在也会听见。”】

【“你所认为的神,该是什么样的?”】

李辟尘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自称为神祖意志,即一道被遗弃的念头化身,并且浑沦神祖没有打算把你收回去,那么这样一来,你也能够算作是神吗?”

“神是不可知的,不可名的,不可探寻的,依照你口中所言,神祖本身更是不朽的,这与我所知的五仙中,天的威能极其相似,那么,如今你已经可知,甚至神祖的名讳都已经出现在世上,神祖还是你口中意义上的真正之神吗?”

泥偶发出了咦的声音,他仿佛是在仔细琢磨,但很快,就给与了李辟尘肯定与回应。

【“你说的很对,确实是这样,如果神祖本身都已经被人所知,明白浑沦所代表的意义,那么神祖还是神吗?”】

【“但你要知道,神出现在人世间,包括这具泥偶,都不过是世人对于神的想象而已,你知道我究竟是什么吗?你不可能知道,也看不见,其实不要说是你,哪怕是九华上帝、摩天世君,亦或是龙师火帝....甚至是.....白骨道宫中的那个家伙,也难以看得见我。”】

【“那么请回答,我这个事物,本身是存在的吗?”】

李辟尘愣住,不假思索,此时回应道:“如果不存在,何以称神?我所认为,既然你出现了,那么在客观上,你必然是存在的,如果你不存在,这一切也应当不存在。”

泥偶:【“说的好,很有见地,但还是有错误,因为如果这一切本来也是不存在的呢?”】

【“万事万物都有其根源,我和你说过,这片不存在之地是有根源的,但我从没有说过,根源就是存在的事物,有些东西已经不能用语言去描述,只能用太古的第一道音节去打开。故而太上八十一化之中,出现了名为‘道隐’的人。”】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李辟尘忽然有所明悟,惊言道:“你的意思,神与仙,这两个字,都是最初被吐出的.....是了,神道与仙道,本身不就是浑沦与太一所留下的东西吗?”

根源....是什么?

无何有之乡?虚幻的梦境,真正可得大逍遥的地方,更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世界?

泥偶看着李辟尘陷入纠结与思索,他眼中的神火跳动起来,开口道:

【“你想不明白很正常,因为这是即将踏入无极者才需要思考的问题。”】

【“如果把大道比喻成一棵树,修道正是攀爬这棵大树,而到了我们的境界,便是已经结成道果,然而还是有问题,如果不能解决面临的疑问,那么果子就会烂在树上,不能掉下去。”】

李辟尘惊讶非常,脱口便道:“如果掉下去,会见到什么?”

泥偶:【“不知道。”】

不知道?!

李辟尘顿时就是一愣,但又想了一下,忽然明白,无极之境从没有人达到过,纵然是无名之君,也不能说就是达到了无极之境,而且估计也没有人知道无名之君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否“存在”,还是说,它本身就是道呢?

大道无名,而如果有名,正是第一道大音与大象,故而瞬间便落入下乘,再不复道的模样。

无极二字,本来指的就是道的终极性概念,无法去描述,故而是真正“不可知”的境界。

但李辟尘忽然陷入了巨大的疑问。

既然到了这种地步,真的还有必要去追寻这个所谓的“无极”之境吗?

理由是什么?为了什么?

仅仅是想要观道?

.......

殷汤问于夏革曰:“古初有物乎?”

夏革曰:“古初无物,今恶得物?后之人将谓今之无物,可乎?”

殷汤曰:“然则物无先后乎?”

夏革曰:“物之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恶知其纪?然自物之外,自事之先,朕所不知也。”

殷汤曰:“然则上下八方有极尽乎?”

革曰:“不知也。”

........

李辟尘忽然看向泥偶:“敢向神祖请教,有之一字,无穷否?无之一字,无穷否?”

泥偶:【“皆为无穷。”】

李辟尘:“既然已经没有穷尽,那么无极境想来也该是没有穷尽的,那么前面走向无极的路,自然也是不可能达到的!”

“这是一个根本就没有的境界!不可以用‘存在’或者‘不存在’来指代,只能用最通俗的没有!”

泥偶口中的火焰突然停滞了,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感到一些兴趣?

或许,难以想象,诸多尘埃之内,居然会有这么一粒,回应了天上照下的光芒?

故而,尘埃扬起,踏出了迈向山海的.....第一步。

尘埃尘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成一山海,那么一个生灵,需要多久才能成为那些“胆小鬼”、“取巧者”呢?

李辟尘陡然大笑起来,此时脑袋中似乎格外清醒,没有注意到泥偶的变化,而是朗声道:

“没有根源,大家都在向着前面看,神祖虽然向过去在看,但也陷入了自己的未来迷障之中!但这个没有的境界根本没有意义,我们修行是为了得道,或者说‘得到’!如果什么都没有,我们去探寻的意义何在?”

众生的行为,总归要有一个原动力,这就是李辟尘所认为的修行。

但泥偶似乎有了动静,于是他发出了声音,浩大且不可计,直击心神。

泥偶:【“不需要意义,这也是一个矛盾,如果一切都不朽,自然就不需要‘得到’,只要‘得道’就行了。”】

是的,如果一切都有,那么还需要去寻‘到’亦或是‘道’吗?

李辟尘摇头:“晚辈愚钝,可神祖不认为,道即是到吗?只要树在,到就在,道亦在。”

“如果没有这棵树,那么......便不需要探寻,大家的目标错了,当然,晚辈只是一个地仙,看不见那么久远与广袤的东西,或许很多地方有着疏忽......但这是神祖您,或者说,也许是神祖与仙祖,第一次共同正视人间而发出的询问。”

李辟尘笑了:“不知道对不对,您们遇到了壁垒,在万般无奈与妥协之下,终于准备把目光移到尘埃之中,又或者,我与龙师有相似性,同样带着不朽的天威,故而引动二位祖先前来询问?”

“这就是我的回应,神祖如果不认可,那便当做笑谈一听。”

从各个方面,乃至于之前的道果比喻都是如此,泥偶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在思考,在探寻,又像是更加的感兴趣,直至忽然下个刹那,那七窍的神火澎湃的喷涌出来。

【“有理,看来众生尘埃之中,也有不错的人,算是个蚂蚁吧。”】

【“不过,还是片面了些许,但对于一个地仙来说,已经足够耀眼了。”】

【“浑沦已经听到了你话,它很期待,你坐在无何有之乡内的那一天,火初红的母叶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希望你不要死去,最少.....在‘得到’之前。”】

【“万古还是千年,都是一瞬而已,不会留下任何东西,但唯有音和道,是被永远记住的,你这一次讲的很好,不过,还要记住,这古往今来千万事,其实皆是笑谈。”】

泥偶如此说着,忽然,这片天地之中,响起了一道宏伟的声音!

不知道是钟声还是什么,更不能分辨,只是李辟尘被震的眼前一暗,届时,便看见这具巨大的泥偶在瞬间风化,宛如一刹那被数百万年的时间洗礼了一般!

光阴!

睁大了眼睛,李辟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时更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道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再度一震,紧跟着,李辟尘忽然见到了一副特别的景色。

一株通天彻地的苍色桑树立在虚幻的云雾之中,而在上面,结有一颗碧玉般的果子,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已经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

无数的天域,在这一刹那同时暴动起来,无数的大圣被惊醒,整个天上都几乎炸开。

天河西倾,星辰移位,那浩大的星云也开始隆隆离去,诸多天域皆发出震动的轰鸣声!

万世青城,有人抬起头颅!

龙山之上,姜天崋浑身颤抖;

榆惘之土,秦火神尊骇然难动;

无欲天界,无欲大帝面如土色;

蓼水之畔,九华上帝睁开双眸;

白骨道宫,灵钟轰然而响;

界海之中,太元面露不解;

帝乡天庭,摩天世君惊而不能自已;

坐胜高天,坐胜大圣几乎从圣位上摔下;

他化神宫,他化自在大圣的亿万分灵同时寂静;

不死之山,太古圣人吐出惊气;

大荒之内,天墉城上光华震霄;

浮黎境内,老农的锄头停止了耕耘;

西天黄境,夕云大圣匍匐在地;

北酆清净圣境,五神道魔大圣望向苍冥;

岁时天境,白帝目中带上一缕震惊!

天桑之上,金乌大圣振翅鸣啼!

还有无数的,无数的大圣与古老仙人,都开始惊疑不定!

因为他们俱都听到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那是自无尽未来而传到这里的,是光阴的声音!

轰鸣而来,如风雨滔天,寂静而去,留下漫世的尘土!

一切都被冲刷与洗练,这就是光阴的滔天之威,而有一位新晋大圣此时妄图去探寻,只是一个刹那,他的容颜瞬间老去,宛如在转眼之间迈过了十二万个衍机,登时骇的面无血色!

但随之而后,却又是第二道笑声响起,比起第一道的畅快与猖狂,而这一道显得平和许多,而且让人惊悚的是,上一道来自未来,而这一道........来自过去!

岁月!

无数的大圣战战兢兢,更是难以相信,而他们之中的古老者们被惊的魂飞天外,因为这太久远了,久远到很多事情都被忘却,对于他们来说,何曾再度听到过这两道声音?

阳与阴,动与静,碾压四大众生的两位至高之人!

是从无何有之乡内.....传出来的,那是太一与浑沦的.......大笑声!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湛湛苍冥,穷桑道果

古来圣贤皆寂寞,而身为太古时代最初诞生的两尊无上,太一与浑沦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多么久远的岁月,很多人都说它们坐在无何有之乡内,连天尊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们。

包括那些有幸踏入过无何有之乡的众生们。

譬如现在,正在一处小溪边缘摸鱼的吞天大圣。

他撸起了袖子,而且,他那下半身那破烂裤子根本不需要挽起,就和一个最寻常的普通凡人一般,在溪水之中逮鱼,这里不是黄粱乡,他早已经从那里离开了。

一条青花鲤被捉了起来,吞天大圣满意的看着这只大肥鱼,后者还在不断挣扎,那尾巴连续拍打,有一下直接扇在了吞天大圣的脸上。

可怜这乞丐摸鱼还被鱼嫌弃,不过这位倒是没有半点的不开心,当然,在听到了那两道大笑声后,他便也露出了更加让人不解的笑容。

“堂堂大圣,居然和一个凡人似的在水里摸鱼!”

一只鸟儿飞了过来,落在溪边一颗大树的树梢上,而此时,它的身边突然又落下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并且依旧对着吞天大圣叫嚣:“摸鱼摸鱼!就知道摸鱼!”

“摸的又不是你家的鱼!”

“偷懒,除了睡就是吃!”

“也没睡你家地方!”

吞天大圣抓着那只蹦跶的青花鲤,和那两只鸟儿开始对喷,大约骂了很长时间,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拎着大鲤鱼就向岸边走去。

“吞天,你知道刚刚那两道笑声是怎么回事吗!”

“好可怕,太可怕了,我在睡觉都被笑醒了!”

“是被笑声惊醒,连话都不会说,肥鸡!”

“肥鸡骂谁?”

“呸!”

两只鸟儿在树上突然自己就吵了起来,吞天把那只大鱼搞了搞,原地搓了团火,于是很快肉香就浮动了起来,而那两只鸟儿骂了半天,又向吞天询问刚刚那两道可怕的笑声是谁的,吞天瞥了它们两只肥鸡一眼,忽然咧嘴笑了下。

“快说,快说!”

两只鸟儿以为吞天要说话,结果,吞天大圣呸了一声,突然道:

“求我啊肥鸡!求我我就告诉你。”

两只鸟儿中,左侧先来的那只被噎了下,而后气的整个鸟躯都鼓胀起来,炸毛,就像是真的变成了怀胎十秒的老肥鸡。

肥鸡...哦不对,灵鸟,它其实是很像骂一句脏话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咱们是文化鸟,和下面这个乞丐总归是不同的。

虽然这个乞丐很牛,随时可能把自己抓去炖汤,但事实上,其实自己反而十分的安全,毕竟自己不是什么尘世,也不是什么人间。

鸟儿可以看见,吞天大圣此时吃的那只青花鲤,是以溪流之下的黄尘为食,这是吃着人世间所长大的鱼儿,唤作“夭野”。

夭为折之意,而野则指的是不在王城治下的天地。

故而,此鱼之名,是“消亡的人间”之意。

这溪流之下的黄尘何其之多?浩如烟海,不可计矣。

灵鸟不说话了,它盯着吞天大圣,发出诅咒一般的声音,而吞天大圣哈哈的笑起来,随后啃着那只已经被火灼到炽热的夭野鲤,含混不清的道:

“不要去探寻,不要去追究,有些事情,越是追究,就越是难以明白,你就当是听见了两个疯子的笑声,他们或许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笑一笑。”

鸟儿扑扇着翅膀:“为什么不要去追究?你们不是常常说,越是不明白的东西就越要去探寻吗?只有了解了,才可以去修行!”

吞天大圣摇摇头,忽然把手中的那条鱼扬了起来:“如果你是一个人,我把这条鱼给你吃,告诉你鱼儿是以人间为饲料。你或许会觉得我是个傻子,但如果我说,这条鱼是用人的尸体喂养起来的,那.......”

“呕——”

右边的鸟儿做出了呕吐的动作,左侧的那一只顿时拍了右边的那只一巴掌:“你倒是挺喜欢演!”

吞天大圣撕咬那鱼:“人很饿,有的时候只需要填饱肚子就行了,至于这个东西过去是怎么样的,其实并不需要深究,不是吗?”

两只鸟儿面面相觑,吞天大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世事本皆笑谈语,何以真身入妄境?”

“大错!”

.........

古往今来,天地之上,伴随着昼夜之光而诞生的三株桑树,一者湛湛苍苍,周天出其内,唤作穷桑,二者混混沌沌,星辰葬其中,唤作空桑;三者辉辉煌煌,日月居其上,唤作扶桑,亦称天桑。

李辟尘此时不明白,其实这株出现的湛苍之桑,正是穷桑木,这株树有很多影子,而上面结的那颗果子,便是众生的道果。

这不一定是李辟尘的果子,可能是任何人的,这是说不清楚的。

神祖离去,那泥偶也被光阴洗刷成尘,李辟尘所见到这株穷桑开始消失,云雾铺天盖地的涌动过来,把众生都给埋葬。

宛如福至心灵,李辟尘忽然抬起了手,五指向着那即将消失的穷桑树摄去,于是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颗如碧落琉璃的果子落了下来,在穷桑消失的刹那,落入了李辟尘的手中。

云雾遮天,唯那一道苍茫之上的碧落流光落了下来。

就连李辟尘也不敢相信,到了这一刻,那手中虽然很轻,但确确实实,是握着这颗果子的。

穷桑上结下的道果!

是谁的道果,自己刚刚把它摄来了,是的,可.....要吃吗?

或者说,这东西能吃吗?

“给我的馈赠?这似乎不是我的果子.......道果....道果.....这不应该是一种比喻吗?”

李辟尘忽然苦笑,那枚碧落琉璃之果静静的躺在手掌当中,任凭李辟尘动用各种法力,各种手段,也无法探寻到它的秘密。

于是便收起来了,李辟尘不敢擅自吃下这个东西,哪怕知道,这是神祖给予的馈赠。

不要去拿陌生人的东西,更不要去吃,尤其是这些大能的。

这是美德。

毕竟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还可以卖个人情,如果吃了,这就不好还了。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天色已暮,风筝何去?

照地青上,那三片纯阳金叶摇摇晃晃,散发出澎湃恢弘的阳炁,鸿影的剑躯,沾染上了青青世界的梦幻泡影,二者相融为一,李辟尘用通天手段将二剑化在一起。

天望剑出世时的动静惊天,整个帝山都在摇晃,连带着常羊之土几乎都拔地而起,那真正宛如一片通天之地,把原本遥远荒芜的沙海化为了碧翠的高原。

一道浩淼的天桥出现,直贯九霄,下连着浩荡的中原之土,在天望剑铸成的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影子站了起来,对着浩瀚的苍冥张开了自己的臂膀。

魂兮归来,天之浩瀚几多?

魂兮归去,人之悲苦几何?

春秋鼓声,终古无此绝响;

冬雷震震,曲送鬼神之乡。

冥冥中那道影子似乎在传唱,但李辟尘下一瞬间便把天望收起,那道影子就此寂灭下去。

尽此一事,众生对于帝山的敬畏更甚,而李辟尘要做的事情,则还没有结束。

剑有了,但还需要一副匣。

不需要剑鞘,只需要一副剑匣,便可把三剑葬下。

天阿是无形的,是神通之剑,是天之剑。

剩余三柄,皆是有形的,是人之剑。

李辟尘交代了一些事情,离开了帝山,在元荒之中行走,渡过万水千山,到了如今的境界,横走这片天地,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久。

来到了旭日之墟,距离当初神祖的意志出现,已经经过了两个百年,那当初泥偶的身躯,被光阴的笑声所摧毁,但因为泥偶本身属于神祖被祭祀的产物,故而留下了不少的尘埃。

那些尘土带着些许的不朽性,或者说,是岁月的伟力。

这是首先被取到的东西。

在把旭日之墟上,泥偶风化的尘埃取到之后,李辟尘发现,元荒南原只有一条大河,和其余四原有些不同。

这条河太广袤了,也太巨大了,蜿蜒盘卷,它的支流有很多,从天上向着这片乾坤望去,仿佛就是一条巨大的脉络那般。

太阳的光芒在这条河流的西方消失,随后出现的,是太阴的辉煌。

星辰的倒影清晰的映照在这条大河之中,李辟尘抬起头来,望着那璀璨的天河。

三千六百大洲,每一洲便是一处世界,而在世界中,同样映照着诸天的星辰,那么,依照自己曾经被人告诉过的道理,这些星辰是从寰宇之内所映照下来的,同样,太阳的光芒是汤主洒落的,他引导了天上的十轮大日,把它们的光华散布在无数的世界之中,如同牧羊人一样,驱赶着那些飞舞的日光。

故而,分属不同洞天,不同大日的世界,所看见的太阳,也并非是同一座。

这些自最古老,自太古以前洒落的光辉,距离诸多人间极其的遥远,遥远到难以触摸,在后世,大概可以用“光年”这个词语来形容?

“不,不妥当。”

是的,不太妥当,不可以用光年,而是用维度?

或者,用“罗天”这个更有古意的词汇来形容更为贴切。

三十六天,十方上下,八方世界,俱有罗天重重。

这是道教很多经典之中都有描述的东西,是不是这样一看,更像是现在所说的维度呢?

李辟尘失笑:“如此一来,原来那降临在此的,可以称呼为‘太阳太阴’的东西,它们是最古老的,最高的那片天之中,最原初的大日所落下的余火,当降临在人间的时候,便衍化为了照亮这里的太阳太阴。”

这同样是以前有人和李辟尘说过的,更是这片岁月中的常识。

于是,在后来话语中所言的“绝天地通”便显得很有意思了,所谓的“人间”能够顺着“天梯”到达“天上”,是不是指代,修行之人可以通过自身的伟力,到达另外一片“罗天(维度)”呢?

所以,大罗这个词汇,真的很有意思,而大罗封天,就更能直白的告诉众生,这是多么强大和可怕的力量。

因为来自岁月之外,故而能以岁月之外的视角看待这片岁月,李辟尘低下了头颅,俯下身子,一只手伸出了那条大河之中。

于是五指一握,有一片水花被撩起,同样升起来的,还有一片辉煌的梦幻泡影!

星辰自地河之中升天,那些鱼儿从大河之中跃起,它们的身上插上了羽翼,扑打着,在烂漫的星空下自由翱翔。

有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浮出了水面,被李辟尘拿在手中,这是一块人间的顽石,但却映照着最美丽的观花之影,仿佛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被封存其中,寄托了这条大河这自上古诞生以来,所见证过的......所有的璀璨星光。

大河之中有龙吟升起,一条白龙在远方窜出,抬起头路,它仿佛是这条河流天生而诞的神圣,遥遥的看着李辟尘,露出不解与好奇,它见到了那些飞鱼,其实不只是鱼,连虾,蟹,包括那些臃肿的河豚,以及上了年纪的老鳖,此时都胡乱的摆着四肢,在天空中慢爬。

于是白龙也试探着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游荡,李辟尘伸出手去,五指之下探出一片水花,那是一条水龙,曾经在人间之中所点化的,依附在坎卦之中,它鸣唱起来,让所有的生灵跳起歌舞,顿时吸引了那条白龙的注意力。

两条龙相交而起舞,李辟尘在这大河的边缘坐下,忽是取出古琴,正是那江上三千曲,此音响,天云惊,如此万物众生夜中醒,游龙翩翩,舞琼树金莲。

直至第二天清晨的黎明升起。

然后琴声停了,两指一捏,昼夜就被截断了,取一道朝阳鱼肚之光,化为一株碧翠的树苗。

左手拂过右手,那株树苗在刹那之间茁壮成长,变做那参天的古木。

李辟尘从大河之畔离去了,从南原走到东原,到了那不曾到达过的地方,而诸圣部之中,柏山氏就在这里,可原本需要取到的玉山禾,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在浮黎境内,自己已经拿到过那个东西了。

并且玉山禾,已经和南乡子一起化为了天禾剑。

而当柏山圣人感觉到李辟尘出现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大为震撼,甚至开始有些慌张,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常羊一战,但那整个元荒都被影响的巨大浩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天帝亲至,让柏山圣人诚惶诚恐,然而没有过多久,甚至没有等他出现觐见,李辟尘便离去了,且带走了一块铜石。

压在圣人头顶的大山离去,他既庆幸又不解,不明白天帝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成为了困扰他极长时间的谜团,甚至造成茶饭不思的情况。

然而李辟尘不会在意他的状态,手中的那块铜石是意外之喜,因为李辟尘认出来了,这正是曾经在碧落龙门前见过的“它山之石”。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铸造剑匣的地点选择在了北原,天秦圣部感觉到李辟尘出现在北原的时候,顿时面上皆是惊苦之色,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帝君时隔两百年又出现了,而当世的天秦部,已经不是圣部,连圣人都没有了。

仇夷部的圣人出现了,觐见天帝,小心的询问来意,而李辟尘告诉他不必惊恐,只是来此借地铸一仙匣。

耗费了三十年的时间,这比铸诸剑花去的时间还要漫长,但这口剑匣出世的一刹那,同样是惊人的,整个元荒之中,所有巫道部族中,那些战矛金戈,铜刀铁剑,在这口剑匣出世的一刹那顿时是纷纷立起,随后,对着遥远的北方,发出最刺耳的鸣颤!

“敢问天帝,此匣何名?”

仇夷圣人抱拳询问,眼中透露出震惊与艳羡,这口剑匣出世的一刹那,便引动天下无数的兵刃俱都震恐,皆诚惶而拜,足以说明此物威势。

李辟尘看着那剑匣许久,直至那它山石的铜光消去,古木的云烟降下,河石的星华也寂落,李辟尘忽然笑了下。

“此去经年,不知归期,在岁月之中迷茫,看尽了万古千年,何处当是故乡?”

仇夷圣人:“天帝故土.....不当是云原吗?”

李辟尘摇头,却没有回应他,如是自言自语:“什么也没有留下,但还有执念,还有一道线在连着我,让我回过头去,还能看见故乡。”

“就如诸剑归匣,走的再远,也要回来看一看的,不然世事的尘埃就会把剑的锋华压下,不然世事的风雨就会让剑的锋华腐朽灭尽。”

“这个剑匣........我要叫它‘风筝’。”

“是的,就是风筝。”

李辟尘的眸子中,衍化出一种古老与慨叹。

“如果回不去了,看不见了,那么,我希望乘着风,一直向天上走去,看一看,看一看......”

“直到那大罗的尽头,无何有的故乡。”

.........

天色已暮,七八个孩童自西山而来,蹦跳着,欢声笑语。

落日的余晖洒下,青色的稻也开了金花,忽然间,孩子手中的银线断开,便见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那断线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至那.......苍冥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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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太初世震,太无当寂,太上无名

人间之事熙攘,天上之事,却还没有消停。

空旷,寂寥,甚至到了无法言说的一个地方。

在这片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世界”或者说是“天”的地方,最深邃也最辽远的尽头,有一轮渺渺的大日在散发着辉煌,但这一尊大日是特殊的,并且呈现着青白色,众生无法靠近它,更无法触碰它,亦不能去谈论它,只能远远的,看着它。

如果贸然去试探它,只会招致自身的覆灭。

因为太一与浑沦的笑声,一个自未来而到,带着光阴之威,冲刷了无数的天与日,山河沧海都在刹那成为烟云,四大众生也化作尘土,那畅快猖狂,甚至有些肆意,这就是太一的声音。

而另外一个,带着平和与收敛,自遥远的过去而来,把熊熊的烈火,沸腾的水与云都定格,这是浑沦的声音,亦是岁月的伟力。

不要说大圣吓得魂飞魄散,某些古老的存在惊疑万分,那些古老仙人们惧怕不已,而这同样影响到了诸位天尊。

在这处不可知之地,那辽远浩淼的大日前,有一座碧宫和一座天山出现了。

碧宫位于大日的过去,天山居于大日的未来。

这处玄妙浩淼,辽远广阔,尘埃不得起,众生不得听,万象不得闻,诸空不见,诸有无踪的地方,是作——太无天!

嗡——!

但看碧宫之侧,有四道剑光忽然升起,其炁翠青。

但看天山之上,有一道灵光遥遥登天,其炁元黄。

那碧宫之上,有名讳映照,在辽远大日的光芒扫过的一瞬间,才会出现其中的真影,唤作碧游宫。

那天山之上,同样有碑文矗立,在辽远大日的光芒落下的刹那,碑文上有真字浮动,唤作禹余山。

四道剑光发出嗡鸣,震动诸天,而那道灵光似乎在给予回应,当中炁息平和。

碧游宫与禹余山在进行交流,只是它们之间的动静与回应,皆是以光来进行的,并没有声音,也没有雷霆,更无那浩大的浪潮。

天是寂静的,到了一种沉默是金的地步。

剑光的波动剧烈起来,似乎要表达什么强烈的情感,而灵光则是悠悠旋转,似乎在安抚四道剑光。

这样的“论道”持续了很久,直至那辽远的青白色大日,忽然闪烁了一下。

于是四道剑光回归碧游宫,那道灵光在转了一会后,也坠入禹余山内。

太无天彻底寂静下来,碧游宫向太无的过去而走,禹余山向太无的未来而去。

如同阳与阴,开始围绕着那辽远的大日而转动。

..........

同样的景色,或者说相似的景色出现在太初天,只不过和那相距极远的大日相比,太初天的大日却是横贯在天之中,凌驾于天之上,混混沌沌,其光之外,带有巨大的黑暗与雾霭。

有通天彻地的巨人站立在雾霭之中,另外一方,则是悬浮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巨人手托神山,在天中心之上,号曰玉京;老人掌起仙宫,唤清微宫。

在中央,那轮可怕到极点,带着最炽烈也最黑暗的大日之内,有浩荡莫名的声音一直在回响,这似乎是对那两道笑声所做出的回应,与寂静的太无天至高处不同,太初天的至高处,永远是有着巨大的回响,充满了澎湃的生气。

那两道笑声划过太初天,让巨人张口吐出一道宏伟的炁息,让老人睁目,发出一声自亘古以来的叹息。

黑暗与金,双重的辉光降临在此,混沌的雾霭汇聚成天,巨人向着过去隐入,老人向着未来而望,就这样背对着背,再也不看那轮可怕的大日。

太初大日的声音依旧在响,轰鸣着,回荡整个太初之天。

中央的黑暗内,忽然有七十二色的光华汇聚成圆,一闪而逝。

..........

在另外一处,众生难以寻觅到的地方,有骑着牛的老者出现了,他佝偻着背,手中捧着一卷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的书,来到了一座浩大到不可丈量的黑山前。

这是不死之山,太古以来,传说中卧龙榕所寄宿的地方。

“谁?”

疑问的声音从山中传出,老人抬起头来,那青牛不满的哼了一声,而山中的那个声音咦了一声,这让老人忽然笑了起来。

“已经老到连我都认不得了吗?”

青牛载着老人向山中走去,不死之山上,那株盖压无数人间的大榕树晃动起来,有人从榕树下走出,那是儒道的太古圣人,他看见了青牛,亦看见了老人,面露动容之色,惊道:

“看来我确实是苍老了,连你的炁息都认不出来了。”

老人合上了书本:“我能看见,这株榕树正在走向消亡,不死之山,真的可以长存不死吗?从遂古以来,你以心血种下一颗凡草,至如今,这草化作参天龙榕,而你早已与此木融为一体,木衰则尔亡,木盛则尔生。”

太古圣人摇头,叹了一声,把老人请入不死之山,那开口道:“我已经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如果大榕就这样老去,就这样寂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听见了吗,那来自未来的猖狂与畅快,那来自过去的平和与收敛。”

老人点头:“是太一和浑沦的声音。”

太古圣人点头:“是的,确实是他们的声音,自遂古以降,自根源初始,何等再听闻过这般的笑声?一笑而明千古,我悟道了,凡尘众事皆笑谈,纵然是我,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死真是消亡吗?四大众生浑浑噩噩的活着,在夹缝中苦苦求生,对于我们来说,消亡之后,只要有意愿,并不会去到冥海。”

“那么我们会去到哪里呢?道兄,你有想过吗?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最后真灵当归到何处呢?”

老人抚须,望着太古圣人,道:“这不应该是天尊的道路吗?所谓要意就是一个无字,但这无会以什么形式呈现,便是说‘无’之人自己的事情了。”

太古圣人笑了:“难道现在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位天尊吗?”

老人同样笑了:“我怎么会是天尊呢?如果我还是天尊,太上就不会圆满,太极依旧是太极,正因为我不是了,所以太极才是太上。”

“你可曾听见太极天中传来的呓语?”

太古圣人摇头,老人抚掌而笑:“太极天尊已经圆满,我正是那不圆满,我是道德,我是太上八十一化,我亦有凡人的名字,这是我所留在世间的证据。”

“我姓李名耳,生时耳不聪,难以闻声,人生来都是有大缺憾的,孔丘,你也不例外。”

太古圣人:“当年凤歌笑我痴狂,不该种下榕树,说是束缚了我自己,开道之事有大恶,如今不见故人身影,而我也明白了她的话........这凡尘诸事皆有尽,是的,道兄所言不错,众生有憾,我有大憾。”

他望向老人,吐出惊天之语。

“我死前有大愿不曾了却,道兄,我要去大道之间,见白骨道宫,闯天冥之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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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如果是李辟尘呢?

元荒三百年岁月,踏遍山河四方,而剑匣铸出,沉寂百年,李辟尘终于要回到云原,不再滞留于此。

“常羊山动,帝山也要离开,这里剩下一片莽莽高原,湟水也难以再向这方流淌。”

“距离大荒还有二百年,这几乎就是眨眼的事情了。”

李辟尘与陈道生谈论,此时天宫中有仙人来往,那种炁息撼动天地,这后来百年之中,陆续有人突破到地仙境,如今粗略看来,已有十位元神地仙。

再加上一百零八龙首巨神,这股武力,李辟尘时常自嘲,言谈若是再多五六位天桥仙家,怕是都可以自开福地了,虽然龙首巨神都是凑数,不算仙家,但这看去,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地境高手。

李辟尘坐在宫内,双手上升起一团云炁,其中有大千万象之光浮动,这团炁息被凝练,仿佛融入身躯再从双手衍化。

“大庭圣部之事可以尽数交托那个孩子,他如今也三百岁了,只是道兄回归云原,我或许也该回到我来的地方了。”

陈道生轻言:“三百年帝山修行,获益良多,虽然没有见到真正的天意,但我从道兄口述与感悟中,得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这个事情不能急在一时,或许我也应该回到我出生的故乡去找一找线索。”

他如是说着,但过了一会,又笑起来,李辟尘把手中那团炁息融入身体,看向陈道生:“你还在惦记着津水的天碑,但你可别拉着我去,眼下没有时间了,若是那天碑之中再衍化一个世界,困在其中不得出,两百年后,便是难以进入大荒了。”

陈道生失笑:“衍化世界,如今这天宇乾坤,难道还有什么世界能够困住道兄的吗?”

他话出口顿时回神,自知不对,那万一里面带着某些死去大圣的覆灭乐土,那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于是也只有摇摇头,道:“我临走之前去看看,算是撞撞运气吧,当然不会逗留太久,其实这也是有一点不甘心,我寻找了这么久,天秦部也寻找了这么久,其实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个东西看不上我们。”

“我以为是五典,却没想到是三坟。”

李辟尘回应:“我护送你入天门。”

陈道生哈哈一笑:“道兄好意,那便多谢了。”

七日之后,陈道生踏天而去,行有十八昼夜,落到北极津水,在游荡一圈之后,并不曾遇到三坟之炁,也不曾碰上什么神秘老人,亦或是书灵古圣之类,于是只能笑叹三声,失望而归。

可就在临走之前,忽然有一道声音回荡津水之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归去吧!”

这道声音浩大且恢弘,然而却并不曾被其余众生听见,陈道生顿时一惊,在呆住之后,仰天大笑数声,再不留恋半点,顿时是拂袖而去。

道不同。

三坟果然是有灵的,只不过却不认可他陈道生。

这太古至圣所书写的东西,那位无名的执笔者,他所留下的证道之物,是有自己选择的权利的,而陈道生所想的,则是那可笑的姜天崋与秦火,耗费了四十八万年的岁月,到头来还不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寻找到这本书。

三坟对其嗤之以鼻。

“圣人之坟,神人之影,至人之炁.......罢了,能领悟多少,看你自身造化与悟性吧。”

陈道生离去的身影顿了一下,忽然转头,看着那空无一物,只有巨大浪潮的津水,开口朗声道:“你是在问我所选择的道路吗?”

没有回应,三坟之碑沉默下去了,陈道生叹了口气:“我寻找了天意这么多年,甚至不惜成为天帝的下属,愿意尊他千年,全都是为了至人之道,我认为这就是我的路。”

“有人说我两面三刀,有人说我墙头野草,也有人说我心中根本没有故土故乡,我以前听过很多人这样骂我,甚至三姓家奴.......”

“但是,我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理解至人,我投靠于谁,只是为了道,他给予我桃花,我报之以琼瑶,但这一来,我已经报答了你啊,所以你我两清,在没有任何的恩怨情仇,这就是放下。”

“情讲情,情还情,故而忘情至无情,这才是大逍遥,无牵挂。可对方不这样想,他认为我和他是旧识,应该留他一命,或者帮助他才对,可这没有道理啊?恩情已经还完了,对吧?我们已经是陌路人了。”

“我一直认为,修行之事,要拿得起,还要放得下。”

陈道生对空旷的津水开口,诉说着自己的道路。

“有些人很可笑啊,他们自己没有放下,然后就去劝解别人,说你要看开啊,不要向心里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后自己那点破烂事情还没有理清楚,谁给的脸面来干涉旁人?”

“你一说他,他又不开心,说自己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既然这样,你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也没有求你过来,你自己凑上来.......自作多情。”

“他们拿起来了,但是放不下去,却要劝别人放下,然后别人放下了,他们还是没有放下。”

陈道生叹息:“我以前就是在这样的生活中渡过的,故而我所认为,一事归一事,事事清楚,事事明白,日后你我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不会在有半点的牵挂。”

“这就是至人,最大的逍遥,该给的,已经还清,该放的,已经放下。”

三坟之碑有了回应,那浩大的声音带着疑问与嘲笑:“你是这样理解至人的,确实也是一个解法,但是你有想过吗,如果你真的能够放下,为什么还在元荒花费了三百年的时间?这不就是放不下吗?”

陈道生:“因为我还没有拿起,所以放不下,你想让我拿起,很简单啊,现在现身,把无上大法给我,我就把你丢下。”

三坟之碑发出笑声:“胡扯不是?你这个人啊,是古往今来都少见的,是四大众生之内,藏在有情众生中的......真正的无情众生啊!”

“好了,我知道你的道路了,但再想从我这里套出更多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我对于你有了些改观,但是依旧不会把东西交给你。”

陈道生凝视着那波涛汹涌的津水,忽然笑道:“如果是李辟尘呢?像是你这种存在,会不会见到他,难以自己,随后直接就.......送了他一道光华?”

“他有圣人的碑,也有至人的炁。”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这世上本没有路

天宫外,有浩大天门应时而起,陈道生离去,临行之前向李辟尘道谢,而后渐渐隐没在那扇天门之内。

这是通向一处小界的天门,李辟尘没有想到,陈道生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一处瓶中界。

他并非是大洲来客,也不是名门大户,更不是仙山魔派,就仅仅是无数凡人中的一个,当真是得了机缘,这才一跃化龙

《峨眉祖师》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这世上本没有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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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仙武文明,天庭初立

熙熙攘攘,人海人山。

云雾在光的照耀下逐渐散开,那锦绣的山河涌现在世人眼前,层峦叠翠,凤鸣鸾和,浩荡的神木参天而起,河水中浪潮翻滚,与青天交相辉映。

尘世醒来了,带着笑与哭,苦与乐。

这里是太华山外。

石明镇上,往来之人无数,在过去,凡尘中人难以寻到的仙山小镇,如今却出现了无数的游历者。

隐世的石明镇出现在了众生的面前,而对于原本的镇民来说,如今他们多了一个职务,那便是对于这些“外来者”进行踏入修行之世的“引导”。

所谓的“引导”是什么?

那正是“升天”。

这个事情,便要从头讲起。

三百年了,云原发生了剧变,首先第一点,便是那高悬天宇的火云山。

三皇治世,同入火云已有三百年。

不论是不情愿的也好,巴不得的也好,无所谓的也好,总而言之,三皇已经共治世间三百年,对于人道,带来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的。

姜皇说行与武,主八方天时;

魏皇论德与工,主六合地运;

赵皇说法与理,主人间苍生吉凶祸福。

最开始,三皇之间必然互相看不过眼,尤其是姜赵之间,前者常怒,后者卑微,但这三百年过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有了一个平衡。

烂柯棋局所衍化的千年,事实上正是第一个百年,而诸多仙神在观察之后,发现了这三位弄的似乎还不错,故而就在第一个“千年”再度劝说三皇,把虚假的千年,试试变化为真的千年。

姜皇没有反对,但他依旧不甘心。

“孤看见了,天下确实开始兴盛繁华,孤知道各位得意思,无非就是把原本的推演,变成真正的三皇治世。”

“但孤依旧不甘心,各位,算上虚幻的时间,孤如今也有千岁!但放不下,依旧是放不下!”

“孤主八方天时,号曰天皇氏,让这人间风调雨顺,倒是也遂了你们的愿!但这一切,不过是孤想要告诉各位,即使没有那二人,孤一样可以统御天下!”

“孤,一人亦可带给这人间平和安定!”

人的意志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变的,但姜皇说归说,他依旧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诸仙神无奈,但这其中,有一位仙人出面,笑谈道:“姜皇已入局中,但只是他自己还不自知罢了。”

局,什么局?

又仙神不解,但同样,也有仙神明悟,抚掌大笑。

于是三皇治世自第一个百年结束之后,再过二百年,这是真正的二百年,在这二百年里,人间的格局有了巨大的变化。

小的仙门如雨后春笋般冒头,众生开始尝试把天雷地火代入生活,尤其是当天工术出现的时候,这人世间便多出了一种东西。

偃甲。

有修行者所用的仙兵被摩刻,成为人间所驱使的东西。

随后,能遨游天宇的“仙舟”出现了,并且不再是仙人才能使用的东西,而是大范围的出现在了人世间。

妖出现,化形,会在人间游走,这时候,需要去仙门或者神祠请来一份勾牌,如果这两处请不到,也可以直接向火云洞请。

那么,越是靠近仙门的地方,人的德行与道理也会越发的近似圣贤。

终于,在某个时日,当黎明的太阳升起,魏国境内,一位仙人游历凡尘,来到一条名为“洈水”的大河之畔,那河流中,有渔夫撒网,但紧跟着,却有白鲤出现,那渔夫却不上前抓弄,而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妖。

那白鲤向渔夫鞠躬,头颅点水,向这渔夫而问道,那仙人看的惊奇,因为心中想着,这渔夫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哪里知道化形之妙?

但却没有过多时,那渔夫开口,吐出天人之语,不仅仅让白鲤惊讶,更让隐在一侧的仙人瞪起了眼睛,随后没过几个呼吸,便有雷光重重,大浪滔滔,看那白鲤登天而化龙的时候,这位仙人心中顿时发现了,人道的盛世,或许已经悄然到来。

当众生注重法的修行,注重德的培养,亦同样不会落下武与器得时候,不轻视也不贬低其他的道理,会认真的去实践与试验。

就连渔夫和樵子都能点鱼为龙,唤石人开口,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就是只存在于梦想中的世界。

大德,大贤,悄然出现在茫茫的尘埃间。

而由于三皇入火云,在人世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思想居然短暂的被遏制了。

有多短?

约莫两个甲子。

但却是最好,也是最妙的两个甲子。

这是三皇,乃至于仙神都没有预料到的。

貌似开始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了?

这般景色,倒是颇有些万八千年前,人道盛世的光景。

于是,在三皇的决议下,人道之中的王朝开始渐渐式微,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种东西!

天庭!

以天庭统御天下众生,而诸修行之人,达到升仙的关隘之后,可以自己选择登神还是化仙,但不论是哪一种,首先要经过九玄仙山,或者六道神部,要在其中留下名讳,这才能去往天庭。

天庭的出现,其实正是姜皇不甘心的产物,诸仙神也已经明白了个中缘由,但对于诸仙神来说,天庭的出现,似乎还有助于仙道与神道,当然,诸仙神同样也明白,依照姜皇的个性,他必然是不会放弃天皇地位的,那么等到上千年,数万年过去,当天庭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或许就是彻底把诸仙神镇压的时候。

幻境棋局千年,不仅没有磨灭他统一的念头,反而更加的执着了,从这一点上,他有大执念,倒是和李辟尘有着巨大的相似性。

这等于是变相的统一了诸世,而姜皇的算盘打的也十分的好,毕竟他身为第一代的天皇氏,主动八方风雨,从地位上来说,凌驾于地皇氏与人皇氏。

从一定程度上,他便是天道在人间的代言者,当然,姜皇想的可不是区区的天道,他这一系十世,俱都是要效仿人皇行事,是所谓“替天行道”。

这样一个庞大的怪物出现的时候,仙神知道自己正在喂养一个可怕的存在,但却没办法制止,只能用升天的手段来遏制,即用仙神二道来分开原本打算进入天庭的修行者。

这里面自然是有很多人,原本想要前往福地仙山,后来因为无缘而不能入,现在则是没有这个顾虑了,但相对于原本九大福地来说,有很多地仙是不愿意看见这个模式的。

原本收徒,一讲缘法,二说悟性,三谈道德,第四才是说根骨。

拿太华山来讲,那钟灵铁谷,百丈飞索,静心之道,三千玉石台,哪一个不是为了磨练心性而设下的?而没有外观仙人的通碟引荐,休想寻找到福地所在之处。

并且原本收徒,多数都是少年人,或是以孩童为多,因为他们的道德观没有彻底定形,可以正确的引导和塑造。

但现在为了遏制天庭发展,故而不得不广开天门,这就导致一个后果,即那些从下面小仙门内出来的人,在某些德行,操守,乃至于为人处事之上,良莠不齐。

于是有的仙门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而有的,则是隐入人间,彻底遁隐不见。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事实上,诸仙神虽然知道,天庭之事是天皇氏搞出来,为了针对仙神二道的利剑,并且因为套用了他们道理的关系,导致这帮仙圣还不能反对,从心里上来说,能恶心仙神二道,确实是让天皇氏很爽,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才是催生天庭,压垮他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就是随着人世的发展,人人如龙似乎已经不是遥不可及,这就导致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人间对天时众神,众仙,乃至于.....对他这个天皇氏的祭祀与请求,开始变得少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地皇氏与人皇氏的兴盛。

因为诸生都可以修行法术了,那么,对于风雨这种东西,他们的请求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么强烈,而且还有一点,众生凭借着法力,不断开凿大河大江,甚至引导大海和暴雨注入河床,在人世间造化了许多本不存在的水系。

这些水系中没有神灵的存在,亦不受天庭管辖,而有了江水,众生得以灌溉农物,这就是开始祭祀地皇,因为他们虽然有法力,但开凿山岳,造化江河,还是要取得地皇氏的许可。

不然地脉反噬,地龙翻身,这帮只是略有法力的众生,必然要损失惨重。

紧跟着,因为吉凶祸福这种东西无法预测,故而人皇氏的祭祀也更加的兴旺。

于是,随着这种状况的日益推移,当众生不再需要“看天的脸色,靠天吃饭”的时候,天皇氏的祭祀必然就会衰落下去。

虽然仅仅是衰落,并非是不祭,但其中危机可见一斑,不过短短三百年而已,天皇氏的地位就已经岌岌可危,怕是这样过了一二千年,天皇氏彻底就会被扫入路边的枯叶堆里了。

三皇的地位并非一成不变的,这取决于众生所尊奉的信仰,这让天皇氏十分的紧张,他的大业还没有完成,怎么可以在这种小事上输掉?

地皇氏和人皇氏在窃取属于他的祭祀与气运!

既然都是三皇治世,且从格位上来说,天皇比其余二人都要高,那如今自己的祭祀衰落,这就不可能还会安稳坐着。

立天庭,必须立天庭!(愤怒)

这几乎就是拍着桌子吼出来的。

这天庭一立,天皇氏的地位便稳如太华之山,不可撼动!

地皇氏和人皇氏想要升格?

彼可取而代之?

门都没有!

于是他成功了,当然,立天庭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另外二皇没有理由反对,对于诸仙神来说,天庭确立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其中的隐藏问题,但这却也没有办法取消,因为他们没有资格。

最初三皇治世就是他们弄出来的,现在搞了个天庭压在头上,也只能苦笑连连。

于是天庭成立了,确定下祭祀的东西之后,天皇氏很是满意,自己这个最高的位置算是坐的安稳了,名义上还是地皇氏与人皇氏的顶头上司。

他这千年虚幻修行,三百年货真价实的法力,在某一日,趁着地皇轮值的时候,天皇氏偷溜下界,化一道华光坠入人间。

他要看一看众生对于天庭的反应。

三百年,不,应该说是一千二百年,那千年虚幻对于天皇氏来说也是实打实的经历,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增加寿元,但那光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可磨灭,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这么久远的时间没有来到人间,这天地之内的变化,与其通过乾天镜来观看,不如切身实际的体会一下来的深刻。

天皇氏化了个游侠的身影,腰间斜挎着一柄长剑,剑鞘的尖几乎都点到了地上,而那容颜,看上去不过方才弱冠,俊秀的很。

摇摇晃晃,那目标选中了太华山脚的石明镇,毕竟火云山距离太华较近,当然也只是相对来说。

.........

周砾擦了擦脖颈上的汗,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露出了欢喜的笑。

还好还好,总算是赶上了。

太华山的升天时间就要到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的升天就要等上两个甲子,虽然在第二个甲子之前,还会有一次福地开山,但自己没有外观的通碟,是不可能进入仙山修行的。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周砾明白,自己本身的天赋并不高,这一次的升天法会,就是冲着登入天庭这个目标来的。

入天庭,弃仙道入神道,可混个一方小神吏,从基层干起,慢慢向上攀爬,未必没有来日登临大神果位的时候。

开始,土地山神什么的,必然轮不到自己,能做个传讯的神吏,已然是大福气。

眼睛在四周望了望,很快就发现,这镇子上,几乎所有的歇脚处,不论是吃茶的,还是卖糕的,亦或是休息的,修行的,全都是打着同一家的招牌。

并且其中,还特意注明了,有出售各种灵芝草药,能够恢复体炁与法力。

他选了一个地方,赶了这么久的路,总是有些疲惫的,于是抬脚就向着那茶铺走去,准备喝一口再去参与升天,时间还有一点,足够了。

然而刚迈出一步,后面就被人抓住了。

下意识手里就捏了团火焰,那明光一晃,后面那人顿时松开手,周砾定睛看去,正是见到一个风流倜傥游侠儿,腰间斜跨四尺剑,那长的怕不是一刀能把自己剁了。

周砾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在打量三番之后,拱拱手:“这位兄台?”

“失礼了。”

天皇氏扮作的游侠儿同样抱拳还礼,周砾看得对方也是个知道礼数的,便是心中放宽了些警惕。

天皇氏向周砾询问,道他来此可是为了升天之事?随后又说自己是初来乍到,第一次参与升天,走时又因为匆忙,而本身不曾好好看看升天事宜,正是有些手忙脚乱,正好看见周砾似乎也是个参与升天的,便上前来询问。

“原来是这样,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居然当做儿戏,当真不可取。”

周砾松了口气,而后又摇头说教,天皇氏假意道歉,周砾叹息:“罢了,既然这样,你与我一道同行,共赴升天之事吧,只是兄台这大咧咧的性格可需要改一改,不然若是当了一方正神,三天两头出乱子,如何向天庭复命?”

天皇氏眼睛微动,假笑赔礼,随后切入正题,问道:“如今天庭初立,此事由天皇氏发起,不知道兄台对于天庭之事,三皇地位,又是怎么看的?”

“这样讲吧,兄台入天庭之后,想去哪位皇者的门下修行?”

周砾不假思索:“当然是地皇氏。”

天皇氏听的眼皮一动:“何解?”

周砾笑道:“如今天下,地皇主山川地运,万物众生,你做什么事情,首先要祭与请的就是地皇,其次就是主管吉凶祸福,甚至考试升天等一应杂事的人皇氏,有事没事拜人皇,大事临头拜地皇。”

天皇氏的面上一愣:“还少了一个,天皇氏呢?”

周砾也是一愣:“天皇氏?哦对,是的,不过拜他干嘛?没啥用啊。”

天皇氏:“???”

孤等你给孤一个回复!你他大爷的!

周砾撇了撇嘴,道:

“其实是少了两个,还有一位啊,正是俗语有言:

春日第一拜东皇——无病无苦;

有事没事拜人皇——基本都灵;

大事临头拜地皇——万事保过;

闲的没事拜天皇——多少信一点。”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骂人

周砾说着,完全没有看见已经面色极其精彩的天皇氏,那一张嘴唇碰下,开口黎民闭口复命,而天皇氏的神情已经黑的和锅底似的了。

“天皇氏主八方风雨,但现在云原之上,除去不开花的山野深中,其余诸多百姓家里,多少也有一二会法术的孩子,那些小仙门如雨后春笋,依附九玄而生,仙家收人首重心性,四择之中根骨反而为最下,这就杜绝了出现眼高手低的人。”

“当然,不是说根骨不重要,但恰恰相对,没有高的心性,根骨再好,也不过是些低能之辈而已,哦,跑偏了,事实上,关乎于天皇氏,现在百姓对于风雨调度这种东西,也渐渐的不像是以前那么看重了。”

“有地皇氏庇佑,开山造河,从西方的水能够直达东方,所谓无神之溪,无主之江,便是说的这些人为运河........”

天皇氏打断了周砾的话,声音带着些许怒意,看的周砾微微一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家伙。

“你们这帮人,祭地皇氏祀人皇氏,但对天皇氏就是这么看的?你们就不怕那些飞舟在天上行驶时,天皇氏一个怒火打下雷霆,把那些仙舟全都毁了?”

“天皇氏可是主‘行’与‘武’的至高之皇!”

周砾听着这话,顿时明白了,敢情身前这家伙是个天皇氏的死忠信徒?

难怪难怪,怪不得自己说天皇氏已渐渐衰落,他会变脸这么快。

“那道兄,此次升天,是想要进入天皇氏门下修行?”

周砾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让处于愤怒边缘的天皇氏回过了神,冷静了些许,随后假意点头:“不错,要说火云山三皇,那还是天皇氏最高!虽然三皇各有轮值,但谈到文治武功,高瞻远瞩,这天底下何人能比得上天皇氏?”

“就说现在这个天庭,这片人间的兴盛,没有天皇氏从中牵引,又能在短短三百年内发展成这样吗?”

天皇氏的语气中带着对自己的傲然与对周砾的不满,而后者则是嘴巴一咧,道:“嘿,这就是道兄有所不知了。”

“我先回答道兄之前的问题,天皇氏主‘行’与‘武’确实是不假,但要知道,飞舟这种东西,可是出自于‘工器’之道,属于偃甲,这上面都有地皇氏的庇佑,地皇氏主‘德’与‘工’。”

天皇氏脸忽然一抽,心中升起一种滞涩感。

但周砾的话不过只是刚开了个头,他紧跟着笑道:“人皇主‘法’与‘理’,纵然是天上要打雷劈人,若是飞舟上没有恶徒,这雷又从何而来?人皇氏的‘法’同样带着天规,道兄,三皇治世,这是和九玄六神都商议过的,从天道那里请来了法旨,天皇氏要劈个飞舟,那重重手续可是多的很。”

“人皇调度,要顺通道理,以法换雷;地皇确认,要看看这劈的人到底失没失德;而这飞舟经过那一片仙山,哪一片神土,都要和当地的仙神讲的清楚明白,那劈落了之后,坠入何处,如何处置,也不是天皇氏一人可以说了算的。”

“毕竟人皇氏还主吉凶祸福,然后人死了,是恶徒,抓入枉死城去,是善徒,便找个当地仙神给他度去冥海。”

“所以总的来说,天皇的地位最高不错,但也不可随意劈人啊,风雨什么的,大家都会按照观天之道来避开,太华山的仙人能驱使风雨,白衡山的仙人虽然难寻,但也能找到,他们可以推平六炁,那些小宗门中,也有一些呼风唤雨的法术....可以去仙门或者神祠请些符篆,这东西并不贵。”

“然后,黎民百姓们,自然不会去乘坐飞舟,况且,三皇都是为人间苍生着想,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劈人呢?这没有道理啊,对不对...道兄?”

“所以,你看,这一通下来,天皇氏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用啊对不对,要受节制的地方太多了,总的来说一句话,和人间脱轨,没有该拜的地方,但是闲的没事拜一拜,总归也是好的.......”

周砾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自认为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和这游侠说清楚了,但却奇怪的看着他气的面色涨红,宛如熟透的桃子。

“道兄...道....”

“孤......我,你放屁!不计天皇之恩,恶语相向,尔真兽也!”

兽也,意思就是骂人是个野兽,狼心狗肺。

天皇氏怒不可遏,一个孤字脱口而出,而周砾被喷了一脸口水,顿时面色如吃蚊蝇,怒道:“我好心和你讲问题,你这怎么还骂人啊!”

天皇氏气的拂袖而去,周砾也是气的不行,在后面骂道:“非人哉,呜呼,奈何!”

听着这一句话,天皇氏差点摔倒在地,这就是骂他:不是人,死了,没有办法!

通俗点来说,就是:死了都没人收尸的东西。

孤要杀了这家伙!

没有孤,你们现在这帮虫子还在地上匍匐,安能在此狺狺狂吠?!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天皇氏已经气的昏头,那身子刚迈出一步,后面忽然有人笑道:“不知火云山天皇氏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天皇氏恕罪。”

这一句话让原本怒不可遏的天皇氏缓过劲来,转了头,看见后方出现的人影,那眸子一眯,感觉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你.......等等,孤认得你!”

天皇氏上下打量来人,道:“你是地皇氏那个家伙以前的老祖宗?孟氏孟荀?我见过你的画像,在人间许多地方被供奉,立了祭祠。”

“确实是我。”

孟荀着一身阴阳服饰,腰间佩玉,斜跨二剑,手中取一柄梨花木尺,面相俊朗,纵然已是八百年春秋,但仍是玉树临风。

“天皇氏自火云山落入人间,如此见来,从今日之后应当是地皇氏轮值,如此陛下才有机会前来观看人间众生。”

天皇氏冷哼一声:“孤来看众生,但众生却是不想见到孤啊!”

“闲的没事拜天皇,不堪大用!孤就是这么个形象?”

孟荀笑了笑:“之前那人一番话语也是好意,只是告诉陛下如今人间大致之景,可这水利兴修,云原何等之大,山峦何等之广?总有听不得三皇天音者在,而受恩惠者,往往忘记曾经之事,陛下虽斥他为兽,但陛下可曾想过,虽然天庭确立,但这三百年来,您在对人间的调控上,可曾比得过地皇氏与人皇氏?”

天皇氏一怒,刚是准备反驳,但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时心中升起懊悔,当初三皇治世,自己选了调控八方天时的天皇位,原本以为这当是永远被众生敬畏的存在,但没想到,短短三百年而已,众生已经不再需要天皇了。

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或许正如孟荀所言,自己得了天皇氏的位置之后,认为这也算是变相统一天下,用人道的方法,用人间的帝王目光去看苍生,但却忘记了,如今自己的身份是天上火云山三皇,而非姜齐的人王。

这不是说靠着宰相,将军,文者就可以治理的事情了,众生不记得你天皇做了什么,故而便不会再祭祀你,比起地皇氏与人皇氏的积极入世,显化庇护,作为至高者的天皇氏,确实是安逸的有些久了。

藏在幕后把控天地?这种把戏已经不适用与这个时代了。

看着天皇氏的面色变化,孟荀手中木尺一摆,对其笑道:“看来天皇氏心中也是十分明白,既然这样,那刚刚文者周砾,说的便没有半点差错。”

“怎样?天皇氏难得下凡,不如随我转转,在这大好人间之中游走一番,也观众生升天,也看游鱼跃海,在火云山中,总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如今真正下到人间,不好好走走,如何能知人间是何模样?”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雷音来客,渡魔远行?

云原之上众生繁盛,天庭立下之后,统御周天,这对于其余的生灵来说,都是好事情,但对于魔道来讲,却是头疼的紧。

这其中,最先遭受打击的就是万墟州,其中诸多巫神出走,离开万墟前往其余州土,于是万墟之地便只剩下乱舞的群魔,而最可怕的是,这些群魔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引领者,不属于原本的七大魔门亦不是北海中的叛逆,于是当天庭立下,监察世间的时候,他们就只剩下了两条路。

要么全部金盆洗手,要么全部去死。

想要去投靠北海?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要从万墟州出去,这可不是一个好玩的提议,在万墟之内还可以苟延残喘,毕竟这里上古洞府多得很,但如果除去,失去了混乱的六炁,仙神的威风可以直接把他们这些杂碎全部扫平。

众所周知,虚天大遁符是好东西,然而却只有地仙才能制作,因为只有地仙才可以靠近虚天,万墟州中,地魔零零散散,虽然也有强者,但旁人为什么要把这种好东西给你这个杂鱼?

没有道理的事情。

元樾便是这样一个魔修,他成为魔头的时间并不长久,和很多入魔者一样,感慨着上天不公,被人欺辱诬陷,差点丢了性命,但天见可怜给他一线生机,让他最后堕入魔门,再回转过去杀了那些人满门,这种事情从遂古以降,从魔道出现之前便不断有发生,四大众生的重复性让过去的事情不断的上演,而在未来,这种事情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过去的事情怎么样已经无关紧要,虽然说堕入魔道时间不长,但那是相对于其他的修行者来说的,对于凡人来说,当年他杀了某个王公满门的事情已经过了三十五年。

他赶上了一个最不好的时代,是的,再向前推移八百年,魔道还没有衰落,万墟仍旧是群魔的天下,而八百年后的今天,火云三皇治世,人道永昌,天庭监察世间,枉死城已经归入仙门,剩余的,渡魂道全灭已有八百年,黄昏地隐遁,森罗殿还是老样子,极乐明教被清剿,半死不活。

不,不对。

“就算极乐明教没被清剿,我也不去那里,都是一群人妖变态。”

元樾打了个哆嗦,随后又是一声长叹。

五尘魔教也不行了,至于小苦海.......那更不是一个好去处,去了只会变成蛊虫。

仙本逍遥,魔当傲啸,不受拘束,但如今却是束手束脚,被困在这一方天地,再不敢向外踏出半点。

“我们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元樾苦笑,手中的一柄魔戟上还沾染着鲜血,他坐在顽石上,身旁是七八个想要杀死他的魔人,如今都做了他那方天戟下的孤魂野鬼。

等到仙神腾出手来,稳固万墟州的六炁,这里就彻底恢复上古模样,到时候群魔再也不能冒头,除了归降和战死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

“魔本是对仙道的扭曲.......自太古以来,第一尊魔头出世,人间便有了魔这个概念.....傲啸天地,杀仙所不能杀,斩神所不能斩,肆意狂妄,桀骜难驯,大奸大恶者称魔,大狂大妄者亦称魔.......”

“这三千六百大洲,无数瓶中小界,难道就没有一个是由魔修主导的地方吗?”

元樾看着那混沌的高天,不由得思绪飞舞起来,确实是这样,这么多的天地,难道就没有一处是真正存在魔头主导乾坤的地方吗?

必然是有的吧,不是以前听有人说过,到了洞天的境界,看人间世仙魔其实都差不多,而且天上的诸多魔圣,貌似也只有寥寥几人行魔之恶事,但更多的,态度却是极其的暧昧。

在这种放养的情况下,人间不就如同春天的草原吗?总会有那么几个地方是野草战胜牧草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既然这样想,那么到底是成魔好,还是褪去魔身来的好呢?”

一道莫名的声音突然出现,元樾的眼中忽然出现一片璀璨金光,当中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对着自己笑,这四面八方的世界忽然变化,让元樾猛是吓了一跳。

这是一片幻景,出现在了这片小天地中。

朵朵金莲化生,带着一株神异古木,元樾猛然擒起方天画戟,而这年轻人赤裸着双足走来,笑了一声:

“我观道兄应当还有良知未泯,不如入我雷音之乡,褪去魔身,斩尽前尘。”

元樾一愣,随后气笑道:“你是什么东西,雷音之乡?褪去魔身?还斩尽前尘?你莫不是疯了?我认得你吗?”

“谬矣。”

年轻人行了个礼:“我方才听闻道兄所言,问这三千六百大洲,是否有一洲可为群魔傲啸之所,我可以告诉道兄,这个地方,确实是有的。”

“而且近似之地,还不止一处。”

元樾微微一愣:“你是什么来路?”

年轻人笑:“不是说了?我乃是雷音之乡内道人,顺应天时,前来度化诸多魔道苦人,我知道诸位前身皆有苦难,若非如此,也不会踏入魔门,这天底下愿意自行入魔者终究是少数。”

“我与道兄在此相见,虽相隔无数世界,但终归有缘,若无缘法,何以千万里外如在当面?”

元樾摇头:“原来是这样,你是哪个小仙门的人,是马前卒?仙神二道终于准备.....着手把万墟州弄掉了吗?好,我来问你,若是我等不归顺你们离去,你们怕不是就要把这片大州彻底毁了吧。”

“先礼后兵,倒也是符合仙神路数!但我再问你,若是归顺,以前所造孽债如何去偿?呵呵,可笑,天道昭昭,却不看疾苦之人,天道昭昭,却不分善恶忠奸,虽知不是天道之事,但我等过去不过凡尘百姓,不诉天道,还能诉谁?”

“我听闻,数百年前,魔道巨擘苦界老祖飞升之前,曾经斩去自己道花,以全其罪,那些造过的孽债也一一偿还,那如今,我等归顺,怕是还要去枉死城里,在十八地狱赎罪?我就问一句,凭什么?”

“我无罪!亦无孽!”

“阁下还请另寻他人吧,虽然如今已经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但我并不打算投靠仙门!”

年轻人笑着摇头:“我并非云原之人,罢了,好教道兄听得明白,你可称我为.....摩罗。”

“而道兄见我,我见道兄,也并非是关于此界仙门之事,我雷音之乡,乃是一方遥远净土,离云原极远,不与仙神有任何瓜葛,只是如今遇到一些阻滞,故而特向周天寻求帮手。”

“我这一派,擅长度化,褪去魔身斩尽前尘,这不过是随手为之的事情,道兄不必惧怕,也不需得去枉死城中赎罪,只需要斩足够的敌人,以大慈悲度其往生,这就算是还了孽债.....”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大圣之路,佛字初现

这年轻的,自称为摩罗的道人,当然就是他化自在大圣的那缕分灵了。

他的炁息虚无,难以窥视真法,但事实上,他已经是一方地境巅峰的绝世人物,这八百年化到如今地步,不依靠任何幻境,单单凭借修业,这种速度,可以说纵然是李辟尘也望尘莫及。

只不过,摩罗这具身体,当中的灵性早已经和他化自在大圣融为一体,不能分开,此时的摩罗早已经不是当年摩罗,而是他化自在大圣,在人间的一个血肉化身。

雷音之乡,敢如此之称,把天域、人间之名,加上一个“乡”字的,那都是有大本事和大气魄的存在,毕竟能有这种称呼的,那都是自遂古以降之处,才配得上的名讳。

他化自在大圣感觉到了压力,故而他在天上人间之内,亿万的分灵都开始了动作。

这是惧怕,亦是战栗,但同样激发了他的念想。

太一和浑沦的笑声,让他切切实实感觉到了至高无上的差距,那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把他当场击溃,但很幸运,他化自在大圣挺了过来,故而认清楚双方的遥远距离,开始为了下一个阶段而准备,不再去奢望那种可怕的境界。

他要开教,立门,创宗,让无数的天上与人间都布满他的信徒。

用这种巨大的,众生的敬仰之力,可以让他化自在大圣进入下一个伟大的境界。

诸位大圣所走的路都不一样。

他化自在大圣准备走的,却是堂堂正正,摆在所有大圣面前的....至真境!

大圣入至真,必要死上一回,纵然已是过去不伤的诸圣,也必须面临这一次劫难。

这相当于只针对大圣入至真的无量劫了,而且在很多人心中,至真这个境界,是有问题的。

不然,大圣之中为什么会有最古者的存在?

这已经比至真更强了!

如九华上帝,诸天大圣之中,最古者之一,纵然是天尊见到,也要好言笑谈。

如虞主汤主,前者坐在岁月长河之中,比那些古老仙人更加强大,他是大圣之上,但却不是至真!而后者虽然还是大圣,但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他,纵然他并非最初的那位汤主。

又如....不死之山中的太古圣人。

大圣,至真,这确实是递进的关系,但大圣可以不入至真便触碰到天尊的门槛。

遂古之时,没有至真。

他化自在大圣可以选择其他的路,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至真的道路。

无他,只是因为本身不同与其余大圣所导致,其他大圣化至真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都不到,而他化自在大圣,足有六成。

没有道理不走这条路。

亿万的分灵同时推衍,亿万的分灵都是他化自在大圣。

一道血肉之身,便是一道挡劫之力,那再加上教派遍布天上与人间,这么巨大的信仰香火,汇聚起来,足以抵抗一次死劫。

纵然是无量劫,也可挡下!

“是时候褪去魔身了,既是褪去众生的魔身,也是褪去我的魔身。”

他化自在大圣的声音在摩罗的心中响彻,那道虚幻的影子上,魔气变得极其虚淡,他身为诸大圣之中的中古者,本来就应该着手分开阴阳,魔道仙道,都是道之内,不该再有分别。

这是他已经决定的前路。

如夕云一般死抓魔道,下场就是如被其他人算计的和猪狗一般,可悲可笑,纵然在人间有魔道弟子供奉,可元会轮转,他又可精进几分了?

早成诸圣笑谈。

但夕云百折不挠的精神,还是被众圣所肯定的,故而也有人心中升起忌惮,怕的不是夕云乱搞,怕的是他乱搞之后,还不认输,继续再搞。

头太铁。

“引导众生向善,以慈悲斩魔的教派,既是斩掉众生心魔,也是斩掉我之过往!”

“过去那个九衢尘所说的话,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确实有大道理。”

他化自在大圣吐出话来,摩罗的眼中,有金色的光辉萦绕,赤裸的双足上金莲沸腾,片片舒展,无比神圣。

还有什么比度化魔头,让魔头成圣再去斩魔,来的更为“善”呢?

元樾被说动了,但他依旧狐疑,询问道:“你是其他大洲来客?如今在云原显化幻影?这么说你很厉害了?”

摩罗微笑:“地境巅峰,天桥九步而已。”

“嘶——”

元樾立时倒吸一口冷气,身躯不自然的打了个颤,甚至僵硬了一瞬间。

天桥第九步?!

脑海中宛如雷震电轰,但冷静下来之后,元樾看着摩罗的眼神便不一样了,问道:“不对,既然你是如此大能,何必这么远跑到云原来度魔?只是为了拉信徒?你究竟是仙,还是神?”

“既不是仙,也不是神。”

摩罗开口:“最开始是呼为‘拂’,是因为此字为逆反之意,正如道兄逆反魔道,重归大途,褪去魔身,斩尽前尘,故而,把手换做人,是称呼为......佛!”

这个字开口之后,便宛如有一种宏伟无上的力量,在这一刹那,云原之上,无数的地境高手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首当其中的,便是北海真神!

轰——!

浩大的魔威与神力横扫天下,摩罗感觉到了这股力量,不由得叹了口气,于心中对他化自在大圣道:传道之事任重而道远,大圣想要立教证道,恐怕有大阻力。

“佛?”

北海真神的声音传入摩罗耳中,同样也传入元樾的心中,前者眼帘微动,后者则是面色大惊!

原来北海真神可以把法力投到万墟州?!

元樾的神情再度不定起来,原本以为要投靠北海,需要突破万墟封锁,但如今貌似....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这股压力未免也太庞大了,摩罗的幻影笑了一声:“不知真神有何见教?”

“你敢在我的地盘上传教?”

北海真神发出浩荡的声音,振聋发聩:“大圣化身?他化自在?”

“哈!你是来报复我吗?报复我控制了俱芦界的天道?”

曾经北海真神把一道分灵念头投入俱芦界,用来扭曲俱芦天道。

这是因为,俱芦界的天道极其弱小,且不曾完全显化,本身世界又是瓶中界的级别,游离诸世之外,连真正的人间都算不上。

北海真神乃云原天道之下最强者之一,他的法力,足以办到扭曲瓶中小界天道这种事情。

“都毁了你的灵山,丧家之犬,还敢回来?作为他化自在大圣的狗腿子,你倒是忙的很欢快!”

摩罗叹息:“灵山西移,这也是无奈之事,真神所作所为,有伤天和,俱芦天道成恶,肆虐菩提,大圣于心不忍,收拢诸多神圣,开辟雷音之乡,再开一道,是以福泽苍生。”

北海真神哈哈大笑,而后那声音便带着无尽的恶意。

“这里可是人间啊.........大圣?很了不起吗?”

这一言落,摩罗的身躯顿时开始扭曲起来,似乎化为了血肉之团,那最后的眼中带着怜悯,同时发出叹息。

“真神一念便能斩我,但我可在雷音之乡中涅槃,真神能杀我一次,安能杀我千万次?”

这句话落下,但伴随着的却是北海真神的嘲笑,紧跟着摩罗被消灭在世上,元樾则是身躯一颤,紧跟着,北海真神那种庞大的威压便覆盖下来。

但同时,天外有一道黑色剑光划破青天,带着一种玄妙的炁息,直接衍化黑风,把元樾当时卷起,瞬息之内便远遁不见。

第一千零五十章 传法立教度人,天门震世归兮

“枉死城?”

北海真神的炁息震动起来:“好胆子,敢在我手下抢人,很好,成了仙道走狗便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等到本座破封而出,你枉死城上下,鸡犬不留!”

他这句话浩大无比,但同时,却有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回应了过来。

“好教真神知晓,我枉死城上下,还真的就没有一只鸡和一只犬!劳烦您费心了!”

那是嘲笑,这种巨大的挑衅让北海真神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约莫三个呼吸,北海真神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把整个北海都烧的干干净净!

“蝼蚁安敢辱我!”

这股波动扩散开来,轰鸣震世,整个北海内的群魔再一次遭了罪,那些地境的高手远远的遁走,其余的则只能自求多福了。

无数人苦叹难说,而北海真神的身旁,六世前身被枷锁束缚,代替他沉寂于北海之中。

那四百年前洒下的种子,如今也开始生根发芽,俱芦界中的七世身轰塌了灵山,但那些灵山上的人却没有死,被他化自在大圣的意志带着远去,这让北海真神十分不满意。

大梵天终究有缺,只是一缕化为被自己操纵的天意而已,俱芦的天道难以成形,这时间还要花上很久,纵然被催化,但也不是四百年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俱芦的岁月已经快和云原同步了,这原本应该是好事,但对于正在掌控俱芦天道的北海真神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就表示,他代替天道的进度,又要不知道延长多久了。

如果大梵天以无缺之身出现,灵山必灭,那一片瓶中界会再一次成为他衍道的地方。

太华山以为用封印就能够锁住俱芦,这是痴心妄想,真神手段,岂能是那些下三流的地仙可以料到的?

而投入苍茫之外的八世身则也传来了回应,四百年的时间,让那具八世身成长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而这一次,因为有了上次石人脱离掌控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很久以前四世身的隐患,对于第八世身,北海真神的掌控力度空前的强大,几乎在第八世身诞生的一刹那,就已经在他的真灵中种下了化身不可更改的种子。

四百年来不断加固,这第八世身强大无匹,虽然无法与北海真神相比较,但作为转移的炉鼎,则是极好不过的,况且他根本不会反抗,认为自己的一切都该奉献给真神。

这无尽岁月,北海真神随着镇封的减弱,开始勾连其他的世界,之前摩罗所说的,完全由魔道控制的天地,确实是存在的,但是在诸人间之中,也属于极弱,极偏僻的地域。

魔是执念化成的混乱,任何离经叛道者其实都可以称呼为魔,而任何大奸大恶者也可以称呼为魔,故而魔并不是一个狭隘的词,恰恰相反,魔反而是一种意义极其广泛的词。

之所以都称呼为魔,是因为他们的道,都是从仙中被扭曲的。

某些世界,在北海真神的观察中,居然还出现了魔门行善的情况,但这种魔亦是魔,依旧并不是仙,他们也仍旧修炼恶法,但却做着相对矛盾的事情。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但单纯的恶是不可能存续下去的,只会导致人间的覆灭。

到那个时候,引洞天之中天仙下界,乃至于大圣亲至,重开地水火风,那就极其危险了。

因为覆灭的人间,已经没有了道的存在,故而大罗不顾,那么后面的情况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大部分情况,是有无数瓶中界合一,升为人间以代之,这三千六百人间,同样不是长久存续的。

“沉陵洲上诸道分派,一为天魔道,二为恶魔道,前者号称代天行事,傲啸人间,而后者则肆无忌惮,恶事做尽,视前者为人世蛀虫,众生本当肆意,何来规矩束缚呵,倒也都符合魔门的称呼,也同样会行血祭之事”

三千六百人间之内,北海真神借助第八世化身看的很清楚,这片人间中也有盖世高手,甚至有不亚于自己的存在。

“他化自在大圣可以在其他人间传教,我为什么不行?传播我的信仰,让我升格谁说人间之内,天桥九步就是巅峰?我就不能化地祖吗?呵!太渊和王度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可以。”

北海真神扯动了枷锁,那六世前身残破不堪,比起四百年前来说,更加的死寂了。

自他诞生,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枷锁,他积蓄到如今的法力,已经与地祖无异,他是北海之眼所化的神灵,本就是云原世上唯一一位先天诞生的魔神,自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堪比地祖,但是可惜,地祖不止一位,他北海真神想要乱跳,还是狂妄了点。

而在漫长的挣脱枷锁中,法力也在消耗,又是替换六世前身,还要分心搞事,修行速度也被压制,故而和真正的地祖比较,要弱了一筹。

但他有一个好处,地祖要依靠福地,福地强则地祖强,福地弱则地祖弱,而他北海真神不需要,虽然也寄托北海之眼,但那只是真灵在其中而已,不受到北海变化限制。

“还有太上化身之事,呵,他化自在大圣也是傻子,不去夺得太上化身,反而自己开辟什么佛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以慈悲之心施雷霆之怒,他这是要彻底背弃魔道。”

“褪去魔身,斩尽前尘前尘这是完成了阴阳变化传法,立教,度人,行善,斩业,降魔好厉害,好大的布置哼,可惜,我会让你完成吗?”

手掌摩挲,正是在盘算着如何布道诸洲,借助人间敬仰之力挣脱枷锁,一举碎灭南山与太真,但正在此时,整个北海上空,忽然有天崩之声响彻!

“真神又怒了!”

不知道是谁在呼喊,让北海真神一愣,而后呵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刚刚已经发过滔天怒火,想来灭杀了不少人,倒也是稍平了一下起伏的心绪,但此时,那滔天的雷鸣声自高天而来,引动海晃天摇,又是何故?!

巨大的法影从北海之眼中升起,浩瀚的威力布满北海天穹,真神凝视前方,忽然眼中光芒大作!

一道壮阔的天门忽然升起,大海分开,两侧巨浪卷天,高渺不可计之!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四剑可斩四大众生焉?

……

孩童的影子在夕阳下拉扯的很长,手里的风筝向着天上飞去,越飞越高。

这东西的影子也变得渺小,就如同人的心一般。

总又一些东西在逐渐失去。

李辟尘坐在田野上,看着孩子们的动作,他们伸出手指着天,叽叽喳喳,像极了秋天里,四处找麦谷吃的馋嘴麻雀。

是四个孩子,一个拿着断了的风筝线,有些懊恼,剩下的三个,有一个看上去很英俊,有一个是梳着马尾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则是普普通通,让人一眼看去会记不住的脸。

远方的山上缠满了云,显得无比圣洁与高渺,李辟尘双手结着道印,目光注视着孩子们,亦看着这片人间。

这不是真正的人间。

“好看吗?这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景色,恰是曾经年少,众生啊,都有过这种天真无邪的时候,不是吗?”

有另外一个道人出现在田野上,他背对着夕阳,看不见容颜,迟暮的辉煌映照着他的影子。

干枯的草被踢的沙沙作响,李辟尘开口,但却并不看这个新来的人。

“这是梦,并不是真实,你也是梦中之客。”

“你是来督促我的吗?我只是打个盹,你其实不该来到我的梦里,我在为其余三剑铸它们的剑心,把它们化作神通之剑,与你并列,所以我入梦了,只不过先看了看自己过去的影子而已。”

李辟尘叹息:“天阿?”

只有影子的道人叹息:“是我,我怕你沉沦在这里,不愿意醒来。”

李辟尘摇头:“你多虑了。”

话落下去了,仿佛谶言一般。

噗?

李辟尘身旁的道人影子化作水泡破碎,当中有一柄剑掉了出来,正是天阿。

天阿剑是神通所化,并不是真正的有形之剑,乃是无形之刃。

这代表了从“无”到“有”的变化。

作为代表天之威的力量,天阿是其余三剑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但天阿之威,终究取决于李辟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阿就是李辟尘。

剑有多锋锐,取决于持剑之人的心。

孩童们看不见李辟尘,他们依旧站在远方的稻田前。

风筝已经看不见了,李辟尘把天阿抓起,四周的景色顿时开始破碎。

真正如坠入了梦幻,仿佛又回到了青青世界。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这是过去的事情,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些孩子中,让风筝飞走的,就是李辟尘自己。

少了玩闹的东西,只好回到家里去,那穿着浅色布衣的孩子闷闷不乐,看着手里断掉的风筝线,怔怔出神。

李辟尘走了过去,手里轻轻一晃,化出了一个新的风筝。

这毕竟是梦。

“给,我捡到了你的风筝。”

李辟尘把风筝递给了孩子,这一次,孩子能看见李辟尘了,他愣了愣,而后目光就被风筝吸引,顿时惊叫起来。

“呀,我的风筝?!”

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神情也从不高兴变得极其欢喜。

在物质较为匮乏的年代,风筝承载着的,是整整三代人的记忆。

孩子很高兴,向李辟尘道谢,并且和李辟尘聊了很多,同时还有些小声,说这个风筝是老爹给他做的,如果丢了,少不了挨上两下鸡毛掸。

他看见李辟尘的着装,感觉很奇怪,但依稀还能知道这是道士的装束,以前村口有个道士卖画符卖水,为人和善,但两年前,他就没有再出现了。

有人说他是病死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谣言。

李辟尘就这么听着,孩子把风筝高高扬起,随后,李辟尘也把手伸了出去。

……

稻花香,黄鸟回,日落天西杏花碎。

真珠帘,玉楼空,天色苍苍银河垂。

稻花香,知丰年,鹧鸪听雨敲清雷。

碧云天,黄叶地,梦短天长早早归。

……

童谣在响,是身边孩子发出的欢声笑语。

李辟尘也开始笑,笑啊笑,最后笑出了一滴眼泪。

一千七百年了,从剑囚谷之后,再也没有流过泪。

孩子转过头,看见李辟尘的模样,奇怪道:“你哭什么啊?”

李辟尘摇了摇头,对孩子笑道:

“我只是有些困了,准备打个盹而已,你能叫我一下吗,天黑前叫醒我,放心,很快就醒过来了。”

孩子狐疑的应了一声:“不能玩的太晚,赶不上吃饭就要被骂了。”

李辟尘的眼中带着温润与遗憾: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不回家,会挨骂的。”

双眼闭上了,于是这片梦境破碎成虚无。

天阿剑矗立在李辟尘身前,后者本就不曾沉沦梦乡。

不,应该说,现在才是在真正的梦乡中。

刚刚,那只是李辟尘自己给自己创造的虚无梦境。

是梦中梦,亦是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当这些泡影碎灭之后,李辟尘再度变成了那个平静的仙人。

铸造剑心,衍化神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一千七百年的修持,这个盹也应当醒来了,照见在过去的梦幻中,偶尔还能见到心中最深处的真我,该说是幸运,还是悲伤呢?”

在这片五彩斑斓的虚幻天地中,那个孩子出现了,但却是带着明晓一切的笑,他的身躯拔高,化作真我的模样,他代表着众生不可磨灭的过去,是岁月的记忆。

而在李辟尘的身后,另外一尊“自己”出现了,那是李辟尘的道我,代表着光阴之后,独属于未来的伟大力量。

而后,真我与道我又渐渐融汇为一,立在李辟尘身前,这时候,幻境衍化,才让人看得清楚,原来这个孩子,正是天阿。

之所以在梦中之梦里,看不见天阿道人的面容与身影,是因为这个孩子就是天阿。

李辟尘所认为的没有差错,天阿正是自己,是过去,亦是未来,因为曾经担过巨阙的剑号,故而过去不朽,因为曾经担当过巨阙的尊讳,故而未来无限。

天阿剑的身边,又有三道剑道仙光显化,那是天丧,天禾,天望。

而这三剑,正是之前出现在天阿少年身边的三个娃娃。

那英俊的少年是天丧,那梳着马尾的女孩是天禾,那最后一个让人记不住的,则是天望。

“梦短天长啊......”

四个孩子对着李辟尘躬身,而后各有剑颤响起。

三千道昼夜交错的光辉显化,壮阔的大千万象就这么在梦境中出现了,李辟尘看见了无数的斑斓泡影,其中藏匿着一片又一片五光十色的“世界”。

取那些世界为弦,以剑为指,奏一曲惊天之乐。

童谣在响,少年们的影子依旧低着头,但很快,就尽变成烟云散尽。

随后,那四剑震天而起!

李辟尘伸出手来,三世春秋,一曲黄粱之法衍化,四剑在鸣颤,灵光融汇,只看天禾剑微微一颤,最先坠向大千浮黎之中。

“剑心.....”

人间的兴盛,造化了天禾。

天禾剑坠入浮黎,紧跟着是天望剑,这是勾连天上人间的剑,代表着尘世的喧嚣与天上的宁静。

随着天望离开,最后的天丧发出一声愤怒的剑啸,而后义无反顾般的坠入大千梦境之中。

李辟尘准备在梦中完善这三把剑,尤其是最后一柄天望。

天阿是自己,天丧是剑轻笙,天禾是南乡子,天望之内,则是空空荡荡。

把其余三剑化作新的神通?

为什么不可以呢?如今以太上化身的通天手段,梦幻之中铸剑心,并非不成之事。

三剑要受到大千浮黎的洗礼,李辟尘笑了,自己花费了百年铸出了风筝剑匣,直到这个时候,这三柄剑才算是真正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如果说以前只是单纯的地境仙兵,那么如今,便是真正与天阿同列的仙道天剑!

一切皆源自于自己!

天阿道人出现了,他依旧是看不见的漆黑脸孔,只是望着那接受洗礼的三剑,发出了如同自遂古以来便响彻的声音。

“此四剑可斩四大众生焉?”

李辟尘望着接受洗礼的三剑:“谁知道呢?如果我想斩,那么....应该是可以的吧?”

这宛如谶言,冥冥中一股浩大伟力突然浮动而现,李辟尘的目光向着远方望去,却是惊讶万分!

天阿道人抬起了黑脸,忽然化作本相天阿之剑,他在回忆,回忆曾经面对大圣化身的一战,于是在接下来,冥冥中,似乎那巨阙二字再度出现了!

但只是梦中的记忆,并不是真实,事实上,随着天阿的回忆,这巨阙二字正在被从心中抹去。

天不可言,不可知,不可妄语,巨阙二字更不可肆意揣测,更不允许随意回溯。

在远方的朦胧的虚幻之中,有一片浮动云霄的梦幻,里面有一座天峰沉浮。

正是在此时,巨阙的记忆被抹除的时候,那天峰中突然化出一道流光,仿佛是响应着巨阙的消弭而坠入大千浮黎的万象梦境之内,只看是刹那,那种煌煌之力突然爆发!

“天”威——!

李辟尘记得这股威势,这毫无疑问是五仙之中天的炁息,但这一次引动天威的不是自己,而是那遥远梦境中,高临九霄而漂浮着的天峰!

不同于巨阙的斩世之意,这一道天之炁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伟大力量,分属轮转诸世。

整个梦幻的世界仿佛都化作了海洋,而那座天峰的出现,就如同定海神针,压下整片苍茫!

“谁?”

李辟尘问了一句,但那座天峰没有回应,此时但看浮黎内流光归去,它瞬间开始远行,在短短的一个呼吸内便消失无踪,化作电光泡影碎灭,不给众生追寻的任何机会。

天阿剑上的炁息寂灭下去,但紧跟着,大千浮黎之中,有三道剑光浩荡而归!

风筝剑匣鸣颤,收拢了无数的梦幻之影,四剑尽数归来,立在李辟尘身边,同时有琴音响彻冥冥。

“从大千浮黎之中拿走了什么?那座天峰是梦幻中虚无的地方,还是真正存在于真界内的?”

李辟尘看见,那道流光取走了一些斑斓的泡影,但同样,依托这道突然而来的流光,三剑也完成了自己的淬炼与蜕变。

放弃了追寻那个东西的念头,李辟尘开始祭炼这四剑。

天禾之中,传出了琴音;

天望之中,正听得剑吟;

天丧之中,闻一道怒啸。

至最后的天阿之内,则是一道....恢弘的钟声。

.........

大梦破碎,李辟尘睁开眼睛,那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光明。

龙首巨神们踏着风雨,常羊巨人扛起帝山。

万仙随行,气势滔天,正是天门刚过,眼中已见到一片恶海。

风起南天,雨落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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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天禾·镜天曲

自它世而来的天门!

这不是云原开辟的天门,而是其他大世的天门,此时落在了北海,后面正有无数地境的炁息沉浮,准备踏到这片人间!

北海真神猛然愣住,这片天门大巨大了,压过了北海,这种程度的天门,还是自他生平以来第一次见到!

“它世仙人?怎么会有云原天门开启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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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天望·越天吟

辉煌的神宫崩塌,万古以来长存的事物最终会消弭殆尽,再强大的山门也难抵抗岁月与光阴的侵蚀,纵然是亘古不朽的黄金也会顺应时代,改变它们所存在的模样。

北海彻底翻过来了,这种动静自然不可能掩饰的住,不说那些惨叫连天的魔头,剩余的,纵然是平日里胆敢违抗北海神谕的一些盖世老魔,此时都早已远遁出去,至于去哪里,都无所谓,总而言之,离开这片糟心的海,才是眼前正儿八经要赶快做的事情。

不然,小命难保。

钟声回荡,渺渺而传。

北海中的浪潮拍上了南山,原本那靠着边上的一家宗门正在开着法会,这突然一个大浪拍来,打的南山壁垒天摇地晃,茶水宝剑哗啦啦的洒了一地,看着那掌教头上的金簪子也掉了,但那脸上没有怒意,而是一片煞白。

“北海打过来了?”

这毫无征兆,既没有魔气震天,也没有惊雷之预,更不曾见到南山之主传讯各宗,莫不成北海魔头们又炼成了什么秘法,能骗过南山之主的感应?

一想到自己宗门可能要成为刀俎上的鱼肉,这位掌教便脸皮一抽,他忙不迭的叫门中一帮年轻弟子赶快离去,又派遣一些人仙长老护持,而他自己叹息一声,留了几个人仙在此,言道:“今日莫不是北海突袭,我等宗门香火不能灭了,且让孩子们先行离去,尔等与我,舍身拖延一番吧。”

这是这话刚吐出去,这南山壁垒又是一响,听那地裂山崩的骇人之音,几位人仙也咬了咬牙,跟着这位神仙境的掌教出了宗门洞府,带着一股舍身取义的大无畏之精神。

但事情似乎有些在意料之外,几位仙家登临南山壁垒,却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但看眼前那惨烈一幕,无数尸体在海中沉浮,一个浪涛砸来,山崖上挂了不知道多少魔人的血肉。

耳中传来呼救之声,这位掌教连向前去百丈,却正看那嶙峋天石上,插着无数尸体,而其中有一人面上皆血,却还有一息尚存。

“北海魔头?”

这仙家掌教瞪着眼睛,那北海魔头看得有仙人前来,面上顿时大喜,而后又是大悲,连是呼号道:“道兄,救我一命!求道兄救我一命!”

“我愿脱离北海,投入南山,斩魔身从头再来,只求道兄救我一救!”

他的心绪大起大落,此时却是又有一口先天之炁泄出,面上瞬间血色全退,这掌教面露为难之色,又是惊奇不已。

什么时候,北海的魔头会向南山群仙求救了?

这怕不是阴阳颠倒,善恶轮转,闹得是地覆天翻了?

但看了看身边诸人,这掌教最后还是大叹一声,对这人魔道:

“好,我救你一命,但你且要把这此方诸事与我细细说来。”

这人魔顿时嚎啕大哭,等到几个仙人把他从石头上扒下来,这才看得那腹部几是被开了个大窟窿,也不知这人魔是有什么妙法,居然靠着一口先天道气撑到如今,再是晚来半刻,早当是一命呜呼,转去冥海了。

他得了救治,对几人抱拳,这生死之间真正走一遭,顿时是有一种大彻大悟般的感觉。

“......那北海真神与一个它世仙家打起来了,有天门开辟在北海,我离得远,看不真切,可若是离得稍再近一些,早都被吼成血尘......”

人魔哭诉:“那风雨迷了眼睛,里面闪着雷霆,开始还不曾打时,只晓得有一些龙头人身,高约百丈的怪物出现,那后来又有个开天般的石圣灵,抬着一座神山,边上密密麻麻,皆是它世仙客!”

“那又有钟声响起,而后那山岳中转出一人,紧跟着便是一通乱打,震的地裂天崩.......我等这些恶鬼,且不说那些糟心该死的,盼热闹的夯货,便是我等这些离得极远的,也倒了血霉!”

这掌教听得是倒吸冷气,下意识就道:“确实是倒了‘血’霉,看你们这么多人都挂在山上了,说实话我现在心里还挺高兴......”

他这话出口,顿时回神,连忙是对几个人仙中一位说道:“速速禀告南山众仙,做好防范,且告知南山之主,就说有它世仙人跨界而来.......”

“话说有多少人?”

掌教望向人魔,那人魔在脑海中过了一下,便是道:“万人不止!地境足有百位以上!”

“那为首之人,法力不下地祖!莫说南山之主一人,还需再请太真山三位老仙人出面才是!”

嘶——!

掌教面露震恐,这等滔天大事必须要速速上报,他再望向北海之中,发现有天裂之景,便道:“不,不需要我们去禀报了,南山之主应该已经知道此事!”

.......

金色的光炸得粉碎,北海真神的身躯遭到重创,黄金炁逃逸,散入八荒,而向着外部汹涌离去的浪潮在此时停住,看这位真神重新站起,陷入极大的愤怒之中。

“竖子安敢辱我!”

怒啸之声传荡天地,北入天寒,南盖三山。

他伸出双手,这片浪潮天地被扭曲,宛如诸界崩溃,坍在一处,缩为一点,万千众生都被纳入,无物可逃,亦无物可迈出半步。

“元易世倒!”

这是他第一世的大神通,既为行之道最高绝的奥义之一,亦可作为无上的攻伐之道。

万千众生相聚在一点,化为坠世的流光,然而天禾剑又是一舞,于是这万千众生之相在一瞬间作用回了北海真神的身躯上。

然而第二道大神通出现,是十世金光身,紧跟着,第三道大神通,磐石不老,沧海难撼。

他挡住了自己的力量,元易世倒的威能被化解,而巨大的枷锁自高天坠落,那是第四世身的神通——神怒天诛。

天禾再落,此时破开这道神通,镜光化剑,演绎万象人间,而北海真神突然大吼起来,狂笑道:“便是此时!扭转乾坤!”

这亦是他七道神通中的一个,可以在一瞬间改变诸世的变化,将必死之局化作必生之局。

李辟尘见过这一招,那是石人施展过的,于是天禾剑在衍化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化作一只鸟儿飞回剑匣。

第二道宏伟的剑吟响彻,宛如遂古之时的诗人在讴歌诵唱着什么。

神通出现了裂纹,北海真神的笑容凝固在面上,他被击穿了,神血洒落天地,坠入北海中衍化熊熊恶火,一只手臂也直接被这一招消弭,

整个身躯自上而下被劈成两截,他双眼惊恐的看着第二柄出现的剑。

“剑出,神通不见,法不见,路不见,亦,神通与法皆不得见此剑。”

李辟尘没有持剑,那柄新的剑悬浮在天,讴歌着众生,又嘲笑着天神。

“第一剑,尔之曲为我之镜影,故而一分不差,一分不减,诸世之影,寄存于镜。”

“第二剑,越一切有为与无为之法,不可阻,不可知,不知看,勾连天上人间,故而无‘法’可阻挡。”

道人的声音准确的传入北海真神的耳中:“上一柄叫做天禾,而这一柄叫天望,这一招叫做‘越天吟’。”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天丧·离天恨

北海真神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两柄剑强大的有些过分了,一柄不可近,一柄不可阻,宛如攻守一身,又无法可降。

但七道大神通,他北海真神还有两道在手。

向死而生,这是被斩杀的刹那才可动用的伟力,而另外一招画地为牢,正是当初炸开天门用的绝技。

能以它世的规则影响当世之人,自开天地为牢笼,从理论上来讲,不可破解。

不论多强的人都会受到影响,在它世规则的威压下,当世的很多法都不可动用,就好比元荒之上六炁紊乱,正统的仙人降临,直接就被打了一半的法力,难以全力出手,更会变得虚弱无比。

北海真神汇聚海眼中的神力,此时金灿灿的光华聚拢,他身上的神血凝固,又是同一瞬间,心中闪烁过无数的念头,那画地为牢的大神通,瞬息便施展了出来。

“就是沉陵洲!”

他确认了天门的地点,引导天道之规的威能降临,沉陵洲是魔门大昌的地方,没有仙与神的存在,只有天魔道与恶魔道。

这片乾坤瞬间被魔气浸染,天色化为绯黑,地色化作赤黑,不论是天还是地,皆是魔道之力,代天而行。

周遭的仙人们抬起头,看着被改变的这片天地,这范围波及了整片北海,自然把诸多它世仙家和龙首巨神们也覆盖了进去。

六宫主中的枫雪老人伸出手来,看着上面的仙道炁息中升起魔气,不由得惊叹一声,道:“这是什么大神通?厉害的很,居然把我们的无缺仙道要强行扭转为魔道?”

“亦不算扭转,魔本是自仙道出来,涨二十四阴却不灭二十七阳,现在我们还没有达到真正的阴尽阳纯,神仙境还保留了一部分的阴气,人仙境就只是把二十四阴压成一颗阴丹而已......”

另外一位宫主开口,看着身上渐渐升起的魔气,但却并没有慌乱之色。

“各位可诵度人经,区区天魔与恶魔,在度人经之下,皆不得作乱。”

齐静霜开口:“且等帝君降服此僚,应当不需太久时间。”

诸仙齐声称是,而后那浩大的度人经便响彻起来,仙道渺渺,人道莽莽,那些刚刚升起的魔气瞬间便被打散,如同丧家野犬般向着四方逃遁。

北海真神远眺群仙,却见魔气四散奔逃,顿时心中一惊,但还没有来得及回神,突然看见李辟尘呼出一口清气。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不可知的神山崩塌了,正是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明白,是天规溃散了!

不可能,如何能出现这种情况?

北海真神彻底懵了,纵然活了这么久,还不曾见到天道规则被无视,甚至溃散的情况,对方仅仅是吐了一道清气出来而已,为何让这沉陵洲的天道感到畏惧?

不对,天道无情,怎么会有畏惧之意?

这可是自己“请来”的一尊天道!

“不明白吗?”

北海真神听见李辟尘的声音,顿时恶狠狠又惊疑不定的看去,李辟尘开口,带着一种淡漠,此时完全没有了笑意,但也没有愤怒或者其他的情感。

“沉陵洲天道听旨。”

奇怪的话从李辟尘的口中吐出,而后,一种新的天规在蔓延,原本的魔道天地溃散的越发迅速,那隐隐中,有一尊石人出现,眉心中闪耀着“沉陵”二字。

他出现了,虽然只是虚幻的影子,因为真身远在沉陵,但在这一刻,北海真神居然在它的身上感觉到了惧怕的情绪!

是的,天道居然会畏惧,原来方才的感觉并非错误!

这简直荒谬无稽!

但李辟尘的声音如同重锤,亦为洪钟大吕,震响这方天地!

“身为它世天道,何以降临此世天地?此为大过之一!”

“身为它世天道,何以相助此世之人?此为大过之二!”

“身为它世天道,何以扭转此世众生?此为大过之三!”

李辟尘开口,其音忽然变得辽远而浩渺,那里面,忽然同时响起八个人的声音!

这里面,有古圣,有男人,有女子,有老人,有少年,有帝王,还有无情的天道之声!

号令诸空,亦定天道轮转!

“三过皆有,违反此世之意,视天条如无物,我以第九世天帝之名,定你有罪!”

“但念你初犯,故只斩你治下一环,这一判下去,你沉陵洲之天,所治下芸芸众生,皆被斩去一炁,修过百年以补之!”

沉陵石人猛然抬起手来,发出浩大声音:“且慢!”

它极为震恐,同时,如果它完全有心的话,此时怕是早就大恨,这狗屁的北海真神,施的那是什么神通,胡乱借力,当真是让它这个它世天道倒了血霉!

天帝!那八道声音一响起来的时候,沉陵石人就听出了其中一道的根源,他好歹也真正的人间之一,自然听过那道声音!

在很久以前,这寰宇下,某处人间天道得了天帝之法,化作太上之身,自称昊天上帝!那片人间正是称为“昊天洲”!

后来这处人间消失,从三千六百人世之内远去,故而才有后来的瓶中界融合,衍化新的一片人间,成为正统。

但后来不知道从何处有传说流入,说昊天洲登临天外,但被朝云之国所灭,彻底消失,而昊天上帝也死去了,身为一尊真正天道所衍化的“有情众生”,它被盯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沉陵石人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这一世的“天帝”,它自然畏惧不已,天帝之法,号令诸空,赦罪诸有,而自己也是“诸空”之一,避不得天帝之言!

但它的话还是说的慢了,李辟尘背上,风筝剑匣中飞出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带着自遂古以来的怒啸!

仅仅是啸声显化,沉陵石人顿时崩溃,它遗憾无比,留下了一道叹息,紧跟着,便是那道怒啸顺着天门,传入了遥远的沉陵洲。

所有的天魔道与恶魔道的修士,在这一瞬间,皆被打去了百年法力!

众生惊恐,何来无妄之灾?!

悲与怒的剑鸣,带着血与琉璃的剑光,北海真神眼中,天门在瞬间被斩,这片封印的天地溃散了,仅仅因为对方的一句话!

他不知道什么是天帝,但此时好歹也推断出了一点,心中惊恐难平,这是他数万年来第一次惧怕!

太上之法?而且居然连它世天道都不可抵挡?

开什么玩笑,人间之内怎么可能有这种法的存在?

他这一点是说对了,天帝之法,确确实实不是人间之内的,这种法,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人间。

原本,那是在遥远的帝乡的,而帝乡,高于人间不知道多少去了。

但是世事无常,阴差阳错。

血剑登天,让四大众生都同时怒吼!

李辟尘声音落下了:“离天之远,众生之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柄剑唤作‘天丧’。”

“这一招,也是神通,我祭炼了很久,叫做........离天恨。”

北海真神的眼中,血红与琉璃的剑光忽然杀了过来,他抬起神通,天门被粉碎,但在刹那,他再度升起两道天门,刹那光阴,里面的第二,第三天道被呼唤来,降临云原,发出神异的伟力,然而那柄血红,闪耀着琉璃般光芒的剑,却是看也不看,挥尘破海,直接把这两尊天道之炁撕得粉碎!

离天之剑,孕众生之恨,居天之上,在道之下!

“该死...我!”

巨大的血剑扫过人世,北海真神大吼,试图阻挡,然而只是刹那,他的桂花树炸开,带着他自己也被拦腰斩断!

北海颠倒了过来,上下两截身躯被血光撕裂,琉璃般的剑炁粉碎了他身上每一寸骨血,直接轰成齑粉!

“啊——!”

惨嚎之声回荡,群魔嚎啕,血尘浮海,连带着那些被借来的天道之炁也仓惶离去!

云原的高天开始变化,仿佛有天哭的声音在酝酿,这是真正把北海真神逼入绝境,甚至让天道开始提前为他哀悼。

但生死关头,最后一道大神通激发,向死而生,让他重新活了过来,但却是面色煞白,无法接受这般现实,法力也大跌。

感觉到天上的变化,北海真神面无血色:“劫....劫......云原,你有了感应,是说我会死在这里?”

“胡言乱语!你不配当天!我会活着,要死的是这个小子!”

“我乃北海真神!地祖也不能杀我,区区一个两千年道行的后辈,他凭什么?!”

血红的光辉铺满乾坤,北海真神的双眼睁大,他身躯中的神血被激发,此时熊熊燃烧起来,他猛然施展滔天神力,但看北海之眼中,那六世前身破浪而出!

“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我如今若是不杀了你,难以洗刷耻辱,纵然日后永生永世镇在北海之中,我也在所不惜!”

那六世前身融入他的血骨之内,同时北海的枷锁轰鸣,缠在了他的身躯之上。

而法力却是刹那澎湃如海啸,他化作了北海之眼,真正效法地祖,只可惜原本的无枷锁也成为了有枷锁,六世前身功亏一篑,让他心中恨意滔天,不下天丧!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天阿·梦短天长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

北海真神把海眼之力汇聚,那此世全部之恶收拢在他的身体内,神道净土化作一方魍魉魔域,天上开满洁白的桂花,但却仿佛是一尊又一尊的白骨化成。

“我乃北海真神——!”

他的语气变得可怕而古老:“自太古年间,云原初成,北海即诞,我为天之下最强一环,我不想死,谁能斩我?!”

整个海眼中,嶙峋白骨尽数站了起来,那浩浩而起,化成一枚漆黑的骨印,当中藏匿着众生二十四苦恶!

众生有罪,皆不可逃!

这枚至宝有名讳,只作“不赦印”说!

“人生大逆,不敬神明;”

“反天诛长,叛世皆离;”

“无道无尊,背信弃义;”

“乱天贪性,妄语杀移;”

“怒恐思身,痴狂至极!”

“刀树剑火,见邪为异!”

诅咒一般的话语从北海真神的口中被吐出,亦如口含天宪,金口玉言!

他是真神,秉持天地之道而出,执掌此世全部之恶,故而他的话语,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看作是人世的铁则!

没有办法反驳,甚至连天帝之法都不可做出回应,因为他说的并没有错误。

四大众生皆有这诸恶在身,不可避免,这说出的东西确实是诸世诸尘的铁则,纵然动用,衍化恶法,也不能否定。

有情众生中,多有人生、大逆、诛长、皆离、叛世、无道、无尊、背信、弃义、乱天、贪性、妄语、痴狂诸恶,而这其中,第一大罪,便是“生”,即众生生来便带着“恶”。

生是“大善”,却亦是“大恶”。

这在后来,孟子与荀子的辩论中,也曾经谈到过这个问题,隔着数十年的光阴,两位先贤的文字在后世碰撞,人之初,或者说万物之初,是善还是恶?

但或许在天,在道看来,善也是对,恶也是对,阴与阳本就是相互依存,故而人生来,有善亦有恶。

无情众生中,多有大逆、不敬、叛世、无道、乱天、杀移几恶。

半情众生中,则占据叛世、皆离、妄语、见邪几恶。

最后的非人众生,则全都占满。

不赦印,衍化二十四道罪恶苦难,此时向着李辟尘压去,这浩大的人间之力汇聚过来,倒是让李辟尘颇有些赞叹。

以尘世之力反压尘世之主,不得不说,北海真神当真是厉害的很。

那六世前身,应当都有各自的故事,李辟尘并不知道那六具尸体的过往,但或许,这其中也有不甘心者?

谁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旁人傀儡,这种心情必然是要抗争一番的,不论是输是赢,总而言之,能够达到“我做过”、“我来过”、“我战过”这三种境界,即使是输家,事实上也已经赢了。

万古悠悠,唯意志长存不灭,这是超脱于真灵之上的事物,是念想,是遂古以降便诞生于此的第一道光芒。

北海真神舍弃了自由之身,甘愿成为天道的“傀儡”,永远被锁在北海中,那六世前身本来是他为了脱离诸圣镇压而施展的手段,但现在也都放弃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了,他为了击败李辟尘,也在做那三件事情。

我做过,我来过,我战过。

但北海真神不认为自己会输,他舍弃了自由,戴上了镣铐,而且还是天道开始为他准备的镣铐,如今他的法力真正凌驾在地祖之上了,是这人间之内的最强者,没有之一!

“死——!”

这是真正的人间真理,即使是天帝也不能驳斥,因为这并不是错误的,此时滔天的伟力轰鸣而下,李辟尘注视着这浩大的力量,忽然哼起歌来。

“稻花香,黄鸟回,日落天西杏花碎。”

童谣回响,银铃叮当,风筝匣中响起琴音,天禾、天望同时出现,与天丧并列。

三剑轮转,把不赦的二十四恶挡在天外,李辟尘的目光移动到北海真神的身躯上。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

北海真神面色狰狞,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愤恨,他仰头吼叫,于是天裂开了,云原的天道也侧了下身子,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缓缓降临。

李辟尘看见了,此时幻影....或者说是梦境出现?

有一位巨人走来,在极高渺的天外,他的身后是一尊漆黑的,但却镶嵌着金色烈火的大日,他是雄壮的,诸世的辉煌被他践踏在脚下,那巨人的右手中托着一座庞大的城池,洁白如玉,亦如北海真神拈起的桂花。

他在吼,他在啸。

李辟尘在哼着童谣。

“天上白玉京!”

这是北海真神的声音——

“真珠帘,玉楼空,天色苍苍银河垂。”

这是李辟尘的声音——

“十二楼五城!”

北海真神在怒吼——

“稻花香,知丰年,鹧鸪听雨敲清雷。”

李辟尘闭上了眼睛,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神人临我顶!”

神音浩渺,广大无垠——

“碧云天,黄叶地,梦短天长.......”

李辟尘的声音变作叹息,亦带着一种怀念与追溯。

“降罪洗众生!”

北海真神的话如铁律,轰然落下!

而李辟尘最后的叹息也吐了出去。

“........早早....归。”

那巨大的天城白玉京降临,它的道影映照在人间之上,这是五城的其中一座,此时被北海真神呼唤而来,镇压万千不平!

“铁律天规,恭请‘元始天王’——!”

北海真神大吼,那城池之后的巨人虚影波动了一瞬间,那是自太初天而来的一道炁息,仅仅是一道而已,此时云原的天道开始震动,这比起大圣的威严来说,更为可怖!

来者何人?

不知!

李辟尘注视着难道降临的炁息,仿佛让北海真神拥有了无上的神力,此时他猖狂的笑,仿佛万千众生都不放在了眼里。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你一个千年不满的后辈蝼蚁,自然不认识元始天王!”

北海真神面色可怕:“辟地开天者,先无无而生,化有有而临,此乃我神道至尊!太初之主.......!”

“祭炼整个北海,撕裂我的神意,请元始天王之炁降临我身,我便是元始天王在人间行走的化身!无物可挡!”

“神将清洗人间——!”

北海真神从没有感觉过如此强大的力量,简直就是为了他清剿众生而赐下的,那太初天中得来的伟力,能够镇压一切的祸患,只因为这来自于“天尊”!

他是神,献祭了自己的神意,又祭炼整个北海,此时等若以天地上古正神的尊位请元始天王赐炁,虽然并不能久驻,但毫无疑问,在一瞬间就能杀死东皇!

李辟尘的手中显化了一柄剑,名为天阿。

这必然是无用之功,北海真神是如此想的,事实上也是应当如此的,他看着李辟尘,不论这个蝼蚁再施展什么招数,都已经没有用了。

那一拳砸了出去,自北海而起,横镇半世云原!

震天摄地,无上称尊,隆隆而动,白昼化为黑夜,星辰也被引下,仿佛要炸碎在人世间,这一拳更像是拉扯无数的人世同时汇聚,几有能移动乾坤的力量!

但一个瞬息,一个光阴之后。

剑尖出现在了他的眉心前。

北海真神愣住。

天阿剑已经斩出了,并且划开了这片光阴。

三千道昼夜浮黎的光芒出现,更多的,无数的梦幻泡影衍化,这片世界开始浮动起来,北海真神发现了不对劲,他猛然挥舞拳头,把身前十万里的天地都砸的粉碎,于是便出现了惊悚的一幕。

破碎的“李辟尘”身后,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李辟尘”。

“这....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嚣张的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被奉为世间真理的惊恐。

北海真神打碎了一片又一片天地,然而那些碎片很快就化作梦幻泡影,他震恐了,有了猜测,而李辟尘的影子出现在一片又一片破碎的光芒中。

“归去,归去。”

诸多李辟尘皆在轻语。

北海真神几乎癫狂:

“住口!你这蝼蚁,用的什么妖法!?你有罪,你有大罪!你胆敢不敬神!你......”

剑抬了起来,带着圣人的碑,至人的炁。

隐隐有一位老者出现在遥远的身后,托着一座宫殿,在看着李辟尘。

与元始天王对应者是谁?

或许是……元始天尊。

可没有人能见到这位老者。

李辟尘也没有,但这不重要,此时手中仙剑转动,落下最后的光。

“天阿——梦短……天长。”

天阿剑画了一个圆,于是万世的梦幻向着北海真神挤压,三千道世界的光芒中,诞生了三千只梦蝶,它们扇动翅膀,于是有风吹了起来。

北海真神被枷锁捆缚,同时他瞪着眼睛,猛然惊吼,撕心裂肺。

能移动世界的拳头接连震动,这无上的力量要轰开绚烂的光!

然而让他越发惊恐的是,梦幻破碎之后还有梦幻,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梦,纵然是神,也沉沦在梦乡之中,被逐渐蚕食殆尽。

北海真神的手臂不断撕裂壁障,彻底陷入疯狂。

然而梦幻的惊雷把他拖拽,他的手伸向李辟尘,恨不得把这个后辈捏碎。

这个人何等弱小啊,但为何却能压制伟大的自己?

纵然地祖则办不到这种事情,区区一个千年修行都没有的家伙,凭借那拙劣的几柄废铁,就能……击伤自己?

他要斩了自己!

不可能!

这个念头,北海真神从不曾想到过,因为不会,也不可能。

“你要杀我!”

“如果我死了,谁来稳固北海?”

“天道会降罪于你!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地祖都不敢扛受!你不敢斩我!”

北海真神在嘶吼,然而李辟尘手中的天阿又转了一下。

于是北海真神眉心中的神光炸碎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开始惊恐了,忽在此时发现,不论是他自己的法力,还是不赦印,亦或是元始天王的炁,都没有办法动用了,宛如消失了一般。

他自神化作了人,狼狈的落在地上,坠入梦幻,成为芸芸众生之一,再不能高居天上。

“放我离开!蝼蚁,你怎么敢……”

钟声响彻,有诗人在讴歌,于是众生在笑,北海真神痛苦的嚎叫声被淹没在众生的欢笑内,也淹没在那道恢弘无比的钟声之下。

有一只手压在了北海真神最后的眼睛上,他从缝隙中看见了手的主人,梦幻的影子成为了他第四世身的模样。

儒圣对着他笑,满是嘲讽。

这是梦幻,北海真神的恐惧被放大,见到了他最厌恶的人,他疯狂了,狠狠的抓住那只手,要把儒圣撕碎。

三千道梦世挤压,坍缩,最后只剩下了这只手。

直到这只手也被飞舞的梦蝶盖住,变成琉璃般的雕塑。

流光亦是琉璃,将他包裹,坠入那走马观花般的世界中去。

于是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不回家....会挨骂的。”

李辟尘转过身去了,四剑飞舞,流光璀璨,只听闻一声轻响,却是四剑同时去来,尽数归鞘。

铮———

天色已暮,风筝何去?

背上剑匣,李辟尘离开,而后方的梦幻之影中,再也没了北海真神的身影。

两指并起,念出一言。

微尘之中,亦有惊鸿。

“斩!”

有恢弘的剑啸震响,梦幻中的钟声化作天吟,自虚无之中传来,化作神话。

梦世中有伟大的力量延伸,正是如一柄剑般挥舞了出去,这剑,劈开的不仅仅是睡梦,亦把人间也都映的满是流光。

那位坠入梦幻的神被撕碎了,不复存在,已经化作琉璃的身躯,彻底被梦炎焚灭成灰,一如诸多的人间,是天上燃烧之后所留下的余烬。

那道五彩的绚烂光华,自北海延伸到南天,又自遥远的天之尽头蔓延到人间最初的土壤,从海潮与天山出发,遥遥而去,到未知的地方,落在一株新的.....碧绿嫩芽上,那是众生出现的起始之地。

风起南天,雨落北海。

剑光化虹,直入彼岸!

游鱼还是百姓?不管是谁,他们都抬起头,都看到那片光芒。

天之上,发出一种古来的悲悯,是红色的雨,里面有飞舞的流火坠下,本该是天的叹息,却被众生的笑化作了无数金色的蝴蝶,它们飞舞在人世,萦绕着遂古以来的云烟,正如那蒸煮好的黄粱,又似春天里,雷雨刚停后映照的第一缕虹光。

只不知道多几个千年之后,会不会有人在此弄潮笑谈,指着那滔天大浪,言道:

说那北海之神:

九万年过往,悲欢离合尽入梦炉,成个水中黄土!

赞那东皇之圣:

一千年春秋,嬉笑怒骂皆是空雷,惊破五百鸿鹄!

你道那当年何景?

说那万象之中有三千世界,道那人间之上,抛开北海天寒,又有十四它州。

而正是此刻这一言下去,看是: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南天门下,泰山镇魔

俱芦界内。

厚重的天云镇压着人间,摧毁一切妄图反抗者,那原本的净土已经不见,只剩下残破的山洼。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天云中出现了石人的影子,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化生出了血肉,自苍空坠入人世间。

阴阳幽海,原本被扭转的俱芦恶土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拥有了血肉的少年握了握拳头,在切实感觉到那种生命的律动后,欣喜若狂的笑容在脸上绽放而出。

“我自由了……不,我应该悲伤才是,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我居然如此开心!”

“啊……我是一个真正的生灵,不再是傀儡,也不是他人的鼎炉……这是自由的感觉……真好……真好!”

他双手抬起,似要拥抱天穹,而这片昏暗厚重的高天,在此时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回应。

磅礴的火焰焚烧诸世,山野大河都成为灰烬,少年赤裸着身体,狂妄不羁的笑!

“我大梵天,自此之后,便是俱芦之主,更是诸世之主!”

北海真神的第七世身有了“自我”,他在北海真神陨落的瞬间,与对方的联系便被斩断了。

他杀死了世上的苟延众生,要重新开辟圣土,他的目光开始投向诸世,却不是诸世的生灵,而是诸世的天道。

古来天道成人,也曾有之,便是那位昊天上帝,也是第三位“天帝”。

大梵天仍旧拥有天道的权柄,他很清楚,亦明白,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就可以吞噬它世天道,取而代之。

北海真神的记忆碎片与部分智慧如潮水般涌入,却不曾想,大梵天对此居然嗤之以鼻。

“我已经不需要一个失败者的智慧了,那只会让我变得和他一样愚蠢。”

他舍弃了这些东西,开始真正享受属于他的岁月与天地。

与此同时,北海真神的第八世身也一样脱离了控制,他的愤怒吼声影响了虚天,在漫长的回响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

“尊主已死,居然会折在人间……当真不可置信……”

“我是自由了吗?但日后,我又当何去何从呢?”

他被灌注的人格,是一切要为了真神奉献。

成全本尊,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但如今本尊被斩,他一下子失去了继续行走的动力。

从修行上来讲,第八世身法力与北海真神相差无几,甚至在某些当面,可能还犹有过之。

看着辽远的大日,八世身迷茫不已,他的身影被日光吞没,彻底消失在天之中。

……

北海浪起,风雨停歇。

金色的火焰蔓延,铺满花天,四头白龙拉着战车,南山之上,那位至尊出现,见证了北海真神被斩杀的这一刻。

“九万年春秋过往,皆成梦幻,但北海真神被杀,这海眼又当如何处置?”

战车中传出声音,李辟尘没有回头:“在这之前,应该还有天道降下的劫难才对,前辈应该离这里远一点,以免遭受波及。”

南山之主回应:“天道正在看你接下来的做法,如果能有更好的替代品,那便不会给你降下劫来。”

李辟尘呼出口气:“比北海真神更好的替代品吗?”

南山之主:“正是如此,但过去以来,没有能代替北海真神的存在,他是先天所化的魔神,本身就执掌此世诸恶,北海是污秽的地方,亦是天之下最强的一环。”

“善与恶并非一成不变,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南山对应着北海,而云原诸州,魔道气数大落,但却一直以来都不曾尽数剿灭,是仙道不想吗?非也,若是魔门尽除,便没有阴阳动静的轮转,仙便会与神对上,造成另外一种乱世的景象。”

“没有了魔,神便会对应上阴之极,从而与仙爆发出战争,同样,如果连神都没了,那么剩下的,便是仙和人的战争。”

它的声音弘大:“阴阳互补,这才是为何不彻底剿灭魔门的原因,世事易移,很多东西,或许一旦改变了,过数千年之后,便是面目全非。”

李辟尘摇头,此时双手起卦,巨大的八卦图卷铺展开来,这一次,自北海而起,浩浩荡荡,直入东方群山万岳上!

“既然天道想看,那我就让它看一看吧。”

李辟尘注视下方的北海,摩弄天辰地宇!

.......

“那,那是什么?!”

无数的修行者都看见了铺满天穹的八卦图,八方八位,那开口的人仰起头来,他所在之地是万墟州,此时所看到的,乃是八卦之中的“离卦!”

还有更多人,他们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天地,故而所见到的八卦图也各不相同!

悬浮在高天的火云山也被纳入进去了,三皇中的二位被惊动,包括在人间行走的天皇氏和孟荀也是一样,神色震骇的看着

这一幕景色。

“这....莫不是李师兄的.....”

孟荀倒吸冷气,边上天皇氏瞬间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顿时心头一震,化一道流光飞遁入云霄,浩浩荡荡,直入火云山巅。

三皇齐聚,百余仙神聚在天庭,他们的头顶天穹上,那是一个巨大的“乾卦”!

“天庭上是乾卦.......”

直至那到那遥远的峨眉山上,诸多仙人抬起头来,感觉到那种莫名熟悉的炁息,而出现在峨眉山之上的,乃是“震卦”!

随后.....峨眉山巅,那株大桃树忽然一分为二,其中一半拔地而起,同时带走一座原本峨眉山的天峰,向着北海坠去。

帝山轰鸣而起,常羊巨人得令,向海眼中走去,他身高不知道多少万丈,李辟尘张开的双手开始移动,如转磨盘,于是半个云原的天空上,那巨大的八卦图也隆隆的转了一下。

天汉移位,银河改道!

“当真是地祖法力........在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该说不愧是太上化身吗?”

南山之主的声音隆隆,此时半株桃花已经飞跃到北海,李辟尘转动八卦盘,常羊巨人的身躯开始变化,金色的光芒在向内收缩,它化为了一尊巨大的天柱,到那坎卦转到北海上空的时候,滔天的漩涡彻底被定住!

天柱撑起帝山,镇在北海当中,万仙悬天,百余巨神嘶吼,李辟尘施展造化之威,以圣人之名摹刻于帝山之上!

“此山乃是天上大圣五重乐土所化,如今引虞渊石人化作撑天之圣,再以帝山为辅,自此更名,我以九世天帝之尊为尔加封。”

桃花落在山巅,开辟天云之乡,浩大的声音传遍八紘九野,震慑天地清平!

李辟尘开口,目光微微动了下。

“世尊圣人之名为东皇泰一,故此山亦唤泰山,此山安,则四海安,则天下皆安!”

“我以大桃为门户,直通峨眉南天之门,命龙首巨神看管,引万仙出入,便可以此山降服地狱群魔,以镇北海,摄一切恶孽邪障!”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泰山府君,深沙大王

天上凝聚的劫难威能开始散去,显然,天道认可了这般做法,毕竟天上第五重的大圣乐土,这足以顶过北海真神,用这座新的神山统御天下,镇压诸世浊恶,其实也和原来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天道在认可之后,又丢出了一个“东西”。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或许是某种叫做“鹳狸猿”的玩意。

当然,这是开玩笑,事实上,这正是北海真神之前戴上的枷锁,是天道为他准备的镣铐,他在成就先天魔神的时候,这副镣铐已经存在了,只是相对于各位地祖来说,北海真神可以选择不戴上这个东西。

一旦戴上,就如诸位地祖,受制于人间,自然相对于各位地祖来讲,唯一的好处在于,地祖权柄不可更替,他们身即福地,而北海乃是天之下本来就诞生的“至阴之处”,故而北海真神只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交替北海权柄,就可以摆脱桎梏。

但这是很苛刻的,首先要有先天的跟脚,其次必须是天桥九步,光是这两点,就注定了北海真神无法离开海眼,这天下间,能修到第九步的,谁也不是傻子,给你来当这个罪囚?

那是以前,枷锁与镣铐是戴在对方身上的,但如今,北海真神陨落,他的七世身与八世身独立,不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众生”之一,而又有泰山横压北海,于是云原的天道,将这镣铐戴在了泰山之上。

这是一尊神位,并且是先天化生。

谁执泰山,谁便得此神位,纵然是仙人,凡人,乃至非人,都可以。

“人间不可留有不可制约的地祖,故而天道抛下这副神位,看似是让你统摄群魔,事实上,则是在约束你。”

“不过对于仙人来讲,到了你这种境界,只有一个北海神位,还是间接约束,到头来,斩掉也就是了,只留下仙身离去,神位之意,自有后来者居上为之。”

有苍老的声音传来,吕道公出现了,他站在北海的另外一边,李辟尘向他行礼,随后对这位老仙道:“不过是一尊神位罢了,便是接过又怎么样呢。”

“地祖踏过天门才有观世战力,若不踏天门也不过就是地境巅峰,只是胜在可以用福地之力镇敌,七十二福地,乃是天定之数,何等威风,那些寻常地仙自然不可匹敌地祖。”

李辟尘伸出手去,那尊神位化开,紧接着,冥冥之中在李辟尘身后衍化一尊神相,左手上托泰山,右手中擒一龙头天杖模样的神兵,眉心中四字轮转,此神位唤作“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统管十八地狱,上渡一切厄难众生,下镇一切邪魔外道,司万灵轮转,主判善恶生死,摄北海南天。

“倒是看得起我。”

李辟尘失笑,面对云原天道抛出的这赤裸裸的诱惑,言道:“若我不是仙家,若是个凡人或是人仙,怕是真的要改投神道去了,这权利未免也太过巨大了些。”

话正说着,忽然天上有神兵降来,却是泰山府君之杖感应天生神位而衍化,这是伴生之器,只有化身泰山府君之时才会出现。

“泰山府君,先天大神之位,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足以与帝乡大神君,烈山大庭上神等人平起平坐,天道打的好算计啊,身为仙人却司掌如此神位,待我把此位让出,必然又是一场仙神之战。”

吕道公:“这是自然,看来你得神位便明晓一切,先天神位便是这样的了,第一位先天之神陨落,其位被剥夺,此方缺少一位正神,若是空缺下来,又没有新神顶替,必然被天道收回,留待下一位有德之人,故而这位你若是要传,不可轻传。”

南山之主:“说是天道满意,没有劫难,但其实,这神位一降,看似好处,可深深究来,也是另外一种劫难啊。”

李辟尘:“天道尊圣的出手倒是很快。”

神位加持,李辟尘的眼中出现黑白善恶之景,望向此时镇在北海上的泰山,那是纯白一片,再看向下方的海眼,则是一片漆黑。

如那太一与浑沦。

身躯向北海眼坠去,此时海眼大开,李辟尘落入其中,看得四周真正景色。

有一座残碎的山峰出现在视野中,这貌似仅仅是一座峰头,并不是真正的全山,而就这一座峰头而已,就足有九万丈之高。

在这座山峰的边缘,那是无数的枯骨,此世诸恶被埋葬于此,沉浮于泥沙之中。

在沉浮的泥沙之下,则是一座巨大的空穴,北海的水在其中交替轮转,这是小归墟,诸州皆有的地方,所通向的,正是空无一物的虚天。

寂灭之穴中吞吐气泡,李辟尘手中龙头天杖一点,于是那些沉浮的泥沙便升腾起来,化作一面碑文镇压在此。

敲定小归墟内深水流转,那些盈满的枯骨开始化作齑粉,众生自无中而诞,到有中而来,最后死去,再归到无中而去。

无无生有有,有有化无无。

循环往复,天之常理。

这些沉浮的泥沙都是众生的恶意所化成的,不赦印也正是在此打造而出,此时这碑文虽立,但这些泥沙并不甘心,它们升腾起来,化作恶鬼模样,要把这位新的“北海真神”镇压在此。

亦或是同化,成为它们的载体。

泥沙晃动,那铺满整个海眼内,浩浩荡荡,恶气冲天,那些泥沙中露出空洞的眼眶,似是万鬼降临人间一般。

这种炁息一出现,足以把一位地仙的元神瞬间扭转成魔,甚至堕入恶鬼道,万劫不复。

李辟尘身上神光腾天,仙光震世,同时笑道:

“之前北海真神尚在之时,尔等还为他手下蝼蚁,如今换做我这个泰山府君,尔等便起妄心,当真是认为新神不如旧神矣?!”

手中泰山府君杖猛是一镇,如摄龙虎之意!澎湃的天威浩荡而出,那些泥沙在眨眼之间被清除,当中恶气被震散,如遇光阴惩治,直接成为天地之间的根本元炁。

泥沙众恶骇然,这一杖下去杀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的恶意,只看是从这泰山之下,大壑之中,浩荡绵延,不可计之。

它们退去了,知道这位新神比旧神更不好惹,其中有冥冥的声音传出,似是在言“深沙大王”四字。

仿佛是得到了响应,那些泥沙恶鬼皆在冥冥传唱,李辟尘开口,发出一道音节,于是这些泥沙顿时作鸟兽散尽,彻底寂灭在海眼中,不敢再多有半分动作。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八海四山,二天一城

“诸恶海境,是为大壑,这北海眼中万恶轮转,看样子,原本应当是北海真神祭炼兵器,故而把这些泥沙取走,炼为二十四诸世之恶,冥冥之中,也正好对应了消恶之劫。”

“而如今,北海真神陨落,没有转恶之法,故而才有这泰山府君之位,能移天换海,把诸恶泥沙打成天地元炁,以此来循环往复。”

“说到底,这神位厉害,却也只在云原威风,若出云原,无有大壑,泰山府君除去雄浑法力之外,又有什么威风?”

李辟尘失笑,转身离去,那些泥沙不敢再动作,被降服在此,长眠而下。

新神比旧神更加凶猛,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故而更不敢妄动。

北海大定,李辟尘从中行出,眼中观见一切魔头,但却微有诧异,因为自泰山所在之地看去,四面八方,除了一些境界极高的盖世魔头,剩下的魔人居然没有剩下多少了。

“北海真神与你大战,搅得北海的魔头死伤无数,甚至要向南山求救,如今北海诸魔确实没有几个了,地祖之战,在北海发生,没有波及到其余诸地,当真是万幸。”

南山之主开口,声音隆隆,依旧不知男女,纵然吕道公这位老地仙来到,它也没有从战车中走出的意思。

抬头观天,吕道公微是一叹,颇有感慨:“这多少年了?四百之数?没想到你已成地祖之境,如今还不满千年修行”

李辟尘摇头:“已经一千七百年了。”

吕道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李辟尘满头的白发,无声的笑了下:“看起来你有不少故事,但现在不是畅谈的时候,而我也不是应该听你诉说的人。”

“既然无事,我便离去了,二百年后大荒开启,还要靠你的法力。”

李辟尘行礼询问:“敢问道公,大荒之战,七十二福地同入,究竟为了什么?”

天上有三十六洞天,人间有七十二福地,但福地和洞天,双方的力量并不相等,甚至三千六百大洲,三千六百人间,却只有七十二座福地,着实是少了一点。

哪怕再算上仙玄之山,也是不够这人间分的,当然,在元荒洲中,李辟尘所见到的六大圣部,并不比福地弱小多少。

吕道公:“大荒者,诸世之外,号为人间之上,诸天之侧,即‘方外之地’是也。”

“其中有八海,四山,二周天,一仙城,其实七十二福地中,有不少福地,本身山门正是从大荒之中得来的。”

李辟尘的目光略是一动。

吕道公接着言:“大荒之山,先天而降,自有神异,得大荒之山可化福地之尊,那八海四山,皆为一域,堪比上苍高天,七十二福地进入其中,便是落入八海之外,而从八海进入四山,再从四山进入二周天,最后才能抵达一仙城。”

“八海之中,任意一海,有国有神无数,四山之中,任意一山,有它山多达七十七数之上”

“二周天,一曰宇内周天,一曰宙光周天,到二周天,已然可见中央仙城。”

“中央仙城,号曰天墉,有十二玉楼可通天上,十万年一次,又到了通天之道打开的时候。”

道公并不会露出追忆的神色,因为他本身活在人世不过两万年,而很多人都知道,吕道公的地祖身与其余地祖皆不相同。

“天墉城”

道公开口:“福地之争,最后的关键就在天墉城里。”

“大荒之中没有规矩,只是听闻,除去本宗山门,其余皆是敌人,这是对于仙道的考校,亦是晋升天仙的途径!十万年来只取一地!其余的,到时候你自会明晓,那天遥三圣也会再度出现。”

“大荒之事记载于地书之内,七十二福地各执一册,由地祖看护,各福地在大荒之内,凭地书为根本,你只需要记得一点,地书不可失。”

吕道公纵然活了这么久,但还比不得天遥三圣,有些事情不可多说,而天遥宫中,有着完整的传承。

七十二福地不论如何改变,乌巢山永远位于第一,不可撼动。

李辟尘谢过,此时道公离去,北海之上泰山矗立,这尊神位彻底稳固下来,定转六合八荒。

“南山之主,对于剩下的大魔,意欲如何处置?”

李辟尘看向这位至尊,言下之意便是,若你不处置,便全部归我来做,到时候必然是全部度化掉的结局。

“若依你之意,当是全部以度人经斩掉魔身,但这里面,有些人魔根深种,难以祛除,若说斩尽前尘,怕是斩完连自己也一并死了,那还不如从开始便斩掉。”

南山之主开口,对李辟尘道:“阴阳互生,你不必急于一时,依照泰山镇压北海,摄一切邪魔外道,哪怕把他们放养在此也没有什么大碍,权当是作为仙门弟子的磨刀石好了。”

“阴阳互生,同生共死,一者盛时一者衰,本就是天理循环,哪怕没有这些大魔,日后难保仙道之中因为理念而产生更多分歧,泰山与峨眉,你如何去兼顾两方弟子?”

李辟尘笑:“我没有广收门徒的意思,依旧是太华治下,不过南山之主所言也有道理,且不去管他们罢了,若是这其中有真心悔过者,必会前来寻我,那些不愿归降的,便是强行度化也不过是走肉行尸,不过是人间傀儡,哪里算得上是仙家中人?”

这方诸世敲定,北海之变很快就传遍整个云原,诸地仙真人早早临天,甚至有人远赴北海而来,当见到那座镇在北海眼之上的泰山时,皆惊无语,只道其中神光萦绕,又有巨神搬云。

“辟尘?”

桃花树所化作的通天之门内,峨眉山的光景依稀可见,此时九儿走来,李辟尘转过头去,两人相见,九儿却是一眼便看见李辟尘的青丝尽化了雪白。

“你这是怎么的了?也学南华弄一头华色”

她上前来伸手去抚,那眼波微动,迅是问道:“莫不是练了什么胡言乱扯的功法?”

“不是”

李辟尘抬起手,摸了下她的黑发,却是心中如湖起涟漪,笑道:“你还记得,几百年前,你说当我老去,你正是年少,但如今我真的老了,一头雪白,而你和几百年前还是一模一样。”

“苍生易老,我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千零六十章 天上与人间,火光与余烬(上)

“你要引其余人间来攻伐云原?这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茅沧海略有讶异,李辟尘道:

“这不急,还有两千二百年,我们是引劫,若是它世人间心存贪念,斩了反而是一了百了,而且我还听闻一事,敢问掌教,这大荒之内,是不是有关乎到‘人间’的大事情?”

听着这般说法,茅沧海目光一动,却是没有回应,而是问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李辟尘:“之前北海之上遇吕道公老前辈,我便问了问,知道各福地之中皆有一册地书,由地祖看护,但我太华山,应当是没有地祖的。”

茅沧海:“原来你把注意打到我头上了?不错,地书确实在我这里,太华山因为天罡祖师的缘故,没有办法衍化地祖,除非祖师登天而去,但这几乎不可能。”

“道公不告诉你,自有他的理由,不过你来问我是不是和‘人间’有关联,我只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后面的,不可多说。”

李辟尘:“大荒是七十二福地厮杀的战场?听道公所言,非本门修士,其余皆是敌人,那我便也有些好奇,这若是宗门内弟子下山,怕不是要死伤无数?仙道自相残杀,怎么会有这种荒诞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为了‘人间’。”

“八海四山二周天一仙城七十二福地之中不少山岳也是从大荒中得来,我有一个惊人的想法,不知道掌教可否听之?”

茅沧海目光动了动,露出一丝有趣的神色:“讲来听听,说不定能猜中。”

李辟尘微笑,扯了一下嘴角,额前一缕白发微垂,清晰的映入眼中。

“大荒之中,八海四山之内,那些国与山,莫不都是人间化成的?”

这句话出了口去,冥冥之中似乎有雷霆暴怒,那天道震动,石人的面目上忽然生出两只眼睛,而李辟尘的神位上升起神光,里面清晰的听见云原天道的叹息。

而茅沧海,则是身躯微微一僵,而后点了点头,却不敢多言半点,只是感觉到了那种天道炁息,但看李辟尘半点事情也没有,不由得又是一声笑叹:“说你是天眷之人,倒也不像,说你不是,天道又不会降罪于你,我很好奇,当年九玄论道的时候,它留下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影垂云道众生,灵钟东请暮仙人;大道若弦通天正,半世苍生半世尘。”

李辟尘沉默下来,过了约有三四个呼吸,便又是开口,道:“看来说对了,我这一次离开,看过了太多的这种事情,不管人间会变化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再惊讶了。”

“也曾与神祖谈天,也曾与月王说世,也曾唤九华降身,也曾误入浮黎。”

“这天上天下,我也去过不少地方了。神祖和我讲,人间是天上燃烧寂灭之后所留下的余烬,他不认为人间和天上是对等的,但是貌似另外的人不这么认为。”

茅沧海听得有些震惊,等到李辟尘停下诉说,这才道:“看起来你这一次离开,或许见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也难怪你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难怪,你如今已堪比地祖。”

“有大机缘,或许也是大生死,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

李辟尘:“不足以一言道之,那便不讲了。”

茅沧海嗯了一声,又是沉默了许久,他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李辟尘道:“你过来,把东皇钟升起,以地祖法力将这里隔开。”

李辟尘尊令而动,茅沧海闭上眸子,此时身后云烟化作苍茫,这茅屋开始变化,居然在一瞬间之内来到了太华后山的石境之中。

天罡童子的石像盘膝而坐,它的身前胡乱插着三十六柄天罡刀。

“天墉城,这座城池是七十二福地之根,它是寰宇中一座巨城的道影,那座城池代表了天上的光阴,而这座便是投下在人间的岁月,你或许听说过天上的那座城,它叫做【万世青城】。”

“天墉城镇压大荒,等于福地镇压人间,七十二福地同入大荒,这同入其实不能这样讲,应该说是‘归去’。”

茅沧海开口:“当然,现在的大部分福地都不是最初的那些福地了,那么最初的那些福地去了哪里?有些成为了不可知之境,有些成为了流浪在寰宇的未知之所,还有一些很干脆,它们寂灭了,再也无法归来。”

“我要和你说的是大秘密,这并不是太华山地书所记载的事情,事实上,这一册地书也并不是我们的,当然,也不是原本九思宗所在的‘渊渟山’的。”

“这地书是更久远以前的,属于道所书写的东西,洞天内也有一本,那是天书。”

李辟尘的目光微微动了下,地书,天书,这触动到了某个异样的神经。

“天”与“地”?

茅沧海如此说着,同时注意着外界的变化,这一次天道被瞒住了,李辟尘分出一道灵性坐镇泰山府君之位,又以圣人之碑晃动大千遮天蔽日,如此再没有暴雷响彻。

“掌教知道的秘密莫不都是从祖师处得来?天罡童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李辟尘感慨了一句,茅沧海也咧了咧嘴:“谁知道呢?不过如今的祖师,不再是以前的祖师了,真灵已经改变,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再去追溯。”

“大荒开启,七十二福地的影子都会坠入其中,各在八海之内,由八海至四山,从四山到二天,自二天最后抵达天墉城。”

“而地书会附着在福地虚影之中,作为勾连人间与大荒的桥梁,我们人在云原,但是踏出去千里,便会自入大荒,也就是说,那少说一个百年,多则三百年以上,是不会有福地仙人现世的。”

“大荒之内是没有规矩的,那些国与山,它们曾经都是寂灭的人世,但是福地降临,它们找到了通向人间的道路,正如你之前所说的,发动人间之战。”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重返人间的战争,而对于七十二福地来说,则是把人间化作高天的战争。”

“是的,只有赢下天墉城,人间才能得以保存去留的权利,而如果输了,便将会化作天上!”

茅沧海的语气带着一种苍凉:“人间和天上,亦是阴与阳的转换,人间通过天墉城化天,而古老的天域也有破碎者,它们会坠下人间,成为流光滋养四大众生,如此循环往复,这就是光阴与岁月的力量。”

李辟尘沉吟了一瞬间,忽是道:

“那些人是非人众生?必须要赢,输者才会登天?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那么,如果不愿意登天,又会怎么样?”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天上与人间,火光与余烬(中)

“你要引其余人间来攻伐云原?这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人间之战,波及浩大苍生,你居然会有这个提议?”

茅沧海略有讶异,李辟尘道:

“从诸尘之上到诸尘之中,我在诸尘,却非苍生,这是最初但如今我发现,不论是仙还是神,都是苍生其一。”

“苍生的定义变了,原本我口中的苍生,是芸芸凡尘,但如今,是在太一和浑沦之下。”

“我们是苍生其一,是最悲苦的苍生,在夹缝中苟延残喘……”

李辟尘:“为了贪婪而被引诱,站的高度不同,看的也就不同了,我还是我,只是见到的东西不一样了。”

茅沧海沉吟,似乎要从李辟尘的眼中看出什么来,但最后能见到的,只有一片漆黑的水。

李辟尘笑了笑,额侧白发垂下:

“这不急,还有两千二百年,我们是引劫,若是它世人间心存贪念,自会杀来,如此斩了也顺天应时,而且我还听闻一事,敢问掌教,这大荒之内,是不是有关乎到‘人间’的大事情?”

听着这般说法,茅沧海目光一动,却是没有回应,而是问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李辟尘:“之前北海之上遇吕道公老前辈,我便问了问,知道各福地之中皆有一册地书,由地祖看护,但我太华山,应当是没有地祖的。”

茅沧海:“原来你把注意打到我头上了?不错,地书确实在我这里,太华山因为天罡祖师的缘故,没有办法衍化地祖,除非祖师登天而去,但这几乎不可能。”

“道公不告诉你,自有他的理由,不过你来问我是不是和‘人间’有关联,我只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后面的,不可多说。”

李辟尘:“大荒是七十二福地厮杀的战场?听道公所言,非本门修士,其余皆是敌人,那我便也有些好奇,这若是宗门内弟子下山,怕不是要死伤无数?仙道自相残杀,怎么会有这种荒诞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为了‘人间’。”

“八海四山二周天一仙城七十二福地之中不少山岳也是从大荒中得来,我有一个惊人的想法,不知道掌教可否听之?”

茅沧海目光动了动,露出一丝有趣的神色:“讲来听听,说不定能猜中。”

李辟尘微笑,扯了一下嘴角,额前一缕白发微垂,清晰的映入眼中。

“大荒之中,八海四山之内,那些国与山,莫不都是人间化成的?”

这句话出了口去,冥冥之中似乎有雷霆暴怒,那天道震动,石人的面目上忽然生出两只眼睛,而李辟尘的神位上升起神光,里面清晰的听见云原天道的叹息。

而茅沧海,则是身躯微微一僵,而后点了点头,却不敢多言半点,只是感觉到了那种天道炁息,但看李辟尘半点事情也没有,不由得又是一声笑叹:“说你是天眷之人,倒也不像,说你不是,天道又不会降罪于你,我很好奇,当年九玄论道的时候,它留下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影垂云道众生,灵钟东请暮仙人;大道若弦通天正,半世苍生半世尘。”

李辟尘沉默下来,过了约有三四个呼吸,便又是开口,道:“看来说对了,我这一次离开,看过了太多的这种事情,不管人间会变化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再惊讶了。”

“也曾与神祖谈天,也曾与月王说世,也曾唤九华降身,也曾误入浮黎。”

“这天上天下,我也去过不少地方了。神祖和我讲,人间是天上燃烧寂灭之后所留下的余烬,他不认为人间和天上是对等的,但是貌似另外的人不这么认为。”

茅沧海听得有些震惊,等到李辟尘停下诉说,这才道:“看起来你这一次离开,或许见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也难怪你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难怪,你如今已堪比地祖。”

“有大机缘,或许也是大生死,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

李辟尘:“不足以一言道之,那便不讲了。”

茅沧海嗯了一声,又是沉默了许久,他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李辟尘道:“你过来,把东皇钟升起,以地祖法力将这里隔开。”

李辟尘尊令而动,茅沧海闭上眸子,此时身后云烟化作苍茫,这茅屋开始变化,居然在一瞬间之内来到了太华后山的石境之中。

天罡童子的石像盘膝而坐,它的身前胡乱插着三十六柄天罡刀。

“天墉城,这座城池是七十二福地之根,它是寰宇中一座巨城的道影,那座城池代表了天上的光阴,而这座便是投下在人间的岁月,你或许听说过天上的那座城,它叫做【万世青城】。”

“天墉城镇压大荒,等于福地镇压人间,七十二福地同入大荒,这同入其实不能这样讲,应该说是‘归去’。”

茅沧海开口:“当然,现在的大部分福地都不是最初的那些福地了,那么最初的那些福地去了哪里?有些成为了不可知之境,有些成为了流浪在寰宇的未知之所,还有一些很干脆,它们寂灭了,再也无法归来。”

“我要和你说的是大秘密,这并不是太华山地书所记载的事情,事实上,这一册地书也并不是我们的,当然,也不是原本九思宗所在的‘渊渟山’的。”

“这地书是更久远以前的,属于道所书写的东西,洞天内也有一本,那是天书。”

李辟尘的目光微微动了下,地书,天书,这触动到了某个异样的神经。

“天”与“地”?

茅沧海如此说着,同时注意着外界的变化,这一次天道被瞒住了,李辟尘分出一道灵性坐镇泰山府君之位,又以圣人之碑晃动大千遮天蔽日,如此再没有暴雷响彻。

“掌教知道的秘密莫不都是从祖师处得来?天罡童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李辟尘感慨了一句,茅沧海也咧了咧嘴:“谁知道呢?不过如今的祖师,不再是以前的祖师了,真灵已经改变,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再去追溯。”

“大荒开启,七十二福地的影子都会坠入其中,各在八海之内,由八海至四山,从四山到二天,自二天最后抵达天墉城。”

“而地书会附着在福地虚影之中,作为勾连人间与大荒的桥梁,我们人在云原,但是踏出去千里,便会自入大荒,也就是说,那少说一个百年,多则三百年以上,是不会有福地仙人现世的。”

“大荒之内是没有规矩的,那些国与山,它们曾经都是寂灭的人世,但是福地降临,它们找到了通向人间的道路,正如你之前所说的,发动人间之战。”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重返人间的战争,而对于七十二福地来说,则是把人间化作高天的战争。”

“是的,只有赢下天墉城,人间才能得以保存去留的权利,而如果输了,便将会化作天上!”

茅沧海的语气带着一种苍凉:“人间和天上,亦是阴与阳的转换,人间通过天墉城化天,而古老的天域也有破碎者,它们会坠下人间,成为流光滋养四大众生,如此循环往复,这就是光阴与岁月的力量。”

李辟尘沉吟了一瞬间,忽是道:

“那些人是非人众生?必须要赢,输者才会登天?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那么,如果不愿意登天,又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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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天上与人间,火光与余烬(下)

这是阴与阳的转换,亦是在夹缝中的众生之战。

这就是大荒的真意?

李辟尘想到了太一与浑沦,碾压四大众生,原来天上与人间也不得避免。

“不愿意登天?不,一定会有一片人间升天的,这是必然的,而且登天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至少通过天墉城来登天,这是一种厄难。”

“每隔十万年,就有一座天域坠毁,因为神话中的朝云之国的存在,故而十万年一次便有天域会自青冥坠入人间。”

“天上与人间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除了洞天”

茅沧海道出了真正的秘密,而这些东西,原本并不是他一个几千岁的“后辈”可以掌握的讯息。

这全都源自于太华山立山最初,天罡童子把那本地书彻底解读的缘故。

正如李辟尘之前的感慨,天罡童子究竟是什么人?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来,没有人知道他最后为什么不化作天仙入天。

朝云之国,李辟尘并不陌生这个词汇,这是属于无何有之乡的衍生,是不可知之地其中一处,但如今,却没想到和大荒、人间,居然有如此“密切”的联系。

一个天仙数过去,必然有一片高天覆灭,于是人间便要有一座人间登天补上。

这是定数,更何况,貌似还有一些非定之数?

“朝云之国,大幽之土,不死之山,青青世界,浮黎之境,五云仙乡”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无何有境所衍生的不可知之地还有很多,这些地方的同样性就在于,不知道如何进去,不知道如何出来,不知道何时会遇见,更不知道在其中会碰到什么。

人间只是天上燃烧之后所留下的余烬神祖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还是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李辟尘呼出了一口气:“那福地能得到什么?”

茅沧海:“通过天墉城者,立地化作天仙,据说是一步可达真君,直见彼岸!还有”

“去往大荒,天墉城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它是强大无匹的,七十二福地的气数都寄存在天墉城中,赢下便有‘遂古之炁’庇佑,且不必参与下一个十万年的争斗;若是输了,我方才已经讲过后果。”

“我们云原有九座福地,但这是后来慢慢升降的结果,确实,当一座洞天治下的福地越多,那么所得到的庇佑之炁越是浩大,但这同样有坏处。”

“以人间为基,一座福地便是一座人间,即云原四方,有八座人间会被牵连,而这同样关乎到洞天大运,若是第七天宫衰落,则治下福地皆要被斩去一道巨大气数,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加上云原,九座人间对应九福地,这其中,难保就会有为了胜利而牺牲它世的存在,斩却福地,便会有人间失败,这样几乎就奠定了升天者,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才会有那句话,说除了本门之外,其余皆是敌人。”

“三千六百人间有升天者,就会有高天坠下,大荒之中寂灭的国与山会想方设法斩掉福地镇压之处,或是避开福地的镇守,去往真正的人间之中,因为只要吞掉了破碎的人间或者天域,它们就能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这就是大荒全部的秘密,这里是诸天之侧,人间之上,为‘方外之世’。”

人间与天上,确实是对等的,但又同时,也存在着极巨大的不对等。

李辟尘沉吟良久,才叹息道:“天上是火光中升起的‘烟’,人间是火光下寂灭的‘烬’。”

“绚烂的烟终有散去的时候,而留下的烬也会被风吹散,没有什么是亘古长存的,这真是古来最大的骗局,也是最可怕的谎言。”

东皇钟在震颤,此时天道似乎发现了什么,它在赦令泰山府君,命他前去惩治恶患,李辟尘知道这是天道在警告,它知道自己和掌教在谈论什么,但这种关乎于天上人间,牵扯到洞天福地的大事情,还是不要在人世之中肆意谈论为好。

入了大荒,那就是大荒的事情,纵然打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没有人回去管控。

但人间是人间,大荒不是人间,它在人间之上,却又在诸天之侧。

无数的人间围绕着大荒而转动,诞生在寰宇之中,天上天下,从大荒之中升起的火,照亮了整片寰宇。

天墉城是万世青城的道影,故而一切皆是相反的,正如黑与白。

李辟尘离去了,但在走之前,和茅沧海谈论到继承之事,便笑道:“弟子愚钝,只认为当时左圣洪招隐师兄可担此大任。”

“时来境转,相比洪师兄已经入地仙境,当年弟子初见洪师兄,已然猜测不透,后来再观,见是神仙中人,如今八百年过去,纵然不是天桥,也当踏到六神之前。”

茅沧海嗯了一声:“洪招隐么也该是时候把他召回来了。”

李辟尘:“还有一事,此番上太华峰来,弟子妄杀北海真神,让天道降神位束住,故而弟子想开泰山一脉,引峨眉居其上,门内择优,泰山一脉负责降魔,峨眉一脉则是卫道,分而治之,不知可行?”

茅沧海:“你都已是地祖之身,越天桥九步之上,何必再来问我这些琐事?看着办吧。”

“山门之脉,非太华之脉,不过你若是功成天仙,飞升第七天宫之中,这山门一脉也就成了真正大脉,人间修行,之所以要求开福地大脉者要有天仙修为,就是为了给后人念想。”

“若是一脉之祖尚不能修到飞升,那这功法还有继续修行的必要吗?小宗门是小宗门,大宗门自然有大宗门的规矩。”

李辟尘笑:“多谢掌教。”

话语落下,便与掌教辞别,那门口处两个少年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这才恍然醒来,再看前方远处,有一道流光转出,顿时面色骇然,忙不迭进到茅屋前,只见茅沧海笑盈盈的出来,目光一扫这二人,吓得两个少年顿时面色一紧。

这下完了,居然有人进去都没发现,掌教必然是要大怒,惩罚自己二人了。

两个少年大气不敢喘,茅沧海嗯了一声,道:

“李鸳,水鸯,你二人看来还是修行不足,有人进来尚且不知,这般松懈?且去道经阁中抄书,把《道都经》抄上百遍再来见我。”

两少年听闻不过是这个惩罚,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谢过掌教,随后匆匆离去。

只不过心里倒是把那个无影而来,又无影而去的人给“记恨”上了,你说来就来吗,还弄得神神秘秘,这下还让自己两个人遭了罪,当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还好,抄书而已,一百遍不是什么大事情,总比关禁闭要来的好。

李辟尘自然不知道这一代的左圣右圣心思,此时流光回转,路途之中,施神念窥视,照见风昊风希等人模样,正忽得见到二人眉心中闪烁的名讳,这三百年来越发凝实,这才让李辟尘吃了一惊。

“伏羲,女娲?!”

这是惊天的名讳,但同样源自于火帝连山氏,李辟尘在天上呆了一会之后,便沉默下去。

二人三百年来各有奇遇,对于他们呢来说,李辟尘或许只是一个引路的师父,让他们走上这一条路,而如今,他们还真的有必要待在这里吗?

“弟子自有弟子缘,该得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去争取”

李辟尘不再想这些事情,可以看得,一路上不少仙人渐渐回归,显然是为了二百年后大荒之事作潜心修行。

之后归返泰山,确立本宗一山二脉之事,本宗太华,山门则是峨眉,二脉则是一为北海,一为南天。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替死的人间(上)

枉死城前,李辟尘出现,千万里大地不过转瞬即至。

感应到这股威势,仙与神的炁息汇聚在一起,那城池中飞出两道黑光,俱着黑袍,上前来与李辟尘见礼,称参见枉死城主,泰山府君。

“带我去十八地狱看一眼。”

这二人便是那两尊地境魔影,虽然当年苦界老祖让李辟尘持黑剑让他们二人自裁,但最后李辟尘仍旧放了他们一命,这两尊地魔可以言语,而前不久,从万墟救走元樾的,也正是这两人其中之一。

剩余的魔影,大部分都投入冥海而去,但人间苦难,还是有很多失意人投入枉死城中,到这里,自从十八地狱立下,这些人便成为了狱卒。

如今泰山府君真正接管这里,这代表天道承认十八地狱的存在,且不与冥海艄公的职责冲突,事实上也本就是如此,不过是多了一个收押的环节,这从某个方面来说,其实还让艄公轻松了不少。

来到枉死城下,那漆黑厄土四周有蟠龙柱矗立,当中一闪大门打开,后面便是第一地狱。

“禀告府君,第一重乃是人道地狱,多是苦恶之徒,这一至三层,用山河窟,关押的尽是此类众生。”

左侧魔影开口,声音浑厚,他背上负着那柄标志性的黑剑,且比其余魔影手中的剑都要大上数倍。

李辟尘一路走去,边上那些关押的山河窟内发出一阵阵的怒号,当真是阴森森恶惨惨,其中恶气滔天,那走了没有多远,李辟尘忽然驻足在其中一座山河窟前。

这山河窟内有一个骨瘦嶙峋的人,他双眼已经没有神采,满是黯淡,但李辟尘在其中,则是看见了一种可怕的恶气。

如诸尘世之恶那般,里面有泥沙的影子在晃动。

当——

泰山府君杖出现在手,那龙眼中放出光明,这人抬起头来,只看见李辟尘第一眼,那双眸中的泥沙之影顿时惊嚎起来,只让这人匍匐在地,口称深沙大王之名。

“因为我降服恶世泥沙,故而被尊为深沙大王,这个人的身体已经被泥沙占据是诸尘世之恶他是北海的人?”

一位魔影开口:“是,此人是北海修行之人,当年前来攻打枉死城,后来那些北海余孽被众仙魔合力擒下,此人因为不到人仙境,故而关押在第一重人道地狱,听候发落。”

另外一位魔影开口:“至后面几层,如他一般,眼中浑浊者甚多,三至六层关押人仙,七至十二层关押神仙,十三层之上,尽关地境高手,而第十七层之上,也就是第十八层,关押天桥第九步。”

李辟尘嗯了一声,手中泰山府君杖压向那人,这修士顿时惨叫起来,而后身躯开始如沙子般崩溃,最后化作一滩沉浮的泥尘。

“是个空壳,被北海的恶沙侵蚀了,等若恶灵不死夺舍重来”

一位地魔之影开口,语气斟酌:“依照府君意,可是要尽数杀了?此事可要禀告艄公?传于冥海?”

“我没有说要杀让我再向里面走一走。”

李辟尘持杖而行,一路上遇到不少狱卒,那些人见到两尊地魔随行,皆是纷纷低下头来,李辟尘注视着这里,昏暗的云压盖枉死之境,炽烈的火熊熊燃烧,直到走入第十六层中。

“当年北海被擒下的高手不少居然还有地境,还是被关押在第十六层?”

李辟尘看向那个被镇压的存在,前面是山河窟,后面是沧海牢,到中央已然是九灵铁链捆缚,到了第十六层,这里居然是一片黑甲剑山。

那些黑剑有能够斩杀道与法的威力,又有弘大的度人经在此响彻,当初东皇钟所烙印的东西彻底成为了镇压邪魔所用的至宝,有三尊地魔就被镇在此处,已有近五百年了。

“东皇?”

首先见到的那个人认出了李辟尘,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他感觉到了李辟尘的炁息,那是一种超越他太多的浩大之感,而对方的境界几何,他居然根本看不出来。

似乎一根指头,就能把自己碾死。

“你来杀我吗?”

地魔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虽然惧怕,但原因似乎并不是因为死亡。

李辟尘:“你不试一试求饶吗?”

听着这话,这尊地魔嘿了一声,李辟尘摇摇头,目光微微动了动,这里陷入了寂静,直到很久之后,才有声音响起

“我有个想法,准备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从这里解脱,只不过代价是永远不能再回到云原。”

这是李辟尘的声音,并且在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念头。

关乎于人间。

地魔的目光动了动,他身处万剑之中,不敢妄动,只是那眼中升起了一丝惊疑不定。

“有这种好事情?要我做什么?”

李辟尘:“我要让你去寻找一片人间,一片贪婪,暴戾,浑噩,且能够替死的人间。”

地魔露出迷茫之色,李辟尘开口:“就是仅此而已,不明白,没有问题,不需要你明白,只是你要答应这一点,而且,你的性命永远属于这里。”

到这里,地魔似乎反应过来了,他突然瞪起了眸子,惊声道:“你你要发动人间之战?!”

李辟尘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只要答应我是做,还是不做。”

寻到这片特定的人间,让这片人间来代替云原,不论是抵挡劫难还是作为大荒中的替死鬼,都是可行的。

未来什么样,谁也难以说得清,更何况是几千年之后的事情?

地魔惊恐的神色渐渐变得平缓,最后露出嘲笑。

“我听说当年,你的圣位是为庇佑诸尘而出,如今却要葬送其他的人间东皇泰一?你其实也是魔啊,是古往今来,最可怕也是最大的魔头!”

“远迈北海真神!”

李辟尘沉默下去,地魔接着道:“一片人间便是一片人间好了,你还需要一片贪婪,暴戾,浑噩的人间?好,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沉陵洲?”

李辟尘说出了三个字,这地魔嗯了一声:“看来你做过了调查不错,正是沉陵洲!”

“且慢”

另外的声音响起,那是第二尊被囚禁的北海地魔,他抬起头来,李辟尘望向他,发现他的眸子中,左侧的眸子内有泥沙的影子。

“我倒是知道比沉陵洲更好的地方东皇不,深沙大王,还是让我去吧。”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替死的人间(下)

李辟尘看向这第二位被囚禁的地魔,他是一个年轻人,左眼内充满惧意,右眼中却平静无比,这让李辟尘感到讶异:

“你抵抗了泥沙的侵蚀?”

这泥沙是尘世众恶,当初降入海眼之时,李辟尘便知道,这足以把一位地仙在瞬间击入魔道,甚至坠入邪魔行列,而此时,一位身在魔道之人,居然能抵抗泥沙之侵,依旧保持自我本心?

“你以前是仙家?”

李辟尘对他发问,这年轻模样的地魔摇头:“并不是,我从修行开始,便是在魔门之内。”

“以前是七大魔门中黄昏地中人,后来修法而逃,投靠森罗殿,再后来又从森罗殿中逃窜,因为投了其中的至宝而遭到追杀,最后才进入北海隐修。”

“被泥沙沾上,倒是因为一件意外之事,深沙大王,想来应该有办法把这泥沙祛除所以不如派我去,我有比沉陵洲更好的目标。”

最开始的地魔眼看要被抢了饭碗,顿时从黑剑中发出怒斥:“好胆子,风昭荷,你敢抢我的风头?!”

风昭荷呵呵的笑:“你都说了我姓风,不抢风头,不是愧对了这个字吗。”

那地魔一愣,而后气的鼻子都歪了。

你他娘说的真的好有道理啊,我居然无言以对!

李辟尘打量着他:“我可以帮你祛除这些泥沙,当然,你要完成你的任务。”

风昭荷淡淡的笑:“为了人间,万死不辞,这当然是可笑的。虽然不知道以天下苍生为基而成圣的东皇,为什么要做这种葬送它世人间的事情,但我想来的话”

“东皇是以此世人间成道,而不是它世人间,但又于心中不忍,故而才说要寻一个充满贪婪、祸患、杀戮的人世,这种已经被抛弃的人间,当见到云原的时候,才会被激起贪婪的性,发疯似的攻伐这里,这样,东皇杀起这些众生来,才不会手软”

“而恰好,我就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李辟尘:“你猜对了一半,但还有一半,你不会知道的,这与你无关。”

风昭荷:“是的,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事情,深沙大王。”

他对于李辟尘的称呼不断改变,这是因为泥沙与真灵在互相影响的关系。

身边的黑甲剑山退去,剑吟的声音却不曾停歇,风昭荷被释放了,而另外两尊地魔中,那最开始出言的那位也被释放出来,至于最后一人,则并不愿意出去。

“这里挺好,清静的很,我没有多少年可活了,与其出去,永远无法回来,还不如就这样死在地狱之中,算是一种解脱吧。”

“只是希望你们多抓几个地魔进来,不然这两个人走了,倒也没有人和我说话了。”

有的人**不同,这也让李辟尘看清了一些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向着太阳奔跑,总有一些人会躺在泥土中,他们或许是太累了。

去往地狱的最深处,第十八层,这处空空荡荡,没有上下四方,也不知道诸仙山是怎么造化出来的,风昭荷在虚天中造化一副法图,里面就有记载他口中的那一片人间。

“诸世厄土,几乎近似于被摧毁的人间,他们迫切的希望寻找到一个新的世界,曾经被北海真神探寻到,并且杀死了其中的来访使。”

他开口,徐徐道出过往:“那一处唤作‘翼望之洲’,其中修行之人,也奇怪的很,多数是妖魔之属,却也有仙道厮混,但却与其他大洲之修行人全然不同。”

“凡头生两角,如是龙形,他们称呼为‘浮玉天人’,戴尺木之冠;凡是赤发黑眸,眼生龙鳞者,他们称呼为‘洛河之民’;凡皆为蓝目,耳长胜人灵两倍者,他们称为‘遗山之子’。”

“此世阶级划分严重,浮玉天人最高,遗山之子次之,洛河之民最下,上有七宫治之,下有五府统世,到最次洛河之民,遍布十地三方。”

“此世正在覆灭关头,浮玉天人采遍神山之石,故而导致大地不转,遗山之子折尽圣土之树,故而四海皆枯,只剩下洛河之民,植桑而固泥土,为遗山之子仆,亦为浮玉天人之奴。”

李辟尘目光移向那副图卷,此时挥手,顿时当年北海真神斩杀来访使者的景色出现,那衍化的模样,正是一位“浮玉天人”。

当中声音傲慢,依仗地境之能,扬言要镇杀北海真神,却不曾想被北海真神炼化,坠入不赦印中,成为愤恨的怨灵,如今也随着二十四恶一起云散烟消。

这副景像很快散去,李辟尘点头:“看来云原会让他们满意的。”

“不错,第七天宫治下造化之土,生机蓬勃,正是引这片人间来犯的好地方,至少,满足了东皇的要求,不是吗?”

风昭荷呵呵的笑:“人间之中,有很多这种疯狂之地,倒是不晓得为什么会变化如此,不过,想来这也是三千六百世界的选择性不同所导致的结局。”

李辟尘的念头转过了,想到了之前茅沧海的话,那大荒之中有寂灭的人间会来到真世,或许与这些人间的疯狂脱不开干系。

四大众生皆苦,俱在夹缝之中苦苦求生,保全万世三千界,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古来最大的骗局,大荒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要众生明白,唯有争渡,才能从夹缝的恶海之中行出,轮转阴阳,人间之事归人间,天上之事归天上,但不论是人间还是天上

“都只是在夹缝之中求活的‘烟’与‘烬’罢了。”

李辟尘手中的杖晃了下,风昭荷被下了制约,此时一柄黑剑出现,刺入他的眉心道台内。

“这一剑镇在道台上,虽然让你受到巨大限制,但有必要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风昭荷点头,而另外一位地魔“雾灵子”也接受了这柄黑剑。

天门在第十八重地狱中被打开了,李辟尘目送两人向着那方走去,最后留下嘱咐。

“你们的时间不多,少则百年,多则不过两千年,切记。”

风昭荷忽然止步,回过头来,和雾灵子一道看向李辟尘。

“给它世将死之人以希望,最后却又让他们见证绝望,这是救我等人间,还是杀它世人间?不论哪一种这世上,或许本就没有仙魔之别。”

“芸芸众生,天上人间,皆是苦难,古来谁也不想死,只是争渡不过,最后坠入海中,落得个尸首全无。”

他话落下,大笑而去,雾灵子深深看了李辟尘一眼,也别过,踏入天门之中。

这是最后一眼了。

李辟尘不说话,直至天门关闭,才露出自嘲的笑。

“你说的很对,芸芸众生啊只能尽力而为之吧,不论是我们还是它们。“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 飞天 》

枉死城关闭了,两位魔影将泰山府君送出,李辟尘踏出这幽闭之地一步,四周的世界,无五色的天地开始褪去,最后纯白的画卷中,出现了公孙葶的身影。

“许久不见。”

她开口了,李辟尘望着她,同时耳中仿佛响起了一道龙吟。

一幕幕影像在李辟尘的眼中掠过,如观花走马,只是一刹那,便已经明白了过去数百年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黄天印虽然不在身边,但这东西的主权还在他的手上。

眸光流转,开门见山,直对她道:“神女选择了龙女作为传人吗?”

一言道破。

“果真是地祖法力,纵然我只发一言,便已看到前因后果。”

公孙葶并不吝惜她的赞美之语,李辟尘道:“神女想做什么?你传法给她,把她化作太上,我与宁倾歌的缘法已经尽了。”

话语落下,但似乎话里有话?

公孙葶依旧没有表情,但那眼神中闪过一道流光。

“以至情之身驾驭无情之法,你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公孙葶带着一种劝说:“不论你怎么想,如今她已是半片黄天,等我死后,黄天便会自动补全,这黄天大印也会再度褪回黄泥,无何有境的枷锁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法挣脱,但是却无法阻拦我的消亡。”

李辟尘并不发表看法,府君杖点地,于是这片纯白圣境被收走,五色的世界再度恢复原样,公孙葶的影子破碎,并且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给了她数百年的时间来修行,直至等到你回到云原,如今你归来,地祖一战惊天动地,宁倾歌已经发觉了,并且同样听见了我和你的谈话。”

“你本不应该害怕什么,既然不敢见她,那就是说明劫难未过。”

李辟尘的目光动了一下,最后还之以叹息。

可却带着一种肯定。

“是的,我在害怕,但如今,我已不再害怕了。”

宁倾歌立身在江河之畔,她低着头,看着水中的道影,听见了公孙葶与李辟尘的对话,良久的沉默,就连风雨也开始坠下,滂沱的珠帘将她的身影藏匿起来,就好像要在天地之间寻找一个渺小的角落,权聊以躲避。

她张开口,龙吟阵阵,驱散了天上的阴暗,原本想要安抚她的风雨在刹那褪去,于是这一场可能造成江河决堤的大雨,就这么悄然被化解了个干净。

正如公孙葶所说,宁倾歌耗费了数百年的时间来修行,来磨练黄天的法,如今她身为龙族,耗费数百年跻身天桥,可以说在龙族之中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

但天桥面对地祖,依旧上不得台面。

“我花了八百年依旧不能在你眼中留下倒影那只狐狸凭什么”

她的玉枪上有雷光萦绕,突然眼中升起火苗,正是突化作一道光华遁天,那速度极快,直指向峨眉山方位!

只是这明光升起还不多时,前面五色变幻,宁倾歌身子顿时一僵,手中玉枪攥紧,正看李辟尘出现在远方天域上!

拨云见日,太阳的熊熊圣火洒落在身上,披满金霞流光!

“你要到哪里去?”

李辟尘的声音并不带着情感,而仿若是与公孙葶赌气一般,在后者的嘲笑落下之后,李辟尘便以绝世之法瞬间踏到了宁倾歌的身前!

地祖之身,天帝格位,再加上泰山府君之尊,这云原之上,谁在何方,哪里能瞒得过他?

只是李辟尘突然现身,却惊到了这位本来冲着峨眉山而去的姑娘。

“你”

原本想着见面如何如何,但如今真正重见了,宁倾歌却发现,自己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曾经沧海间中的一幕幕在眼中回闪,她的唇齿一抿,却又松开,手中玉枪上忽然溢满水光!

浩大的黄圣之影铺天盖地,那是一片苍黄之云霄,九重真境,当中黑雷闪耀,聚在玉枪上,猛然对着李辟尘就扎了出去!

天桥第四步!

这撼动天地的一击,连带着那片苍黄高天也坠下,当中带着鬼哭神嚎的声音,这黄天厚重,要镇压苍天,如一座亘古的大坟,带着遂古之后,太古之前众生的悲意!

山河也跟着移动了,之前那个慈悲的龙女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宛如化身成灭世的神圣,然而就是这一枪,被李辟尘抬指便压了下去。

仅是一指。

天规聚来,引动天帝发威,瞬间便把这浩大的黄天之法,打的烟消云散!

光阴冲刷高天,云霄褪去,黄云消弭,那尊圣影也炸开,龙女的玉枪放下,却是面色惨白,双眼望着下方的糜烂山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倾歌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修行了八百个春秋,结果到头来居然连对方一指都戳不破。

哪怕一点也好,好教眼前这人受得自己一枪,那也算见到落红,可若真的中了一枪,见到那血,自己却又心如绞痛。

“我该怎么办?”

如是迷茫一般,问出这句话来,她这当世的天骄女子,此时却如失了魂的孩子,枪头也垂落下去,见风而晃,摇摇欲坠。

只是下一刹那,李辟尘开口了,那种平淡与无情渐渐消失。

“不要卑微。”

四个字正如洪钟大吕般响彻在宁倾歌心头,后者眼中迷茫之色更甚,李辟尘看她:“八百年的时间便修到天桥第四步,你本可以更进一步,我并不比你大上多少,但我所经历的光阴,却要比你多上一千年。”

“公孙葶说的很对,我心里确实还有一点害怕,甚至过了这么久,我都刻意的去回避,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是相同的,一样很卑微。”

“你的心意,我八百年前已经尽知,但同样,我亦不敢去接受,因为我也有所负的人,因为这不是我的时代你认为我与九儿有着密切的关系,那是因为,她是我的家人,她视我为家人,她本就是我渡来的生灵,自那遥远的灵山彼岸。”

“可你不是,我与你有恩,你却把这当做是情,可一切皆自人劫而起,故而你卑微的请求我看你一眼,但我却卑微的不敢与你相见。”

“不要卑微,既是对你所说,也是对我所说。”

李辟尘的神情中忽然带上一丝笑意,那是爽朗,亦是发自内心:

“黄河神女说的不错,我是在害怕,故而现在我不再惧怕,所以才能到你面前,对你说出这一番话来。”

宁倾歌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她的眸子越来越亮,那种迷茫之色也渐渐散尽。

李辟尘笑起来,道破一切虚无,言是!

“前尘已尽,劫已消失,我当为我,再非昨日之人。”

“贫道李辟尘,太华门下,峨眉道人,亦是此方天地泰山府君,不知龙女阁下从何而来,要到何处而去?”

八百年前的劫难已经云散烟消,不必再纠缠于过去之事,应当从头开始。

如公孙葶所说,不当惧怕,该有一次机会。

如李辟尘所悟,已经无惧,故而不再卑微。

宁倾歌明白了,她的枪化作了玉笛,同样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出滚落了泪水,她心中的某面墙壁破开,如大河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道心通明圆润,如是那道巨大的豁口终于被补上。

尔本天上仙人,何必如此卑微?

龙女呼出口气,如春风吹过万里青山。

“我是宁倾歌,云龙之公,从无垠海而来,要去东方的峨眉山找一个道人。”

“我用五百年的春秋谱成了一首曲子,想吹给那道人听一听,叫做《飞天》。”

飞天,飞天,碧落云霄龙声留。

青天几高,黄地几厚?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 渡海 》

峨眉山的桃树下,九儿的头微微倾斜,目光望着南方的天,忽然露出一个盈盈的笑容。

“九姑娘,怎么了?”

列寅负手,盘膝坐在在不远处,草垫为蒲,正与昆吾、移山正在交谈,教导习法,正忽的见到九儿这个笑容,便是顺着询问。

“是那个龙女。”

九儿开口了,带着一点欢快,这让人有些费解,移山道人的目光动了动:“那个龙女?三百年前出现在峨眉山以西八百里,不断窥视这里的那个龙女?”

“不用说的这么细,她来做什么的,我们皆是心知肚明。”

列寅望了他一眼,紧跟着,对九儿询问:“九姑娘,那位可是又来了?”

“没有倒是辟尘去见她了。”

九儿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嫉妒或是怒意,依旧是那种很欢快的语调,这让移山的眼睛眨了眨,看向列寅,嗯了两声,还是决定开口。

青毛狮子开口从没有好问题,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的。

“九姑娘,您不生气吗?”

移山道人挤眉弄眼:“这可是这龙女,我听的是,追了山主足有八百年了。”

“移山。”

列寅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但其中含义不言而喻,青毛狮子听得老虎开口,顿时便缩回去,咳了一声,只当无事发生过,随后立刻开始念起经文。

这是《道悟经》,为太华山中人修行的上乘经文之一,作用是稳固心神,参悟自身修行之道,从中得来相应的五行阴阳之理。

依照寻常,面对青毛狮子的废话,大家听听也就是是了,不会多去回应,但这次让诸人不曾想到的是,九儿居然转过身来,很认真的道:

“对啊,你都说了,她追寻了八百年,这是八百个春秋啊,如今她终于见到了想要见的人,不应该为她而高兴吗?”

“世间众苦之一,其中高居前四,有一便是‘求不得’。”

“她如今终于求得,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九儿的欢快是发自内心的,可以看见那些树与草、花朵都随着她的声音而轻舞起来,万物众生如听闻编钟叮当,谱一曲空灵快乐的乐章。

移山顿时哑口无言,他感觉到有些不解,依照这种情况,九姑娘不说恼怒,至少也该嗔声一番,但眼下却如此开心,却是真正为龙女高兴,这种心情,是移山难以理解的。

不对吧,你们应该是竞争对手啊,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好歹厮混了这么久远的岁月,人间里的话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他一头雾水,但见到九儿那般笑意,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安宁,正是各种悲怒惊疑都被压了下去,他这般突然如悟道一样,顿时心灵大开,想到了曾经在灵山的一幕幕光景。

“或许正是如此的心灵,才能被灵山众生尊敬,阿修罗曾叩地而哭,金翅大鹏亦曾收敛双翼,这才是当年的世神,这八百年红尘浸没,我原本以为她应当也已经化作世俗女子,却不曾想,她依旧不曾改变,一如当年模样。”

“这不是赤子之心,而是比赤子之心更加强大的一种心灵境,知一切,却不被其染,闻众声,却不被其侵,世人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不知藕已被泥污了心境。”

“在我看来,九姑娘应为一朵铜莲,既有真莲神貌,又不被诸世泥潭污浊,金精铜体,为天所铸就,故而万劫不坏,人间不能改,其中点燃一朵摇摇灯火,璀璨仙华,纵然是浮于沧海之上,依旧绽放无量光芒。”

移山道人忽是大彻大悟一般,他身上升起一股炁息,让列寅侧目,顿时是一震,言道:“你这厮,居然要破入抱元了!”

“大神仙之尊位,八百年修行,你也有今天?”

移山得入抱元,这是天大的机遇,那种万物生发的炁息澎湃而出,抱元境是生之极境,亦是神仙四境中最后一境,已昂然立身在地仙之前!

他的身躯变化,骤然缩小,化为一只祥瑞的石狮,只身上枷锁炸开,那青毛抖动,其实若不细看,倒还会错认为小狗。

这是返老还童,是抱元之力!

昆吾恭贺,列寅颔首,移山小狮晃动身躯,又恢复原本模样,只是那炁息浩如烟海,更加高渺,全然是一副得道上真的模样。

“你看,你也求得了,故而更应该高兴啊。”

九儿的声音传入移山耳中,后者双手作大礼而拜。

她欣喜的笑,随后不再看着南方的天,只是对诸圣道:“金精神铁,亦有化时,唯这求不得,为人世第一大憾,若有人求得,自然该是道一声大喜。”

移山称是,昆吾点头,而唯独列寅,忽然此时目光一动,对九儿道:“那九姑娘,可有求不得之事?”

他这般问话似如问心,九儿不假思索:“自然是有的。”

“我若想渡海,自要求舟;我若要摘果,自要求梯;我若要攀山,自要求绳。可这古来岂有完全之事?”

她笑着道:“如是莲花,若我身入胎石,厉经雨雪风霜,最终化出一株嫩芽,如是这般的话,辟尘说,无非是再等上百年而已,看我生根发芽,看我开花结果。”

“可这是不公平的,他这般看我一百年,我却只能闷在那嫩芽里,故而我所求者”

她的话顿了一下,引得诸圣侧目,就连门户外,停留在山脚的句芒青鸟也停下了扇动着的翅膀。

“我所求者,若我开时,当只有他一人可见此明光,若我长时,亦当只有他一人可触此碧华;若我死去,则使得我身化作清风,伴他身侧,吹起那诸世的尘土;若我死去,愿请我念化作清雨,入他眉眼,坠入心中镜湖,再作一朵熠熠莲台。”

“他见我时,如莲花初绽,若他不在,则此莲再也不开。”

九儿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她似乎并不认为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而列寅听完,顿时便是一声长叹,立刻言道:

“九姑娘,天地众生,抛开生死无大事,可这死后之事,又有谁人能知?”

“故而一切皆谬,是列寅失言了,不当再问。”

风吹天海,云霄之上,光明万千,而唯那女子声音摇摇,带着一种最纯粹的笑,空灵辗转,如苦海之中升起舟船,越行越远。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天荒妄世

太真山上,一道恢弘剑炁升起,众生山呼,如称万岁,又有仙剑开天,看草庐镜水,一座硕大剑石之中,走出一道身影来。

李玉阳见到了这道影子,他的身前是花千树,亦有陈二生在,两人同时望向剑石,只看女子身侧一剑悬浮,双眸中如藏日月之芒。

祝凝心作揖,引二仙人还礼,玉阳口称师叔,她还之一笑:“五百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童子模样?”

“草木精灵,本就生长极缓,更不要说当初他化形只是人仙之血点化。”

花千树开口,声音平静无情,祝凝心摇头,目光转动:“关师兄不在?”

陈二生开口:“自蓬莱恶鬼之事之后,关师兄便陷入妄境之内,好不容易解脱,但如今又遇到了壁垒,自你闭关五百年,关师兄亦入问道草庐之后,踏入‘浑天世界’内,再没有出来过。”

祝凝心顿时大惊:“浑天世界?据说乃是一方金空天阙碎片所化,混混为一,状如鸡子,藏星辰于内,亦有洞观五雷,里面藏有八尊恶神,关师兄如何去得那方?”

花千树:“浑天世界可助人破妄,亦有一步登天之力,通向天荒妄世。”

“那八尊恶神对应人世八难,正是如此才被压于其中,而这一次,玉阳来找我们,正是因为关师兄的牌位碎了。”

“我说话可能难听一点,五百年不见关师兄出来,或许已经死在了里面。”

他是木傀儡之身,本身没有多少情感,故而谈话也是直来直去。

祝凝心面色凝重,不言,而玉阳则是在一旁抿嘴,神情悲伤起来,八百岁,对于草木来说却还如顽童,毕竟有建木大椿专美于前,这些草木精灵,寿元俱是极其长久,同样,即使千年过去,也是孩童心性。

她深吸口气,对玉阳道:“走,师叔带你去找你爹,如今你爹乃是天下无敌的人物,师叔不过天桥第七步,进不得浑天世界,那八难威名记在古典之上,非我可力敌。”

花千树目光动了动:“如今时间快到了,估计不到十年时间,天荒将再度显化于黎阳之侧。”

黎阳之侧,一座悬天的大陆显化真容,在它出现的刹那,有一道宏伟的光华降临在此。

纵然是地祖也难以寻到的地方,并不是依靠着天地伟力就可以探知的位置,这是天荒,来去无踪迹可循,哪怕是天帝与泰山府君兼在身上,也不能进行窥视。

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人,三者凑齐,才能够来到天荒。

一切只是因为天荒上有无何有之乡的入口,但或许,是一道炁息泄露了出来,造化出这片玄奥的地域。

能够有如此法力瞬间移到此方的,抛开李辟尘自然没有旁人,这处的云雾大海被拨开,大日的火光洒落泥土之上,原本以为能够看见一片生机勃勃的万物圣景,但却不料,最后所能见到的,只有一株垂垂老矣的古树。

树的周围生长着各种奇异的草,这些都是在天荒蚀文之中留下记载的宝物,李辟尘所见到其中一种,长着人悲伤的脸孔,眼中空洞,这种草叫做鬼草,吃了它就永远也不会忧愁。

那株大树必然是蒙木,如果把这棵树上所结的果子吃了,那么就永远也不会被疑惑所困扰,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圣贤人物。

叶缘曾经在这里进入过无何有之乡,李辟尘的神念扫过整片天荒,蒙木与鬼草所生长的位置并不在天荒的中央,而是靠近东方的地方。

这里也有生灵存活,但是极其稀少,人烟寥寥,且让人惊讶的是,居然都是凡人,并没有任何俱有修为的人存在。

用了很短的时间,李辟尘便把这里探寻了个遍,天荒的五方各有一株神木,同样也与神话中的五木对应上。

东方蒙木,食之无惑;西方槭木,食之无悲;南方帝休,食之不怒;北方蛰树,食之不苦。

至中央,那居然是一株交让木,生死轮转,阴阳无定。

又有三草,一为鬼草,食之无忧;二为祝余,食之不饿;三为植楮,食之无噩梦。

“无惑,无忧,无悲,不怒,不苦,不饿,无噩梦,生死不知呵,好一个远离尘世诸妄之圣境!”

李辟尘向里面走去,正是踏出三百步,此时山河突变,那四面八方黑天高悬,共有八道影子显化在此!

靡靡之音传荡入耳,眼中黑天轮转,再化白昼,却见得那一片迷蒙,无数活人出现,各个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意,真正好似游离在苦难之外的精灵,但隐隐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便是天荒妄世?”

李辟尘以泰山府君的权柄,探知这片虚无世界的真名与根底,正如祝凝心所言一般。

眼看这片妄世衍化人间净土,顿时冷笑,逃避在真实中的虚无,这些人到底是被迷惑了。

但转念一想,他们更是自愿堕入此间的,天荒妄世并非寻常之人可以进入,只有大执念,大遗憾之人才能踏入其中。

靡靡之音中传荡威严,又好似某种蛊惑之力一般。

“这里是虚无无日之地,亦是远离尘世之净土,能够实现所有的愿”

这声音宛如操纵一切的黑天大手,李辟尘猛的就是一声冷哼,手中府君杖向着地上一捣,背上风筝剑匣中四道剑啸升天!

“滚!”

一言蔽下万千恶法,那道声音被击的粉碎,顿时炸开,虚无之中连起惨叫,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李辟尘手中府君权杖一舞,方圆十万里的妄世尽数都被扫除!

天荒不出,确实难寻妄世,便是地祖也不行,但如果出来了,那一切不都好办了吗?

声如龙涛怒海,而之前妄世之声被击碎,那八道影子在冥冥中显化出来,其中有人惊恐不已,骇的浑身剧颤。

“这人是谁?好大的神威!”

“我感觉到天道对于我们的压制,怎么可能,居然有这种神灵降世而我等不知?是先天成就还是后天赦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把这种厉害人物引来了?!”

“我思量着,似乎咱们也没有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八道影子不断交谈,其中有人忽然恨恨道:“是了,怕不是为了这里沉沦的某个人而来的,糟了,倒了血霉,这哪里是收了人魂,这是收了个祖宗瘟神啊!快!赶快去交涉,他要谁我们都放掉!让他不要乱来!”

方圆十万里妄世被斩,那些沉沦者清醒过来,顿时鬼哭神嚎,而八难人影亦感觉到自身炁息的下降,顿时惊骇不能言。

有人顿时不干了:“你说去就去?你怎么不去!死了算谁的?算你的?”

那道影子开口:“有洞观五雷悬天,你还怕死吗!快去,先把这瘟神打发走了再说!”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真宇虚无之界

洞观五雷不灭,八难之人便不死,这位人影顿时踌躇起来,但其余几个人亦开始起哄,他顿时气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从天宇幻境坠了下去。

“大神且慢!”

他上前来,依旧是模糊不清的影子,但在下一秒便化为一尊白衣士子,腰间带玉挎卷,对着李辟尘苦笑拱手:

“大神还请住手,这里是天荒妄境,不知大神因何故到此,又为何发怒?”

李辟尘望向他,只是一眼,这人顿时浑身一颤,仿佛就要被打回原本形态,这种感觉持续了一刹那,下一瞬间,便听得李辟尘道:

“闻天荒妄世之中有八尊恶神,你当是其中之一,该是那唤‘无闻怒’,是帝休之树所化成灵?”

闻得此言,这尊恶神顿时面色大变,古往今来,天桥九步的强者到达这里也不是没有过,甚至地祖也曾经来过此方,但饶是如此人杰也难以见得它们真身,却不料今日被这尊无名之神一言道破!

且那无闻怒,正是他的真名!

似这种虚幻之辈,真名藏匿的极好,不可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便有中诅咒之患,可李辟尘从不曾见过自己,为什么能一言道破自身真名?

无闻怒身躯猛然一颤,只听李辟尘开口,声音浩瀚:“五百年前,你这里可曾收过一个叫做关山月的人?”

“关山月”

无闻怒斟酌思考,对李辟尘道:“这五百年岁月春秋,来者甚多,少能见之,我们基本不会去特别注意,因为仙人也有不少,地境亦存。”

“大神且住,我这便回转过去,问问其余七人,若是真有此人,便立时放出,还请大神退去,怜悯我等,万万莫要在此地撒泼。”

他言语告饶,李辟尘望着他:“天桥第九步都不敢正面面对的妄世八神,自古以来狂妄不羁者!无闻怒、不听忧、霍生死、吕梦神、饕餮子、虞睿、碑悲、天喜无苦,怎么,到了我面前,却自称还需要怜悯?”

无闻怒面色再变,他真是惊了,这妄世八神之名,古往今来都没有人能知道,眼前这个神人是如何晓得的?!

李辟尘呵了一声:

“不明白?好教尔等知晓,我乃云原之上泰山府君,统管十八地狱,上渡一切厄难众生,下镇一切邪魔外道,司万灵轮转,判善恶生死,统摄北海南天!”

“我给你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见不到关山月,今日你天荒妄世便要立一立规矩了,还请速速办了此事。”

那种神威浩荡,上位者的压迫让无闻怒感到心震,那话也不讲,瞬间归入天宇幻境,只看其余七个人瞬间聚拢过来,问东问西。

“天喜无苦可在?”

无闻怒顿时望向其中一人,那人朦胧无比,此时开口:“什么事情?”

“五百年前是你当值接引,可曾惑入一个名为关山月的人?”

“关山月?”

天喜无苦沉凝一瞬,随后陡然大惊失色:“什么,居然是那个人?糟了!”

他这话出口,无闻怒顿时是面色大变:“你又糟了什么!干的什么好事情!好教你们晓得,这家伙知道我等真名,却是一个字也不差!”

“你若是弄出幺蛾子,恼了他,今日这天荒妄境怕是要糟了大罪!”

他方才直面李辟尘,感觉到那股神威不可抵挡,而天喜无苦面色接连变幻,此时衍化一个女子模样,却是对无闻怒道:

“他在妄世之中参悟三百年,最后被同化,此时童灵大王亲自点名要他,我便把他投入交让木中,转动阴阳对,霍生死,这是你的事情!”

她突然甩锅,霍生死顿时懵逼,随后勃然大怒:“个你姥姥!我当时还在睡觉,懂个鸟!”

“童灵大王点名要的人?这我们八神也不过是大王手下之子,如何能向大王处要人,怕不是那姓关的已经化成邪祟,被大王养了两百年,什么生气也都该耗尽了”

碑悲面露悲容,随后突然狰狞起来:“完蛋了,这次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该死,云原之上怎么会有如此强者?”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剁碎了留在这里,舍了这妄世,大不了损万年元气!”

无闻怒心有戚戚,是道:“他也不过就是地祖之威,远胜天桥,在人间圆满之上,可不踏过天门难得天仙战力,故而只是地仙绝巅,然而那种威势,我却感到心中震动,之前谁直面的他,是不是也感觉,一瞬间就会被他杀死,仿佛他就是此世天地规矩?”

目光转动,之前出面的乃是虞睿,后者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当真荒谬,我所认为,纵然妄世八神齐聚,合力施法,也难以敌过他。”

“那怎么办?童灵大王居在生死轮转之地,难道我们真的去向大王要人?”

饕餮子扯了扯嘴角:“我说,天喜无苦,你知道童灵大王为什么点名要这个人吗?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和办法。”

天喜无苦皱眉,她仔细思索半响,而后道:“似乎是因为这个人发了大宏愿但却没有业火?我当时听闻童灵大王一声轻笑,说此人无业火缠身,过去未来皆无,勾连了阴世与阳间,与什么太上有关,是大补之物”

诸人的目光皆是有所思量,其中吕梦神道:“太上?我好像听闻过这个东西那不是流传在天上人间的无上之法吗?得法者号曰太上化身,你的意思,那个姓关的和这东西有联系?或者说,他就是太上化身?”

“就算不是也应当有联系吧”

让人哭笑不得,这让人间众生惧怕的妄世八神,此时居然被他人摄住,不敢妄自出手,当真愧对那一个妄字。

眼看时间将到,八神中,不听忧突然开口,言道:“一不做二不休了,把他放进交让木中,勾连‘真宇虚妄之界’,直接让他去见童灵大王!”

“以我们八人之力,难以阻拦住他,不如让他去寻童灵大王去,这也非我等之过,毕竟他比我们强上太多。”

八神商议定了,便准备开交让木,驱李辟尘去找那劳什子的大王,这样不论出现什么问题,他们应当都不会有大事,大王胜则最多斥责八神一番,大王死则向此人投好,见风使舵便是了。

李辟尘见这八神,听闻他们口中的童灵大王,目光微眯,话不再言,直接踏入交让木中。

真宇虚无之界,黑黑混混,宛如直通幽冥大海。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猪狗屠夫

浑天世界与天荒妄世勾连,而天荒妄世又与真宇虚无之界相连接,所谓界与界通,如无数气泡,世与人间相互通连,这便诸尘全貌。

只是这黑暗被打破了,当泰山府君出现在真宇虚无之界的第一刹那,无量的白光便溢满高天,那些黑夜般的云朵化为黑水,垂天而下。

整个真宇虚无之界,都开始摇晃起来,此大世震动,惊起无数变化。

少年童子头顶两簪,注视着被黑云包裹的那个人影,他在施法,似乎要从关山月的身上取得什么秘密。

“蓬莱的灵光斩灭了人身宏愿所引的业火,二百年了,居然还是奈何不得,这有些意思,果然是太上通幽的手段,但是还带着一些非人众生的力量。”

童灵大王试图炼化关山月,其实便是为了他身上的冥冥灵光,但这二百年来,蓬莱灵光威力超出预计,故被阻挡。

那是幽冥三山之一,成仙入神者名讳记于蓬莱山,凡尘众生名讳记在瀛洲山,无名鬼仙其仙光记在方丈山。

太上通幽以蓬莱灵光冥冥庇佑此人,故而导致诸般恶孽尽数被通幽之力收去。

“太上化身通幽之威,乃是幽黎诸圣之一,根据古老传说,乃是无名之君贯穿阴阳之后留下的一点力量所衍化,我如果能炼化这蓬莱灵光,正意味着有可能寻找到通幽所在。”

他嗯了一声,声音正是如稚子,但却带着一种贪婪:“蓬莱之灵光啊,这个人与通幽的关系当真不清不楚,恐怕已经在蓬莱山除名,如此获不死之身,只可惜,这太上太过肆意,幽黎之物岂能出现于阳间,如今为我做了嫁衣,只要炼化此人,夺得灵光,便能长生不死,到时候肆意来往阴阳,天上天下谁能拦我?”

一股股玄妙的炁息注入黑云,里面有一些阴女邪祟的影子晃动,关山月身上的生气消弭大半,但那眉心中蓬莱灵光庇佑,仿若有一位灰袍黑甲的太上在冷冷注视此方。

“嘿!你看也没有用了,等到我积蓄实力足够,连你也是我的,这太上化身,也该是我的东西。”

童灵大王阴毒一笑,正是双手操纵,而关山月双眸紧闭,陷入梦魇之中不能自拔。

可就在此时,这片虚无之界猛然一晃,广袤无垠的壁垒几乎破裂,童灵大王陡然一惊,顿时目光远眺,然而下一刻,一道浩瀚恢弘的声音轰响,几乎把他当场炸翻在地!

“谁?!”

这是真宇虚无之界,介乎阴阳之间,靠近生死之海,映照着幽黎道影,如他童灵大王一般的存在足有十几位,此界浩大广袤,他所把控的也不过一域之地,但绝对远胜地仙高手,故而怎么可能有人出现在这里?

这里只勾连人间,不通天上啊。

“难道是天桥第九步的高手?不对,天桥第九步连外面八妄神都过不去,怎么会出现在此?”

童灵大王正是心疑且惊,但那下一刻,远方光芒一扫,直裂天宇千万里。仙神混合的炁息衍化在此,看李辟尘踏到此间,目见童灵大王!

“地祖?”

又是一位地祖级高手,但是这人并非在云原之上,李辟尘知道这里附庸在云原但并非云原,实则是距离极近的它世,而且貌似是一方虚无之处,这也正常,毕竟经过天荒之地,到什么神秘之处都有可能。

所谓地祖的定义,原本是特指那身合福地之人,可如今变得广泛了些,所谓超越天桥九步,又不飞升高天者,都可以算是地祖级数。

地祖并非是一个境界,而是超越了人间极致的一种状态。

真正的福地地祖,有观世战力,但需要踏过天门,其余的号称“地祖”亦是如此,但地祖与地祖皆有不同,只是在人间之内,都只能发挥出地仙绝巅的力量罢了,这是自身所悟之力超越了人间极致,但还在道之下。

眼前这劳什子的大王,远不如北海真神,差了太多。

“你便是那什么童子?我问你,二百年前这里可有一仙人被你摄来?”

童灵大王听闻,顿时眯眸:“仙人倒是有,只不过都被我养成了邪祟或是炉鼎,或是做了我麾下忠犬,却不知你要的是哪一个残羹剩饭?”

李辟尘站定天域,听得他这般说,顿时气笑:“莫说是残羹剩饭,便是你的脑袋我也要了。”

童灵大王听得质问,顿时勃然大怒:“好胆子,你又是哪路神圣,竟然敢闯真宇虚无之界?入这大混界天?!你可知我是谁?!”

李辟尘:“我管你是谁。”

语气强硬,直把童灵大王呛的一震,半口气直接憋了回去,而后便是面色涨红,怒火冲天,直是道:

“好大的威风!也不知道是哪路毛神散仙,竟然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这小少年立身而起,手掌摩弄,一片昏暗之天立时镇压下去,这一方界域乾坤颠倒,万千黑雾化作厄难之刃,如群龙咆哮而下!

李辟尘手中府君杖一震,那万千黑雾陡然定格,在这一刹那化作虚无散去,那种酝酿的撼世**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童灵大王面色陡然一震:“有点本事!”

李辟尘:“可不是有‘点’本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人,我离去,不放人,我便在这里直接把你度入正果去!”

童灵一愣:“何为正果?”

李辟尘:“我看你居在这幽冥无日之地,我便愿化作灯火指引你,直去那幽黎三山,找天尊面见,此为正果!”

童灵色变,顿时大怒:“竖子找死!”

他话落下,然而还没动手,这一片属于他的界天便轰然摇晃,如九重云霄坠入此间,但看眼前那道人额前两缕白发飞扬起来,三千道昼夜交错的光芒陡然浮现!

三千道昼夜之光交错而出,童灵大王陡然感觉到一股濒临死亡的炁息,他一个激灵,顿时吓得面如金纸,脑海中如有灵光闪耀,原本捏着准备打出的无数妙法全都喂了狗去,突然转过身,二话不说就要逃遁。

只是下一瞬间,三道剑光飞出,只看天禾、天望、天丧三剑横压,直带着摄人心魄的伟力,童灵大王大惊,又转过头去,看那天阿剑已经化出!

杀机骤起,将他锁住,那种真切的威压击碎了他的炁息,童灵大王陡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竟是胜他数倍有余!

这里不是人间,亦非天上,地祖自然能放开手脚!

“等等!你住手!”

他大吼起来:“这里乃是真宇虚无之界,你杀了我不打紧,但是我一死,整个真宇虚无之界内所有鬼神全都会被惊动,到时候你将面临十九位地祖的围攻,你可要想好了!”

“十九界天,算上我一共是二十位!你碎我界天,旁人怎么会不察觉?!”

那一只手压在黑云上,关山月就在其中,状若威胁,而李辟尘手中天阿放出光华,连带着其余三剑也发出无上剑吟。

李辟尘:“猪狗再多,遇屠夫即止,战战兢兢,不敢妄动,你不过猪狗一般,哪有威胁屠夫的权利?”

言罢,那剑光一落,把这片界天映的尽是光华!

第一千零七十章 界天连斩

“谁?谁杀了童灵?!”

界天震动,真宇虚无之界内有浩大声音响起,只看一尊古老的鬼神醒来,发出震动众生的伟岸炁息!

地祖崩,界天溃散,立刻惊动了其余界天之主,而此时醒来的这尊鬼神号曰“厌离尊者”,所处界天靠近大混界天,童灵大王之死让把他惊起,那双眼中映照出五色尘世,正是在查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十万年的轮转,二十鬼神在真宇虚无之界内,从不曾遇到过这种浩大动静,天上不顾此方,人间亦不可能出现与二十鬼神匹敌之人,故而如此久远的岁月,数个天仙数过去,这里的鬼神已经忘记了何为危险。

可今日出现的波动,带着那种悲凉与惊恐,却让他们心中突然一跳。

然而还不曾窥视多远,忽然有一白发道人出现,只见他手中托着一片黑雾,里面似乎有人被困锁其内,而他所出现的地方,正是大混界天破碎的位置。

而那片被毁灭的界天,也同样被收走,化作一枚印有流光的石坠。

“好胆子!必是这厮!”

厌离尊者面色狰狞,他身上六只巨手挥舞起来,上半脸孔画的花里胡哨,口中伸出两根獠牙,此时催动界天,向着那白发道人移去!

“哪里来的小辈,敢在这里放肆!”

厌离六手之上各化出一柄长剑来,他所居处乃唤作“剑界天”,这位鬼神本身就是剑中怨念所变化出来,那六柄长剑上缠绕晦恶之炁,于是六剑齐出,摧世崩海!

一时之间,那剑光横镇,六鸣天音,光辉自天宇直至地宙尽头,更是把李辟尘在瞬间淹没!

剑啸乾坤!

万千,万千,万千!

无尽剑影与剑光映照阴阳,大混界天原本的位置被彻底轰碎,真宇虚无之界外正是浩大虚天,里面有阴阳之光游离而来,把这里彻底扭曲成齑粉。

“哈——!”

剑光覆盖了大混界天,厌离尊者狂笑不已,只看六剑震动,他高高在上,傲然道:

“看来纵然过了三十万年不曾动手,这手中利刃也依旧锋锐!”

“渣滓,敢到这里来撒野,当真是吃了虎肝龙胆!”

厌离之声浩大无比,亦有桀骜,他摇头嗤笑,准备转身离去,同时还在道:“童灵真的是死在这种货色手下?”

但在下一刻,忽然有剑啸冲天,他眼中映照恢弘剑影,随后只看一柄大过界天青穹的仙剑落下,那手中六剑在一瞬间齐齐崩碎!

他的剑华被撕开,四道流光飞出,其中天丧带着怒意与悲鸣,直接捅穿了他的眉心道台!

轰——!

天阿斩心,天丧杀灵,天禾断炁,天望绝性!

可怜这厌离尊者,乃是堂堂二十鬼神之一,也作剑界之主,却在一瞬间被斩于剑下,那头颅心房,真灵之属,在一刹那尽数炸开!

善游者溺,善跑者伤,故而擅使剑者,必死于剑之下!

那片剑光阴阳天被拂退,李辟尘出现,冷言道:

“这剑炁,有点痒。”

手掌一探,剑界天被收走,直接化作一柄石剑坠,落在那大混石坠之旁!

第二片界天消失,这种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余鬼神,一时之间,四面八方的炁息都在浮动,李辟尘双目所见,已经有其他界天的轮廓虚影出现了。

“超越了天桥第九步,但还远远不及天仙。。。。。。。。最多不过道虚手段。我不过来这里救个人罢了,却不曾想还要把这里打个对穿,当真是麻烦!”

李辟尘这么说着,语气似如抱怨,但此时动作却是不曾回转,因为其余界天已经降临,首当其中,便有五位鬼神突兀临世!

“玉华界天——宝光大王!”

“三厄界天——解灵上人!”

“鬼罗界天——天泯大王!”

“花界天——业云神女!”

“雾界天——远山尊者!”

五大鬼神降临,其中远山尊者面色冰冷,睥睨四方,直傲然道:“哪里来的妖人,竟然敢擅闯真宇虚无之界,当真是找死!”

“我等二十鬼神,轮转此方秩序,这真宇虚无之界内,迷失众生甚多,你这厮擅闯此地,已经乱了虚无秩序,这其中涉及规矩。。。。。。。。”

虽然一个个称呼倒是极为霸气,但对于李辟尘来说,不过都是一些不当记的东西罢了,听闻这人开口絮叨,却是根本不想听,直至那天阿剑挥出,这五位鬼神还处于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中,便见那天阿剑当头劈下!

“好胆。。。。。。”

一位鬼神勃然大怒,顿时迎上,然而下一瞬间,天阿落到他脑袋之上,当中的梦幻光华斩落,化一片五色梦世,瞬间便把这位鬼神斩杀当场!

其余四神当场愣住,而后方才是反应过来,顿时是面色狂变!

天阿剑画了一个圆,带着李辟尘的声音,叙说着归去的话语!

天阿·梦短天长!

那鬼罗界天的天泯大王被天阿剑斩中,梦短天长之声在他耳中回荡,于是万千众生伸出手来,直接把他拖入梦幻之内,他沉沦下去,当场化作光雨消失!

一剑杀地祖!

不过,此地祖自然不能和福地地祖相比较,一如曾经有语,超越天桥九步不飞升者,哪怕超出半点,凡不敢见天者,皆可尊称一声地祖,故而地祖并非境界,而是一种状态。

不敢见天,故而滞留人间世,或是人世之外,似这种鬼神,活的久远,但并不代表他们法力就极其高深。

这天泯大王也就是踏出了九步多一些罢了,与那童灵不过伯仲之间,中了天阿一剑,便是不可能活着了。

梦幻的光世在刹那扩大,其余四位鬼神惊的仓皇逃窜,生怕是被那东西沾染上一星半点,而李辟尘身侧,天禾天望天丧三剑又出,同时锁住三尊鬼神!

天阿调转剑尖,此时压向的,是中央玉华界天宝光大王!

“你这妖人,胆敢。。。。。。。”

后者面色惊恐,陡是大变,还不曾施展法力,那种梦幻之影再度出现在他身后,可怜这宝光大王,从降世神明到缚世囚徒,之间转换,也不过十个呼吸罢了!

可谓是来时威风凛凛,去时忙忙匆匆!

“啊!”

他当真是不甘心了,这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要去死?换做是谁也不会愿意啊!

但那最后目光撇到四周,眼看业云神女被天禾所斩,远山尊者丧命在天丧之下,又有解灵上人被天望穿了脑袋,他到头来终是唾骂一声,心道有人陪葬了。

五处界天炸碎,又被收走,远方那些正在隆隆移动的界天内,顿时有人驻足不前,这五大界天如先锋之军,然而刚是一个照面,便全都折了?!

有鬼神化出,遥遥立身远方,对李辟尘喊话:“你这厮,好大的胆子,杀了七尊鬼神,你可知道这真宇虚无之界,阴阳一旦崩溃,会造成什么恶劣后果?”

回应他的只是一道剑光,那鬼神顿时面色大惊,然而下一瞬间,天阿剑如影随形,这鬼神吓得亡魂皆冒,眼看就要被杀,正是突然,自此界深处,传来一道浩荡声响!

“住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三十二境天鬼,你可知我是何人?

这一道炁息浩荡,李辟尘的天阿剑停下了,故而那尊逃遁的鬼神窜回自己的界天,倒是不敢再冒出半个脑袋来,那天阿剑已成他心中魔障,战战兢兢,绝不敢再有半点妄动。

那声音落下之后,便有一座界天出现,二十界天中第一界天降临,也是真宇虚无之界最先诞生的一位鬼神。

这位鬼神面容并不苍老,或者说,先天之圣,几乎都不会以老相示人,除非是实在难以维持住炁息衰退,真的是以仙神之身到了垂暮之年,这才会衍化老者容颜。

他注视着李辟尘,目光带着一种高傲的愤怒,就好像是见到了某些蝼蚁闯入干净整洁的木屋,在厌恶的同时,还必须要和对方进行同等对话,因为自己的扫帚无法把这些蝼蚁清理掉。

故而带着愤怒。

天鬼大尊开口,居高临下:

“小辈,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未免太过放肆了些,在这处虚无之地连杀八位界天之主,真当人世之内无圣可制尔?”

他的炁息确实强大,几乎不弱于真正的福地地祖,这应当是他身为第一界天特有的权柄,估计已与这真宇虚无之界合二为一。

最先诞生的东西,总有那么一些特权的。

李辟尘望着他:“你们摄了一个人,我要救这个人,鬼神不许,那我便只好得罪。”

“所以,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天鬼大尊的目光锁定在李辟尘手中的黑雾上,那眸子微微眯了一下,见到了关山月额内的那道蓬莱灵光。

“这个人。。。。。。。怎么会有蓬莱之光?三山无名了?”

天鬼大尊心中转过念头,蓬莱灵光让他有了一丝渴望,但很快就被掐灭,他注视着李辟尘,目光幽幽,同时带着一丝森冷,寒声言道:

“很好,既然这样,小辈,你自断一臂,留在此方吧。不过想来以你的修为,瞬间就能恢复如初。”

“滴血重生这种手段,你应当是会的。”

李辟尘一愣,失笑:“你这是在羞辱我。”

天鬼大尊同样怒极反笑:“那八尊界天主就白死了?”

李辟尘摇头:“那今日死的恐怕就不止八个人了。”

天鬼大尊眼中的怒意已经化作冰寒:“看样子,你还想屠了这真宇虚无之界?”

李辟尘反笑:“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天鬼大尊愣住,紧跟着面色陡然变化,那怒声浩大,直震诸世!

“小辈,你当真是不知道青天几高,黄地几厚!”

他暴怒了,那种真正的地祖炁息横扫剩余的所有界天,那些鬼神如避凶兽般退去,天鬼大尊踏步而动,隆隆十八高天都在随着他的动作而震颤!

真正地祖,只要踏过天门,不受人间约束,立刻便有观世战力!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断一只手,离开这里,我什么也不过问!这就是在羞辱你,你若是不想受此羞辱,那便拿命来抵偿!”

“我倒是想要看看,今天你能不能屠了这二十界天!猖狂之犬,狺狺狂吠!”

那股气浪震彻九天,直裂十地,大黑天覆盖,有最古老时代的葬乐唱响!

李辟尘同样毫无保留,如蝴蝶振翅,此时言道:“此方之世,给你便利,难道就不给我便利了吗?”

“二十界天之覆灭,原本不当发生,这一切皆因尔等而起。”

李辟尘伸出手来,那隐隐有夜光汇聚,黑的轮廓宛如水流,上面发出剧烈的刀鸣。

天鬼大尊的身躯消失了,他化作那片黑天,里面的葬乐不绝,那浩大的声音逼迫的其余鬼神惶惶惊退,但在惧怕的同时,又让他们感觉到无比的兴奋。

那可是第一界天主!自真宇虚无之界诞生,这位至尊便盘亘在此,主转这方阴阳,响应诸世祭祀,他的法力比起其余界天之主加在一起还要强大!

古老的声音响起来了,天鬼大尊的话语震动世间:

“小辈,你可知我乃何人?”

李辟尘笑:“还请教我!”

天鬼大尊声音让冥冥摇晃,界天颤动:

“自遂古降,天人初诞,分四大众,一为有情众生,二为无情众生,三为半情众生,四为非人众生。。。。。。。”

“古老之言,自生而生,自生化死,自死而后死,故而生死轮转,阴阳拨动。。。。。。”

“其中,有情众生因俱七情,难脱六欲,不放五尘,故而衍化诸多祭祀先祖之事,时而祀神,时而念祖,自然万法,希冀冥冥之灵庇佑自身,以阳间之物祭阴间之灵,故而又促阴阳拨动。。。。。”

“吾等天鬼,自冥冥而出,乃众生之念而化,以分四身,以作八体,故天世地上,有三十二境天鬼居处。。。。。。。”

“吾所居处,乃是第二十七境,唤作‘无穹境’。不见苍穹,不见空阕,正是天之混混,当慕鬼神。”

随着他的念诵,这些话语化作了实质的景色,把这片真宇虚无之界尽数包裹,风与雷也化作了他的手掌,黑与白权当做他的眼睛,那烟云萦绕,化为了他降临在世的面孔。

天地压力镇下,冥冥中有无数鬼将显化,同时呵斥,齐声让李辟尘在此跪下!

跪下。。。。。。跪下。。。。。。跪下!

那种罚判之声越发浩大,甚至让其余界天离的越发遥远,不敢擅自靠近,天鬼大尊的声音回荡起来:

“蝼蚁之辈,安敢对抗天上之雷?光落尘土,水溃山崩,岂是尔能抗衡?”

这种声音震动心神,宛如要把人的心中镜湖都抽干,似有无边惧意从八方汇来,冥冥中又有鬼神之影显化,如转动一座庞大磨盘,要把仙家的气运扭的一干二净!

那一只大指落下,上面汇聚二十道五色光芒,这一指上所汇聚之光,乃是绝世之法,唤作是‘折天’!

无穹境之力,衍化此无穹之法,不遵天意,天鬼代天行之,故而唤作折天之道!

大指混混,黑至深邃,然而下一刹那,却见李辟尘抬起手来,上面一道刀声鸣颤,却是眨眼之刻,光芒万丈,上下开合,竟把这折天之法当是立劈!

刀光撕天,这是湛苍的刀意,天鬼的云烟被斩开,但立刻又复原,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些震惊之色。

“不错,不错,来头还可以。”

李辟尘身边四剑环绕,此时伸出一指,对他道:“三十二境天鬼,你又可知道我是何人?”

天鬼大尊已经把这方界域彻底镇压,四周黑天之中响彻祭祀之影,他手托一座黑世,里面映照五色红尘,听闻李辟尘如此言,虽有惊,但心中思量,注意到李辟尘手上衍化的黑幕,其中剩下还有五道刀影,顿时心中有数,暗道这技巧不能多用。

纵然威风,凭五道刀光就像撕开自己的无穹境?

妄想痴心。

他心中定神,顿时冷呵,语气轻蔑,直是道:“那。。。。何人?”

李辟尘叹息:“若说过去,向前推个千年,是个寻常凡人。”

“若说现在,站在这当世之内,是个道内仙人。”

“要说未来,看看你眉心之中,乃是杀你之人。”

四剑飞天,带着三千道昼夜光华,李辟尘的身后升起法相,却见这一次并非东皇泰一之影,而是九华上帝之尊!

“来。”

一道呓语,更如号令一般!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恢弘的炁息震彻整片人间,真宇黑天转眼崩裂,只见得那位巨神的眸子映照日月,那股力量超越了人间极限,甚至天仙也难以企及!

“大圣——!”

天鬼大尊面色陡是狂变,登时惊呼道:

“九华上帝!你。。。你是天上帝乡神人?!”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夺舍还阳(上)

九华上帝,天鬼大尊身为三十二境天鬼之一,自然不可能不晓得这位至尊名讳,这是遂古时代统领诸神的至高者之一,更曾与一些古老的绝世人物争斗过。

在那个时代,纵然是三十二境天鬼,也只有最高“无为境”的天鬼大圣敢和他们争雄,剩余三十一位天鬼,是根本不敢出现在大圣面前的。

正如天鬼大尊所说,三十二境天鬼,是因为四大众生祭祀而出,有情众生居于尘世,故而三十二境中有二十五境天鬼皆卡在天上人间之中,不得寸进,亦不得寸退。

唯有七境天鬼高居于天。

可没见过猪跑,难道没吃过猪肉吗?这大圣炁息是货真价实的,这意味着什么?对方的手段远远超越了观世地祖!

在人间动用大圣炁息,聚在指尖以作剑兵之用,这人世哪里有能挡得住的东西?!

任凭是金精神铁,龙鳞凰羽,还是它山之石,首山之铜,都不可能挡得住大圣之剑!

天鬼大尊面容扭曲,那烟云波动起来,然而下一刻,九华虚影呼出了一道炁息,就是这一道炁,席卷了整个真宇虚无之界,万千的光辉被拂动,天鬼大尊的无穹境内出现了云与雾海。

于是无穹境开始崩溃。

剑道光华镇压而下,梦幻之影把尘世收去!

大圣炁息聚于指尖,而后九华虚影消失无踪,李辟尘对着天鬼大尊就这么划下去,同时动用嫁梦之法。

浩大的五色梦世出现了,整个真宇虚无之界都变得极其薄弱,剩下的界天没有逃过厄难,里面的诸位鬼神尽数被扯入泡影内,随着电光的划过,眨眼之刻便化作光雨死去。

在这其中,忽然有一道裂纹崩开,里面出现了铁山木,那是黄粱梦世,李辟尘见到了那些铁山木,此时用大圣之炁所衍化的嫁梦之法,居然勾连了黄粱乡。

天鬼大尊在看见黄粱木的一瞬间,已经不能用面色狂变来形容了,他直接离开,话也不说,此时衍一道流光飞走,原本无垠的黑天此时骤然收缩!

无穹境被震碎,他看见这一幕已经没有战意,只是心中的疑问几乎把他撑爆,那既怒又叹:为何天上帝乡的神人会出现在这里?!

李辟尘伸出手掌,二十界天俱都化作石坠落入手中,再看天鬼大尊,手指一点,那顿时梦世之中衍化万千仙剑,带着五色碧华,直把天鬼大尊锁在当场!

“梦幻之事,造化由心。”

天鬼大尊忽然眼前一花,只觉得浑浑噩噩,而后真灵沉寂下去,那万千仙剑汇聚到一起,直接把他押入梦幻之内。

真与虚幻颠倒了,但他好歹是古人间时流传下来的神圣,三十二境天鬼轮转,二十七境排在近末之位,可终究享受万世春秋的祭祀香火,此时还保留最后一点清醒,登时惊喝:“帝乡神人,还请饶我一命!”

李辟尘声音平淡:“遂古之时,有情众生所造化的冥冥之念,以尔之跟脚,何必向我一方小小神圣摇尾乞怜?”

“还是归去吧。”

虚幻与真实即将再度颠倒,天鬼大尊面如土色,而又忽是哀喝:

“你已将这里所有界天之主尽杀,是我失算,不料你居然并非人间来客,但你自天上下到人间,又动用大圣手段,此时我也被你所囚禁,该出的怒气也出尽了,便是之前因为我辱你之事,我都已经在此向你叩首求饶,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这真宇虚无之界内阴阳轮转,乃是祭祀之火所归去之尽头,如果你杀了我,万古众生迷茫的思念无法被拨动,长此以往,阴生阳灭,必然又会造化一尊鬼神,它秉持众生祭祀之念而出,有着不可力敌的伟力,届时必成大患!”

李辟尘:“无妨事,我再梦幻之中再衍化几尊神祇负责此方便是了,号令诸空,赦罪诸有,你难以理解。真与虚无,这一界的名字当真应景。”

“这当初是你说的,可如今,你可知道青天几高,黄地几厚了?”

天鬼大尊面露不可置信,此时但看最后一刻,李辟尘伸出手来,在他真灵眉心中一转,顿时有一道灵光飞出,而他本人则是大吼一声,自此坠入梦幻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嫁梦扭转乾坤,配上天帝之法,便能凭空捏造神灵。

“无怪乎太上之法被天上诸圣惦记,若是在人间,因为法力与境界,理解与道行的关系,难以把诸法发挥到极致,故而只停留在表面,可如果真正施展大圣级法力,几乎是无所不能。”

“无名之君,死后衍八十一法,三大天尊得法各传于二十七人,号称太上八十一化,彼此互相牵制,却又相辅相成。。。。。。”

“八十一法厉害之处,便是一个共同性,它们皆从‘一’来。”

“道生一,第一道照耀寰宇的光辉,第一粒落在寰宇的尘土,第一场无边无际的逍遥大梦,自遂古之前第一道音节。。。。。。。”

李辟尘把之前天鬼大尊的灵光弹出,立刻便有梦幻汇聚上来,那些五色的尘埃聚拢,很快,又有一位“天鬼大尊”出现了。

自梦幻之中而来,借助原本天鬼灵性而衍化的全新神圣。

“从此以后,你便负责此世阴阳轮转,接替前任,不当有半点差池。”

李辟尘挥手,梦幻之中又飞出十几位尘影,渐渐扭曲成形,而这尊新的“天鬼大尊”低头称是,开始拨动阴阳之轮。

不过是救一个人罢了,却不曾想把这一界都打了个对穿,直至那最高渺的强者也坠入梦幻而死,那二十界天化作石坠,落入李辟尘手掌之中。

包裹关山月的黑雾被祛除,李辟尘把这些东西丢入梦幻之内,很快黑雾便消失无踪,而生机几乎尽失的关山月沉眠其中,眉心内的蓬莱灵光发出熠熠辉煌。

蓬莱山除名,这道灵光自然是蓬莱恶鬼所做庇护之事,李辟尘没有去触动它,而梦幻内,关山月心中的景色衍化出来,却意外的,有一道炁息出现了。

“谁?谁坏了我的好事?”



正文卷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夺舍还阳(下)

并不是在蓬莱灵光之内出现的炁息,而是在关山月的心中,李辟尘咦了一声,当下直接挥手,那道炁息直接被拘来,在手掌之中横冲直撞,想要破开枷锁。

“太上化身?!”

炁息之中传来声音,带着惊疑,李辟尘目光微动,五指压上,此时这炁息与关山月心中之景俱化梦幻演绎,那五百年前关山月进入浑天世界,二百年前被八妄神之一的天喜无苦投给童灵大王,而在这之间,出现了一点断片。

但很快,这些断片就被嫁们给复原了。

“我命令你住手!”

炁息之中的声音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仿佛是感觉到李辟尘正在入侵心神,它依旧在想办法挣脱控制,然而却皆是徒劳无用之举。

“三百年浑噩,原来如此,参悟的时候被人干扰,故而才陷入半生半死之境,你是什么妖孽,竟敢侵袭仙人法体?”

浩大的声音震动那团炁息,此时其内仿佛有什么联系将要断开,李辟尘没有说话,只是捏起一个道印,于是天地桥梁被架起,他坠入梦幻之中,而那即将断开的联系瞬间变得极其紧密。

被锁住了!

那团炁息另一头的存在显得无比惊诧:“不可能,断不开?人间之中居然有这等人物?!”

李辟尘伸出手,仿佛要衍化这团炁息的根本,那另外一方的人顿时大怒:“且住手,你与这仙人是什么关系,为何出手救他?”

“若是为了那蓬莱灵光,我可以给你更多,三道如何?你把这人交给我,我有大谢。”

李辟尘呵了一声:“你也是太上化身?”

这炁息正是太上之炁,那另外一头的人道:“不错,我在对付一个人,故而需要这个仙人的身体,你有资格和我合作,不如把他给我,我拿三道灵光与你相换。”

“我已经孕育了他五百年,还需要五百年才能成形。”

李辟尘眯起眸子:“夺舍?你准备把关山月的身体养育成你所需要的形状?呵,原来是这样,看来让他坠入浑噩,包括一直抵达这处真宇虚无之界,也是你的手笔?”

“你要对付通幽?蓬莱恶鬼?”

炁息另一头的存在道:“蓬莱恶鬼,你说的不错,但他只是我其中一个目标而已,看来你知道他,那这么说起来,你必然和他有着过节。”

“这太好了!和我联手吧,这个仙人的躯体给我,这本就是无所谓的东西不是吗?寻常仙家,都是蝼蚁之辈,唯独太上化身才可以平等对话。”

“我等生来,被太上之法选中,化为太上化身,我们就是无名之君的意志,古道漫长,唯独我等八十一人立于天顶之上,其余的,皆是庸碌之物,无用之尘。”

李辟尘摇摇头,另外一头的炁息没有听到声音,顿时有些急,甚至开始催促,而下一刻,它便猛然惊叫起来:“住手!你在做什么!”

关山月心中镜湖内,那些浮动的炁息都被清除,李辟尘抬动指头,梦幻内的五色尘炁化为六炁,阴阳风雨晦明在身体内衍化,重新修补已经半是扭曲的身体。

“快快住手!你........你这厮,这不过是一个寻常仙人罢了,这身体....这身体我花了五百年才变化成这样.......”

李辟尘:“那你从今天开始,可以滚出去了。”

炁息一滞,而后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好啊!好!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和我联手了?!”

“我看你是人间难得的绝世人物,这才和你好生言语!现在好了,你居然把我五百年苦功废于一旦,这个仇,我告诉你,结大了!”

李辟尘的目光动了动:“我想起来了,你要对付蓬莱恶鬼,而蓬莱恶鬼号称最是公正,虽然有些病态,但并不是真正恶徒,而前不久,我听闻一个人说过,阳世内,太上化身之中,九灵和幽黎某人存在来往关系。”

“听那个人说,九灵在谋划着什么,当时我也就随意一听,而他也就是随意一说,我们都没有特别注意这个事情。”

“后来九灵被斩,导致昆仑复活,而九灵的能力,据说就和‘葬’有关系。”

“你要取关山月的身躯,蕴养的时间至少要达到千年,这表示不可能作操纵之用,所以夺舍之后,你必然就以此躯为根,用来去影响蓬莱恶鬼,这样一来....你准备从阴世返回阳间?”

话语落下,顿时四方寂静,炁息对面没有了声音,李辟尘呵了一声:“说对了?”

“你很厉害.....看来在阳世之中,或许是响当当的人物?”

炁息另一头的存在开口,李辟尘叹息:“你是死人,在冥海之中获得了太上之法,但和蓬莱恶鬼不同,具体怎么个不同......我也不会知道。”

那个存在的声音越发森寒:“你当真要和我结仇?你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能力!我告诉你,这一具身体我可以不要,其他地方,我还保存着更多的身躯,狡兔当有三窟,果子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内。”

“只不过,其他的身躯对于蓬莱恶鬼的限制很小,他现在是我的大麻烦,虽然论道法力,他不及我,但胜在神出鬼没.......”

李辟尘:“你不怕艄公找你的麻烦?”

那个存在冷笑:“冥海艄公?一群不过元神、六神的地仙能有什么大作为?艄公可怕之处在于对三魂七魄以及真灵的压制力,但我乃是太上化身,并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抛开碧落黄泉二位大圣,以及大天尊,这冥海之内,谁能压我?”

李辟尘顿时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为什么还被蓬莱恶鬼折腾的死去活来?”

那个存在勃然大怒:“你这厮在阳世呈口舌之利,嘲笑与我,若是到了冥海,本座必要你知道生死之苦!”

李辟尘失笑:“还自称本座啊,先让我送你个大礼物吧。”

五指转下,那团炁息顿时消失,而后一道梦幻光华撕开阴阳两界,此时对着某个人的眉心便打了下去!

冥冥中仿佛有一道闷哼响起,随后带着最恶毒的咒骂消失。

李辟尘转身施法,关山月身躯内的隐患彻底被驱散,生机尽回,但是距离苏醒,还需要点时日。

正文卷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书写世间之人(上)

直至李辟尘踏出天荒,把关山月收在袖中,那四面八方景色变幻,交让木大开,里面混混沌沌,那外面妄世八神慌忙躬身行大礼,而其中数神在抬头时,所见李辟尘腰上配的石坠,皆是浑身一颤,登时连退七八步。

“这.....我怎么感觉到童灵大王的炁息?”

八神中的吕梦神面色煞白,边上有二神扶住他,但同样面色不好看,直至李辟尘把那二十个形态各异的石坠在八神眼前一晃,尽数收入袖中。

“你那什么童灵大王,这点本事倒是足够在此方呼风唤雨,但遇到我,貌似还差了一些。”

李辟尘望着惊恐不已的八位神灵:“多谢各位,这二十界天,我便尽数收下了,自此天荒妄世......”

他还没有说出如何处置的话,八神中立刻有人大叩,直是苦笑,言道:“我等绝不敢再胡乱迷惑人心,还望大神开恩放我等一马,可好教大神知晓,这里大半的生灵都是自愿进入此方,亦无教唆,堕在此间,皆怨不得旁人啊!”

李辟尘:“我没有说要斩杀你们,虽然原本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现在没了,故而你不需担心。”

听得他这么说,八神皆松口大气,慌忙再是拱手称谢,他们此时也感到屈辱万分,但这没有办法,那童灵大王都被杀了,手中石坠应当就是大混界天,那剩余的....岂不是说,这个家伙把二十界天杀了个对穿?

一想到这件事情,顿时让妄世八神皆不寒而栗,而后又仔细听辨李辟尘的要求。

“我问你们,可曾知道无何有之乡的入口会出现在何处?”

身为天荒之上八种草木所化的神灵,占据五方三地,不可能不晓得无何有之乡出入的瞬间。

李辟尘是如此想的,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八神皆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

“我.....禀告大神,这里.....并没有无何有之乡的入口啊!”

一位神灵拱手,李辟尘预感到不妙,果不其然,紧跟着,八神中的“碑悲”道:“请大神明察,那无何有之乡是何等玄妙之地,只在口口相传中,从不曾在真界得见!其入口怎么会出现在人间之中?这是太过抬举人间了,纵然是天上也难以见得!”

李辟尘疑起:“一万八千年前,人皇曾从一株大树之后背出一副骸骨,那便是自无何有境内所踏出,你们这五方神树,难道没有一株是那颗?”

八神之中,五树神苦苦思索,忽的,那无闻怒道:“一万八千年前的人皇,我等当然认识,他也确实是来过天荒,但要说从一株古木之后背出骸骨,我们却是没有见过的!”

“那或许是.....或许是无何有境之内的树......”

无闻怒说着,然而他自己说的话其实自己都难以相信,无何有之乡是不可知之地,更或许是根源之里,在这种地方,真的会有所谓的“树”吗?

但是李辟尘知道,确实是有的,其他的存不存在,不明白更不晓得,但有一种名为“火初红”的茶树,却是真正存在于其中的!

“说不定,当初我所见到的穷桑也是.......”

李辟尘忽然回忆起神祖赠予的道果,那一株穷桑树,或许本身也是处于无何有境之内的?

那岂不是说,自己已经见过了无何有境?

“天荒之中没有无何有之乡的入口?这怎么可能?”

万古以来的典籍都是如此写的,甚至各个存在,包括叶缘也是如此说的,他在天荒之中进入了无何有之乡,而人皇亦是在此!

这里怎么可能没有无何有之乡的入口?

“无何有境,传说只有它来寻人,无有人去寻它,大神是不是........记得错了?”

妄世八神之中,有人斟酌着开口,因为听了李辟尘的话,他们确实不曾见过人皇,更没有见过那所谓的苍凉大树与骸骨,如果一神不晓得或许是漏了,可是八神俱都不知,虽然这里面有轮值之时,但......

这并不是说迷惑多少世人,多少仙魔,人皇那种程度的强者,而且哪怕他还没有成皇,无何有之乡这种玄妙的东西出现,怎么会不引人注意?再退一步,那株大树,总该会察觉到的吧?

“无何有境,它来寻人,人不得寻他.......求不得?”

李辟尘喃喃重复两句,随后突然下了定论,那众生大苦之一,有一高居者,便是求不得。

所求无何有境者必然求不得?

不可能,叶缘是如何求得的?

李辟尘不知道,叶缘在数百年前和任天舒说过,他去到了天荒,并且确实是确定了入口,但却不是他自己进去的,而是被无何有之乡“吸”进去的。

只要是想,似乎就会发生?

他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明白,只是心中想着去死,就如此过了三百三十三次,真正的死劫被触发,而他坠入冥海,等到被蓬莱送回去的时候,已经不在天荒,而是在无垠海。

天荒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真正死劫出现的时候,无何有之乡已经消失了?

所以,或许并不是叶缘在无何有之乡内触发了死劫,而是恰好无何有境阻碍了他之前的死亡,让他“求不得”。

到最后,无何有之乡离去,他终于“求得”,然后“去死”。

李辟尘暂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现在的主意,就是向叶缘求证。

“人皇从大树后.....无何有之乡内有一株无名的树,天下间没有生长这种树的地方.....这是在典籍中写着的......是了,不会是八神树,他们都有名字,也不会是火初红......”

李辟尘喃喃自语,目光扫视整片天荒,这片地域依旧神秘,甚至连八妄神都不敢说对天荒有绝对的了解。

流光划过这片大地,直坠向尽头去,那是西与北的交界处,亦是尽头之日落下的地方。

忽然,天就这么黑了下来。

疑惑的目光看向苍空。

八妄神愣在原地,紧跟着,其中有两尊神灵,突然被从世上抹去了。

原本书写好的纸张,被擦掉了。

消失在原地,无声无息,没有留下光,亦没有留下声音。

李辟尘陡然转过身去,正是这一瞬间,冥冥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故事不好,应当推倒重来。】

正文卷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书写世间之人( 下 )

八妄神剩下了六个,有两尊神灵消失了,李辟尘猛然探寻四周,然而这道声音自冥冥而来,响彻尘世之中,根本找不到源头何在。

当——

隐隐,似有遂古的钟声在响,深邃的尽头,光芒坠落的地方,天的故乡下,仿佛传来无数非人众生的笑。

就这么,当面有两尊神灵被杀掉了?!

开什么玩笑?!

轰!

庞大的炁息覆盖出去,李辟尘关注着天荒之上,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

“谁?”

其音浩大,李辟尘这次确实是有些惊了,从上一次遇到神祖之后,还不曾有这种诡异的情景出现。

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抹掉神灵得痕迹?

这冥冥之音,其主何人?

这股天威覆盖了剩余的神灵,包括他们的本体,更蔓延到整个天荒的天上地下。

六尊神灵面显迷茫,其中一人看着四顾周遭的李辟尘,疑惑道:“大神,可是感到有什么不对?”

李辟尘看向他,既疑亦怔道:“你……”

和李辟尘对话之神乃是无闻怒,他疑惑万分,不明白李辟尘怎么了,而后者此时盯着他:“妄世八神……”

“妄世八神?您在说什么?我们只有六位神灵。”

无闻怒奇怪万分,李辟尘心中已起大警,目光扫过,直是问道:“那吕梦神与天喜无苦怎么没了?”

“吕梦神?天喜无苦?那是何人?”

六神面面相觑,李辟尘背上剑匣内忽然升起剑啸,厚重的杀机笼罩这里,那六神顿时大惊:“您这是做什么?!我等没有半分不敬之处啊!”

李辟尘面色如万载寒冰:“刚刚吕梦神还被界天残骸所震慑,现在你们便记不得他了?”

无闻怒的眼中疑惑之色更甚:“大神在上,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吕梦神啊!”

四剑鸣啸已经几乎凝成汪洋,李辟尘抬起手来,指尖显化一道恢宏杀炁:“我问你们,我到这里,所为何事?”

无闻怒想也不想:“自然是为了救人而来的。”

李辟尘:“你五方神树,三神草,皆有神灵,是也不是?”

无闻怒:“当然是!”

李辟尘:“北方蛰树之神是谁?”

无闻怒一愣,突然一只手砸在头上,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是……是……”

其余五神皆惊,李辟尘眼中光华明灭不定,正是此时,又道:“那五百年前,接引我故人关山月进来,后又投给童灵大王之神,是不是蛰树之神?”

无闻怒面色忽然痛苦起来:“是……可是……蛰树……”

就在这一刻,冥冥中,那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辟尘听见了,而后铺天盖地的炁息向着八荒砸去!

那些炁息化作剑光,漫世的剑啸,把青天也撕的粉碎,天上天下,如无有可挡者!

其中一道落在天之西北,而后被熊熊的日光吞没了。

纵然那是夕阳。

那道声音依旧在诉说:【错了,这里需要改一下……】

【五方三地,蛰树应该是龙所居处,那么,这里的神,应该具备龙形……】

【嗯……龙瀛,龙之一字为尊贵,神圣。瀛则有世界、海的含义,亦与三山之一重叠。蛰潭之龙,正是龙瀛之意。】

【龙瀛者,身披王袍,天生神属,状如人形,头生三目,为蛰树之神,主管四季轮转……】

【蛰树居与妄世,食其果,则终生不苦。】

【写在天荒蚀文之中。】

李辟尘听着这些声音,而后目光剧烈收缩起来!

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突然有一尊神灵凭空造化出来!

“龙瀛!是了,我怎么忘了他的名字!他就是北方蛰树之神!”

“五百年前轮值的,就是龙瀛啊!”

无闻怒忽然手舞足蹈,他的声音传开,而龙瀛神此时见到李辟尘,居然直接道:

“大神还请熄了雷霆之怒,五百年前正是小神当值,此事大神不是早就知晓?为何又忽然发此大怒?”

他占据了天喜无苦的“过去”,此时突兀出现,其余诸神居然……

此情景,难以言说!

李辟尘死死盯着他:“你是北方蛰树之神?”

龙瀛不解:“正是小神……”

李辟尘:“天喜无苦?”

龙瀛:“那是何人?”

他话落下,李辟尘忽然单手一斩,一道昼夜光芒坠落,龙瀛神被这一剑直接劈的粉身碎骨!

摧枯拉朽,李辟尘单手一摆,浩大的八卦阵图遮天蔽日,那卦位轮转,定在“震卦”时刻!

雷霆暴雨,天钧之怒,所有神灵都被击中,此时混元开卦,帝出乎震,直接引动八方雷霆,将六神震死!

妄世诸神尽灭!

李辟尘抬手便打杀了数位绝世人物,此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这诸神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是被人造化出来的!

与自己从梦幻之中造神一般,那声音的主人,必然是真正的妄世之主!

目光移向天之西北,那是日落尽头,此时有一道玄妙炁息出现,李辟尘的耳钟,又听见那道钟声。

这是编钟,并非洪钟大吕。

同时带着疑问与好奇。

【咦?你并不是我所书写的人?有意思,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每一个来到天荒的人,我都为他们写好了未来,因为他们的过去不可更改。】

【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从古到今,很少有在我笔下逃脱的人,那么,你是谁,为什么我的笔锋触及不到你?】

夕阳下,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出现了,看不清面容,他身后背着一副竹书箱,左手握着一只毛笔,而右手……三根指头夹着书,剩下两根上串了绳子,下面挂着一条草鱼。

这是不可想象的,当他出现的一瞬间,李辟尘甚至产生了一种幻想,仿佛这个人就是把天地摩刻下来的至高存在。

但这一刻之后,心中忽然有清静经响彻!

何以真身入妄境?

大错!

李辟尘摇摇的看向他,带着一种震撼:

“我所猜测,果然没错,妄世八神皆是虚幻,如何生死轮转,皆由前辈所定!”

“老实说,我当真十分惊讶,难以想象,人间居然有前辈这般的存在?”

“请问前辈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

夕阳下的执笔人开口,带着一种怀念,他手中的草鱼还在挣扎,时不时甩两下尾巴:

“我只是在写一些故事而已,要写很久很久,我在以前,写过一些其他的东西,嗯……《三坟》与《五典》。”

“天荒之州,是我写出来的,这里本来,就是天之荒芜所化,一如我一般,都是被抛弃的存在。”

“当然,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写书人罢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我在道之外

背着书箱的人开始走动,他从天的尽头漫步而来,提起人间的尘土,带着天上的火光。

他手中的鱼不断的在翻滚身子,那颗眼珠滴溜溜的转,在观察周围的一切变化。

大约是十五步,他便从天之尽头走到了李辟尘的身前,停留在三丈之处。

“知识是这个世界所有未知的具象化,我们拿起笔墨,把世间的一切书写下来,譬如写下一个风,于是风就被记录了,当后人看着这个字的时候,他会思考,随后在这其中带上感悟,到后来,有人从感悟之中明白了什么,讲出了自己的道理,于是修行的法,就这么诞生了。”

“不过,只有太上八十一化例外。”

纵然距离已经如此之近,李辟尘发现,在这个时候,依旧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但好像又是一张极为平常的脸,这如是把一种固定的印象在无声无息之间,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从道而出法,从法而得道,反其道而行之,此为至高之路。”

他手中的笔转了一下,画出了一片长墨,那黑色的水珠挥洒,陡然化作一条神龙飞入高天。

李辟尘:“大罗封天之下,前辈是如何久留在这里的?”

执笔人:“大罗封天无法制我,因为我已经超越了大罗。”

李辟尘:“比之十二天尊如何?”

执笔人:“若比起法力,远是不如,这十二天尊乃世间真圣,若说万物皆为虚妄,那唯十二天尊是真,故而他们能以真身入妄境,其余人皆不能,这是超越我的,但是在对于妄境的理解上,他们远不如我。”

李辟尘:“比之太一浑沦如何?”

执笔人:“太一浑沦乃世间阴阳之祖,仙神之宗,阳动而阴静,驱光阴洗练万物,命岁月定格诸尘,致使阴阳碾压万世,从而导致四大众生在夹缝中苦苦求活。但我却不同,他们虽然比我高出一些,但却管不到我。”

李辟尘:“何是比前辈高?为何高却管不到?”

执笔人:“十二天尊皆在道之内,太一浑沦居在道之中,而我已在道之外。”

“故而境界没有他们高,但,他们却管不到我,大罗所制约者,皆在道之内,道之中便不敢触及,何况我这个道之外?这天上人间,虚无真妄,任是何处也不能阻挡我。”

李辟尘:“晚辈不明,道之外?可是道之上?!闻所未闻,见所不见,得所不得,无所不能?”

执笔人:“不是,道之外,并不是道之上。”

“我放弃了自己的道,或者说,跳出去了。”

李辟尘一愣,而后皱起眉头:“众生修行,皆为求道,放弃道去,应当坠入凡尘才对。”

执笔人:“你看,这就是你境界不够,理解不能,看来,我的笔锋虽然触及不到你,但你却依旧在道之内。”

“我知道你是谁了,自遂古以来,八十一化中,有一化最不可言,最不可说,游离天之外,居在世之旁,自他坠落,众生才有人记起他的名讳你是《清静经》之主。”

李辟尘并没有惊讶,以这位的力量,如果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执笔人忽然把书箱放下来了,那条草鱼被他丢在地上,扑腾的甩着尾巴。

手中的书被夹起,那书箱很大,即使放在地上,也足达到他的腹部中央。

这还不算上面遮挡日光的布帘子。

李辟尘:“我只是来救一个故人,顺带找一下无何有之乡的入口的。”

执笔人:“无何有境的入口?你要许愿?你希望得到什么?”

李辟尘:“什么?”

执笔人:“我说,你希望得到什么?无何有之乡可以完成人的愿望,但这是有代价的。你知道吗,那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是空空旷旷的桃源,亦是悲惨到极点的天上,同样也是什么都不存在的寂灭之地。”

李辟尘忽然怔住:“我希望得到的”

执笔人把书箱打开来了,在翻找着什么,同时向李辟尘发出声音:“想要寻找无何有之乡的人都是希望得到一些东西的,最近的一个,是半神半魔的凡尘诸生,他很有意思,想要去死,我知道,他是要渡死劫,于是我帮了他一下,让他去死,但让我没有预料到的是,无何有境出现了。”

“无何有境在告诉我,这个小子,这个众生,他并不愿意去死,他心中还有牵挂,并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所以无何有境阻止了我,这让我很生气,一连写了三百三十三个死字,而无何有境一连打出了三百三十三个生字。”

李辟尘知道这是在说谁了,他向执笔人道谢:“原来如此,那人是我故友,他曾经说过的这个事情,所以后来,是无何有之乡的门户被前辈封下了,故而他才去死了?”

无何有之乡可以实现愿望,但是要付出代价?

所以人皇才得到了“人之威”。

所以火帝才开辟了“巫之道”。

那么,骸骨大帝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被岁月抛弃?丢失法力与道行?

李辟尘没有说话,只是在脑中静静梳理这些东西。

到最后,问题还在于之前执笔人所问的。

心中已有悸动,但突然泛起巨大的迷茫。

执笔人:“只是赌气而已啊,找到了。”

他从书箱中翻出一本书来,随后向李辟尘递出去。

这是一本十分古朴的书,李辟尘不解,问道:“前辈何意?”

执笔人递书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就这么道:“我把自己分成了三分,分别葬下,这就是三坟的由来,人的三我各自离开,这就是舍弃了道,跳到了道之外。”

“至人,神人,圣人,都死了,最后剩下的是什么?”

他忽然把左手指向李辟尘,又点回自己。

“跟我念,我即是道。”

鬼神神差,李辟尘喃喃念了一句,然而下一瞬间,眼中世界变化,万千光芒缩在一点,只留下一点本性灵光被庇佑,而整个身躯都化作尘土消失。

那些尘埃与灵光聚拢,坠入执笔人手里的那本书中。

啪——

书被合上了,他提起了笔,似乎要为这本书写上名字。

正文卷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证道

鱼名天汉,它以另外一种名为夭野的鱼为食。

天汉,是天宇上银河之名。

夭野,是消亡的人间之意。

一种巨大的,莫名的恐惧,瞬间横扫了天上与人世。

首先感觉到这一束目光的,是在界海之中的“太元”。

他镇压着这片天地,那身前的远方,是一片巨大的城国,里面有六臂的鬼神被驱使,行走在界海之中,它们挥舞手臂,悍然砸落,界海之中涌起白风黑雷。

“谁在注视着我?”

太元发出疑问的声音,自上一次那过去未来的笑声终止,这还没有多少时间,为何在这短短的,宛如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天上和人间,要有巨大的变化了?

远方的凶恶炁息爆发,里面有人间众生的哀嚎,那当中,数千名灰甲战兵冲出,他们的胯下骑着一些古怪的异兽,龙的头颅,尖而巨大的獠牙,牛的犄角鹿的长度,虎的四肢,马的身躯,尾如长蛇,足抵躯半,并且浑身上下长满金色的鬃毛。

这些灰甲的兵士,头上俱都有一抹红色的龙鬃飘荡,他们身上的炁息爆发出来,每一位俱都堪比天仙第三重!

观世之军!

首当其冲的,宛如将领一般的那尊甲士,乃是天仙第五重的真君!

这些战兵靠近太元,似乎准备对他发起冲锋,而太元对于这种景色并不意外,因为这种事情,自他坠入此间,镇压界海,已经重复了五千次,

每隔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会爆发一次这种冲锋,而这千位天仙,只是前奏而已。

那道注视的目光并没有敌意,于是太元伸出双手,合在身前。

界海中,有一道光辉升起,那是这片白天青水被分成两截,千位天仙被一掌压死,化作乾坤之内最原本的根本之炁归去,但飘荡飘荡,去往的目标,却正是远方的那座城国。

又是一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参天——”

他发出叹息,自遂古以来,自他得到太元之法后,便一直在这里。

他并不是归藏,归藏,已经离去了。

在太元之后,许多的太上化身,陆陆续续的,感觉到了这种注视的目光。

浩大,但却迷茫,不带着任何的感情,没有敌意,但也没有善意,就好像是天突然生出了眼睛,呆愣愣的,看着他们。

任天舒在火桑树下站起身来,日月的光芒照破了这片清山灵谷,然而除去飞鸟游鱼,走兽麒麟之外,便没有任何可以称呼为“人”的生灵了。

他不知道是谁在注视着他,故而感到一丝奇异,而金乌大圣的化身,已经散去了一百年。

——

叶缘在白衡山中感觉到了这一束目光,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很快,这种熟悉感便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绝对的陌生。

不,他摇了摇头,下了判断,他不可能见过,或者感受过这一道目光。

不是大圣,也不是别的什么。

弟子们的声音响彻,在念诵着经文,他在传道,在教导后辈,然而这道目光,却成为了巨大的疑惑,盘亘在心中的最深处。

——

祝凝心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惧,那仿佛是自最古老时代传来的目光,虽然不带着敌意,但却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被看了个精光一般。

没有了秘密,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好,她拔出了天子剑,举目四望,但茫茫北海,没有任何的异常,除去远方的龙首巨神。

——

葛由从睡梦中被吓醒,他身边打盹的老羊也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他同样感觉到了这一束目光,首先不明白,难道是上一次卖假货被人逮到了,现在找上门来了?

如今的他,并不在云原,而是跑到了其余的人世间。

——

大荒灵威宫,仲子光和南宫灵漪同时惊起,两个人面色大变,仲子光惊道:“是昆仑氏?他找到我们了!”

南宫灵漪在惊疑之后,则是摇头:“不,不可能是昆仑,这道目光没有敌意,虽然也没有善意就是了。”

“空旷旷寂寥孤独,渺远这是谁,好厉害,似乎不是在大荒之中!”

她的直觉十分的厉害,仲子光面色变了变,仔细感觉之后,这才确认,确实不是昆仑氏的目光。

——

大荒西方之海,北云之岸,有昆崚在此。

太上昆仑的炁息一遍又一遍横扫天下,那股注视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他隐隐觉得,这道目光可能和自己以前去过的某个地方有关联。

但他并不熟悉这一道目光,这也并非是同为太上的人发出来的。

是天在注视自己?

不对。

“是道?也不对!”

昆仑皱起眉头,最后的目光向着天墉城眺望。

似乎要从这天上青城的道影中,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

幽黎天内,这道目光同样坠了下去,越过了一切,有数人惊起,感到这股浩大且广袤的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看在眼中。

然而下一瞬间,这道目光被遮蔽了,也是自开始以来,第一次被阻挡。

那位老人出手了,大天尊呼出了一口气,而后用手把它拂散,于是这道目光被阻挡,难以越过幽黎天的壁障。

“看看天上,看看人间,便是算了,幽冥么,还是保留一些神秘感比较好,阴阳之地,阳世你也不能尽观,更何况阴世只有这一处,你总得给我一点面子不是么。”

天尊阻挡了天冥之门内影子的窥探,而在冥海深处,碧落大圣的手中托着一株水仙,他的身边,黄泉大圣抬起头,望着幽黎高天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怎么回事?”

碧落大圣如此发问,黄泉大圣摇头:

“有人在看我。”

——

无数的太上化身都在惊疑,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去想,如何去做,如何去思考,如何去探寻,这道自天冥之门内传出的目光都没有收回,就这样看着他们,直至这天地之间,又有清风吹拂了起来。

那是书的页被翻动了。

于是天冥之门内的影子消失,那条鱼儿摆动了一下尾巴,同样消失了。

蝴蝶忽然拍打着翅膀,跟着飞了进去。

随后,在徐甲,孔丘,以及黄尘三位至尊的惊恐注视下,就这么消失在门的后面,再也没有出来。

大道之间,玄古岁月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白骨至尊颤抖着,用一种极不可能与不可信的语气在诉说:

“那只蝴蝶证道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青影垂云道众生

深邃的黑,当中藏匿着纯净的白。

炽烈的白,当中藏匿着污浊的黑。

巨大的阴阳之图在转动,抛开这黑白,外面便是什么也没有,空空旷旷的,如果不去特意感知,便是如此,如果去感知,那么,依旧只能回归到黑与白之上。

天冥之门内的眼睛看见了这一幕,然后,阴与阳之中,出现了四道辉煌。

密密麻麻的,如同虫子,或者说蝼蚁,尘埃一般的东西聚集起来了,那些玩意叫做众生,而这四个,正是四大众生。

随后,一切如同观花走马。

有一座道宫在某处不可知之境升起,那是一扇大门,天冥之门中的眼睛看着这扇门户,他不知道,这正是在看着自己。

从未来而注视过去。

所谓道宫的出现,是众生的臆想而造化的。

四大众生认为,那个地方应该有着什么,于是道宫出现了。

天冥之门也出现了。

无何有之乡一闪而逝。

有两尊至高的人物消失在世间。

从这个时候开始,巨大的光阴流瀑开始毁灭一切,亦是在造化一切,从不朽中开始变得腐朽,岁月开始被催动,直至三大天尊,那尊黑色的,缠绕着金色烈火的大日降临,这是太初天尊。

太初天尊的身边,分出了两道流光,那其中一个是老者,号曰元始天尊,另外一位是大汉,号曰元始天王。

这是太初天尊的真我,本我和道我。

三大天尊陆续显化,共是九个人,于是大罗封天开始了。

门内的这双眼睛一直在看着,直到某一个影像的出现。

“斩——!”

浩大的声音横贯宇世与宙光,上下四方曰宇,故而宇世则是全部寰宇;古往今来曰宙,故而宙光,则是过去未来与现在。

但这道声音穿过了过去,打穿了未来,镇杀了现在。

天也在悲恸,地也在哀鸣,四大众生惶惶而逃,天上的骸骨被一剑斩下无数。

有一个影子出现了,带着最炽烈的青芒,手中提着最凶狠的剑。

剑号巨阙,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天冥之门的影子在看着这一切,而后,有惊恐喊声在不断响彻,其中那些是蝼蚁,尘埃中的稍强者,那些尘埃称呼他们为——大圣。

“龙师,求你饶我一命,过去的一切皆是误会,我愿侍奉你十个元会,还请你剑下留情。”

那位大圣在求饶,然而迎接他的,依旧是那无情的剑光。

“龙师已成至人,杀了他,不然我们都要殉葬!”

有人咆哮,随后,他也被斩了。

并没有大圣响应,大部分的人都开始逃遁。

这是宇世与宙光出现以来,第一次大劫,始称龙汉。

四大众生,被斩杀近似一半,皆死在龙师之手。

嗡——!

那柄剑在剧颤,巨阙的凶名响彻天上地下,让天尊也默然,没有出面干涉。

青芒越发可怕,渐渐化作烈焰,焚烧了一切,仙道的烈火镇压了先天,至最后,光阴与岁月在纠缠,让龙师转过了头颅。

“至人,神人,圣人,三条道路修到最后至人观天,你是走错了路!”

有人发出声音,带着一种愤怒,然后,巨阙挥下,将他杀死,这尊大圣也蹀血,坠落在苍茫之内,化作尘土散去。

这就是“至人”?

天冥之门内的眼睛在注视着一切,脑海中蹦出了第一个“念头”。

于是龙师突然转过身去,那双眸子带着最可怕的杀机,望向了天冥之门内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欢乐,什么感情也没有,仅仅是最原本的杀意!

一切就此终止!

巨大的门户关闭,那双眼睛忽然闭上,于是岁月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滔天如瀑般的光阴伟力!

那支笔在书上写着,执笔人忽然顿了一下,那书页中,某一页的字被勾掉了,然后,他重新写了一个极其晦涩的字上去。

所谓逆天改命?

“有好有坏。”

水流的声音潺潺而起。

李辟尘睁开了眼睛,猛然坐起身来。

鱼的尾巴拍上来,狠狠的糊了这位地祖一个嘴巴。

而后,这条始作俑鱼,便扑腾着落到地上,三颠两颠,摔到最近的一条小溪里,翻过身来,和大难不死一般,庆幸似的吐着泡泡。

李辟尘觉得,这条鱼刚刚甩他的嘴巴,一定是故意的。

“哦,你醒了。”

依旧是夕阳以及黄昏,依旧是在天荒的土地上,天的尽头,那落日似乎被定住了,就这么挂在哪里,祈求着落下,然而却有人不准。

“时间过去了十五恒,用当世的计数法,应当是天日,一辰,半刻。”

执笔人在收拾他的书箱,那本之前把李辟尘吸入其中的书就放在边上,李辟尘看着那本书,却不敢去触碰,只是问执笔者:“刚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执笔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笑意:“你看见了什么?”

李辟尘极力回忆,但发现,除去最后的一道青影,其他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各位太上化身的经历没有记住,龙汉大劫亦没有记住。

“没有,我忘了。”

李辟尘脱口而出,随后就突然愣住。

执笔人笑起来:“是的,忘了是最好的,忘通妄,忘了,便不见妄境,能见到真实,何以真身入妄境?实在是大错特错。”

执笔人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忘记了所有,因为你是真正的,不带着感情去看这一切的,从遂古到玄古,从玄古脱离,再到太古。”

“我即是道,刚刚,那就是道的目光,道在注视着一切,而因为你动了念头,所以你不是道了,天汉把你带回来了,不然就会在过去的岁月中被龙师立毙。”

执笔人拍了拍那本书,李辟尘抬起头来,看见这本书上写着三个大字,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执笔人翻开那本书,这本书一共有三十张,前十张全都是空白,中间十章写着十个晦涩的字,看不懂,但每一张的开头都有,而最后十张,又全都是空白。

“旁人的书,过去和现在,应该都是写好的,但是你却没有过去,所以你是岁月中的死者。”

执笔人开口:“来到这个时代,道友,作何感想啊?”

李辟尘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执笔人则是笑:“会好起来的,刚刚算是一点见面礼,你这个人我很喜欢,但是你和我的道路不同,你注定不会好好看看这片世界,是的,世上谁又能和我一样呢?”

“可我得到了真正的大逍遥吗?道之外,却不是道之上,所以我也很苦,苦在求不得。”

李辟尘:“书写了众生的存在,还有求不得的事情吗?”

执笔人:“太一和浑沦都求不得,我不过是道之外,哪怕是到了道之上,难道你就觉得没有求不得之苦了么?”

“不如临渊结庐,藏在天线之中,山谷之里,那日出一束,那月落一缕,闻清风拂雨,看云卷云舒。”

李辟尘沉默了,忽然呼出口气,问了一个问题:“洞天之中的天书,也都是前辈写的?”

执笔人:“是我的书,但没有写任何东西,所谓洞天,就是至真之人。那些书,是他们要写的东西,所谓天书无字,既然化作了至真,便要写下一些东西来。”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章 自古天意高难问,我心归处即故乡

洞天居然就是至真之人!

若是换做平时,不论是谁听到,也会震惊无比,但在此时,李辟尘因为还没有从那种迷茫中完全恢复,故而只是怔了一会,而后便恢复正常,好似无事发生过。

执笔者:“至真只有三十六个,尝试书写世间之书,亦是他们自己的《自传》。这就是至真,不是那种小人间,小世界,而是真正在岁月与光阴中构筑不朽的【万世千秋】。”

“这是一个尝试,但是如果写错了,日积月累,最后就会事实上至真之人已经死了,所以那些知道的人都对于此讳莫如深,不敢妄言,正是因为至真之境如果贸然说出其中秘密,就会遭到烟火与余烬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李辟尘的声音有些麻木:“天上与人间。”

执笔人:“是的,但现在不能这么说,要说烟火与余烬的报复,那可是从遂古积累下来的怨恨,所得其力,便承其重,接不下这些怨恨,至真便是死境。”

这便是大圣化至真的秘密,承载着无数人间,百座“真正人世”的怨恨,纵然是大圣也不敢直面,会死。

“你们生活在什么地方上?死与生是相对的,阴与阳是互动的,你自己想一想,我就不多说了。”

执笔人点了点沙地。

李辟尘:“万物应当本从‘诸空’来,诸空见我,我才能见诸空,故而才知诸有。”

“这个我不是我,而是说最初的嗯无名之君或是无何有之乡。”

执笔人:“你又不是最初的万物,那时候出现的,是‘道乡’而不是烟火与余烬,哪里有什么天上和人间,你以为那些不可知之地是从何而来?傻孩子。”

李辟尘忽然笑起来:“至尊,乡究竟是什么?”

执笔人也笑起来了:“那是一切起始的地方,所谓蝼蚁们,即大圣自己所封下的乡,他们自称的乡,那是不算真正的乡的,譬如现在有一位名为他化自在的大圣,他所立下的佛字,归处,他自称为雷音之乡,虽然他的法有资格这么称呼,纵然那是极其久远的未来之事了。”

“你知道洛水,那是天的故乡,你知道无何有境,那是道的故乡。”

李辟尘:“至尊何以教我?”

执笔人:“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

“自古天意高难问,我心归处即故乡。”

他的话说完,便把翻出来的书整理好,属于李辟尘的那一本也被收入其中,直至这时候,李辟尘才注意到,这书箱的外壳,或者说除去里面的那些书卷外,外面的这些竹板上,居然可刻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文字太古老了,古老到类似于花纹,故而最开始时,被夕阳遮掩,衬托的无比神圣,让任何人都辨识不出来。

执笔人忽然伸出手来,在虚天之中写下了一个文字,那个文字很快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仿若化作了一抹火光,居然把世间都给照亮。

李辟尘望着他,耳中听着这位“道之外”,唯一的超离者,他的笑声,他在摇摇晃晃,唱诵古老的歌谣。

执笔人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尽头,化作空空荡荡的光,李辟尘不知道这个至尊改写了他人生中的一个字,但纵然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远方的声音传来了:

“如是花开静寂日,秋火染白浪。

壶中日月境,青天莫起浮云障;

三界十方,它山烟雨惊万象?

我来!

踏去碧落空冥九霄上!

轩辕丘上履足印,有剑坠山旁。

东方玉童子,倒骑白鹿走星光;

沧海飞尘,人世千载何模样?

我知!

唯有乡云衆草伴世长!”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荒消失了,李辟尘出现在黎阳州上,那是虞渊的尽头,但同样是甘山所处的地方。

这是云原的甘山,是日出之地,李辟尘转过头去,见到了那位一直在此参悟的人。

古老的火桑树矗立在此,灵秀的仙谷伴随着古老的众生,那些鹿与鸟好奇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人,这座山谷,孕育着最初火光的山谷,正是甘山的内部,也是虞渊的尽头。

“这座甘山被分开了,这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因为这样,它反而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汤谷的雏形。”

李辟尘看向任天舒,吐出感慨的话,后者则是惊诧万分,他身上的炁息浮动的厉害,在天桥第九步与第七步之间徘徊不定,似乎修行了某种至阳至躁的秘法。

只是伸出五指,李辟尘压向任天舒,于是整个灵谷内的六炁都被催动,任天舒的身躯中爆发出阳之伟力,日光压过了月光,但灵谷的六炁被催动,让那月光也愈发涨大。

终于,渐渐雏于平衡。

“你”

感觉到自身的变化,任天舒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发现我身体的异常?日之炁压过月之炁,我原本还准备用百年来调和,你你的修行”

“你之前去到了哪里?消失了数百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火桑树下?”

“你怎么能在一瞬间调和我自身的日月之光?阴阳之炁?你不应该有这种手段啊!”

李辟尘:“我已经回来了很久,是这样啊,你在甘山之中,不知道外界的变化”

他感觉到四周的炁息,这里面有一位大圣的古老之炁还没有散尽。

“有至高的蝼蚁降临了人间吗?还是留下的一道后手?”

至高的蝼蚁,这个称呼十分的奇怪,任天舒一愣:“是金乌大圣的一道化身”

他把当年的很多事情俱都说了出来,李辟尘抬起头,看向那株火桑树,这并不是三桑之一,但却是天桑之树的前身。

传说,古老时代的人们,以天竹的枝干为书,以天桑的叶子为墨。

“我的修行已经结束了,原本还需要百年来调和,没想到你出现了,居然一下子就把躁动的日光安抚了那种月华让我心悸”

李辟尘:“那便随我回去吧。”

他抓住了任天舒,随后转过身,踏出一步。

直接回到了峨眉山中。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一)

光阴是大瀑,冲刷着世间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住阳之宗祖的伟大力量。

世界在动。

天地在变化,随着百年大关的来到,三千六百处浩大人世间,皆发生了惊天的剧变。

冥冥中的牵引,大荒的炁息降临,七十二福地在这一日消失在了世间。

云原上,天庭运转,三皇依旧在维持人间的动静,而天皇氏则是把目光投向了整个人间。

尤其是北海方位,镇压人世诸恶的那座泰山。

“天皇氏,你有二心。”

地皇氏开口了,他在火云洞的另外一方,身前放置着人世的沙盘,随着他的呼吸,山河在移动,江水在改流,而人皇氏没有说话,但也同样默默注视着天皇氏。

直至三皇俱都沉默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云洞的最深处,天皇氏发出了一声叹息。

“天庭还是天庭,天皇氏依旧是天皇氏,二位,我准备千年之后,辞去天皇氏之位,重返人间。”

话语落,地皇氏惊,人皇氏骇。

“已经改变了,太华山连同八方辅山,现在已经尽从云原上消失,我们从护山大阵之中离去,应当见到的就是大荒的景色。”

太华山巅,无数地仙聚集在此,李辟尘自然也在其中。

茅沧海召集各位地仙真人,凡在外行走的,抛开闭死关的不提,绝大部分都已经回来,这是人间之战,当福地重返大荒的一刹那,在大荒中的无数国与山,已经早已等候多时了。

诸弟子负兵听令,山门当守不当攻,地仙越多,胜算越大,否则万一人间失守,福地便再也难以回到人世了。

“我太华山,如今又过了一个千年时间,有新晋地仙十位,有两位老祖羽化,故而多地仙八位,法力高下不等,算算凑凑,足够百位。”

“各位人间行走皆已归来,百位地仙,二千神仙,八千人仙,其余不至人仙的弟子,皆藏匿山门之中,好生修行,不允许外出行刀兵之战。”

李辟尘听着茅沧海的话,同时神念扩散开,浩浩荡荡,向着外面查看而去。

云雾被拨开,光阴与岁月纠缠,真实与虚无转换,那片浩大辽远,自遂古便存在的大地,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大海的尽头,昏暗无光,天宇无日。

这是阳火所不到之处,有国居此,占十八海陆,曰神冥之国。

国中人属,降世先天,生来有法,降世能言,传说乃海神所赐之福祉。

歌舞乐声在十八海陆的其中一陆上响彻,回荡冥冥,这一陆上,有城池四十七,各中最大一座,居住垩落之山顶上,号称遮天之城。

城可遮天,掌能蔽日,大雾盖世,四海掀平。

但今日,这份“安逸”,被打破了。

荒海外北,神冥国界十八海陆,有一片连绵群山突兀出现!

地震天惊,海啸升起,神冥国边界一处大陆,当中有幽暗光华升起,但看为首数尊地境,率领八千盖世兵将,浩浩荡荡向着那片群山进发。

“来了?”

“来了!”

为首一位地境高手炁息莫测,远远胜过其余地境,身边有人开口,他便回应:“是人间降临了,七十二福地重归大荒,道路已经打开!”

八千兵马先行,气势滔天,这些人都是修行之士,境界不弱,个个都有堪比神仙的战力!

行战之兵俱是神仙,那些夸下坐骑,才是堪比人仙的修行。

这种实力,远胜福地!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终于又到了这个时候,刚刚好不是么。”

“十万年一个轮转,上一次我们没有讨到人间的门户,这一次不容有失。”

那为首的神将开口:“不允许让其他国度捡了漏子,我们神冥国乃是最古老的人间之一,这天下的国度都是后来的鼠辈,没有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

“如今辉煌已经将要取回,能否攻克,就在此一战!”

三十位地境高手,率领八千位堪比神仙的修士,山岳前方,有恢弘炁息升起,为首神将来到这片仙山之前,单手抬起,上面酝酿一道狂暴雷霆。

他把那道雷霆投掷而出,这道雷弧忽然化作一道极光,从北的尽头之海绵延到西方的高天,五色的斑斓带着最可怕的煞气,将百万里的海域尽数化作鬼国龙庭!

轰——!

太华山的护山大阵在波动,山岳之中地震天摇,那道极光轰在护山之阵上,于是太华山巅,各位地仙纷纷升天而下,当来到荒海外北之地时,见到远方那片鬼国兵马,皆是纷纷有惊。

“八千神仙?”

有地仙惊叹:“这一座福地这数千上万年的积蓄也出不了多少神仙,神仙岂是那么容易踏过的?古来天骄虽多,二十年一代又有几人?”

“能有十数已然了不得,这样百年,也只有六七十位,千年过去,才凑得六百余人罢了。”

太华山立山才二万年上下,是最年轻的福地,这其中还经历过数次劫难,也就是这一次没有劫难发生,皇陵之战被诸位太上化身平息,故而安安稳稳,渡过这一次的三千年。

以往三千年至,气数大乱,乘着又是九玄论道的前一千年,故而魔与仙,往往杀的是天地失色,更何况,以前的魔门,搞事的手段不要太多。

四大尊皆在此方,此时商无尘望向远处,见到那投掷极光雷霆之人,略微感应,顿时面色微变。

“此人难以探查!”

他如今晋升天桥第七步,隐隐要至第八步,但年龄已经七千岁,算得上是积年地仙,但纵然如此,也看不得那神将真正境界。

“远胜天桥九步,当是地祖不过大荒之中没有限制,此人或为天仙!”

陈汤开口,他的炁息定格在天桥第七步,古往今来,当世雨脉大尊乃是公认,继白帝之后又一位天资卓越者,当然,与大圣转世的白帝,自然不能相比较,但天资在后天众生内,绝对是少有。

自然了,如太上化身,这种家伙们,当然不能让寻常仙人与之相比较,这比不过。纵然是有特殊体质者,也不可能比得过太上化身。

远方神将看见太华山地仙尽出,目光微微一眯,忽然指向身侧一人,对那人道:“你去叫阵,搓了他们的锐气。”

“诺!”

那人躬身,行了一个礼,随后跨青鸾而动,飞跃高天而落,目光如鹰狼般凶狠,身上炁息震动,堪比地仙天桥境高手。

天桥第五步!

“我乃神冥国天垣大士麾下,“震古剑君”景渊,对面人间仙家,可有敢一战者?”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二)

“我来吧。”

压下数位地仙的战欲,陈汤大尊向茅沧海开口,且言:“此为大荒第一战,不可有失,若在此被神冥国将士压制了下去,太华山将沦为七十二地之笑柄。”

茅沧海看了他一眼,忽然是笑:“好,既然你出手,那必然万无一失,且放开手脚上吧。”

陈汤躬身称是,他那面容极其俊秀,曾经不止一次提过,这位大尊的容颜是异常年轻的,这也源自于陈汤的修行年岁,到如今,不过才堪堪三千年。

寻常仙人没有太上化身的优势,那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化茧成蝶是一个过程,不像是太上化身们,一入元神立刻破茧。

仙人要经历风雨,元神与六神的打熬,到最后才能绽放无上的光辉,踏步在天桥之上。

天桥天桥,通天之桥,走过九步,便可见天。

震古剑君景渊眯起眸光,看见来人是天桥第七步,顿时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你觉得高我两步便能稳胜?这天垣大士让我出手,此万万不得有失,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天桥七步,便是八步九步来了,也要被我杀了。

“且让你这仙孽看看本君的手段!”

他大吼一声,啸音震动北荒九海十八陆,后方天垣大士坐镇中军,边上有人带着蔑笑,道:“此番景渊出手,便是稳了,对方果然托大,以天桥七步迎敌,以为这就稳操胜券,实在是大错特错。”

旁边一人附和,唤“开海道君”,对之前出声的“转尘法君”道:“法君所言不错,剑君出手,十拿九稳,那震古剑出,便是天桥九步也不能硬撼其锋,区区天桥七步,我看这仙人长得俊秀,一会倒是要和剑君讨要,把那头颅取来,当个玉盏琉璃的宝器。”

转尘法君大笑:“这自然是极好,不过杀了这仙人羞辱,不如趁他活着的时候捆缚为奴,毁其心智,这些仙家,最惧道心被破,一旦此道心破碎,则永世不能再抬起脊梁骨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最可怕的是让人生不如死,而且”

他忽然拉长了声音,开海道君眼睛一动,对他道:“法君还有何以教我?”

转尘法君嘿笑一声:“还有更可怕的,那便是把这人彻底毁了,弄成痴人,再放予他曾经亲朋故友身前,你只是想一想,那种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的感觉,得有多让人欢喜?”

开海道君微微打了个颤,随后心道:这转尘依旧是那般恶毒心肠,不过作为同道战友,却是个极其不错的人,只是,日后恐要多多提防一下。

在这里数十位地境都是神冥国内割据一方的盖世强者,若不是天垣大士号召,他们本就不可能并肩而战。

此次神冥国内,盖世人物来了接近一半,而这些强者各有非凡手段,不能以寻常道理猜测。

“震古剑君拥有的手段颇多,莫说显化真身,便是那震古剑也不是寻常仙人可以抵挡的,一剑便斩了胸中三炁,天垣大士让剑君前去,正是因为他的厉害不为外人所知,便是我们又有几人敢硬撼?此地三十余人,剑君最少也能排在第十二位,好了,且看那仙人如何去死吧。”

又有人出声,面色冰冷,这位唤作“深水大君。”

听他的话语,竟然是隐隐在指,那位震古剑君景渊并非人族?

而这人一开口,开海道君与转尘法君同时闭口,只是在最后,转尘法君嘀咕了一声,露出冷意。

“深水大君也到了,有意思,这位可是在九海之中,威震四海的盖世高手啊。”

海面上水汽弥漫,大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溢满四方,神冥国诸位地境没有在意这种事情,毕竟这片荒海外北,十八州陆之处,本来就暗无天日,常有大雾阴霾。

不过区区雾气,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些盖世人物的目光?

连人仙都能看破的自然现象而已,更何况高高在上的诸地境?

陈汤上前,身边水炁弥漫,腰间的竹简微起光华,对远方的景渊道:“贫道陈汤,太华山雨道尊者。”

景渊冷笑,身侧那柄震古剑飞出,一道寒光在刹那升起,直擦过陈汤的两侧身畔,把衣衫撕开巨大的豁口。

“这一次镇守人间之前的仙人不怎么样么,连本座一道剑光都挡不住吗?”

景渊把震古剑舞起:“本座可还没有出剑呢,不过现在”

轰——!

两侧海水忽然掀天而起,数百巨手由水汇聚而尘,而景渊手中大剑悍然一转,那数百只由海水汇聚而成的巨大手掌,瞬间都被吸到剑尖之上!

万法归于剑点,他手中震古剑递出,在一刹那,整片神冥大海陡然分开!

“这剑有些古怪!”

太华山诸地境中,云尊目光微动,此时呼出声来。

诸地仙关注,亦有人高声提醒,然而声音喊出,却被对方的狂笑所覆盖,且那剑光更快,如音胜雷!

“你当死去!”

震古剑刃劈下,不知何时居然出现在了陈汤眉心之处,后者不动,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瞬间被此剑劈中!

剑炁斩杀血肉,直贯真灵,让三魂也炸开,七魄也消亡!

万千阴嚎向着四方传荡,天上的昏暗云海汇聚的更加深邃了一些,仿佛有桀桀的笑声自剑中响彻,那是万灵的怒与恐惧。

“哈哈哈哈,蝼蚁而已!”

剑君大笑,手中震古剑还带着血水,他目光中满是蔑嘲,望向太华山的方位:“你们就这点水平?”

血洒长空,有太华山地境目光微缩,新晋真人有些激动,然而很快边上就传来一些笑声。

“这个人有点本事。”

商无尘和阴灵子互相交谈,风雷二尊对此时的情景评头论足,好似根本没有见到陈汤被斩的情况。

有神仙境斗胆发问:“可是雨尊还有后手?”

阴灵子瞪了这位神仙一眼,道:“修行也有千年,这点情况也看不出问题?”

“什么?”

那位神仙被没来由的一呵斥,顿时懵了下,但转眼再看前方,便是豁然开朗。

那洒落长空的鲜血越聚越多,震古剑抬起,把陈汤撕开,但那景渊面上却没了之前的张狂,而是声音变得僵硬且冰冷:“幻术?”

那些鲜血汇聚起来,却又是分别而散,陡然转瞬,化出十个陈汤来。

“慈悲,你这剑上有让人感觉不舒服的炁息,恐怕是个凶物。”

一位“陈汤”开口:“我太华山以兵器立足,故而对于神兵凶兵,这种东西,一查便知。”

景渊:“以兵器立足?以前倒是没有听过这个福地,这么说你们属于兵仙?”

一位陈汤开口:“若称兵仙,倒也无不可。”

又一位陈汤道:“兵道成仙,以兵立足,不过我们自己倒是不会如此自称。”

景渊的目光忽然动了动:“我以前杀过一个兵仙,这个剑就是从他手上夺来的,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

景渊忽然露出狰狞的笑容:“二十万年前那次的人间之战,我不过初次崭露头角,我杀了那个兵仙,然后把他的三魂七魄塞到了这柄剑里。”

“善游者溺,善跑者伤,今日一个轮转,我功成名就,再杀一个兵仙于此。”

十尊陈汤齐齐向前逼出一步:“雨落苍天,血洒尘寰,今日兵仙不死,之前你那话本当奉还,所谓善游者溺,你也知道这个道理。”

“道友,一个轮回到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三)

十尊陈汤齐齐出手,四面八方忽然下起暴雨,景渊手中震古剑上放出阴灵哀嚎,那种怨毒的炁息铺满整片神冥大海。

前出八百六十万里,引一州陆崩,有四万生灵在此时被献祭,化作道道阴风恶鬼被收来,连真灵都没有归去冥海,而是被震古剑收入。

“三魂为炁,七魄为精,真灵为神,人之三宝,聚于剑尖!”

震古剑颤,仿佛有一百只蕴含着恐惧与悲伤的眼睛在剑躯上睁开,这些被剑所束缚的,化作了类似“剑魂”的怨鬼们发出刺耳的咆哮,而四面八方的大雨让这片天地更加昏暗无光。

陈汤动手,大雨开始化作血水,里面同样传出呜呜的哭号声,如泣如诉,紧跟着,有无数的寒光从血雨中突然杀出!

它们原本是没有行迹的,亦是没有倒影的,但在这一瞬间出现了,那不是一柄剑或者一柄刀,而是无数种兵器,凡是人间所能寻找到的,几乎都在血雨中出现了。

但让人费解的是,它们是残破的,锈迹斑斑,伤痕累累。

剑折了尖,刀卷了刃,枪的前方已经断裂,锤也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百余残兵衍化,有十柄落下,坠入十位陈汤的手中。

“残兵血雨,苌弘化碧!”

陈汤开口,声音铿锵,景渊冷笑起来,震古剑挥出,直接劈上其中一位陈汤血影!

那位陈汤手中拿着一柄断刀,被震古剑触及,只是一瞬间,这柄残刀发出不甘心的悲鸣,而后轰然碎裂,连带着它的主人,这尊陈汤血影也被“杀死”!

“真的是残兵?”

景渊一剑杀了一尊血影,自己几乎都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再看向其余九尊,顿时发出惊讶与不解的嘲笑声。

“这有什么用处?一群残兵,你拿这些东西想要杀我?”

他如此询问,但下一刻,那神情陡然变得无比狰狞,又蕴含着一种可怕的仇恨。

“你看不起我?你有什么胆子蔑视我?就拿这些残兵就想对付我?拿这些东西,能施展出什么法术来?”

陈汤自然不答,九血影亦如此,景渊把震古剑一晃,口中念诵一道剑决!

“谈莲华高洁,一夜古朽;恨冥海无影,天怨难宥!”

震古剑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漆黑深邃,仿佛包裹了人世诸恶,他一剑杀出,连斩三道血影,那大雨之中的百副残兵接连被斩,发出暴怒与怨恨的颤音。

第七,第八

至来到第十尊血影之前!

这是真正的陈汤!

“死!”

震古剑落下,而这尊陈汤手中那柄残剑举起,就是这一瞬间,原本的锈蚀之色尽数褪去,湛湛苍冥,宛如冬去春来,那是碧落道影!

剑起!

苌弘化碧,碧血丹心,万千残兵的血气与愤怒汇聚到一柄剑里,以残兵之死为代价,化一柄碧落之兵。

天地之间的雨水汇聚成一道碧落明光,景渊手中的震古剑上,那些怨恨的炁息忽然在一瞬间被这道来自碧落的光辉打灭,这二十万年以来所斩杀的无数生灵,此时都被释放而出,他面色顿时铁青,只听得耳中一道怒啸回响!

正是他当年所斩杀的那名兵仙!

“该死!这是什么法术?”

碧落明光并没有杀人,只是打掉了所有的怨恨之炁,甚至景渊自己感觉也要被净化,他的眼中出现滂沱大雨的景色,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水都汇聚过来,要将他淹没。

洗涤罪孽,那种浩大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几乎把他逼迫的疯狂!

于是他真的发狂了!

“混账,你敢判我有罪?你敢判我有罪?!”

“你怎么敢!区区后天蝼蚁!”

尖厉且可怕的啸声升天,景渊的血肉开始扭曲,他的身躯豁然涨大,头颅变成一只大蛇的模样,但两鬓却生长着雪白的鬃毛,他的身躯变得极其高大,如同一尊太古的神人!

神冥大海震动起来,自他为元始,四海八极,方圆八千万里的海域同时泛起滔天大浪!

无数的生灵在此时枉死,大部分是存活在神冥海中的无智众生!

人身蛇首,白狮般的雪鬃,六眼火舌,背上展开两只巨大的金色羽翼!

“腾蛇巨人!”

在神冥国大军中,天垣大士看着这种变化,轻声开口,不大,但却准确的传到了每一个众生的心中。

“腾蛇之身,乘雾而起,一翅呼风,一翅唤雨,口中吐火,能隐大泽,上可达九霄与真龙争锋,远可至四极与夸父缠斗。”

“显化了原本姿态,景渊有腾蛇与夸父巨人两种血脉,其父为夸父巨人,其母为腾蛇,但此父非真父,此母亦非真母。”

深水大君开口,接过天垣大士的话:“根据传闻,是夸父巨人与某只腾蛇搏杀之时,双血洒落,融入土地之中,借一灵植孕育,故而原本为敌的二种血液交汇,就此化出了景渊剑君。”

腾蛇巨人的大手砸下,金色的羽翼唤起风雨,然而陈汤把手中的碧落之光一斩,这一次,却是带着一种撼天动地的杀机!

炁息震动,深水大君面色一变,道:“不好,这个仙人有点东西,这道碧落光华,已经超越了天桥第九步!”

“他的手段正好克制震古剑,景渊没有办法发挥真正实力!此时化出腾蛇巨人之身,也不过是天桥九步的修行,挡不住这道碧落光华!”

“他中了圈套,这个仙人开始是故意示敌以弱。”

深水大君的话落下,此时那碧落光华已经杀到腾蛇巨人的脑袋上!

“轮回已至!”

陈汤开口,话语铿锵:“二十万年前,你因杀兵仙成名;二十万年后,你因杀兵仙而死,正好是一个轮转。”

腾蛇巨人双眸充血,那道碧落光华劈开了他,然而下一瞬间,天垣大士出手了。

那种可怕的炁息在冥冥中粉碎了天上地下,海也在无声无息之间蒸干,天上的昏暗之云也开始坠下,连带着雷也在轰出之前就自动粉碎!

整个十八海陆都在颤动,亿万众生惶惶逃窜,这是天劫,亦是最可怕的灾难。

仅仅是因为天垣大士的那只手掌罢了!

腾蛇巨人被救了下来,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没有死,天垣大士望向陈汤:“很不错的人间仙家,这位震古剑君,在我神冥国诸君中能拍到第十二位,你很不错,三千年的修行就到了这种地步。”

“可惜,你我二人互相为敌,不可调和,今日来到这里,我们为的就是杀人,你击败了剑君的腾蛇真身,足以自傲了,接下来,你将被我杀死,同样,你也应该自傲。”

他随意出手,封锁了这片天宇,外面的太华山的诸地境被阻拦,天垣大士看向陈汤大尊:“当世之中,我也算是绝世前列,你死在我的手下,虽亡犹荣,不应该悔恨,可以带着笑容前往幽黎。”

“外面的那些小辈是不可能救下你的,年轻人,一路走好。”

天垣大士眼中映照着陈汤的身影:“我会记得你的,在到达人间之后,我会给你立起一个碑,天才应该被铭记。”

陈汤发笑:“我活了三千年,没想到今日被叫做是年轻人,不过铭记我什么的,还是活着记比较好。”

天垣大士叹息:“是啊,不过你今天必然要死了。”

那只手掌压盖下去,已经足以毁灭这里的一切,那些地境君王害怕的看着这一幕,暗道这就是主宰的力量,心中对天垣大士赞颂不已,且极其向往,然而骨子里,却又隐隐生出了些畏惧。

触天化尘,临海归炁,万物都化作虚无,没有什么可以抵挡这只清光手掌。

如是黑暗天地中唯一的救世之芒。

没有什么可以抵挡他,天垣大士忍了这么久,厚积薄发,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仙人全部杀光,人间之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片福地挡不住他,作为神冥国的先锋,他将取下那片梦寐以求的真正人间。

并且是第一位,远远超越其余那些愚蠢的国度。

不必看,这个仙人虽然强大,但面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我们是古老的众生之一,那是属于我们的地方,后来者终将被毁灭,在新生的世界中,一切秩序都将被重建。”

他感慨不已,负起了手,任凭这片封锁的天宇中,那只清光大手对着陈汤碾压而下。

结局早已注定,古往今来强者无数,但最后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被旁人铭记。

只是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被镇封的天宇忽然碎开了。

一口大钟悠悠转下,把陈汤护住,那只大手拍落,砸在钟上,却被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震碎,紧跟着,风暴呼啸,大海被冻结,天也被定格了。

一道璀璨的,如昼夜交错般的光芒闪过,天垣大士忽然心中一动,立刻转身,但却是耳中听得一道极刺耳的剑啸,随后那道昼夜交错的光芒映照着过去未来,腾蛇巨人被击中了,头颅当场就化作灰烬消散!

“哪一重的天仙?道虚,至阳,还是观世?”

李辟尘从诸地仙中走出,另又有数道流光降下,但看任天舒与龙女显化,同样带着一种玄妙到极点的可怕威势!

三位太上逼来,天垣大士眯起眸子,而后笑了一声。

“不错,能在我眼皮底下杀了震古剑君,看起来,这一次的人间之战,能让我好好撒开手脚,大闹一番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四)

他负着手,神情带着一缕感慨:“多少年了,自从我踏入这等境界,这整个大荒,也只有寥寥几十人能够与我相比较。”

“而这大荒,又是何等广袤?光是一个神冥国便有十八州陆,九方大海,这等广袤的地域,在这荒海外北,也只占据一隅之地。”

“虽然是最富饶的一隅。”

他淡淡的笑起来,里面带着一种傲然。

“能够挡住我的力量,又能够在我眼下杀人,确实是不弱了,想来是一尊地祖?”

“放开手脚吧,大荒之中,可没有束缚了,虽然天上来客不能下界,但在这里,地祖的法力可以全开,而且能够继续修行到天仙,不用惧怕因为看了天空而受到惩戒。”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人间之中,除去各位福地的“真正地祖”外,其余修过天桥九步而不飞升者也称地祖,此在真宇虚无之界已经讲得清楚明白。

但是,在人间内,这样的“散数地祖”,修为越高,越不敢望天,也越不敢全力出手,怕的是被强制飞升。

大罗不会主动去找这些人,但如果自己找死,那就不一样了。

已经上天的苦界老祖,就是一位这样的“散数”。

李辟尘没有看这个家伙,是回过头去,向茅沧海道:“掌教真人,贫道三人请战。”

茅沧海自是点头:“准了,不过万万不可大意,此人莫测,不可小觑。”

李辟尘应下,随后护佑陈汤的东皇钟升起,浩大的声音上震九天,把此界昏暗的云层直接碎灭!

光辉洒落下来,钟声驱赶厚重云层如狼驱群羊。

“请大尊归位。”

李辟尘对陈汤颔首,后者点头:“还请小心。”

“省得。”

这方二人交接完毕,天垣大士已等待多时:“是你一人战我?不,还是你们三个一起来?”

李辟尘摇头:“还是一对一吧。”

天垣道:“你这年轻人倒是托大,虽然是地祖之身,但单单凭借你一人,又怎么能让我尽兴?”

他的话中,竟然是把李辟尘三人当做了他取乐的道具,事实上,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认为,凭借李辟尘三个人能够阻挡他。

龙女冷笑:“也不知道是谁托大,漂亮话说的不少,莫要回头闪了舌头!”

天垣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你是龙族之人?嗯,本事不高,脾气不小,虽然你祖上有四渎五帝,但这里是大荒,说到底还是人间之内,我就算把你杀了,虽然龙族护短,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任天舒开口,语气意外的平静。日与月在他身躯内交相辉映,已经构成了一种平衡,连带着性格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不过,虽然语气平静,但话中含义,依旧不客气。

“万物没有绝对,前辈也莫要认为就吃定了我们,有些时候,地覆天翻,只在一念之间。”

天垣颇有些讶异,而后又是呵呵一笑,紧跟着,他整个人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的宁静。

“深水,天弱。”

他唤了两声,此时深水大君与天弱圣君皆躬身称是。

“你二人与他们玩玩吧。”

天垣望向李辟尘:“我且和这位敲钟人过两招。”

语气之中,尽是自上而下的傲意。

深水大王面色冰冷:“诺!下君必让这些蝼蚁知晓,自己是何等羸弱!”

天弱圣君称诺,而后望向龙女,忽然咧嘴笑了笑。

“她,我要了。”

话语简短但是有力,深水大君面如寒泉冰壁:“知道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人了。”

“至于我,只好选这个男的了,不过雌雄之事,我看的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天弱圣君摇头:“天下第一大乐,你不懂。”

话语依旧短促有力,虽然他的面相有些阴柔,看上去如同女子一般,俊秀的让人不敢直视,怕被那双桃花眼勾了魂去。

深水大君硬声道:“你城池里八万美姬,六百佳妾,个个都是不同的生灵,这采补炉鼎到如今,还能不脱阳而死,你也是个异数!”

天弱圣君笑了下,但这个动作,却让他更添三分邪气。

“我也有几个龙女的侍妾,你很漂亮,我心动了。”

“我会把你擒下,放心,在我处,你会过的很开心的。”

他向宁倾歌诉说,龙女则是冷笑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命把我擒下了!”

玉枪一转,只听沧海龙吟,踏浪分光,龙女提枪便要出手,然而任天舒忽然出现,把她拦下。

龙女不解,任天舒则是笑了下:“你去对付那个家伙。”

他指了指深水大君,龙女问道:“何意?”

任天舒道:“他挑他们的,我选我们的,谁说一定要合他们心意?”

“而且,你不能和这个家伙打,你还没看出他的真身,我却已经晓得了,正好缺这么一个坐骑,而且也只有我能降伏他。”

任天舒如此言,龙女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李辟尘传音,立刻不再犟了,转头向着深水大王杀去!

天弱圣君见到龙女离去,顿时便要动身追过去,然而下一瞬间,一道璀璨夺目的日光升起,带着浩大无边的光明!

他陡然一惊,顿时抬手便打去!

然而庞大的光芒,还有滔天的灼热,瞬间就淹没了他的臂膀,把那些法力,以及泛着奶白色的水,蒸发的无影无踪。

“日月临光照,赫赫大圣朝!”

那无数个太阳被造化出来,而后又重新叠起,这片神冥海上的昏暗彻底被驱散,半点也没有剩下!

天弱圣君被阻挡,那日光灼烧了他的手臂,破开了他的法。

“有意思。”

他的声音不带着怒意,但眼中已经升起狰狞。

任天舒如光王下凡,缓步向他走去,开口来,声如天龙禅唱。

他在讲一个故事,这来自于金乌大圣。

“传说中,不可知之地有一处唤作云梦泽,其中生长着神圣,唤作

枟淼的古龙,他盘踞在云梦泽的最深处,其余的神圣都惧怕他,被欺压,每过三百年,便要向他进贡自己的子嗣,而有一日,来了一位天神,在了解云梦泽的情况后,他决定管一管闲事,除掉这头枟淼古龙。”

“他在有一日杀了枟淼的一头子嗣龙种,并且在大地上踏出巨大的脚印,告诉赟淼,你的子嗣被一尊叫做雷神的强者捉去了孟楮泽。”

“那么孟楮泽在哪里?是在人间,但枟淼不知道,那位天神欺骗了他。”

“于是枟淼为了子嗣而发怒了,他撞开了十二道天门,导致天河的水也化作十二道流向人间,无数新的星辰降临在大地上空,而赟淼下到人间,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被大罗封天制住了,最后老死在人间,但临死前留下了子嗣,经过一代一代的演变……他的血脉也开始弱化。”

“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

任天舒看向天弱圣君:“枟淼还有一个称呼——弱水之龙。”

“他的后代唤作鞶龙,食弱水,吞阴化毒,入海隐渊,洞观天罗,所过之处,如相柳行事,皆为泽国。”

天弱圣君咧嘴一笑。

“这是一个错误的故事,天神其实欺骗了所有神圣,他让枟淼坠入人间,其实是把枟淼斩了。”

“枟淼是云梦泽里的一棵树。”

任天舒同样一笑:“是的,所以鞶龙与其说是子嗣,不如说是寄生虫,但……这和我要让你当坐骑,又有什么关系呢?”8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 ( 五 )

天垣大士望向李辟尘,他耳钟回荡起大钟的声音,悠远而浩大。

东皇钟高悬在天,苍天的云海都被净化,那汹涌的光芒普照大海群山。

“真是好兵器,何等绚烂。”

天垣大士看见了钟上刻印的东西,山川草木,群山万云,江河海流,日月星辰,仙魔神圣。

那仿佛就是一片真正的人间被烙印,封印在了钟身之上,化作恒古不变的画卷,铸成永恒。

“这就是美丽的人世,我们曾经拥有过,但后来失去了他们,连带着我们自己也坠入此间。”

“万万年过来,春秋都不再以千年来计算,我们成为了怪物,被大荒的血脉所改变,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模样。”

天垣发出了无尽的慨叹,随后,定定的望向李辟尘。

“所以为了取回我们的东西,你必须要死在这里。这是为了新的人世间,在辉煌中泯灭,当是一件无比骄傲的事情。”

“我为你骄傲,年轻的后辈,你将以身为炉,化作灰烬,见证新的人间之诞生!”

其音宏大无比,李辟尘额前两缕白发上升起金色炁息,随后,化作苍天的火焰。

“既然是已经失败的人间,那已经不必再归来了,就此沉寂下去当是更好。”

没有再过多余的话了,其他的不过都是口舌之辨,如果李辟尘和天垣要就“人间”这个话题论起道来,那怕是能谈上百年岁月。

东皇钟升起,神冥大海被掀翻,高天也开始坠落!

巨大的门扉贯通天地,天垣大士伸出手去,傲然道:“这股气势不错!”

大手砸出,带着滚滚青尘道炁,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轻喝道:

“知天化法,鸿飞冥冥!”

这只带有青尘道炁的大手拍出,东皇钟所散发的人世光辉被击穿,那只大手宛如万法不沾,厉害非常!

天与海被东皇钟扭转,天坠海,海升天,但这只大手弄天化海,居然倒出天海阴阳,于是这一片世间都被割裂了,被如玩物摩弄!

李辟尘见到此景,捏个法决,于是东皇钟一转,当中飞出无数天锁,法链封印天地,唤来无边风雨!

在金风青雨之中,那大钟上刻印着的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江河湖海,仙魔众生,此时全部都活了过来!

度人经开始响彻,山海汇聚成八重天境,李辟尘背上风筝剑匣颤鸣,飞舞的草叶,伴随着尘埃,全部化作了惊世的仙剑!

漫天漫世,唯剑啸长存!

“八方山海,元来掌中有大衍。”

“剑引楼台,草斩星辰荡青天。”

万千草木俱成仙剑,雷化成了钟声,雨成为了鼓声,古老的战歌已经被奏响!

巨大的青尘炁手被锁住,草木化作的惊世剑雨落下,这一次它没有显化神异,被这万千的剑光于刹那绞得粉碎!

天垣目光中,感兴趣的神色越来越浓重:“丹冥投烽,青徼释警。”

南方的高天忽然隆隆而动,整个世间仿佛都被摧动,李辟尘感觉到一股急促的力量,如是惶惶,让人疑惑。

而后,这片天,开始摇晃。

天与海已经颠倒,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战场,那另外四位交战者已经离的极远,否则会有被波及的危险。

南天挤压着这片青空,那是之前东皇钟上的青天在示警,赤色开始淹没一切,这并非是火,亦不是血!

更不是云霞!

这是丹朱之天!

“参天录!”

天垣大士出手,赤色的南天镇压下来,流光溢彩,再塑玄黄世界!

新的规则,新的世界,新的秩序!

李辟尘的头上,三朵道花飞出,两朵实质,一朵虚幻,这表示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天仙,还是处于地境。

天垣大士头上同样飞出三花,但却皆是实质,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相比之下,李辟尘的三花便显得黯淡无比,而天垣大士的道花开始碾压李辟尘,三朵巨大无比的海棠花开满神冥海,在绽放的同时,也昭示着众生的凋零!

璀璨到极致的繁盛,所伴随着的,便是最可怕的灭亡!

他捏了一个印,是李辟尘从没有见过的印。

“死之极致便是生,从现在开始……你可要小心点了。”

“第一录,神冥寂海起棠梨。”

参天录,是他这门法术的名讳,分为四录,这第一录,讲述的海棠花开,正是寓意着“自寂灭到达新生。”

三朵巨大海棠把李辟尘包围,渐渐融合为一,东皇钟外,众生的影子依旧还在,李辟尘的气息被压下,万千草剑斩杀了那些海棠花。然而不到一个刹那,便又立刻新生。

一刹那有多快?

如来有言,一弹指便为三千刹那。

三花不灭,众花不毁。

这是“生”的极致力量!亦是真正的天仙手段!

李辟尘身再海棠花上,眼中群见,是神冥海中一片金华花海。

棠梨之盛,如冬灭春来!

天垣大士微笑,似已把李辟尘镇压,于是再起法来:

“不要死了,这也未免太过扫兴。”

“第二录,南天华彩化清都!”

巨大的丹朱之天降临,东皇钟转动,巨大的光芒铺满南天,从天之尽头延伸到神冥之海的消亡方位。

这是在对抗,然而天地之间的六炁在极快速的消亡,丹朱天下,不容有法诞生。

要打掉人的根本道行!

远方的诸多神冥地境,见到这一幕,俱都是倒吸冷气,有人则是拍手称快:“参天录出,所向无敌!”

“天垣大士威武!”

有一位君王语气激动:“据说大士在还没成就天仙之前,就以参天录镇杀了一位真正的天仙!”

“那可是一个狠人,不是传说,我知道,那是鲛人国的王,而且距离天仙第二重的至阳境只有半步之遥!”

远方,深水大君看向李辟尘位,露出遗憾,对龙女道:“可惜了,这个仙人的结局已经注定。”

“海棠花开,他将成为大士足下的枯骨,纵然跪下叩首,也不得活命了。”

回应他的,是那柄凶猛的玉枪!

……

李辟尘看着周围的变化,忽然指尖上出现了一粒尘土。

梦幻的泡影与惊雷显化,此自尘埃此方诸尘中取来。

“上下四方唤宇世,古往今来曰宙光,这一粒尘土如大日天阳,其光可达至上下四方,亦照破过去未来。”

天垣大士笑:“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他负着手,用既傲然又挑逗的语气道:“看看,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第三录,法光引世阴阳静。”

呼——

宛如有风吹过。

而后,整个世间的运转,在此时全都停下了。

浪停,霞止,雨定如玉石!

阴阳就此定住,随后……化为虚无崩散!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 ( 六 )

世间的动消失了,万物在极致的静止之下崩溃成虚无,什么也难以留下!

“静的极致便是崩溃,没有阳的推动,阴,到最后只能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纵然是宇世与宙光亦是如此,没有了参照物,时空间便没有了意义。”

天垣大士看着李辟尘,后者手中的尘埃不曾落下,或许是因为已经不知道如何落下?

三朵海棠花已经汇聚为一,这尊仙人已经不能动弹,他将被法光接引,从动荡的阳世之中被摘除,落入崩溃的阴世之内。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正是因为要维持这世间的轮转,仙与神是自我的脱胎,消除了身躯中的另外一半,但这是修行,却不能应用在世间。”

天垣的声音无比古老:

“当极阴化为极阳,亦或是颠倒过来,就会造成万象的崩溃,世间不例外,你亦是如此。”

海棠花开,却在收缩,天地在消亡,这甚至是肉眼,八感都无法感觉到的变化,就是悄无声息,只能见到最后的璀璨光芒……随后……堕入寂灭之中。

天垣在关注李辟尘,然而却发现这尊仙人此时并不慌张,心中好奇之余,却是又升起一个念头来。

此人莫不是已经束手无策?

天垣在注视着那颗尘埃,忽的,李辟尘道:“这是一轮天阳。”

这是在指那颗尘埃。

于是那颗尘埃落下去了,在转眼之间,造化为了一轮熊熊燃烧的光球。

但是太小了,虽然炽烈,可也没有到能与真正大日太阳相比较的程度。

甚至还不如另外一处战场中,那个仙人呼唤出来的日月。

天垣大失所望:“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这种情绪不加以掩饰,却是在对李辟尘开口,大为叹息,道:

“太渺小了,你的法力终究还是难以挣脱,遇到第三………不,第二录的时候,你已经输了。”

“是我把你看的太高了!是了,一个修不到天仙,甚至连天空都不敢仰望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出现伟大的修行者呢?”

“所谓地祖,不过是窃取了原本属于天仙的造化,躲藏在人世间,见不得那漫天的星河,因为惧怕大罗的力量。”

他忽然兴致索然,原本准备施展的第四录没有造化出来,而是对处于海棠花中的李辟尘道:“罢了,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本事,虽然比起之前的人强大,但也有限,难以达到我的心理预期。

“这大荒中胜过我的人少说还有几十位,不过你也没有遇见他们的资格了。”

“终究是蝼蚁,难以成大器。”

他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冰冷,目光中带上毫不留情的蔑视与残酷。

“我玩够了,你也该上路了。”

声音落下,余波扩散,那朵巨大的海棠花突然凋零,这是璀璨的寂灭,纵然死去也如此的画意诗情。

把阳摘除,世间就只剩下静止的阴之极致,于是万象崩溃,李辟尘本身也化作了极致的阴与静止之影。

不存在真正的阳身,只剩下了拉长的倒影。

从根本上消灭一切。

天垣负手,他要看着李辟尘走向死亡,这个玩偶并没有让他满意,那么,对于不合心意者,自然要将他毁灭殆尽。

然而,就在那朵海棠花崩溃的只剩下一个花蕊的时候,李辟尘忽然开口,说出了一段话。

于是宛如天规被改写,这朵摘除了世间至阳的海棠忽然活过来了,凋零的花瓣再度显化,衰老的模样迅速褪去!

美丽而娇艳,李辟尘立身海棠之中,周遭的倒影全部消失,梦幻涌现上来,带着惊雷泡影。

极阴再度化身极阳!

“咦?你做了什么?”

天垣的神色微动,原本的失望之情消失了大半,那种蔑视也收敛了些许,随后,他便听到了李辟尘的一句话。

“招数不错,上乘的法,有可借鉴之处。”

李辟尘望向他:“我是在借鉴,观察,思考。但现在结束了,你说的对,到此为止了。”

天垣呵的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还有后手?有趣,使出来我看看,可不要让我失……”

李辟尘打断了他的话:

“天仙第二重至阳境,你的炁息还比不上真正的天门地祖,不过是刚刚突破第一重道虚,距离第三重的观世,差远了!”

“你终究也就只有这点水准!”

大片的梦幻涌动上来,金色的惊雷夹杂着绯色的泡影,带着五彩斑斓的琉璃梦境。

那轮“渺小”的太阳忽然变得无比巨大,浩瀚的八卦阵图在其中显化,阳四卦发出宏伟的光芒,驱散黑暗,压向整片神冥大海!

震卦发威,此时天垣的身躯忽然震动,六炁暴乱,随后,他的头颅轰然炸开!

被震卦印击中,帝出乎震,发与东雷,头颅所在,心智所住!

天仙血溅射,但下一刻,那些晶莹剔透的血液便汇聚回来,滴血重生,这是天仙最寻常的手段。

“有意思!”

他的头颅归位,目光眯起来,其中带上一丝狰狞与不可饶恕。

竟然敢让自己“死”了一次,当真是大罪孽!

李辟尘抬起手来,下一瞬间,那带着愤怒目光的头颅再度炸碎!

梦幻衍化真实,震卦对位脑袋,于是只需要想一想,便能让对方的头颅不断爆开。

这片天地规则已经被改变了,当真是便利,李辟尘只需要用天帝之法修改天规,再把梦幻铺满,最后用混元的力量造化万象,对方便已经没有了赢的可能。

“这个家伙,连醉花天子都比不过啊。”

李辟尘叹息一声,而后,在东皇钟上,那片南天丹朱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大荒之上夜幕中的璀璨星河!

这片高天化出,照耀神冥之海,紧跟着被大钟收走,直接化作东皇钟的法影!

映照在天!

天之下,有剑鸣仙!

“大——!”

李辟尘捏起一印,巨大无比的天阿剑出现,随后,东皇钟敲响,南天上,浩如烟海的星辰光辉聚集而来,天河照亮人间,同样,那种可怕的炁息,这一剑上带着的伟力,已经达到了人间的极致!

这一剑,是李辟尘本身的全部道威!

其实还有更多的招数没有施展,但并没有必要用。

杀鸡焉用牛刀?

法力全开便足以镇杀!

天垣大士的轻蔑之色终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巨大的惊恐!

骇然呼喊,震彻八海四山!

福地地祖!

“天你是仙第三重,观世境巅峰!”

回应他的,则是那贯穿神冥大海,铺满梨花海棠的一剑!

宛如天河……坠向人间!

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大荒·海外北经——神冥国(七)

神冥大海在天河的威势下分开,不论是天还是海,都不敢正面对抗这条星汉,那剑光击裂了世间,连尘土也不能幸免,若是有大圣的化身在此,见到这一幕,必然会惊呼出声来。

因为这个刹那,天阿剑落下的景色,与那柄惊动天上人间的湛苍刀,何等之相似?!

这宛如是模仿了湛苍的刀意!

观一法而得其根,看一物而知其源。

第四道参天之录没有机会施展出来,天垣大士从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等敌人,或者说,对方的炁息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而动手之迅速果决,其法之玄妙莫测,亦是压过了他的判断。

他被梦幻锁住了,就好像世间都定格,是的,之前他所对李辟尘施展的参天录法,到头来被梦幻记忆,重新用在了他的身上。

光芒将他淹没,而后摧毁殆尽,一位天仙坠落,落幕的竟然如此可笑!

他的傲然仿佛还留存在世上,但那具身体,却已经魂飞魄散!

李辟尘伸出手去,那在光芒中,三魂七魄被拘来,其中藏匿着参天录法,李辟尘神念扫过,将这法术直接学会,但紧跟着,倒是有些意外,因为并没有看见真灵。

但这无所谓了。

远处的战斗被波及,深水大君见到天垣大士被斩,顿时面色僵硬下来,单手一晃,击出一道大浪,里面漩涡十道,各有雷鸣,把龙女击退半步,随后他化作一道水光直接遁入海流之中消失不见!

龙女丢了对手,顿时大恼,手中玉枪对着远方一指,万千黄天神雷砸落,可怜这神冥海糟了大殃,山岳崩溃,礁石成尘,海水波涛直接被蒸发殆尽,她狠狠的发泄了一通,直到是把这里彻底摧毁,才稍微消了气。

另外一方,天弱圣君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他也想逃遁,但眼前这个人似乎对他了若指掌,如今被日月光华锁住,十**日凌空,一轮银月在下,对方手捏道印,正在将他炼化!

“住手!我愿意臣服于你,饶我一命!”

他胆战心惊,真的是害怕到了极点,交手到现在,他的战意越发降低,对方的手段比自己厉害上太多,最可怕的一点,是自己的弱水无法触碰到身前之仙。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

那是舟还是战车?但不论是什么,是他所变化出来的,那是至阳之威,时而又是至阴之炁,日月轮转,弱水不得近。

“你不是要我当坐骑吗,为何要杀我于此?”

天弱圣君眼中俱是惊恐,任天舒口中经文念诵,声音袅袅,那开口诵是黄庭,然而在此时,忽的声音一变,居然开始诵起度人经来!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任天舒不回应天弱圣君的话,他的眸子中一阴一阳,日月转动,此时居然和李辟尘一模一样,甚至其中光彩犹有过之。

枟淼的子嗣不需要让它们臣服,任天舒所从金乌大圣口中听闻到的古老故事,其中一则,关乎于枟淼子嗣,鞶龙们的降服之法。

弱水三千道,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鞶龙出弱水,弱水亦乃万水之源,水本利万物而不争,但弱水恰恰相反,故而辅以极阳之力量,自宇世十方将其包裹,进行炼化,可以把弱水化作天水。

鞶龙乃是至阴至恶至潮之物,可若是被炼化成功,则至阴化作至阳,至恶化作至善,至潮化作至干,则会成为“熠龙”。

熠耀其鳞,霄汉留影;光行火烈,泱泱鬼明。

度人经响彻,天弱圣君抱头惨叫,身子扭动显了原型,而远方的八千神冥兵马,其中那诸地境君王此时已经面色皆变,然而天垣死,那一剑斩了天垣大士的仙人还立身海上,自己这边要不要动手?

“怕什么!那人再强也不过一个人,天垣大士虽然威武,但要同时斩杀我们所有强者,还是不够,他与天垣相差不远,我们不必怕他!”

有人开口,大声呼喊,然而响应者寥寥,直至他还不曾冲出去,李辟尘抬指,一道昼夜光华凝聚在他的脖颈上,刹那之后,光华交错,昼夜扩散,瞬间把他吞没在其中!

永坠夜幕,死在黎明脚下!

“救我!”

天弱圣君显化鞶龙本相,痛苦的扭动,他的身躯上原本无鳞的甲肉已经开始变化,熠龙的特征出现,天弱圣君感觉自己的意志仿佛要被改变,扭曲!

他将不再是他自己!

太华山诸地仙炁息浩荡,漫天漫野,古往今来,仙人主风雨,此时这片神冥海上云霞汇聚,山溃水鸣,诸神冥大君中许多人已经转身离去,同时带着巨大的叹息!

“出师未捷身先死!大恨,此仇来日必报!”

有大君开口,留下喝骂,紧跟着化虹光遁走,不少人直接显化本相,原本还是人形的众生,在这一瞬间化作了走兽飞禽,俱都是神话传说中的怪物!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任天舒的声音浩大,度人经连诵四次,而后忽然经文再变!

“根源起处,四众生有;

精驻肉身,炁贯百窍;

神留圣影,木下三心;

得道明法,贪嗔痴恨;

七情难定,六欲不生;

五尘五静,五方五行;

真说假言,过去光景;

本意非言,当世难听;

道心坚韧,驽马不停”

他的眼中,阴光俱都化作屡屡丝线,阳之光辉越发炽烈,鞶龙惨叫,而后整个身躯都被烈火燃上,十**日开始向他眉心中坠去,每有一**日坠入其中,他的神情便安稳一分,同样,也更迷茫一分。

“这是炼化心神之法?消灭本我,斩去真我,用无情的道我代之,再重塑本我真我?”

李辟尘看见这一幕,立刻就窥破了其中的奥妙,同时有些惊讶,这是转换阴阳的妙法,是金乌大圣所传?

“善恶无定!”

有声音响起,随后,带起一声亢长的龙吟。

神冥国,第二州陆中央,大地天穹内的乐曲停止,那位国主坐在龙殿之中,突然面色一红,紧跟着喷出一口血来。

“我的半身,天垣大士被杀了。”

他的炁息一瞬间降低了许多,眼中出现了之前天阿剑坠下的光景。

“想不到,祭炼了如此之久的半身,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杀死。这一次的人间镇守者,有了不得的绝世人物。”

身边的一位女子娇躯颤了下,她端着果盘,听着这句话,浑身颤抖,这是巨大的秘密,她只是一个渺小的侍女,为什么国主要讲述给她听?这是要她去死的意思吗?

国主的容颜藏在卷帘之后,看不真切,只是依稀可以见得,仿若是一个极年轻的人。

“伊姬,你传我命令,让相国带祭祀的三个炉鼎前来见我。”

他呼出口气,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渍:“青女,白女,罗女,我要请三女出海,以三炉鼎为祀,这人间的镇守者不可能把山岳从荒海外北移到海内,这里是属于我们的领域。”

“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等了这么久,该用上的东西,就该全部拿出来了。”

看见身边伊人惧怕的神情,他便笑着,伸出手去勾住她的下颚,让她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放心,你不会有事情的,至少现在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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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大荒·海内南经——鲛人国(一)

“古老的天上,有地方叫做帝乡,那是众神居住的天宫,廖水的边缘沉眠着一头巨大的龙神,他号曰九华,那殷山的后方,住着一位英俊的君王,他唤作摩天,在帝乡的远方,天的尽头,云海之里,藏着另外一重天霄云汉,其中的那位大帝,自称无欲。”

“界海的上空,永远有一位强者镇守,分开了生死阴阳,雷池也因他而寂灭,不敢作乱,他叫做太元,而真正的名字已经无人记得;大荒的尽头有一座城池,它既是在天之边缘,亦是在人世的中央,唤作天墉城,它在天上有着道影,叫做万世青城,其中多剑仙。”

“朝云之国是残暴的,凌驾于诸天之外,以覆灭人世为乐,朝云国人,是四大众生内的非人众生”

“大幽之土内住着不愿意醒来的众生,那是玄古之君,亦有玄古之民”

“天冥之门内出现过人的影子,这让敲响灵钟的白骨异常愤怒,连太古圣人也惊惧”

“人世与天上有八十一个不受束缚的人,他们被称呼为太上,所谓太上者,太为极致,上为无上,他们自四大众生而出,又高于四大众生,被不可知之境吸引”

“有一只蝴蝶曾经到过天上,也去往人间,他自凡尘而飞来就是我啦。”

海浪滔滔,声音潮潮,在水内悬浮的高山,海上漂浮的天岳,巨大的瀑布如天河垂落大海,有人鱼逆流而上,壮丽的宫阙绵延,下方亦有男女人形之灵遨游沧海之内,人身鱼尾。

水神宫,这里是大荒外海的另外一处国度,唤作鲛人国。

他们居住在遥远的荒海内南,这是八海之一,距离荒海外北有极遥远的距离。

小姑娘撑着胳膊,抵在石头上,听着身前那个白发童子的诉说,当他最后说道那只飞天的蝴蝶时,姑娘噗呲一下笑了出来,灵动且可爱。

她的身后,水浪拍打,露出一只尾巴来。

她是鲛人。

南海之中,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鲛人并非鱼人。

正如陨落在荒海外北的天垣大士所说,他们曾经也是人间的众生,但后来失败了,坠入大荒而无法归去,或是天域婆娑而重新衍化的全新生灵,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神话,那是另外一片人间口口相传的故事。

但是大荒的血脉把他们改变了,成为了怪物的模样,再也回不到纯血的人灵。

“又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传说不过啊,你说的这些地方,真的存在吗?”

鲛人的尾巴拍打着海浪,她双手托腮,看着那个童子,而白发的小童笑起来:“当然是存在的,就如同大荒之内的各个国家,你们曾经也是人间的众生。”

鲛人姑娘嗯了一声:“我父王说过,鲛人以前也在大荒之外,确实是人间之一,但现在我们只是大荒中的一国罢了,这里太大了,从南海内到南海外,纵然是我们,也要游上三百六十个昼夜,这还是不眠不休,而要从南海外到达西海,或是东海,那需要的时间则是更长了。”

“朝云之国的故事,我也听说过的,人间和天上的战争,就是朝云之国开启的,它们是坏人,是大恶,应当全都诛杀掉。”

鲛人姑娘的上半身趴在了石头上:“对了,上一次你和我讲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啊!你不是给了我一幅画吗,上面是你的师父,当时的故事,他后来去了虞渊,紧跟着怎么样了啊,上次没听完,你说他和大圣打过?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圣那不是很厉害的吗?我听父王说,别看是他这样的天仙,纵然是第五重的人物,遇到大圣也不够一根手指打的,那已经超越了众生的想象,你师父难道也是大圣吗?”

白发童子摇头:“他是个地仙。”

“地仙?那不是很弱很弱?”

鲛人姑娘眼睛里皆是诧异,她嘟囔了一声:“都这么久了,你和我说的故事,都是几百年前的海历,这么久了,他还在地仙吗?”

“我生下来就是地仙,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一个地仙,怎么能和大圣对打呢?”

她一拍手,哼哼道:“你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这个师父!”

白发的童子道:“那是你的血脉优秀,鲛人国的王族之血,又怎么能和凡人比较?人间的人,是受过苦难的,大家都要修行上去,自生来,是原初的,不含有其他的外物,是最纯粹的血。”

鲛人姑娘不服:“所以人间才弱啊!最纯粹就是最弱,我生来就是地仙,他们才是凡人,还要花费千年的时间来修行。”

白发童子笑起来:“可你千年还是和出生时一样,没有半点长进,但凡人已经化作地仙,再过千年,他们就和你父王一样了。”

鲛人姑娘摇头:“不可能的,天仙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修炼成的呢?父王说的,带上一个天字,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了。”

白发童子依旧带着笑:“师父有一柄剑,从古到今,他是第三个引动过这柄剑的的,你的父王应该知道它的名字,它叫做巨阙。”

鲛人姑娘顿时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情,然而就在她准备听着童子讲述故事的时候,她身上的海灵镜发出光华,其中带着古老的沧海笛声,是在呼唤她赶快回去。

“呜又来打断我!”

鲛人姑娘很不高兴,她恋恋不舍的道:“南华,我要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白发童子笑着点头,鲛人姑娘转过身,从古老的天瀑一跃而下,顺着那巨大的海流坠入南方的大海,如同一道璀璨的光华自穹冥之上坠下。

那是流星。

咕嘟嘟——!

海水的气泡覆满全身,鲛人姑娘摆动尾巴,来到了水神宫,门前出现了她的老师。

“太子太傅,是你在呼唤我?”

鲛人姑娘的语气并不高兴,而那位老鲛人点头,先是行了一个礼,鲛人姑娘注意到他带着一个匣子,刚要问些什么,此时太子太傅已经从匣子里取出了一幅画。

“公主,这是什么?”

老鲛人的语气带着质问,鲛人姑娘没好气道:“你又乱翻我的东西!”

“这是南华的师父,是他画给我的!”

鲛人姑娘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噘着嘴巴嘟囔:“不过这个师父肯定是假的,哪里有地仙能和大圣打的呢巨阙?拿了一柄剑,就有这么厉害吗?”

她想要相信南华的话,毕竟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嗯,还带有一点点的喜欢。

但是这实在是太离谱了,所以鲛人姑娘也只是半信半疑。

太子太傅的目光动了动:“南华那个白发的小老头吗?”

鲛人姑娘听见这话,顿时生气了:“他很年轻!那是雪发,不是你这种苍白的老头发!”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去揪太子太傅的胡子,后者慌忙拍手,打掉鲛人姑娘的五指,面色严肃的很:

“这幅画很危险上面的这个人已经来到了大荒。”

鲛人姑娘愣了下:“啊?”

太子太傅平息自己的炁息:“他是人间的镇守者,已经有海神前来告诫诸王,他出现在荒海外北,斩杀了神冥国主麾下的大士国师,第一场人间之战已经结束了。”

“这个人很危险,同样你的朋友也很危险。”

鲛人姑娘怔了怔,随后面色一变:“是父王要去捉南华?可为什么”

太子太傅:“因为惧怕画卷上的这个人,而且我们知道了一些消息,你的朋友,那个白头发的孩子,是他的弟子,这是千真万确的,我们也要面对人间,陛下已经准备聚集大军,而你的朋友,就是这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人间的镇守者,和另外一片人间的镇守者,借助我们的力量,不如借助另外一片真正人间的力量,所谓古老有语驱虎,吞狼。”

鲛人姑娘已经没有再问,而是转过身去,立刻就要从水神宫离开,然而一转头,那四面八方,鲛人的军队已经围拢了上来。

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惨白,定定的浮在水中,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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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大荒?海内南经——鲛人国 ( 二 )

大瀑坠在南海,波涛覆盖万里方圆,此时,无数的影子从南海的水面跃出,巨大的泉水喷涌上天,他们冲上了瀑布,数万披覆战甲的鲛人士兵逆流而上,向着无数的悬天高岳的其中一座冲锋。

他们手中的骨叉是龙的骸骨所制成,混杂了南海中独有的定水铁,放置在深渊咆龙泽内打造而出,斩金截铁不足以道其全威,做个比较,大概相当于第五境的人仙重宝。

这些是精英的兵刃,并非寻常人可以弄到的,这数万强兵渡过垂云大瀑,而当他们来到之前鲛人姑娘听故事的海石边,却没有见到那个预想中的白发少年。

“搜!他一定就在这里,南海八十一天岳,四十三水岛都已经封锁,纵然他有上青冥渡碧落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出去!”

一位鲛人大将开口,士兵们分散出去,他们是鲛人国最精锐的战士,白水精军出现在此,绝不容有失手这种话说。

他说的很对,现在鲛人国已经把所有的出入之地都给封锁,顺着天河的索道,已经将这片天与海全都定住,任何的飞鸟也休想从这里离去,更不要说能够化作虹光的仙家。

这太明显了,仙人的炁息是不会被认错的,鲛人公主和南华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其实她一直都被鲛人国的王所注视着。

那毕竟是一位天仙,手段不可揣度。

一个国度之中,最多只能支撑两尊天仙,格外强大的,或许有第三尊,第四尊出现,但天之下,天数不过五,他们还不是真正的人间,称不得九五至尊。

去九而说五,故,天子驾六,假王驾五,这仿佛是在谩骂,说那些天仙,不过都是马和狗罢了。

胯下的马,足边的狗。

鲛人国,上溯数代之前,有一位格外强大的王,格外年轻的王被斩杀,这也是和神冥国的恩怨由来,但两个国度距离太遥远了,南海与北海中间隔着四山,二天,一城池,只有从外海去绕,但这需要极长远的岁月才能抵达。

穷地搜天,数万鲛人精锐对天瀑之上的悬天高岳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有见到,那个白发的少年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不应该说是凭空消失。

“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白水精军的大统领呼出一口炁来,他的鱼尾早已变化成双腿,踏足在地上,除去眼角处留下一些深青色的鳞片痕迹外,他与人灵并无二异。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大荒诸国的众生,本来都是人。

他们的变化是大荒所赐予的,是血脉带来的改变,并不是他们的本愿,但只能被动的去接受,大荒之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纯粹的人灵。

因为那是属于真正人间的众生,他们已经失败了,不再是纯粹的人。

“在遥远的玄古,人灵拥有伟大的力量,这是只有纯血才能激发的强大之力,但随着玄古的断裂,玄古之君与玄古之民们离开了那里,于是人灵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了前行的法。”

“这种力量,就是血脉。”

“人间的众生开始修行其余的道,太一与浑沦的路,而玄古的路已经断裂,血脉消失,纯粹的血无法再衍化出强大的力量。”

“大荒做出了改变,天墉城试图再造化玄古之民,正好,那些覆灭的天上与人间,已经成为了烟火与余烬,于是他们变成了天墉城的试验品,身上开始衍化各种奇异的古血。”

唇齿开合,南华踏足在波涛之中,鱼儿为他引路,飞鸟在天上盘旋做他的向导,海水中的蛟龙若隐若现,在为他护航,他如此的走着,那些悬天的高岳上,白水精军搜遍了这里的天与海,但面对近在咫尺的南华,却无法看见他。

“锦绣,你不懂我,亦不懂你父王,再见了,我说真的,因为我们或许会有再见的时日,这是不固定的,可能到了那个时候,我见到你,是最后一面,也可能,还有第三次相见的时日。”

“我该去寻找师父了,你的父王要把我作为质,然而师父怎么会对你的父王妥协呢?很抱歉,我无法告诉你,你们所信奉的昆仑神,正是师父要斩杀的人。”

“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了,整个大荒都是敌人,没有朋友。”

南华行在波涛之内,远方的海水出现了波动,有幻境衍化,当中出现一条黑色的大鱼。

“我们该走了。”

南华向大鱼招手,这家伙摆动着头颅,它的身体两侧长着翅膀,上面居然还带着羽翼。

“要终于要去北海了吗?我等了好久好久”

黑鱼吐着泡泡,南华笑着:“是的,我们去大荒的北方外海吧,很快就会到了。”

“听说很远的,凭我的话要游几百年”

“不需要,因为有我在。”

南华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鱼开口,吐出声音来:

“你觉得我这个造型怎么样?我以前做过一个梦啊梦到有一条比我还大好大,好大,好大好大的鱼!他就长着这种羽翼!在一个暴雨的天,他出现在银河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暴雨天会有银河,但那是梦啊!”

“他的背上,带着无数的生灵,有一个带着斗笠的奇怪人坐在那条鱼的脑袋上。”

“我和他说了我叫做鲲,那条鱼很诧异,问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咦?为什么他也叫做鲲?”

“他说他叫做鲸鲲,然后然后,说我只能叫鱼鲲!因为我太小了!他因为巨大,所以才有鲸的前缀!”

“鱼不好听所以有人,那个带斗笠的人叫我雨鲲”

南华轻语:“是的,他叫骑鲸客,他是青世的九位至尊之一,青世是梦幻中的地方,所以你也是在梦中才能见到他。”

童子成为了少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华相比以前,似乎长高了一些。

这其实是不正常的,虽然妖仙本身的变化确实漫长,但一千年岁月,无论如何也该成为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才对。

可南华没有。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去师父那里,这是最后一个千年了。”

少年抬起了头,额前白发飞扬起来,在这一刻,他的容颜,居然隐隐有些像是李辟尘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话说……之前你出现的,也好奇怪啊!”

雨鲲开口,吐着泡泡,南华则是笑着:“我飞到了一扇门里,并且看到了不能说的事情。”

他笑着,无比阳光灿烂。

“我要死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章 大荒·海内南经—— 鲛人国 ( 三 )

“没抓到?”

威严的声音自御座上传来,白水精军的大统领躬身:“恳请王上责罚,臣已经派遣八万精兵穷海搜

天,但……确实是没有找到。”

“并非是寻不得,而是类似不存在……”

他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情况俱都完全道来,讲述的一丝一毫,半点细节也不敢漏下。

鲛人王呼出水流,整个水神宫仿佛都开始结冰,巨大的寒潮蔓延开来,那大统领顿时躬的更低:“微臣有罪!”

“呵……不存在?难道锦绣公主这么多天都是在和海螺闲谈不成?”

鲛人王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但大统领却是听得有些惶恐:“微臣绝不敢欺瞒王上!”

“好了,我没有怪罪你,去吧,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得了赦令,大统领顿时暗出口气,虽然王上并非嗜杀之人,但伴君如伴虎,这话放到哪里都不差。

尤其是,当这个君王本身的实力远超自己的时候。

大统领不过是地仙,他可没有胆子去挑战一位天仙。

鲛人王在思索。

“有点门道,这个家伙接近锦绣的目地何在?他的师父,杀死了天垣大士,八海虽然距离极其遥远,但天仙之死,却是能立刻就知道的。”

“海神传讯,他们是天墉城的神灵,大荒的侍卫,这个蝴蝶妖的本事不小,他不是人灵。”

“完全消失,宛如不存在……没想到他的来头还不小……现在没了,我的计划落空,要做出改变了……”

……

大统领从王宫中退出,此时前方有一道水流行来,他眼睛微微眯起,上前见礼,拦住了对方。

“公主何去?”

锦绣被阻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当看见阻拦者的时候,那怒火顿时消失,忙是拽住大统领道:“锦瑟!你……你们抓到了南华没有?”

大统领目光一动:“没有,我们没有抓到,他仿佛消失了,不存在一般,公主,你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在套话,在试探,而锦绣听见这个结果,顿时呼出一口气:“那还好……”

“公主?你说的是假话,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你欺骗了王上。”

锦绣公主顿时瞪着他:“我才没有说谎!这不是父王出的兵吗,要骗也是他骗你们!”

大统领面无表情:“那他从哪里来……人呢?”

锦绣翻白眼:“呸,我才不上当,我怎么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她话撂下,转身就走,而大统领又把她拦下:“您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而拒绝告诉我们?我们才是您的族人。”

锦绣盯着他:“我的族人背叛了我,要抓住我最好的朋友。”

大统领面色严肃:“他并不重要,您是鲛人国的公主,顺位第一,亦是将继承大统的人,您要为了鲛人国的未来着想。”

锦绣愤怒了:“他很重要!”

大统领目光一眯:“难道您……”

锦绣哼了一声:“我喜欢他,怎么着吧!”

大统领:“看出来了,不过这不可能,您是高贵的鲛人之王族,他是什么,连人灵都不是!”

“我就是喜欢他,和你无关!让开!”

锦绣很生气,虽然面上有些潮红,但却让她显得更可爱了。大统领似乎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当然不会让她离去。

但就在这时候,鲛人王出来了,开口制止了大统领的行为。

“父王。”

锦绣见到了鲛人王,顿时也不敢生气发火了,而鲛人王看着她:“我应该让你和他走的更近一点,这样就能把他骗到这里来了,可惜了,现在他走掉了。”

“不过,锦瑟有一句说的不错,你是鲛人的公主,他……不过是一只低劣的妖罢了。”

“若是纯血的人族倒也可以考虑。虽然没有了玄古之民的力量,但好歹也是正统后裔,可他是妖,这会污染鲛人的血脉。”

锦绣公主顿时反驳:“南华是仙!他不是妖!”

鲛人王冷声:“妖就是妖!学了两手仙法,就敢自称是仙了吗?下贱粗鄙之物而已!!那我还会两手神术,难道我就是神了吗?”

他不容鲛人姑娘反驳,直接对大统领道:“把锦绣送回去,这段时间,出行身边必须要有四个地境统兵随行,而且不许出鲛人国的范围。”

锦绣很生气:“你……你……”

鲛人王不耐烦:“我什么我,我是你爹!没把你禁足就是好事情了!去!”

锦绣抿着嘴巴,闷闷不乐的被大统领带走,鲛人王浮在水中,忽然,远方有一位传讯鲛人游来。

“王上,海神传讯,说是南海正天神要驾临了!”

鲛人王顿时惊讶无比:“南海正天神?不廷胡余?他怎么突然来了?”

他一拍脑袋:“莫不是为了北海的事情?还是为了之前的蝴蝶精?”

“是了,我纠集大军,这家伙恐怕是来询问的,神冥国刚死了天仙,人间镇守者们踏足大荒,这家伙是看看我的情况来了。”

传讯鲛人道:“不止是南海正天神,南海神部,巨盗神与蕸神,还有洪神,宁神,俱都来了!”

鲛人王顿时一惊:“这怕不是捅了神窝!不廷胡余是准备带着这四个家伙砸了我的水神宫?”

话落下,鲛人王口上骂骂也就算了。但去迎接还是要去的,名义上,之前给各国传讯的海神,也是属于八海四部之内的。

八片海,四大神部,南海正神不廷胡余,其麾下有八尊大神,这八人又统帅无数海神,听令于天墉城。

等鲛人王到达悬天群岳下的时候,远方大海上有巨大的神影显化,那高有十万八千丈,耳垂两条青蛇,足踏两条赤蛇,有巨大的红龙相随!

南海正天神,不廷胡余!

天神第四重,道圣!

他身边还跟着另外四尊大神,形态各不相同,等到了近前,鲛人王见礼:“不知正天神前来,有失远迎,且不知所谓何事?”

不廷胡余开口,其中弥漫金色烟火:“我开门见山,鲛人王,你知道北海的神冥国,有天仙陨落的事情吗?”

鲛人王点头:“知道啊,天垣么,死的好,大快人心。”

不廷胡余:“……”

南海正天神摇摇头:“好吧,这对你来说确实不太重要,毕竟是世仇……”

他正了正神色:“我来这里,一是看看你对于人间之战的反应,其二……我得了天令,说你这里有天冥余孽。”

鲛人王一愣:“天冥余孽,那是什么东西?”

不廷胡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

“还有一个事情……我要你找一个人,找到他,把他杀死。”

他说着,从手中抖出一副水画,烟火在水上燃烧,蒸炁中冒出美轮美奂的景色。

那是一个白发的道人。

不廷胡余看着鲛人王:“找到他,随后杀了他,我会通知所有的国度来寻找这个人,注意,他可能是人间镇守者。”

鲛人王面无表情:“无冤无仇,我干嘛要对付他?”

不廷胡余有些头痛:“这不是我的意思,我才没有这么闲……”

“可你不能违背,我也不能,因为这是……西王母的意思。”

鲛人王的神色瞬间……僵硬下来。

“西周天的……意思?”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大荒·海内南经——鲛人国(四)

八海四山,二天一城,这就是大荒的神系构架。

所有的荒神、天神、海神,俱都听命于天墉城,即使是昆仑也不敢在天墉城之下造次,他同样要遵守大荒的铁律,因为这里是最强、最古、也是最为庞大的“人间”。

八海四山中分布着无数的国度,天仙几乎是以万来计算,只不过因为太过广袤,所以在一片地域,很少看得见有数十位天仙聚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荒海内东,荒海内西,荒海内南,荒海内北,荒海外东,荒海外西,荒海外南,荒海外北。

东方群山,西方群山,南方群山,北方群山。

随后,便是二周天的统治者,所有的荒神、天神、海神,在天墉城不曾传递法旨的时候,他们次位尊奉的,便是这二周天。

东方周天,建木大椿所在,其中有海,曰银霄碧海,有神人,主人间至阳,号木公,尊称东王公!

西方周天,蟠桃瑶池所在,其中有山,曰铜岳崑山,有神人,主人间至阴,号金母,尊称西王母!

二周天之主,平素极少显化大荒,居与碧海崑山不出,纵然人世激战,鏖斗至天墉城池,他们也不会出面干涉,而这二位,被所有的仙神忌惮,人间之中,大圣不出,无人可敌之。

甚至,古老有语,东王公与西王母,本身就是大圣下凡,是奉了某位天尊的谕令,在此监管人间诸事。

鲛人王面色变幻,突然对不廷胡余道:“不对,即使是西周天的意思,西王母统领群山,我们八海归东王公所管,她凭什么给我们下命令!”

不廷胡余摇头:“东王公并不曾反对,事实上,东周天的银霄碧海已经很多年没有法旨传出来了,我们天神,海神,荒神,事实上都已经归属西王母统领。”

鲛人王闻言更是面色纠结,他看着那道法旨,内心中天人交战,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任务,因为鲛人王认出了那个白发道人是谁。

会死,虽然天垣被干掉了,自己很开心,但这个法旨一下来,这不就是告诉鲛人王,你也去死吧?

开玩笑,自己虽然不待见天垣,但是这家伙可是实打实的至阳境,自己不过是道虚,哪里来的本事能够和观世对打?

鲛人王不相信不廷胡余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家伙都已经说出了可能是人间镇守者这种话,他下属的海神都已经把讯息传遍了八海诸王,这个关头西王母下法旨,命令所有的国度之主去杀掉这个人,无异于送死而已。

但银霄碧海居然没有反对?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但我不会一个人迎战,我可不想去死。”

不廷胡余开口:“届时请告知八海四部所有正神,我们也不想做这些事情”

鲛人王忽然沉默下去,好半响后,才开口,对他道:“然后呢?你们八海四部所有正神就在一旁看着?”

不廷胡余叹息:“如果舍了四部神位,我倒是可以帮你但这样”

“神堕?我知道你不敢这样做,你们也只是负责监视,到头来,斩杀对方的事情,还是要由我们来做!西王母好大的神威啊!”

鲛人王怒哼一声:“正天神,那这件事情便如此定下来了了吧!”

不廷胡余:“若不是西周天下令,我也不会做这些麻烦事情,不过还有一件天冥余孽的事情,你之前,这里有没有外来的家伙?”

他问到了重点,鲛人王的目光内微不可查的闪过一道隐光,“冷笑”道:“没有,我鲛人国八十一天岳,四十三水岛,其中早已点齐了兵马以应对此次人间之战,外来的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正天神是质疑我水神宫白水精军的战力?而且,你说什么余孽,好歹也要有个模样什么的,这才好找。”

不廷胡余皱眉:“模样倒还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你说这事倒是糟心的很,西周天只顾着下命,苦的还是我八海四部的正天神。”

他说着,忽然面色冷下来:“找不到,怕是回头北海正天神要大肆嘲讽于我,一想到要见到禺疆的臭脸当真是晦气!”

鲛人王嗯了一声:“北海正天神做事皆以二周天为准则,尽力尽心正天神,我这里没有,不如去其他国家找一找?”

“南海内海就有百国,外海之国更是繁多,既然这什么冥的余孽还在南海,那么动用所有海神,不怕找不到他。”

鲛人王说着,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不廷胡余道:“对了,这什么冥的余孽,有多强?”

不廷胡余:“不知道。”

鲛人王顿时一愣,而后“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找个鬼的人?”

南海正天神老脸一红,顿时哼了两声:“既然没有,那我就走了,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因为上面说天冥余孽在南海鲛人国范围之内,我才来到这里的,特意先和你通知一些事情”

他话撂下,而后带着四大神离去,只没走了几万里,四大神中,巨盗神回头望了一眼,对不廷胡余道:“上神,这鲛人国王当真不知道天冥余孽吗?”

洪神皱眉:“上神,我怀疑此人有些问题他说集结了全部兵马,但西周天的谕令不可能有错误,这普天之下,除去昆仑神尊,其他谁人能避开二周天的法眼?”

“昆仑神尊是昆崚那位”

他们说道这里,顿时住口不言,仿佛在避讳一般,而四大神不说话,身为南海正天神的不廷胡余则是冷哼一声:“昆仑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们惧怕被西周天听见?诵他真名又如何?我尊奉的是二周天主,可不是他西极昆崚!”

正天神如此开口,然而四神中有人低声道:“那您也不是只叫他昆仑,不敢说真正名讳?”

“就你事多!”

不廷胡余瞪了他一眼,随后说完,对四神道:“巨盗神,你听我命令,监视鲛人国的动向,锦素华此人心里必然有小九九,我怀疑他可能已经找到了什么问题,但是心有疑惑正在调查,你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回头向我回报。”

巨盗神领命而去,不廷胡余呼出口气,十万里的大海都泛起波涛。

“走,我们去下一个国度,列人国。”

他话落下,然后开始嘟囔:“狗老子的,怎么这帮人都喜欢拆我台”

鲛人王送走了不廷胡余,他身边有数位鲛人近卫,此时一位地位尊崇者上前,低声道:“王上,正天神口中所谓的天冥余孽,怕不是”

“有可能”

鲛人王眯起眸子:“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天冥余孽,但是二周天,西周天的大动作让我有些不安,南海正神不会放弃调查我,但老子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查去吧,反正那只蝴蝶我也没逮到,管他去哪了。”

“我本来抓他的本意,就是借助人间的力量去占领另外一片人间,我可不想得罪那位镇守者,远交近攻么,很浅显易懂的道理。”

鲛人近卫道:“那不找了?”

鲛人王摇头:“不,这事情烫手,谁愿意当马前卒谁就去吧,当年我们国度死了老王的事情难道忘了?二周天都是喜欢让我们去送死,凭什么?他诸神就安安稳稳?”

“四山中那么多巨神,再说了,西王母鸠占鹊巢呵呵,银霄碧海还没干,建木还没衰老,大椿也没有倒下,谁说东王公就死了?听调不听宣就完事了,我不相信,这一次人间之战不会出问题。”

鲛人王如此说,好似明白什么内幕一般,但很快隐去,立刻把话锋一转:“不过,对于这个白发道人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查,向死里查,还有小蝴蝶,也要查,越详细越好,但找到了,但我们不要动手,让其他人去。”

“如果找到了,尽量去宣传,一定要到位,嘴巴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大荒都知道,这个人出现在哪里。”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大荒·海外北经——武罗国(一)

天仙陨落之事震动荒海外北,北海外部,足有八十余国收到讯息,天仙陨落时的动静惊天动地,海浪升起八十万丈,神冥之海几乎天水颠倒,最后璀璨的天河坠下,带着漫世震霄的星辰,让无数众生胆寒!

人间的镇守者出现了,第一战便斩杀了一位震世的天仙!

地祖,这个名讳终于重新被那些国王记起,这是人间为了对抗天仙而衍化出的至高地仙,他们在真正的人间内不能抬头仰望青空,故而很久以前的故事里,写着地仙们都是一些惧怕高天的蝼蚁,因为大罗永远压在他们的头上。

但如今,他们来到了大荒,于是限制解开了。

天仙虽然三花聚顶,五炁朝元,但一对一,却只能和地祖平分秋色。

古怪来哉,许多人不解,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事实上,正是因为地仙自有妙法,本来天仙归天,地仙归地,天与地互相辉映,人间对于地祖进行压制,在压抑的环境中突破的地仙更为强大与坚韧,而大荒没有限制,所以天仙们不曾修行到地祖的境界。

大荒中,他们在天桥第八步,其实就能够飞升了。

这凝聚起来的,自然是无比弱小的,要花费数千年,乃至数万年来巩固,大荒的血脉让他们生来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同样,也舍弃了一些东西。

那就是真正人间众生所特有的“潜力”。

“强大的地仙啊地祖么,传说人间之中,如果地祖能踏过天门,立地便可化作观世境,这确实是无比厉害的,纵然是同一境界,因为对于道与法的领悟深度不同,故而战力亦是不同。”

有人出声,这里是武罗国,说的是国,但百姓却很少,起码和其他国度比起来,这里的众生,显得并不繁盛。

武罗国人,生下来,男子英俊,女子秀美,降世便是半神之躯,操纵风霜雨雪,亦能养蚕吞桑,抽丝化衣,其中锦罗织布,水火不染,刀兵不伤,这是三女神君赋予他们的血脉力量。

“青女神君,司掌风霜雨雪,天时;白女神君,司掌海地火雷,地难;罗女神君,司掌春秋草木,万物生发,人之生死。”

神冥国之主亲自到访武罗国,那座琼霄大岳上升起滔天霜雪,蔓延开来,直接把方圆六千七百里的海域全都冻结。

这仅仅是一道念头而已。

“青女神君,别来无恙?”

神冥国主笑着开口,他坐在一驾战车上,有六只龙头牛身的神兽给他拉车,这是天子驾六的规格,身边还有神冥国的大相国、大将军、大司农。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可带了祭祀之物?”

青女神君的声音从琼霄峰上传出,风霜雨雪相伴,神冥国主笑道:“这自然是带了的,我开门见山,有人情不用,这不是傻子吗?”

“依照约定,我带来祭祀之物,你便要还了我当年的人情,我助你找到了玲珑仙药,你武罗国三君,便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青女出现了,她自琼霄峰上走来,风雪化作十头龙蛇缠绕,她的头发是青与雪白的混合,这源自于她的权柄,本身就是掌雪的神圣。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白女和罗女,也会帮你,只要祭祀之物带来便好。”

神冥国主笑起:“用三祭祀之物作为代替,才能让你们三人短暂出海,不过时间要掐的准确,我来这里,是请三位帮我镇杀一个人。”

青女目光微动,歪头道:“人间的镇守者?”

神冥国主笑起:“不错,看来各位已经知道了。”

“呵,莫说武罗和北海,你天垣大国士被斩杀的事情,怕是都传到了南海边上!当真丢人!”

神冥国主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道光华:“确实是丢人,所以才想找三位帮我,其余国主不一定会听从我的请求,而且万一失败,我怕是名声臭了,故而只能请三位来,这样,便万无一失。”

“对了,话说白女神君为何不在?”

他的目光转动,青女面无表情:“看来你的心思,还有一部分在白女神君的身上啊,动机并非完全为了人间镇守者。”

神冥国主微笑:“青女神君说笑了,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看一看白女,人间镇守者,当然是首当其中的目标。”

青女并不假以颜色,纵然知道神冥国主动机不纯,包括刻意接近白女这种事情,两个人在五千年前好上,可在青女看来,不过是神冥国主刻意接近的缘故。

但她并不做出表示,因为没有必要。

她是无情的,本是上苍无意中坠入人间的一道神性,是草木化成的精灵,后来有了血肉之躯,被大荒的力量改变,投在东王公麾下。

她曾经的师父,是姑射神人。

而白女不同,她的司掌神职,注定了她的性格是跳脱的,欢快的,是有情至情的,会被情感左右,青女认为这是错误的,而且她居住在大荒这么久远,从没有人能够打动她。

或许,这也和三女不能踏出武罗有关?

但青女认为,七情这种东西,本就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白女出海,应夸父国的邀请而前去升起大地火山,不日便会回来,神冥国主暂且在武罗歇息,我稍后便告知罗女,请她前来共商此事。”

神冥国主笑着:“还劳烦青女神君,话说西陵罗女也不在此?还需要青女神君多走一趟?”

青女开口:“不碍事,她很快就会回来,前一段时间,去了东周天觐见东王公,后来又去西周天觐见西王母,此时正在回来的路上。”

神冥国主仿佛想到了什么,道:“是为了新的衣裳?春蚕冬蚕,青桑赤桑,罗女当真劳累,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进贡,那宝衣又有什么强**力?”

他说着,露出一种艳羡,青女冷漠道:“我也不知道,这是罗女的事情,我只负责看护众生,司掌四时天候,其余一概不管。”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大荒·海外北经——武罗国(二)

神冥国主名叫通望,而他们的代代国主皆是此名,这意味着仰望人间之说。

从人间坠入大荒,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再回到当年居住的地方,但这终究是一种奢望了,人间的镇守者们并不弱小,而且,在国度之中,也并非人人都能修到天仙。

总有那么一些时代是黑暗的,天仙难以显化,大荒的气运衰落时,天墉城不显,二周天不允许外来者进入,于是八海四山中没有出现天仙,仿佛大罗降临一般,众生的求道变得艰难。

天行有常,天道无常。

起起落落,甚至地裂天崩,随后再是众生繁盛,人间总是这样,如果没有了这种变化,便不能称呼为人间了。

“陛下,白女神君已经回来了。”

在武罗国暂休的第三天,白女神君回归的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中,神冥国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从竹椅上站起了身,搂着伊姬的手也松开,后者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退到后面,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凌乱的衣衫。

“我已经等不及见她了,对了罗女呢?”

他望向大司农,后者拱拱手:“昨日已得青女神君传讯,罗女已至荒海外北,依照异兽春影雷蛾的速度,今日未时便能抵达武罗国海域。”

神冥国主淡淡的笑了下:“劳烦这二位神君多走,不过三女出海,人间的镇守者便不可能通过神冥国界,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等了这么久远,山也化成了尘土,海中的鱼虾都翻了千世,我怎么可能放弃这片人间的入口?”

大司农:“国主英明神武,必统治人间千秋万代,亦可为天垣大国士报仇雪恨。”

神冥国主的目光闪了闪,随后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白女是我的棋子,青女这个家伙,虽然无情至智,但却不必担心,无情众生最好欺骗,她以为窥得天下很多事情,但却难以明白有情众生的算计。”

“唯有西陵罗女,需要警惕。”

大司农疑道:“国主要做何等大事?”

神冥国主笑了一声:“不觉得乘着这个机会,能够一箭双雕,把武罗国也收入囊中吗?”

大司农顿时皱眉:“过河拆桥,臣也想过这个机会,但三女合一,纵然陛下有白女助阵,也不见得能胜过琼霄青女,西陵罗女。”

“你又错了,武罗属于神冥,而我个人要的是完整的三霄秘法,三霄秘法在手,武罗国便在手中你觉得为什么三女被限制在武罗国内?可不单单是因为半神的缘故,更大的,则是因为三霄秘法啊”

“走吧,随我前去,你很快就明白了,无情的青女会告诉你一切的。”

他很快便去见了三位神君,白女归来,正在与青女通告此番夸父国升海蹈火之事,但一见到神冥国主通望,她的眼中顿时露出欣喜,张了张口,但强自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乖乖的和青女把一切汇报完毕。

“神冥国主还请稍等片刻。”

青女听完白女的汇报,对神冥国主点了点头,后者笑了笑,示意无妨,而就在此时,远方有天雷电闪,而后便是春风与冬雪纷至沓来。

“西陵罗女。”

来者是谁已经不用多言,青女目光微动:“提早回来了”

现在时间还是午时,确实是提前了两个时辰。

“听闻神冥国主到访,有失远迎,罗女晚来,还望国主莫要见怪。”

这位素衫长裙的女子自春影雷蛾的背上落下,那只大蛾化作正常大小,脖颈上的绒毛晃了晃,两只巨大的复眼看向神冥国主,如是监视,而它自己就这样趴在罗女肩头,貌似是不想动了。

“白女。”

青女无情的声音响起,白女本来要向神冥国主那边走过去,但此时被呵斥了一下,顿时抿着嘴,她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左臂上缠绕着一条火蛇,宛如烟霞所化,飘忽不定。这姑娘是典型的乖乖女类,对白女来说,青女如长姐,所说之话,不敢不听。

罗女走来,青女向她颔首,随后白女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神冥国主,这才端正态度,向着青女行去。

琼霄峰上武罗宫,三女坐下,身后各有山石童子持翠竹芭蕉而立,神冥国主坐在客位,正是娓娓而谈,将他所希望得到的帮助,一一道来。

大概听了个明白,三女互相对视,白女小声道:“我同意我愿意”

她有些胆怯的看了另外两人一眼,罗女依旧微笑,而青女则是望向那三个年轻的祭祀炉鼎。

那是三个女孩,是神冥国中挑选出来的,其中一人的眼内含着一种死寂,但让青女感觉不太好的是,这个女孩的眼中深处,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那是疯狂?

她对此并不在意,情感对于她这位无情众生来说,是不必要的东西。

疯狂也好,疯癫也罢,对于即将成为消耗品,去死的存在,对这生之一字失去信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确实是上好的炉鼎,可以短暂成为代替我们的东西。不过,运转武罗可并非容易的事”

青女看向那个女孩:“你们做好死去的准备了吗?”

这句话问的宛如刀子,若是有情众生必然不会如此开口,这天下间,没有人会愿意无缘无故去死。

神冥国主看了她们三人一眼:“从我开始培养她们的时候,这个结局已经注定,青女神君不必顾忌什么,还请赐名便好。”

赐予其名,赋予神性,可以短暂替代三女的存在,可以让三神君出海,踏出武罗。

青女指向为首那个女孩:“既然神冥国主准备周全,那么这件事情我们便应下了,当年有恩,今日还掉也是正理!你,从今日起,便唤作云霄。”

紧跟着,白女开口,点向左侧的那个女孩:“你唤作碧霄!”

罗女呼出口气,目光微闪,望了一眼神冥国主。

“怎么,罗女神君有什么还是在下有什么问题?”

神冥国主笑了笑,罗女摇头,点向第三个女孩:“你唤作琼霄。”

三名被赐予下来,三个女孩顿时感觉到身躯内的变化,眼中闪烁过无数的云霞光景,而后,三魂七魄仿佛升入天界,见到五光十色的山河。

她们三个人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最后摇摇晃晃升起来,化作烟云消失无踪。

武罗宫上空,有三朵云花显化,其中便是三个女孩的样子,随后,冥冥中一股封印被破开,青女站起身来,对神冥国主道:“事不宜迟,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神冥国主感应到那三朵云花,惊叹道:“这便是姑射神人的三霄之术?”

青女开口,语气冰冷:“我师之师,则为我之师祖,曾为太上之一,后来故去,太上离开,但那一炁三清之法,被我师模仿,自号三霄灵躯,替死之术。”

“真正的一炁三清,合该出终南山,熊耳山,太行山三山出三圣人,这才是一炁三清之法,过去未来现在皆为化身,是一种让自身虽然分分合合,却稳固不堕的妙法。”

神冥国主再是赞叹,而后目光动了动,对青女道:“这三朵云花还没有绽开,一旦绽开,各位枷锁便立刻去了,半神之体便是这点不好我这方已经在监察福地,包括各位海神同样如此,那几位人间的镇守者不好对付,故而,我们了解到,不过数日之后,将有地仙显化福地之外,对荒海外北的地域进行探查,届时便是出手的良机。”

“他们如果找到了离开荒海外北的路,必然便要前行,我神冥国起大军围困后方,三女出手,将关隘封死,定住四方上下,我们可来一个瓮中捉鳖。”

他和三神君仔细的商议了之后,此时已是第五日的黎明,他带着众人离开,和三女约定好了,而前脚刚刚离开武罗,此时神冥国主对大司农道:

“你明白了?三霄之秘,因为没有三山,所以要用武罗国代替,作为‘躯’,而三女自己将化成‘三我’武罗国是,活的谁学会完整的三霄之秘,谁就是武罗之主。”

他手中摩挲着一团光芒:“而且,那座琼霄峰下,可藏着不得了的东西呢,我当年之所以去找玲珑仙药,也是为了这一次让她们还我人情,包括白女”

“一万九千年了,该是时候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大荒·海外北经——武罗国(三)

渺远的天上,有一座神山,当中有一位司掌天穹霜雪的至尊,她被称呼为姑射神人。

风与雪,风会迷了众生的眼睛,让众生看不见前方的道路,雪会把痕迹彻底抹去,万事万物都不会留下影子,再深邃的脚印也会被后来的雪花彻底盖住。

师父,自有记忆以来,或者说自己被点化以来,所能清晰记得的,最多的场景,便是那道寂寥的背影。

师父永远坐在山峰上,霜把她的头发冻住,雪落在她的肩头积起,风吹过,带起漫山遍野的白芒,那些冰渣滚动起来,宛如河流般,又似是白色的大蟒、巨龙。缓缓的,在姑射之山内的万林中游走不定。

“师父,您是在等人吗?”

小女孩的声音是空灵的,亦是近似无情的,而师父的回应,则是带着笑,但那其中,似乎还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失落还是寂寥,是悲伤还是孤独?

师父教导自己,不要有情,只有成为了无情众生,才能见到至人的道路。

故而自己斩去了七情,彻底断掉了归路,但女孩认为,这是正确的,师父所说的,一定是她所经历过的,所以不可能有错。

“是,我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师父的声音是落寞的,小女孩的声音依旧无情:“这是错误的,如果他不会回来,那么还有等待的必要吗?”

师父回应了女孩的话:“有的,他永远不会回来,因为光阴是向着未来而去的,但他会从过去传来话语,我在这里倾听,等待,生与死是一场修行,而等待则是其中最痛苦的修炼。”

女孩不明白:“从过去传来话语?我不明白这个意思,那么,师父所等待的人,是什么样子呢?”

师父沉默了,随后开口,却让女孩怔住。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真实还是虚幻,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我只是感觉,或许有这么一个人他会来到这里,来到这座山峰。”

师父吐出了话语,却是令人震惊的,女孩亦是如此,虽然没有了七情,但同样感到不可思议与荒谬。

“什么也不知道,那师父只是在幻想?幻想有这么一个人?”

“或许是的,我只是感觉,会有一个人在这里,他会对我说出一句话,而这句话,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师父的脸上露出笑意,那温暖的几乎能把千万年的冰雪都融化,这是不可思议的,师父是掌风霜雨雪与雷霆的神人,生平最是无情,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美丽笑容?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心如渊泉,形如处女。乘云炁,驭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

冥冥中的赞誉之声响起,女孩抬起头来,看见了远方山岳下的那些芸芸众生,他们之中有仙,有神,但每一位都仰慕着姑射神人,但却不敢向前方踏来半步,纵然姑射之山,距离他们极其的遥远。

“懦夫。”

女孩是如此下的评定,并且产生了明为厌恶的情绪,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的这种情感杀死。

无情众生,不带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厌恶欲。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师父,您只是为了一个幻想吗?一个美丽的梦?”

女孩向师父谏言:“您应该把时间用在更为有意义的事情上。”

师父摇头:“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吗?已经是第三十九个元会了,一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不是存在,什么也不知道,可我总是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遗忘了,而他,如果真正出现的话,能够帮助我想起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是为了那一句话,我能够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人在念着我,想着我,对我诉说可我看不见他,无法明白,闻之不得,求之不得只能有一点点的感应,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活的,还是死的,亦或只是自然对我的反馈与感谢?”

女孩摇头:“师父,您这个梦,做的有些长了,应当醒来!”

师父同样摇头,但这一次,终于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女孩,对她道:“我一直教导你,要让你成为无情众生之一,因为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被这种莫名的感觉牵引从而难以放下一些事情。”

“你不需要有牵挂,这或许才是正确的路,从古至今,至人都是如此的。可我希望你,如果你真正功成正果,能够实现一个愿望的话,你应该回到有情众生之间。”

女孩皱起眉头:“有情,七情六欲皆是不必要的垃圾而已,那只会干扰我的判断。”

她话说完,离开了姑射神人。

眼前的景色变化,在那落满飞雪的山道上,她见到了一位老人。

后者,似乎只是在赏雪,但他并不是姑射山的神灵。

“你知道吗,以前的姑射之山,其实是两座,一座在南,一座在北,南天那一座,司掌天诫与光明、万军、山河、枯荣生死;北天那一座,司掌风霜与雨雪、雷霆、降世轮回。”

老人坐在山石旁,雪已经把他的胡子都遮盖,女孩皱起眉头,然而下一瞬间,老人忽的从那块石头边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孩陡然怔住,随后,一种巨大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开来!

画面破碎,紧跟其后的,则是一副青色与黑色纠缠不休的太极图。

青色的是熊熊的仙火,带着五色的泡沫琉璃,而黑色的,则是不断有蠕动触须的恶水,里面甚至出现了狰狞的口,无数只,发出刺耳的鸣叫。

这种可怕的,完全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就这么出现了,女孩整张脸恐吓得煞白,她忽然又有情感了,于是哆嗦着准备斩去,但就在这一刻起,她见到那副可怕的东西前,居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有些疯癫的人,穿着黑色的衣袍,头发是梳起来的,宛如那些自诩高洁的仙神公子,然而女孩见到他的侧脸,他注视着这面可怕的太极图,神情越发的疯狂与狰狞。

他在笑,但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怖。

“哦,有人?有意思,谁啊?”

这个人忽然转过了头。

“我是鬼雨。”

四个字,但那张脸孔却突然变成了巨大的黑幕,两只眼睛眯起宛如镰刀,嘴巴成为了豁口,向着两侧延伸出去,遮盖了整片天与海!

轰——!

琼霄峰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庞大的风雪一瞬间把大海冰冻,诸多半神惊讶万分,感到些许恐惧,正是此时,这是青女醒来了。

她绝美的面色略有苍白,瞳孔还处于缩小的状态,一只手定定的拍在地上,身躯就这么僵硬着,好半响才恢复过来。

恐惧的情感迅速被冰冻,而后粉碎,化作虚无散去。

“一个噩梦而已。”

她脑海中关于那个黑袍人的事情很快消退,紧跟着,便是之前出现的师父背影。

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对话,还在脑海中回响不定。

“七情六欲?”

青女的声音冰冷至极。

“渣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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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零五十章 大荒·海外北经——武罗国(四)

“青女?”

温柔的声音传来,青女转过身去,见到了罗女。

“我没事,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青女摇头,声音依旧冰冷,罗女看向她,微笑着:“你会做噩梦,这是好事情。”

“能做噩梦,说明你晓得了恐惧,既然晓得了恐惧,那么你便会明白七情。”

青女看着她:“我不需要,我是求道之人,为了至人,七情是阻碍一切的东西。”

罗女依旧在笑:“你知道龙师吗?”

“知道,师父和我讲过,他也是曾经达到过至人的三位至尊其一。”

“是的,但是龙师无情,故而至人无情,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正是关于龙师。”

“请讲。”

青女对于至人,或者说道上的问题,一向很虚心,她不会去打断别人,即使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考虑是绝对冷静的,不存在意气用事。

罗女微笑:“龙师引动了龙汉大劫,天上天下,无数大圣惨死,很多人都不知道,龙师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些人是说,龙师走错了道路。”

“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走错,因为至人的前方,本就没有路。”

罗女抚了下头发:“一切要靠来者自己摸索,前人走过的道路,后人不能踏上,因为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众生。”

“至人,要求无情物欲,不落凡尘,万法不沾,诸世不染,达到至高的忘情之境,大逍遥大自在故而,要求最高的正是放下二字。”

“或者说舍。”

“那么如何去放,如何去忘?”

青女在听,她把之前脑海中师父的话尽数抛弃了,此时只是在听着罗女的话语。

罗女笑着,声音无比温柔:

“逢天杀天,逢地杀地,逢师父杀师父,逢徒儿杀徒儿,逢父母杀父母,逢亲人杀亲人,逢至友杀至友,逢敌杀敌,逢恶诛恶,逢善灭善,逢光阴杀光阴,逢岁月断岁月,故是逢一切斩一切。”

“杀到天上地下什么也不剩了,就是真正了无牵挂。”

“这才是无情!”

青女震动,但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刹那,下个瞬间就被心中无情的冰雪掐灭。

罗女看着她,二人之间,久久无言,罗女知道,青女在思考。

有情众生,无情众生。

青女抬起头,看向罗女:“有点意思我要去四寒潭参悟,这里交给你了。”

她的身躯化作虚幻,渐渐成为风雪消失。

“四寒潭吗那是武罗边界啊,青女,无情众生并不是一条好路,你的师父错了,你应该回到有情众生之内。”

罗女喃喃自语,而后望向天外,仿佛在这一刹那,透过了无数的天和海,见到了一片绵延在沧溟之上的仙道群山。

有流光坠出,遥遥入海。

神冥国外,白女显化出来,拦在了刚刚回到神冥国的国主身前。

这已经有数日的光景了。

“你干嘛走的这么急?!”

白女有些生气,神冥国主看见了她,眼底有光华微动,随后便笑着上前,很自然的挽起她的手来:“你姐姐那么冷,弄得我也浑身不自在的,再说了,等这件事情开始,你我自然就能相见,现在双方都有要事要处理,我这个国主,可不能翘掉国事太久啊。”

白女被他这样把手一挽,顿时一腔嗔怒之意都化了绕指柔情,她面色瞬间变得通红,从原本的母虎成了小鸡,只是嗯嗯的点头,那神冥国主再多说了些情话,只看白女这早已是神魂颠倒的模样,分不清上下四方了。

她迷迷糊糊,忽的是脱口道:“对了,你向我要的碧霄之炁行法,我已经把口诀告诉你,你会了没有啊”

神冥国主目光一闪,笑道:“我早已经学会了,你放心,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我再向青女与罗女谏言,请她们把三霄行炁全法告诉我。”

白女哦了一声:“通望你真的能帮我们完全踏出武罗吗?我不想在被困在武罗之中了,我想离开,我想出去,我想和你一起走。”

神冥国主微笑:“可以的,我对碧霄行炁之法进行了研究,已经有了些许眉目,除去这次,下一次的祭祀,将会是你们最后一次以活人祭祀,你们可以从武罗之中离去了。”

白女欣喜无比,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对神冥国主道:“那太好了青女姐姐不允许我有这种想法,我和她说过了一次,她居然大发雷霆,甚至把我禁足”

“她不愿意踏出武罗,还不允许我踏出去这一次应邀请去夸父国,即使就在边上,还献祭了一个武罗的子民,倒是罗女姐姐,因为是二周天召,她是去上贡的,故而有法旨加身,可以完全离开武罗。”

她说着,有些委屈,而神冥国主忽然问道:“那你恨她吗?”

“不恨。”

白女摸了摸脸,露出一丝怀念:“我是姐姐点化出来的没有姐姐就没有我我不能恨她的,也不愿意恨她,姐姐是为了保护我。”

神冥国主叹息:“不,白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姐姐,很可能对你有所图谋。”

他这么说了,而后立即就捂住了白女的嘴,制止了她的询问:“别问,把我的话记在心中,但是要在脑中忘记。”

“你始终要记得,青女是无情众生,你和罗女都是有情众生,你们生来就是对立的。”

白女的眸子如同秋水,映照着神冥国主的英俊面孔,她低下头,嗯了一声,但却没有发现,神冥国主的那只手抚过她的秀发,却在脖颈侧方微微停顿了一下。

一道灵性之种悄悄的被注入心神深处,在白女不知道的情况下,坠入心中镜湖。

这会潜移默化的愚弄她的心神,白女完全不知道此事,而神冥国主完成了计划,这颗种子已经种下,就看什么时候生根发芽。

“不要和青女多言,等此次杀死了人间的镇守者,我会和她一一解释清楚的。”

白女点头,答应此事,二人相伴而走,神冥国主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你从武罗离开,想要去哪里呢?”

“我想去天的尽头,海的边角看一看,再看一看,真正的人间。”

数日之后,天海分光。

山林破开,一口大寒潭前,有白发的少年蹲着,他静静的看着前面,直至那个浸没在寒潭中,把四周的赤水俱都冻结成赤蓝相间寒冰的女人,抬起了头。

青女看着庄周,吐出冰冷的话语:

“小妖,你看够了没有?”

正文卷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大荒·海外北经——赤水寒潭(一)

南华蹲着,抱着膝盖,他身前的水岸边趴着小黑鱼,远远望着青女,颇有点担惊受怕的感觉。

赤色的寒潭,这里是四潭之一,白水黑水赤水黄水,象征着喜悲怒哀。

正如神冥国主人所说的一般,武罗国是“活的”,而这四潭,正是武罗国众生情感寄托的地方。

青女借助武罗国众生的情感来淬炼自己,让自己更加的无暇,那些霜雪会把这里彻底冻结,武罗的众生不去思考七情,就会一直处于忘我的境界之中。

“姐姐,你的修行是错误的,你只是想着去冻结这些情感,但却不敢真正的接受它们,这四周红枫的叶子落下,在半路就被冻成冰尘,想要明白这种情感,就必须要先去了解它们。”

南华开口,声音清脆空灵,青女无情的望着他:“错,我用最理智的形态去观望,如在浸入冰中看水,怎么会看不真切?”

南华笑起来:“水本折光,冰亦折光,如此目光不至,已经扭曲,还能看的真切吗?”

青女蹙眉:“七情如洪水猛兽,亦是无用渣滓,我想要参悟它们,未必就要去真正感受,那反而会陷入迷障,干扰我的判断。”

南华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何以真身入妄境?”

青女先是不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冷哼道:“你在说,无情是错误的,是妄境?你在嘲笑我?”

她从寒潭中发出话语,声音如千年的寒冰。

南华忽然转过头去,那目光定定的看着不远处,同样,青女也忽然望向那方。

有声音突兀响起,插入进来。

“鱼不生翅,只以一目观之,怎能尽知天之高渺?鸟不入水,只以一喙啄之,怎能尽知海之浩瀚?”

有虹光天而坠,从地升起,尘埃落定,当中走出一尊白发道人。

李辟尘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能见到南华。

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是这般情景,南华的气数一直没有断掉,反而越发旺盛,原来是因为,他提前进入了大荒吗?

他来了多久?八百年?五百年?还是三百年?

“南华?”

李辟尘看向庄周,后者直起身,白发的少年带着温柔的笑:“师父。”

果然是庄周。

李辟尘莫名的呼出一口气来,这其中的情感,甚至李辟尘自己都无法说明白。

人各有缘,人当远行,只有站得高,走的远,才能望遍天下人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数百年不曾再见了,而当李辟尘出现的一瞬间,那条黑鱼便蹦了起来。

“仙人!上仙!”

它从水中跳上岸,落在地上,变成一个穿着黑色长服的小童子,个头比庄周矮了很多,连蹦带跳的向着李辟尘跑去。

“你是”

李辟尘看见这“孩子”叩在自己身前,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终于从久远的画面中找到了这条鱼儿的影子。

“鲲?”

黑服童子抬起头来,激动道:“是我,上仙,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李辟尘笑着叹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缘法啊。”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童子站起身,听见这话,此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上仙,我知道北冥是什么地方了我哪里能去那里啊太远了,也太高渺了。”

“倒是我做梦时候见过另外一条大鲲,它的羽翼遮天蔽日,背上承载着无数的生灵,太是广大了,它简直有一个世界那么大!”

他咧嘴,对李辟尘道:“那鲸鲲的背上还有个人,他叫做骑鲸客。”

李辟尘听得一愣,随后心中掀起朵朵涟漪。

“是吗骑鲸客啊他们前往了彼岸,离开了青青世界月王终于化作了太阳神,永远照耀着新的人间,青世的各位至尊分崩离析,终将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李辟尘喃喃自语,而此时,不远处潭水中的青女则是开口了。

“有情众生,何等可笑,缘聚缘散,本如日升月起,天地循环往复,这正是属于人世的普通道理之一,有什么需要感慨,有什么可以感慨?”

“生死无常,自有天定,万世循环,自有道说。”

李辟尘望向她:“你说的对,生死无常,但众生要对生死怀有敬畏,有知者有畏,无知者才是无畏。”

青女盯着李辟尘:“这就是有情众生的缺陷之一,你心中存在敬畏,便存在壁障,我无所畏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故而前路一片坦途。”

她说着这句话,却是顿了顿,心中豁然响彻罗女的那番话。

逢天杀天,逢地杀地,逢师父杀师父,逢徒儿杀徒儿

这不是无情,青女是如此想的,但这也确确实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情。

无情,在青女的理解中,应该是不为外物所动的,但是龙师挥剑了,在剑抬起的一刹那,他应该就已经不是无情的才对。

如果不为外物所动,为什么会挥剑?

她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李辟尘忽然一笑:“请回答我最初的问题。”

青女蹙眉:“只要游的够远,飞的够高就行了!”

李辟尘:“天的外面还有星辰,鸟儿难以触及;海的尽头还有大地,鱼儿不能越过。再请给出一个解决的方法。”

“如果绝对无情,在见到火山的时候就会停下,如果绝对无情,在天空之上难以呼吸的时候,便不会再继续振翅。”

青女忽然冰冷道:“你的意思是理智使我怯懦?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愤怒,仿若是看着身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心中的冰雪便正在化开,这是不可思议的,仿佛被影响一般,冥冥中,似乎见到了天地规则在眼前?

她感觉到李辟尘不对劲,但很快,便是微惊,那种愤怒开始蔓延,这是被赤水寒潭沾染的情况,于是她立刻冰封了自己的心灵,再度回到了绝对冷静的状态。

她好看的眉头蹙着,注视着李辟尘,忽然整个人从寒潭中站了起来。

“哇,非礼勿视!”

庄周一把抓住鲲童子,五指向他脸上一拍,然后自己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情景。

“你抓我干什么!”

鲲童子拍打着庄周的手,后者则是注视着青女,眼中却是升起一种看好戏的神情。

李辟尘的眼帘在此时顺势垂下,并没有直视前方。

“呵!”

青女的声音响起来了,她光华的脊背映照在寒潭之中,身躯宛如琉璃与冰雪雕铸的绝美艺术品,这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工艺。

冰雪的渣化为溪流,从她身上的每一寸冰肌玉骨之上流淌而下,晶莹剔透,在太阳的光辉下闪耀着水晶般的辉煌。

玲珑婀娜,正乃是人世绝响,让人窒息,更陶醉其中,然而众生惊艳,却不敢贸然看上一眼,仿佛是巨大的亵渎。

“有情众生,何等卑劣?你看,现在我只是站起来,而我不过是一个女子,你因为有情感所以不敢看我,可连一个女人都不敢看,又有什么资格能见到大道呢?”

李辟尘无奈:“你的意思是情感本身就是懦弱?可你这也是偷换概念。”

青女仿佛有些得意,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种微妙的感觉,反而是“嘲笑”了一句:“彼此彼此罢了。”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大荒·海外北经——赤水寒潭(二)

她忽然感觉心情很好,这是以前从不曾出现过的感觉,但这同样让她再度惊醒,她发现,自己在这短短时间内,居然两次进入到有情众生的状态之中。

这甚至让她有些欢快,而在感觉到这种变化后,欢快立刻就变化成惊恐。

要从根源上掐断这一切!

好心情瞬间降低至冰点,那些霜雪弥漫上来,再度将她的心灵冰封,在内心深处,那面众生都存在的石碑被冻住了,镜湖也化作千里的冰镜。

青女的身上散发出寒炁,迅速的便冻结出了一副雪白衣裳。

“看样子,这论道是我胜了,无情众生高于有情众生,你们两个都不如我。”

青女的声音变得没有波澜,而后注视着李辟尘:“你不是大荒的人,你的炁息和这里的众生不一样,所以你必定是人间来客,但今日我不想杀生,因为你之前的一些观点很有意思,我很喜欢,所以,你虽然输给了我,但现在”

她忽然抬起手,但想了想,却又放下了。

“我可以当做是没看到你,你走吧,离开武罗国,机会只有这一次,没有下一次,再见面,你会被我杀死,我说到做到。”

青女看着李辟尘:“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这武罗国三君之一的青女,只要我放下了话,这武罗国内便没有人敢动你,放心,若是有谁拦你,报我名号便好,不过下不为例。”

她话落下,身躯化作风雪飘散,那些雪花缠绕,当中飞出一缕冰绫罗。

南华这才收回目光,其中若有所思,随后突然轻笑一声,对李辟尘道:“师父,这青女神君,是个妙人啊。”

没有人知道,南华方才看见了什么。

纵然是李辟尘也不可能知道,即使是动用嫁梦也难以窥视。

在刚刚那一瞬间,南华看见的,是青女的一切过去。

在最开始的时候,南华注意看的,是青女的无数未来。

这里面有很多条,都指向了死路。

但天无绝人之路。

“冰雪美人,白骨红粉,只是骨中生,棺中客确实是个妙人,她以前并不是无情众生,是自己修炼成这般样子的。”

李辟尘叹息:“可惜了,草木精灵,却变得如此模样。”

南华笑道:“青女法力与师父相比较,如何?”

李辟尘思索一番:“若一对一,切磋试探,我不如她;若一对一,生死之比,她远不如我。”

南华显得很高兴,但很快,又对李辟尘道:“可她还有两个姐妹,法力与她不相上下,最多只是差了一线而已。”

“她们有一种秘法,叫做三霄行炁之术,又作三霄灵躯,替死之术,分为云霄、碧霄、琼霄,而这种法门,来自于太上之一。”

李辟尘听着,忽然感觉有些熟悉,脑中一转,如有灵光回忆,顿时道:“一炁化三清?”

“是的,正是一炁化三清,那位青女神君有完整的三霄法,她的师祖,也就是太师父,是曾经的‘太上三清’。”

李辟尘嗯了一声,心中记得,现在的“三清”是白玉玄,他是另外一片洞天下辖福地的弟子,而那三清之法,是他摸尸得来的。

“其实,我也有一门类似的招数。”

李辟尘看向南华,后者有些诧异:“师父也有类似的绝技?是说的三灾道人吗?”

“三灾道人?他们已经消失了,化为了三我的本源,使我不受风火雷劫的困扰,这是他化自在大圣的人情,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法门。”

李辟尘开口,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有些不完全,浮黎无相,天帝唤神,那天上帝乡的三位大圣,还不能全部回应我的呼唤。”

“尤其是,其中还有我的一位‘仇人’,哦不对,应该是我,我是他的‘仇人’。”

这说的,自然就是当初被巨阙砍了一剑的无欲大帝。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辟尘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东西。

他在完善一种法,是当初呼唤九华上帝的法,而这法如果完善,天帝的力量,可以把三位帝君尽数呼唤到人间来。

如果成功,那该是何等恢弘与恐怖的景色?

“这片赤水寒潭不错,既然青女离开,我便在此借炁修行一番,这是个灵泉眼啊,福地众人出来探寻,我独一人向此方行来,此时看来,倒也是好事情,貌似可以多耽搁一些时日。”

李辟尘竖起一根手指,此时眼中阴阳转动,瞬间显化出无数地仙的影响。

每一位外出探寻的地仙,身上都带着一道昼夜的光芒,这让李辟尘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如有危难,这道光辉可以召唤东皇钟助战,在第一时间到达战场。

眼中的光辉映照着三十位地仙,此三十位皆是三人并行,共分十方散开,每一位皆有天桥第四步以上的道行,最高者已达到天桥第九步,甚至犹有过之。

这说的,自然是任天舒了。

“师父,青女神君的师尊,是天上的姑射神人。”

南华突然冒出一句,而李辟尘的眼中,那些金光顿时抖了一下。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焉。

但其实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李辟尘沉默,许久没有开口,南华与鲲童子也没有开口,直至很长时间之后,李辟尘走到赤水寒潭内,这才缓缓吐出一道声音。

“知道了。”

只是眼角余光莫名的看了庄周一眼。

李辟尘忽然感觉到有些熟悉。

此时在李辟尘的眼中,庄周显化了原本的模样,那是一只蝴蝶。

是的,自己本来就见过庄周的本尊,正是自己点化的这只蝴蝶。

可现在,却有一种非常古怪,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李辟尘的眼中闪烁过一些碎片,当初执笔人把他丢入书中,他看到了一切,却又忘记了一切。

但好像,有一个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

那是一只蝴蝶?

“南华。”

李辟尘突然唤了一声,四周的赤水开始泛起涟漪,李辟尘踏足在湖水上,卷起阵阵清风。

“师父?”

南华依旧在笑,李辟尘的余光收回去,心道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应该是自己最初点化南华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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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大荒·南山经——金沐山(一)

西方之海,北云之岸。

有盖世的炁息突然消失,无影无踪。

那通天的昆崚轻轻颤动了一下。

于是北云之上的天国也破碎了,海中的万灵四下逃窜,惊骇欲死。

“昆仑动了!”

灵威宫中,白衣少年虚幻的身影显化,他的眸子中映照出那尊盖世神人的背影,同时对着南宫灵漪和仲子光开口:“你们有事情要做了。”

“做事情?!师父,难道是”

南宫灵漪略有惊诧:“可这不应该,现在人间众仙神还没有抵达四山,依旧在八海徘徊,虽然隶属于昆仑,尊奉昆仑的众神已经苏醒,但是昆仑不可能从四山离开,冲向八海”

“有个傻子进来了!”

白衣少年眯起眸子,打断了南宫的话:“是‘正一’,他这个傻子,贸贸然的进入了大荒四山内,昆仑动了,要除掉他,你们必须把他救回来!”

南宫灵漪听见是正一,顿时起身,二话没说,带上黑豹就要向外面跑,仲子光顿时一惊,对南宫灵漪道:“我们要制定一个计划,你”

“来不及了!”

她神色有些急切,而白衣少年亦是开口:“不错,来不及了,正一之法,能够虚空画符遣箓,符箓本就是天地之间对于规则的至高运用之一,这道法门来自于无名之君所刻下的第一个文字,嗯或者说符号更为贴切一点。”

“这是一门十分麻烦的法,却同样也是渡过昆仑劫的关键,所以昆仑此时是在不计一切代价斩杀他,所谓天穹有路不走,幽黎无门来投。”

仲子光顿时一惊,此时面色一变:“居然如此厉害?那这么说,正一是否可以连施虚天大遁符?可这样,昆仑根本抓不住他啊。”

白衣少年叹息:“境界与法力的差距不可逆转,他太弱了,而且昆仑是神,这个神是五仙之神。”

“你会见到他的可怕的,但现在为时过早。”

他看向南宫:“必须尽快,危机已近。”

一只红蝶自灵威宫中飞出,化作长虹离去。

作为许多人讨论的主角,这位名叫张陵的少年,他此时确实是已经出现在南方群山之内了。

一路上连续施展虚天大遁符箓,化炁为符,捏尘为箓,这对于他的消耗是巨大的,可为了自己的宗门,他必须要先行前来,行到这里看一看,了解一个大概。

山鬼在数百年前找过了他,但是“正一”虽然胆小,但可不认为仅仅凭借昆仑就能抓到他。

尤其是,这数百年,他把符箓的招法,巩固的更为炉火纯青之后。

这里是金沐山,越过此山,便是南方群岳。

“我已是地境真人,堪比天桥八步,一个昆仑罢了,顶了天不过第九步,他又有什么招数能抓得到我?难道还能撕裂虚天不成?”

张陵嘀咕着:“山鬼想的太多了,八百年前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八百年后,他还不得被我们打的跪下来叫爹?人间顶峰撑死了,到了这里最多不过天仙,但是山鬼说昆仑这么久远的岁月都是地仙,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他是自傲的,但事实上也是如此,文字之中蕴含着辟地开天的力量,而作为文字载体的符箓,更是拥有着重开地水火风的伟岸力量。

“都是太上,谁还能比谁弱了?虽然打不过他,但是难道还跑不过他吗?”

之前有一位海外的天仙要出手镇压他,就被他当着面戏耍,最后借用天地规则击伤了他,等到山门地祖赶到,直接将那尊天仙打的濒死而逃。

虽然那天仙只是一重道虚,但自己可是连九步的天桥都还没到呢。

连天仙都伤不到自己半根毫毛,昆仑再强,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实在不行,就迅速退回八海,这家伙貌似不能杀出四山,这对于自己,是大为有利的事情。

敌攻我退,敌退我进。

看着巍峨的南方群山,这里面又有多少国度与人间?

张陵心潮澎湃,自二海行来,已经探索无数地域,这样一来,此次必然可以为宗门奠定“胜机”,这些破损的人世与失败者们,休想通过入口抵达真正的人间。

只要天墉城中的气数被斩掉,自己的宗门就会第一时间折返,退回人世,把入口关闭。

至于最后谁成就天仙,那自然是自己了,斩了那道气数,第一位直接立地化作天仙第五重的真君。

化天仙便飞升入苍穹,自大荒而上,那高渺的天外混沌,正在等待着自己。

大道在前,光明万丈!

他是如此想着的,然后想着那片茫茫的,巍峨的,宏伟的群山迈出了第一步。

后方的光辉淹没了这片山海,云也震开,天也坠下,大地上山火爆发,乾坤都在震颤!

巨大的变故席卷了这片山岳大海,北云之岸,巨大的浪潮覆盖了天霞,连太阳都被挡住!

有一尊束发的至尊从其中走出,他的身后出现了无数神灵的幻影,那些无情的目光俱都定在正一的脸孔上。

张陵浑身僵硬,他感觉到一股让自己几乎难以喘息的压迫感,当转过头去的时候,眼中所见到的的,便是那个陌生的人。

或者说神?

“当踏入群山的一瞬间,你应当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昆仑看向正一,语气如千年的冰雪,难以化开。

而因此响应的,北冻结的不仅是天地,还有人心。

“我敬佩你的勇气,蔑视你的无知,嘲笑你的愚蠢。”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巨大的力量已经席卷了整个南方群山,无数的神与仙被惊醒,这种震动甚至直接抵达了二周天!

张陵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昆仑说的没有错误,自己太愚蠢了。

大错……大错!

惊骇,惧怕,胆寒,战栗!

无可匹敌!

“这不是可以凭一人能够敌过的对手!”

“你就是太上昆仑?!”

山鬼说的亦是没错!

这是一场针对所有太上的绝世大劫!

炁息被镇压,那种压迫感甚至让自己差点匍匐在地!

如遇见了不可反抗的……至高“神灵”!

要跑,要跑!不跑就会没命!

张陵猛然捏出一道尘箓,虚天大遁显化,扭曲天宇,然而昆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等着正一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忽然向着东方探出了手掌。

整个乾坤被定下,宛如一面铜镜,正一逃遁的身影被定格在其中,他被锁住了,这片虚天被剥离,甚至已经不与人世勾连!

何等伟力!

张陵神情惊恐,几乎疯狂,手掌中符箓升起,然而一刹那就被一种庞然的力量定格,让他的道法无法施展!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骇然欲死!

“一切源自于无何有境,如今,以正一为首,终于又要有人回归其中了。”

昆仑看向他,而后把手掌攥了起来。

轰——!!!

璀璨的光华铺满乾坤大地,巨大的震颤让虚天崩毁,云霞卷起化作庞然的龙卷,雷霆肆虐,犁遍彼岸!无数巨大的尸体自四山之中站起,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声!

血洒苍穹!

正文卷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大荒·南山经——金沐山(二)

南宫灵漪被红蝶送来,眼中所见到的,就是这无比可怕且惨烈至极的一幕。

一位太上被斩,而且就在面前,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宛如巨大的阴云覆盖在南宫的心神之中,但红蝶的声音响彻冥冥,很快把她从恐惧中唤醒。

“正一的真灵还没有离去,太上之法仍旧在身上,动用你曾经从河伯之处得来的秘法,速速救下正一,我在此接引你们离去。”

红蝶在提醒,这是师父的声音,南宫灵漪顿时回神,她的眸子中,青山绿水尽数化作黑灰二色,巨大的死寂感铺满乾坤,这是一种“天目道”,是山鬼之法独有的力量。

在死寂之中寻找新生,在一刹那之后,南宫灵漪见到了一束辉煌的白光。

那是张陵的真灵,三魂七魄即将消散,他眼中透出迷茫,似乎是神智正在离去,而南宫灵漪清晰的看见,他头顶上三花皆裂,胸膛中四炁近似全无!

而昆仑此时,似乎正要出手,把他的太上之法从真灵中剥离。

昆仑一掌,便打了三花,斩了四炁,纵然那三花不全,二实一虚,但也说明这个人的修行到了地仙的顶峰,然而就是这样的盖世高手,也敌不过对方一招。

现在张陵还留在人间,正是因为太上之法不愿离去,可如果昆仑出手,那么张陵立刻就会魂归冥海。

事不宜迟,不能再多做考虑,南宫灵漪出手,那些死寂拉扯的炁息本来向着张陵涌去,此时皆被定住,而后迅速的向着外面逃窜。

“嗯?”

昆仑发出轻咦,他的目光动了一瞬,下个刹那,便见到了天之远方的南宫灵漪。

“山鬼吗”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莫名起来,忽然踏出一步,而就是这一步落下,那种巨大的危机感顿时盖地铺天!南宫灵漪大惊,但强自镇定,手中显化一道灵光,化为混洞,把张陵的真灵吸了进去。

昆仑呵了一声,似乎很不在意这种事情,他向着前方落步,一瞬间就来到了南宫灵漪的身后。

那只手掌搭在了她的肩头,而后如同烈火暴雷突起,南宫灵漪顿时发出惨叫,自天坠入南山,砸碎了七八座峰头,弄得浑身上下皆是尘土与血渍。

“天霄有路难走,幽黎无门来投。”

昆仑负手,出现在山鬼身前,那头颅俯视着她,发出最漠然的嘲讽。

南宫灵漪的头低着,单手支撑在地,只能见到昆仑的赤足,她眯起眼睛,呵了一声:“你对我们就有这么大的仇怨?”

她一边说着,同时心中开始念诵一种法诀。

那是曾经河伯交给她的一种秘法,即使是在天上,也少有人能施展,而且这种法门要得到某位大人物的认可,南宫灵漪很幸运,那位大人物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是看在河伯的面子上?总而言之,认可得到了,故而这门秘法才可以进行修炼。

昆仑并不知道山鬼心中正在做什么,他听着她的话,缓缓开口:“并非仇怨,我与这天下间的任何人都没有仇怨,我只是劫难,胜了我,葬下我,你尽管离去,如那鸿蒙,如那窅冥,如那暴人,如那愚圣,如那混元。”

南宫的嘴角有血渍:“太上鸿蒙乃天地混一之前所出,自降世便有肇判之力,能胜你毫不奇怪”

昆仑忽然一笑:“那你便错了,当年他们和我对战,其实其中有些秘密,那些所谓的‘昆仑’并不是我的真身,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昆仑,也不是真身。”

“这只是一个化身而已。”

南宫灵漪心中一震,差点把那默默念诵的口诀都停下:“那你的真身”

“你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探寻,因为这个秘密,知道了,只会让你绝望。”

昆仑的神情恢复冷漠:“自古往今来,我的真身苏醒,所派遣出的化身内,便是此世力量最全,这具身体代我而行事,当年他们胜了,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全。”

南宫灵漪咳出一口血:“我听说过是的,你的力量不全”

她的那只手抓住泥土,忽然松开,向着前面拍了一下,打在了昆仑的赤脚上。

“可力量全的,也毕竟只是一个化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秘密!”

她的嘴角咧开一道笑容,昆仑眯起眸子,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瞳孔便陡然一缩!

“非同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冥冥中,那似是南宫的声音,又似是天上传来的喝骂!

一道剑炁自大荒的天穹深处衍化,而后撕裂了大罗降下!

轰——!

璀璨的光芒自南山的起点金沐山覆盖到尽头,此时的这座山,当真是应了景色,那道剑光压盖了青天,震骇了苍天,毁灭了冥天,扭转了云霄九汉!

直直而落,直杀昆仑!

太上昆仑在瞬间遁开,然而纵然他一刹那能遁出三十三万三千三百里,一弹指为三千刹那,如此可见昆仑一瞬能走多远,但纵然此般厉害,在第二刹那出现的时候,那道剑光已经穿过了他的天灵!

昆仑的眼角余光见到了自己的赤足,在那上面,有一柄小小的剑印!

被算计了?!

“请上清通天诛仙剑!”

南宫站起身来,身边红蝶环绕,白衣少年的声音传出:“快走,这诛仙剑炁虽然厉害,但还杀不掉昆仑,撕裂了大罗归撕裂,人间之中能发挥的力量有限,这终究不是真正的诛仙剑。而且昆仑身具五仙之神,有‘不灭特征’。”

她同样知道这个道理,红蝶饶了南宫一圈,而后她的身影开始破碎,化作红霞散开,但下一瞬间,那道通天剑光中便有一只大手压来,直至金沐山在这座大手的压力下炸得粉身碎骨!

“定——!”

弘大的声音把那些红霞扭转,连红蝶也开始震动,南宫灵漪的眼中露出惊恐,同时大声的咒骂了一句!

“师父,我完蛋了!”

她深吸口气,再捏剑决,对红蝶道:“师父,走不掉了!我要请通天教主下凡!”

她的黑发飞舞起来,带着一种决绝,四周的空间在扭曲,金沐山崩溃成尘,无数万千生灵化作光雨灭去,仿佛它们本来就不存在一般!

这种灭世景色,震动天上人间!

然而千钧一发,突然远方有道宏伟的炁息出现,一柄大斧劈开混沌,碎裂光明,紧跟着,有一位独臂仙人出现,单手一转,把南宫灵漪丢入虚天之中。

这柄大斧阻挡了昆仑的攻击,而后这位独臂仙人迅速离去,消失无踪,掩盖了自己的炁息。

通天剑光散去,诛仙剑炁也消失,昆仑的衣衫破碎,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当年李辟尘所见过的复原景色再一次的出现,只不过比起那一次,更加的辉煌与可怕。

“有意思,有意思,果然是劫啊,我越是强大,我所面对的太上们便越是强大,这是循环往复,阴阳流转诛仙剑落,盘古斧出,还有谁偷偷溜了进来?”

他负着手,望着远方的群山万岳:“可只要在大荒之中,不论你们走到哪里,都不可能避开我。”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章 大荒·南山经——金沐山( 三)

灵威宫中。

白衣少年漂浮向前,仲子光让他的花灵侍女待在殿内,他跟随白衣少年出殿,直至那虚天被撕裂,满身都是尘土和血渍的南宫灵漪从里面摔出,站起来,翻个白眼,随后便是惊天的叫唤!

“呜呜!疼死我了!”

她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白衣少年伸出手来,一股澎湃的仙道炁息散发而出,开始治愈南宫的伤势。

“还好,若是差了半分,你便被昆仑压碎了。”

他叹息一声,同时神情中出现了些许落寞。

白衣少年的变化被仲子光看在眼里,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等他说话,白衣少年便自己道:“终究是无能啊,这具身体只是一个虚幻的新灵,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

他越发颓然,同时无奈的笑,当中透露出苦涩。

自己终究只是因为虞人传承而衍化出来的新灵,并不是真正的吕忘尘。

有吕忘尘的部分记忆,但人格和真灵,并不是那位吕祖。

仲子光沉默,但很快劝慰道:“前辈是虞人,自有自己的传承,有些时候的无能为力,反而是让后辈成长的一剂良药。”

“草木不能永远活在大树的庇佑之下,适当的庇佑之后,该见到风雨,还是要见一见的。”

仲子光说着,但自己却又有些自嘲的笑起来,南宫灵漪龇牙咧嘴:“你这个风雨还真是厉害,我差点就被刮死了!”

仲子光咳了一声:“偶尔也会有暴风雷雨或者冰雹,所谓天道无常”

南宫灵漪呸了一声:“我可去你的吧!”

“说的不错,天道无常,故而生死亦无常,纵然是大树在暴雷的轰击下也会轰然倒地,如果小树不懂得自我顽强的道理,最终便会输给劫难。”

独臂的仙人出现了,白衣少年望向他,那种太上的炁息弥漫,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古老,更是难以掩饰。

“宁长生!”

南宫灵漪的语气有些惊诧:“没想到还真的是你,我看见那斧子心里就有点猜测,可你不是拒绝和我们联手,为什么又出手救我?”

她说着,目光又移动到对方的独臂上,若有所思道:“你这只手,为什么不变回去?滴血重生,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宁长生笑了笑:“当年有大过,这甚至蔓延到如今,昆仑的出现和我不无干系,这只手,等我把那个人击败后,再重新变化回来。”

仲子光:“你说要单挑昆仑?”

宁长生摇头:“我说的是李辟尘。”

“那是谁?”

仲子光不认识,自然不明,南宫灵漪白了他一眼:“李辟尘就是混元!在你面前的,是洪元!”

“嘶!是你说的那个”

听见混元二字,仲子光顿时面露惊容,再看向宁长生:“原来当年那场惊动天上地下所有太上的大战就是你们弄出来的?”

“谬赞了,区区两个初次触摸地境门槛的菜鸟而已,只是太上之中互有感应,到了我们当时的情景,再想收手自然是不可能,其实大部分的战斗炁息是太渊帝君与王度祖师,与我们二人关系不大。”

宁长生席地而坐,白衣上沾染了些许尘土,他的黑发中出现了白丝,容颜比起千年之前,要“苍老”了许多,也在没有半点稚气与桀骜。

“大地之上,天穹之下,芸芸众生都是蝼蚁。”

他发出奇怪的叹息,随后看向前方,道:“把正一的真灵放出来吧,只是要给他重塑肉身,却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化入石胎,借助莲台,亦或是春华秋实之变,都至少需要数十个春秋的变化,而且他的法力无法回来了,昆仑斩其三花,打他四炁,如今他只留下道而没有了法力,正一之法是太上之力,但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变化出天桥境界的法力来。”

白衣少年点头:“是的,他废掉了,但唯一的好处是,太上之法没有回归无何有境,昆仑与无何有之乡带着交易,根据这漫长岁月以来的变化,他会随着太上之法的回归变化的越来越强。”

“仿佛是正在解开某种封印一般可这大荒之下,又有谁能够将他封印?”

宁长生沉吟一瞬,而后开口:“东王公,西王母。”

乌巢山天遥宫监察世间诸事,自然也知道这大荒真正的至尊是谁。

白衣少年望向他:“你天遥宫如何看?”

宁长生一笑:“这是我的事情,但也同样是天遥宫的事情,七十二福地在此,天遥宫同样不能置身事外,但我若死,三位祖师并不会出手相救,这是我的劫难,需要我自己来渡过。”

白衣少年开口:“不,其实是因为,纵然王度出手,很可能也难以与昆仑比肩?”

宁长生摇头:“我不知道祖师真正实力,但所明白的,是远胜太渊帝君,而当年的太渊帝君,又远远胜过今日的我们。”

“纵然祖师实力与昆仑相差无几,那在限制解开的大荒之中,也不是我们三四个人就能够对付的了的。”

“姑且在这里休整一番吧,昆仑大劫难渡,如汪洋大浪,我等不过乘坐小舟,若不以铁索相连,难以抗过。”

“这其中有一位关键人物,还请等他前来”

宁长生说着,而后眼中露出一种复杂以及坚定,南宫灵漪开口,若有所思:“你说的是李辟尘?他确实很厉害,但现在我们也不比他差了,不过多一个厉害的人终归是不同的”

“不,你错了。”

宁长生叹息:“自他进入大荒,我便见到了他,他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在天遥之内。”

“已经不是一个级数,虽然我仍旧想要击败他,但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道行法力,早已胜过我自身千百倍,远不如,远不如,若说如今诸太上谁最靠近昆仑,唯有他而已。”

听得宁长生如此评价,南宫灵漪带着一种怀疑:“是不是啊,真的这么强?”

宁长生一笑,而后身躯化作云霞散尽,留下最后的话语:

“无须担心,若昆仑再去斩杀太上,我会出手救之,但我不会与昆仑正面对决,故而或许也有救不下的时候,经过之前一战,他必然对我等打起十二分警惕。”

就在四位太上藏于灵威宫中密谈之时,昆仑已经从金沐山离开,他没有回到西方之海,北云之岸,而是来到了二周天中!

目光遥遥的望了一眼崑山群岳,那是瑶池所在,西王母住处。

但他所进入的,并非西周天。

前面万木生法,金日凌空,又有银色的浪潮铺天盖地!

东王公居处,东周天银霄碧海!

“开。”

一言落。

惊人的情景出现了,昆仑踏出一步,那银色的大浪顿时分开,仿佛在请他走过一般!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大荒·海外北经——夸父逐日(一)

看着天上的云霞渐渐恢复正常,李辟尘在赤水寒潭之上,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那就是太上昆仑的力量?”

这太浩大了,纵然是八海也感觉到了这惊天动地的威力,难以相信,他居然是一位地仙,原本认为昆仑很强,但如今看来,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南华负着手:“太上昆仑,群山诸海之祖先,纵然大荒之内有东王公,西王母,却也不能对他做出多少限制,他是万神之神,众圣之先,地仙之极致。”

李辟尘:“我承认这个称呼,他确实当得起这个地仙极致的尊讳,在我这两千年所见之中,没有地仙比他更为强大,甚至某些天仙也远不如他。”

南华忽然一笑:“师父认为,地仙和天仙的差距在哪里?只是单纯的境界不同吗?”

李辟尘同样一笑:“我以前听人讲过,在古老的时代,人仙达到极致,同样可杀天仙,这之间的差距,我所认为,是在道之中。”

“所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天仙是起点,很高的起点,人仙也是起点,很低的起点,但大家没有上限,如今众生被带上枷锁说不清对还是错。”

一股庞大的力量自寒潭升起,李辟尘的身边开始有两道灵躯聚集,一尊头顶帝观,一尊身负轻剑长衫,这两尊灵影虚幻,李辟尘再捏动法诀,此时浮黎无相的玉光包裹了本尊与灵躯,寒潭内的赤水激荡,有八千条龙头抬起,望向高天。

隐隐间,似乎在呼唤着谁,遥远的天上,有某些至尊感觉到了这股号令的威势。

水落了下去,李辟尘呼出口气,这三十日潜修,倒是把这门法诀练稍微的完善了些许,虽然难以练到至高,但只要能呼唤一次,便已经足够了。

“之前还有一道撕裂大罗的炁息,那是什么招数,也是昆仑的?”

李辟尘开口,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庄周则是突然开口道:“是诛仙剑炁。”

诛仙剑?!

李辟尘望向他,自己这个弟子离开了数百年,近似千年岁月,似乎知道了很多奇怪的隐秘。

不过自己并没有深究的意思,人各有秘,太过寻根究底,只会让旁人憎恨,纵然是师徒亦如此,就好比自己也有秘密不去示人一样。

可李辟尘没问,南华却是古怪一笑:“师父不奇怪我怎么懂的这么多?”

他仿佛看穿了李辟尘的心中想法,李辟尘看了他一眼,那其中的情感是疲惫,亦有些好笑。

“何必和我多言呢,自己的缘法,自己收着便是了。”

南华咧嘴,似乎很开心:“诛仙剑,其实一共有四柄,分别为‘诛戮陷绝’,而这是通天教主的伴世道兵所谓通天教主,是太无天尊的一个至高化身。”

李辟尘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顿时便问:“我以前和北海真神你应该记得他,他死了,被我所斩,但在死前,他曾经请下元始天王,这也是天尊化身?”

南华点头:“三大天尊,原本是九个人,这九个人中,抛开三天尊本身,其余六人皆不在后来的十二天尊其中。”

“太初天尊,元始天尊,元始天王。”

“太无天尊,灵宝天尊,通天教主。”

“太极天尊,道德天尊,太上老君。”

李辟尘听着这些名字,除去太初天尊,太无天尊,太极天尊之外,那其余不在十二天尊内的六人,对于自己来说,当真是太熟悉了。

在无数的春秋之后,他们有的成为了人,有的成为了话本,有的成为了传说,有的则是重返神位,被世人供奉。

而且,在这话之中,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说是太极天尊,而不是太上天尊?”

李辟尘看向南华,南华一愣,而后便是道:“因为太极天尊说起来,比太上天尊更加顺口一点吧?”

“太上者,至高无上,清静至极,太古无名之君,能称太上者只有无名之君,太上八十一化,包括师父在内,都是无名之君的化身,太上天尊虽然也是其中一位,但”

李辟尘:“是有点自傲了吧?”

如此去评价一位天尊,以地仙的身份来说,可以讲是十分不恭敬的了,但是李辟尘不同,连神祖化身都已经见过,太极天尊虽然不曾谋面,但在心中,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高渺了。

当然,强大的话,还是很强大的,远远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对象,但终有一日,自己也可以达到他的高度。

李辟尘想到这里,又忽然是笑道:“那太上老君呢?”

南华摇摇头,笑道:“不敢妄自评价,若是惹怒天尊,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李辟尘不置可否,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高天。

太上天尊不敢说,但对于身为化身的太上老君,却直言不讳吗?

荒海之外,有光华翻动,熠龙的影子带着炽烈的火光照亮阴暗的天空,火乌展开翅膀飞在高天之上,任天舒驾龙而走,双目带着日月流彩,遍布北海四方。

“最近的缺口就在这里?天弱,荒海外北可还有其他的缺口?”

任天舒对熠龙发问,后者的声音浑厚,仿佛人格都已经完全被改变,此时尊敬道:“回我主,还有七处缺口,其中四处为正路,三处为小道,不为人知。”

熠龙回应,然而就在此时,那海水深处,一片云雾弥漫,当中有一块巨大的山岳在流动。

“那是什么东西?”

熠龙开目,火光驱散云海,然而其中那座“山岳”仿佛并不是那么坚固,它的表面开始融化,而后流淌出一片又一片腐烂的臭水。

有诡异的炁息从中升起,随后,便是一双通天彻地的赤红血眸。

轰——!

这座“山岳”站了起来,撑天踏海!

直至此时,任天舒才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具尸体,但却活了过来,身上有数个明显被利器洞穿的巨大伤口,那些云雾并不是海上的雾气,而是尸气!

尸气与尸水蔓延到的地方,那些鱼虾异兽全都暴死,海浪上顿时浮满一片又一片的尸体,看上去可怕至极!

“这莫非是相顾之尸?!”

熠龙大惊,他开始躁动,此时向着天外飞去,任天舒关注着这具尸体,熠龙惊道:“传说古老时代,有人反抗二周天,后来被东王公杀死,葬于八海,有两具尸落在北海之内,同称相顾,面面相望,一名贰负,一名臣危”

任天舒听着这些话,注意到那具尸体拥有六只手臂,其中两只最粗壮的,被巨大且浑重的铁索捆缚,上面刻印着一些古老的文字,认不清楚。

尸气与尸水蔓延看来,熠龙显然惊魂未定:“怎么会这样,这相顾尸居然真的在荒海外北之中,以前为何不曾遇见过它们?”

他在惊恐,然而此时,火乌扇动翅膀,对任天舒道:“天舒,快看!”

后者低头,瞳孔猛然一缩!

那些海水中,死去的鱼虾开始汇聚,从无数的尸体之内,开始有一些血肉的影子蠕动着站起。

这宛如森罗地狱般的景色触目惊心,但更让任天舒感觉到可怕与恐怖的,是那些血肉尸影上散发出来的炁息。

那是“神”的炁息。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大荒·海外北经——夸父逐日(二)

不得了,我摊上大事了。

这是任天舒脑袋里第一道想法,他驾驭身下的熠龙,飞的更高更远,收敛了自己的火光与日月之芒,避免那具巨大的尸体注意到自己。

太强大了,这股炁息远胜天桥,纵然死去,这尸体依旧是一尊天仙。

生前至少是天仙第二重至阳境,如今死去,此时显露出的,是第一重道虚。

但不能保证,这个东西死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任天舒是明白的,很多玩意,你把他杀了,不代表就结束了一切,譬如相柳,这个东西其实生前不可怕,死后才是麻烦到极点。

他所溢出的尸水会把一切大地水源都化作泽国,让天地山河都污浊,而它活着,反而没有这种本事,这就是很多众生奇怪的地方。

海水中,浪涛渐渐泛白,众生的尸体急速的腐烂,但在尸群的中央,众多血肉尸影站了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并且从最开始的蠕动,渐渐开始扭曲成为“人”的模样。

恐怖的嚎叫声开始传荡,那些腐烂的白水与残尸开始汇聚聚集,仿佛是在把那些血肉凝聚之后,正在收回残余的造化渣滓一般。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任天舒望着下面的情景,那些血肉尸影之上的神之炁息越来越浓重,但这让任天舒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东西,哪里和神能扯上半点干系?

神哪里来的血肉之躯?

众所周知,仙才有血肉躯体,神是近似不朽的,所以几乎是以灵体的状态存在,纵然是有血肉之身的神群,这些身躯也是可以随时被放弃的,并不重要。

但此时造化的这些“血肉尸神”,显然和正常的“神”不太一样。

“要不要出手毁灭它们?”

火乌扇动着翅膀,她的脾气本就不太好,看见这些让她恶心的东西更是难受,感觉羽毛都要掉一大片,如果不在这时候焚毁,晚上估计会做噩梦的。

任天舒也有这个想法,这些东西看起来明显不正常,哪怕是傻子也会这么认为,杀死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现在要顾忌的,则是那具神尸。

天仙第一重道虚,任天舒还达不到李辟尘的程度,虽然是金乌大圣亲传弟子,但是这具神尸也显得诡异,有的时候,死掉的东西,比活着的更为可怕与摸不清楚。

“相顾之尸一共有两个?一个在这里,那么这片海的另外一处,还有一具?”

目光转动,四下探寻,遥遥看的极远,但并没有发现其余的类似尸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通红的眸子忽然向任天舒看去。

“嗷——!!!”

海浪震霄,直裂山河,那巨大的尸体挥舞着臂膀,上面带着残破的兵器,狠狠斩向高天!

他有十二万九千丈,比任天舒见过的任何巨人都要高大,或许只有龙伯巨人可以比肩,此时那一臂挥舞,便压盖整片苍穹,更遑论四臂齐出!

浩大的尸气蔓延开来,这尊巨人似乎对任天舒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一般,眼中的红光越发炽烈,此时正如日薄西山,垂死的太阳!

夕阳烈日,如众生暮年!

“退!”

心中感觉到不妙,任天舒手中鎏金镋显化,对着前面便是狠狠一扫!

熠龙喷火,火乌放风,风火连天,日月同照!

大片的太阳真火焚烧一切,那具神尸的身躯上燃烧起金色的烈焰,然而他虽然发出嚎叫,却并不带着痛楚,反而越发狂暴,手中的一柄残刀撕裂苍天,把云霞也震散百万六千里,触海海裂,临山山塌!

轰——!

躲闪不及,四臂连打,任天舒被残刀击中,手中鎏金镋挡住,然而仍旧被这一刀震的飞出了七八万里,几乎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缺口,然而这尊巨人的声音透过七八万里的山海,依旧清晰的传入了任天舒耳中。

“不得了,这个家伙原来相顾尸中,有一位是夸父巨人!”

熠龙开口,胆战心惊:“我主!我们上当了,夸父巨人会追逐烈日,所以我们之前在旁边,纵然收敛了火光,也早已被他所察觉!”

“即使他是一具尸体!”

任天舒呼出口气,听着那可怕的嘶嚎,问道:“比之龙伯巨人如何?”

熠龙开口:“各有千秋,不过总的来说要弱了一筹,但大荒之中少有龙伯,多为天上遗子,龙伯巨人在天不在人,人世之中,夸父巨人,防风巨人,天月巨人,大秦巨人其中以夸父巨人最为厉害。”

“我主是想以龙伯制夸父?”

任天舒一笑:“想多了,我到哪里去找龙伯来?”

话正说着,忽然感觉到那种撼动乾坤的炁息在逼近,任天舒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海的尽头,终于显化了那尊怪物。

“夸父追日,行十万大泽不停”

熠龙发出惊叹,但更多是恐惧,任天舒皱眉,望了一眼后方,此时道:

“这山海诸国,与我们皆为敌寇,不若引此怪物踏平诸国,他不是喜欢逐日吗,我让他逐个够!”

“走!”

熠龙不敢违背,长吟一声离去,但留下一道日影,那相顾尸走来,把一方沧海化作尸泽,那些血肉的尸影随泽飘荡,身躯半数嵌在泽水之中,仿佛在接受什么孕育。

波浪推动着他们,相顾尸一步便是近似万里,这七八万里的路程,他也就走上十步便能抵达,可谓是大而遮天,广而蔽海。

任天舒所遇到的情景被李辟尘所照见,眼中的阴阳光华转动,同时开口,对南华道:“大荒之中,海上有巨尸,名曰相顾?”

南华诧异:“这是大荒内的传说啊,十二具尸体,各有神异,据说是一场往古大战之后留下来的强者们”

“往古大战?有多久远?”

“大约在玄古之后?”

“那可真是太远了。”

李辟尘心中已经锁定那个家伙,这具巨大的尸体并不曾感应到高悬在青冥之外的东皇钟。

大钟震动,背对太阳,散发出黑暗的背影,遮盖苍茫,宛如一扇紧闭的天界门户。

在另外一处大海的深处,又有一座巨大的“山岳”显化,而在这座“山岳”的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绵延的仙道群山。

七十二福地之一,商谷山,凤凰宫。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大荒·海外北经——太霄(一)

巨尸沉浮,眼眸中露出血红的光华,它的腐肉如尘屑一样向下方大片大片的坠落,海水也化作尸泽,同样,被尸炁沾染到的大荒众生,在刹那死去,那些尸血开始凝聚,重复着另外一方天地中相同的模样。

七十二福地之一的商谷山降临在此,凤凰宫上,有六只神禽振翅,其中五只带着五色,最后一只则是琉璃斑斓,华贵无比。

这是五凤和神凰!

这五只巨大的天凤围绕着那只神凰,神凰的眼中带着一种慈悲与怜悯,她看向那具庞大的尸体,四周五凤开口,吐出五色不同的烈火来。

凤凰合鸣,凤为雄,凰为雌。

大火在瞬间毁灭了那些尸炁,连带着尸泽上正在孕育的血肉尸影也被灼烧的瘫软下去。那具巨大的尸神,被火焰灼烧的宛如千层且空洞的山石,坑坑洼洼,腐肉化作脓血不断向海中坠入,再化作青烟消失。

然而这尊巨尸纵然遭到如此可怕的焚烧,也依旧在向着商谷山进发,并且在这一刻,天地间所有活着的生灵,仿佛都感觉到了,这尊巨尸产生了那种名为“暴怒”的情感。

他要杀掉一切。

“哪里来的怪物,竟然敢在商谷山凤凰宫前撒野!”

有浩大的声音自商谷山内传出,凤凰宫中有人踏出,并不是一位,而是数人,炁息沉浮,皆为天桥之境!

数十位地仙走出,这一股惊天动地的炁息与力量似乎让巨尸更为狂暴了,他同样生有六只手臂,其中两只被巨大且沉重的铁索捆缚,毫无疑问,他正是“相顾二尸”的其中一具。

有天火熊熊,那位站立在前的地仙面色不变,他的炁息浩如渊海深不可测,显然正是一位仙道“地祖”!

巨大的,残破,锈蚀的兵器从天砸落,那是一柄龙戈,上面还缠绕着已经凝成块的黑色血迹。这一戈轰开天与海,撕碎云与霞光,然而这位地祖抬起手来,单手一推,一股沛然大力猛然发出!

轰隆——!

大海崩裂百万里,无数的浪潮被震成炁雾,这具巨尸倒退,手中的那柄龙戈只是在一瞬间就炸开,化作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胸膛被开了一个洞,一只手臂也不翼而飞,大量的尸水流淌而出,又被凤凰天火焚毁。

“哼!”

这位地祖面色冰冷:“蝼蚁,区区一尊三重不到的天仙,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七十二福地,我商谷山凤凰宫位列第八,乃是正统天帝‘凤歌’传承!一具死了的尸体,还想在老夫面前作乱?”

那巨尸发出恐怖的声音,这尊地祖神情冷漠,此时商谷山凤凰宫群殿中,忽然有一殿阁内化出虹光,带着一道刺耳的天鸣,随后,便看见一位赤绫金衫的年轻仙将显化。

只听乾坤之内,有人高歌而起!

却是吟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天君赐帝印,佩踏明光宫;

日暮饮天汉,呼气成白虹;

指出穷桑境,一念天地同!”

这仙家小将上前,手中转动,只看一柄大刀在他手中衍化,此刀血红,烈如灼世赤火,上刻五凤一凰之影,下起烟霞云雪之容,又有青流萦绕,如是碧血丹心!

那位地祖见他出面,顿时收手,只开言道:“少雁,速速拿了此獠,为我商谷山开辟大道!”

“尊我师法旨!”

仙家小将开口,声音浩大无比,他的身上腾起一股强横的炁息,其中隐隐,居然是太上之炁!

这是一位太上!

“我乃太上太霄!”

八十一化,太上太霄!

“十方天火,九世惊雷,六荒风雪,四极泥沙,皆听我号令!”

他手中大刀一落,整个天穹都开始向着人间压去,那万世之中的天火惊雷,风雪泥沙俱都汇合过来,化作一柄燃烧着炽白金炎的霞光,覆盖在那柄神异的春秋大刀之上!

斩——!

宛如是冥冥中一声惊天大喝,这巨尸遭了一击,此时被一刀撕开,斩为两截!

那道刀光自头颅而起,直至胯下而终!

五脏皆焚,六腑尽烧,直至七窍之中都喷出天火,这尊巨尸轰的一下跪在了海水之内,大片大片的火光从他身上剥离,滚滚气浪直入高天,但很快就化作虚无散尽。

“十方天火可比三昧真火要高上无数倍!孽障,就这样死去吧!”

他的声音浩大,商谷山中,无数弟子此时高声呼喊,口诵这位仙将尊名,然而其中有异,若是仔细听之,便可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呼喊的,俱都是“少帝”之名。

而这位仙将,名为宫少雁。

少帝?

承谁帝位?

“不错,少雁的法力又有提升,不愧是天定的传人,太上太霄所看重的化身。”

“这太上八十一化,还留在人间的,应该就属少雁最强了。”

有一位地仙开口,似乎对于这场战斗的结局并不意外,而且做出了点评,话语之中尽都是赞誉。

“不错,这孩子是我们看着成长的,天赋极高,如今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纵然是天仙第一重的道虚,在他面前也难以翻起浪潮来”

“一代新人胜旧人啊!哈哈哈,各位,我们都已经老了,有少雁即少帝君位,我这个老骨头,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商谷山凤凰宫中,即将继承掌教大统之人被称呼为“少帝”,一旦即掌教尊位,男子号“凤帝”,女子称“凰君”,统领所有宫中仙客,地位尊贵,且有五凤赦令,一凰法旨,所出之言,任何人都不可违抗,哪怕是上代掌教也不行。

巨尸跪在海中,此时太霄收手,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些焚烧的天火突然俱都消失了!

是被吸入到了巨尸的体内!

那本来近似于死亡的巨尸此时忽然有了灵智一般,他站起身来,厚重的尸云与尸泽又开始弥漫,宫少雁眯起眸子,身后忽然张开翅膀,那天火碧光,烈焰熊熊,照的世间是荡荡光明!

“天有九霄,自有九野,天霄坠世,阴阳不转!”

那春秋大刀一舞,高天隆隆而落,颜色顿时大变,此时依照九霄之色排序,如琉璃九界天,各有神异,横镇人世大海!

他的法力起到了作用,但那巨尸抬起四只手臂,那两只被禁锢的臂膀上也绷起经络,他的口中喷出尸炁,随后,一股浩大到无以复加的神威,突然贯穿了天上海下!

这股力量震动三花四炁,让宫少雁猛然咳血!

宫少雁被击退,那巨尸的眼中,红光转了转,似乎准备出手袭杀,而那位地祖面色一沉,只是心道不好,已然准备出手。

“哼!有点道行!”

宫少雁面色阴沉下来:“蝼蚁孽障,也敢翻天?”

他凝聚法力,大刀撕斩,与那巨尸缠斗起来,一连打的是地覆天翻,火烧浪灭,足有三四十个回合,宫少雁突然发现,对方的炁息愈发强大与内敛,直至最后一刻,突然有一道心跳声响彻冥冥!

他下意识退了半步,那巨尸仿佛找到了破绽,巨大的手臂带着利器神兵斩下,此时大难临头,他手中春秋大刀一挥,但却被这一斩打的横飞出千里之外!

“呸混账!”

嘴角中溢出大片的血迹,但立刻就被他用天火焚灭,他已经极其生气,一个天仙第一重的道虚,居然如此厉害?

不可忍受,从开始被自己压制,现在这东西居然想要反过来击败自己?

“少雁,回来,这蝼蚁有些变化!”

那位地祖开口呼唤,然而宫少雁怒上心头,根本不听,又要提刀便杀,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巨尸的两只红眸忽然盯住了他,里面一瞬间,各种愤怒,嗜血,恐惧,憎恨的情绪涌入脑海之中,他猛然一个踉跄,只觉得地转天塌,浑浑噩噩,不能自已!

那位地祖顿时面色一变,此时毫不留手,直接一掌打出!

然而那尊巨尸却是诡异一笑,同样一拳砸出!

拳与掌相交,原本地祖还处于上风,但此时被这一掌碰撞,只见那巨尸退了七八步,动摇千万里的海域,而那位地祖却也同样退了三步有余!

“不可能!”

地祖面色一变,立刻道:“所有地仙听令,速速结阵”

但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把这种恶障驱散。

那巨尸转头,一双红眸猛然盯向后方,但此时,却被炽烈的白火压过!

神道净火!

那是一个道人,穿着蓝白相间的道袍,手中带着一柄铁拂尘,双眸中扬起炽烈的神道白火,焚烧一切恶孽妖魔!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大荒·海外北经——太霄(二)

“嗷————!”

神道净火缠绕上去,一刹那就把这巨尸的双眼占据,他顿时疯狂了,之前宫少雁的攻击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但此时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道人所压制住了!

“谁?!”

商谷山的诸位地仙皆是惊了一跳,而那突然出现的道人眼中燃烧的白火,带着熊熊不灭的滔天神威,仿佛是太古时代某位不可言说的存在降临,这尊巨尸越发震恐,他开始逃走了,那些尸泽都随着他的移动而离去,血肉的尸影虽然被天火焚灭,但那些残渣仍旧在蠕动。

道人的双眼看向那些残渣血肉,只是瞥了一眼,那些残渣顿时燃起神道白火,紧跟着,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蔓延到整片大海,所有的血肉尸渣都被焚了个一干二净!

“你是谁?”

巨大且诡异的声音响起,道人抬起头来,看向那痛苦不堪且连连后退的巨尸,感到诧异非常,因为这个东西,此时居然开口说话了?

他应该是一具死尸才对啊?

不仅仅是道人,连商谷山的诸地仙,与那刚刚清醒过来的宫少雁也惊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拥有“智慧”?

“死而复生,死中求活?”

商谷地祖的目光一动:“我以前听闻过一些古老的秘法,有人能够死而复生,再显化当年模样,但真灵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人,是身躯重新孕育出来的怪物”

“这是禁忌之术,被很多人唾弃,也没有多少人会习练,凡是习练过的,都不过是为了从中找到把自己真灵归来的办法,但很可惜,并没有人成功过”

“这是太古时代习练禁忌之术,从死中复活的尸圣?”

他喃喃自语,但并没有瞒着旁人,而此时,巨尸再度发出声音,立刻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巨尸是在对着那道人开口,并且带着不可置信与巨大的疑问:

“神祖的火你怎么会有”

巨尸在倒退,那道人咦了一声:“没想到你还见多识广,居然认得这神道白火?”

“白火黑水”

巨尸的灵智似乎越来越高,他忽然转过身去,一脚踏海,狠狠一掀!

滔天的巨浪盖世而起,商谷地祖面色阴沉下来,头顶三花显化,胸中四炁轮转,抬起双手,猛然就向前一按!

轰隆,宛如平地起惊雷,又似地龙震高天!

那大浪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挡,直接撼成齑粉!

“蝼蚁手段!看不起谁?我商谷山凤凰宫乃是天帝传承之处!”

自傲的声音震动荒海北方,商谷地祖收手,哼了一声,显得极为恼怒。

雾与霞散开,透露出朦胧的光,天外的云朵也裂掉,化作如绫罗布匹般的赤色长条。

巨尸入海逃遁无踪,那么巨大的一尊尸体此时消失了,那天外,宫少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面色涨红,而后又变得青白不定。

海水落尽,蓝白道袍的年轻道人注视着远方,眼中的白色火焰收敛起来,那看了一眼此方诸仙,居然是没有半点交谈的**,直接就准备离开。

然而这个动作被宫少雁看见,顿时面色一沉,突然一股无名怒火升起,心中只是道:自己方才被那巨尸压制,丢尽了脸面,可自己实力还没有尽出,若没有这个人出现,刚刚自己明明可以把那头巨尸斩杀在此。

简直混账,何须他多此一举?!

“我可是太上!”

他越想越是愤怒,越想越是如此,只道是若方才这蓝白袍的道人没有出现多好,现在那巨尸逃走,却是因为惧怕这道人而去,那自己呢,自己的脸面方才在诸弟子面前可是丢了个干净!

何等威风的出去,何等狼狈的回来?

“你站住!”

宫少雁化作一道天火流星坠下,那足下的海水被蒸发殆尽,他冷冷的盯着前面的年轻道人,此时激动且愤怒,上前去,呵斥道:“何须你多管闲事!”

“只凭我一人,也可以杀掉那个东西,现在都是因为你插手,所以他才逃掉!这么一只怪物,若是向海中深处去,遇见其余仙门同道,将他们杀死,这其中罪孽,你难辞其咎!”

他越说越是激动,年轻道人看向他,目光中尽是冷漠:“若没有我出手,方才你已经被他用攻心之法杀死,亦或是化作嗜血的妖孽,还能在此大言呵斥?”

宫少雁勃然大怒:“胡言乱语!你又是哪里来的散数,敢如此和我说话,你可知我是何人?!”

“我乃商谷山凤凰宫少帝!”

年轻道人摇头:“什么少帝不少帝的,我还无名之君呢,让开。”

他一只手推开宫少雁,然而宫少雁则是面色猛然一冷,那只手直接就扯住他,怒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清楚,你那白火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招数!你是不是和那巨尸有关系?为什么他见你如此惧怕?”

这确实是一个疑问,连自己的十方惩威天火都没有办法奈何的对手,仅仅凭借那些白色火焰就将对方吓的逃遁无踪,这怎么可能?

这里面必然有秘密!

宫少雁身上发出天威,有天雷天火萦绕,代表着世间的惩戒与罚判:“你不说,还想走出这里?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敢视我如无物信不信我废了”

然而同一时刻,话还没说完,年轻道人身上燃起紫色火焰,当中升起白色云霞,带着一种巍峨与不可侵犯的凛冽。

两股炁息交融,宫少雁双眸顿时瞪了起来,然而下一瞬间,那些紫色火焰便喷薄而出,化作宏伟的光芒,巨大的人道威势震碎山海,宫少雁连退十几步,那些燃烧起来的天火惊雷也摇摇欲坠。

他是真的惊讶了,半响没有开口,只是愣在那里,直至年轻道人那冰冷目光刺入脸上,他才如梦初醒,亦惊亦怒道:“你也是太上?!”

“太上玄都,位居七十二福地白衡山传功长老。”

叶缘冷漠的看着他:“你再胡乱多动半下,我可以告诉你,人头不保的,绝对是你。”

他的眼睛撇过所有商谷山的地仙:“贵宗,就是这样教导后辈弟子礼数的?”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大荒·海外北经——太霄(三)

无数地仙围拢上来,他们把叶缘困在当中,但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封锁,宫少雁手中春秋大刀震动,上面有雷霆烈火交缠,各种天罚之力汇成一道七色长虹,最后又坍缩,成为一道黑色的奇异光芒。

“你还想动手?”

叶缘身上的炁息不曾落下,耳中传来不少弟子的呼喝,那微微转头,便见到商谷山诸地仙之后,跟随着不少神仙,甚至大批量的人仙。

这些人仙似乎很拥戴宫少雁,而后者在他们之中,似乎有很大的话语权与威严。

“都退下吧。”

商谷山地祖开口,其语不容置疑,四周地仙们互相望了望,这才让开道路,而宫少雁面色变化三四次,最后平静下来,但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说什么,缓步退开。

他终究有着自己的判断,虽然之前怒火冲了脑子,但此时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便不再带有混乱。

只是那双眼睛,不曾自叶缘身上挪开,死死盯着,仿佛要把这个年轻道人的秘密,看个通透一般。

宫少雁开始判断,他在思索,从之前的那些炁息中,来判断叶缘到底有多少本事。

冷静归冷静,芥蒂归芥蒂。

他还不曾真正继掌教位,所以地祖开口,他不能违抗,而在商谷地祖身边的,便是当代掌教,他毕恭毕敬随在身旁,老神在在,不发一言。

“不曾料到,这里居然能遇见一位太上化身,小友自称是白衡山仙家,如此这般,老夫先代替少雁谢过方才助力之恩。”

商谷地祖开口,这位年长者对叶缘的语气很平和,并不带着敌意,起码方才这人才救了自己山门的弟子,再是要对付,也不应该现在动手。

叶缘的面色缓和,但依旧有些冰冷:“顺手而已,我至此方,其实是为那巨尸之事,前些日子曾经遇见,悬于数十万里之外的海水中,藏匿于尸雾之内,且感应到若有若无的神性,故而一路跟随,没想到此巨尸有匿踪之法,此时想来,兴许前几日,怕是已经苏醒了过来。”

商谷地祖发问:“大荒之内果然多是稀奇古怪之事,这巨尸盘亘大荒之海,又能腐蚀众生,化血肉为恶孽,再加之那若有若无的神性,端得是古怪异常。”

“这巨尸法力虽然不及我等,但胜在诡谲,强在不知底细,还是小心为上。”

叶缘如此说:“那巨尸生灵,此事有古怪,我必须回去禀告山内宗门,贵宗也请多加小心,而且,下一次见面,或许我们便要过一过手了。”

商谷地祖的目光动了下,随后笑道:“那我便不多耽搁小友时日了。”

叶缘正是点头,此时侧过身去,忽然那春秋刀转了一下,宫少雁的目光一眯,一股凛冽的天罚之炁顿时横压而来!

浪震云霄,叶缘的人道之威与对方的天罚之威相碰撞,这一次,倒是叶缘有了些惊讶。

“看不出来,你确实还有点本事。”

这一次的炁息和之前那时候不一样了,没了浮躁与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撼动天地的傲意,仿佛云霞也要匍匐,大河遇到也必须倒流,那种唯我独尊的意志,似不可违抗。

“倒也不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

如此点评,然而这一次,那个宛如孩子般的宫少雁却没有暴怒了,而是在一瞬间把这些炁息收敛起来,并且盯着叶缘,道:“太上玄都,我记住你了。”

“我只是让你看一看,我之前确实没有使出全力来。”

“若不是你突然出手,我本可以把那巨尸斩落身前。”

宫少雁恢复了那种傲然,随后让开了道路:“你是凭借着那种奇怪的白色火焰压制了巨尸,你本身的实力并不比我高上多少,不过,我认可你,看起来,诸太上之中,你对我最有威胁。”

叶缘失笑:“倒是要谢谢你夸我,可你见过几个太上?”

宫少雁目光一凝,冷笑道:“约莫三人,有一人交过手,其余二人比拼过威势,可细细一观,皆不如我。”

他话说着,忽然耳中一动,那猛地是转头看向另外一处天地,那里云霞汇聚,天水交弥。

怒与啸声传遍了数方大海,而这声音,正与之前那巨尸的呼声一模一样!

叶缘微微一愣,而后立刻化一道长虹遁走,这声音是从极远的方位传来的,而在叶缘离开之时,宫少雁微微一愣,随后目光一眯,冷笑一声。

“原本跑了便是跑了,却没想到,又重新送上门来”

他说着,身上背部突然化出一对凤翅,金火赤炎弥漫,那赤羽之后带着五彩斑斓的神异流霞,这是商谷山凤凰宫内的传承,唯有掌教一脉才能习练的“凤凰诀”。

男子习凤诀,女子习凰诀。

“等等。”

然而就在他要出去的时候,商谷地祖却突然制止了他这个举动,宫少雁一愣,不该怠慢,连道:“师尊有何吩咐?”

“不要去,这个事情交给白衡山。”

商谷地祖望着远方:“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好,和其他福地交战,或者靠的太近,总归不好,白衡山诸仙,我素有耳闻,这帮仙人不修五行,不练三清,只凭一口先天根本源气,来无影去无踪,遁天入地而无法探寻,自有不可知之妙法。”

“你如果是想要雪耻,来日斩了那个太上玄都便也是了,没有必要在此时出去。”

他看着宫少雁:“在到达四山之前,你前去五凤殿内,让火缘掌教给你渡法,等练就羽嘉真身,得五凤始祖之炁,便无人再可挡你。”

“你可入禁地去了。”

宫少雁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惊道:“师尊,您要让火缘掌教”

掌教渡法,让弟子入凤皇幻境,这是准备让宫少雁继承大统之位了!

他是真的激动了,顿时跪下来叩谢地祖之恩,后者让他起来,缓缓道:“渡法之后,过商谷山大炎谷禁地,入‘凤皇’幻境之内,只是虽然准许你进入了,但那羽嘉真身,五凤始祖之炁,要靠你自己去降服。”

“那是天帝凤歌留下的大妙大乐,你如果悟了,那自然是大好,如果悟不出,便会留在凤皇幻境之中,成为新的五凤,永远护佑我商谷山。”

“而后,你如今的一切,自然也都会彻底失去。”

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而可怕,宫少雁的身后,就是不远处,天上那五只凤禽正在振翅,连带着那一只神凰也在高亢的鸣叫。

凤凰宫的护佑神兽,这五凤与一只神凰,俱都是历代不曾踏出过凤皇幻境者魂魄聚集所化,故而知人言,通人性,有无上法。

而所谓羽嘉,乃是天上天下所有飞禽之祖,更是五凤之父!

宫少雁深吸口气:“还请师尊放心,弟子必不负师尊重望,得羽嘉之身,取凤皇之炁!”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大荒·海外北经——十二尸

叶缘化虹,飞有一昼夜,那声音越发庞大,越发靠近,而此时,叶缘也发现了,这只巨尸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行进,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这让叶缘十分疑惑,当然,这疑惑,在数个时辰之后,便彻底消失了。

因为映入眼帘的,那是一轮辉煌的太阳。

不,或者不能说是太阳,那是一个人,骑着一头熠熠生辉的赤金火龙,身边跟随着一只焚烧天宇的火乌,手里则是有一柄大弓,上面映照繁华,精雕细琢,似有无数人世藏匿其中。

这弓叶缘很熟悉,叫做繁弱,那个人则更是熟悉。

“任天舒?”

叶缘遁入云霄之上,看着远方的争斗,那头熠龙在天云之中翻滚,任天舒手中的大弓连续射出箭矢,每一次都带着黎明破晓的金芒,而那巨尸被箭矢击中,居然如悍不畏“死”一般,拼了命的向前伸出手去,那些锈蚀的兵器劈开天霄与无垠大海,仿佛是闻道腐肉的饿狼,被牧羊人勾引着,不断的追逐而来。

在仔细的观察后,叶缘发现了,这头巨尸并不是自己所追寻的那一尊,但古怪的是,双方的炁息居然十分相似,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

任天舒在引诱那头巨尸,所前去的路线,不远处正有一座城池,显然是隶属于大荒中的某个国度。

“这尸体的炁息越来越高了?”

叶缘发现了问题,那具尸体的力量与炁息确实是越来越庞大,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起码上升了一个小台阶的差距,总而言之,不是那种看不到的提升,而是肉眼可见的,极其迅速的。

原本想用神道白火试一试焚灭这尊巨尸,但现在看来,任天舒有自己的想法,他在做什么事情,于是叶缘便藏匿了起来,远远的跟着,因为不知道传音能否被巨尸所知道,故而不敢声张。

这东西的灵智明显越来越高了。

但不知为何,面对着前面的“太阳”,他依旧不停下脚步,仿佛哪怕正前方是万丈深渊,为了捉到那太阳,他也要踏上一踏。

那个城池中显然有强者发现了巨尸的靠近,于是立刻便有庞大的炁息溢出,那是一位神仙境的高手,他吹响了一具古怪的号角,而后,在更远的山岳大岛上,有红色的烈阳遁来!

地仙出现!

来者是天桥境界的高手,足足有第七步之强,可饶是如此,在看见那具远方的巨大尸体时候,也被惊的瞪起了眼睛,猛然一震。

“相顾之尸?!”

出乎预料,这位天桥七步的高手,居然认出了这具尸体,并且一言就说了出来,显然,他曾经遇到过这种东西,而那位神仙则是上前见礼,并且询问此物是何来历。

叶缘化作一道先天根本之炁,飘飘忽忽,遁到那神仙身侧,而后者毫无察觉,甚至那地仙也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年轻道人。

这就是白衡山法术的玄妙所在:身与天地化,我为根本炁,自动根本,不动本根,五行不伤,六道不染,红尘不坠,八苍难收,无相无形,万法不知,我如与道同。

“这大荒之中,有十二巨尸,其中两具,合称相顾,一为贰负,一为臣危,这个家伙这是夸父巨人的模样,依照传说,必然是臣危之尸!”

那位地仙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他望了一眼城池,一咬牙,对那神仙道:“再去寻人,此怪难敌,我非他对手,请国主出面!”

“只和他讲六个字:巨尸出,灵国灭!”

那神仙顿时一惊,也不敢怠慢,立刻远遁,化的是一道雾风,而这位地仙见到天上的任天舒,顿时高声喝道:“何方来客,速速停下!”

“这里是白茅国所在,再向前半步,我便要出手了!”

他发出警告,然而任天舒本意就是要灭了他们,这些国度不论和太华山有没有仇怨,都必须要抹除,不是说善恶是非的问题,而是人间与灭亡者们的问题!

叶缘看出了任天舒的意思,也不由得暗道:终究是和自己一般,曾经在魔门呆过,出手不留余地,果断异常,此时选择这种手法,是要彻底把这些国家灭去,逢善杀善,逢恶屠恶,不此时还讲善恶,简直是胡扯。

任天舒手中繁弱弓举起,直接瞄准这位地仙的头颅,后者顿时大怒,呵斥道:“阁下是想和我白茅国不死不休吗!”

他手中化出一柄战矛,那种肃杀的雾风盘旋起来,任天舒观察着,明白了这同样是一种血脉的力量,这个白茅国,能够把杀气杀意化成实质,应当极其擅战。

“但这又如何呢?与我无关!”

那大弓崩开,箭矢离弦,如太阳坠天!那是一道影子,是任天舒的日照之影,此时被繁弱天弓射出,而任天舒自己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夸父巨尸顿时转身,冲着那日照之影杀去!

白茅国地仙面色大变,此时手中战矛抬起,然而那一弓快到不可思议,直接将他的左肩贯穿,一道烈日穹光将他淹没,随后而来的,便是夸父巨尸那撼动天地的一拳!

轰隆隆——!

“神君!”

武罗国内,青女接到子民传讯,有半神前来,双手覆盖在胸前,躬身弯腰行礼,随后开口,道:“启禀神君,海神来讯,日传荒海外北,有巨尸浮出,征战白茅国。”

“其国边宇,护城‘地将’战死,临死之前,让一神将出逃,并且留予其国主六字,此时白茅国主已着手,请海神把此六字传讯大荒八海,昭示天下。”

“巨尸出,灵国灭。”

青女的眼眸中,如有流光转了一下,她喃喃念了一句,此时殿堂屏风后,罗女缓步而来,驻足聆听,直至那半神子民讲述完全,这才开口,稍稍打断了青女的沉思。

“巨尸出,灵国灭,这是上天给予的梦魇,是当年深目国国主观天所得,据说预示了所有大荒国度的灭亡前兆。”

青女看向她:“灵国因为不是真正人间,所以被称呼为的灵,这是一个何等讽刺的词汇啊,灵之一字,本就有双重解释,一为灵秀通达,一为死者该归之意。”

罗女笑了笑:“危难已来,那些巨尸我有听说过,曾经西王母和我讲述,那十二尊巨尸,在过去,皆是太上化身。”

“他们的死因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都死在东王公手上。”

青女看向罗女:“你话里有话?”

罗女笑了笑:“有些东西,不能直接说出来,有着限制。”

青女看着她,忽然,那四周的风雪覆盖,之前传讯的半神迅速离开,不过两三个呼吸,整个琼霄峰,再度溢满霜雪。

“你这一次从二周天,觐见西王母、东王公回来,便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青女开口:“我想了一下,前些日子,你和我说的,龙师故事,逢天杀天,逢地杀地,逢师父杀师父,逢徒儿杀徒儿可以前,你似乎并没有谈论过这些东西。”

“你真的是罗女?你还记得”

罗女开口:“我自浮黎境来,要到轩辕台去,青女懂得关心我,这证明你有情了?”

青女顿时闭口,但是眸中,疑惑更甚。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大荒·海外北经——白茅国

山也破碎,海也掀翻。

那山是尸体所堆积而成,那海是血水所汇聚而起,浪潮中涌动着嶙峋的白骨,沙尘中埋葬着断裂的残兵。

白茅国的惨烈情景正是夸父巨尸所造成的,而这具传说中的十二巨尸,此时依旧在白茅国广袤的国土上肆虐。

那些战死的士卒,血肉与骸骨都被剥离,他所释放出的尸炁弥漫高天,他所流淌出的尸水溢满海洋,那些血肉尸影在众生的骸骨上开始凝聚,甚至有的已经衍化出了口齿与独目。

这种如炼狱一般的景色,难以想象,居然会出现在人间。

“要我撤军?这七万兵马,死了个干净你知道那都是什么吗,那都是我白茅国最精锐的将士,每一位都相当于三千六百人世中的人仙顶峰!”

“还有我守城的将士地将十五,神将八百四十四如今还活着几个?”

“那七万人仙,都是死了个干干净净!”

这浩大的声音回荡在白茅国的上空,一位巨人出现了,他站在远方,而他的身侧,则站着一尊面色铁青的强者。

那正是白茅国主。

“白茅之主,还请息雷霆之怒,我已说的清楚,这巨人是夸父之体,难以对付,这世上诸巨人,抛开龙伯之外,少有能制约夸父者!我之所意,是请国主搬迁,先施展法力,移山倒海,将白茅国撤走,不然,此方海域,依照我看,不需半月,皆要化作鬼国龙庭。”

巨人开口,看向他:“这数日以来,以国主尊驾之力,也与这巨尸斗上了数次,败多无胜,而且这巨尸一日比一日强横,其余国主因为那六字而胆寒,不敢来援,也是情理之中。”

“巨尸出,灵国灭。此乃大荒祖训之一,如今以见巨尸,此方土地是不能再存有白茅国了。”

“眼下之计,国主唯有撤军,移国易名,改头换面,否则白茅国必灭。”

巨人开口,而白茅国主声音已经无比冰寒:“你让我放弃这片土地?我们所有国度,足下的土地都是自己曾经居住的人间!放弃了国土,就是放弃了人世,也是放弃了我们自己!”

“千百年后,我们会被大荒的血脉同化,彻底沦落为大荒中的山魈野鬼!”

巨人叹息:“那总比在这里,被夸父巨尸全部杀死要来的好。”

白茅国主气的发抖,巨人则是又道:“我巨燕国本可以不遣鄙人来,只是因为国主与我国之主素来交好,而此事又事关重大,故而派我前来一观,可此物已经远远超越我们能够对付的范围,鄙人无能为力,还请国主三思。”

“这数日以来,荒海外北,国有九十,然来援之者不过仅仅六国,如今,大蟹、竖沙、月支、盖渊、涡水,五国之将早已皆离,但这也实属无奈之”

白茅国主几乎癫狂了:“无奈无奈无奈!这天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无奈之举!”

“何来天灾,何来天灾?!当真是过往攻伐人世的报应来了吗?”

他忽然如泄了全气一般,手中化出一杆白色长戈,上面映照一头恶虎花纹。

“罢了,我与白茅共存亡,前进也是死,后退更是死,早死和晚死”

巨燕国使者斟酌着开口:“若是晚死,说不定还有变数出现,毕竟血脉变化,需要的一千年实在太长”

他说着,但后面又闭口,谁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放弃了国土就是放弃了人世。放弃了国土就是放弃了自己,被大荒的血脉改变,成为山魈野鬼,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不可逆转的。

一千年真的长吗?

那要看是对谁来说了。

在大荒中,一千年,这不过是某些人打个盹的时间。

对于凡尘众生来说,一千年,足以让他们从浑浑噩噩的原始时代,抵达文化璀璨的盛世,然而对于仙人来说,尤其是天仙境界,这一千年大约相当于寻常凡人的一年吧。

“罢了,国主既然心意已决,那鄙人只能祝愿国主好运,此次争斗毫无意义。”

白茅国主看向他:“你们逃不掉的,巨尸出,灵国灭,这天下有十二尸,有一具在我这里,剩下的十一具,必然会有踏到你们土地上的一天。”

巨燕国使行礼叹息:“我们会尽快商讨对策。”

白茅国主惨笑:“所以白茅国就是要被牺牲的存在,罢了,你们与我们也确实没有救命的义务,还请离开吧,我将赴死,不愿为外人所见。”

巨燕国使者低头:“国主高义,鄙人为国主祈福,此去冥海,国主必是一路平安。”

这尊巨人开始退走,只剩下满是决死之意的白茅国主。

天仙第一重道虚,而纵然在道虚之中,也是极其强大的存在。

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个夸父巨尸,白茅国主以往引以为傲的战力,却显得如此渺小。

亘古传说中的十二巨尸,自己以前都不过是当做一个笑话和故事,但这数日,虚幻的笑话成为了现实,故而噩梦降临了。

夸父巨尸坐在了一座死城上,他的身边尸雾弥漫,尸泽涌动,那些血肉的影子渐渐夯实了,有神的炁息透露出来,而且已经十分明显。

当——!

白虎戈抵在地上,白茅国主向前迈出了步。

而后,惊天动地的战斗开始了,仙血与尸血同时洒落在地,重新开始孕育一些扭曲的怪物。

耀眼的光芒照亮西方,辉映着的,则是黯淡无比,还没有升起的东方太阳。

被厚重的云雾包裹,在白茅国的主城之中,有一枚玉玺升起,那里面承载着过去岁月中,这片失败的人间,曾经所拥有过的全部力量。

他狂傲着,嘶吼着,发出最后的震颤之声!

注视我吧,我曾经的祖先!

注视我吧,我过往的先贤!

这是最后一次了。

“杀——!”

白茅国依旧在与巨尸做着搏斗,只是那夸父巨尸似乎没有了动静,他不再追逐,只是定定的看着东方,注视着那远方某处所发出的微弱光芒。

那是断裂的玉玺,里面的国运已经近似于散尽,黎明的光辉照亮了大荒的海,然而透露在白茅国土地上的,却只有无数的死尸与血肉怪物。

白虎戈断裂,那只手臂被撕碎,肉身早已化作光雨消失。

血肉的怪物,他们迎着黎明而新生,但却本应当不为世间所容才对。

而任天舒早已遁走,在极远的天外观摩这可怕的景象。

“此去白茅国东,九百九十九万六千六百里,便是神冥国边界,途中经过何乐国,啮齿国,长梭国,此三国皆为小国,地域相连接,其中长梭国前后狭长,如舟船野蛇。”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大荒·海外东经——神不允

夸父国,位于武罗国侧,就在那尊巨尸肆虐荒海的时候,这里的国主自然也得到了讯息。

巨尸出,灵国灭。

古老时代,深目国国主所定下的预言,通告了整个四山八海,那十二尸的传说流传在大荒之内,而如今,这巨尸真的出现了。

而且让夸父国主感到无比头疼的是,其中一尊,居然正是他们的祖先!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臣危之尸,这是夸父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可以说是最强大的一位君王,但在记载中,他应该是飞升了,去了天上,国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传说中的相顾之尸,有一具居然就是他们曾经的王。

传说有误,还是记载有误?

不可能,臣危之尸是他们的祖先,是他们过去的王,既然是有着这么尊贵的地位,又怎么可能被二周天杀死?况且身为夸父国人,臣危为王的时代虽然遥远,但历代身为天仙的国主,怎么会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写下?

难道是二周天抹除了先人的记忆吗?这也不可能,从不曾听闻过,那二位有此等力量。

那么,难道是天墉城?

“王上,大蟹国主来访,灵鹫国主来访,天石国主来访”

夸父国主正是脑袋一团乱麻的时候,有近卫前来禀报,他一听顿时恼火的很,但面色变了变,还是出去迎接了。

三个老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肯定是问情况来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晦气!”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啊!

果不其然,那一见面,劈头盖脸,三位他国之主便向夸父国主询问巨尸之事。

“夸父巨人如何成了妖孽?”

“孤怎么知道!”

夸父国主当然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传说和记载对不上,本该飞升的臣危王居然死在了大荒,而且还化作了深目国主所预言的十二巨尸之一。

他大略的解释了一下,总而言之,就是不懂,不懂,还是不懂,别问我,问就不懂。

这态度让其余三国主有些恼怒,但仔细一想,夸父国主还能出来见他们,那应该就是真不懂了。

“这件事情,我认为还是请北海正天神出面比较好。”

大蟹国主开口,思量道:“根据我国使者回报,出现在白茅国的那巨尸,拥有把腐蚀众生,杀死万物,再把血肉聚拢,化作一些带有神炁的诡异的血肉尸影的能力,这涉及到神了,已经不该是我们去对付的范围。”

“让神兵去,诸神没有血肉,纵然死去也不必惧怕,海神重返银霄碧海,山神自归铜岳崑山,重新转生。”

天石国主道:“说的极是,此事关重大,正应该让神兵赶赴!”

几位国主纷纷表态,并且透露出一种忌惮,夸父国主见到他们这般模样,心中估计此事必然已经糜烂不堪。

“王上!有新讯传来,海神传讯,白茅国主被巨尸杀死了!”

又有近卫前来传讯,四位国主皆是一震,但还没有完全反应,下一刻,忽然一种震动天地的悲伤直达他们的心神!

天仙陨落!

荒海外北的天空阴暗下来,开始有朦胧细雨飘动,这是哀悼,而白茅国主的死去,必然昭示着国土的覆灭,即他们这片“失败的人间”,彻彻底底从世上消失了。

很久很久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人记得,世上曾经有一片人间,名为白茅。

又有天仙死了,继上一次神冥国天垣大士之后,第二尊天仙阵亡,并且,这应当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

灵鹫国主面色变化,然而就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第三个近卫走了进来。

从他口中被吐出的,是巨大的阴霾,亦是此世征伐的开端。

“禀王上,刚刚收到海神传讯,何乐国国主陨落了,八十九万里何乐国,就在方才,被碾成了齑粉。”

后续的话已经不需要多说,细雨开始化作大雨,第三位天仙死去,那种哀悼传到了每一位国主的心中。

“我的苍天啊”

天石国主倒吸冷气,随后对其余几王道:“事不宜迟,还是速速请正天神出手吧!”

“天石国主”

那个夸父近卫听得这句话,顿时看向他,那巨大的身影压盖高天,对他道:“还有一事,亦是海神传讯,即此次大危难,不允许诸神参与,即”

“什么东西?不允许诸神参与?”

几位国主都是震惊了,尤其是天石国主,顿时怒道:“这什么意思?”

“这是西周天的意思,山神海神,一缕不允许参与到降服尸魔的事情中,海神所言,正是北海正天神的原话,请各位国主自守边疆,以防不测”

话没说完,灵鹫国主便顿时勃然大怒:“放他娘的狗臭屁!这还守边疆?怎么守?!一昼夜的功夫,死了两个天仙,灭了两片国土!”

“巨尸出,灵国灭!北海正天神禺疆,这厮这是要看着我们去死啊!”

“不,这是西王母的意思,山神海神这个混账!”

夸父国主忽然叹了口气,对其余几国人道:“我去吧,我前往南海,求深目国主再为我等观一次天机,凭我的速度,三百六十日之内,应当就可以到了。”

他说的并不是虚言,要知道,几万里的海域,夸父巨人一步就能跨过,更遑论带上法力?那简直就是遁地缩天,故而夸父之族曾逐日,此之说,并非空谈。

但纵然如此之快,却也需要一年方能往返,如此可见南海与北海,相差究竟多远了。

其余三国之主顿时大喜,纷纷道:“北海存亡,皆系于夸父国之身,万望此去一路平安,尽快寻得深目国主,以救北海!”

这其中,大蟹国主却是道:“可三百六十日啊,这岁月平素里不过是打个盹,如今却何等漫长,我们真的能支撑到夸父国主归来吗?”

大荒之东,海外之里,有山曰神目,上有天神,唤奢比之尸,人面大耳,圣身兽尾,垂两青蛇,足踏青海波涛。

他坐在山崖的边缘,巨大的身躯佝偻着,目光注视遥远的天海尽头,喃喃自语。

“巨尸出,灵国灭他们活了,而我要死了,真是不甘心啊,九灵消失,历代负责镇压昆仑的守葬人再也不会出现了,这才多远,八万年还是十万年,这一次死了,我还能活过来吗?”

“被昆仑所制,成为他的傀儡,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二周天不允许诸神参与,是因为惧怕神堕发生,更是惧怕所见到诸神本来的”

他眼中的光华渐渐黯淡下去,话还没说完,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声音,打断了他。

这让奢比尸神感到颓然。

因为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活了八万七千年,不少了。”

那束发赤足的神人出现在神目山上,踩碎了石兰草。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大荒·海外北经——三霄娘娘

巨尸肆虐,从何乐国踏过,再灭啮齿国,啮噬国主并非天仙,乃是一位地仙,故而死去,并没有引发天之哀悼,而最后到达的长梭国,因为狭长,故而所耗费的时间便久远了一点。

此时臣危巨尸坐了下来,他不断的灭国,而灵智也越发的高,任天舒察觉了这一点,所以自从对方上次在白茅国出手之后,便没有敢于再度显化。

这具尸圣明显不正常了。

他会思考了,会观望,纵然那逐日的本性依旧没有变化,还是会被任天舒的日照之影所吸引,但这个家伙抛开逐日本性,其他的,似乎已经与正常生灵无异。

这是很可怕的情况,而任天舒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那些漂浮在他身边的,尸炁所化成的雾,与那尸水所汇聚成的泽,里面的血肉尸影,已经越发的凝实,神的炁息也越来越旺盛,甚至已经有了人的模样,只是没有人的皮。

这些没有皮的人尸,闭着眼睛,叩拜着臣危巨尸,仿佛是在对自己的主人顶礼膜拜。

“或许我做错了,从一开始,应该把他们彻底杀死,我好像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数日,任天舒藏匿起来,自然也听过了那巨尸出,灵国灭的奇怪预言,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奇异。

白茅国主人死之前,他与巨燕国使者所说的话,都被任天舒听见了,从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即大荒中的国度就是人间的故土,他们不能离开,亦不能改变国度的名字,这等若舍弃自己的故乡,到最后,会在一千年的岁月中被大荒同化,变成山魈野鬼。

所以他们不敢,不愿,与其永远迷失在大荒之内,不如放手一搏。

冥冥之中有声音响彻,任天舒微微皱眉,而后略是讶异,道:“太华山要离开了?从其他的道路?”

这是一个好消息,原本的通路口有这尊巨尸在,但此时,已有其他地仙寻到目标,打开豁口,太华山准备从八海中的荒海外北离去,进入到内海之中。

到了内海,就可以见到那茫茫四山,而二周天也可以见得一些轮廓。

“召回了诸位地仙,是准备离去了。”

李辟尘的眼中,无数的地仙之影都在移动,他们回归了太华山,而福地开始挪移,向着某东南方位移转。

“南华,该走了。”

四寒潭中汇起炁息,春夏秋冬,赤黄白黑,四色轮转不停,而后,但看其余三潭中,忽然有三尊李辟尘出现,四身归一,重新回到赤水寒潭之内。

“恭喜师父神功大成!”

南华笑吟吟,李辟尘一听这话,顿时摇头:“可不要说神功大成这种话,历来说这种话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这就随口一提,李辟尘准备离去了,而就在此时,琼霄峰上,忽然有霜雪飞舞。

青女出现了,她的目光向远方的海域望了一眼,随后身躯消失,化作一片飞雪离去。

三朵巨大的花蕊出现在武罗国的上空,含苞待放,又聚拢着无边无际的气数,李辟尘见到了这一切,对南华道:“那就是三霄行炁之法?”

南华同样望着那三朵花,鲲童子贴在他的背后,这三朵巨大的道花让他想到曾经遇见的那只鲸鲲,实在是太庞大了,遮天蔽日都不足以道之。

“我感觉到这个国家内所有众生的气数都被调动了。”

李辟尘举目望去,武罗国内所有的众生顶上都出现了一朵小花,他们的半神之身毫不遮掩,而青女借助着这股力量,踏出了武罗国。

琼霄峰中,再度出现了一股与青女相差无几的炁息,但李辟尘知道,那应该就是所谓三霄之法的替死之躯。

继青女出现并离去之后,白女也出现了,她此时显得兴奋又欢快,且并不知道李辟尘的存在。

直至第三道炁息出现,随后又突然消失,这种古怪的感觉一闪而逝,那是西陵罗女。

三女自武罗国消失了,而有三道新的炁息替代了她们。

李辟尘的眼中,出现了三女此时的身影,那片风雪,那缕素云,那一尊若隐若现的神人之影,尽数映入,不差分毫。

兵将汇聚,有天仙显化。

神冥国主亲自出面,带领无数神境与地境的高手围困在太华山四方,那海与天之下,尽是浩荡荒炁,他坐在战车的辇驾之中,微微侧过头,掀开帘子,望向了武罗国的方位。

“时机已到。”

三女已经接到了他的讯息,施展了三霄秘法,而自己送入其中的三个祭祀炉鼎,也该是时候表现她们的力量了。

能为神冥而死,能为神冥而战,这是她们无上的荣耀。

口中开始轻轻念诵碧霄口诀,于是远在武罗,正在转动的三朵道花之中,碧霄之花内,碧霄仙子的身上,忽然释放出一种诡异的炁息。

“碧霄仙子将彻底代替白女,而紧跟着,如此一来,云霄仙子与琼霄仙子就会被制约,同时疯狂,坠入孽海,把武罗彻底化作死域神国,她们本身就是死灵,那是神冥国历代死去的女性魂魄所化,至于肉身这不是到处都有吗?”

神冥国主嘴角微微勾起:“巨尸出,灵国灭,山海之中有十二巨尸,如今,不如武罗国成为第十三尊巨尸可好?”

“只不过是为我所用的巨尸,为我神冥而生,为我神冥而死。”

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臣危与贰负的突然出现,倒是让我吃了一惊,还以为有人发现了我的意图,那山海之下,武罗之中,琼霄峰底,有写着往古天书的石碑,那可是好东西啊,青女,姑射神人手中拥有的一面三坟碑,居然会被你带到人间。”

“可你坐在宝山之上,却蔑视此至物,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书写人世三我的“三坟之碑”,一在元荒,一在青城,这最后一面,居然是在大荒青女的手上,而且从神冥国主的话中推断,他是从某个地方,或者说某个人处知道的这个讯息,而且此碑最开始是在姑射神人手里。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大荒·海外北经——天地神(一)

神冥国主在算计武罗国,念诵碧霄之法的同时,那正在赶来的白女心中,同样响起了莫名的声音。

“青女将把你化作傀儡,炼化为武罗的意志,不要相信青女,更要忌惮罗女。”

白女所化的云霞停下,她捂着头,似乎有些痛苦,身上的碧霄炁在浮动,但很快,这种冥冥内的声音便消失,而白女的眼中闪过一道疑惑的光芒,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姐姐把我化作傀儡,怎么可能呢”

她不明白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但却在心中记住,想要忘记都不能,紧跟着,第二道莫名的声音回荡起来了。

青女是无情众生,我是有情众生,生来就是对立的,青女眼中只有她自己,包括四寒潭,也是基于她的自私而设立的,那武罗国的诸多半神,凭什么生来就要忘我,凭什么生来就要忘情?

这一切都是青女在操纵。

青女从来没有说过要保护我,那都是我一厢情愿,或者是借罗女之口而问得,可罗女本身就是外来之人,唯我与青女最亲近,所以罗女的话,真的能相信吗?

罗女自浮黎境来,青女说过,她是什么九丘之人,而她来到大荒,也只是暂时停留,虽然这个暂时很久,已经久远到足有数十万年。

她要去轩辕之丘,她也是有目地的人,她不会为了武罗而献出什么,故而青女在提防罗女,而青女对于我,则是彻头彻尾的利用。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姐姐应该是在保护我可她又为什么限制我们,让我们都无法自由的踏出武罗?

武罗是活的,没有错,姐姐说的,如果四寒潭内孕育出武罗之心,便能诞生国之自我,这是一尊巨大的神,能够帮助她回到天上,同样也证明无情众生比有情众生更强大,无情之心才能帮助她回归姑射之山

等等,那自己呢,自己会变成什么?姐姐的傀儡?还是成为武罗的心?

姐姐为什么要点化自己?为什么姐姐是无情众生,却要点化自己成为有情众生?

“赤白黑黄五色缺了一个”

这是姐姐说过的话,缺的是青色,那是青天青海青云青霄青雨的颜色

那更是东方的颜色,是天出生时时所诞生的绚烂

等等,出生,东方

原来,可怎么会这样呢?

白女身上的碧霄之炁越发紊乱,她面色时而潮红,时而苍白,似乎在思考着极其可怕的事情,而内心中,那些疑惑与质疑之声越来越响,她回忆起来神冥国主的话,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溃了。

这数十万年来,自己一直视为亲人的青女,居然到头来只是为了把她作为献祭吗?

是了,是了!自己三人要想踏出武罗,必须就要旁人献祭,而三霄之法,正是一种替死之术,她白女自己,就是最后,也是真正的“碧霄仙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故而真实与幻想,已经融合在一起,难以分开。

那么,就都是真的了。

神冥国的大军汇聚了,国主通望驾临,而太华山中,百余位地仙纷纷踏出,无数神仙与人仙的弟子跟随其后。

大战爆发了,那通向内海的道路就在前方,此时正是到了清理的时候。

熟悉的面孔都出现在这里,福地仙人,天资卓绝者,千年多些便可修到地仙,但元神归元神,六神归六神,至于天桥,那所需要的时日,便是极长久的了。

这一次的九玄论道,是一个突破的契机,当年的人,几乎尽数都突破了元神壁障,一如江陵云,一如解天戈、李元心等等等等。

但元神与天桥境比起来,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神冥国,在荒海外北九十国中,实力也在前列,可以说强大无比,而和当初所言有些出入,除去神冥国外,又有另外两个国度参与了围攻太华山。

神冥国,大鹤国,水魔国。

大鹤国主与水魔国主显化,二人皆是天仙境界,当然,对于后者来说,应该称呼为天魔境更为恰当一点!

魔云蹈海,鬼影森森,那水魔国主面相古怪,如一头八臂章鱼成精,但却依旧是人的脸孔与肉身,此时他显化一种法相,下半身自腹部起,俱都变化成一种古怪扭曲的巨兽,而上半身的八臂各持法宝兵器,既可怕恐怖又威风凛凛。

茅沧海出手,祭出了三十六柄天罡刀,那刀声显化的一刹那,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欢快,这是大荒,没有了限制,巨大的刀罡横贯沧海,三十六刀,杀气腾腾,纵然是如水魔国主这般的天魔高手,也顿时心中猛的一跳,感觉到巨大的危险。

“不必惧怕,那三十六刀厉害,但持刀之人不过天桥第七步的仙人罢了,杀了他,这三十六刀不攻自破。”

神冥国主坐在辇驾之中,发出爽朗笑声,水魔国主开口,对他森然道:“通望陛下,这次相助,我们说好的东西,您可不能食言!”

“这是当然,若是攻下此福地,亦或是突破到人间,水魔国可得一千神仙,亦或百万六十人间众生为口粮,且自我神冥国北方海域六十万里,当中千万生灵,皆划给你水魔国,增你国运。”

他话语落下,又对另外一位大鹤国主道:“至于大鹤之主,我所答应的天行灵丹十枚,必不食言,能助你一步突破到至阳境,至少增加六成几率。”

“好,通望陛下不食言,我们自然奋勇!先谢过陛下了!”

大鹤国是集群制度,以国主为首,国主强大则大鹤国强,同样大鹤国越强国主越强,这是一个阴阳轮,因为大鹤血脉与凤凰一般,都是禽鸟,出自飞禽之祖羽嘉。

面对三十六天罡刀,神冥国主抬起手来,那股滔天的法力浩荡而出,比起曾经的天垣大士,居然还要高上半分!

太华山大阵已起,无数仙人在云中运转,呼风唤雨,击雷落电,而水中无数妖魔古神跃起,又有浩荡灵光冲天,带着一种生死互转的诡异气息。

呼——!

忽然,狂风暴雪挥洒而来,有雷霆被打散,有风雨被击退,一处大阵被破,天外突然出现一尊女性神灵!

青女驾到!

她司掌天时风雪,此时看见诸太华仙人,这才明白,为什么神冥国主特来求她。

“原来是同道中人,那这比较的,就是对于二十四天象的掌握程度了。”

“倒是没看见所谓的人间镇守者是那驾驭三十六天刀的老人吗?”

她话语冰冷,说完之后,并不留半点情面与思考,直是悍然出手,顿时,天海色变,有两尊仙人被风雪所摄,顿时面色一变,而她一指点出,登时就要打爆这二位风雨仙家!

疾风骤雨之阵,怎敌得过霜风大雪之寒?

此时危急,边上立有地仙发现,直是来援,那气势开天震海,却是苏忘归与解天戈出现,然而面对这两位曾经的太华首座,青女神情只有漠然。

“蚍蜉撼树。”

她冷漠的吐出话,霜雪汇聚,只念一言,瞬间就把两位首座定在原地,那霜雪开始向身上攀爬,如化冰雕雪塑!而二位地仙被困,面色皆变,倒是立刻明白了这位女神,乃是一位天神境的绝世人物!

“不好,是天神!”

解天戈面色大恨,顿时焦急起来,而青女的手指已经抬起,跨越风霜雨雪,点向他的眉心。

就在这一瞬间,金色的火焰吞吐明光,那些困住仙家的霜雪在一刹那化了个干干净净!

四位仙人都被救下,有女子化火寻烟而出,手中莲灯一转,那青女所下的一切法力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女看向来者:“这仙道的宗派山门,居然还有地神?”

来者面色如常,那眉眼如浸丹砂绯色,此时盈盈微笑,闻其言道:“这灭世人魔之境,为何会有天神?”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大荒·海外北经——天地神(二)

青女的目光凝聚在那盏宝莲灯上,她看出端倪,之前把自己法力打散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地神,主要的,是这一盏莲华金灯。

能够消弭道法的宝物,先天根本源气至宝,而且还是极其少见的万法不沾?

“这宝贝不错。”

青女点了点头:“但还不够,宝物强横,持宝者弱,便依旧无用。”

她挥出手,此时四面八方,二十四天象汇聚过来,四季衍化在这一片高天,春秋冬夏,风雷雨雪,一季有六种天象,随手便被青女造化出二十四道天神法影。

二十四天象化作洪流,风雷隐其中,霜雪覆其上,枯朽、炎热、春疾此时九儿把宝莲灯抬起,金色的火光覆盖了高天,阻住二十四天象。

“地境神灵,如何能与天境抗衡?更何况,你还未成地祖,亦非仙人之身,跨境而战,本就是如同小儿笑谈。”

青女的声音不含半点情感,五指压下,顿时天地之中风霜再增一倍,那磅礴的压力,刺耳的嗡鸣,隆隆的雷声,交织在一起,如是从亘古之前传来的巨兽咆哮,让整个人世天海都升起浩大的阴霾。

镇,镇!

那手掌向下压制一分,宝莲灯的火光便黯淡一分,九儿知道青女所说不错,地境神灵不可逆天而行,这与仙家有了出入,况且青女并非道虚境的天神,她从开始到如今,连一半的力都没有施展出来。

同为神体,亦最是接近,甚至连青女血液中流淌的冰寒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夫狐能闻幽灵之事,目中闪烁阴暗光华,幽荧青蓝,仿佛窥破她的三魂七魄。

“草木精灵化作的天神啊你并不是失败人间诞生出来的众生,本不应该与我们为敌。”

九儿的声音空灵至极,她有妙法,心中镜湖畔,那一株金色的公孙木摇晃起来,散发出一种玄奥难知的炁息。

青女对于被九儿看见了内心,并不感到诧异,她本就没有掩盖的意思,但无情众生根本不惧怕惑心之法,面对这般的询问,她只是毫无感情的冰冷回应:

“神冥国主曾与我有恩,一是一,二是二,只要人间的镇守者死去,他的恩便已经消失,我当然不会再对你们任何人出手。”

青女开口:“让那个人出来吧,让我见一见,或者说,你们的镇守者,就是边上那位施展三十六仙刀的老人?”

九儿呼出白炁:“无情众生也说恩情吗?”

青女声音漠然:“已经说过,一是一,二是二,罢了,既然这样,我还是先斩了你,再去寻那个镇守者吧。”

在天的远方,又有影子飞来,白女出现了,眼神有些变化,她向着青女的方位看了一眼,随后抿了抿唇,向着太华山众仙扑去。

第二位天神出现,这股炁息震动乾坤,数位地仙被击退,而茅沧海皱着眉头,三十六天罡刀发出可怕的颤声,然而神冥国主同样不是易与之辈,一时之间难以脱身,被纠缠住了。

“老先生,你们今天走不掉了,这三十六刀我看是不错,回头我会帮你好好下葬的。”

他坐在辇驾中,前面是水魔国主与大鹤国主,这两人皆是天仙第一重,茅沧海一人对抗三位天仙,法力如潮水般的流逝而去。

掌教真人此时不由得苦笑起来:“我也算是扬名立万,天桥第七步,借助三十六天罡刀,挡住三位天仙,怕是死了也足以自傲了。”

水魔国主冷笑:“说的不错!所谓天仙,哪一位不是威震乾坤的人物?你区区一个天桥地仙,能与我等天魔天仙天神鏖战,至如今还不落下风,确实是有很大的本事!”

大鹤国主接口:“但是,你的法力正在不断流逝,远远比我们的消耗要巨大,你手中的三十六仙刀,乃是天仙的兵器,催动它所需要的法力,已经让你十分疲惫。”

“你又能支撑多久呢?”

二人似乎是吃定了茅沧海,而神冥国主道:“二位不可小觑对方,还有一尊盖世人物没有出现,那个才是我们的目标,不过,若是能把这三十六刀夺下,胜算必然又增一分。”

水魔国主傲然道:“陛下不必多惧,如今我们此方已有六位天境高手,早已盖压对方所有地境,那盖世人物顶破了天不过是地祖的级数,天仙第三重观世罢了,合我等六人之力,难道还拿不下他吗!”

他是如此说的,神冥之主、大鹤之主、水魔之主,再加上琼霄青女,西陵罗女,天水白女,纵然观世到此,也不可能同时对付!

正是这方说着,忽然天外一道黄雷震啸,有龙吟响彻,白女原本出手,正要施展地火暴雷斩杀几位地仙真人,却突然被这道黄天龙吟所震,身躯竟然后退了半步!

“嗯?”

这股奇异的炁息出现,神冥国主感觉到了,而他的神情微微一动,立刻便有人窥得,只看水魔国主击退六柄天刀,同时感觉到这股强大炁息,立刻便问道:“陛下,可是那所谓的盖世人物来了?”

“不不是那个人,不过也是很厉害的一个仙家是龙女。”

“龙族之人?”

大鹤国主目光一凝,水魔国主登时狞笑:“龙族?好啊,天霄有路不走,幽黎无门来投!”

水魔国曾经之所以失败,正是被龙族所击,而他的国度也已经十分久远了,依稀记得,当年有一家仙道福地,乃是龙族所立,强大无比,仅次于天遥圣地和穷山圣地。

“龙仙!正好杀了祭旗!”

他果断丢下茅沧海,然而掌教真人目光一动,三十六刀肆虐乾坤,那天魁刀突然劈下,差点将水魔国主的手臂击的粉碎!

“小东西!我放你一马,你倒是不识抬举!”

水魔国主面色陡然黑暗下来:“既然这么想死,那就下幽黎去吧!”

他的八只臂膀张开,于是整个大海都震动起来,那浩大的波涛直接贯穿九霄,带着天上的云雾,把天与海糅合为一!

大神通的炁息浮现,那股震动荒海外北的伟大力量让人胆战心惊!

“孽海佞天——!”

一双恐怖的眸子浮现了,它们倒映在天和海的两个漩涡中,那仿佛是玄古之前,遂古之后诞生的某种可怕怪物,阴暗幽红的目光穿过了厚重的云霄,凡与此目光直视者,尽皆都会陷入疯狂而死。

巨大的黑影,无数的手臂,压盖山岳的巴掌,蠕动的触须。

茅沧海把三十六天罡刀摊开,此时双手捏道印上下合一。

大神通的炁息显化,编钟的空灵声与大鼎的轰鸣声交织起来,巨大的浪潮被击退,浩大的音撼动了九天十地,一切尘埃都随之起舞,渐渐拔高,化作山岳晃动!

“呵呵,蝼蚁也想抗天?”

大鹤国主目光冰冷,此时身后一对羽翼展开,上面衍化鳞甲光芒!

大神通的炁息撕裂荒海!

“铩羽暴鳞——!”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大荒·海外北经——天地神(三)

一位天仙的出现,对战局的扭转是巨大的,之前这几位国主说的确实无错,数位天仙降临,足以抵得上百余地仙,且犹有胜之。

此时两位天仙发难,大神通对上大神通,茅沧海的钟鼎山林被击破,三十六刀转眼护佑过来,斩开一切波涛红光,然而水魔国主的法力如同无穷无尽,他这一次掀翻天海,正是要把整个福地都给淹没!

纵然三十六天罡刀能够庇护茅沧海自己,但后面的那些仙人呢?要该怎么办?

“掌教真人!”

有呼喊声传来,那是孟荀,然而他还没有飞到近前,忽然前面一片幻境群山浮动,把他包裹在其中。

一位素衣女子缓步行来,正是西陵罗女到了。

“天神?!”

如水魔国主所言,第六位天神到了,孟荀感觉到那种浩大不可计的炁息,甚至难以触摸到对方的边角,那素衣女子宛如这片世间的化身,给予孟荀的感觉,远远比那水魔国主要强大!

罗女看向他,似乎在想什么,但这种斟酌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后便抬起了手指。

有杀生的光衍化出来,而孟荀浑身僵硬,根本没有办法移动,仿佛被定在了那处,只能等死一般。

“此去幽黎,一路走好。”

罗女的声音带着惋惜,然而下手毫不留情,但那光辉打下的一瞬间,有一座泥人冒头,显化出来,出现在孟荀的身前,而后,那泥人被杀死,打成尘埃。

罗女微微愣了一下,目光轻闪,咦道:“这泥人有些意思,我的杀光,怎么会没有穿过它呢?”

她说着,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仙人,然而让她诧异的是,那两个明显不过修行了千年而已的仙人,居然拥有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没有元神的桎梏,也没有六神的枷锁,千年的修行就已经来到天桥,这简直不可思议,虽然步伐并不多,但这种特征,应该是只有太上化身才会具备的。

罗女见过那种人,太上化身,曾经有人从她身边走过,自称“鸿蒙”。

“那是战名?”

她再度望见,这两个后辈的眉心中,各自有名讳映照,一为女娲,一为伏羲。

拥有战名,这是初血醒来的征兆,而这是火帝连山氏留下的真血后人?

火帝无数的血洒在了人间,被众生所沾染,故而拥有火帝名讳与真血的生灵,并不一定是人灵,有可能是任何的存在,甚至包括一株草,一座山。

伏羲,女娲。

泥人是明为女娲的女仙所施展出来的,看样子是一种替死的绝技,这不出意外,应该来自于血脉中的先天指引,而另外一人,手中持剑握碑,后面有一头垂髯老龙的虚影显化。

“火帝的血脉后人啊”

罗女微笑起来,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声音有了些许变化。

在她的眸光深处,有另外一张脸孔出现,这张面孔的眸子内蕴含着群山与始炁,灰蒙蒙的雾与云汇聚成海,她的头发梳成云海的模样,那张脸孔美丽到了极点。

“您怎么看?”

在这张脸孔的另外一方,那是罗女的模样,这位女神踱步到巨大脸孔的下方,仰起头来,望向这个诡异的东西。

“火帝连山氏太久远的名字了西陵罗女,我请求你,这两个孩子要带到西周天去,或许他们的身上,藏着让群山诸海复兴的希望。”

罗女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

她的话中似乎带着尽力而为的态度,那张巨脸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世界从目光之中的空白映照回现实,罗女吐出了一口清气,而后,忽然把大袖一甩。

轰——!

天地倒转,纳芥子于须弥之内,这片天水尽数被收走,风昊与风希顿时一惊,前者猛是对着后者一拍,而后一道神通衍化,只看见一幕七彩琉璃的天域壁垒自九霄而落,横镇在天宇之间!

天地扭转,却无法奈何这片七色琉璃的壁垒,风昊望向罗女:“太昊天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扭碎的!”

“太昊天域?”

罗女眸子中,那张巨脸突然开口:“原来如此,这孩子还有昊天上帝的传授?!第三位天帝的太昊天域,里面甚至多出了两种色彩,原本的天域应该只有五色才对!”

“这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又有火帝的血脉,昊天的传承!罗女,必须把他带去西周天!”

罗女叹了口气:“您未免也太过心急。”

话语是叹,但那巨脸却突然沉默下来,直至半个呼吸之后,才缓缓道:“西陵罗女,我请求你,恳请,务必将这孩子带去西周天。”

“我尽力吧。”

罗女笑了笑:“您知道的,我从浮黎境之中走出,与周老决裂,法力便已经不复从前。”

巨脸沉吟,随后道:“可你曾经,依旧是大圣,瘦死的骆驼比马要大,在过去,纵然是姑射神人也要与你见礼。”

“那都是过去式了,空桑树下嫘祖已死,如今只有西陵罗女。”

她这么说着,随后五指伸出,轻轻一握。

风昊身边的云霄与海峡都被凝聚过来,天地颠倒,五色剥离,只剩下青黑二色轮转,风昊被镇压,背后的老龙忽然开眼,随后一尊略比本身庞大的法相出现,护住了他。

“那是战名本相,所谓伏羲吗?”

罗女见到那尊皇者,青色长衫,黑白交织的长发,抚琴负碑,目光冰冷至极,立在风昊身后,如一尊遂古之神。

“伏羲氏啊,可你终究不过是火帝真灵的残碎而已”

罗女双手合十,风昊被镇压,有光华化作锁链,如蚕丝一般将他封锁。

春秋之叶,夏雷冬雪,巨大的蛾子趴在那圆球上,随后被罗女握在掌中。

这里的变化被许多人见到,首当其中便是一道狮啸,移山道人出现,然而罗女看也不看,顿时是一道杀光打下,这青毛狮子便立刻惨叫一声,坠入大海之内。

“且慢!”

有喝骂,列寅阻住了罗女的去路,后者看向他,微微一愣,随后道:“被选定的太上化身吗?可惜你现在还不是,让开吧,我不想杀生。”

“不是归不是,可我依旧能够施展冲虚的力量。”

列寅面色严肃:“还请把我师侄放下。”

他双手缓缓托起,而后,冥冥之中,一股绝强的天道威严显化,那来自一片真正的人间,是当世冲虚的炁息。

虚无之内,巨大的,且不含有任何感情的眸子,透过千数天上,穿过百万人间,落到了罗女的头颅处。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炁以为和。”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大荒·海外北经——风雷、霜雪(一)

三魂仿佛要散去,七魄也如同要消失,罗女感觉到这股天道的威严意志,耳中又听着列寅的话,不由得笑道:“确实是有冲虚的几分本事,但是你不行,不能完整的发挥这其中的厉害,而那个真正的冲虚,也不行。”

她说着,又忽然叹息:“身合天道,好大的胆子,仅仅是地仙就想夺去天的权柄吗,纵然天道还没有出生,也并不是一尊地仙就能够代替的。”

“再弱的天道,也是天道,自身合为天道,等于化道。”

罗女开口,话语落下,却是突然让列寅浑身一震!

“圣道冲虚,有来皆应;化德而行,天地难禁。”

列寅听闻此言,顿时大惊:“你怎么会知道冲虚的”

话语未落,天威倒转,那道眸光消失,冥冥之中一道阴阳抱负之炁被破,列寅顿时喷出血来,自高天踉跄而退。

“我说了,你们两个都不合格。”

罗女摇头,不看面色惨白的列寅,后者根本没有想到,这位天神居然不过一句话就破掉了太上化身的法!

纵然自己并非真正的冲虚,但天道借法,即使是那位曾经传授自己贵虚道理的真正太上,居然在这位天神女子眼中,也依旧是不合格吗?

天威天道,不足以道,只一言以蔽之!

她的身形开始消失,渐渐从这里退出去,海中升起浮石,另外一方,黄天龙吟与地火惊雷厮杀在一起,然而前者的炁息也渐渐弱了下来。

直到黄天印的出现。

姬紫云祭出黄天印,这大印压出,蕴含着公孙葶的炁息,是另外一半的“黄天”,白女能查姬紫云,但难以窥见黄天印,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顿时惊叫一声,带着痛楚退开。

“你们胆敢!”

白女发怒了,彻底爆发,天神第二重至阳境的炁息横扫天宇,这一次纵然是龙女也感到心惊,而她不顾一切出手,原本打算保留的法力也全部释放出来,导致此方地火升天,漫世皆是赤霞!

她五指上带着天雷地火,对着前面猛然一捏,那阳极之炁顿时迸发!

“杀生道威!”

生死惩戒,那些火如跗骨的毒药,如万千猛兽毒虫噬咬人心,姬紫云面色顿时一白,而后痛苦的嚎叫起来,身上被火焰包裹,衣衫都被灼烧成黑色。

“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四百窍穴,我不会让你简单的死!”

白女的声音带着大恨,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道淤青,怒意喷薄,左手一推,顿时天崩海裂,龙女的玉枪被震飞,黄天的云霞也被这一掌打的散尽无踪!

宁倾歌能够与道虚过招,但也仅限于此,没有办法对付至阳的高手,此时中了一掌,顿时喷出血来,身上精气逸散,腹部出现了一道灰色的杀掌印记。

白女镇压了龙女,而后转向姬紫云,然而在这一瞬间,正在忍受摧残的紫云眉心中,那枚奇异的道种忽然衍化玄黄,她身上的经络与脏腑在一瞬间重塑,连带着血肉与衣裳也被复原。

“什”

白女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而后面色阴沉下来:“还有手段?我让你玩!”

她正是在此悍然出手,那毫无保留,天神第二重至阳境的力量爆发,大神通显化,整个荒海外北的海底火山都隆隆升起,将这片天地彻底染成金红!

“阎荒炼狱——!”

那些火山爆发,化作大片的岩浆火海,其中无数的火妖腾起,形态各异,皆被白女召去,那些熔岩吞吐硫磺毒炁,其威胜过自然所孕十万八千倍。

这是要彻底把这片天地都覆灭,这种力量让其余正在激战的修行之人皆匆忙退开,其中浩大的,炽热的力量,甚至把水魔国主的大浪神通都蒸发殆尽!

水魔国主大叫起来,他的潮湿之身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正在干涸,他的法力急速下降,顿时面色惊恐,咆哮道:“白女神君,还请收手!”

这他娘的马上要把自己也干掉了!

然而白女根本不会理会他,此时大神通合一,这片世界的被捆缚,天开始压下,地开始升起,是这片“宇世”被剥夺,化作炼狱乾坤。

人世因有五色,故有五收,地仙收一,天仙收三,大圣可收五。

白女收走了赤色、黄色、白色,故而炼狱乾坤是从大荒世界被剥离下来的,姬紫云被困在其中,仿佛结局已经注定。

黄天印中,公孙葶的影子已经浮动,护住姬紫云。

但她在必要的时候会抛弃姬紫云,因为她的最终目地,以及积攒的力量,都是为了对付昆仑,而不是在这里耗费掉。

炽热的高温已经堪比太阳,水魔国主惨叫起来,身上甚至开始燃烧,神冥国主在此时出手庇护了他,这才让他没有人间蒸发。

山火化作愤怒的天威轰鸣而去,这一下足以让大荒北海的四分之一化作人间地狱,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天外的钟声响彻,那白发的道人自虚无中踏来,抬起手,又缓缓放下。

“不准。”

两个字落,天规被确立,白女神君呼唤而来的山火皆在刹那化开,成为无数的蝴蝶!

天和海重归原处,暴怒的炁息退成虚无,大神通的力量被彻底消灭,被剥离的炼狱也变回了原本大荒的乾坤壁垒,云霞散尽,大日自海的尽头升起,这一切只在瞬间发生!

一只手掌劈落,自天之尽头抵达海的边角,白女神君被阴影笼罩,那带着苍天怜悯之意的五指斩了下来,就在这一瞬间,风霜雨雪汇聚,把白女从危机之中扯了出去。

青女抛弃了九儿,同时放弃了宝莲灯,选择了救下白女,后者还没有从生死之险之回过神来,直至此时方才恍然。

那手掌落下,北海因为惧怕而分开,巨大的力量贯穿了远方,神冥国主等三位天仙避开,而其他的地境以及神境的兵马,在这一瞬间几乎被斩杀殆尽!

青女转过头去,看到了那个人,他带着一个童子,一大一小,皆是华发白头。

“原来是你。”

话语四字,虽为无情众生吐出,但却是意味深长。

李辟尘双手举在胸前,上下摩弄,错开一转。

东皇钟震动,天上如有巨大的门户打开,浩大的钟声直击人之心灵,于是山也停止崩塌,海也停止晃动,连天上的云霞与日光,都被定格!

李辟尘没有转过身,但是在另外一处,罗女的身侧,有一位青衫墨甲的帝君走出。

而在罗女身后,又有一位穿着古旧阴阳袍的黑发李辟尘出现。

这是两尊身外化身!

帝君与黑发的仙人同时开口,一人漠然,一人带笑。

“还请罗女留步,放我徒儿离去。”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大荒·海外北经——风雷、霜雪(二)

两具身外化身阻住罗女,李辟尘真身挡住青女,此时不发一言,天上大钟降下,带着煌煌不可抵挡的镇压之力,直接向青女砸去!

大钟落,四海惊。

风雪二十四天象被东皇钟尽数收走,那化作影子映照在山川草木之上,青女的身躯虚幻起来,化作风雪散开。

白女被她丢弃,飘然落向远方,此时胸膛喘息,微微起伏,这才抬头望向之前阻挡自己的那个奇怪仙人。

一切的神通与法都被禁止了,她想要再度施展之前的招数,却惊恐的发现她的法力仿佛被镇封了一般,被遏制住,甚至连一点点的地火都无法操纵。

白女的面色变化无常,更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之前青女救她的行为,此时再度被心中的话语扭曲,碧霄仙子要被献祭,故而不能死的提示再度回荡于脑海,让她有些痛苦。

青女当然不知道白女的变化,此时她的天象之法大部分都被东皇钟锁住,这让她很诧异,亦是在思考。

“你才是人间的镇守者?”

她问出了话,但并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也不再开口,只是双眼一闭一睁,仿佛是什么枷锁被解开一般,那种滔天的天神炁息爆发,眨眼之间,就突破了至阳的壁垒!

被定格的天与海似乎又要开始晃动了,那些海水波涛上泛起青霜,仿佛要被冻结,而天上的云霞日光之中,也有寒炁浮动起来。

整个世间都被影响了,而这种境界,乃是天仙第三重,观世境!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三十春秋一世,三千春秋则为百世。

谛世诸尘,举手投足,晃天摇海,引天道为之侧目,至众生惧而匍匐,查诸世之行,观苍天动静,晓千古光阴,与诸世同行,太乙真阳不足以尽道,更知万载春秋之化!

此为“观世”!

李辟尘微微点头,但就在青女化入观世真身的一刹那,东皇钟上,无数的人影浮动而出,俱都显化,只看东方天域八千仙人道影,西方天域六千魔道苍孽,南方天域七千神道容颜,北方天域一万人道众生!

这数万影子齐齐出手,每一尊手中都丢下一道锁光,只是眨眼转瞬,青女的顿时被捆缚在万锁之中,她目光微微动了下,只是转眼便把自身化作寒风雪花,刹那之间,三千三千又三千,足是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尊青女变化出来。

那两万圣影锁了两万青女,剩余还有一万二千余位青影!

大风飞舞,大雪弥天!

天空再度昏暗下来,一万二千位青女齐齐出手!

冥冥之中响彻聆音。

三千霜尘,十二风波;

照冰浮影,叱赦武罗;

西峡升日,天池映火;

千山灭尽,万玉鬼琢!

李辟尘的身边,忽然浮现出无数的黑影,他们是霜雪汇成,又如冤魂,那覆满了天与海,最后凝聚成巨大的潮漩,而中心所击,正是李辟尘所在!

“这是大神通——‘冰魂雪魄’!”

从极热转为极寒,水魔国主又遭了大罪,原本被灼伤的血肉此时开始结霜,那些黑色的,藏在霜雪中的潮漩之影,仿佛是闻到腐味的苍蝇,然而在青女的压制下,这些东西终究没有飞腾起来,依旧在攻击着李辟尘。

“那是青女所杀死的人们?”

大鹤国主下意识开口,声音中带着震惊,而茅沧海祭回三十六天刀,把太华山诸仙人尽数皆护住。

“并不是哦,冰魂雪魄,正如此词所说的一般,这乃是形容人性之高洁,心灵之纯净,怎么可能是以杀生为主而祭炼出来的呢?”

神冥国主轻笑一声:“能化入冰魂雪魄的,无一不是赤子之人,高洁之辈,大部分是武罗死去的子民,他们没有七情,没有六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近似无欲无求的仙圣,故而他们是高洁的,纯净的。”

“所有武罗子民在死去之后,都会化入冰魂雪魄之中,被此神通卷入的敌人,自心灵深处而发,有霜雪凝聚,沾染半分便不可逆转,直至血肉同步,从真灵到肉身,尽数化作一尊冰寒雕塑,永远难以化开。”

神冥国主如是说,而正是此时,那一万二千位青女同时压下手掌,于是潮漩再近一步,这片天地都开始冻结崩裂,这是不可逆转的,那些游鱼与海内生灵皆化作雪雕,除非青女自己解开,亦或是她死去,否则不能扭转这种状态。

被冻结的人将会被洗去七情,灭去六欲,如果还能出来,那便会化作近似于无情众生的一种存在。

李辟尘呼出炁息,此时这一道清炁却不曾被冻结,在寒风之中显得格外奇怪,而下一刻,三千道昼夜浮黎的光芒涌动,如三千柄神剑化开!

巨大的八卦图突然铺满天宇,那八方卦象亮起光华,阴阳二色轮转如磨盘,巨大的轰鸣声如风雷战鼓,直把霜雪压下!

青女猛然抬头,而此时卦图一转,那离卦压到头颅之上!

三千道神剑尽数染上三昧真火,仅仅是释放出的热浪便瞬间把冰魂雪魄的大神通撕开了口子,那些火焰灼灼,在一刹那之间来到了青女的身边。

有三千尊青女被离火焚烧,天上卦象一转,化作艮卦。

于是三千神剑折返,上面铺满尘埃。

李辟尘抬起一根手指,动作虽小,但法力却是撼动了大荒北海的四方宇世。

这并不曾轻视,更不曾小觑,已然是全力对付。

“山海——”

剑上的尘埃越聚越多,那些神剑涨大了足有一倍,剩余九千青女拍手,于是冰魂雪魄开始转动,而她们的身上,霜雪凝聚成衣华,忽然化作另外一副模样。

白衣青裙,黛眉素绫,金霞如烟,冰雪为臂,那在九千青女身后,同时升起一株带着淡蓝色的寒泉碧桂树。

一轮金月高挂,散发出温润的玄奥华光。

“广寒灵袖,青华真身!”

那炁息再度攀登,已然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天地之间的森罗万象都被冻结,任何的精气神,道与法,都不可能在这种寒天数九之下升起!

三千神剑已然杀来,这真身刚起,只道那些昼夜的光芒也都被冻结,然而剑光不至,青女的手臂上却仍旧出现了裂纹!

那冰雪所铸的手臂崩开口子,寒炁逃逸,紧跟着,刺耳的雷霆突然震响!

李辟尘两指化掌,向前一按。

“剑来——”

三千昼夜光华上的尘埃,此时全都爆开,汇聚了风霜雨雪,天地雷音,那三千三千又三千,一柄昼夜剑上便聚了三千尘土,此时三千昼夜光剑,足足是九百万道剑啸同时响彻!

“八重山海,八重剑境。”

李辟尘双手上下一转,九百万柄仙剑化作山海剑境,八元天地,而天上八卦图压下,化作高天,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上下**斩出,逼迫九千青女汇聚起来,此时尽数归于一人!

“天人采青华灵条,引为剑光,以拂日月!”

“收!”

青女起法,那株寒桂金月蓦然涨大,撑天镇海,巨大的引力吸纳天与光,要把所有的剑全都化作桂花之叶!

“杀生——”

李辟尘开口,剑光化刀,此时那九百万刀光同时贯穿寒桂,那株桂树突然崩碎,一切的生机与三清三浊之炁都被斩杀殆尽!

红尘尽灭!

“恶神——”

语出道喝,青女脑海中突然被一道雷霆震彻,她虽然无情,但还有心,故而此时被轰击,顿时恍惚了一个瞬间。

当——!

就是这一瞬间,东皇钟横天而来,打起风雷,日月之光照耀而下,山川草木,江河湖海,那种浩大无边的炁息压下,把青女直接封在大钟之中!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大荒·海外北经——风雷、霜雪(三)

青女大败,而李辟尘说的这句话,仿佛是对当初自己在寒潭中话语的回应,纵然是无情众生,也感觉到了一丝愤怒与不自在,如是羞辱一般。

被压制了,简直不可思议,青女很快分析出了异常,她在面对这个熟悉的仙人时,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包括最开始在赤水寒潭时,把持不住自己的神炁,差点诞生七情的萌芽。

对方仅仅是立在那处,便已经对自己形成镇压!

仿佛是

天规!

怎么会这样?对方是什么来头?

她的面色变幻了一瞬间,但很快就把这种念头压制下去,冰雪掐灭了情感,她蓦然转身,忽然向着海的另外一方飞去。

天规?神是惧怕天的,会被天道所束缚,制约。

什么叫本性不坏?无情众生心中,没有对善恶的分别。

什么叫迷途知返?无情众生足下,永远只有一条道路。

什么叫助纣为虐?无情众生手中,不会有对错的选择。

“实是多言!”

青女声音漠然,留下一话,但怎么听其中都带着一丝恼怒,然而她的神情并无变化,依旧如千载霜雪,不会被火焰灼烧而化开。

她离去了,消失在天与海的交界之处。

青华真身被斩,广寒之炁也被破,再留下来毫无意义,这一仗自己输了,无话可说。

“姐姐!”

白女神君愕然的看着青女离去,甚至都没有向她这里多看一眼,那双眼中再度黯淡下来,而后望了一眼神冥国主,却是定了定心,突然也向着天边追去。

战场短暂的寂静了瞬间,神冥国主的嘴角咧开一丝笑意:“厉害啊,厉害啊,天垣死的不冤枉,如果连青女都不是对手,那么整个北海,便没有人能够敌过此人了。”

他话语是笑,但其中藏匿阴谋,却又带着一种对于此战的意外与无奈。

说实话,他原本认为,青女是可以击败对方的,而且或许会打成两败俱伤,这样对于自己的收割来说,是很好的局面。

一方够强,一方亦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且青女欠了自己人情,必然全力阻挡,对方是想要突破北海,必然全力攻伐。

不过,如今虽然青女大败,对方稍有损伤,但自己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大半。

道虽有差,但路尽依旧能见灵山。

“陛下我们还要打?”

水魔国主这次着实被吓到了,原本以为六位天境出手,必然万无一失,但青女是无情众生,出手之时根本不会顾忌旁人,也就是白女和她有姐妹关系,否则方才动手,怕是白女也会被直接冻成冰雕。

而自己这些人,没出手实在是万幸,可原本看见青女那么厉害,却不曾想依旧差点被对方镇压,还被斩了号称北海无敌的青华真身。

自己和大鹤国主都是道虚,而且并不是强大,打一打那个耍天刀的老头还行,可眼前这个人,绝对是地祖中的极强者,地仙极境,不是自己这些天仙弱鸡可以对付的。

“你怂了?”

大鹤国主看了他一眼,但又无奈一笑道:“其实我也怂了。”

水魔国主的神情既狰狞又扭曲,复杂的很,他倒是垂涎那三十六天罡刀,但是眼下,明显是自己这边弱了半头,再打下去,或许小命不保。

“对了,还有罗女啊”

水魔国主忽然想到什么,然而再看另外一方,却是猛然一愣。

罗女不见了!

李辟尘的那两尊化身不曾阻挡罗女的离去,纵然是“至人帝君”与“圣人黑影”也不能镇下她,这位最奇怪的女神,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窥测的方法,消失在荒海外北的尽头。

“要不要拼拼?这个镇守者虽然胜了青女,但也并不轻松,他的炁息已经下降了很多,难以维持观世,如今只是至阳的水准”

大鹤国主蠢蠢欲动,但也仅限于此,他和水魔国主同时回头,看向神冥国主。

神冥国主手指在辇驾上击打,微微蹙眉,平心而论,他是绝对不想放这帮人过去的,毕竟神冥国在整个北海外九十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国,而若是着眼大荒,他神冥国主足以排到前四十位。

但现在因为天垣被杀,那是他的半身,故而实力下降,但依旧不会跌出五十。

那些更强的天仙,有些只是强上一线,或者是有什么奇异的招法,譬如——杀不死,打不烂,追不到,甩不掉这些比较赖的方法,也能让他们晋升前五十,可以说,大荒之内,能在前五十之内的人物,那都是各有玄奥手段,不是单单以战力来衡量的。

青女已经很强了,大荒高手,她在前三十之列,在整个荒海外北,甚至荒海内北,她的实力都仅次于北海正天神禺疆,而如果武罗国被催动,她的实力足以进入大荒前十位。

她是被武罗制约了,只是成也武罗,败也武罗。

“该死,三女居然输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水魔国主头皮发麻,自己这些人终究是小觑了人世的强者,终究是福地,其中地仙也能迎战天仙,而从总的地仙数目上来说,此地三国加在一起,也只堪堪和对方齐平罢了。

“吼——!”

忽然,就在这个瞬间,天的尽头传来诡异且浩大的咆哮!

巨大的尸影浮现了,他出现在海的彼岸,那是神冥国的领地!

而在这方海域兵不能看见他,只是神冥国主感觉到了他的出现,并且所有地境高手都听到了这声咆哮!

“糟了”

神冥国主深吸口气,此时拉着战车的异兽咆哮而走,神冥国退兵,回援本土,而水魔国主和大鹤国主见此情景,也心中皆是一震,一人化章鱼遁海,一人化白鹤飞天,紧跟着,那些带来的诸多兵马,尽数作鸟兽散去!

“是巨尸。”

李辟尘同样听到了这个声音,对身边几人道:“是任天舒,他把巨尸引到了神冥国的地域,那是一尊夸父巨人,这个东西能够腐蚀众生的骨血,捏造一些带有神炁的血肉怪物。”

“掌教,我们现在通过这里,离开荒海外北。”

茅沧海点头,与四大尊,诸地仙驾驭福地,那群山踏过大海,浩浩荡荡,从此方迁入荒海内北之中。

“师父。”

南华忽然上前,而他的出现,同样让姬紫云她们有些惊讶,但眼下却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眼神问候了一下,而后便跟随诸仙人离开。

“师父,十二巨尸或与太上昆仑有关,当诛除。”

李辟尘的目光停留了一瞬,而后点头,不再询问,而是直化作虹光离去!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大荒·海外北经——风雷、霜雪(四)

李辟尘早就有了些想法,或许那巨尸所衍化的炁息,之所以能诞生出血肉怪物,或许正是和昆仑有关。

那些东西太奇怪了,自死中而活,却又不是真正生灵,徒有血肉,却无魂魄,但居然有神的炁息,这不能不让李辟尘向着五仙之神上去想。

当初所见,昆仑一具泥偶都能滴血重生,再塑玄黄乾坤,连被震死的生灵都能救活,这简直不可思议,正是对应着“神之不灭”的称呼。

而且,当初在赤水寒潭之中,确确实实,隐约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啸声。

那些应该就是巨尸所发出的。

“尸神,死而复生”

李辟尘的肩头停下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于是在天与海的极致远方,有风暴开始肆虐。

赤水寒潭中,青女落了下来,她的面色微显苍白,黑发上结了厚厚的寒霜,两只冰蓝的眼珠内映照黑夜的光华,微微的喘息,元气大伤。

她的身体开始浸入寒潭,众生被冰封的情感在化作水流,治愈着她的伤势,补充着她失去的道与法。这一次输的彻底,但青女虽然无话可说,然而并不服气。

“姐姐!”

白女追随而来,她同样被斩掉了部分的道与法,甚至连地火山石都无法再搬动,天上的雷霆更是早已不听从她的号令,此时的她,仿佛根本不能称之为神了。

相比青女来说,白女所受的打击更为可怕,甚至差一点就被那只手掌劈的粉碎了。

“去黑水寒潭休息!”

青女出声,让白女去另外一座寒潭,而白女看着赤水中的青女,忽然开口:“姐姐,你之前为什么要救我?”

这看似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放在平时,也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问题。

只是青女此时元气大伤,又正在被众生七情所化的寒水蕴养,必须要放开部分的心灵,于是听见这个询问,她无意识的蹙了蹙雪眉,开口道:

“我不想让你死。”

六个字,言简意赅,也正附和无情众生的话,然而白女的心神微微颤了一下,她斟酌着,脑海中那些古怪且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但这一次,白女没有被影响,而是把它们尽数掐灭。

她苦笑道:“姐姐,我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讲”

神冥国主多次暗示,让白女不要和青女摊牌,但白女终究是做不到下杀手,而这一切都在之前的询问中被软化。

青女终究是自己的姐姐。

她开口了,吐露出神冥国主的话以及一些隐秘,包括曾经所言的,她们生来就是对立的。

可无情者真的不会关心有情者吗?

话语一字一顿,一句一顿,直至流畅而出,尽数道来,白女住了口,而青女却不发一言。

只是四面八方的大雪,早已经覆满苍穹。

那种失望与寂寥,那种孤独与叹息,纵然不发一言,白女身为最炽烈的有情者,同样可以感觉到青女的“情感”。

这或许是青女有史以来,第一次最剧烈的情感爆发,但其中所蕴含的,尽数都只有一个“悲”字。

纵然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了霜雪覆盖天地。

良久,良久,青女方才开口:

“三霄之秘,你就这样告诉他了。果然啊,有情众生,都是不能相信的。”

青女的语气已经变得无比冰寒,那种杀意汇聚起来,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暴怒的情绪。

纵然只是一瞬,但也已经让白女面色惨然。

“不愿意永远待在武罗是这样,是了,有情众生本来都是向往高天,你们会被五色的世界所吸引,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本以为你放弃了这个想法,没想到”

“你想要看一看天的尽头,海的边角?你是碧霄仙子,确实是的。”

白女笑起来,却又流泪:“四寒潭内孕育出武罗之心,国将活,我就是催动武罗的傀儡,这些念头我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我知道,姐姐是真的想要回到姑射之山的。”

“姐姐和姑射神人有过赌注,更是因为犯了错才被放逐至此,天帝夋的女儿因为这个错误而永困梦幻之中,姐姐因为这个错误而被放逐到人世永远不能回去”

她的话不曾说完,便被粗暴的打断!

青女的炁息释放,席卷天霞,连四寒潭的冰雪都在这种威势下迸裂,炸成齑粉。

“住口,白女!我要把你化作无情众生!让你拥有情感,实在是我下界以来,所犯的最大错误!”

“居然被神冥国主利用!”

青女的声音忽然抬高了,她的空灵转化为愤怒,霜开始攀爬上白女的脖颈,对于此时已经不能动用地火权柄的白女来说,她根本无力反抗拥有大荒天象之力的青女。

白女忽然叹息起来,她跪下来,就在赤水寒潭的边上。

“我有大罪,武罗若失,皆因我而起,只是最后让我还没有迷失自己的时候,对姐姐吐露真言,否则若成大错,为时已晚。”

“还请姐姐斩我七情,夺我六欲,让我化一块顽石,受千年风雨摧折。”

青女毫不留情,此时抬起手来,巨大的风雪覆盖了白女,随后,将她化作了冰冷的雕塑。

神的炁息在一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清澈的眼眸睁开了,白女抬起头,愕然的望向前方。

她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还活着。

黎明的光芒在眼前升起,巨大的渊谷坐落前方,有一座宏伟的山在大谷的后面,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名为甘山。

这里是天的尽头,亦是海的彼岸。

但同样,却是另外许多片乾坤的起点。

所谓的尽头,并不是指东南西北这种方位,而是处于这个世界的原初之点,是诞生时第一缕光芒显化的地方,这是被世界所隐藏的,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

鲜艳的花朵开满群岛,她站在另外一座黑山的悬崖上,仅仅是抬头,就能看见那璀璨的光。

这里生长着一种树,它的果实像是桃子,但更加的红润,它的叶子如同枣,花朵是黄色的,花萼却是红色的,如同烈火一般。

“这是嘉果吗?”

白女听闻过很多草木,在大荒之中,人世的所有异草都能找到,而这一株,她曾经只见到过一次,而且只有一颗果实。

这据说是生长在天之极尽的树,吃了它的果子,就能无忧无虑,长生久视,且不会疲劳,没有痛苦,没有伤病,能够得到“小逍遥”。

白女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青女的影子,自己方才明明被风雪所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真正的天海尽处?

她看着那个果子,忽然胸口一阵发闷,而后唇齿之间溢出黑血。

白女的瞳孔微微一缩,心神中天旋地转。

天神的精血在流逝,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碧霄仙子的联系开始变得奇怪,那尊女子的幻影在心中抬起头颅,随后咧开嘴,化为了噩梦中的怪物。

无边无际的孽海涌动,覆盖了大荒的海水,里面传出了悲惨的嚎叫,与求不得,忍不住,解脱不能的痛苦嘶吼,白女见到了这片海,传说,那纵然是幽冥艄公,也不敢随意前去的可怕地方。

她的胸口被打开了一个洞,黑灰色的血水,带着一种可怕的炁息,仿佛是在腐蚀着她一般,她是神,但依旧遵循心道,此时心已消失,被魔化的,归属神冥国的碧霄仙子夺走。

这并不是仙祖的黑水,而是来自于孽海中的魔障。

于是碧霄仙子成为了真正的神,代替了白女的权柄,而白女将会死去。

神冥国主已经开始施展秘法,唤醒武罗之神,并且将它化作巨尸。

无数的怨灵啃噬着神的真灵,纵然是天神,也要坠落,更何况,如今的白女,已经失去了神的权柄。

她仰望着高天,七窍之中,天神的血气开始化作黑色的雾,飘散下来,眼神逐渐涣散。

但最后,她所见到的,依旧是那株绚烂的嘉果树。

无忧……无虑,不劳……不苦。

这不正是死亡吗?

“我要死了可我见到了天与海的尽头真美啊”

四大苦之首,求不得,已经被她破了。

真好。

真灵坠入黑色的梦中,但就在这一刻,忽然被一只石手捉住。

这只石手,自黑水中来,截断了一点灵光,随后,消失在人间世内。

……

青女放下手来,身前的白女消失,被她放逐了。

剥夺了一切属于武罗的印记,让她自由的离开。

终究没有下杀手?

为什么会这样?

青女陷入巨大的沉默中,而就在这一瞬间,罗女出现了。

素衫的鹅黄裙女子看向青女,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中,惋惜的摇了摇头。

“她求得了,见到了天与海的尽头,青女,你懂得了情,这是好事情。我知道的,白女就是你自己情感的化身,你把自己的情寄托在她的身上,故而她是拥有至情的。”

罗女那奇怪的神情,加上随后说出口的话,让青女的冰蓝双眸,几乎迸裂开来。

滔天的风雪席卷了武罗,同时有沉闷的雷霆轰然打响。

“但你算错了,也想错了,她虽然自由了,但她依旧死了神冥国主所呼唤来的,那个叫做鬼雨的人吞噬了她,这世上,再也没有白女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大荒·海外北经——风雷、霜雪(五)

黑色的水自海的深渊中涌来,无比深邃,带着一种可怕的灰雾,里面有狰狞的脸孔一闪而逝。神冥国主捏起印决,见到了正在自己国土上肆虐的巨尸。

于是那些黑色的水,灰色的雾,其中传出低沉、恐怖的嘶吼。

如喃喃呓语,又像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桀桀怪笑。

“如我所言,如你所问,梦幻归你,真世归我。”

神冥国主开口,其音隆隆,回荡十方,他的子民在后退,他的兵将在战死,然而他的面孔上,却看不到半点心疼。

大司农,大司空飞遁上来,向神冥国主请罪,后者开口:“牺牲是必要的,毕竟是传说中的十二巨尸,凭借你们当然是不可能敌过的。”

“但是借着另外的力量,这夸父巨尸,便掀不起风浪了。”

他这么说着,而心神之中,碧霄仙子已经进入堕落的状态,连带着琼霄与云霄也开始被沾染那种恶魇,她们对于武罗的感染已经到了一种不可逆转的地步,而这方带来的变化,在此时终于开花结果。

武罗国出现了大变,天在颤抖,海在悲鸣,山在嘶吼,武罗的子民突然陷入疯狂之中,三霄娘娘的恶魇把他们俱都感染了,这些半神开始陷入神堕之中。

血肉归返武罗,神躯散作云霞,那大地隆隆而动,如狂雷轰鸣,紧跟着,一座山岳大岛拔海而起,眨眼之间,变化成一只手臂。

“三霄秘法,归我了。”

神冥国主低语,那三道明光转动不休,此时已经在脑海中被剖析,他很快就了解了这门秘法的关键之处,需要寻找三个化身,或者让其他人成为自己的化身。

“可惜了,原本准备的是大司农,大司空,还有天垣大士,但如今天垣陨落,幸而还有后手。”

他看向大司农与大司空,这两位高手忽然神情恍惚,而后身上升起诡异炁息,同时抱拳道:“愿为国主效死!”

他二人话说完,眉心中便闪烁起晦暗光华来,神冥国主点下两道霄汉之炁,再是一挥手,那自己之前培育的美妾伊姬便被唤来。

第三道霄汉之炁坠入她的眉心,后者痛苦的呼了一声,随后双眼中的明光便黯淡下来。

此时的伊姬,大司农,大司空,都已经成为了神冥国主的化身。三人的炁息节节攀登,直至一鼓作气,化入天仙之中!

神冥国大震,有三尊天仙出现,紧跟着,这三人同时捏起印决,在这股力量的呼唤下,远在武罗中的三霄娘娘,同时回应了这股力量的召唤。

于是地裂天崩,武罗巨人站起,掀翻了半片北海!

“真是多谢了,多亏您侵入青女的梦中,蒙蔽了她的感觉,否则怕是不会这么顺利。”

“只是罗女不曾被摄,终究是个变数。”

神冥国主在道谢,而一滴黑水浮动,里面透露出狰狞的面孔来。

【空桑树下西陵嫘祖,她纵然不再是大圣,也不是我可以影响的】

“西陵嫘祖?似乎来头很大。”

【那自然是很大,浮黎境中九丘圣人之一,难道连山、归藏的名讳你没有听过吗?】

“原来如此。”

神冥国主笑着,那滴黑水中的狰狞脸孔退去,那自然是鬼雨,上一次和醉花天子的厮杀,纵然已经过去了接近五百年岁月,但他要恢复,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需要吞噬神的炁息,神的血肉,神的真灵,神的魂魄。

这是伤害,让他无法对仙下手,醉花天子最后为他而准备的法,灼伤了他的道,那确实是可怕到极点的招数,然而醉花天子终究还是太弱了,如果能再强大一些,譬如达到天仙第三重,第四重,那么上一次,或许他这个纵横宇世宙光几十万年的高手,真的会被杀死。

那些青火能够伤害到众生的道,是醉花天子斩杀了无数“虚假传人”之后所凝练出来的法,只要鬼雨还没有跳出众生约束,就不可能毫发无损。

鬼雨藏在众生的梦幻中,但不论他再怎么变化,也难以跳出“非人众生”这个框架的约束。

他自有情众生变化为无情众生,再从无情众生化作半情众生,如今已是非人众生,但四大众生的约束依旧如高渺不能窥尽的巨大墙壁,上下无限高,左右无限远。

白女之死,对于鬼雨的补充是大有裨益的,多多少少恢复了些许元气,毕竟太弱的神难以起到效果,但太强的,譬如诸多天神,它们几乎是不会去做梦的,而且有它世天道规则庇佑。

至于青女,无情众生只能遮掩与蒙蔽,想要吞噬,是十分困难的,而那位罗女,他想都没有想过。

故而对神冥国主出言呵斥。

只是让鬼雨不解的是,白女的真灵确实是被自己吞掉了,然而总觉得,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好像是不完全,但自己又无法查探出来。

四寒潭被黑水迅速浸没,上面飘起黑雾,里面深邃,粘稠,厚重,泥泞,潮湿。

鬼雨模仿仙祖黑水而变化的噩梦之泽,已经把四大寒潭尽数占据,因为四寒潭中冰封着武罗所有生灵的情感,故而生灵被三霄娘娘感染而陷入神堕,这四寒潭立刻就被影响,鬼雨轻轻松松,便占据了这里。

随后,把所有的七情六欲,尽席卷一空。

青女被罗女救出,立于高天之上,武罗巨人已经醒来,但这却昭示着又一片人间的覆灭。

来到人间的岁月已经太远太远,留给青女的,只有一个回到姑射之山的执念。

白女的话之所以让她突然愤怒,甚至连冰雪的封锁都震碎,正是因为当初的错误!白女所言是正确的,天帝的女儿因为这个错误而坠入黄粱,她因为这个错误而被打下人间。

而如今,她所造化的人间没有了,久远岁月以来的苦工毁于一旦。

天帝的女儿因为频繁与人世众生接触而被贬斥,认为她失去了神性;

青女因为曾摩弄人世的众生七情,亦被认为失去了神性,而遭放逐。

天帝夋把他的女儿放入黄粱,希望她远离人间,在梦幻中看清世界的变化,以此保持着自我的神性,不要堕入红尘,过分沾染人性。

姑射神人与青女的赌注,如果她能够蕴养一片真正的人间,知晓所谓真正的神性,那是怜悯,只要明白了,就可以回到天上,但并没有提出其他的要求,故而青女认为,如果达到人间众生无情,只要成功,那就是对于自己师父的最好回应。

因为被认为失去了神性,所以青女与帝女走向了两个极端。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大荒·海外北经——天帝东皇

“枷锁消失了,青女。”

罗女望着远方,随后,见到那武罗巨尸开始向着神冥国进发。

它太高大了,也太过强盛了,远远越过了夸父巨人,那种炁息更是足以震动天海,一片人间化作的巨尸,这种力量,足以把通向上苍的金门撕碎。

“道圣已经逼近真君了。”

青女向着前方走去,然而没有行出两步,就被罗女抓住臂膀,她对于罗女的这个动作,回应的声音漠然,但已经带着一种死寂。

“放开我,罗女。”

她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带上不会熄灭的怒火。

希望化为了绝望,当青天有情,亦会老去。

无情众生的枷锁正在破除,她开始转化,但或许会堕入另外一条道路之中,无情众生化作有情众生,是最容易剑走偏锋,直入极端的存在。

有魔炁升腾起来,那种执念波动,延伸到愤怒的火焰中,那下方映照的心中镜湖,已经铺满了可怕的阴影,正在影响着青女本身。

“你要入魔了。”

罗女叹息:“你本不该这样。”

青女忽然冷笑,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

“整个武罗白女被神冥国主利用,你知道一些事情,但却闭口不谈,说什么有着限制现在,你没有限制了吗?”

“我的人间灭亡了白女也死了,是了,罗女,你本就不该是武罗的神君,只恨我当初无情,无情故而无意,无意从而无所之谓,这才让你踏足武罗之中。”

她的神智已经有些变化,开始颠倒主次,恨与怒充斥了心神,当七怨——怒,悲,恨,惧,恐,伤,愁。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时,她便会彻底化作魔神。

罗女摇头:“那和我不能说出来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青女哈了一声,她心中冰封的雪山与镜湖,包括那株金色的桂树,已经开始凋零,崩塌。

【无情众生入有情,极致之中入极致,成魔早是预料之中。】

罗女眸子中,那只巨大的脸孔显化,吐出声音,响彻在罗女的心神之中。

“您可真爱说风凉话啊”

罗女无奈的叹息,她的双手抬起,放在胸前,青女猛然转身,就在这一瞬间,四方各有四座神山跃海而起,带上四极天威,轰然将青女镇住!

她的手掌落下,四极之山中传出青女的愤怒呼号,她的炁息节节攀登,已然到了入魔边缘。

巨大的钟声回荡在天宇之间,就在这一瞬,度人经的声音响彻冥冥,几乎入魔的青女停止了挣扎,那些七怨之情也开始消散无踪。

罗女讶异的转过头,所见到的,正是李辟尘。

“南华说巨尸与太上昆仑有关,但现在,更重要的,则是我的徒弟。”

李辟尘向罗女伸出手:“把风昊给我。”

罗女微微一叹:“抱歉,做不到。”

她的语气并无回转余地,此时身影开始黯淡,似乎要从世间消失。

然而下一刹那,李辟尘开口,一道天音震动,这片乾坤都被镇锁,众生的影子从东皇钟上显化,尽数与李辟尘同时言语。

天音萦绕,罗女的影子摇动起来,渐渐从黯淡转为明亮,她无可奈何的一笑:“我不愿意动手,但你果然有了准备,不想让我和之前一样悄然离开。”

李辟尘:“我知道了你是怎么骗过我化身的了,这是浮黎境的炁息,你也是浮黎中人!”

“是哪一位,你也曾经是九丘之主?”

罗女:“这不重要。”

她的话落下,而后,一股更加磅礴与浩大,宛如整个大荒天道般的力量镇压下来!

铜浇铁铸的高耸群山突然浮现,李辟尘和罗女都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之内,罗女的右眼映照山海与太阳,里面飞出一道金光,矗立在天地之间,有二十二万丈。

头顶天,颚顶地,这是一张绝美的脸孔,是一个女人。

弘大,宛如开天辟地之初的声音响彻铜岳群山!

“放弃那个孩子,暮仙人!他即将要走上属于他的道路,你该为他而高兴,并不是在此阻挠——!”

女人的脸孔面向李辟尘而开口,罗女立在一侧,沉默下来,只是微笑,闭口不言。

李辟尘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笑了一声:“不是幻境,是真的世界,罗女的眼中居然还藏匿着一片高天?实属厉害。”

罗女不做回应,而是那张巨脸开口:

“离开吧,暮仙人,做你该做的事情。”

李辟尘看向这张脸:“比如杀了你?”

巨脸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她的唇齿咧开,发出轻轻的哼声,但纵然对她来说只是轻语,但听在这片世界中,依旧浩大的不可计量。

“愚蠢,你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更不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可笑的事情!”

巨脸:“这个叫做风昊的仙人,他本不应该走上仙的路子,他是属于神的,既然拥有战名,那就是太古神人的血脉嫡系,他应当踏足神道,开创辉煌,他更是这片大荒,群山诸海复兴的希望!”

“群山诸海,苦昆仑久矣,这个孩子拥有昊天上帝的传承,更是自己把五色的世界延伸到了七色,他是不世出的天才,十万,百万,是多么久远岁月才会出现的生灵?”

“昊天上帝,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谁,这位乃是自遂古以后第三位天帝,你们七十二福地之中,有一脉号称天帝传承,但即使如此自称,传下他们的,也只是第六位天帝。”

“拥有第三位天帝的传承,这是什么概念?你不明白!跟着你们,修行仙道,看看吧,你们自己的福地都不算是人间第一,这个孩子跟着你们,只会埋没下去,包括那个女娃也是一样。”

李辟尘:“孩子孩子的叫,他已经一千岁了。”

巨脸嘲笑:“那你知道我已经多少岁了吗?自太古末年活到如今,我是第五次大劫的见证者,暮仙人,你也一样是孩子,因为你看不到更远的未来,也见不到过去的尽头。”

“我看尽了过去,见过了无限的未来,所以我才能见到前路与希望。”

她说出这句话,同样带着一种慨叹与漠视,同时无奈嘲笑,人世四大众生终究是愚蠢的,鼠目寸光不足以道之,庸庸碌碌。

在黑暗中渡过一生,到死都难以见到高悬在头顶上的太阳。

然而她的念头还没有继续伸展开来,便被她口中所谓的暮仙人打断了。

李辟尘:“我见过很多自视甚高者,也见过很多站在极高处却极其谦逊者,但唯独没有见过你这样号称能看遍过去未来的蠢货。”

“把风昊给我,不然”

巨脸的眉宇微微蹙了起来:“你在威胁我?”

李辟尘不答话,而巨脸释放出那种弘大不可敌的力量与天威,她蔑视着眼前的暮仙人:

“我不想杀生,因为这毫无意义,并且会浪费我现在已经所剩无几的力量,可就算是如此,你在我面前,也依旧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这孩子会去往西周天,他会重新拜师,你一个仙人,教不了他什么东西,对于你和他都好的结局,是他在西周天修持,而你,便留下一个记忆,其余的,随风散去就好。”

巨脸的神情中带上怜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也只好请你去死了。”

李辟尘忽然一叹:“仙人教神灵,确实教不了什么东西,你话语中带着的自傲,那些隐隐晦晦,藏头缩尾的话,里面指点的人,我都知道是谁。”

“火帝连山氏的血脉,我见到的比你更多,浮黎境中的周老和九色之鹿,甚至火帝留下的一道念头,我都见过。”

“昊天上帝的传承,我也同样听过,而且更不巧的如果教导其他的神术,我自认不如天上诸神,但如果说道天帝二字”

自古天帝之名,天主、帝魁、昊天、大尧、伏龙、凤歌、帝夋、帝舜

东皇泰一!

李辟尘的身上升起那种巍峨的炁息,凌冽,不可侵犯,且是至高无上!

巨脸施展的山海天威霎时崩塌,她顿时愣住,而李辟尘看向她,开口,声音凛然。

“很不巧,我就是第九位‘太上天帝’!”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大荒·海外北经——引天河,葬星辰

一切诸神,在太上天帝之前都要匍匐,这是来自于天主的力量,“天帝”是一种继承的法,因为遂古之时天主最强,故而天帝皆强,代代如此,越来越强。

这其中,所继承的,就是对于“神”的统摄力。

号令诸空,赦罪诸有,天上天下,莫敢不从。

“太上天帝?”

罗女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同样惊愕,诧然。

巨脸的眼中,呆滞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后便平静下来。

李辟尘向她道:“太上昆仑我自然会去斩掉,这是所有太上化身的劫难。”

“是如此。”

巨脸如此说,她的那些神威天力被破,却依旧半点不慌,跟着凝声道:“太上天帝,诸神之统,然五仙不在诸神列,你依旧不敌太上昆仑!”

李辟尘:“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天帝威势开始碾动,纵然是如罗女都感觉到了一丝压力,她不免笑叹一声:“当年在浮黎境中多好,天不管地不压,如今化入人间,成神之身,却不曾想还要被太上制约。”

巨脸开口,声音依旧浩大到振聋发聩:

“我有了想法,你的天帝之法不如一并给予这个孩子好了,风昊是火帝连山氏的嫡血,又有昊天上帝传承,如今更是觉醒了岁月中的伏羲之影!他是继承天帝的最好人选!”

这张巨脸吐出滚滚黄尘之炁:“你该把‘天帝’交给他!然后让西周天加以教导!”

李辟尘:“会交给他的,你什么也不懂,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巨脸的那双眸子中升起光辉,金色的水花荡起,其中带着青色玉石的光华,绚烂到了极点,如同是用无数五色人间所酿出的酒水。

“不到时候?此时不予,更待何时?你也是太上,那自然知道太上昆仑是多可怕的人,我们想要复兴群山诸海,我们的前路是相同的!故而你应当做出牺牲,把太上之法交给这个孩子!”

“他不是你的徒弟吗?”

李辟尘看向巨脸:“你知道吗,人世之中有一种鸟,名为杜鹃,它喜欢把自己的孩子下到其他鸟儿的巢中,让其他的鸟代替抚养,但抚养出的鸟,却会把它的兄弟姐妹全都推出去摔死,最后抛弃自己的养父母,远走高飞,故而有人唤它为鸠,这不是一个好称呼。”

“但这种鸟儿还有另外一面,它对于自己的至亲是无情且残忍的,对于同类是卑怯胆小的,但是对于人世,它每到春天便不辞辛劳的报时,杜鹃高歌之时,正是春风花开之刻。百姓们到了耕种的时节没有出来劳作,它就会不断的飞舞,告诫大家时间到了,要早早的出来干活,来年才有好的收成。”

“故而,人间给它编写了传说,据说它曾经是一位帝王,号曰为望,禅位于臣子,故有望帝啼血化杜鹃的说法。”

李辟尘:“你是杜鹃,我亦是杜鹃,但你是鸠,我是望。”

巨脸顿时愤怒了:“胡言乱语,你这个蝼蚁之辈!倒是会给脸上贴金!纵然是第九世天帝又如何,你依旧只是一个地仙而已!”

“区区地仙,区区地仙!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李辟尘:“我只是在说,向长远来看,只见一时得失,自诩能看见过去未来,事实上目光狭隘无比,过去恒定,未来无定,可过去自遂古以来,你又能见到多少?你真的未必,能比得上我。”

他如此说着,而后,在身后的背影中,出现了一道昼夜交错的光,那是一双眼睛,带着最古老的漠然与大恐怖。

太阳太阴,羲和望舒,日月并行。

漫天的星辰浮动,那些光辉开始洒落,于是天河浩荡而出,整个宇世星空的幻境降临在这片铜浇铁铸的山岳之上。

“大圣化身?至高的蝼蚁之一?”

李辟尘忽然似笑非笑看向那巨脸,但这个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后,风筝剑匣中,三剑豁然出鞘而来!

天上无数的星光汇成天阿剑,巨大的天阿威临寰宇,那些星辰道海涌动,天丧天禾天望,三剑皆变化的无比庞大,四剑如山,直压巨脸!

“不是没有杀过。”

李辟尘的这句话真正震动了巨脸,她愕然了一瞬,而后便阴沉下来,铜山拔地而起,化作无数铜躯天神,这些隶属大地群山的真正先天之神,不受到所谓地境天境的束缚!

“区区地仙,也敢妄语!”

她是不相信李辟尘所说的话的,太荒诞了,杀了大圣化身?难道是第一重的道虚吗?

但自己可不是大圣化身!

李辟尘的目光已经被青霞充满,他幽幽发问,直击巨脸的脑海与罗女心神:

“你们见过一柄剑吗?它叫做巨阙我见过,而且还用过。”

巨阙!

龙师!

自遂古之后,巨阙之剑就只有两个人引动过,一位自然就是龙师,第二位唤作越客!

令人骇然的龙汉大劫正是龙师所引发的,而越客,对于他的记载极少,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实上,他的部分存在,似乎是被某个绝世人物抹掉了。

很多活下来的,苟延残喘的大圣,对于越客之难的记忆也十分模糊,难以想起,只知道那又是一次极其可怕的大劫,但距离遂古五劫,还差了半点。

同样,有另外一个名字被众生记下,即“楚狂”。

他们二人之间爆发了战斗,结果如何,众生并不关心,传说他们死在了无何有之乡的边角,尸骨坠入其中,落在那条不存在的河流之内,彻底消失了。

而这里面最可怕的,就是巨阙重现。

“你说你用过巨阙?当真是疯了,那是成就至人之后才能引动的名字!”

大荒隔绝宇世,因为天墉城的存在,并不知道当初青青世界发生的惊天之事,但纵然没有天墉城又如何呢?依然还是感觉不到,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了。

巨阙在第三次出现的太短了,也难以支撑更长的时间,几乎就是一闪而逝。

铜岳天神浩荡而出,李辟尘催动四剑,带着煌煌天威,又引动天规,致使神灵皆颓,那张巨脸变得愤怒,但下一刻,天阿剑撕裂宇世,已经震碎一缕宙光而来!

这让巨脸震惊无比,能打开宇世不足以惊,但震碎一缕宙光,这身为一个地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过去未来曰宙,能触及到宙光的,必然是天仙的级数,纵然地祖有天仙战力,但三花不曾聚顶,五炁未曾朝元,怎么可能碰得到宙光呢?

轰——!

群山崩毁,天神覆灭,四剑引动,李辟尘身后升起无相的浮黎光芒,三千道昼夜辉光上下浮动,交错,如阴阳割开昏晓,如阴雨半遮半掩,挡住了阳日之华。

“群神”

“陨——!”

巨脸再度召唤诸神,然而李辟尘压指,天帝赦令,那些原本要站起的铜铁再度轰然倒下!

天帝之法最克神道,巨脸已经怒不可遏:“若非我不是真身,你岂能在此放肆?!”

她的两只耳朵忽然变化了,那是一双无比巨大的羽翼,轻轻扇动,无数的铜山铁岳俱都化作了尘埃,这些尘埃汇聚起来,浩浩荡荡,把真正的诸尘尽数镇下!

“西华至妙之炁!”

李辟尘转动四剑,那大如天河的四剑移动,发出撼动天宇的剑啸!

啸声与风声震到一处,铜铁的尘埃覆灭,苍色的火与黄色的铜互相映照,巨脸怒不可遏,对罗女道:“你还不出手吗!”

罗女闻言,轻轻叹息一声,此时她的身后摇摇晃晃,升起一株古怪的树来。

就在这一刹那,随着那些枝叶展开,人间的光华陡然尽去,李辟尘所施出的四剑,那其中天阿剑突然消失了!

剑崩如水溃!

混沌在瞬息内吞噬了一切!

东皇钟落下,打响天音,护佑而来,紧跟着,李辟尘拨开混沌,看向罗女。

只是这一眼之后,便惊住了。

原是漫天的星辰,整个宇宙的辉煌,都被那颗树给埋葬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大荒·海外北经——桑

“空桑!”

李辟尘知道,世间有三株桑树,伴随着昼夜之光而出,其一唤作穷桑,湛湛苍苍,周天出其中;其二唤作空桑,混混沌沌,星辰葬其中;其三唤作扶桑,亦称天桑,辉辉煌煌,日月居其上。

漫天的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在寂灭,如运转了千亿年的恒星与太阳都消亡了,那株桑树上开始聚拢光华,而后被混沌吞没,那些灰黑的叶子,正是如同无底的深渊一般。

罗女的右手出现了一根金针,左手上出现了一条蚕丝。

而后就这么一穿,一划,一打。

一件衣裳凭空出现,但却带着一种极其可怕的炁息。

无数死去的星辰所串联,带着大寂灭的宇世之意,甚至从宙光蔓延出来,铺满四海八荒。

纵然是那张巨脸在此时也要收手,不敢随意行动,而天阿剑正是天河所化,此时却被制住了。

这是李辟尘第一次遇到能够打灭天阿剑的招数。

但如果是空桑的话,便不意外了。

罗女穿上了那件衣服,她仿佛在这一刻成为了幽黎的化身,只不过是映照于冥海中的星辰之神,她代表着无数死去的众生,甚至在这一瞬间,大千浮黎的光芒衍化出来,坠入了混沌。

碧落黄泉的权柄也被借去,如此霸道,如此的不讲道理。

“仅靠神威,平素里无往而不利的强大力量,在天帝面前却显无用,您是有些束手了。”

“您确实是不该再多耗力气了,如果施展夺寿之法,会让您损耗加剧,那便让我来吧。”

罗女开口,是对着巨脸说话,然而后者却不敢答应这个您的称呼,只是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她微微点头,随后再看向李辟尘:“事到如今,我却不能放你离开了,必须小惩以作大诫。”

此时的星辰已经尽数寂灭下去,浩如烟雨的天河也消失了,天丧三剑失去了天河庇佑,瞬间炁息跌落下去,而随着天阿的消失,四式天剑纵然施展出来,也必然大打折扣。

罗女动手了,冥冥之中,混沌的力量轰穿了万古,绝对的死寂之力浮动,这是一种道的运用,是天地权柄的夺取!

“空桑啊”

李辟尘呵了一声,随后,大片的梦幻惊雷浮动而出!

生与死的力量扭打在一起,宛如雌雄之鸟般痴缠,但代价却是这片宇世的毁灭!

太上的炁息再度升起一道,这让罗女惊诧,她万分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同时带有两道太上的炁息。

这是和天帝一样的炁,故而分辨出来了,罗女蹙着眉头,她离去的极早,乘乱而走,躲过了至人帝君与圣人黑影的截击,故而并不曾见到,也不曾感觉到那巨大的八卦图中,所蕴含的混元之炁。

可或许正是因为“浮黎”的特殊性,反而蒙蔽了她。

她身后的空桑微微摇晃起来,有一道梦幻化作光点附着在叶子上,而后开始扭转那灰黑色的模样,混沌的炁息开始变化成生灵的清炁,灰黑蒙昧的叶子也开始变的碧绿如玉。

李辟尘开口,念诵三世春秋的妙法,所见,所传,所闻!

扭转!

这如毒药一般,从一个点引发的变故,渐渐开始蔓延到树枝,而后整个空桑如同被虫子腐蚀了一般,各个位置,从树根到树干,全都出现了这种景色。

混沌陷入泥潭,清水注入大泽!

“这空桑是假的,但正因为是假的,是法相,所以才能用梦幻扭转。”

李辟尘一只手托在胸前,另外一只手竖起两指,压在前一只手的腕上。

梦幻如水花,如长河,从手掌中涌动,带着五光十色的变化!

星辰重新显化,天河再度复出,罗女看着身后桑树的变化,摇了摇头,同样捏起一道法诀来。

于是宙光内,有一道过去伟力被定格,这甚至影响到了嫁梦,那一切的变化停止了,并且快速的倒退!

“能够扭转梦幻与真实又怎么样?你无法抵挡岁月的伟力!”

罗女的法力比那张巨脸要强大,后者心有顾忌,前者无所顾忌,故而全力出手,甚至压制了李辟尘一头!

她的法,太过克制李辟尘了。

正如天帝克制诸神,这空桑树出,天下所有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皆会化作死物!

不要说山河大海何等绚烂,不要说滚滚红尘怎么美好,不要说群星银河如何浩渺,不要说宇世宙光究竟多么辽远,在空桑之前,万物皆都为“无”!

“生死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岁月定格了死,光阴造就了生,可空桑之下,生死有命,不可更改。”

李辟尘眯起眼睛,身后浮黎境的光华出现,那双虚无中的眸子彻底撑开天地,巨大的龙吟撼动九天霄汉,直让幽冥崩裂!

大圣炁息乱天动海,铜山皆崩,灵钟撼响,巨脸认出了那双眸子的主人,惊呼道:“怎么会九华上帝?!”

“天帝号令诸神不假,可为何一个地仙,能号令大圣之力?!九华上帝,你为何甘愿听他调遣?!”

那双眸子中毫无感情,自然也不会回应,大圣的威压真正降临荒海,甚至影响到了远方的神冥国主和夸父巨尸,原本正在肆虐的巨尸停下,原本正在摩弄的神冥国主僵硬,原本正刚起身的武罗巨尸,则发出震动云霄的痛苦吼叫!

而后,四极天山炸开,青女化身风雪之神登天,她见到了这一幕,同样见到了那天穹上的争斗!

青女仰着头,如坠入梦幻之中,风雪也被凝聚,定格。

九华上帝,西华巨脸,空桑罗女,当世天帝!

巨大的战争波及整个大荒北海,这几乎已是真君之下,最顶级的天仙战!

“厉害,可就算凭借天帝权柄,借来了一道大圣威,也不能压过空桑法相!”

罗女又是一声大叹:“空空之桑,混沌有葬,星辰寂去,是遂古之后,昼夜交错而生的第二柱桑树,空桑若动,扶桑必寂。三桑之间,互有制衡。”

她抬起手掌,有一颗巨大且炽热的恒星出现,泛着如心脏般的跳动之力,宛如宇世心脏!

“混沌亦炽,无无中生!”

“是如此。”

忽然,一道极其空灵的声音响起来了,那似乎是南华的声音,李辟尘没有见到肩头的蝴蝶,同样,任何人都没有见到那只蝴蝶。

但这个声音被听见了,巨脸的目光猛然波动:“是谁?谁在说话?!”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罗女秀眉微蹙,而后对着李辟尘压下了五指。

那颗由无数死去星辰而汇聚的恒星坠下,其中传出撼动高天乾坤的不明吼啸!

“岁神!”

罗女的声音晃动诸世镜湖,李辟尘同样砸出光华,昼夜之手带着混元造化之炁,第三道太上炁升起,带着道灭之威!

“混元!”

九华上帝的力量与空桑的浩大之炁再度碰撞,无数的昼夜被归入混沌,但同样有混沌被昼夜的光华劈开!

肩头上,这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于是突然之间,有一株湛湛苍苍的桑树,从李辟尘的身后升起来了。

宇世为之倒转,宙光为之交错。

上面的一颗果子晶莹剔透,散发出浩渺无垠的磅礴之炁。

那是天,那是众生,那是世间,那是万象,那是阴阳,那甚至是太一和浑沦。

李辟尘的眼中,忽然被苍火覆染,意识前所未有的集中,一刹那甚至看见了大荒的四山,直达到二周天的门户!

在这一瞬间,天阿重现,而在剑的末端,有流光浮动,冥冥中天道在晃动,在震颤,因为那天阿剑上,出现了一个“巨”字!

第二个字还没有变化出来,但不用多言了,仅仅是第一个字,已经足以让大荒地覆天翻!

那自然是“阙”,巨阙,天缺一角,号曰巨阙!

八卦出现在眉心,转动到震卦之上!

帝出乎震!

空桑树在惧怕,法相在破碎,被梦幻扭转,巨脸感觉到那股庞然的威压,而当她向着高渺的云天之外望去的时候,所见到的,是一片火红的叶子。

那是一种茶,叫做火初红,不知道从哪里而飘来,但让巨脸神情瞬间扭曲!

道果摇曳,同样被罗女见到,她愣住了,而后瞳孔剧烈收缩,正是同一刹那,身后的空桑树轰然崩毁!

但那不可思议的惊呼,早已响彻大荒,从那天的极尽之处,直接蔓延到最遥远的彼岸!

“穷桑道果?!”

天河压世,巨脸应声而破碎!

罗女遭到重创,神威几乎尽失,她肩头落满浮黎的光芒,里面带着如雪般的光雨,咳出的是晶莹剔透的玉泉之血,她后退了,笑起来,却又大叹。

“怎么会这样,世间不应该出现的绚烂居然是穷桑树”

李辟尘眼中的苍火消失,感觉到一阵虚弱,眼中突然流血,但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法力轰出,直接伸出手压向罗女!

罗女咧了咧嘴,她更加虚弱,此时在眉心中,忽然有一道明光灭去。

风昊的炁息从她的身上消失,就在方才那一瞬间,被她送去了西周天内!

“你做了什么?”

李辟尘把她擒住,而罗女嘴角勾起,向李辟尘微笑,如是挑衅一般。

“你赢了,我输了,心服口服。”

她仰起头,看向遥远的天外:“我只是履行我的诺言而已,但你放心,这一次,不会有人阻挠你了,你让我看见了奇迹,同样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的事情,或许你真的见过一些了不得的人物只要你抵达二周天,自然就会见到那个孩子了。”

“穷桑道果,那应该是假的影子,但纵然是影子,也已经了不起到了极点那是能把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的东西,寄托着万象众生的愿望,从来没有人能触碰穷桑道果”

罗女如此言,而后又笑起来,很是开心。

“我啊当年的浮黎九圣人,西陵嫘祖,落到这般田地,想来,如果被周老看见,肯定会骂我不争气的吧”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大荒·海外北经——如梦令(一)

东皇钟内,度人经响,罗女被镇压在大钟之下,她闭上眼睛,发出最后的笑叹,而后身影跌坐,束手就擒。

直至大钟落下,同一息,在李辟尘的眼中,五色的世界开始失去光华,第一道红尘被剥离,而后黄尘,青尘,最后连阴和阳都失去了。

万物归于无形无相之影,众生仿佛是由丝线所描绘的一般,而后,连这些线也开始消失,跟随出现的,只有冥冥中所存在的“炁息”。

“没有人能触碰穷桑道果”

那是神祖给予的东西,李辟尘不敢吃,更不敢用,但这一次,他亦不知道,这颗果子被南华所化的那只蝴蝶唤醒,又在空桑法相的出现下,发出了回应。

三桑之首,道果复苏,穷桑的绚烂从不属于过去未来的世界映照而下,超离了太一浑沦,如那位执笔之人一般,是道之外的存在。

“真是可怕的东西,幸亏当时没吃,不然我还不早就死了?”

李辟尘的眼睛紧紧闭着,仿佛回到了当年踏入人仙之前的状态,双目失明,只能以心眼观世,但这一次,这种情况应当不会持续太久。

远方的风雪在徘徊,青女从入魔的边缘恢复过来,她在踌躇,在挣扎,是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救下罗女,还是应当直接离去?

如果是以前,她应当会不假思索,但现在,她要考虑。

罗女从不和自己是一条心,对于她来说,武罗的覆灭甚至都无关紧要,她只是一个客人,只不过是住的久远了一些。

是的,是这样,明白了。

自己又有什么必要去救她呢?

白女也死了,罗女被擒下,武罗化作了巨尸,自己的未来已经堕入混沌之中。

“神君不准备动手,试一试吗?”

李辟尘的炁息是虚弱的,但依旧有把握镇压青女,因为青女也并不曾恢复过来,加上之前几乎入魔,如今更是炁息大跌,几乎已经要从天仙坠下。

“试一试?”

青女呵呵的笑:“罗女我认清楚了,没有必要我的执念已经散掉了,什么是无情啊,我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我要走了,你也应该走了,你是死有余辜。”

青女的身躯开始化作雪花散开,寒风凌冽,她望着东皇钟,缓缓开口,是对被镇压在其中的罗女说话。

“我现在很后悔,真的。”

话落下,青女所化的风雪向着神冥国的方向飞舞而去,那其中带着的,是隐藏在心中,如雷霆般,即将爆发与肆虐的怒火,那是仇恨。

武罗巨尸从大圣的威压中恢复过来,它的眼中闪烁着七情六欲的光辉,那是整个武罗众生的供奉,它的眉心中是三霄娘娘,琼霄峰化为了它的天灵头颅,此时向着远方的夸父巨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直至风雪聚集,青女的影子出现在天穹上,神冥国主见到她,顿时笑了一声:“青女神君来此,所为何事啊?”

他的笑容根本不减,青女那冰蓝色的眸子中,显化出的是无边无际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气,整片大海开始冻结,天神最后的辉煌绽放在此,原本衰弱的炁息节节攀登起来!

神冥国主的笑容顿时不见了:“青女,你疯了吗?”

“消耗天神心血,这会对自己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如天仙咳出精血一般,会元气大落,甚至危及性命。”

“你不想活了?”

青女盯着神冥国主,眼中突然出现一抹诡异的“柔和”。

那是大悲伤,同样,蕴含着大恨大怨。

“你害怕了蝼蚁!”

神冥国主眯起眼:“没有人会不怕吧,瘦死的骆驼比马要大,不过现在你强提炁息,已然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亲手葬送自己所造化的人间?可以,我是无所谓。”

他双手伸开,如要把天边的云霞都揽入胸膛:“白女已经死了,罗女好像也被镇压,那么你紧随其后,倒也不失为美谈。”

神冥国主的脸色陡然沉下来:“既然你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旁人了,这次可没人能帮你。”

他的身后,大司农,大司空,伊姬,三人同时出现,催动三霄,运转武罗,而这三尊“伪天仙”的出现,着实是震动了整片北海世间!

武罗巨尸昂起头颅,人世子民的七情化为了孽水,六欲成为了恶瘴,而原本纯净更胜冰雪的心灵,此时已然化为了可怕、坚固的山河血肉。

神冥国主从辇驾中站起,一只手陡然向拍向青女!

这只手掌蕴含着最深沉的狱渊,里面有无数鬼魂的嚎叫,宛如打通了幽黎冥海,又有艄公的笛音回荡传唱,人的心神与**同时遭到摧残,仿佛三魂七魄都要消亡!

他动用了法,唤作“神冥七奏”!

第一奏!

“泊秦淮——!”

五指压下,化作两指如剑,并行裂天!

有弓弦飞马,惊雷疾电!

神威澎湃,亦镇天神,那笛音越发浩大,从原本的婉转化为战鼓般的轰鸣!

飞火天灯出现,漫天遍野,足有十万之数!它们自幽黎而来,映照天水!

所谓此飞火天灯,乃是冥海之中照灵所用,若有真灵沉沦冥海,艄公以此灯火可将其救出,随后收去,同样,飞火天灯出现在人世,这意味着有无数的生灵枉死或是冤死,必须立刻擒拿!

这一界被翻转,生之极炁在迅速溃散,有大舟行来,夜幕大海上,光火赤陵,远方天宇,有一双血红的眸子陡然睁开!

青女所化的风雪冻结浪潮,同样把那些飞火天灯也化成齑粉,她做一道流光遁下,身后金月升起,但有一只巨大的黑鸟这次伴随出现!

“月落乌啼霜满天!”

那只黑鸟振翅,鸣啼撼至大海九渊,巨大的夜幕降临在此,金色的月亮与飞火天灯鏖战在同一处!

金月的力量澎湃到可怕,只是一刹那,无数的飞火天灯化作虚无散去,被金色的月光震灭,直至整片夜幕高天都要被化作金色,那一株寒月桂花徐徐盛开,这片昼夜之世都被扭开,撕碎!

危机大起,金月之力已胜过太阳!

神冥国主手势一变,单手向前一压一劈。

第二奏!

“清平乐——!”

入阵战曲从天而降,青女浑身上下炁息顿时一降,金月之力微顿,只抓住这一个刹那,那些原本几乎消亡的飞火天灯,原本的赤色光火,在此时俱都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清水烈焰!

如水一般的,淡淡几乎无色的火,这里面酝酿着的,是触碰即死的大极乐之道!

天灯汇聚,如鱼龙舞闹市,翻天倒海,黑暗中,夜幕下,有死甲军士出现,藏在金月的光芒中,在光之极致中挥舞黑暗,刀与长矛交错而出,无相无形,无身无影,防不胜防,杀炁蓬勃!

神冥国主发出一道冷笑:

冥冥中,有第二道声音开口了,与他同时言语:

“童谣里,七日云烟已百年;

江山上,一任斜阳半卷天;

旧日月,涸池莲台死尽却;

浩劫波,千古兴亡覆梦眠!”

黑夜之下,大梦千古,那众生兴亡苦乐,此时皆化尘埃将青女包覆!

只是眼前犹见苍天风雪,青女以金月抵之,然此时,那黑幕苍天上,有三只狰狞脸孔出现,正是听得三方皆有人言,浩如洪钟,大如金吕:

“闻切·天魔三曲——!“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大荒·海外北经——如梦令(二)

狰狞巨脸唱起歌谣,梦幻之内,黑天夜魇,青女的神情忽然剧烈变化,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而眼前的人,却正是从小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可怕生灵。

幼年的剧烈情感在变化,那副青与黑交错纠缠的可怕太极图出现了,青色的是熊熊仙火,带着五色的泡沫琉璃,黑色的,是不断有触须蠕动的恶水,其中还有无数张狰狞裂开的口与牙。

刺耳的鸣叫与火焰的灼烧声交合在一起,那穿着黑衣,是黑发,黑眸,红色的腰带,画着红与白相间的可怕脸谱,这是人,亦是梦魇。

他的脸在红与白之间转换,红色的,是涂着眼影的仙神公子,白色的,则是张开嘴巴,成为豁口,是双眼眯起的狰狞恶面!

正是梦中那最可怕的恐怖高天!

“来到我这里来。”

他开口了,声音诡异,但冥冥之中,少女仿佛听见了姑射神人的声音,于是双眼迷蒙起来,身躯摇摇晃晃,陷入一种痛苦之中。

金色的月在破碎,鬼雨缓步向前,明明是一个男人,却突然发出女人一般的银铃笑声。

随后,这笑声又变成了老人,紧跟着是中年人,随后是虎啸,熊吼,老枭的鸣啼

八魇梦魔围绕在四周,三张巨脸在扭转梦幻。

他的声音变的沉闷下来,如暴风雨前的雷声。

“无情众生转化为有情众生,这是少见的,我原本不打算将你吞掉,但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这可就怨不得谁了。”

少女的面色苍白,双手抱在胸前,捂住肩膀,瑟瑟发抖。

她回到了草木精灵的状态,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天神了,而那轮金月,也已经几乎消亡。

“四大众生都难以逃脱梦魇的困扰,纵然是无情众生也有冥想之时,万物从来没有持续动作不休的情况,阴与阳是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

鬼雨在开口,伸出手来,压在青女的头上。

“天魔三曲,能击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瞬间就可以找到人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并且环环相扣,塑造一片真正的真世梦境。”

“故而此人‘过去本当如此’,此人‘现在皆由我造’,此人‘未来只有一条’。”

天魔三曲,又是一种扭转真实与虚幻的法门,鬼雨的脸孔从红脸化作白脸,狰狞的笑着,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周天梦幻之中,甚至几乎要叩问到黄粱乡的壁垒。

“死去的三更,我的弟子,留下的宝物我终于参悟透彻,一曲黄粱,三世春秋,我这天魔三曲,可还能入了你这个死人的法眼?”

鬼雨笑起来,依旧恐怖无比,这种法,能够彻底把一个人改变,走上新的道路,肆意的操纵未来,并且是确定的,把众生玩弄于鼓掌之间,虽然只是在梦中进行改变,但能够影响到现世,已然同样是极其了不得的法了。

“先天的草木精灵,掌握霜雪的神圣啊武罗琼霄之下,没有三坟之碑,那必然就藏在你的心神之中了。”

“姑射神人的好算计,可惜,这天上天下,少有能斗得过我者。”

他的手指进入了青女的眉心,开始有一些光华被抽离,后者浑身颤抖,跪在地上,身躯迅速的染上白霜,目光陷入呆滞之中。

然就在这个时候,鬼雨的手掌突然消失了。

他愕然的化为红脸,看向这片黑夜的远处,在哪里,有如灯火般的光明出现。

暮仙人依旧虚弱,但却依然出现在了梦幻之中。

李辟尘不敢怠慢,而救下青女,只是不愿意这位神君死在鬼雨这个孽障的手中。

惊雷泡影,五色的世界渐渐回来,从梦幻之中,天的尽头处显化。

“我感觉到了变化,果然是你。”

李辟尘看向鬼雨,深深的望着他:“你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

鬼雨眯起眼睛,他红脸的状态无比英俊,玉树临风,此时嘴角微微咧开,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曾经我也拥有过的炁息。”

“太上嫁梦啊”

鬼雨的红脸转化为白脸,狰狞的天面出现:“哈!这太好了,你就是当初那个持赤剑的小子?你是他的真身?五百年前,你可害得我好苦啊!”

他忽是声嘶力竭,音撼九天,但转瞬之后,又变得懒洋洋的,病怏怏,如无力一般:

“不过,醉花天子都死了,三更也死了,你们啊,一个一个的,都得死。”

鬼雨那狰狞的天面望着李辟尘,巨大的恐惧席卷黑夜,是最深沉的地狱之影。

“被太上之法所束缚着的可怜人们,三更如此,醉花天子如此,武炎青如此,你亦如此!唯有我,超脱太上,再吞噬太上,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若我成道,众生永不沉沦;若我成道,天下再无刀兵;若我成道,过去未来皆当恒定!”

鬼雨伸手,那破碎的手臂恢复,然而五指压下,却没有触碰到东西,再看向前方,发现青女化作的少女已经沉沉睡去,被李辟尘放在身边。

“三世春秋?呵,好一个梦祖,还把我弟子的法截下来了吗?”

鬼雨话落,李辟尘则是忽的一笑:“你的弟子?你确定吗?”

话中有语,但鬼雨并不能理解,事实上,纵然李辟尘告诉他真相,他其实也是听不到的。

这,是十分奇异的,但李辟尘不知道,甚至醉花天子,武炎青,他们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法,叫做——如梦令,鬼雨正被这种法束缚住了。

而源头则是

鬼雨的白脸发出狞笑,李辟尘道:“三世春秋,确实是的,但我还有其他的梦幻之妙,你要试一试吗?”

李辟尘踏出一步,随后足下升起一座虚幻的黄土台。

这是当初在浮黎境内悟出的法,是梦幻中的绝技!

“轩辕雷音!”

一道雷音伴随着钟声震响,鬼雨的身躯被炸碎,但下一瞬间又恢复过来。

可他的部分炁息已经被斩掉了,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对于他同样如此,于是鬼雨并不吝啬他的称赞。

“漂亮。”

他依旧狞笑,双手上已经有黑色的,粘稠的水与血向下流淌,滴落。

李辟尘的眼中,有清光浮动。

这并非是无把握的仗。

还有最大的底牌,足以掀翻眼前的这个家伙。

在梦幻的另外一方,黄粱之乡内。

深潭边上,石中人定定的看着潭水之里,一只手上攥着一点点的灵光,另外一只手,则是垂在身边,似乎随时都准备向潭水的水面上按下去。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从日出到日落,日游人从天上翻来覆去的飞过了七八遍,他依旧站在哪里,不动不停。

日游人落下来,站到他的身边,奇怪的看向潭水。

直至深潭略微波动了一下,出现了李辟尘与鬼雨对峙的场面。

“呀!天上人?!”

日游人惊讶的蹦起来,而石中人立刻就瞪了她一下。

“嘘——!”

被这么一呵斥,日游人顿时捂住口,但好看的眉毛蹙着,依旧不解的低声询问:“石中人,你在做什么?”

石中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着那潭水中的画面,看了很久,而后才轻声道:

“捉一只蛊虫,或许时间已经到了。”

他顿了顿,却突然又道:“又或许是两只。”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大荒·海外北经——如梦令(三)

淅淅沥沥,当初在青青世界内,剑轻笙所见到的一切,如今在李辟尘眼中重现了。

黑色的高天上,狰狞的眉眼已经撕裂幕布,这是梦幻中,是鬼雨的主场,故而不可能出现日月,更不可能显化星辰。

众生对于夜幕最原初的恐惧,那来自于浩如烟海,深邃如渊的黑暗,

鬼雨藏匿在众生的梦中,以四大众生的恐惧为食粮,他曾经把嫁梦之法伪装,在其中穿入丝线,塑造了无数的虚假传人,最后再把他们收回,吞噬。

如果不是醉花天子的出现,鬼雨会很快成功,最后被三更斩杀。

鬼雨之死,是三更归来,且证道的必要条件。

这是一个循环,但是被醉花天子,或者说谢烟尘打破了,她是醉花天子的师父,截断了鬼雨的力量,而这位藏匿在众生梦中数十万年,甚至与秦火神尊交过手的绝世妖魔,就这样失去了他最重要的诱饵。

这不得不导致他要耗费大量的道行与法力,再重新伪造出一种类似嫁梦的招数,而他自己本人则是在梦幻最恐怖与黑暗的角落,找到了不下于嫁梦的术。

黑暗的巨人升起来了,自粘稠的水中钻出,八魇梦魔发出刺耳的、低沉的、娇媚的、愤怒的鸣叫,无数的白乌鸦在这片黑天中飞舞,从那狰狞的天目中钻出。

李辟尘开始后退,身躯在转瞬之间离开数十万里,梦幻之中扭转大地高天,然而在这一刻,天上的黑幕里,无数惨白的树枝伸了出来,摇摇晃晃,凡是李辟尘行到的地方,这些惨白的树必然相随而至。

“铁树开花春芽冬发。”

鬼雨发出沉闷的声音,隆隆回响如暴雷,又似大鼓震颤,那些惨白的树木,枝干上开始开满黑色的花,这是把阴阳之炁运用到了极致,克生注死,无往而不利!

轰——!

大地上无数巨大的铁树如化作手掌,白色的鸦群如风暴般席卷而去,黑色的花朵中带着明晃晃的,能斩杀气运的血剑,殷红到极致,如彼岸花开一线天。

他的身后,黑天巨人忽然化作一尊遮天蔽夜的宏伟白影,森罗万象酝酿其中,大千五色缠绕其内,无面无口,无五官九窍,亦无七情六欲!

李辟尘的身边,那些梦幻的泡影被收走,此时五色迅速褪去,无数的梦幻毁灭,化作灰白色的死寂之物,随后消亡,而五色俱都被那尊白影收走。

“惊魇身为第九至尊,凌驾八魇之上,可不仅仅是只有一种形态,所谓梦中惊起众生,凡有心者皆遭其害。”

“世间五色,地仙收一,天仙收三,大圣才可收五,但我在梦中我,便如大圣!”

鬼雨捏起印决,此时声音再变化,如空灵处子,诡异万分。

“天宫主人·巫山人寻梦歌!”

鼓声响起,随后是埙,之后是琴瑟合鸣!

黑夜白幕之下,无数的影子浮现,唱诵上古的歌谣,浩大的众生之音回荡,李辟尘所见到,无数的梦世都被唤醒,太浩大了,广袤无垠,这是四大众生的梦!

仅仅是鬼雨所唤来的,便已经不可计量,而他的黑雨伴随着这些琴瑟之声渗透到所有呼唤来梦幻中,那些梦幻的主人陷入黑暗,各种各样的炁息汇聚起来,有凡人,有非人,有仙人,有魔头,有神人

鬼雨的足下有白山拔地而起,那是苍白的,带着部分的黑水,世间万梦化作两色,只余下阴和阳,而且还都被鬼雨所掌握。

号令众生!

我在梦中如大圣!

“倒不是一句空话”

李辟尘微微回首,从足下三寸六尺之地蔓延开去,千百万里的梦世,无数的人被呼唤而来,成为噩梦的傀儡,甚至地境高手都不例外!

他们的身上被染黑了,匍匐在白山之下,黑水如雾如霞,赐予他们广大的力量!

众生之中,此时隐隐醒来的一尊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李辟尘感觉到了熟悉的炁息,那是太上的法,是太上的威!

“吼——!”

如是发起进攻的号角般,那巨大的黑影站起来了,并不是人灵,而是一头火麒麟!

并非踏红尘那般,由龙马血脉变异而去的麒麟,这是真正的先天而降,带着宏伟的神道炁息与威能,然而此时燃烧的火都化作了黑色,原本能焚灭天宇的五昧真火也成为了梦中的恶焰。

“青青世界,终究有湛苍所压,不敢太过放肆,且我刚从蛰伏之中醒来,与醉花天子鏖战,损了元气,可如今你自己走到我的梦里,当真是自投罗网!就凭你对于嫁梦的造诣,想要和我争锋,还是太早了点!”

鬼雨的声音变得弘大,如神一般昭告诸世!

火麒麟召唤所有陷入噩梦的众生,森罗万象的力量从**八荒镇压而来,铁树之中,漫天血剑飞起,众生伸手,每一尊影子都拔起一道璀璨赤光!

所有的梦都归属鬼雨,他仅仅以一首曲子便拉扯无数强者化为自己的兵卒,不知道多少人间,不知道多少梦境,此时都被他所奴役了。

连太上也难以逃脱,那是李辟尘不曾见过的力量。

“道兄还请醒来。”

试探着传音,但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声毫无意识的愤怒咆哮,这头火麒麟宛如成为了黑天巨人与白幕天鬼的化身!

“太上中图,浑然天理,一气上下,通天移地,流行不息之义,左为阳右为阴,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

火麒麟发出浩荡声音,它是梦幻中的刻影,力量强大到无以复加,鬼雨叹息:“为了让这位堕入梦幻,长眠不醒,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虽然只能呼唤来四分之一的力量,但对付你这个后辈,那也是足够了。”

李辟尘的身边,尘埃涌起,三万丈青尘仙剑如大龙般昂首,剑啸于风霜雨雪天雷之上,二十四天象肆虐,带着剑光不断代州噩梦化身的性命,然而众生噩梦中高手实在是太多,地境如雨都不足以道之!

巨大的阴影拍击而下,火麒麟的蹄子化作了爪,这一扫便是无数梦世被毁去,所谓中图,乃诸圣立世之本,先天根本真一之炁!

尘剑飞舞,然而还不到近前就尽数崩散,包括那些地境梦魇,不论身边萦绕何等法力,在火麒麟身前皆如无物!

万法不沾!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大荒·海外北经——如梦令(四)

首当其中的,便是那强大到无以复加,不可比拟的精气神!

性命!

太上中图,乃是性命之根本,强大气血可镇压一切邪祟,庞然精神可碾压一切魔障,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鬼雨说将这位拖入梦幻,乃是废了他极大的功夫与力气的。

任何道法,在先天根本真一之炁前,皆要化作虚无,哪怕是白衡山借用先天根本源气,也不能避开,明为无象却可操纵万象,乃是生死之关窍,万物众圣皆从真一得法修行,那是所有踏上修行之路者最原初的门户!

依旧是性命二字。

“人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这一句话事实上也是在讲述性命二字,既然万法皆无用处,梦幻又被鬼雨收去,李辟尘如今在这片梦世之中,已经没有了一切有利的条件。

漫天的血红之剑飞舞起来,众生的噩梦化身依旧在攻击,并且更加的疯狂,火麒麟张开口,它太庞大了,虽然比夸父巨尸要矮一些,但也足以与元荒的诸位“部族圣人”比肩。

熊熊的噩梦之火喷吐出来,李辟尘的身前,东皇钟转动,浩大的金光壁障将噩梦之火阻挡在外,紧跟着,轩辕雷音再震,火麒麟被制衡,定住了一瞬间。

梦中难以衡量对方的真实力量,但约莫也在天仙之中,依据鬼雨所言,这尊太上的真身道行,不在天仙四重的道圣,便在五重的真君。

或许距离大圣,只有一步之遥。

李辟尘的炁息开始下降,这是之前与罗女大战之后的虚弱,梦幻中的枷锁难以镇压李辟尘,因为太上天帝的存在,故而不被天帝所承认的规则,对于天帝之主来说,影响会被削减到最小。

但是这同样是双刃剑,譬如在梦幻之中,如果李辟尘不承认这种黑世规矩,那么自己也不能施展类似的法,如果施展了,对方的力量瞬间就会镇压下来。

规则是诸世的规则,而不是一个人的规则,所以立下了,若是发现不对,立刻就要废除天条,这就是天帝和玉皇的根本不同之处,如果是玉皇面对这种情况,便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玉皇的法不临身,是规则上的根本性。

李辟尘此时面对的中图,事实上,不能说是真正的万法不沾,他是把性命修到了极致,凡不能越大境镇压他的,所施展的法都会被打回先天根本真一之炁,消散于无形!

“何等讽刺啊,鬼雨!”

李辟尘的心中,镜湖上泛起涟漪,圣人石碑闪烁起光华,随后,弘大的清静经被那尊石人诵响。

是的,正是《清静经》!

鬼雨果然忘记了清静经,到现在他一直都处于胜券在握的状态,浑然不记得上一次失败的惨状。

也或许和鬼雨如今所存在的状态有关系?

李辟尘有了想法,不认为眼前的这个鬼雨就是真身,或者说,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真身?

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已经十分诡异。

“如果用浮黎无相,配合清静经施展,这片黑天白幕,噩梦是否皆会化作空无?”

李辟尘在积蓄,和罗女激战之后,耗损太大,而鬼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远比自己要来的强大。

不仅仅是逃脱,如果只是为了逃走,李辟尘与百分之百的把握用清静经离去,但李辟尘其实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把鬼雨化作“空无”!

如果鬼雨死去,三更永远不能证道,但是同样,人世的噩梦也会被摧毁殆尽,说这位古老的“仙人”,如今的“天魔”,手中所持有的法,对于太上嫁梦,有着巨大的威胁。

说无所谓那是假的,如果可以把这个敌人杀死,那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成功的几率,十分之高!

“你自己舍弃了太上之法,但却又千方百计的模仿出嫁梦的力量,而后又把一位太上扯入梦幻之中,这就是你所说的出太上而吞太上?事实上,你也依旧在依赖太上之法。”

李辟尘呵的笑了下:“和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似的,口口声声说要独立,最后依然在用着前人留下的东西。”

鬼雨的白脸狰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前提是要有蓝。省省吧,你的话对我并无作用,若是连这点道理都看不透,会被你蛊惑,我还能走到如今吗?”

白幕天鬼操纵着天上天下的所有铁树,黑花绽放,梦霞不断升起,那些枝桠化作可怕的怪物,如毒蛇一般肆虐!

在这些怪物封锁了天地之后,火麒麟便如疯了一般的冲撞过去,无数的枝桠全都破碎,化作根本真一之炁,于是火麒麟身上缠绕的性命血气更加庞大了!

“在我的梦里,你能跑到哪里去?”

鬼雨的脸孔更加狰狞可怕,大黑天隆隆转动,镇压下来,那座白山也在迁移,上面的黑潮为噩梦众生注入动力,源源不断的梦境陷入大恐怖之中,最后凋零,死去。

梦的死,意味着心的灭亡。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当死。

真世的众生因为梦幻中的变故,如割草般的大批死去,甚至在部分人间之内,很多魔头突然面色惨白,而后身躯坠入大地,真灵粉碎,化作虚无。

不仅仅发生在魔门身上,还有仙人,神道一切万灵。

而在鬼雨的梦里,天魔三曲开始回荡起来,他看向来到梦幻尽头的李辟尘,这里是一面墙壁,上下四方无限之遥远,厚度无限之巨。

“三世春秋用不了了,那便静静听我奏响天魔之乐!”

鬼雨狞笑,随后猛然压下手掌!

李辟尘看向四周,此时积蓄已经完成,他看向鬼雨,忽然把双手抬起,同样压向前方。

眼中的清光开始弥漫,越来越大,越来越炽烈!

第一句话吐出,大千的光芒瞬间将整片黑天照亮!

轰——!

“道在一之上大道无形——!”

随着话语落下,那黑天巨人崩毁,白幕天鬼破碎!

第二言起!

“大道无情——!”

因为无情,故而众生不受沉沦之苦,如天音唤魂,所有被噩梦占据的生灵全都定格,随后身上的黑色开始消退,五色的光华回到他们的身躯之上,开始渐渐消失,最后带着他们的心灵本身,从这里彻底退出!

“你——!”

鬼雨顿时怔住,他神情扭曲,正准备出手,忽然身后被巨大的影子笼罩,事实上,那是光芒,但是映照在他的身前的,只有一个模糊不堪的狰狞人面。

本该是无光之世,此时却有日月齐辉!

第三言落!

“大道无名——!”

大世扭转,这片天地的权柄瞬间从鬼雨的身上,落到了李辟尘的手中!

大道是无名之物,故而大世无名,既然无名,便无其主,如此,自然以天帝为先!

鬼雨面色顿时大变,他感觉到自己的法力突然被剥离的一干二净,甚至脑海中开始忘记自己的名讳,这让他几乎疯狂,痛苦不堪,即将陷入原本的蛰伏状态!

要再一次的失去灵智,化为噩梦之天!

“斩——!”

清静经的文字化为了利剑,随着李辟尘的话而劈向鬼雨,在瞬间便洞穿了他的身躯!

四百剑啸落下,鬼雨被捅成筛子,而身上的黑幕此刻正在疯狂褪去,同时,癫狂的嘶吼自他狰狞的口齿中传出,那种天的威能正在撼动这片刚刚被扭转的梦里乾坤!

四百清静之剑正在一寸一寸的挤压他,黑色的血洒满高天,他的身躯内带着天威,这并不让人意外,他化身噩梦,从最初显化的时候,已经被醉花天子点明。

所谓太上天魔。

李辟尘的炁息急速消耗,法力几乎见底,大口喘息。

这是“天”与“天”的博弈!

唯一可靠的是此世权柄已经落在李辟尘的手中,客场化为了主场,天时地利皆占。

鬼雨的天威正在削弱,然而他的神智越发弱了,几乎化作了彻头彻尾的疯狂怪物,处于濒临死亡的边缘,李辟尘把双手压在一起,于是那四百剑终于将鬼雨所有的炁息都震的粉碎!

后者那张狰狞的脸孔变成了空洞的圆,眼睛是圆的,嘴巴是哭丧的,没了声息与动静。

他的身体开始破碎,噩梦被终结,李辟尘呼出一口气来。

“终于是结束”

然而庆幸的话,总是来的太早了些。

那张已经成为白痴般的狰狞脸孔,忽然转动了一下脑袋。

右手从剑压中拔出,而后抓住了一柄清静之剑。

那剑的刃上,开始浮动光辉,在李辟尘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出现了一个“巨”字!

“来了!”

石中人的脸孔几乎已经贴在了潭水上,日游人看见那柄剑,顿时着急起来:“天上人不是已经把他杀了,怎么他还能动啊?!”

“你不懂”

石中人的目光盯着那柄剑:“现在才是成功了,虫子死了,但在死前一刻,终于破茧成蝶了。”

“终于出现了还差一点”

石中人的目光中,映照李辟尘的影子:

“清静之经,找到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大荒·黄粱内外——危机

“你说什么找到了?”

日游人听不见那几个字,微微一愣,但下一刻,她就见到,石中人忽然把手向着潭水之中伸出去了。

于是无视了天地的规矩,无视了岁月与光阴,无视了宇世与宙光的距离,无视了一切,甚至不管天上与大荒的隔阂。

不论那是不是在梦中。

“这是新的道路,原本让鬼雨欺骗光阴而我超越岁月,最后我吞掉鬼雨就是证道,但现在,却只要让那柄剑杀掉清静传人,就结束了。”

石中人喃喃自语,情况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巨阙永驻世间,依靠这把剑,可以证道。”

“但是握剑者必为至人,至人无情无欲,无义无信,无想无意,只有一道念头存续,这念头所想的是什么,则归咎于持剑者本身。”

“能入至人而不迷失者,唯有太上清静之身,三我不失,一切皆不失。”

“龙师失本我,越客失道我,故而皆错,如以真身入妄境,更是大错。”

涟漪泛起来,那只手确确实实的,压入了鬼雨与李辟尘交错的梦中,而后,出现在了两个人的头颅之上。

如提线木偶,如操纵傀儡。

牵丝戏,三尺台。

“这是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这是两个人,一个是善,一个是恶,但我,全都要。”

“巨阙?!”

李辟尘的瞳孔猛然一缩,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这一出,已经“死去”,或者说暂时死去的鬼雨,和僵尸一样的突然活了过来,随后强行拔出了自己的一把清静剑,随后,那上面出现了巨阙的第一个字?

这发展有些问题吧?

骂归骂,想归想,眼前的梦幻正宛如真实,那柄巨阙或者说“巨之剑”,虽然并不是完整的巨阙,但好歹也已经映照了其中的一个字,故而拥有部分的浩大伟力!

四百清静剑的枷锁正在逐渐破碎,从第一柄剑上,出现了刺目的裂纹。

此时的鬼雨似乎非生非死,或许正是应了清静经中所言——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麻烦了。”

眼前的这个场景,不论是施展什么神兵妙法,或许都没有用处。

巨阙剑的力量,没有谁比李辟尘更明白,天上天下,过去未来,无物可挡!

若非巨阙,龙师当年也不会有能力杀了那么多大圣,让天上天下白骨成河!

若非巨阙,当年第二位剑主越客也不会被某些人刻意埋葬,消除他的记载!

鬼雨陷入空境,他举起了那柄剑,而后,对着李辟尘猛然斩下。

于是这片原本属于他的梦幻被撕裂了,天条的权柄在巨之剑的威力下脆弱的如同黄纸,高天在崩塌,梦之宇世也在破碎,寸寸崩毁!

天地权柄再度被剥夺!

这太快了,李辟尘差点就被斩中,而且在瞬间就失去了对这片白世的掌控!

东皇钟庇佑李辟尘,炁息扩大,如天界门户般矗立,然而依旧被这一击斩中,顿时那显化出的天界之门便轰然崩毁了。

而东皇钟上,也留下了一个难以抹消的深邃剑痕!

纵然是红尘所铸的宝物,也不能抵挡巨之剑,但也幸好这仅仅是巨之剑,若是真正巨阙重现,不要说东皇钟,便是天根无名,无欲大帝,乃至湛苍刀,拂琼剑,都要被一分为二,直接暴死!

不可阻止的撕扯力向后镇压,滚滚浩荡五尘之炁如同洪流,从宇世达到尽头,坠入宙光之中。

鬼雨的身子在摇晃,如同走肉行尸,四百清静之剑已经有三百柄崩毁了,他那哭丧的脸,这只是一种神情,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的情感夹杂其中。

他再度挥剑。

李辟尘的袖中飞出图卷,十方白画叠加,但依旧被一剑斩开,而后无数拳影出现,但亦被洞穿。

剑劈肩头,梦幻中遭遇重创。

而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斩来,鬼雨的身上,灵气在流逝,他越发的迟钝了,此时就好像变成了傻子,唯一知道该怎么做的,就是挥剑。

李辟尘的半个身子都被巨剑之光擦中,顿时被抹掉了。

琉璃梦幻汇聚,扭转乾坤,把之前被抹掉的半身重新变化回来,仿佛在一定程度上倒退岁月,但这是因为在梦幻之中,如果是真世的话,除去滴血重生,耗费精气,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现在,李辟尘已经极度虚弱,连续经历两场大战,对手还都不是一般人物。

之前自己刚刚引动过巨之剑,现在转眼就到了敌人手里,李辟尘不由得感慨,当真是天道无常,世事轮转,没有绝对的幸运可言。

就如同鬼雨料不到清静经,自己也同样没有想到巨之剑。

风筝剑匣轻动,天丧天禾天望飞出,三剑护主,然而这股战欲再一次引动了空无状态的鬼雨,这个家伙把手中的巨之剑再度抬起,目标依然是李辟尘。

“可纵然是仙道天剑也难以抵挡巨之剑”

三剑上升起三道流光,那是三剑的神通,但没有天阿,四剑缺一,威能大打折扣。

七杀刀飞出,此时自动补全四剑缺口,但它的威能依旧难以与巨之剑比拟。

巨之剑的啸声应事而出,于是三剑皆暴退飞开,七杀刀被贯穿,打出了裂纹,摇摇晃晃,一头栽在梦幻的净土之中。

古往今来最大的危机,李辟尘念诵清静经,然而那话语出口的下一瞬,便立刻止住!

因为巨之剑上,随着自己的念诵,后面居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第二个字!

阕!

虽然还没有完全浮现,但这几乎是让人崩溃的,清静经呼唤来了巨阙剑,但这兵器却要杀了自己?!

刚刚从鬼雨手上夺去了他的梦世权柄,这立刻,自己的天威就被夺走了?

“是了,那是清静经中文字所化的剑,鬼雨陷入空境,并不是活着,但也并非死了!所以他成了比我还要适合的剑主?”

李辟尘苦笑起来:“谁能想到,古往今来的最强之剑,居然成了白痴手里的利刃?”

几乎已经走到油尽灯枯的地步,清静经也不能念诵了,李辟尘倒是真没想到,这第四位巨阙剑主,居然是被自己一手造化出来的。

“你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李辟尘叹息,毫不犹豫,到了这个关头,必须要祭出果子了。

准备吃掉!

穷桑道果,依照罗女所言,能把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可现在自己被困在空无梦境之中,法力几乎消耗殆尽,那巨之剑甚至压制了天帝的权柄!

鬼雨即将抬起剑,身上的清静剑还有最后一柄!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停止了,天灵上有一只石手压了下来,深深的扣入,嵌进了鬼雨的头颅。

同时,李辟尘的头顶上,亦出现了一只手。

但这只手没能落下来,被突然折断了。

明明只需要操纵这两个人,让巨阙真正重现,就能够收获这枚果子。

纵然这个鬼雨,只是那只“母虫”产下的“子虫”而已。

这一切的行为是鬼雨自发的,他所认为了解的一切,故而自我选择进行着一切,虚假的传人正是母虫挑选的子虫,醉花天子以前亦是,只不过后来摆脱了。

而这些变化,石中人是没有去干涉的,事实上,在众生的认知之内,他应该已经逝去了,并且出现在鬼雨之后。

除去那些老不死的古老大圣外,不会有人记得,他是太古时代的人物。

用如梦令限制了鬼雨的部分念头和记忆,傀儡操纵着傀儡,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石中人,他才是带着剧幕人偶的那个——戏法师。

所以鬼雨不论选择什么未来,其实都是在石中人的掌握之下。

未来恒定,这是一场试验,而白鼠,蛊虫,就是鬼雨。

作为母虫,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醉花天子的死,黄粱乡的震颤,正是鬼雨醒来的征兆,他苏醒了,故而带着,深潭内出现了狰狞的脸孔,而石中人也同样醒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准备收去清静传人的时候,被干扰了。

日游人拉扯着那只手,她似乎看出了石中人要对天上人不利,但这点力量,对于石中人来说微不足道,轻轻弹指,日游人便翻着跟头跌到了潭水边上。

这位天帝之女吃了一口的灰,但下个瞬间,她就被一只胳膊抱起来,抗在肩头上。

这让石中人真正警惕与烦躁起来,他看见,那是个乞丐。

而且这个乞丐伸出了手,在抱住飞出去的天帝之女的同时,也把石中人的手臂折断了。

“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就在这里,当真是厉害,正大光明的瞒过了所有人。”

乞丐咧开嘴,看向石中人。

“住手吧,三更,你杀不死那个孩子,如果你动了他,梦祖就不会再偏向你了。”

“你已经失去了梦祖的期待。”

吞天大圣眯起眼睛:“还记得当年下的那盘棋吗?”

石中人点头:“记得,那是我从过去出手,和你下的。”

“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三更,才是真正的梦祖。”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大荒之外·宙光——大圣战·超越岁月(一)

石中人的左手从水潭之中抽回,他的两只断手重新从缺口上衍化出来,就如此的望向吞天大圣:

“过去恒定,未来也是恒定,唯有当世变数最多,譬如你。”

石中人的话语森然无情:“我在思考,要不要杀了你。”

吞天大圣略有诧异:“你已经如此疯狂了吗?你认为,就凭现在的你,能够杀了我?”

石中人的目光不动:“当年和你下棋的人,只是我很久以前的过去身,他自然是不如你的,但是现在,我乃是他的未来身。我说过了,过去恒定,未来亦是恒定,浑沦不能约束我,太一不能阻挡我,故而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我已跳出仙神二境,早不在四大众生,亦不入五行与十类之种,和你完全不同。”

石中人出步,此时惊人的情景出现了,深潭的前后,那些山岳也隆隆分开,旷野中也出现了一条虚幻的河流,其中密布星辰在内。

无数的石中人从这位本尊的身后叠伸出去,无数的石中人同样出现在那条大河其中,直至延伸到尽头。

大河内的是过去的三更,大河后面的,是未来的梦祖!

“这些都是我在岁月与光阴中映照的影子,吞天啊,你和我一人对决,就相当于和所有的‘我’对决。”

石中人目光漠然:“你没有半点胜算。”

他是如此说的,可接下来话峰陡然一转:“但我仔细想了一下,你现在还有点用处,所以我不杀你。”

吞天大圣哈哈的笑起来:“好狂妄啊,那我该多谢您放我一马。”

石中人:“我原本已经摸到了至人与神人的门槛上,但是我改变了主意,借助了鬼雨这只虫子,舍弃了嫁梦,因为我悟到了,进入至人,神人,圣人三境,最重要的,就是自我不失。”

“一切伟力归咎于‘我自身’,不能依靠任何外物。”

“故而我舍弃了所有习得的法与道,甚至连三世春秋我也丢掉了,并且忘记如何去施展,但最后换来的,则是真正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石中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盯着吞天大圣:

“你想要借助清静传人来证道?你和我所想的也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一次失去了机会,我还有另外的手段,这并不是必要,但你的希望却再一次渺茫起来。”

“你知道的,清静经比想象的要容易得到,而且还有一个东西”

石中人的眼中,左眼映照的是李辟尘的模样,而右眼之内,显化的,则是穷桑道果。

他权衡利弊,决定选择前者。

神祖不好招惹,太一更是在盯着他,虽然疯狂,甚至不惜让自己寂灭数十万年,但如今距离恒定,或者说,他自己给自己创造的未来,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要把清静经取到,那么穷桑果自然就是自己的。

因果颠倒,未来过去转换,李辟尘将变成自己!

“梦祖是我,李辟尘是我,天上人是我,石中人亦是我!”

“龙师是我,越客是我,楚狂是我,天主亦是我!”

“玄君是我,羲圣是我,棺中人是我,九叶、力真皆是我!”

他此番一连说出数人的名字,这其中有未来,有过去,惊起无数风雨!

于是石中人的身躯开始崩塌,那深潭之中,狰狞的鬼脸忽然痛苦的开始扭曲,变化。

石中人的影子忽然拉扯的老长,在深潭内蠕动,随后其中出现了一双眸子,惨白无瞳孔,眯起来如同缝隙一般。

这就是鬼雨,已经变成了三更的影子。

而鬼雨正是被过去未来随意揉搓的试验品。

吞天大圣一下就明白了,顿时惊叹起来:“了不得,了不得啊!过去未来被定格在你的足下,居然还有这种办法,超脱岁月与光阴,和我想到的却是不太一样!”

“原来是这样逆转长河的。”

之所以说当世变化最多,是因为这种法门,把过去未来都推衍到了,但是当世,即一瞬间之内,便有三千变化,这是不可预料的,过去与未来之间是有断层的,那就是当世。

这是三更,或者说石中人眼中所见到的时间关系。

过去是因,未来是果,但是因果之间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譬如过去是“我想去一个地方”,未来是“我到了这个地方”,这两个是不变的,但是在当世之中“我经历了什么”,则是变化无穷,甚至可能重伤,可能濒死,可能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

“白马非马,天大的谎言啊。”

吞天大圣笑起来,此时日游人好不容易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下回神,当看见石中人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时候,顿时大惊,连对吞天大圣道:“乞活人!他,石中人之前想杀天上人!”

“是的,我知道,但被我拦下来了。”

吞天大圣眯起眼睛,忽然对日游人道:“帝女,想不想去宙光中看一看?”

“宙光?”

日游人一愣,随后道:“可我还要为人间报时。”

“放心,不需要多久,只是一瞬间而已。”

吞天大圣说着,而后向前踏出了一步。

黄粱梦境转眼消失无踪,原本几乎化作阴影散去的石中人再度出现在眼前,他愣住了,而后看见身前缓步行来的吞天大圣。

这里并不是宇世之中了,而是在宙光的边缘!

三更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面色陡然一沉:“原来是这样,你也掌握了超离了岁月与光阴,你本事倒是不小!原来之前是故意示弱,在骗我!”

吞天大圣笑起来:“我可没有骗你,不都是你自己对我吐露的话吗?”

“登高者必自卑,行远者必自迩!太狂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两个人,或者说吞天大圣带着帝女,小姑娘坐在大圣的肩头,惊讶万分的看着这一切!

三个人闯入了岁月长河之内!

逆流而上,大潮也被分开,无数的恒星从暴死的边缘,红巨星状态开始飞速倒退,直至主序星,幼生星,最后演变为超新星。

于是璀璨的爆发产生了,毁灭即是新生,但瞬间之后,爆发又倒退,宇世的一切演变都在宙光之内看的清清楚楚,岁月长河在下,光阴云霞在天!

三更飞速的跑向过去,岁月的枷锁难以束缚住他,凡在长河内出现的,那些古老仙人的道影,在其余众生看来如不可逾越的高强,但在他的面前,宛如纸糊的玩具,俱都被他随手打的粉碎!

帝女眼中神采熠熠,看着那五色斑斓的乾坤衍化,对吞天大圣大声喊道:“乞活人,石中人要去什么地方?!”

吞天大圣微笑着,他的衣衫开始变化,那副乞丐的装束完全消失,被光阴与岁月冲刷,紧跟着出现的,则是一位着黑色长袍,金色内衫,黑发黑眸,眼中如藏日月星辰的俊美男人!

“他要回到过去,在天上人还没有证道的时候,把清静经截掉!”

吞天大圣嘴角勾起,忽然对着宙光的深处喊道:“有人霍乱岁月,尊圣还不动手吗?”

宛如是挑衅,又像是告诫,然后,三更背部汗毛皆立,他猛然回头,紧跟着就见到那些垂死的恒星在光阴与岁月中都被定格!

而后,开始向着自己涌来!

足有千万座浩大的星云铺天盖地,光阴岁月内没有上下四方,这里不是宇世,那些星云内,不知道蕴含着多少恒星系,这就是岁月长河的真正面目之一!

仅仅是四分之一!

大河之上,有一只手拨弄星辰大海,那个人的目光向下垂落,见到河流中发生的一切变故。

虞主出手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大荒之外·宙光——大圣战·超越岁月(二)

那只手指一点,于是整个星云内的所有十万亿恒星全部开始吧暴动,它们铺天盖地的涌向三更,从岁月之内追逐而去,短暂的超脱了未来衍化的束缚!

而后爆发了!

十万亿恒星同时的爆发,所产生的威力足以将宇世撕裂一道豁口,纵然是虚天也要再度被炸开,成为根本真一之炁,什么也剩不下!

宙光开始震荡,三更的眸子惊恐的瞪起,这不是作假,是真正的惧怕,纵然是大圣面对这种力量也要骇然!

眼中只剩下璀璨的白芒,什么都见不到了,五色的世界被遮蔽,虞主出手,以十万亿恒星,千万座刚刚孕育的雏形人间为代价,直接把三更所在宙光区域炸灭!

星云开始大片寂灭,但这只是沧海一粟,千万座浩大的星云依旧在盘旋,三更大吼着从中杀出,他身上的梦幻开始修复破碎的地方,同时愤怒至极的望向吞天大圣,最后又盯向宙光之上!

事实上,所谓的宙光之上,只是三更所认为的,可以看见虞主的地方而已,那是一个奇点,是尽头,任何的光辉都不能超越,有的人间称呼这个为黑洞。

“敢闯入岁月长河,那便要做好永不超生的准备!”

虞主虽为大圣,但其道行法力近似天尊!

只不过是卡在了天尊的门前,他当年被谢烟尘所欺骗,但那只有一半,故而虞主对于谢烟尘,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愤怒,只能渐渐把她遗忘。

五万年就从最古者走到了这一步,甚至超越了九华上帝,远远的把那些古老仙人甩在后面,这天下之间,不入天尊之内,除去某几位不知道还是否存在于人间的“怪物”之外,虞主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只不过,他受限于岁月长河之内,不能踏离半步。

但对于闯入者,除去他老朋友,那个骑牛的老头外,其余的,虞主绝不手软!

浩大的星云群再度汹涌而去,三更的面色变得冰冷无比,他直接转身,绝不回头,身上的岁月与光阴之枷再度炸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面对岁月的阻挠之力,光阴的拖拽之力,三更如疯狗一般,凡是挡道的,一概斩杀!

只可惜在岁月之中不能动用行之道的极尽法,否则会引来仙神二祖的注视,故而只能以力催动双足,不断奔跑!

但很快,他突破了第一星云,瞬间杀到了两千年前!

这两千年中,有一千年是苍天石碑内的时间,他在追逐李辟尘,故而这片岁月也席卷上来,但是很快就被三更所突破,他见到了那个孩子,当初李辟尘出现在华山剑囚谷的一幕,清晰的映照在他的眼中!

“不是这个时候!”

他猛然一愣,此时的李辟尘已经拥有了清静经,在这种加持下,他无法去替代对方,那是无人可言的力量,亦是无名之君留下最恐怖的几尊太上妙法之一!

太上之法,越到后面所诞生的,越是玄妙不可知,八十一化,前期都是自然之力,虽然强大,但并非不可抵挡,直至后面的,那些才是真正让世人畏惧的化身。

三更继续向着前面奔跑,然而他跨出一步,却骇然的发现,再向前去,根本就没有李辟尘的影子!

他在岁月之中没有道影!

“岁月中的死者!”

三更瞬间就明白了原因,他猛然折返,然而后面,吞天大圣和帝女的影子已经遥遥可见,而宙光之内的千万座星云,正在如黄沙暴雨般的落下!

“没有人能够抓住我,纵然是虞渊之主也不行!既然没有过去,那我便超越过去,直达未来!”

“困在长河内的蝼蚁,待我证道之时,你只有匍匐在地,仰望高天的份!”

三更突然头也不回的向着过去奔跑,正如他所言,既然要找的目标是岁月中的死者,那么就超越过去,直接冲到未来!

阴阳是环,是太极图,岁月光阴亦如是,太一推动浑沦,阳动而阴随,故而超越阴之极,就能抵达阳之末!

“他跑的越来越快了!”

帝女已经几乎看不见三更,而吞天大圣呵了一声,对帝女道:“小家伙,坐稳了!”

他一步迈出去,此时瞬间便跨越了数百年的岁月,这并不是行之道的奥秘,肉眼可见,凡是吞天大圣跨过的地方,都有一朵巨大的红尘之花辉煌的绽放!

借助红尘伟力,在不同的岁月时段进行折跃,瞬间就追上了三更!

“吞天!”

三更大吼起来,此时一掌甩向身后,庞大的光阴云霞从宇世与宙光的夹缝之中爆发,洗刷万物,在这股力量下,不管是大圣还是至真,都会被彻底华作虚无!

然而这本该是不可阻挡的一招,吞天大圣却突然张开嘴巴,而后如鲸吞四海一般,把那些光阴的云霞全都吃了下去!

三更顿时一愣,但瞬间就回神,他猛然出手,在奔跑的同时,从宙光之内摘下无数个人的影子,那些有很多都是大圣们的过去,此时被三更从宙光内剥开,这一瞬间,天上天下,在原本岁月中,无数的大圣睁开了眼睛!

“谁动了我们的影子?!”

有人震惊无比,在岁月长河之中乱来,而且大圣的影子已经被定格,不可能被剥离,也就是说,被斩下的,是更加久远的“过去”!

“放肆——!”

愤怒的声音透过宇世,直接传入宙光,有大圣中的古老者暴怒了,他们想要窥探长河内的情景,但虞主的炁息爆发,顿时把他们惊的退去。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

虞主很不高兴,认为那个大圣抢了他的风头,这放肆二字正应该是自己喊出来才有审判一切的气势,对于这个在长河内翻滚的泥鳅,虞主现在是十分痛恨的。

他伸出手去,这次是一只手掌,于是巨大的黑洞,那颗吸取一切星光,庞大到足以吞没十万星云的巨大天体,就这样从宇世破碎而来,直接坠入宙光之中。

三更毫无畏惧,他的身上有五色开始剥离,最后只剩下深邃到极致的黑,直至那些黑也消失了,他冲入了黑色的球体之中!

“甲帐朱莲,一朝零落!”

“彩升轩辕,遂出人间!”

“玉连环影——舍身入禁诀!”

癫狂的大吼从中震彻,而后,那黑色的球体炸开,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气浪,没有波涛,没有让岁月撼动。

吞天大圣带着帝女冲了进去,剥开云霞,而三更超越了虞主的镇杀,纵然身上伤痕累累,血如长河挥洒,但依旧一往无前!

而无数的三更尸体从中被泯灭,过去未来,三更自己所说的,在恒定中的影子几乎死去了半数!

舍弃过去,丢掉未来!

“放弃了自己一半的精血,用当世的大圣之身引爆了黑渊?!”

纵然是虞主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决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三更突破了阴极,冲入了阳末之内!

“他娘的,疯子!”

虞主唾骂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三更超越岁月,坠入光阴之中!

吞天大圣带着帝女跟着进来,而三更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死者们”!

岁月中的死者,在光阴中永存!

那是映照在光阴中不朽的影子,一二三四五岁月中的死者有很多,但大部分的影子都是模糊不堪的,这说明那些古老仙人失败了,而剩下成功的,已经不多了。

三更找到了源头,那是未来中的一角,李辟尘曾经在地球时的样子,他伸出了手,要从那片人间中摘去果实,他已经准备好遁入其中!

吞天大圣出手,五指向后拉扯,施展一种绝世的法门!

轰——!

“山中引——幽人无相逢!”

整片空白的光阴之内,浩大的力量把三更向后面拖拽,然而他依旧疯狂,强行抵抗着撕扯的力量,哪怕浑身上下的三魂七魄都要被摧毁!

那只手猛然伸了出去,抓向光阴中的一个画面!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伸出去的那只手被另外的人截住了。

眉宇皆白,慈眉善目的老道士出现在这里,单手压住了满脸震惊的三更,并且制在他的肩头之上。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大荒之外·宙光——大圣战·超越岁月(三)

你是谁?!”

三更惊住,不假思索,悍然一掌反打上去,这一招上带着颠倒真与虚无的伟大力量,纵然是大圣被击中,若是不小心也会被扭入梦境,短暂失神。

然而这个老道士却单手轻轻一转,随后一掌拍在了三更的脑袋上。

轰——!

犹如光阴倒退,三更被这一掌打的头颅炸开,半个身子都消失了,鲜血带着浩大的法力肆意乱窜,随后在下一刻被定格,重新聚拢回来!

“我不在仙神二境,早跳出四大众生!你杀不死我!”

三更恢复原样,但不论是身心都升起巨大的忌惮之意,那位老道人踏足在空白的光阴内,阳之极致,那些画面作为五色的灰尘漂浮,被他挥手便拨弄散去。

“所有人在岁月之中,都要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光阴之中亦如此。”

“故而随意超脱岁月与光阴,甚至胡乱发疯的人,是很让人讨厌的。”

老道人开口,语气平和,不骄不躁,没有半点急促的感觉,就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好感。

但三更可不这么想。

超出了自己的预估,在阳之极致内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从古到今,那些人,自己哪一个没见过!

吞天大圣停了下来,他同样见到了那个老道人,对方站在前方,矗立在极阳之中,阻挡着一切敢于踏入光阴内的生灵。

这么看上去,倒是很像太一。

“但是不可能,太一如今正在无何有境之中,如果他成就无极,就彻底不存于世上,与浑沦一般,二位祖神的规则仍旧存在,大圣不敢映照道影,回溯过去,唯有三更敢疯狂到超越过去未来。”

“这是第二次了。”

吞天大圣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所见过的人,随后想到了几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无人可言,无人可知,无人可晓。

但却并非无名之君。

帝女怔怔的看着那个老人,喃喃道:“我好像看过那个爷爷”

“你当然看过他,我们其实都看过他。”

吞天大圣叹息了一声:“他并不是人,或者说,并不是某个固定的人”

“他和白骨道宫敲钟人是类似的存在!”

三更听见了吞天大圣的话,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难以抓住,顿时有些焦躁,而那个老道人的双手垂在身边,缓缓道:

“你当归去。”

就是四个字落下,光阴倒退,吞天大圣护着帝女迅速离开,而三更的眼中映照一切五彩的光景,猛然惨叫起来,被直接从光阴中打出,震的四分五裂!

他的肉身与头颅炸开,落入五片不同的岁月之中,三更的影子飞了出去,迷糊且不清醒的鬼雨真身坠入另外一片岁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从阳的末位被打回阴的尽头,虞主见到了这一幕,在惊叹之余,并不吝啬自己的法力,于是有星云汇聚,化作银河,将三更的两片残躯镇压下来。

只是那头颅和两只手臂失去了踪影,坠入最深邃的暗流内,即使是虞主也不能尽知。

因为虞主还没有钓上乌龟,如果他从河中钓上了乌龟,他就见到了离开长河的希望。

三更的头颅,左手带着上半身,右手连着下半身,两只腿也分离,被老道士所镇杀。

吞天大圣离开了岁月长河,以极快的速度隐匿,当虞主望向他的时候,所见到的,就只有那笑着作揖,且带着迷糊的帝女离去的场景。

“其实,吞天干得不错,知道把帝女带走,因为帝女进入岁月,她的过去就会消失,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如果被三更折返,发现帝女身躯中潜藏的秘密,他很有可能利用帝女完成他另外的后手。”

“那可是无功的真正神人啊,虽然只是胚胎三更已经触到了至人与神人的边界,难以想象,他如果取到了帝女的身躯,以真正神人催动另外两条界限,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奇怪的声音传来,虞主猛然回头,所见到的,则是一艘古老的大船。

自星河中行驶而至。

那是汤主到来了。

虞主嗯了一声:“是的,你说的不错,无数人都想追寻的奥秘,就在帝女的身中。”

“天帝夋的女儿因为频繁与人间接触而被贬斥,认为她失去了神性,故而天帝将他的女儿放入黄粱,希望她远离人间,在梦幻中看清世界的变化,以此保持着自我的神性,不要堕入红尘。”

“至人的秘密在于巨阙,神人的秘密就在帝女身上。”

“最后圣人的奥秘,在遥远的轩辕之丘。”

虞主自顾自的说着,随后话峰一转:“吞天也有私心,他想要借助神人无功之力,进入太上阴阳所在的地方。”

汤主叹息:“是的,我也察觉到了,他想要去旧乡。”

虞主的声音低沉下来,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旧乡,陌上桑,那是无名之君故去的地方。”

大荒之中,宇世与宙光内所爆发的变故没有人知道,李辟尘眼睁睁看着“鬼雨”陷入空之极尽,那柄巨之剑没有落下,随后上面的巨字陡然散去。

巨之剑消失了!

陷入空境的“鬼雨”仿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李辟尘深吸口气,浑身上下,那种巨剑光华的封锁消失,同时有如针扎般的炁息迸发出来,导致仙体之上血流如注。

已是油尽灯枯,连半点法力都施展不出来了。

梦幻之中漂浮着两个可怕的存在,但诡异的是,这两个人,此时都没有了制对方于死地的能力与念头。

然而下一刻,浩大的风雪忽然遮蔽了这片梦幻中的世界。

鬼雨被冰冻,随后炸碎,但这只是一具空壳了,那道真灵纯净无暇,李辟尘见到了这一道灵光,在瞬间洞悉了其中的真相。

这家伙,并非鬼雨的真身。

目光回转,望向此时身前的那个女子。

青女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化作风雪把李辟尘包裹起来,这片梦幻在破碎,露出之外的大荒天海。

巨大的风雪出现在神冥国主的身边,后者微微一惊,再转过头时,所见到的,便是青女。

青女的身躯化作了雾气一般,云霞的模样,她裹挟着李辟尘,深深的看了一眼神冥国主,而后乘风化雪,消失在天与海的尽头。

“呵鬼雨失败了?看样子他也没有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啊。”

神冥国主坐在辇驾之中,对于青女的离去很是无所谓:“武罗巨人已经到手,降服夸父巨尸之后,这片北海唯我独尊,你终究当时帮了我一把,并且全力出手镇杀福地人间,我也不是昏君,故而这次就不杀你,且放你一条性命吧。”

“只是,不再是无情众生的青女神君,您还能回到以前的道行与法力吗?这要打上一个问号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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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大荒·海内北经——凌门谷(一)

荒海内北,那道风雪吹拂而来,青女把暮仙人带到一座幽深的山林之中。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她望着天空,露出疲惫至极的神情,直至暮仙人睁开眸子。

“你倒是没有趁机杀了我,神君本性终究是向善的。”

李辟尘开口,青女的眼神自高空坠入泥土,如耗尽了全部的力量一般,她寻了块石头坐下来,背后依靠着大树,这是一处深邃的谷,温柔的阳光从上方照耀下来,均匀洒落在潮湿的青苔上。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青女那冰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从不曾有过的倦怠:“我累了,真的太累了,我需要休息一会,或许会很短,或许很长。”

“你的法力恢复了,就离开吧,说起来,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恩怨。”

她仰起头,好看的下巴迎向淡淡的阳光:“说什么本性善恶,原本身为无情众生的我,哪里有这个概念呢。”

“现在失败了,一切都归于虚无,我再也回不到姑射之山”

青女摇着头:“白女抛弃了我,罗女欺骗了我,但我一直都觉得无所谓,直至武罗覆灭,我才明白,这一切都起源于我自己。”

“因为放任,因为不顾四周,终究是自食恶果,如此看来,哪怕最开始我化身魔头,将一切都屠杀殆尽,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

“我将自己的情感倾注到白女身上,这才诞生了她,但我错了,果然有情众生容易被摆布,无情众生亦不能免除”

“四大众生皆苦,我以前不理解这句话,但如今我理解了,也明白了。”

李辟尘望着她,此时的暮仙人所坐的地方乃是一处山壁,边上有古老的青藤垂落,一些蝴蝶停留在藤花上,边上,隐匿在暗中的鹿,偷偷摸摸的看着两个对话的人。

一个是仙,一个是神。

那都是自然所造化的神圣。

李辟尘:“古来岂有完全事?神君,任何生灵皆有缺憾,有情众生容易被七情左右,无情众生亦因不顾四周而容易被旁人利用,非人众生我只见过一位,故而不好表达,而半情众生我并不曾见过,故而不做评价。”

青女默然,只是眼中迷茫之色更加浓重,只是沉默良久,喃喃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路依然在,只不过是暂时被雾给遮蔽了。”

李辟尘捏起道印,闭上双眸,静静调息,只留下最后一语。

“莫语常言道知足,万事至终总是空;

拨开尘雾观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青女的头仰着,靠在大树的主干上,李辟尘陷入休息的状态,神念之中黑暗下来,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蝴蝶飞了过来,悄悄停留在这株树的冠上,藏在叶子之中,沐浴着黎明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那位白发的童子托着腮,坐在枝头,两只脚一晃一晃,看着下方的一切变化。

直至青女醒来,怔怔的看着上方的影子。

那是天日,黎明的光已经在山谷的尽头升起,从赤色变化成金霞,洒落在这片钟灵通透的谷地内,她坐直了身子,感觉着这一觉醒来的变化,再望向不远处依靠在山壁上的暮仙人。

她比起前几日,要好上太多了,而原本对于有情众生的恐惧与憎恨,也开始渐渐消失。

似乎这样渡过一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在看见黎明光芒的一瞬间,她有点想要放声歌唱。

曾经认为堕入有情众生之中,神湛骨寒,但如今看来,似乎也并非那么可怕。

没有什么不同,是的,正如暮仙人所言,一切都是同样的,四大众生皆有缺憾,但却没有可以补苴罅漏的办法。

“拨开尘雾观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青女从石头上离开,化作一道清风细雪来到山谷内的溪流旁,她看着水中的自己,第一次,可以说自出生,或者降世之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容颜。

按照有情众生的说法,这般眸子,应该称呼为“似雪苍星”,按照有情众生的说法,这副眉宇,可当得起“稚齿婑媠”的称呼?

黑发散乱着,但却并不蓬杂,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好,或许这正是所谓的风鬟雾鬓?

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

她伸出手,忽然试着打理自己的头发,那一根冰雪所化的簪子与丝带出现,她唇齿轻咬,把那雪丝含在口前,双手挽起黑发,以冰簪为中,饶而缠之,缠而盘之。

霜开始爬上,且结满了四周的草木,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淡淡的光洒落在肩头上,有细微的尘埃覆着,那是从山谷中,从长岩上,从老藤垂头处所落下来的。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第一次盘发,依照曾经见过的,白女的手法所缠,但千日听鸡鸣,终究不知如何养鸡,杀猪的屠户不一定会杀鱼。

青女放下手,坐在溪水前,树上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远远的看着她。

小鹿从拐角钻出来,带着一只山猫,它们靠近青女,但又被那种寒冷所劝退,然而青女在这一刻,自水中看见了它们的影子,于是抬起头来,顿了瞬息,身边的那些风雪冰寒就都消退了。

梅花鹿与山猫这才敢靠近,青女是自然所诞生的神圣,是草木的精灵,万灵天生就对她有一种亲和感,只是以前身为无情众生,那种冰寒覆盖大地,而寒冷,正是万灵的天敌。

她试着伸出手,抚上了曾经她所认为的,不过是蝼蚁之物的脑袋上,那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有些心动,下意识就要唤起冰雪,却突然记起,自己已经不是无情众生了。

青女的嘴角勾起一丝“裂痕”,那是在试着笑,但她已经遗忘这种感情太久太久,故而无论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最后她放弃了,有些伤心。

只是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回忆起姑射神人对她所展露的那种笑容。

又想起那个坐在山石旁,胡子如雪般的老头,他的话,他在诉说,姑射山以前有两座,亦有两位神人,而自己的师父,如今唯一的姑射神人,所等待的就是另外一个消失多年的人。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心如渊泉,形如处女,乘云炁,驭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

“然姑射之山,本为二座,其一在南,其一在北,自古而消,南帝不见其踪迹,北帝于山前苦等,三十九元会春秋,一元会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等了这么久师父”

青女喃喃自语,山猫趴在她的身边,梅花鹿在溪流的侧方饮水,而就在此时,暮仙人的声音响起,让青女转过头去。

“神君已初明七情,此是好事,无情入有情以众生自然为切入之点,观天人之变化,得赤子之心性,只是那缠发,不怎样好看”

李辟尘看向她,呼出一口白炁:

“还有,是所谓姑射之山中,神君口中所诉说的消失南帝,我曾经见过。”

“那位大帝同样在叹息,在回忆着另外一个人,或许,就是北帝吧。”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大荒·海内北经——凌门谷(二)

青女盯着李辟尘,过了约莫三个呼吸,徐徐道:“真的有这个人?”

李辟尘的目光中映照千年前的景色,山河社稷图上的壮丽火焰再一次出现于心灵深处,那是时光的倒影,水中的涟漪。

“那位大帝进入了无何有之乡,他在其中被抹掉了一些东西,故而世人都将他忘却,再也难以记起,他被岁月所抛弃,不死不朽,亦没有了法力与道行,余留下的,只有类似于执念一般的根本心道。”

“他原本是该在无何有之乡内困锁,永远不能踏出来的,但是他却有大机缘,少年时代的人皇恰好进入其中,他与人皇做了一些交易,人皇将他背出,尊他为大帝。”

“他失去了名字,更几乎失去了一切。”

青女听着,冰蓝色的眼中,仿有波纹动了动:

“人皇你说的是”

李辟尘:“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青女默然,又是数个呼吸,这才道:“他来过大荒,那位人皇”

“惊动了二周天与天墉城,一万八千年前的盖世强者,被认定为谶纬之语中所定格的人,他是最后一位了,依照道理,万物将在他的手中得到发扬,最后的未来也会被他拾起,他将会成为大道所选择的人。”

“但他却死了,失败了,原因不明。”

青女顿了顿:“南帝与人皇有过交集他跟错了人,这也是他的报应。”

姑娘的神情变得有些冷漠,这一刻,那些霜寒之炁又开始悄然弥漫,惊的诸多生灵后退,她仿佛又化作了无情众生之一,不再有怜悯与欢喜之情。

“浪费了我师父姑射神人三十九元会的春秋,纵然是大椿都枯萎了数个轮回,他为了大道而抛弃一切,最后换来了什么?”

“他不应该遇到人皇,他应该困死在无何有之乡!”

青女盯着李辟尘:“道兄,道之极致,是什么?”

她第一次对李辟尘用了道兄的称呼,虽然表情并不让人感到开心,李辟尘依靠在山壁上,盘膝而坐,没有动弹:

“依照修行的终点,是无极之境。”

李辟尘徐徐道:

“要通极致,有五步,第一步是炼精化气,曰为修士;第二步是炼气化神,曰为人仙神仙;第三步是炼神返虚,曰为地仙;第四步是炼虚合道,曰为天仙;第五步是炼道归真。”

“若是细看,人神地天,而后第五步一入,便是大圣。”

李辟尘顿了顿:

“无极之境,我以前和一位至高的存在谈论过,我认为这是一个没有用的境界,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归咎于空无之外,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了追求这个境界,耗费那么多的精力,意义何在呢?”

青女:“你和谁谈论过?”

李辟尘看着她,吐出两个字。

“浑沦。”

话落下,青女微微一愣,而后呵了一声,那身边的霜雪因为这道“笑意”而散去,虽然那依旧僵硬不堪。

她摇摇头,吐出悠长与无奈般的炁:

“不曾想道兄如此严肃的人,居然也会说这种笑话啊。”

她不去深究这个事情,浑沦可以有多重含义,或许是李辟尘自己悟道而得出的结论,总归不可能是真的和神祖交谈过。

这太过荒谬与天方夜谭了,人间的尘埃,何德何能,可以被那位至高者看上一眼?

青女:“无极吗,还真是遥远不可触”

李辟尘:“到达无极之前,有三条路,分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不论是凡人还是大圣,都要修行这三条路,这三条路并不是寻常所言的境界,而是一种状态。”

话语停顿,李辟尘的目光忽然幽深起来:“故而我认为,道之极致,不应该修得,所谓物极必反,这是一个常识。”

他似乎是在告诫什么,隐喻什么,青女听出来了,笑了笑:“太过执着于‘求’,最后反而只能是‘求不得’,这样说起来,道兄你自己,也是走在错误的路上。”

李辟尘摇头:“你错了,我走的是正确的路。”

青女疑惑不解,李辟尘解释:“神君,你修行的时候,有想过自己究竟要得到什么吗?”

“南帝为了成就真正的‘无功神人’的目标而踏入无何有之乡,他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进去的,这是正确的,众生生来都有愿望,都有理想,能达成并且为之奋斗者,才是真正值得敬重的人,这是正确的道路,不论你是仙还是神,是魔还是人。”

“正如神君孕育武罗,这也是正确的路,正确二字基于自己,而非众生,你也说了,是太过执着反而求不得,并非是不执着。”

李辟尘深深的看着她:“若不执着,怎踏此路?若不执着,北帝怎么会苦等三十九个元会春秋?若不执着,南帝怎会枯坐皇陵如此久远?若不执着,神冥国主怎能蛊惑白女?若不执著,白女为何到死都想看见天的尽头?”

青女的眼中神情越发黯淡下来,她无奈的叹,低下头,看向水中的倒影。

“我还真是愚蠢啊。”

这句话落下了,青女忽然站起身来:“这是第二次向道兄请教,我受益良多,犹忆第一次相见,我着实是气急败坏,所胜之言,不提也罢。”

她的身影忽然开始浮动,衣衫如云霞,她化作一道风雪,忽然飘动到李辟尘的身前。

那只手伸出来,带着霜寒,忽然抚摸在李辟尘的脸颊上。

只是一触,那种温暖的感觉便浸入青女的心神之中,而相对于李辟尘来说,那种千载的风霜之炁,几乎能把镜湖冻结。

她的此时模样,如风雪中的魂魄之神,自高天而落,俯下身子,亲近信徒。

“真是温暖啊,这就是真正的有情众生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吗”

青女的眼中带着疑问,但下一刻,李辟尘忽然开口,说出奇怪的话。

“笑一个?”

就好像是人世坊间地痞流氓般混子在调戏良家女孩,但李辟尘说这句话,面色却很严肃。

青女蹙眉,再一次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但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李辟尘摇头,伸出手去,在她的嘴角扯了下,这个动作让青女一窒,而后无奈的叹息。

但那嘴角被扯起的弧度并没有恢复,她试着自己动了动,这般一晃,而后露出一个比方才稍微好点的笑容来。

“还凑活吧。”

李辟尘点点头:“神君啊,所谓有情众生,是七情不灭,喜怒忧思悲恐惊,你看,喜之情,乃是七情之首。”

“笑一笑,十年少啊。尘世难逢一笑,苦乐哀愁尽在其中,懂得了笑,你才是真正的有情众生。”

青女微微一愣,而后忽然呵了一声。

就是这一瞬间,她化作风雪尽散,而那最后的神情,却是一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虽然心有迷茫,但此番论道,已然有所开悟,李辟尘照见风雪,轻轻出言:

“还望神君牢记,守得云开见月明。”

青女消失,是化一道风雪径直向四山方位去了,她离开了北海,不再困守一隅之地,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情。

而在天外,带起风霜雨雪的神君,她抿了抿唇,又勾了勾嘴角,喃喃重复着之前的话。

“笑一个”

那似是在对自己说话。

那一株青女待过的树木上,蝴蝶终于飞了下来。

它落到山谷之外,看向那宁静致远的世外桃花源,白发的少年笑了一声,明在千里之外,却已经看清山谷内的一切景色,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双手趴在嘴巴上,对里面高声呼道:

“师父,我来找你了!”

直至山谷内,传出李辟尘的回应声,南华才笑起来。

这个笑容,格外灿烂。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大荒·海内北经——大人国(一)

这是一处国度,从凌门谷离开,李辟尘带着南华寻找福地的踪迹,但到了荒海内北,以往可以扩展的神念却受到了制衡,李辟尘遥遥望着远方的那道通天云柱,直至南华开口,这才明白那个地方是什么。

“西周天的浮天云柱,这里几乎是荒海内北的边缘了。”

西周天,统管四山,而东周天则是八海,能够见到西周天的浮天云柱,说明已经快要到达四山的界域了。

但纵然是这么说,事实上,这里所在的位置距离四山仍旧有极其遥远的路程。

从北海到南海,以夸父国主为例,他是天仙境的修为,而且以神行见长,纵然如此,也要昼夜不停奔跑三百六十日,而从北海外海跑到内海尽头,至少也要花费六七十天的时间。

最耗费时间的,是通过天墉城的区域,足足要一百日。

八海比四山要广袤的多,足以可见此方大地浩瀚,若是正常人间,天仙踏遍全世,约莫算是一颗星辰地海,也不过就是一日的光景罢了。

李辟尘粗略的算了一下,自己修养的时间,沉眠的时间并不久,大约只有五六日,算上这一次的出谷,也就堪堪七日的水准。

只是唯一不确定的,是当初在梦幻世界内渡过了多久,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太长,毕竟青女带着自己离去的时候,神冥国主还在,武罗巨尸和夸父巨尸明显还刚刚处于“开工”的阶段。

“这么一点时间,宗门估计难以推进到这么前列来”

李辟尘心中推衍了一下,目光搜寻,而后,他发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

那是一个修士,行走在山林道路中,背上带着一颗大珠子,虽然漆黑,但却有一种古怪的光华在其中酝酿。

这修士长得奇异,人的脑袋,却是兽的身子,四肢是猛虎的足,他的上半身是人的模样,也穿着人的衣冠。

他的炁息不弱,大约是地仙之中的佼佼者,也在天桥六步之上,故而敢于单身一人四处行走,这般实力,在诸海之中,也当得起方圆八十八万里内的小国之主了。

“那是墨海南溟珠!”

南华看到那黑色的大珠子,顿时诧异非常,而此时,听得那人嘀嘀咕咕,似乎在说些什么,南华仔细倾听,而后道:“这个人带着墨海南溟珠,是要去大人集市?”

李辟尘同样听见了这位地仙的嘀咕,但却有不解,于是问道:“何谓大人集市?”

南华道:“荒海内北,有大人之国,乃是巨人一支,擅长贸易,往来行走,抵过四山,去过八海,甚至到达过真正人间,大人之国不喜战争,故而从不发动人间之战,只是来往交友,做做生意。”

“大人集市,正是海内贸易繁华之处,三十年一次,对于大荒众生的漫长生命来说,几乎等于一直开启,那可是做生意,买卖交换的好去处。”

南华问道:“师父可要去看看?”

李辟尘失笑:“还能买到天仙兵不成?”

南华讪笑:“那自然是不能的,天仙之兵,弥足珍贵,都是镇国之物。”

少年摸了摸脸孔,而后又把目光投向那颗珠子,忽然眼中瞳孔微微一缩。

两人正是说着,而那位在山海间隙中赶路的兽身人忽然回头,目光狐疑的看向四方,中气十足的喊道:

“偷偷摸摸,躲在暗中窥视旁人,做足了贼子姿态,怎么的不动手啊?”

他正是在对着李辟尘与南华喊话,倒是让李辟尘没想到,这修士境界不高,感知力倒是不俗,虽然自己与南华并不曾遮掩炁息,而且如今的自己依旧处于虚弱状态。

看这位修士面色不善,而且李辟尘并没有想去大人集市逛逛的想法,现在首要目标是对付昆仑劫,还有之前应付鬼雨三更的一些事情,再加上福地还不曾来到,贸然离去,或许会让山门陷入大难。

有神冥国联合诸天仙攻伐的前车之鉴,李辟尘想着,纵然是去大人之国,也要等山门诸仙都到了才好一起行动。

“我们走”

正待摇头离去,可此时,南华忽然从云霞中跑出去,这白发的少年跑到那人身前,人面兽身的修士顿时一愣,而后有些怒道:

“啥世道,你这娃娃也想学别人抢劫?”

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南华摇头,直是指向那颗龙珠,对他道:“先生,我想买你那颗墨海南溟珠!”

“买?你个毛孩,买得起吗!”

修士面色顿时一沉,此时李辟尘叹息,化出身形,他向前走来,对南华道:“休得无礼。”

南华哦了一声,但又看向修士,道:“您这南溟珠,是从泉客手里取来的吧。”

“嗯,还有点见识?”

人面兽身的修士颇有些讶异,再看向李辟尘,只是稍稍一感觉,顿时一凛,上下打量,忽然皱眉,抱拳道:

“在下林六马,东海竹一国人,不知兄台是”

李辟尘随口道:“李泰一,北海神冥国人。”

“神冥国,那可是北海有数的强国啊!”

这人顿时一凛,再看李辟尘,只觉得此人身上炁息浩如渊海,原本就看不通透,现在更是感觉如高山壁垒,他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暗暗思忖,自己或许并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神冥国中高手无数,听说地境足有三四十人,作为北海的扛把子之一,远不是竹一国这种小国家可以比拟的。

“师父,我想要这颗珠子!”

南华忽然变得和小孩子一般,李辟尘从没见过他这模样,顿时一愣,而后眉头微蹙,感觉到了不寻常。

倒是林六马犯了嘀咕,暗道:神冥国地境都是出了名的老财主,北海可是富饶的很,相比起东海来,北海的宝物和南海并驾齐驱,尤其是外海。

八海的外海,都各自有宝物,南海通南溟之天池,据说只有鲛人可以过去,但也必须要偷偷摸摸,因为那里并不在大荒,而南海因为南溟有水流入的关系,故而催生了很多奇珍异宝,天地钟灵之地。

而北海,则是因为那是最先流放的海,也是诸海国首先落下的地方,同样也是八海中征伐较为频繁的地域,为万国之根源祖地,有不少人间的上古遗迹。

其次便是东海,东海内外,盛产七种神木,皆有渡世之力。

七神木分别为:帝柏,阴龙,玉竹,独木,忘树,傲来木,红林。

林出东海,故而东海之客,自由来往八海内外,哪怕是个凡人,依靠神木舟,也能日行百万里海域。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大荒·海内北经——大人国(二)

最后是西海,西海之地,乃是神圣所在,诸神出其中,监管大荒天地,八海海神皆自西海而出,而那位震彻大荒的太上昆仑,亦从西海而来。

但相对的,西海之中,多神异之草,这一点与北海类似,又多金铜,但其余的,便是略微贫瘠,包括西海诸国,在荒海外西,相比起荒海外北来说,足足少了四十国。

人口不旺盛,生产力就发展不起来,故而只能寻求精神上的信仰与富足。

故而西海神修,不在少数。

“师父~~您就买了吧!”

南华突然恳求起来,李辟尘的目光在那颗珠子上定格,而林六马此时心中有了计较,对李辟尘道:“道兄,我这墨海南溟珠,乃是南海鲛人中泉客处所得,其中鲛人内,能有自由出入南溟者才能称呼为泉客,由此可见这宝物的珍贵性!”

他把那大珠从背上取下,三米高的身躯略微低俯,一只大手把它捧着,对李辟尘介绍道:“这南溟珠乃是从天池之眼中所孕育,五千年为基,五千年聚沙,五千年收炁,又是五千年才化出雏形,直至再过两万年,才得此一珠,共计四万年岁月,弥足珍贵。”

“泉客从南海的尽头,偷渡入天,才能窥视天池一角,而南溟珠从天池之内被水流赶来,千颗之中只有一颗能落到南海尽头,此中天池暗流汹涌,纵然是一滴流水也足以镇下八分之一个男孩,那泉客去寻找南溟珠,可算是把命提在裤裆上。”

李辟尘听他吹嘘,也不论真假,总而言之明白了,这家伙是看准自己,正是在推销呢。

毕竟鲛人哪里来的裤裆?

林六马继续道:“这天上有两处尽头,一处是南溟天池,一处是北冥大海,南溟天池为黑,北冥大海为白,南溟珠又称墨海之宝,北冥珠又称炽华之物,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乃是参悟天地大道的无上宝物。”

“尤其是水性修者,譬如龙族,得此珠犹胜沧海龙珠千倍,此宝有调和六炁,分理阴阳之妙,在此珠加持之下修行,足是一日千里,如大河入海,浩荡不绝!”

他眉飞色舞,一张嘴巴舌灿莲花,完全和那高大威猛的形象不匹配,此时活脱脱成了个追名逐利的商人驽马。

林六马看李辟尘神色,此时脸上显化一抹肉疼之色:

“兄台不知,我此番花了大价钱从泉客手里取得这宝珠,正是要带去大人集市售卖,本意想换一截帝柏的枝干,再有万贯银石,千滴日泉,三百筐李子和五百筐姜,再加上一具天脊骨,与金生铁犁”

南华忽然笑起来:“贪,贪!”

白发的少年指着林六马这个大块头,讽刺道:“泉客帮你从南溟天池洞处取到这珠子,确实是艰难不假,但也没有这么珍贵,那四万年一颗确实是有,但你所说的纯粹骗人,你手里的这颗珠子可不是四万年的货色!”

南华对李辟尘道:“这珠子只有八千年的长短,只是成色好,你却骗人说是四万年的货,还想换帝柏树的枝干,万贯的银石倒是够了,可千滴太阳聚下的日泉太多,五十滴足矣。”

“至于那三百筐李子和五百筐姜,倒是值得的,金生铁犁也够了,但还想换天脊骨,那可是枟淼的树骸上诞生的宝物,你可别做梦了!”

少年一边说着,但却没有对李辟尘传音解释,或许是担心被眼前的人听见,李辟尘知道,大荒内血脉各异,眼前的这位推销员也有自己的妙法能截断传音,从开始他的感知就让人惊讶。

南华对大荒所知比自己要多的多,故而此时李辟尘不插嘴,只是盯着林六马,让后者面色一僵,而后又有些生气。

“娃娃,你有鲛人朋友?”

他心中一下就抓住重点,这南溟珠的成色,如果不是在南海鲛人处厮混,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其中奥秘的,正常人可看不出八千年和四万年的差距,更何况自己这颗成色这么好。

分别的要义,在于南溟珠内的天地胎膜,但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辨认的。

南华道:“你要怀山银石,是准备回去构筑洞府,想要金生铁犁,说明你确实是东海人,如果不是养了很多植草,是不需要这个东西的,那日泉乃是太阳之下,烈日光芒所聚集出的宝物,乃是至阳之宝,融了万物的精粹在其中,便是一滴都难得的很,你开口就要千滴,不怕别人掀了你的摊子?”

林六马顿时有些傻眼,他嘀咕半天,有些泄气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还深藏不露!”

李辟尘笑了起来:“道兄,坑蒙拐骗,捞一把就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长此以往,名声就臭了,大人集市可是大荒有名的贸易地,你这一搞假的,怕不是要名扬天下呢。”

林六马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叹息一声:“罢了,是我吹的太过,遇到懂行的算我倒霉,这珠子我还能卖,那就万贯银石,五十滴日泉,三百筐李子,五百筐姜,天脊骨和帝柏枝干不要了,你看如何?”

“或者,你有等价的其他东西,也成,我再拿去大人国去换我要的东西。”

李辟尘忽是一笑:“你要李子和姜干什么?”

林六马道:“似我们东海人,最重李子与姜,这二物虽为凡草,但却有仙药难及之功效,以我们的手段,只需要稍微加以栽培,放给国内众生,便可达到百病不生的地步,这是一种文化传统,也是我们以前人间的习惯。”

“这三百筐李子,五百筐姜,一筐里能装下百果,百果之中哪怕有一果化作仙药,也是三五百宝贵之物,你不晓得吗,这天下间祛病的草药,不论神仙凡物,尽数都是从李子和姜上演变而来的啊!”

林六马又给李辟尘算账:“你若是没有这些,便给我一些其他的草药也可以,但必须要等价,要有祛病清毒,升阳降阴,调和气血的功效。”

他这么说,李辟尘立刻就明白了,大荒中人,没有随意造化天地植被的本事,以六炁造凡物,这种技巧他们不会。

果然,有强大的血脉,就要失去一些东西。

三百筐李子和五百筐姜,对于李辟尘来说,这种凡物直接从梦幻中取来就好,再颠倒一下,化梦为真,不过是反手之事,但那万贯银石和五十滴日泉,自己没见过,而且从南华口中听来,尤其是日泉,是很珍贵的东西。

李辟尘想了想,道:“李子和姜没有问题,但日泉我没有,所以我用人世中虞渊的石头和水,加上一本功法和你换,你看成吗?”

林六马顿时有些不高兴,这里面最宝贝的就是日泉,但他还是问道:“你先说说,是什么功法?”

李辟尘笑起来:“北海神冥国,天垣大士的《参天录》。”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大荒·海内北经——大人国(三)

“啥玩意?”

林六马顿时一愣,随后面色陡然大变,忙不迭是退了几步,那下半身的四肢虎爪在地上拍出深深的印记,上半身双手捧着珠子就下意识收到臂弯里。

“你怎么会有天垣大士的功法?那家伙不是天仙吗!”

林六马显得很狐疑,并且警惕起来:“你难道是天垣的私生子?”

李辟尘顿时有些无语,但林六马依旧在脑补:“天垣大士的私生子,把参天录等会,这不是那个威震北海的绝技吗?我叉!”

他这才反应过来,又是连连倒吸冷气,再看李辟尘的目光,顿时显得不一样了。

“不成,我不要!这万一被找到,我命就没了。”

功法是厉害,但也要有命修炼才行,林六马是一个商人,掉脑袋的事情他绝对不做。

李辟尘无语:“放心,只是参天录的一部分,你练了之后,当压箱底的绝技不就行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颗金行朱砂和一招匿气诀,你看如何?”

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林六马权衡利弊,但还是有些踌躇:“万一呢,话说你来头还真大,这种绝技都敢向外丢?”

李辟尘叹息一声,此时想了想,忽然手中捏出一粒谷穗般的玩意。

仅仅是一粒,但却释放着一种让人心醉的息,仿佛古老时代最纯净的宝物,这自然就把林六马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什么东西?”

林六马心神剧烈震动,他感觉到那种纯净,宛如天上坠下的,不,就算是天上也难以出现这种纯净的感觉,仿佛天地混一,万物归初时代所诞生的至宝!

但又蕴含着五色大千的伟大造化生机!

这绝对是一种无上至宝!

“这是稻禾的穗粒?”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液,东海人喜欢种植的本性顿时暴露无遗,那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仿佛见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姑娘,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变态二字。

李辟尘向他摊手:“珠子给我,这个就是你的。”

林六马心动了,这玩意绝对比南溟珠要厉害,八千年的南溟珠,效用有限,而且是偏向水与至寒至阴,对于一些阳性修士效果不显著,要配合北冥珠才有奇效,但眼前这个,光是一缕息,就足以胜过这八千年南溟珠了!

“你有这宝贝,还要南溟珠干什么?难道你有北冥珠?”

林六马哈喇子都快下来了,这宝贝东西要是种下地里,能造化多少神异的仙药?

娘的,这正是天上都没有的东西啊!

李辟尘开口:“这是玉山禾,天上人间都没有,只有在浮黎境内才生长,我偶有幸运,得了几粒穗,这其中一个,就在你眼前。”

“珠子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林六马一听,顿时倒吸冷气!好家伙,浮黎境,那可是神话传说中的不可知之地啊!

“卖,卖!奶奶的,你不在意血亏我就卖!”

他还是有点诚意的,起码还提醒了一下李辟尘这是血亏的买卖,李辟尘笑了一声,随后把那穗粒交到对方手中,而由于深不可测的缘故,林六马没有打其他的心思,直接把那八千年的珠子给了李辟尘。

至于三百筐李子,五百筐姜,也一应皆允,虞渊的石头和水就当送了,这也不是什么宝贝的东西,土坷垃满地都是,但在大荒的人看来,这可是珍贵到无以复加,毕竟是来自真正人间日落之处的玩意。

林六马欢天喜地的走了,南华挠了挠头:“师父,你砍砍价,别把那个好东西给他啊。”

李辟尘摆了摆手:“玉山禾我有很多,这只是一粒穗子,而且没有浮黎境内那位老农的耕种,这个东西是不会发芽的,要么吃掉,要么保存当个观赏物。”

“唯一的好处是能救命,这也算是给他诚实的一点回报吧。”

南华接过李辟尘手中的那颗珠子,双目忽然晦暗下来,而后吐出一口清,喃喃念动某些口诀,此时只看那珠子上开始有一排文字显化出来!

“这是鲛人国的秘法,林六马来自东海竹一国,他自然不可能晓得这种法诀,事实上,任何人,哪怕是和泉客交好的,泉客也不可能把这秘法的口诀告诉他。”

“这是鲛人国不外传的绝技。”

南华如此说着,而李辟尘有些笑意:“你还真有鲛人朋友?”

“鲛人国的公主,我和她认识,嗯仅仅是认识,她施展法术的时候,身上就有南溟珠”

南华如此说着,而后有些含混不清,想也知道,过程不可能那么简单,自然,和鲛人公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李辟尘心如明镜,但没有开口。

不去窥探徒弟秘密的师父,才是好师父。

二人看着珠子上浮出的文字,那些篆文如水中阴影一般升起,而后被剥离,一字一字,仿佛气泡,而随着“薄膜”的破裂,里面除去鲛人国的文字之外,还有一些图画。

“这是鲛人国的文字,大荒的国家都有自己的传师父!”

南华把那些文字变化成篆,再演化为云原的文字,即与汉文相差无几,李辟尘看着那些文字,当中只有一句话。

“追捕天冥余孽,亦追查此人下落!”

那文字之后,浮现出的是图画,里面赫然是一位白发道人,而那正是李辟尘自己!

而这图卷显化了一瞬,紧跟着,整个珠子都开始变化,渐渐化作一人高大,成为了另外一尊“李辟尘”!

只不过双目无神,略显呆滞,这是一个复制品,亦是傀儡,而且只是空有皮囊,就是依照方才的图画变出来的。

不过倒是真把李辟尘惊住了。

鲛人国的珠子,被泉客带走,卖给东海的舟人,他们再乘坐神木所制造的舟船来到北海,然后带到大人集市上兜售,而这里面,一旦有通晓鲛人国秘法与文字的人出现,立刻就能发现珠子中藏匿的讯息。

而这些人,必然就是鲛人国在其余七海的旅者,亦或可以称呼为探子。

“这颗珠子带去大人国,恐怕不是去售卖的吧,到时候,应该会有人在那里专门等着,而且林六马应当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卖给我了。”

李辟尘呵了一声:“追捕我?为什么?还有天冥余孽,我是天冥余孽?”

天冥,自然就是天冥之门了,可自己都没有去过那里,何称余孽?

李辟尘早已忘记天冥之门经历的事情,执笔人抹掉了一切,进入书中再出来,李辟尘只记得龙师的青影,其余什么也记不得,都忘记了,还是执笔人提醒才明白了一些。

那是道的目光,故而看过就忘了。

“我看来得去一趟大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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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大荒·海内北经——大人国(四)

锦秽,这在鲛人之中,并不是一个好名字。

因为出生时差点夭折,故而取了一个秽字为名,俗话说人间内贱名好养活,锦秽在自己这臭名字的加持下终于熬过了第一年,随后安安稳稳活到百岁,直至如今

三百岁,作为鲛人来说,还正是壮年,他作为白水精兵的统领,被赋予了赶往外海作为密探的职责,这一去就是五十年,如今三百五十岁了,他伪装在大人之国的集市中,扮作附近林氏国的臣名,在集市上兜售宝物。

潜伏了这么久,最近得到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国主派遣了很多泉客,在大荒的八海内兜售墨海南溟珠,那里面藏着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一副画卷,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去掉珠子上面的封印,找到那上面的人,然后把他所在的位置,在这片北海传播开来。

这个人是人间的镇守者。

北海和南海之间隔着东西二海,西海贫瘠且为诸神所住,难以通过,故而只能从东海过来。

东海之人重利,多为商氏,无利不动。

至于来龙去脉,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只是缺了一些细节,但这不重要,等珠子到手,自己自然会把一切都弄明白。

他在等,等那个东海的舟人到来,依照雀鱼的讯息,他和带着的那个珠子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自己的地盘。

雀鱼,是鲛人之中远距离互相交流所用的一种异兽海鱼,游动的速度极快,而且能够借助暗流潮汐的力量,比鲛人的游动速度要快上十倍。

鲛人国普遍都有饲养这种鱼儿,就和纸鹤传讯差不多的手段。

鲛人饲养雀鱼,雀鱼不会忘记它出生的地方,这种鱼寿命足有五百年,故而即使离着故土千万里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大荒太远了,什么天灵镜,那是至宝,只有神才有,可以在诸神之间互相通讯,并且无视天地距离限制,哪怕跑出大荒也无所谓。

但其他的国度,可就没有这种宝物了,自然只能八仙过海,各施手段。

“白发的人间镇守者杀死了北海的天仙,这个讯息早就已经传遍了八海的诸王,是海神带来的,我的职责只是负责引导,把他的模样记下,寻找到他,然后将他的位置暴露出去而已。”

八海的海神只是告诫了诸王,那个杀死天仙的人的大体模样,特征就是白发,仙道地仙,而得到详细传讯的只有南海正天神。

并且因为处于揽功劳的心思,不廷胡余并未曾把这个详细讯息告诉其他海神,尤其是北海正天神禺疆,二神不合,此事由来已久。

而鲛人国国主打着的是搅浑水的计策,为了报复诸神的袖手旁观,他的目的性很明确。

不想当出头鸟,那就鼓动别人去,为此,自然要大肆愚弄诸国,造一些假货,甚至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栽赃一下。

“就是个宣传员罢了。”

锦秽喃喃自语,认清楚自己的目标,不会盲目出手,而很快,他的目光一凝,因为在大人集市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带着珠子的人。

和灵鱼带来的讯息一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那是虎的爪,是东海竹一国的人没错了。

有很多的珠子都会顺着东海的舟船来到北海,这不足为奇,自己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带着珠子的,那都是自己的目标。

所以,即使珠子在半途上被卖了,也是无所谓的,能来到北海的并不只有一颗,东海的舟人们怎么会错过大人国集市开张的日子呢?

就好像蝗虫不可能对庄稼无动于衷一样。

只是这些东海人当真是追逐利益的混球,还在南海与北海的关口设卡,若不是要靠着他们的飞舟,鲛人们早就自己前来北海了,只不过,那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久了。

纵然是雀鱼,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不可能与夸父国主相比较。

所以鲛人王曾经有过想法,把东海几个国家干掉,慢慢蚕食,但后来很快又放弃,因为东海诸国都是一个德行,打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窝,东海的天仙也不少,还有一些绝世人物在其中。

虽然凭南海的实力,要打,也并不是没有胜算,只不过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这个“林六马”似乎在寻找好一点的位置,很快有一位大人国的兵卒过来,那是一尊巨人,但却化为普通人大小,为他指路,于是“林六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空位,开始坐下摆摊,取出各式各样的东西来。

锦秽从自己的铺子中走出去,来到“林六马”的身前。

“老板,墨海南溟珠怎么卖。”

东海人喜欢李子与姜,故而买卖之中肯定要提到,还有犁类工具,这些东西锦秽已经准备好了。

林六马抬起头来,忽然和锦秽对视。

就是这一眼,锦秽陡然浑身一颤,他瞬间失神,微微躬身,蹲了下来,嘴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什么,事实上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词汇。

“鲛人?”

梦幻之中,李辟尘看着前面的那个影子,石人开始化出血肉,这里明明是锦秽的心灵世界,但却成为了李辟尘的主场,以至于镜湖也被蒙蔽,高天也突然消失。

后者震惊无比,他看着前面的那个人,对方是白发,而且并不是神道的修士,那种炁息是仙,而大荒之中,仙道是很少见的。

他瞬间就明白了一切,那个东海人是假的,而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位人间的镇守者!

“我什么也没做,放了我吧。”

锦秽很干脆的求饶,李辟尘呵了一声:

“我没有说要杀你,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李辟尘的双眸之中升起阴阳之光,让人既惊又惧。

“天冥余孽是什么?”

锦秽没有抵抗,实话是说,毕竟他还想在五百年时限内回家:

“我不知道天冥余孽是什么,但追捕这是西周天的意思。西周天下了命令,让我们寻找白发的人间镇守者,如果有必要就杀掉,但是我们国主认为不是对手,所以准备消极怠工,让别人当出头鸟。”

“至于天冥余孽,暂且就定义为人间镇守者。”

他意外的配合,李辟尘倒是有些讶异了:“你就这么把你们国主卖了?”

“非也。”

锦秽眼睛带着一种半死不活的神意:“我卖的是诸神,和国主无关,因为这就是国主的意思,我们不参战,也不会和您敌对,最多就是帮着宣扬下您的威风。”

李辟尘失笑:“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大荒·海内北经——天冥余孽

“西周天要杀我?”

李辟尘把那个鲛人镇压了,后者知道李辟尘不可能放他离开,但拼死抵抗也没有屁用,所以就表现的很合作,起码现在的性命是保住了。

当李辟尘问他为什么不拼死抵抗的时候,他的回答依旧让李辟尘感到好笑。

“拼死抵抗有什么用?我不说,这个事情迟早也会闹出来,探子不止我一个,你既然找到了第一块珠子,后面的,只要想找,依照您的能力,不会太麻烦。”

“我还等着五百年时间到了回去述职,好好看看四十三岛,不想客死异乡。”

鉴于南华的朋友是鲛人公主,李辟尘自然也就没有杀他,而且他的话确实是真的,李辟尘可以轻易分辨出来,都已经到了梦里,事实上就算他抵抗,李辟尘反手也能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

嫁梦窥心是基本操作,之前开口问一问不过是例行公事,但是他很合作,这就是非常好了。

起码鲛人王的消极怠工政策,给了李辟尘一个很好的印象。

“罗女罗女!”

李辟尘四周的梦幻世界内,场景变化,东皇钟的影子内困锁住法力尽失的罗女,因为大钟的时时镇压,罗女无法积蓄法力脱困,她听见李辟尘的呼唤,此时睁开眼睛,略有不解。

“西周天要杀我?天冥余孽是什么?”

李辟尘向她询问,罗女的眉头动了动,而后道:“这不是西周天的意思。”

嗯?

李辟尘微微一愣,罗女开口,刚要准备说什么,却突然在冥冥之中响过一道雷霆!

仿佛在虚天的最深处,有一双眼眸突然睁开,向着群山八海注视而来!

太上!

这股力量太熟悉了,而仅仅是话到嘴边,居然就引来了这样的强者。

这是昆仑的炁息!

李辟尘皱眉,而后大片的梦幻惊雷掩盖了这里,把梦幻的世与真世隔绝。

于是那道目光无功而返,只是又让不少人胆战心惊了。

“什么意思,你被下了禁制?”

李辟尘感觉到不可思议,依照罗女的本领,自己若非是引动了穷桑,或许并不是她的对手,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家伙,而空桑树更是拥有着镇压诸神的力量!

昆仑依照道理,是很惧怕空桑的,更不可能和罗女发生冲突。

罗女叹息:“是限制,不是禁制,这是天道的规矩。”

李辟尘:“太上昆仑是天道?”

罗女:“不是,但胜似。”

李辟尘:“比之天墉城如何?”

罗女:“远不如。”

李辟尘:“那太上昆仑何以称道?”

罗女:“因为天墉城并非天道化身,乃是整个人间的大道聚集之物。”

李辟尘做出请讲的手势,罗女开口,徐徐道来:

“大荒之中多少人间覆灭,多少失败的烟火与余烬?他们的最后气数汇聚到天墉城中,这是诸多人间道的聚集,包括你们的真正人间,所进入大荒,为的也是斩断困锁自己的气数。”

“天墉城统摄一切人间,并不是大荒一处,它只是出现在大荒而已,并且长年累月镇压着这里的各种变故。”

罗女:“你们似乎都忘记了,大荒并非人间,而是方外之世,它是在人间之上的,之所以又有第一人世的称呼,源自于你们对它的敬畏。”

李辟尘沉吟,随后道:

“那你之前究竟想说什么呢,被限制了,让我来猜一猜,难道昆仑已经取代了西王母,成为西周天的主人了?”

罗女的目光动了动,轻轻摇头。

并非如此。

“连关系也不能说吗?”

李辟尘试探着,而罗女道:“还是讲讲天冥余孽吧。”

天冥之门,乃是号曰证道之处,遂古之后、玄古之初而降,诞生了名为“大道之间”的地方。

众生认为此地当有道宫,故而白骨道宫显化出来。

古老有言,谁能进入门内,谁就能证道,于是有无数强者对此门趋之若鹜,前仆后继的向其中飞去,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化作门前的白骨。

大道之间,枯骨一片,这是后来流传的警示之语,那千万尊天仙与大圣的骸骨在警示后人,若入此门,生死不知,若入此门,永不回头。

但总有一些生灵比较奇怪,他们或许是因为大执念,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从门内归来了,但仅仅是一缕残破的意志,这些意志失去了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几乎忘掉,为了不再一次泯灭,它们选择聚合,成为新的执念化身。

这就是“无名恶鬼。”

跨过去,证道,就是无名之君。

跨不过去,失败,就是无名恶鬼。

没有真灵,只有一道气数相伴。这些无名恶鬼是意,是亘古不灭,却又无比悲凉与不甘的意。它们是灵性的聚合,是前人陨落后的执念,飞蛾扑火般的行为,换来的,只是道宫中那嘲笑一样的钟声。

这些恶鬼之中,又有一些归入了人间,它们不在四大众生之类,故而有些人,譬如秦中鬼,他希冀找到五典,置换自己的出生,以此来成为真正的四大众生,这样就有能够继续攀登高峰的希望。

这里面,有些恶鬼得了缘法,它们重新化为了人,被斩去了恶鬼的身。

恶鬼们没有过去,自然也没有未来,但当他们重新归入四众生的时候,哪怕只是沾染一点点,那么它们就拥有了过去未来,自然也有了“可能性”。

譬如当年那柄铜刀落下,便有白衣的少年懵懂醒来。

而这些,脱离了天冥之门,却又没死,重新归来的“人”,它们被称呼为“天冥余孽”。

是本不该出现在天上与人间的东西。

天冥余孽,当成长到足够强大的地步时,如果与神交战,爆发出的炁息则会把一切的神性都给抹杀,并且斩掉诸神的过去与权柄,可以说是天生站在浑沦的对立面,甚至天帝一系也十分惧怕,而仙,同样会遭遇到大变故,未来会被剥夺,失去光阴中的影子。

而还有一点,则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

如果把天冥余孽炼化为自己的应身或是化身,那么,距离大道,就能迈出巨大的一步!

这才是重点!

【“当——!”】

铜刀落在少年的面前,后者迷迷糊糊的醒来,随后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位身负重伤,身披铜甲的兵士。

他的伤势太重了,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而少年看着自己的身子,那一身白衣,宛如丧服。

那柄刀上的寒光,映照着少年迷茫的脸孔。

“就是你了,很好,很好!”

铜衣甲士发出刺耳的笑声,但又不断的咳血。

“天冥余孽,好啊,老朽决定了,你就是老朽的传人了!”

“从现在起,你就是下一任的混元!”

——

灵威宫中,大梦忽醒。

白衣少年在看着自己正身过去留下的影响,那是记忆,那是过往。

直至太上昆仑的目光扫过群山诸海,他才挥挥手,把这片梦幻抹掉。

“吕祖,当年你兼具混元与山鬼,二圣同身,可为什么没有彻底杀掉昆仑呢?”

“鸿蒙,窅冥他们都不能,只有您可以”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大荒·海外北经——天脊骨

“兄台,兄台”

李辟尘变化的林六马准备从大人集市上离开,这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包括一些少见的,甚至是来自其他天上与人间的稀罕物,不得不说,大荒中人确实是有手段,上可通天下可入海。

但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有人开口,把李辟尘叫住了。

那是一个模样寻常的大人,他从巨人之身变化成了寻常人的大小,但纵然如此也足有一丈之高,他向李辟尘挥手,三步两步走过来,连集市的街道都因为他的重量而轻微震颤。

“兄台手里的,可是南海鲛人国才有的墨海南溟珠?”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颗珠子,李辟尘把鲛人使者镇压,这珠子可没想给他,但此时正是收拾了准备离开,正好收起来的时候被这个大人国人看见了。

大人,亦是巨人一支,但他们可以随意变化身躯大小,这一点就比其他的巨人要有意思的多了。

“是,这确实是墨海南溟珠。”

李辟尘倒是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其他人对于这个珠子感兴趣,由此可见这八千年的珠子也是好货,至少是十分少见,刚刚把鲛人使者弄走,这边就有人要来买了。

“我看这珠子成色不错,正好我最近在修炼一种水道绝技,兄台这珠子可有意兜售吗?如果有意,不妨开个价钱,我这里有好宝贝,可以换的。”

这个人嘿笑一声,大人巨人和寻常人类长得差不多,说实话,如果放到真正人间之中,能够不被外人分辨出来的,只有大人国居民。

传说他们拥有玄古之民的血脉,和真正的人灵是近亲,受到大荒的血脉影响最小,所以还保留着很多玄古之人的特征。

坎水属阳,这水道绝技必与天河或三元有关,李辟尘想了一下,目光动了动,随口问道:“那不知道这位道兄,又有什么可以换取的好东西呢?”

这尊大人顿时一笑,仿佛老狐狸般,但很快又有些肉疼,从袖子里扯了扯,而后拿出不,应该说是“捏出”一根极其细小的“枝干”。

这枝干细弱,而且很小很小,看上去很枯,倒像是某种骨头,如果不仔细观察,难以发现其中的奥秘。

李辟尘见到,在这枝干的最末端,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绿色,好像是发芽了一般,但这点绿色已然快要死了,十分的黯淡。

“兄台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李辟尘听他询问,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林六马吹嘘时的一些话,似无意而回应道:“这不会是帝柏树的枝干吧?看上去不像是好东西,道兄可别蒙我。”

“我东海出帝柏,没得过此木倒也见过此木所制之船。”

这句话就是胡扯,但现在也见不到海水,反正都是诓,随便诌一下不碍事。

而且林六马不远万里从东海跑到北海边缘来换帝柏枝干,这就摆明了这家伙在东海那边没找到七神木之首的帝柏树,这也间接说明帝柏难得,连地境六重的高手都难以寻觅。

地境六重,这已经不弱了,放在小国就是国王,放在大国之中也能算是数得上的盖世人物。

这位大人巨人摇摇头,忽然目光扫了一下周遭,对李辟尘轻声道:

“这东西是天脊骨!”

天脊骨,那是从枟淼的树骸上所诞生出来的东西,为无上的宝贝。

具体作用,在来的路上,李辟尘和南华谈论了一下,颇为惊叹,倒也难怪林六马念念不忘这个东西。

枟淼是弱水之龙,是生长在云梦泽里的古树,后来因为天神的欺骗而撞开十二天门,轰然坠入人间的孟楮泽。

它的树干没了根须,故而死在了大泽之中,精气尽失,被雷神所“斩”。

鞶龙是枟淼树骸上所诞生的寄生虫(龙),而天脊骨,就是枟淼树骸上所长出的精华宝物。

吞下了天脊骨,完全炼化,可以融入自己的骨中,如此一来,天上天下的所有毒障对自身都不起作用,甚至可以带来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因为至阴之物炼化之后就是至阳之炁,故而只是摸一下,就能让白骨复活,枯木逢春,甚至山河泥土,玉露风雷都会诞生出独有的神圣。

用造化万物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但前提是“完全炼化”。

而更有奇效,不单单是来往弱水,甚至幽黎之水,三元重水,天河与银汉,云梦大泽,甚至生死海与界海!

这些对于完全炼化天脊骨的人来说,都如闲庭信步,后花园般!

但关键就在于,天脊骨不能随便炼化,需要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配合特定的宝物。

如果三个条件有任何一个不满足,炼化天脊骨入身,立刻就被弱水腐蚀,云梦泽的腐朽炁息会毁灭三花五炁,纵然是天仙也会当场立毙。

可只要不入身,放在手中挥舞,当个兵刃宝物,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这就失去了天脊骨原本的意义,而且威力会大打折扣,又因为这东西至坚至柔,阴阳互生,乃是矛盾的集合体,故而用来炼兵衍铁,也是不行的。

曾有大圣取一截最强大的天脊骨进行磨打,但收效甚微,最后放弃了制作兵器的想法,只能将其吞掉,徐徐炼化在身。

但天脊骨越大,具体表现为每增长一寸,炼化所需要的时间就越久,一寸不至,需要一年,第一寸起始,需要十年岁月,第二寸起始,需要百年岁月,第三寸,则需要千年时间。

到了四寸之后,这个甚至是以万年来递增的。

更何况是完全炼化?

除非是到达九霄之外的【无阶蜀境】,那处有一座极高的山,山顶峰上有一座大铜炉,号曰能炼宇世宙光,传说乃是先天五圣合力所铸!

何为先天五圣?

其为太一、浑沦、太初、太无、太极!

但无阶无阶,这个词就是告诉世人,那个地方不可能达到,没有通过去的门与路径,已经被掩藏了,埋葬在岁月与光阴中。

李辟尘看了这根所谓的“天脊骨”,这是两寸四分,三寸不至,大约需要四百年的时间才能完全炼化。

而且这还不算上寻找正确的地点,即能见到“太初日蚀”之地;正确的时间,即日月同时出现在高天之刻,或是昼夜交错的瞬间;正确的辅助之物,即七神木的活体枝干,皆要一尺以上,或者取到真正枟淼的母骸再或者,用传说中的三桑之叶。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大荒·海外北经——灯像算天,以卵击石

“师父,这个确实是天脊骨”

小蝴蝶停在“林六马”的头发里,藏起来不让大人巨人看见,并且悄悄对李辟尘传音,此时听闻南华如此说,李辟尘便应了心神,看向那位大人巨人,道:

“确实是天脊骨,两寸四分,四百年的炼化时间,但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三个炼化条件都不变,我把这东西带在身上,时时修炼的速度,恐怕会不尽如人意,只是聊胜于无。”

李辟尘看向大人巨人,目光存疑:“道兄,我这墨海南溟珠,可不到万年啊。”

这是告诉他珠子并不是极上好的宝物,最多只是中等偏上,但大人巨人不以为意,此时笑道:

“那不是正好么,咱们两个的宝贝都不算极品,也只能正巧互换而已,那卖给其他人,都是亏了的。”

他话中似乎有些意思,仿佛是最开始已经看破了那颗珠子的年纪,李辟尘眉毛微微一挑,再盯向那细小如牙签般的天脊骨,试探着道:“那就换?”

眼珠子动了动:“但是,你还需要拿一些其他的东西。”

大人巨人嗯了一声:“天脊骨是好东西,但我这个太小,三寸不到的话就没有太大价值,可依旧会有很多人觊觎,毕竟对于低层次的修士来说,这绝对是好东西。”

“对于地境顶峰,或者天境高手,自然收效甚微,几不可见,可对相对于人间内的人仙与神仙,这还是很有作用的,尤其是人仙,便是带在身上一天,就能省下百天的功夫,三天就等于三百天。”

“为了两寸四分的天脊骨再去寻找三个必要条件,是拿着杀猪的刀去砍蚊子,白费功夫,故而再给兄台一些补偿,是应该的。”

他这么说着,而后又从那袖中取出一些宝器。

“水灵印,驾驭四海水力对敌,相当于人间之中的无垢兵,算是人仙器之中的顶峰了”

“影虎幡,能呼唤六只影虎,它们从虞渊之中被聚集,自幽黎之中化生,力量视使用者的境界而定,更可以隐匿自身炁息,或者让影虎化作幻身”

“玄泥面甲,这可是用玄古之土所烧制的面具,能够抵挡一次必死之攻,泥脸速来有替死之功效,这面甲可以说把这种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还有东海的独木小舟,身为七神木之一独木所制造的,一时辰可行七千二百万里,当然你要克服那些巨浪,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他取出这些宝物来,李辟尘看的略是讶异:“等会等会,道兄,这南溟珠虽然新奇,但你抛出这些东西来,前面三个还好说,不是什么贵重物,但最后一个独木小舟,加上来,倒是显得我这个太过寒碜,配不上了。”

“而且”

李辟尘忽然看向他,若有所思:“水灵印加上独木小舟,这正是一个配合的法宝,开海畅行,玄泥面甲是替死,影虎来自虞渊,亦走水道您对我似乎有些想法?”

大人巨人忽然面色平静下来,看着李辟尘,此时道:“咱们做生意归做生意,换就是换,我也不想深究您究竟从哪里来,这些宝贝,就当是送行之物。”

李辟尘明白了,这人是看出了自己的变化,顿时有些惊讶,想不到大人国还有这种存在,那念头稍稍一起,身上便有一股锐利之意,而这位大人巨人微微一叹,同样升起一道锐利炁息。

没有干涉旁人,仅仅是互相交锋一瞬,李辟尘便明白了眼前这人的大致来路。

这是一位天境高手!

毫无疑问,必然是大人国主驾临了!

“我身上有六颗北冥珠,五颗南溟珠,所以还需要一颗南溟珠,故而八千年的也无所谓,因为我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提升它的年岁,只是这成色这么好,如果不要来,当真是可惜了。”

“顺带也是给您一个人情,还请速速离开这里。”

大人国主看向李辟尘:“您现在被西周天追捕,做什么事情还请小心一点,譬如在集市上光明正大镇压了鲛人使者,这对我们的市集诚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李辟尘随着他的吐露,越发感到讶异:“大人国主,手段莫测啊,没想到居然看破了我的伪装?”

大人国主摇头:“并非如此,我看不破,但是您的一些动作,结合最近的变化,我当然是可以察觉到一些的,大人集市可是这大荒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足不出户却可知天下一切变化,况且,刚刚有人间福地突破了外海,进入到内海之中。”

“我会一些神卜之术,今日卯时,我观寒灯六十一盏,其中三盏熄,五盏摇曳,一盏转身,剩下的明光大放,我就知道,今日有贵客要来。”

“三对应的是天,三灯熄故而天崩,亦是大国之灾;五对应的是人,摇曳表示大荒众生将乱;那转身的一盏,代表此人并非此世之生灵,而是从方外而来;剩余的明光大放,则是代表此人将要拜访于我,且身份贵不可言。”

“如此,呼之欲出。”

“最近有一位镇守者首杀天仙,让四海皆晃,又被西周天通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呢?”

李辟尘失笑:“果然,天仙没有易与之辈,看来国主取天脊骨换我南溟珠不,应该说,是故意把天脊骨送于我手,是有别外的目的?”

大人国主不言,李辟尘于是摇头离去,而直至李辟尘消失在他的注视中,这位大人国的天境国外,才转过身去。

仅仅一步,他从大人集市中回到了自己的王宫府邸,在广大的地面上,有六十一盏寒灯错落有致的放置在地上。

那些明光之灯此时开始尽数熄灭,直至最后,只剩下二十二盏。

这二十二盏灯火中,一半晦暗,一半明亮。

“见二十二,晦明二十二灯,天影本十二,地数本十二,然二十二数乃是各为十一,主灯不明,故而灯像晦暗交错,是大龙厮杀,吉凶对半之征兆,寓意着地覆天翻的变化即将到来。”

大人国主盘膝而坐,喃喃自语:

“灯像之中有龙,此灯像随贵人离去而产生变化,故而一切因果都应在贵人身上,我送他二寸天脊骨,可以说结下一个善缘。”

“但是龙可为善,亦可为祸,我上一次为二周天观灯,发现西周天有变,反而是东周天毫无变化,但这和如今的大荒之景不符。”

“西王母统摄天下已然很久,东王公已经很久不曾传讯,为何东周天无变故,而西周天则乱像频生?”

大人国主低声道:“我结此善缘,想来在接下去的大变中,我大人国能独善其身,避开祸乱,二周天的灯像与这数日的灯像皆有关联。”

他挥挥手,那六十一灯重新归位,而紧跟着,听大人国主念诵了一句不知名的话,那诸灯便开始出现变化。

第一至第七盏灯开始转动,七盏灯口原本正对前方,但此时却转向大人国主。

“见七,颠倒,天风倒转,大难从西方而来,直入东方。”

第八盏灯到第二十三盏上的火焰突然变得极高极细,如烈焰喷泉,爆发而开,有火星迸射。

“见十五,细炎,飞火流星,是的,依然是这个灯像,大难席卷周天,扩散到诸海,细火登天意味着神,这与诸神有关。”

他要看第三次的变化,上一次是见六十一,白骨露野,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并且连烟也不升起,那是极可怕的灯像。

而这一次,他重新占卜,那第二十三盏灯后,此时仅有四盏转动了。

但这四盏的火焰交错在一起,灯火聚集成为一个小太阳,而后,被一分为二,陡然炸开!

紧跟着,其余的灯火瞬间全部熄灭,那轮太阳的影子留在大人国主的眼前,漆黑无比!

大人国主一愣,而后面如白纸,双手猛然颤抖起来,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见四,火聚,挥戈返日大难依旧,但已有扭转之势”

“然起见四,复见六十一,终见六十五,日蚀,是‘以卵击石’!”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大荒·西周天——瑶池(一)

正是远在北海与东海交界处的大人国主糟心的时候,遥远的西周天内,风昊终于从浑噩之中清醒过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嗡嗡震响,他最后的记忆就是被罗女收走降服的那片景色,后面意识便陷入黑暗之中,浑噩如遨游虚天,不知岁月光阴几何。

眼前的景色并不光明,甚至有些灰暗,一只巨大的青鸟窝在远方,当风昊清醒的时候,她也醒来,那双眸子中不带有任何的感彩。

“昊天的传人,你醒来了。”

青鸟的身躯宛如玉石一般,这并非寻常的鸟兽飞禽,而是西王母的信使。

风昊在千年的历练中,偶然一次机会前往其他周界,在其中得到了昊天上帝的部分传承,这是一场奇遇,毕竟天地不围绕着任何人转动,谁都会有运气好的时候。

事实上,对于风昊来说,那一次的奇遇,更像是自从火帝血脉觉醒之后,昊天的力量在冥冥呼唤他一般,不是他找到了传承,而是传承自己找到了他。

身躯想要站起来,但却无能为力,这是一种制约的法,风昊发现,自己被定住了,控制在此不能离开。

任何的法力与道都不能升起来。

“你们不想杀我?”

风昊原本认为罗女是要杀了自己,当初斗法失败已然心中绝望,连自己觉醒的伏羲之影,从岁月长河中呼唤来了这位不存在的强者都不能镇压罗女,反而被对方反手就压下,这简直太过屈辱与不可思议了。

但同时,另一方面,也体现了罗女究竟有多强,自己差了实在是太多。

曾经自己在另外一方人间,用太昊的五色天域加上伏羲之影,击杀了一位天桥四步的高手,这对于当时初入元神的风昊来说是极威风的事情了,自从火帝的血脉彻底觉醒,那修行进度简直是水涨船高,如今身为天桥的风昊,又把太昊天域化作了七色,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与天仙掰手腕,但现实自然是狠狠的给了他一击。

不是地祖之身,也想击天?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差距,李辟尘花了两千年才修行到地祖,这还有太上之身的加持和苍天诸火的煅烧,再算上破入地境之后没有元神与六神的束缚才得到如此成就,生死之战更是不知凡几,以地境之身周旋于无数大圣之间,可以说足履危桥一般。

但风昊仅凭火帝血脉就在一千年之内走到天桥,用四百年就从元神到了地仙的最高境,这样一比,真正的天才到底有多厉害,这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我们从未想过杀你,昊天的传人,你是群山诸海复兴的希望,众生的安危系于你的身上。”

玉石青鸟扇动翅膀,这一只是信使,还有另外两只,常侍奉在西王母身边左右。

她现在在传讯,眼中的青芒越发炽盛,风昊沉默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袖中乾坤内,有一只咕咕鸟探出头来。

句芒!

这小东西偷偷摸摸的,也被和风昊一起抓了过来,此时风昊见到句芒,顿时一喜,而句芒传音道“昊哥,你莫动,句芒现在就帮你解开束缚。”

它是先天的灵神,感应上苍之炁在青木梅林中化生,出于峨眉山,那是大圣之眼所化成的,虽然是随意造化,但在人间之内,也有洞悉一切的力量。

风昊的身上被下了禁制,但句芒能够破法,此时咕咕鸟开始啄动风昊的手臂,如此转了三四圈,风昊顿时感到有法力开始溢出,正是欣喜之时,然而下一刻,巨大的阴影忽然覆盖过来。

玉石青鸟的目光移动,定在了句芒的身上。

咕咕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起,顿时死命挣扎,而后显化了原本的身姿,那是一个男童,可却被金色的锁链捆缚,双臂上的羽毛不断向下掉落,疼的哇哇乱叫。

“先天的木神?”

木能溶与玉,玉石青鸟的眼中闪过明光,而后句芒瞬间被打了一切法力,咕噜噜和一个小球般滚落在地。

“昊天的传人,我们不会害你,恰恰相反,您将成为此地的主宰。”

玉石青鸟开口,告诉风昊不必紧张,风昊无言的叹息,过了三四个呼吸,呵了一声,开口道“您这样做,我很难认为是无害啊。”

他手臂上的禁制开始破碎,垂髯老龙的虚影开始浮现在他的身后,玉石青鸟照见了这尊“神”,刚要反击,然而下一刻,老龙开口,一道庞然的怒喝,登时将这片山谷震的地裂天崩!

轰隆——!

玉石青鸟粉碎,炸成齑粉,风昊面色顿时一白,那老龙的影子也快速消失,但那禁制破碎了,他立刻站起来,把句芒带上,就要向着外面逃去。

天桥的速度何等之快,不过三个呼吸,三十万里的深谷就已经甩在身后,风昊终于看清楚西周天的真正模样,那是何等巨大的一片云霞,当中包裹着一座通天镇地的神山!

难以相信,这座山从西方的极点延绵到东方的大海彼岸,上抵着天宇的尽头,下镇压着无数的人间,简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墙壁!

当见到这铜岳崑山的第一刻,映照在心灵深处的,就只有恐惧二字。

“这里是整个大荒的内部,海的彼岸,天的尽头之外,就是四山群岳,这里既是在大荒之中,又是在大荒之上,故而有天的称呼。”

玉石青鸟的声音突然响起,风昊陡然转头,那眼中瞳孔所见,三十万利里的深谷内,无数的玉石升天而来,那些全部都是青鸟!

浩浩荡荡,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

“浑天青空!”

那些鸟儿的口中吐出青云青霞,浩大的云烟之海瞬间淹没了风昊,这里开始孕育造化中的雷霆,带着危险与生机!

“昊天的传人,你离不开崑山之内,西王母在注视着你,随我等一起登天,觐见西王!”

风昊被困住,他深吸口气,此时身躯外七色的光华开始泛动,那是太昊天域,昊天上帝的威严不容许挑衅,此时喷薄而出,带着最可怕伟大力量!

撑天!

浑天青空瞬间炸开,无数的雷霆都消失了,唯有七色的天域蔓延,那些青鸟在一瞬间都被打的粉碎,再度毁灭,而风昊施法完毕,立刻就要离开!

这些东西必然还会卷土重来,而且这座巨大的山太可怕了,并且还有罗女没有出现,不知道在哪个地方。

“我要逃出这里!”

风昊开始向着巨山相反的方向远遁,如果这里是西极,那么反方向必然就是东方。

一瞬间也不知道遁出了多少万里,然而后面铺天盖地的青鸟群果然追了过来,连带着整个西极群山内,所有的飞禽全都升上了天穹!

这些家伙太快了,连地境天桥的风昊都能追上,故而大战再度爆发,伏羲的影子被祭出,风昊带着句芒且战且退,然而就在一个瞬间之后,忽然所有的飞禽都开始逃离。

巨大的影子映照在铜岳崑山之上,风昊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到了身后那巨大的,已经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庞然存在!

那是一只鸟?

头顶苍穹,五十万丈,翅遮乾坤,三百万丈的巨大怪物?

“这是太古凶兽大大大大风啊!”

句芒几乎要哭了,他吓得面如白纸,心中的恐惧被无限的放大!

下一瞬间,大风那天仙的境界,其中的力量毫无保留的爆发!

那一双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于是变化产生了!

无数的飞禽走兽都在刹那被撕裂,绵延千百万里的山野崩溃成齑粉,浩大的江河被吹拂成细雨,宏伟的大日光明被撕的可怜兮兮,只余一点零星,而天上的云却如汪洋般推移,大地的尘埃涌起,如黄天代苍天!

仅仅是随意的扇动了一下翅膀!

风昊被这一下就打的近似昏迷,他也不知道他飞了多久,只知道再一次触碰到地面,已经是半柱香之后的事情了。

他浑浑噩噩,猛地喷出血来,痛苦的抬头,然后,就见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是一座山宫,以石为基,以玉为殿堂。

她被锁在一座大池之中,是人的模样,但却有豹子的特征,她背上生长着三株桃树,看上去诡异到了极点。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大荒 ? 西周天——瑶池(二)

没有问你是谁这种睿智的话,风昊在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时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那种浩如渊海的炁息足以表明她绝对不是自己的朋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敌人了!

他转身就逃,然而刚刚驾起仙法,还没有行出多远,顿时身躯一软,砰的一声就跌在了玉石地上。

法力开始如潮水般的流失,风昊骇然的看着这一切,而句芒却不受到影响,他微微一愣,紧跟着把风昊架起就要逃跑,但这一次,一张巨大的脸孔忽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如果李辟尘能看见,这张脸,正是之前被他摧毁的西华巨脸!

一只墨绿色的玉石之鸟和一只淡绿到近似于白的玉石之鸟同时出现在巨脸的左右。

答案呼之欲出!

“西王母!”

风昊深吸口气,压抑自己惊骇的情绪,西华巨脸的眼中倒映星辰,此时开口,声音隆隆如雷响:

“我是西王母的一魂变化而来,代替西王母行一切诸事,而你看见的,在你身后的瑶池之内,那被锁住的女人,才是真正的西王母。”

西华巨脸的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风昊转过头去,此时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的眼中,五色的天域显化,所见到自己的一切三清之炁,修行而来的力量,都在向着那三株桃树汇聚过去。

上面已经有明显的果实,虽然还有些青涩,但那确实是桃子。

“那是三株蟠桃,左侧的一株,一千五百年开花,一千五百年结果,共计三千年数。”

“右侧的一株,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共计六千年数。”

“中央的一株,四千五百年开花,四千五百年结果,共计九千年数。”

西华巨脸的声音居然带着一种叹息,她望向瑶池中的西王母,那其中酝酿着一种悲伤到极点的情绪。

“几乎死去了,曾经西周天的主宰,如今成为了蟠桃母树的苗床,神的威严早已扫地”

风昊见到,那个披头散发的豹女忽然动了一下,而后发出轻微的呻吟。

暴怒的炁息正在酝酿,西华巨脸张开耳朵上的翅膀,庇护了风昊与句芒。

“啊啊啊啊啊——!!!”

癫狂到极致的吼叫忽然从豹女的口中传出,巨大的炁息足以焚天煮海,那种炽热甚至连山石美玉都在瞬间被融化了,两只青鸟毁灭,唯有西华巨脸长存。

她悲哀的看着西王母,后者在发出巨大且暴躁的吼声之后,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那头颅猛然垂下,似乎死了一样。

风昊注意到了,她背上的三株桃树,似乎变得比方才更加的鲜艳了一些。

瑶池的水也在泛起涟漪,似乎在被西王母的身躯吞噬。

“以瑶池的水孕育根须,取众生的炁息作为养分,西王母的肉身当做苗床,所以妳才会瞬间虚弱,而只有神才不受影响。”

巨脸道出了其中的奥秘,这就是为什么句芒没事,而风昊却突然法力尽失的原因。

“西王母原本确实是大圣,但如今她已经极度虚弱了,况且下界之后大圣之力就被封印,因为昆仑之神的缘故,她如今铸下大错。”

“把她变成这个模样的,正是昆仑之神。”

“听好了,我要给你讲一段故事,这是传说,是神话,但也是真正的过往。”

“这里是龙月城,崩溃的龙月城。”

——

巨脸把一切徐徐道来:“昆仑之神,不知其真正名讳,原本是西王母座下,最初的四十八位玉京使者之一,来历特殊,乃是黄中李所化,说起来倒是和东王公跟脚相同,但他因性格偏执,后而闯下滔天大祸。”

“他不满神道苟且与安于享乐,为求无上大道,他拔了三千年蟠桃树的根须吞下炼化,此事被西王母知晓,大怒之下出手,而玉京使者举起反旗,两人交战,玉京使者不敌,最后被废了一身修行。”

“多亏东王公赶来求情,不忍此道子陨落,毕竟是一脉同出的后人,于是西王母才没有杀他,只把他逐出铜岳崑山,从此这位玉京使者便没了踪迹。”

“再不知多少年之后,有异人从他世入大荒,觐见西王母以求神道,他自号太上昆仑,所与西王母论道之后,其中讲述很多要意,皆让西王母惊,故而请他留下,以作铜岳辅神。”

“从此,大荒之中,少了一位玉京使者,多了一位昆仑神尊。”

巨脸眼中升起追忆之色:“他在大荒有赫赫威名,但后来和王母吐露,他实际上是为了阻挡太上成道而来。”

“后,大战爆发,太上昆仑常常与诸太上化身战,胜负各有,而西王母也看出问题,即昆仑的炁息时大时小,似乎并不是固定强盛。”

“只不过每次死去,都会很快复苏,近似于不灭。”

“直至太上九灵的出现。”

“昆仑战九灵,大败而死,九灵镇压昆仑,但最后也耗尽心血而亡。太上之法遗落大荒,历代继承九灵之人,皆有镇压昆仑的使命。”

“但在这一代,九灵试图彻底埋葬昆仑,故而勾连幽黎,但却被太上洪元所撞破,意外被斩,因为他打破了阴阳规则。”

“故而昆仑重新复苏,而西王母被变成这样,正是在九灵之事发生之前。”

“昆仑神尊假借以蟠桃论道之语,从西王母处借来了九千年的蟠桃树,但是没有根须。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然而昆仑曾经就是玉京使者,蟠桃的问题所在,他明白的很。”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完整的枟淼树骸,在前往与东王公论道完毕之后,他丢出树骸,这东西瞬间就污染了东周天,抽干了银霄碧海,直接杀死了东王公!”

“他又从东王公处得来植种之妙法,加上他曾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嫁接之术,迅速袭击了西王母的龙月城。”

“而他的恐怖,终于在那一次爆发出来。”

巨脸的眼中升起震恐:

“三千年蟠桃不过子树,六千年蟠桃刚刚长成,而九千年只有一株,此一株,乃是耗费西王母心血栽培,且无数众生在大荒死去之后,精炁血引都会来到西周天,注入九千年蟠桃根须之内。”

“山神孕木,木反哺山神,如是一饮一啄。”

“那九千年蟠桃的根须在瑶池之底,一旦有失就会让王母法力大跌,而他用枟淼的弱水污染了瑶池,故而蟠桃树大片的死去!”

“紧跟着,群山诸海的天神海神与荒神全不知为什么,全都听他号令,尽数攻入了西周天!

“西王母本司天之厉及五残,但因为蟠桃被灭,她瞬间实力大降,陷入虚弱状态,最终被昆仑所擒。”

“直至那时候,西王母才知道,昆仑身负五仙之‘神’!他对于诸神有绝对的统治力!”

“然而这段历史无人记得了,因为那时候,所有的神,都死去了。”

“如今的山海诸神,是当初那些神灵的记忆,加上他用西王母背上蟠桃所制作出来的伪神!他们几乎拥有过去的一切,甚至就认为自己是死去的诸神,但他们唯独没有二周天覆灭的那段记忆!”

“他们惧怕神堕,是因为一但发生神堕,并且完全,他们就会变成原本的蟠桃!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至如今,此处”那位发声的所谓西王母,其实不过是太上昆仑的傀儡罢了。”

——

西华巨脸讲述着,仿佛一幕幕远古时代的变故都出现在风昊眼前,而句芒则是听得心有戚戚,完全被代入了进入。

直至后面的池水中,传出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那几乎是不可察觉到的,甚至都不在真界中传播,只留存于虚天与冥冥之内。

只有风昊听到了,他的目光没有转动,但是心神已经集中。

那是从真正西王母口里传出的话。

火帝的血脉,伏羲的战名,注定了他的不同寻常。

“不要……相信任何人。”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大荒·西周天——瑶池(三)

不要相信任何人?

风昊微微一愣,然而下一瞬间,他浑身上下汗毛都几乎炸开了!

“这是过去的悲凉之事,纵然说出,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西华巨脸望着这一仙一神:“故而我看见了你,你是昊天上帝的传承者,又身负着火帝的血脉,是连山氏最正统的传人,你的身上,藏着群山诸海复兴的希望!”

风昊突然感觉到了危险,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西华巨脸说出了这些话,而那身后,仿佛有一双洞悉了一切,甚至深邃到寂灭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

不要相信任何人!

西王母的喃喃自语再度传入心神之中,她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在对她自身?

“不好!”

西华巨脸忽然面色微变,她的两只羽翼耳突然展开,把一仙一神包裹进去,而后渐渐融入石壁之内,至于那两只崩溃的玉石青鸟,也一并融入石壁之中。

至这时候,风昊才在一瞬间看得清楚,原来这石壁周围,居然是有着很多模糊不清的画的。

那都是石刻,带着自太古时代走来的沧桑。

西华巨脸正是石刻中的“西王母”,她自称是真正西王母的一魂所化,而在这一刻,那崩溃的龙月城外,有一位宫装女子缓步而来。

她的身边同样跟着两只青鸟,亦为玉石所化,更是雍容华贵到了极点,正是青鸾银凤,端庄美艳几不可直视。

这个女子来到了瑶池的边缘,看见被锁在其中的西王母,双目中不含半点情感,此时伸出手去,向池水之中汲取精气。

痛苦的嘶嚎声响彻,西王母的面色陡然苍白下来,正如巨脸所言,曾经的大圣,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可谓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娘娘,这一次的蟠桃,成色非凡,合该也是到了九千年神果落下的时候。”

两只玉石青鸟在向那绝美的宫装女子谏言,后者微微点头,那双眸子不曾从西王母身上移开。

“还差一些时日快了,这可真是美丽,这三株蟠桃树天地遗留的灵根,堪比帝乡人参果母树的宝物,不知道神尊此次的蟠桃会上,会不会许我一颗,要一颗六千年的就好。”

她说出的话颇为奇怪,明明此时她就是瑶池之主,但却还说要请“神尊”送予,这自然不必再多想了,她正是那位昆仑所操纵的傀儡,在外面引为西王母之身,操纵二周天秩序。

风昊在石壁中,不敢以目观之,句芒发现,这石壁的画卷中是一副特殊的天地,西华巨脸蒙蔽了外界的探查,对二人道:

“她是瑶池金女,乃是西王母背上九千年蟠桃所化,被昆仑塑造出来,代替西王母行使一切权柄。”

金女,这听上去和武罗国三神君的名号有些相似,风昊的脑袋里划过灵光,顿时低声道:“你和罗女是”

西华巨脸缓言:“西陵罗女,我请她带我离开西周天,寻觅重塑山海之法,有幸遇见了你,这才看到了希望。”

“罗女曾经亦是大圣,而且远胜东王公与西王母,她乃是浮黎境中九丘圣人之一,与你的血脉源头,火帝连山氏对等。”

“浮黎九圣人,有六位离开了九丘,剩下还有三人留了下来,其中一人寂灭,一人化入不可名境,即极其微小不可见到的一些地方,再也没有出现。”

“最后,只有周老还在九丘之中。”

风昊听得迷糊,但周老他稍微知道一点,李辟尘回来之后有偶尔提过浮黎境内的老农,言语之间颇为称赞,说他是世间一等一的神秘人物。

“师父说他见过神祖化身,也有那书写世间的执笔人,还有耕种玉山的周老只是没想到罗女居然也和周老是一个级别的人。”

风昊微是感慨,顿时心中芥蒂去了,也难怪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纵然她如今化在天仙,那也不可能是自己一个天桥地仙能够敌过的。

大圣终究是大圣,手段不可揣测,纵然跌境,也远胜同位的天地仙神。

瑶池金女在这里逗留了一会,亦在喃喃自语,只是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而到了最后,她大叹一声,对西王母道:“几乎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罢了,我说什么,你也听得不清楚了。”

“这次的九千年蟠桃一落,你应该就会开始化道,这个过程会持续一万八千年,直至你的血肉精华尽数都散入瑶池之中。”

“娘娘,您本山神之祖,如今化而为水,反孕群山,倒也是得了应当的归宿。”

“这生死寿元之大道被您封锁在身躯之内,纵死也不愿意交出,不过如今蟠桃眼看就要熟了,这一次终于面临化道,您的力量也到了极限,还能再不把这长生之秘交出来吗?”

“不过,这一次的蟠桃,或许也不能称呼为蟠桃了,应该称呼为生死果才对。”

蟠桃有着让人长生不死的秘密,这是神药中的顶尖之物,传说九千年蟠桃吃了就能不老不死,与日月同辉,那蟠桃树九千年只结一颗。

西王母司掌天之厉及五残,能肆意点化生死与众生寿命,她即是司命众神之主,这蟠桃亦是长生不死的关键之物,因为九千年蟠桃正是西王母的一滴心头血。

所谓长生不死,正是一种向众生“借命”的法门!

金女负手,她吐气如兰,呵呵的轻笑,而西王母的头垂着,这位豹女确实是听不见金女的化了,只是在喃喃重复着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

并且,依旧只有风昊能听到。

他开始分析,同时身侧的西华巨脸依然沉浸在悲哀中不可自拔,言语之间依旧是要让自己担当起复兴希望的角色,这突然让风昊产生了一个疑问。

刚刚感觉到的危机,真的是瑶池金女带来的吗?

这本来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风昊的耳中,听得见西王母的话,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更像是在不断的告诫自己,不然为什么句芒毫无反应,而西华巨脸也没有对此做出解释?

不是不告诉对方就不说的问题,而是如果说了,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阴谋?

风昊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漆黑且无底,跳下去也找不到尽头,一环扣一环,是的,西王母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瑶池金女尊奉昆仑,但西华巨脸自称为西王母之魂,这就是真的吗?

如果西华巨脸也是假的呢?!

“如果说”

风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不一定是都要尊奉昆仑,就不能有点别的想法?

风昊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进行了分析和怀疑,但西华巨脸的种种所作所为,确实是在保护自己,如果她真的并不是西王母的魂,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并且现在自己法力几乎尽失,她也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算计自己。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把自己掳到这,正是西华巨脸请求罗女动的手,她自己不出手,是怕被昆仑发现?

貌似,也不太可能吧难道师父没有和罗女交手?不,必然是交战了的,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甚至师父有可能已经胜了,但也并不是毫发无损,可能遭到了重创。

这个问题暂且藏在心中不谈,只是当巨脸再一次请求风昊的时候,后者沉吟了一瞬,而后给出了回答。

“我需要仔细的思考一下。”

西华巨脸松了口气,她微微颔首:“是当如此,但还请你帮助群山诸海,你也听到了,西王母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的蟠桃果落下,她就会开始化道,这是不可逆转的!”

“必须要在西王母彻底化道之前把周天重塑,复兴群山诸海,这个时间的限制,是一万八千年之内!”

风昊点了点头,沉吟了几个呼吸,询问道:“如果我答应了,那么你需要我怎么做?”

西华巨脸的面色严肃:“舍弃仙道,重修神道,我将把西王母的一切法尽数传给你,你有昊天上帝的传承,兼具火帝血脉,你正是新的‘西极之帝’!”

“统摄阴阳,重立周天!我会把你送入西天禁地,那处是天上的门户,曾经西王母的一切留影都在其中,古老的诸神会传授你无上法,摹刻岁月中诸乡的炁,若是修行有成,凭借你的天资与传承,仅需要五千年,你便将化作大圣!”

“还有,你师父的天帝之法,你应当取来,你将登基为帝,你是新的——天帝!”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大荒·海内北经——鬼国(一)

李辟尘离开大人国,与南华向着四山行进,同时寻找自家福地的踪迹,这内海之中,福地的推进比起外海来言要快上许多,而且根据观察,李辟尘奇异的发现,内海之内,且越是靠近四山的国度,越是不喜欢征伐。

他们仿佛已经适应了大荒的变化,开始寻求安逸,没有那种想要向着外面拓张的膨胀欲望,这对于无数的人间来说自然是好事情,但又转念一想,这又未尝不是在警醒众生。

长久的安逸必然会让生灵失去些什么,当他们彻底忘记过去,认为无所谓的时候,那也是那片失败的人间彻底消亡的时候。

不论是人还是土地,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死亡都不是终点,正是与太渊帝君曾经发出的感慨一般:只有忘却,才是真正的寂灭。

而这一次进入大荒,有些问题,太华山本身晋升时间不长,底蕴不足是情理之中,李辟尘从茅沧海处得知,曾经自己那一代的左右二圣,却没有来到这方天地,亦没有投入道影来。

洪招隐师兄坐镇云原,负责福地的真与影之转换,而陆玄卿则在禁地坐死关。

脑子里思考着福地众人,蓦的,天空晦暗了下来,随后,在极遥远的地方,爆发了震动乾坤的伟大力量。

波涛和浪潮,卷到了天的上空。

李辟尘转过头去,眉头皱起,目光遥遥,望着天与海的尽头。

轰隆隆——!

群山绵延,突破了荒海外来到了内方,这座山上多灵泉老柏,乃是七十二福地,太泉山罗浮宫所在!

诸太泉山地仙护持在福地群山四方,他们身上各个都沾染了鲜血,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但令人惊奇的是,诸仙家炁息平稳,并不衰弱,显然那些血,都不是他们自己的。

这大战必然是碾压的局面,而若是仔细感悟,便会心惊,因为太泉山罗浮宫中,居然有四道超越了天桥第九步的炁息!

四尊地祖!

这简直是震动寰宇的数字,当然,如果就这么说出去必然能把人吓得半死,毕竟太真山拔仙海也才只有三位地祖,天遥宫中的至圣也只有三人而已。

但是切莫不要忘记,超越天桥第九步就算是地祖,但压在人世不敢飞升,寿元也与寻常地仙差距不大,这些并不是身合福地的地祖,能够达到观世境的,只有一位。

观世地祖,这是寻常所言的真正堪比天仙三重的人物,而其余的,基本上只有道虚境,至阳境的战力,但这也足以惊动众生。

四位地祖,一百三十四位地仙,其中立身在天桥境的便有六十人!

你说天遥三圣,那已经不是观世的级别了,而太真三祖可以算作是地祖之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吕道公,他已经开始摸索天遥三圣的路子,要为地仙开一条长生大道。

正是这方太泉山刚至,另外一处,又有云雾拨开,山岳雷霆,天风地海,里面浩大的战鼓声回荡云霄,乃是七十二福地——伏澜山!

那些身披战甲黑云的仙人,俱都是伏澜山中弟子,他们出行如军,行走如风雷,此时气势磅礴,正与太泉山打了照面!

莫名的危机出现在双方高层的心中,太泉山四位地祖同时注视向伏澜山的深处,在哪里,有一位气势可怕到极点的人物静坐,他仿佛是镇守着那片黑云之军的主帅,仅仅是出现在四位地祖的眼中,便已经让人难以呼吸。

“绕开他们”

四位地祖中,有一位出声,让太泉山改道,以免和对方发生冲突,在大荒之中,即使是福地也会产生征伐,原因正是因为有人会为了成全自己而牺牲他世,一旦有一座福地衰落,而大战陷入僵局,其余福地很可能会把这座福地直接送上天去,提前把他们斩回人间,这样就奠定了升天者,这片福地所在的人间将会被强制征入飞升,这也代表着护佑那片人间的福地会大规模的衰落下去。

哪怕不得到遂古之炁,也不能让福地被斩却,这一个说不好就是灭门的大事情,人间覆灭了,福地的气数会被斩断,这可是重创。

故而,在到达二周天之前,各福地会尽量避免冲突。

但是太泉山表达出避让的姿态,可伏澜山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好意。

那位被四尊地祖忌惮的强者站起了身子,他从伏澜山中走出,看向远方,对太泉山众仙说道:“前路漫漫,劫难颇多,各位道友,不如在此时放弃,自己归去,以免动手。”

太泉山倒是真没想到,这还没到二周天,宇世宙光,东西不见,这里便要有福地对同宗同道发难了?

“道友何来此言?”

太泉山一位地祖出声:“此番还在荒海内北,不至二周天中,我们的争斗还没有到时间。”

那位盖世人物摇头:“非也,争斗早已开始,一入大荒,攻伐与否,取决于发起者,而不是逃避者。”

“这是对于仙道的考校,亦是晋升天仙的途径,若是不记得这一点,那么覆灭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这么一说,四位太泉地祖顿时明悟了。

这个家伙并不是为了人间的气数,或者说,并不在意洞天的兴亡,人间是活还是死,伏澜山是类似仙军的福地,他们之中所有弟子的意志皆是以主帅为基,而这位盖世人物,此次入大荒,目标是冲着晋升天仙而来的。

地祖入天仙,直达真君顶峰,半只脚迈入大圣!

是所谓直见彼岸!

几乎是省却了无数年的苦修,而且直接就达到了巅峰的时刻。

“仙道心神坚固,故而认准一事便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军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心神坚固,以军阵兵法成迈入仙道,这是一位真正的兵仙啊。”

有地祖出声,面色渐渐严肃下来。

“如果在这里耗费你们的力量,到头来反倒是便宜了大荒诸国,阁下怎么如此不智?”

“错了。”

那位盖世人物摇头,此时挥手,而后,太泉山四位地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他的后方,无数的大荒国度,里面下至寻常兵卒,上到地境高手,全都被带上了枷锁镣铐,俱都是一副战败被擒的模样,而他们身上的炁息并不曾衰落,依旧强盛,只是这般样子,像极了敢死冲锋的俘虏!

乌泱泱,浩浩荡荡,足有三十五个国度战败了,被伏澜山所擒,而到了这时候,太泉地祖们才看清楚,原来伏澜山攻城掠地,已然把三十五片人间的力量收入了囊中!

“他想击败我们,让福地之力更进一步”

“我们和伏澜山没有太多交集,离得太远了,都不在同一片人间,只在天遥圣册上看过。”

“福地攻伐,不会让天遥宫震怒吗?”

“想多了,以前只是大家各自遵守约定而已,现在有人要打破,天遥宫又能怎么样?”

四位地祖已然做好迎战准备,但纵然如此,看见三十五片人间的众生聚集在前方,把整个天边与大海都镇压了,即使是天仙见到这一幕,也会头皮发麻,要仔细斟酌一番。

里面的地境足有近千位!

而正是此时危难关头,忽然福地之中有炁息浮动,仿佛有人破关而出。

正是下一刹那,有天桥地仙来至。

“祖师。”

此时那位仙人踏步而出,只看他向四位地祖谏言,称是:“弟子有法,可阻此三十五人间军马,只是需要借四位祖师法力一用。”

来人出语,四位地祖见到他,皆是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点头。

“可!”

话语落下,四尊地祖头顶上同时变化道花,从中摘掉一朵交给这位仙家。

此时只看这位仙人转身,面向大海,照见三十五片人间国度。

虚天之中黑雷迭起,清风流转,他那双手向下,此时大海之内波涛涌起,无数沙尘上浮,只是一刹,忽有三座大山从天而降!

三山变化,三清流转,无数的沙尘此时全都化作了兵马军卒!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贫道白玉玄,今日,挡伏澜山于此。”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大荒·海内北经——鬼国(二)

人身一炁,先天一炁,炼此炁为三,是对应三我,亦对三道,故有三山降,此分为太行山,终南山,熊耳山。

三座大山淡薄,带着一种朦胧虚幻的缥缈之意,白玉玄赦令那些沙尘化作的兵卒向前推进,紧跟着,但看三山之山,有清光罩下,那无数兵卒身上炁息翻滚,只是一刹那,便尽数提升到了人仙的境界!

“开立人身三境,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炁化三清本就是极不可思议的太上之法,能够化出三尊和本体同样威力的身外化身,而且有自我人格,且各自修行之法还皆不相同,不需要去额外祭炼这些化身,本体境界越高,化身境界越高,是同步而走。

它的要义,是以自我强,故而众生皆强。

这比起三灾道人之类的要强上无数倍了。

三山对应的更是三重大道,越是修行到高处,这门太上之法的玄妙之源就越发明显。

三山造化万物,借三重大道衍化众生,但需要施法者有极高法力,这就是为何白玉玄向四位地祖借法,只要有足够充沛的法力,他一人便相当于万军。

沙尘兵卒提升到人仙之境,并不是终点,仅仅是一个开始,这是用四重地祖之法,让三山调动天地之炁,那些沙尘兵卒并非活物,而是天地根本源气所造化,故而能承受的上限,就是天地的上限!

只要乾坤之力足够,自身境界高远,随着时间推移,白玉玄甚至能造化十万天仙在此!

那三座大山更是如不可逾越的壁垒一般,此时三清化身走出,各执一法,这又是一炁三清的妙用,此时那位盖世人物感觉到了不舒服,他身边的六炁开始远离,消弭,不仅仅是三清三浊,连风雨晦明也开始丢失。

三清之炁源源不断的被三清道人摄来,那位盖世人物眯起眼眸,言道:“区区天桥,却有这等妙法?太泉山罗浮宫,倒也是有点本事的。”

伏澜山的军阵向前推进,而后,浩大的战鼓与雷鸣,带动着那些仙兵仙将开始向前冲锋!

他们在布置大阵,只是一动作,两侧便开始如长蛇般移动,天地之间的杀伐之炁浩荡聚起,那三十五座人间的战俘也被推搡着冲锋,那些地境面色阴狠,他们难以反抗伏澜山的压制,此时一腔怒火只能向前方的白玉玄去撒!

白玉玄挥指,此时沙卒兵将催动大荒风雨,黑风清水,那逐渐衍化成一片奇异的景色,此时无数人间的地境冲来,但有数人和那景色打了照面,下一瞬间就被扭曲,直接收走!

“三山之下天境暮,只道我心如火烛。”

奇异之景,三山横镇,那些人世兵卒在这一瞬间都被天地同化,瞬间变成无数的“石人”!

“你做了什么?”

有一位地境见到此景,顿时骇然若死,而白玉玄则是笑道:“我让他们‘悟道’了,这位阁下,不如也去‘悟道’可好?”

一瞬间点醒众生心中三山意,开辟三条前路大道,纵然你不想向前行走,也必须踏上去!

而一旦踏上去,这片施法中的天地之意就会降临,强行让人陷入天人合一之境。

那么,浑浑噩噩之辈,立刻就会化作石人,永不能醒来,这是和天地混一了,被同化,变成石人,输给了宇世与宙光。

这是令人惊艳的法,亦让无数人的心中瞬间升起大恐惧!

大战爆发了,四位地祖稳固太泉,百多地境仙人作法,那无数的炁息忽然涌动,乃是太泉山地境皆会的“罗浮摄天手”。

这是一门临之道法,所谓临之道,与行之道同样为九道之一,当年九玄论道所立下的九种比试,正是对应着人世之中,修行内的九种基础之道。

万物万法,万变不离其宗,凡走动之路,皆入行之道,凡洞观越世,皆入临之道,凡厮杀力战,皆入斗之道,凡仙宝法物,皆入兵之道

这罗浮摄天手,可以越世而攻,更可怕的是无形无相,能隔着千里击破对方的防线,无视敌人所设下的壁障,此为“越世”,简单易懂的解答下,就是“跨越四方,即空间”。

故而来去皆易,打过去,收回来,对方却打不着,而且罗浮摄天手力量极大,此番百多地仙齐齐出手,只看诸仙反手一压,那冲阵的三十五人世兵马,顿时被掀翻一片!

哗——!

大海波涛狂震,无数人世兵马被打成气浪蒸发,百位地仙同时动作,如是化身一人,进是齐进,攻是齐攻,手掌一番,那就是古之大印落下,足有排山倒海之威!

整片汪洋都被掀起,只看太泉山仙人手下毫不留情,那白玉玄处又指挥沙尘之兵,此时这些兵马的炁息更加高涨了,就在一个瞬间后,他们突破了神仙之境。

天地之间的六炁紊乱了,故而开始大片被沙尘兵马摄走,他们宛如得了造化的精粹,炁息节节攀升,这终于让那位盖世人物有些看不过眼了。

伏澜山宫殿上,山岳顶端升起一面乌黑大旗,其中炁息浩如渊海,可怕到了极点。

“云旗猎猎翻青汉,雷鼓嘈嘈殷碧流!”

那位盖世人物动手了,大旗一展,那伏澜山诸仙顿时如得冥冥号令,此时开始变阵,只是刹那,遁隐虚无,让罗浮之手难以寻找,再是刹那,只看天上地下,尽数都被伏澜山仙人包住!

一环扣一环,一阵衔一阵!

“伏魔归净阵!”

无数的赤旗升起,在黑云之中翻滚,那些云霞乌漆墨黑,如有隐龙盘旋,一股巨大的危机忽然涌上太泉山四位地祖心头,其中一人顿时对白玉玄道:“玉玄,回来,似乎有所不对!”

他话刚是落,陡然听得虚天之中一声怒咤!

“喝——!!!”

黑云赤旗化作了一片高天,此时无数杆巨枪从中伸出,这仿佛天劫一般,其中带着的力量,根本不是仙道的威势!

那是天威!

恐怖,恐惧,惊骇莫名,难以置信。

每一柄巨枪的力量都足以瞬间斩杀一位天桥五步之下的盖世人物,而仅仅五柄巨枪合一,就把这个数字提升到了六步,现在同时砸出的巨枪,足有两千之数!

纵然天仙在此,若被击中,也是一击毙命的下场!

轰隆——!

厚重且庞然肆意的力量击中了太泉山,纵然百多地仙齐齐出手护持,但依旧有一座大峰被那强大的天威震的陡然炸碎!

整片太泉山所在的大海都凭空蒸发了,下方的气浪浩荡升起,四周的海水想要涌过来填补这片恢弘的空缺,但却抵挡不住这圆圈四周那炽烈到极致的温度,于是宏图壮志在半路上就已经夭折。

这一击下来,也不知道海水内,有多少生灵死去,甚至那三十五片人间的战俘,也在这一击之下死了足有万人!

“好胆!这厮是想要把我们杀了?!”

一位地祖面色大变:“这力量根本不是正常斩却对手所用的,这是要杀了我们!”

“他伏澜山是彻底疯了吗?!”

同为七十二福地,镇压人间,在大荒动手确实正常,纵然他真的提前攻伐了,天遥宫也不会管束太多,但现在这股力量,若是突破福地壁障,足以覆灭宗门内无数地境,这已经堪比灭门之战!

对方根本没有留手的意思,就是把自己这些同宗仙门当做魔头来杀的!

那位盖世人物的双眼中毫无波动,他抬了下手,于是那伏魔归净阵中,两千巨枪再次从乌云中探出枪尖,森寒闪烁,带着摧毁一切山海的恐怖力量。

两座福地鏖战,而此时,就在这片几乎完全崩裂的海域边缘,又有山岳绵延的影子出现了。

但那并不是从外海而来的,而是从一处阴暗的角落,伴随着诡异的笛音,缓缓浮动而来。

这一片,巨大到遮盖了那片海,几乎看不见左右的尽头,上面虽然亦有仙光,但却寥寥无几,而且光华之中,总有一抹幽暗挥之不去。

在其中一座山岳的顶端,可以看到一座破败的宫殿,上面的牌匾已经斑驳不看,依稀还能看见“龙笛宫”三字。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大荒·海内北经——鬼国(三)

自古人间福地并非定数,除去七十二名讳之外,剩余仙宗本身,衰落鼎盛各有交互,所谓一花凋零便有一花绽,正如生死轮转,百年沧桑,千年过往,万年尘埃,无非起起落落罢了。

诸多福地更替时,距离如今最近的,便是当年渊渟山堕魔,举宗寂灭,而后太华山取七十二福地称谓,跃入五十之数。

而当年,诸福地在大荒,并非没有人失败,亦有福地战败,所护佑的人间登天而去,后宗门衰弱,不曾回归人间,最终坠毁于此。

无数寂灭的福地仙宗,如在冥冥之中互相吸引,最后它们汇聚在一起,化作了一个国度。

伏澜山中,那位盖世人物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来由的一阵狐疑,目光开始向着天与海的尽头扫去,那种古怪的炁息,和仙宗如此之像,但却又带着一种大寂灭与死意。

如是冥冥有人出声,在呼唤人世众生,请诸灵入灭,一道化入鬼国之内。

鬼国龙庭不过是一种称呼,人世之中,很多人每当遇到大魔肆虐,看见某一处生灵涂炭的时候,总是会说着“某某人太危险,会把这里化作鬼国龙庭,寸草不生,到时候冤魂之流”

种种如是,鬼国成了一个形容词,但只有诸福地之主才明白,大荒之内,是真的有鬼国的。

而这些鬼国之内的兵马,正是无法再回到人间的仙人。

七十二福地入大荒,如果失败,那原本进入大荒的是福地之影,但到了那时候,真正的福地就会坠入此间,再也无法归去,因为自己护佑的人间已经登天,取而代之的,则是坠毁的高天。

两千巨枪把太泉山压住,但这一次没有贸然出手,而太泉山百位地仙早已做好准备,那山岳上升起一片玉尘,宛如天河佳酿一般缓缓转动。

这是玉酿之河,太泉之水,取自人世之玉,此玉酿之河方位对十,各有十道大瀑坠落,护持宗门仙山,中有熊咆龙吟之声,连绵不绝。

大瀑有五震:

第一震,云歇,听闻者身躯内气枢不转;

第二震,雨收,听闻者身躯内四海皆灭;

第三震,玉祭,百位地仙联手,炁息流转映照玉河,坚不可摧,可挡天仙四重之法;

第四震,龙引,聚玉河为兵,以一剑化,号曰龙泉,以一福地之力镇杀对方,天仙五重之下,挡无可挡;

直至第五震,号曰泉台,接引幽黎门户,转天地之间“万生贵炁”尽化死炁,非到紧要关头,不得擅开第五震,只因乱天动地,会遭惩戒。

此时百位地仙作法,整个福地的伟大力量被调动起来,天也开始颠倒,海也开始被收起。水龙咆哮,自海中深处,它们是渊流,但都被吸了起来,愤怒的风开始霍乱沧海,那两千柄巨枪被压退,至此,伏澜山的包围,稍稍解开了些许。

太泉山福地,最高的那片大峰,此时离远了看,才发现正是一个酒樽模样,而那玉河宛如酒樽中升起的云霞,看上去绚烂且美好。

“嗯,等等!”

就在双方以福地之力对攻的时候,四位地祖中,那位真正的观世地祖终于发现了问题,他同样感觉到了诡异,而后目光也开始扫视四海八方。

“祖师,那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白玉玄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一处,他身处大阵最前列,以三山轮转抵挡对方的大阵压迫,而在此时,他的眼中,三道不同的目光汇聚在一起,那是太清道人,上清道人,玉清道人的眼,四圣归一,蔑视一切虚妄,让他见到了那如同从虚天边缘浮动的“古怪大陆”。

他的声音让四位地祖齐齐注视过去,顺着指引观察,眉头越皱越深,而伏澜山的盖世人物同样注意到了那里。

诡异的笛声越发的明显,终于,那片绵延不断,几乎遮盖了整片西方尽头天与海的群山,终于映入了诸多人间仙人的眼中。

最先进入视线内的,就是龙笛宫的牌匾,那是流星陨铁所铸,用一颗星辰炼化而来,但此时却斑驳残破,仙光寥寥。

这牌匾被盖世人物看见,他顿时瞳孔微缩,身后大旗一起,那伏魔归净大阵顿时从包围太泉山的状态中撤离,调转矛头,对准龙笛宫或者说,那片群山。

巨大的危险感出现在盖世人物的心中,他察觉了不妙,面色严肃到了极点。

传说变成了现实,而倒霉的又让自己遇到,这如果处理不好,是会丢了性命的。

“龙笛宫?!怎么可能,这是五十万年前的一座福地啊!”

太泉山四位地祖之中,有人惊呼出声:“五十万年前,静神山龙笛宫坠落大荒,他们应该寂灭了,怎么会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不是,这并非龙笛宫你看哪里。”

最老的地祖出声,指向一处,于是其余人皆把目光投射过去。

于是,无数的地境全都在同一刻失声,唯有那位老地祖在一一诉说着什么。

“射鹿山惊天宫阳晨山清休宫洪石山承霞宫延虞山凌霄剑阁天树山镇魔观风图山紫蓼宫海樟山济世宗望笏山太通殿”

“还有”

老地仙的目光越过无数残破牌匾,直接达到最深处的那座城池。

“应皇大岳,黄龙道城,曾经七十二福地,位列第九。”

白茫茫的世界中,公孙葶盯着前方,看着虚无的世界,这里是黄天印之内,是无何有境黄泥所化的地方。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种寂寥,一座宏伟的城池生生灭灭,一幕幕景色在眼中浮动来往,喊叫声,厮杀声,祈求声,愤怒的咆哮,沉默者直至一个女子的影响出现,徘徊在生死之间,幽黎也拒绝她的进入。

她在混沌浑噩之中活了很久,在仇恨与迷茫之中难以清醒,直至后来终于坠回云原,受到了久违的蕴养,这才让她渐渐恢复了活力。

那是被人接引走的,不然她将继续漂浮,难以回到她的故乡。

谁接引的她,已经忘记了,但想来,约莫是人世福地中的某位地祖吧。

不过,纵然回到了故乡,后面等待着她的也是另外一副枷锁,她在九玄论道的大阵之中困锁了九千多年,到后来已是万载时间,三次论道,三次仙人的聚集,终于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她曾经也有过代天而行的岁月,但后来天穹破碎了,黄天坠落,她被昆仑所杀。

她是骄傲的,但她亦是颓废的,从天之骄女到死去的尸体,而后厉经生死之劫重新归来

黄天易主数人,直至万八千年之前才重新归位,也是冥冥之间因果缘法不断,让自己再度握住了太上之法。

是的,这是第二世了,因为黄天统辖真灵魂魄,第一次死去之时,她不曾坠入幽黎,被忘却了,那是第一世。

但这一次,和当年的想法已经有了不同了,曾经自己以太上之身为荣,如今,以为恨。

“黄天乃真灵魂魄统辖之天,为后土葬地上一次九玄论道,乃是继万年陨落之后,第一次以太上之身显化”

“太上化身并非什么好身份,即使死了也不得安宁啊八十一人,千古以降承载多少命数,能走到最后的,不过一人罢了,如果可能,世上没有太上之身,便会少却很多悲剧。”

“争斗皆因太上而起,何故连累亲朋众生?”

“苦海无边,没有彼岸。”

公孙葶嘴角微微咧开,但却是带着一种极度苦涩的笑。

她是宿命论者,事实上,曾经对李辟尘所言,又未尝不是对自己说的呢?

“大道渺渺,看不到尽头,被太上之身所累,最后被另外一位太上所杀,不了解他人的过去,故而失败,可这世上又有谁能看得清岁月过往?”

公孙葶喃喃自语。

太上之法应该全部斩去,彻底埋葬,因为万古以来的争斗都是由太上之法而起,昆仑欲杀太上,却连累无数的众生,这场争斗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应该在某一世终结。

但她失败了,依旧输给了昆仑,那既是理念之争,亦是灭宗之仇,更是兴亡之恨。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昆仑被九灵封锁了那么久,明明已经被葬下,为何会出现第二位昆仑?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一万年。

时间不对,八万年前昆仑输给窅冥,被九灵再度埋葬,后来直至当世,葬土未醒,上代的九灵也不曾死去,但是那个所谓的“昆仑”依旧出现了。

而且与自己厮杀之后,自己死去,那尊“昆仑”也覆灭了。

来不及找那一世的九灵询问真相,而且就算问了,对方会告诉自己吗?

没有什么意义。

公孙葶有过猜测,或许那是一具化身,并不是真正的昆仑,故而才能短暂显化与自己相争,那么九灵葬下的昆仑真身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最初时,第一世,自己的城池因昆仑而死,宗门寂灭,辉煌无边的应皇岳,黄龙道城崩塌,那是四十万年前的事情了。

血,全都是血,坠毁的天,覆灭的高强,倒下的师父,这些都已经模糊了。

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当初把自己的尊严彻底打灭的那个人影。

影子是昆仑吗?必然是的,虽然他的模样和后来已经完全不同了,但那种炁息,她纵然九死也不会忘记。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大荒·海内北经——鬼国(四)

鬼国浮出,众生骇然欲死,战战兢兢而不能自已,直至魂魄真灵永留城池之下,化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黄龙道城怎么会,四十万年前发生了什么”

四尊地祖之中,有一人语气骇然,他曾经翻阅典籍,里面有提到过历代福地,尤其是黄龙道城,可谓是四十万年前最强大的福地之一。

仙道典籍之中,有收录各个时期的福地,所谓山海八荒图和天遥圣册就是这么个玩意,山海八荒图主管福地晋升,而天遥圣册则是名讳记录,各个宗门都有副本。

洞天之下最强的仙山净土之一,天上更有三位大圣庇佑,宗门内地仙足有数千位,长盛不衰,下宗无数,每当飞升,更有万仙来朝,可谓是三千人间中最绚烂的一方景色。

但后来记载戛然而止,言称黄龙道城遭受了大劫难,在大荒之中几乎已得胜果,但最后却莫名消失,紧跟着,《天遥圣册》与《山海八荒图》之上,黄龙道城的福地之名也被划掉了。

可谓是一夜衰落,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所谓的大劫难,让黄龙道城举宗消亡,但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过程是什么,这没有人看见,故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真相,据说当时连天遥宫都在探查,可后来依旧没有所获”

老地祖注视着那方,顿了顿:“也可能是查到了,但不敢说。”

昔年的黄龙道城,如今已经化作鬼国,四方的无数鬼国福地皆聚拢在这个“后起之秀”的身边,这不得不说依旧是带着一种无上威势,当中修士生为仙道翘楚,哪怕死后亦为鬼雄。

但这却给生者带来了巨大的危机,因为如今显化的鬼国,已经并不是一座了。

“退,绝不要和鬼国照面,这是大凶险,我们走!”

太泉山上,那玉河护佑福地,开始缓缓移动,而伏澜山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那位盖世人物此时转头,对太泉山地祖道:“鬼国出,不能逃,若逃必有难,此劫不死人,难以渡过,更何况如今这一座,已经并非原本典籍中记载的鬼国了。”

“这是十个鬼国的汇合,其中带着的诡异之力,足以克死一座福地。”

他的话传入太泉地仙耳中,一字不落,但却招致了怒斥。

“你说的好听!若非你伏澜山撕裂面皮,在此与我们鏖战,我等又怎会遇到鬼国?!”

一位太泉地祖开口,愤怒至极:“逃必有难,那纵然应了大难又如何?无非是怨气缠天,恨意入骨,毒念入心罢了,举宗离去,还有活机,若是留下,必死无疑!”

“你说一定要在此死人才能安稳离去,呵!你不把你伏澜弟子当做活物,我太泉弟子的性命可珍贵的很!”

他话之中对于鬼国可谓讳莫如深,根本不想面对鬼国,而伏澜山的盖世强者叹息一声,随后不再看向太泉各位地祖,而是自己站起来,手中化出之前竖起的漆黑大旗。

那位老地祖摇头,此时安抚另外三人,道:“虽不欲与伏澜山为伍,但现在他说的不错,鬼国出,若逃必有大难,很可能被盯上,一路尾随,这是很危险的。”

“所谓死人,正是等于献祭生灵交托鬼地,不死众生难以渡过,大荒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见到鬼国虽然古往今来,很少有人见过。”

他召唤各位地仙:“生死有命,今日手段尽出,不可有留,否则福地遭难,须得知道,对面鬼国可不是一家福地啊。”

太泉山调转矛头,此时面向鬼国,大瀑奔流,而那位盖世强者转过头来,呵了一声:“老道友倒也是懂事理的,不过还请太泉掠阵,我伏澜山,此时当先杀为敬。”

太泉地祖点头:“依你之意吧。”

原本互为敌人的两座福地,瞬间化为战友,而远方的鬼国中,笛音越发浩大,那座斑驳,阴森,上面满是黑色纹路的城池,此时轻轻颤动,而后当中喷出了黑色的血。

仙的血!

浩荡如汪洋,那些血浸满了高天,覆盖了大海,让人颤抖。

触目惊心,全部都是仙血,等于一个宗门从下到上尽数都被屠戮了。

谁能做到这一点?不,应该问,大荒之内,谁能办到?

伏澜山的盖世强者面色阴沉到滴水:“这不可能,黄龙道城的覆灭居然是因为被人屠杀?以当年第九福地的威名,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千位地仙,天桥足有六百位,这一结阵,即使是三重的天仙下界,也要被打的粉身碎骨,魂魄四散,四重的天仙也讨不得好处去,而五重大荒之内,哪里来的五重天仙?”

盖世强者很明白,大荒之内的天仙水分太大,远不如人世飞升者,天桥八步就飞升,还没有把自己淬炼到极致,这样的天仙,弱的可以。

而且大荒之内,没有五重真君,因为东王公与西王母的存在,大荒之内,只能抵达最高的四重道圣,再向上,就不能走了。

除非离开大荒,飞升到真正的天穹。

天仙内,一重曰道虚,二重曰至阳,三重曰观世,四重曰道圣,五重曰真君。

天仙的境界划分是有些意思的,更多是对于自身“道”与“心”的领悟而成就,至于战力,反而是附带的产物,这就和地仙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部分地仙能够逆击天仙的原因之一。

一个人是大思想家,被整个世界都尊重,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说服一个拿棍的暴徒。

那些仙血宛如怪物一般,里面有一些东西在蠕动,而后,一尊又一尊如魂魄般的阴暗灵体出现,这时候诸仙人才明白,原来之前蠕动的,是这些阴暗灵体曾经被绞碎的“肉”。

他们也曾经是仙人啊!

一位又一位曾经被埋葬于岁月中的人出现了,但现在他们已经坠入鬼道的最深处,连自我都已经失去,化作了恶孽般的魔障,可让人惊悚的是,他们的炁息依旧如生前般可怕!

伏澜山强者在发现那些鬼道灵体境界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手,把那黑色的大旗挥舞,陡是瞬间,一座巨大的天空之阵自虚天降临,瞬间将那黄龙道城镇锁!

生死之炁被打乱,原本有些要出现的鬼影也开始消失,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伏澜山的盖世强者要维持那杆旗帜的力量,他深吸口气,那大旗被他放开,悬在身后,而他单手翻面,五指向天,忽然猛的一托!

轰隆——!

根本三炁,始元玄聚集起来,只看那十方鬼国所在的福地仙山,在下一瞬间,陡然扭曲,那些山岳泥土被这位盖世强者呼唤,直接听从调遣!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地利天时,为我兵臣!”

大地仙山皆为兵将,此时鬼国诸影被遏制,随后伏澜山诸仙结阵围上,那两千巨枪向前扎下,顿时让这片乾坤天塌地陷!

大神通爆发,连带着云霄也扭曲,浩大的云海聚集在一处,当中金雷黑电弥漫,带着近似与大罗的天威,而后一柄浩大到遮蔽十方鬼国的巨大神枪从天坠下!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大荒?海内北经——鬼国(五)

远胜地境的威势,这几乎已是达到了天仙第四重的边缘,以地祖之身掌握如此强大的法,简直千古也难得一见。

军阵的可怕在此时显现,这位盖世人物乃是伏澜山大军主帅,万千兵将的意志都集中在他的身躯,仿佛他就是万军之神,战争之主。

金雷黑电,天威翻转,镇杀一切不臣之徒!

那大枪轰落十方鬼国,璀璨到照亮八海世界!

“厉害!”

太泉山地祖挥起袖子,遮掩那片光芒。

这太过刺目了,在这一枪下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即使到达地境也不能直视,而如果是人仙直观,立刻双目就会被灼伤!

即使隔着这么远,亦要遭到波及!

“快让所有人仙弟子退后!”

这不是寻常的大战,太泉山一位地祖命令人仙与神仙后退,不许出宫,藏匿自己就好!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确信,这位军仙已经到了地祖的边缘,只要他想,那迈出去一步之后,立刻就是天仙第四重的道圣!

他对大道的感悟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高度,足够资格称呼为“超凡入圣!”

“我明白了,这个家伙迫切的,不顾一切为了晋升天仙而来,是因为他原本的人间已经容不下他了!”

“道圣不许存世!”

太泉山的那位老地祖开口,用一种感叹万分的语气点评这位盖世人物。

已经修行到了人间难容,这并不是说武力,而是对自身之道与前路之道的理解,已经超越了人间所能给予的极限。

但因为人世地祖最高只有观世,想要凭借另外的方法短暂进入道圣也不是没有,但那只是一个空壳,是假货,只有战力而没有道蕴。

然而这位盖世人物不一样,他如果凭借着手段在人间化作道圣,立马就要被大罗强制飞升,因为他如果那么做了,就是真的道圣!

故而这位盖世人物准备在大荒之中证道真君,飞升高天,而原本的伏澜山,也能安稳十万年。

十万年,足够再出数百天骄了,宗门香火必然不灭。

“原本以为这位是无情之人,宗门不过工具,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一位地祖叹息,边上又一位地祖道:“人人理念皆不相同,因为有情众生是复杂的。”

“所行之事,向左为天宫,向右为地狱,善恶何来绝对,他与我们自然是大恶,但对他的宗门,却又是大善啊。”

几位地祖看破了这位盖世人物面具下的情感,但一归一二归二,对于拦截太泉山之事,他们依旧心存怒意。

“这一枪足够把一片真正人间的大海都蒸发了,黄龙道城早已经是死物,那些仙血在这一击之下,必然尽灭!”

有人出声,抚掌大笑,而白玉玄看着前方,忽然心头猛地一跳。

一种恐慌开始蔓延,却又像是热水般开始沸腾。

不能遏制。

“有问题,不对……那城里……有……”

话未曾落,白玉玄眼中忽然照见一片尸山血海,那些仙人的残尸出现了,但却并不移动,而是盘坐在一株大树下。

每一具仙人残尸都双目紧闭,呈打坐炼丹的姿势,面向城口,他们围着的那株树高大无比,有一颗赤红色的巨大桃子挂在这棵树的枝头上。

里面传出正统的神道炁息,同时,白玉玄忽然感觉眼睛有些疼痛,他一抹,只看手中尽是鲜血,登时愣住!

眼中,三清道人的影子浮现,同时挡在白玉玄身前,阻挡住了那座城池中出现的幻境。

而这时候,伏澜山盖世强者的那一击,正在肆虐黄龙道城!

轰隆——!!!

龙笛宫、清休宫、凌霄剑阁等牌匾在这强大到惊世的一击下近乎溃散,一缕缕阴炁从那些牌匾中窜出,这些炁息与冥海的不同,带着一种天地世人皆不容的怨愤,好似要撕碎苍生。

带着对众生以及一切存在者的痛恨!

黄龙道城遭到打击,城池内忽然隐约升起一道炁息,似有似无,但仅仅是一缕,便让那位盖世强者目光陡是一凝。

那颗之前被白玉玄看见的血色蟠桃,上面裂开了缝隙,出现了一张嘴巴。

“入我长生境,知我长生名;食我长生果,唤我长生灵!”

那张裂口说话,声音诡谲而浩大,宛如有数千人同时开口,男女老幼皆不相同!

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出现在眼前,但还不等那玩意有什么异动,那位伏澜山的盖世强者就猛然出手,一掌向前砸去,震碎千古!

镜水天凉——谪世界!

宇世仿佛成了碎镜,在这一掌下炸开,无数的镜子中同时显化这一掌,威力浩大不可计!

此法,取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千万之意!

无数的手掌化作了阵法,此时聚拢万种力量,掌中生灭世界,这种招数的内涵已经近似大圣,可谓是人间一等一的绝技!

毫无疑问,这是绝杀,伏澜山的盖世强者明白的很,要在出现幺蛾子之前灭亡那个东西!

管它是什么,反正去死吧!

黄龙道城遭到重创,然而就在此时,白玉玄看见,那周围的鬼国中,无数的仙尸突然齐齐站了起来。

他们的残躯破烂到可怕,不堪入目,血已经化成黑色,各种各样。

无目,独臂,腰斩,折颈,无腿,无头……

就是这样的一具具尸体,加上之前的那些阴灵,他们飞了起来,从龙笛宫,惊天宫,凌霄剑阁等山门中走出,随后义无反顾的,齐齐扑向黄龙道城!

【入我长生境,知我长生名;食我长生果,唤我长生灵!】

那些仙尸与阴灵都在嘶吼,随后他们在众仙骇然的注视下,齐齐飞入那只血色巨桃的裂口之中!

“这他劳什子的是什么妖魔东西!”

有地仙面色剧烈变化,纵横几千年也没见过这种玩意,讲道理,光从视觉上来看,这可比魔道玩的要刺激多了,和这血色巨桃一比,魔门那些家伙温柔的简直就是小绵羊啊!

而且最关键的,诸地仙可不认为这玩意是个只放屁不见火的哑炮,此物可怕,必有大变故!

话语应验,此时也不知道该骂哪个倒霉催的了,只看那巨桃的裂口忽然崩大,而后,那种诡异的长生歌直接传入每个仙人的心神之中!

……

大变开始!

原本太泉山罗浮宫中,是之前四地祖让人仙与神仙躲避之处,但此时,那长生歌同样从诸仙心头窜气,不到瞬间,立刻就有人心神失守,坠入深渊!

有人仙面色陡然变化,明明是在宫阙中躲避,但此时浑身突然一抖,双目中一片漆黑,开始念诵长生歌!

那些黑色开始流淌,从眼角滑落,仔细一看,却俱都是已经腐烂的仙血!

恐怖与诡谲猛然笼罩了这里!

这人摇摇晃晃,就要向宫外走去,如失了魂魄,见此情景,边顿时有数人前来阻止!

“入我长生境,知我长生名……”

“王师兄你怎么了?!”

“师兄?!”

“何师妹……何师妹!”

“入我长生境,知我长生名……”

“糟了,你快醒醒!”

“速速紧守心神,念诵三天定心咒!”

有神仙大吼,念诵定心经文,确实是起到了效果,但还是有很多人陆续中招,并且那声音越来越大,如瘟疫一般蔓延开来!

“师弟,师弟!莫被蛊惑了,快快醒来!”

“长老?!长老你!”

“快,块去找各位地仙,不要管老夫!”

无数人仙开始陷入这种诡异状态,连神仙也开始出现面色变化,显然心神不稳,降要坠入深渊!

随着一道悲惨的嚎叫,一尊人仙的三魂七魄离体而去,就是这个刹那,这本来是一位俊朗的仙家,瞬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炁神。

真灵也不见了,在这一瞬间,有一位仙人眼中的漆黑越来越盛,他突然看到了之前消失的三魂七魄被一只巨大血桃吞掉,而真灵变成了傀儡,与那血桃融合了。

这位莫名看见一切的仙人,顿时骇然的惊叫起来,身死并不可怕,但如果连真灵和魂魄都没了,这意味着彻底的消亡与毁灭。

永不超生!

……

“出问题了!”

“不好,是宫中有变!”

四地祖发现宗门内部不对,而又有数位人仙跑出,顿时有两位地祖率领数位地仙回归,当看见宫内变化,顿时面色铁青!

此时之前那位让弟子先跑的抱元长老,现在双眼已经快被黑血占据,他还有最后的神志,当看见边上一个弟子摇摇晃晃,三魂七魄已经开始离体的时候,他突然发狠,瞬间一招就打爆了那个弟子的脑袋!

三魂七魄与真灵,在这个弟子死去瞬间被冥海接引,这位长老抬起手来,压在自己脑袋上!

“祖师,弟子启禀!有魔孽霍乱我宗门弟子心神,汲三魂吸七魄,吞真灵精血!”

“弟子无能,已被侵入心神,无力回天,还请祖师速救诸位同道!”

“愿我宗门不灭,世代永昌!”

这位长老说完,瞬间打爆了自己的脑袋,他的真灵与魂魄在最后的关头被冥海接引,没有被血桃吃掉。

只要三魂七魄没有离体,就能被冥海引去,只要宗门不灭,来日还能被接引,重新归来!

那两位地祖气的浑身颤抖,怒不可遏,此时其中一人发声,念诵心经,以地祖之力平定变故,重新稳定众仙心神。

但这一来一去,宗门内人仙几乎死了六百,神仙也死了一百一十位。

元气大伤!

“杀!今日拼死也要把那个鬼东西剁了!”

一位地祖暴怒,心都在滴血,仅仅一瞬间就死了这么多弟子,恨比天高!

在外面的两位地祖接到回宫的地祖传讯,顿时怒不可遏,瞬间登天,然而那位伏澜山的盖世人物却看出不对劲,猛地大吼:

“莫要过来!”

死字如雷,那两位地祖还不曾反应,此时血色巨桃上,那张口突然大开。

【杀!】

冥冥中有一个字被吐露,蕴含着死灵的愤与怨!

盖世强者的一颗眼珠被爆开了,他的脑袋几乎粉碎,冥冥中的怨恨之炁与长生祈愿化作了无上的法,而那张口中突然飞出一道血影!

“道兄!”

惊呼刚起,变故更快!

一瞬间,甚至连地祖都没有反应过来。

血影划过,留下一只沾满黑色仙血的手掌。

然后,那位盖世的人物被撕碎了,半个身子破开,血染乾坤!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大荒·海内北经——鬼国(六)

那道血影速度极快,不曾停歇!

古老的长生歌谣再度回荡,让无数仙家心中几乎炸开!

“好胆!”

被撕碎的盖世人物恢复过来,几乎暴怒,但两位太泉地祖看出来,他的元气已经受到了重创,仿佛是有精血被掠夺了,状态远不如之前。

那道血影开始回转,这一次两位地祖看清了对方,那是一具尸体,扭曲到极致,一只黑手蠕动着长出,正是之间撕碎盖世强者的那只手掌!

三位地境中的高手合力阻挡,金雷玉泉,九幽冥炁,一切妙法尽数打出,这个地方顿时被化作了道与法的汪洋,然而那道血影在道法汪洋之中不断撕扯、突破,那只黑手悍然抓向一位地祖!

冥冥之中,死无葬身之地的预兆席上心头,这位地祖准备避开,但却身子猛然一僵,宛如被人施展了定身咒般无法移动!

危急关头,伏澜山的盖世人物一把将那位地祖扯过去,而后抬起手,对着那道血影就猛然拍下!

仙法爆发!

“重叠——谪世界!”

无数人世与瓶中小界的影子出现,叠在一处,巨大的压力顿时镇向这尊血影,他的速度慢了一瞬间,而太泉山老地祖抓住机会,顿时喷出一道九幽冥炁!

炁息之中蕴含泉台之水!

乱天动地!

太泉山老地祖的法子是很厉害的,他在瞬间就想到,这个东西吞真灵吃魂魄,以精血为滋养,那么这种不入四大众生五行十类的怪物,必然会被冥海克制。

幽黎天下,谁敢称不死?!

泉台之水与九幽冥炁瞬间淹没了血影,他果然如老地祖预料的那般惨叫起来,这具仙尸的本真模样被三位地境的高手看见,那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可以说是人灵之中的最美丽者,但这个只是从人身的比例来说的,事实上,这个玩意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浑身上下,都是赤色如血的。

他是赤身**,唯一只手臂是漆黑,就好像中了什么不可扭转的剧毒一般。

那是鬼国之中所有仙人的怨恨之意,纵然是天仙被擦中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即使离着这么远,老地祖还是感觉到一阵心惊与惧怕。

“神?”

有狐疑的声音传出,白玉玄感觉到了微妙的炁息,他看破了这具血影的本质,此时惊呼道:“这是神的身躯?!”

“怎会如此,明明是仙人的尸,怎么会出现神的炁息!”

他眼中三清光华流转,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具血影之尸忽然撕裂了九幽冥炁与泉台之水,他陡然转过身躯,直接向着白玉玄扑去!

诸地仙顿时面升怒意,齐齐出手,伏澜山的仙人们更是直接起大阵,那两千巨枪向前扎下,又是天崩地裂的力量,然而这具血影的身上,那些被泉台之水腐蚀的血肉在眨眼之间就恢复得完好如初,随后,黑手一挥,顿时有数位地仙直接被抹杀了!

伏澜山大阵崩溃!

那一掌挥过去,视万军如无物,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军阵被突破了,有二十位地仙被杀,而三十五路人间兵马的俘虏中,也有数百地境被这一爪打成肉泥!

元神地仙死了不知凡几,如砍瓜切菜一般,他突破了伏澜山的大阵,而后又在瞬间杀死了太泉山的七位天桥地仙,那双眸子中没有瞳孔,拥有的只是无边的白。

白目,黑手,血身,完美之躯,神道炁息。

如万鬼孕育神道莲华之子!

白玉玄大惊失色:“仙尸之上,怎会蜕神?!”

他催动三山,此时三清之光降临,太清玉清上清道人同时出现,三清道人驱动三山大道,只在瞬间就将这血影定住!

三清轮转如枷锁,血影的白目微微眯起,而后他做出了一个让白玉玄毛骨悚然的举动。

嘴角咧起,微微一笑,无比狰狞。

黑手一挥,三山突然崩溃!

太上之法被破!

白玉玄面色凝重,他本尊加上三清道人,此时合力出手,然而这血影连三大地祖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天桥级的地仙呢?

太上之身又如何?太弱了!

三清道人的手掌开始破碎,白玉玄眼中升起清光,念诵经文,而其余地祖与地仙赶到,迅速出手,此时就算是三十五片人间的战俘也不得不相助两大福地了,毕竟他们也不想死!

鬼国传说,可不是仅仅威慑人间,更多的也是威慑大荒诸国!这就好比是“巨尸出,灵国灭”一样的可怕谶言!

足有千位地仙出手压制,这一次确保他难以再动作,同时浩大的诵经声响彻,这道血影终于被控制住,他似乎有些愤怒了,身上的炁息节节攀升,如猛虎居于笼中,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双手结道印,置于丹田上。

黄龙道城内,那些仙尸再度开始诵读长生歌,同样,这具血影也开口了,如千万冤魂同时念诵,开始与太泉山、伏澜山的心经对抗。

“入我长生境,知我长生名;”

“食我长生果,唤我长生灵;”

“见我长生影,闻我长生令;”

“摘我长生炁,听我长生鸣;”

“饮我长生血,化我长生性;”

“归我长生躯,得我长生命;”

“受我长生语,与我长生行!”

如蛊惑一般的话语瞬间压过了两大福地的心经,只是一刹那,无数地仙突然口中喷血,那是心中镜湖开始颤动,在最深处出现一抹血色,而每一位地仙的心中石人,在石人们的眉心处,都突然崩开一道裂纹!

道心被破!

一处破则全线溃败,此时正如古时所言,兵败如山倒!

千位地仙齐齐后退一步,而那道血影口中声音顿时加重一分,此时有人眼中出现幻影,正是自己过去所斩杀的一些魔头,甚至也有仙神,在这一瞬间都出现了,他们的眼中流淌黑血,失去了心脏,虔诚的念诵长生歌。

“不要被蛊惑了,眼中所见皆是为假!”

有人大吼,全力施法阻止幻境蔓延,然而身边突然有人开始念诵长生歌,也不知道是真的情景还是假的幻境,顿时一种恐慌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开来!

他们仿佛都被隔绝了,每一位地仙都陷入了惊恐,这幻境侵入心神,开始动摇他们坚定的意志,包括三位地祖的眼中也出现了幻境,但他们的道行终究是极高,瞬间就撕裂了这片虚无,开始唤醒其余的地仙。

“不要被迷惑!”

伏澜山盖世强者大吼一声,顿时天音如雷震彻,无数地仙回过神来,但很快又开始陷入那种可怕的幻境,这根本不能阻止与逆转!

而由于诸人都把法力放置在压制血影上,此时诵经一破,那个家伙的可怕炁息顿时就爆发开来!

又地仙瞬间被杀,一位接着一位战死,三位地祖立刻出手,然而那血影吞掉了几个死去地仙的血肉精粹,他那完美的身躯在这一刻变得似乎更加强大了!

轰——!

一道血色幻境如圆球,他单手托天,三位地祖被困在其中,顿时怒目圆睁!

四面八方,无数的诵歌声响起,三位地祖发现他们无法打破这个圆球,这是一种禁制之术,居然能困锁天地万物!

“入我长生境,知我长生名”

血影此时动手,居然是要把三位地祖炼化,白玉玄依靠太上之法而没有陷入妄境,一炁三清在身,他根本不可能被这种幻术击破,但那尊血影同样出手,将他一把攥住!

仿佛仙骨都要炸开,白玉玄难以抵抗这种力量,天桥境的力量在这尊血影尸的面前太过弱小,这个家伙的五指不断收拢,他露出一种满意的笑,竟然是准备把白玉玄压成肉团,而后再囫囵吃下!

长生歌不断影响地仙,三位地祖此时也不得不开始自保,而其余地仙陷入疯狂者更多,大军溃败,无数众生开始逃窜,但更多人在陷入幻境之后自相残杀而死,所真灵魂魄,血肉之流,尽数都化作丝线,融入那血影的完美身躯中。

以众生之身来造化无上之身!

但就在这危难一刻,忽然有另外的声音在所有地仙心中响彻!

天地翻转,石人归位,那些地仙的双目陡然清醒,当是正本清源!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只看天与海的另外一方,有满头白发的仙人出现,踏波逐浪,大步而来!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大荒·海内北经——火照之境(一)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度人经定住万仙心灵,那尊血影的长生歌在一刹那就被压制下去,他顿时露出惊诧的神情,随后甚至感觉到身躯内的无上炁息都开始下降!

“这不可能。”

他居然开口了,带着一种惊疑,定定的注视着那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在最开始伏澜山与太泉山爆发激战的时候,李辟尘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十方鬼国的出现实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当踏到此地的时候,目之所见,心中所明,耳中所响,便是那古怪且诡异的长生歌。

这又是一种大蛊惑的法门,并且极其厉害,与过往所遇见的接不一样,哪怕是鬼雨的梦中呓语,若不是仰仗他自身的境界,其实未必比得过这道长生歌。

能让心中石人都崩裂出豁口,由此可见这门法术的强大与可怕。

感觉到两座福地内,混乱疯狂的炁息越来越多,李辟尘自然没有犹豫,直接念诵度人经,自远方踏入此间参战。

“南华,你可知此物是什么?”

李辟尘询问少年,而后者摇头,此时也颇是讶异:“回师父,我并不曾见过这个东西,那桃子我也不甚了解,可倒是和传说中的蟠桃仙药有点像”

“但蟠桃仙药长在西周天,且必然不可能是这等妖邪之物。”

李辟尘点头,此时被度人经诵得清醒之人尽数退开,李辟尘看到那尊血影抓住了白玉玄,困住了三位地祖,于是便抬起手来。

天地规则在一瞬间被改变,那困住三尊地祖的血色圆球在瞬间被瓦解,四面八方的六炁开始消失,这尊血影神情一动,他怒号一声,抓住白玉玄就想逃遁!

“走不得!”

李辟尘眼中清光浮起,化疾电白光,那一步踏出,影随身动,刹那化出万里之外,只看天上一口大钟悠悠打落,四面八方,上下十方,俱都密密麻麻,显化出众生圣影!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江河湖海,风雨雷霆!

数万圣影齐齐念诵度人经,巨大的天音在瞬间就把黄龙道城中的那些仙尸之声压下,血影心神摇动,瞬间遭到重创!

正如太上嫁梦所言,窥心者多,必遭心魔之厄,故而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血影原本庞大的气势顿时一落,他暴怒了,向着李辟尘打去,那只黑手上缠绕万千仙人的怨恨之意,此时一出手,在度人经的照耀下,冥冥中的无数影子都映照出真实的模样,那是万千仙人扭曲的魂灵,空洞的眼窝,大张的嘴巴,口里面伸出带着黑血的手掌,真正是厉鬼般的样子!

然而李辟尘身前,一片梦幻惊雷浮动上来,大片的五色云霞向着前方涌动,一瞬间就将那只黑手化的无影无踪!

归入梦幻,大片的魂魄被扯掉,这尊血影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遇到了克星!

“我感觉到了神的炁息,你也是神?”

李辟尘的声音传入血影耳中,而在这尊血影看来,李辟尘的样子,简直是世上最可恨的,最扭曲,最混账的模样,那是肮脏到极致,丑陋到不可言说的姿态。

最完美的神,居然会被仙人压制?

“仙人不过是神的苗床。”

他开口了,吐出莫名的话,李辟尘对他这番话做出了回应,一座轩辕台升起,浩大的雷霆声轰鸣反复,刹那就将他的七窍震的爆裂开来!

“你很厉害,能够把近似道圣的强者压住,但你亦有惧怕的东西,譬如”

“路过的我。”

李辟尘的背上风筝匣中,天丧飞出,带着最可怕的悲啸,这道啸声蕴含了人世所有生灵的悲苦,方是一出,顿时把那血影身躯内的魂魄惊的清醒过来。

怨恨的炁息瞬间如见到了猫的耗子,眨眼尽数窜回了他的身躯内,这同样说明,这些怨恨的炁息还是保持着一些神智的,起码,它们还懂得害怕。

天丧剑杀出,血影抬手阻挡,且战且退,开始向着十方鬼国退去。

“无客至!”

李辟尘施出剑招,这是天丧的招数,亦是剑轻笙从醉花天子手上学来的绝技!

剑炁撕碎所有妄图靠近之魂,剑锋锐利,勇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

“再三弹!”

第二招出,一剑化三,三化万千,李辟尘另外一只手再挥起两指,天地之间六炁归复,随后海水与尘土飞扬起来,眨眼之间便化作一片乌山剑云!

浩浩荡荡,以百万来计!

“剑来!”

剑云追上前去,铺天盖地,这种威势让三位刚刚脱困的地祖也震撼,其中一位太泉地祖不解,自语道:“这是哪座福地的地祖,居然如此厉害!”

“好强,非常强!”

伏澜山的盖世强者目光凝重,他察觉到了差距,虽然从境界以及大道感悟上,自己比对方要高,但真正对付起来,他却有种预感,胜率三成估计都不到!

但他同样也看出来了,这位白发地祖对于那个血影似乎有一种压制力,原本耀武扬威,恶焰滔天的诡异怪物,到了这个人面前,那些镇压自己等人的万千**似乎都化作了垃圾,毫无半点用处!

“不知道是哪里的何方神圣,走,我们也去助他一臂之力!”

太泉山老地祖对另外两人开口,三位同时点头,而后提起炁息,只三道开天破海的伟大力量镇压而去,正是这三位又重新加入战局!

血影面色终于有了变化,李辟尘一人就能压制他不得翻身,那之前的三人,虽然不如他,但此时加入进来,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放弃白玉玄,抓住这尊太上就开始逃遁,直至乌山剑云追上他,从天而坠,将他彻底淹没在万剑的海洋中!

“混元擎天大印!”

李辟尘出手,声势骇人,那一只大手凭空而落,转动八方山泽,一刹那整片鬼国都被抬起,那大手中有一印记,此时轰然落下,直接砸中黄龙道城!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海崩云霄,浪卷千岛!

“人身八卦,唯我圣境!”

李辟尘开口,此时混元的另外一种造化之力开始演变!

人身八力归一,八处对应八卦,此时尽数汇在手掌之上!

一力破万法!

“元气生与混沌之中,于明之外,暗之内,又有太虚立洞,因洞立无,因无生有,故观空无之变,虚生自然之法!”

“混元道灭!”

太上八十一化中第二古老者的力量迸发,八卦归一,直化作三炁元始,李辟尘单手下压,如驱使星辰灭世,正是此时一掌压落,登得是造化生灭,大千爆发,让整个黄龙道城都在崩毁!

八方八荒,八极八震!

八卦抡打!

血影逃遁,窜入城池之中,而后目中所见,便是此地碎天倾之景!

李辟尘此时驾驭混元,全力出手,这两千年的修行可不是白来,混元之法,正如诸太上之法,不同的人修行自有不同奥妙。

譬如八卦六十四相正是李辟尘自己所得,其中要意乃是“我自身”,这与前几代混元皆不相同。

而抛开六十四相,又有空无之变、混元道灭、擎天大印、天斗神形、八重剑境、天极星崩、两仪妙化等第九世独有之法。

所谓力之极致之一,天地开辟时前五之道,洪元其一,混元其二,鸿蒙其三,百成其四,窅冥其五!

虽然如今还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但依旧已有八成的本来法力,却不知道那三位地祖,当见到这惊天一幕时,心中若是明晓,这不过是李辟尘的八成法力,又不知道该如何骇然了。

毕竟,他们现在就已经惊的几乎不能言语!

一人之力便把十方鬼国尽数打的崩毁,尤其是黄龙道城,那亘古不变的高大城墙,据说是人世尘埃汇聚,黄龙脊骨为基,大道之语刻印,坚不可摧,可此时却被打的坍塌了一面,简直让世人震恐!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道法克制的缘故。

血影拖拽白玉玄,而白玉玄此时运转太上之力抵抗,正是这黄龙道城不断被那大手抡打的时候,原本居于城市最中心的,那颗诡异的大树,上面的巨大血桃忽然坠下。

而后,整片十方鬼国,陡然开始膨胀!

山岳拔高,诡雾弥漫,孽海咆哮,三位地祖见此情景,顿知不好,连忙传讯让两大福地迅速后退,然而他们三人,加上李辟尘,此时全都见到,这十方鬼国之内,泥土之下,又有无数的尸体站了起来。

冲天的怨气甚至封锁了天威,此时无数的朽木突然开始在十方鬼国内生长,它们向天上窜去,尸体被挂在枝头,而后最中央的那颗大树忽然裂开了,血影拖住白玉玄,直接向里面拉去,而李辟尘见此情景,化一道流光直接坠入黄龙道城之中!

“危险!道友不可!”

伏澜山的盖世人物陡然出声,然而李辟尘已经冲到那颗大树之前!

巨大的混元之力爆发,那颗大树轰然炸碎,忽有一片巨大的引力与无底的黑暗弥漫上来,其中居然隐隐有光怪陆离之色浮动!

“宇世之界!这棵树里居然藏着一片宇世大界!”

“并不是人间,也不是天上,那是什么地方?!”

有地祖看见这一幕,顿时惊呼,然而那片“世界”爆发了巨大的力量,一只庞然到遮天蔽日的大手从中生出!

这手上抵着九云,下临着深渊,纵然十万丈的巨人在此也会如尘埃般渺小,这只手突然出现,带着推山填海的巨大神力,轰然与李辟尘的拳头对上!

这片世界覆盖了一切,把三位地祖震出十万里,而鬼国的范围陡然缩小,瞬间把这片海域的一切都带入了那个虚无的世界之中!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大荒·海内北经——火照之境(二)

眼中明暗变化,四周乾坤挤压,万物都在不断崩溃。

这片世界收缩的速度很快,李辟尘看到了一条路,那是璀璨的,然而两侧却有红色的火熊熊燃烧。

是的,完全是浓郁赤色组成的火炎,就如同血一般。

又是一株树出现在眼中,但这一株太可怕了,李辟尘方才击破的那株与这一株是不可比拟的。

无可名状,扭曲的阴影,黑色的血凝固了,居住在赤色的炎中。

黑色的血已经把大树原本的颜色遮盖住了,青色的叶子也变得灰暗,只有那如血一般的赤华还在上面盘旋,与下方的万火交相辉映。

李辟尘见到了血影,他抓着白玉玄要向那株大树逃去。

五指向前猛然一摄,四荒八野的天地都被镇锁,澎湃的力量向一个奇点扭转,宛如一颗星辰爆发出璀璨无比的光芒!

“无过天极,究数而止天之枢纽,常不动处!”

混元之法,天极星崩!

第九世混元根据自身之道,加上天威所衍化出来的独特变化,天之极致,乃是数之终止,故而万物不动,尘埃不起。

血影这一次避无可避,加上他之前元气大伤,已经无法抵挡这种镇压之法,顿时被摄住。

他不甘心,差一点点就能回到那株大树之下,此时却眼睁睁看着李辟尘抬手,把白玉玄摄去!

后者归位,顿时长呼口气,李辟尘五指一转,一股澎湃大力轰然镇压,然而就在此刻,之前出现的,那只毁灭了天地,坍缩了宇世的奇怪手掌再一次出现在天空之上!

“走!”

李辟尘抓住白玉玄,身形暴退,然而那只手掌此时挥下,于是后面的火照之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紧跟着,一种可怕且诡异的炁息升腾,充斥了这方不知名的世界。

那对于众生来说是不明的,但是对于李辟尘和白玉玄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

白玉玄此时直是惊呼,道:“太上!”

太上八十一化!

那只大手亦为太上,但却带着一种死寂,仿佛有万千生灵的悲鸣,他的真身就像是座在无数累累白骨之上,血肉化作山岳,血水聚成江河。

这是一尊大魔?不,已经不能以魔来称之,甚至鬼雨的太上天魔也不能和他比较。

这是一尊太上邪孽!

李辟尘抬起头来,望向高天,那终于见到了可怕的景色,原来那只大手的主人一直都在,只不过,这是一具尸体。

断了一只手,头发飞扬如大瀑,面容俊美,紧闭双眼,他的头颅和脖颈只有三分之一的血肉相连,看上去可怕莫名,如最古老的杀戮化身。

“山海十二尸,据比之尸!”

李辟尘的袖子中,蝴蝶忽然飞了出来,那是南华的一个蝴蝶化身,并不是真身,但亦有卓越的见识。

“据比尸!”

李辟尘也不是傻子,山海经中的十二大尸,包括大荒中的十二大尸,除去刑天可能不存在了,其余的都是一一对应的。

而不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十二尸中,唯据比之尸记载最少,但其模样也是最为可怕。

“十二尸中居然有太上化身?!”

罗女和青女曾经说过,她从西王母处知道,十二尸过去皆为太上化身,但是死在东王公手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李辟尘并没有问这个问题,而罗女也没有讲述,故而他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此时惊讶已经不能掩饰,同时很快,面色就变得极其凝重。

这一具尸的力量,远远胜过曾经见到的臣危与贰负之尸。

简直就如同世界的化身。

“道兄!你且看那处!”

白玉玄的眼中三清光流转,甚至能看到李辟尘所不能窥见的东西。

他指着那株可怕的大树,在树的末端,居然有一双枯朽的手,并且捂住了一张脸。

同样是一种诡异到骇死众生的感觉,且同样,有隐隐约约的太上之炁在弥漫。

第二位太上!

那双手忽然渐渐放了下来,首先是右手,随后露出的,是半张绝美的少女脸孔。

血影转过身,此时那株大树上,忽然有无数的枝干变得柔软,宛如触手一般伸出,把血影抓住,随后缓缓提向高天。

后者没有反抗,闭上了眼睛。

那株诡异且可怕的大树上,开始有一些膨胀的,宛如水泡般的气态火球生长出来,一二三四共计是十个。

依旧是赤红如血的火焰,但其中还酝酿着黑与白的两种炁息。

青色的叶子变得更加灰暗,正在衬托这些如果子般的东西。

一个妖邪血桃已经让人烦恼万分,现在出现在李辟尘眼前的,居然有十个?

这可真是大麻烦。

“四方的天地被封锁了,这里不是大荒,与世隔绝,暂时找不到出路。”

李辟尘感应四周,这里距离大荒仿佛是另外一片天地般,既不是天上也不是人间。

“这里或许是不可名境之一!”

白玉玄忽然开口,对李辟尘道:“我曾翻阅典籍,亦听祖师讲道时偶尔提及过,世间除去天上与人间之外,总有一些达不到的地方。”

李辟尘:“你说的是无何有境衍生出的不可知之境?”

白玉玄摇头:“不是,不可知是不可知,不可名是不可名!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之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这是太极天尊所言!是对于不可名境的描述,这些不可名境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能用言辞去描述,甚至不与天上人间共通,总是有超越常理的景色,小则即小,却又大到极致。”

“这些不可名境,要么是空无一物,要么就是乱象迭生,难以称呼为乾坤,更像是万物众生,真世在水中扭曲的道影一般!”

白玉玄一口气说完,而天神据比已经抬手,这片世界又开始扭曲转动,四面八方仿佛出现无数折颈的影子,混沌不开前的最原初恐怖席卷心头,正化狂风骇浪!

天帝的力量还能动用,李辟尘心中计较,看来即使是什么所谓的不可名境,也无法约束天帝之法,不得不说,遂古之时天主确实是厉害,也难怪神祖化身说,天主闭口不谈自身天帝的玄妙根本,这让他很是不满。

到了神祖那种境界,所谓的不满,其实是根据道上来说的。他乃是神道之祖,统御岁月,但天主开辟天帝之路,逆转阴阳,导致出现第二神道,这怎么不让神祖感兴趣呢?

李辟尘抬手向前方一点,这片无序的乾坤,忽然有规则诞生出来,巨大的压迫力开始向着据比尸涌去,而后者那双紧闭的眼并没有颤动半分,悬挂着的头颅,飞扬倒竖的瀑布黑发,伴随着这股压力而反抗的,是那浩大如天地邪祖般的孽炁!

紧跟着,他开口了,且灵智比起曾经叶缘遇到过的那具尸体更高!

“闯入火照之境,化作神道食粮!若树在此,前方神祇还不叩拜!”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大荒·海内北经——火照之境(三)

据比之尸的声音让世界彻底扭曲,那天也变得憎恶,地也变得狰狞,那株名为“若”的神树,此时张牙舞爪,正如遂古中诞生的第一头孽障。

沉闷的天出现了第一道光,但那却是黄昏时刻,即将熄灭的太阳之华。

大死寂,大沉默,大溃散。

轰——!

巨大的手掌粉碎天宇,太上的炁息已经化作邪圣的力量,据比尸的五指上萦绕着一种震动云世的伟大力量,那是天的威势!

纵天之力,可有穷极?

自然无乎!

那黄昏时刻所演变出的太阳之华,或者说是寂日之华,在此光芒下,大片的阴云被手掌带着坠落,这些并非寻常与普通的云层,里面蕴含着的是一种能够让万物众生都“去死”的法!

自然凋敝,天将蒙蔽!

“蔽天道!”

那最后一线光芒就如同至尊之神的嘲笑,在夕阳的邪日下,天已不存,大世皆暮,四众生蝇营狗苟,如何能从这疯狂与混乱之处逃窜而出?

撼动天地的嗡鸣声震彻尘埃,犹如最古老时代恶神的呓语,又像是把残存于夹缝中苦苦求生的万灵之语翻动出来,那些嘈杂刺耳的呼喊如千针般向着心灵刺去,最可怕也最古老,最不可名状的邪祟开始蠢蠢欲动!

“三清三山,终南寂世!”

白玉玄施展太上之法,抵挡这种变动,他的心神在瞬间稳固下来,而李辟尘则是单手划天,言道:“我言,此世之上,该有天光!”

话语落下,那天边的暮日突然定格,而后缓缓升起,似乎要会转过来。驱散一切晦暗!

“天光?”

据比尸忽然开口了,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最可笑的东西,在李辟尘用天帝的力量镇压他三分之一的炁息后,那天之极尽处,本来已经徐徐升起的太阳,忽然又猛地沉落下去!

“我就是天光!太上天光!”

据比尸开口,声音冷漠到极致,他是有神智的,而且据比尸这三个字的含义就是断手折颈,尸身破碎不全者方称据比。

浩大的力量镇压下来,纵然被天帝之力封镇了三分之一的法力,他依旧与李辟尘不相上下!

足足堪比天仙第三重的伟大力量轰然落世,蔽天之道轮转死炁,万物陷入疯狂之中,尖锐的嚎叫从生死的夹缝中传出,仿佛黑白的道路和大海也逐渐浮现。

天光二字,乃是天之光辉之意,但此时却被遮蔽了,他是天光之尊,太上之圣,李辟尘忽然明白了,当年吞天大圣说,诸多太上之中,并非只有清静经近天,还有数人亦与高天有着不解之缘。

又如执笔人所言:自古天意高难问。

空空旷旷,其究何也?

不可知者曰天,但谁能言天?

李辟尘知道遇到了大对手,在太上天光面前说天光,无异于布鼓雷门,班门弄斧,纵然是天帝也不行。

因为那本身就是属于对方的领域。

天穹以降,第一缕光辉号曰天光。

“倒是无愧这天神的称呼。”

李辟尘合手,对白玉玄道:“道友,护好自己。”

白玉玄此时正在苦苦支撑,他不过天桥第七步,哪里能和这天神据比尸相斗?借着三清道人的力量才不过只能自保而已,听得李辟尘言,白玉玄也知道,这个千年未见的故人,已然到了让自己仰望的程度。

之前一人之力就打的那血影抱头鼠窜,那东西可是连续压制三位地祖的存在,而在自己这位故友身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我晓得,还请道友全力出手!”

白玉玄点头,三清妙法护持自身,太上之力如化鸡子,只看三清道人各自化出,背对白玉玄,三山浮出,徐徐轮转,将他护佑在中央之境。

李辟尘合起的手掌中,梦幻惊雷浮动,三千道昼夜光华爆发,一刹那将遮蔽整个火照之境的阴云尽数驱散!

大梦之法,扭转乾坤!

真世变作虚幻,虚世变作真世,天光之道中,蔽天道被破!

据比尸的眼中出现三千道璀璨的交错之光,随后他就被贯穿了。

那三千道光芒来自浮黎境,后来又融合了九华上帝的炁息,沾染了天地开辟一瞬间的璀璨光雨。

打成了筛子,据比尸后退,尸身被击出无数窟窿,其中黑血喷涌,他那几乎断掉的脖子扭了一下,只剩下一只的臂膀,此时向着虚天猛然一抓。

“灼天道!”

蔽天之力尽消,不需要李辟尘再继续动手,但下一瞬间,原本黑暗、阴霾、诡异、可怕、疯狂、不可名的所有力量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炽烈到极点的大恐惧!

整个火照之境都沸腾了,赤色之中蕴含着黑暗,黑暗之中藏匿着太阳,大尸的咆哮与腐烂炁息弥漫开来,宛如剧毒大泽般涌动!

灼烧与腐蚀,原本至刚至正的太上天光之法,此时在李辟尘眼中呈现出来的,正是堕落成邪祟之后的样子。

大道本意早已抛弃,与原本之路相去甚远,南辕北辙。

但事实上,这又何尝不是太上之法的伟大之处?不论持法者到底是谁,皆是从法而得道!

一个人的道,反映了这个人本身的各种性格与意志。

黑暗的巨影出现在这片赤色光明的世界中,仿佛岁月也停止了,光阴也寂静了。

“一灼之火能烧万物,物亡而火何存?”

“一息之道能冥万物,物亡而道何在?”

恐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大的当然是那位天神的阴影,他的面容陷入血色之中,隐藏在黑暗之内,连眸子都不存在,他的身上,血肉蠕动,如同某种诡异的枝干,仿佛神树一般,矗立在外环赤红如血,内部却又藏入阴影的太阳之下。

这些声音直接击入内心,心中镜湖之畔,那颗仙树仿佛被点燃了,开始颤动起来。

李辟尘此时神情不变,开口直言,唱诵清静经!

“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形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

那些太阳和火焰都开始消失了,巨大的黑暗天神终于震动起来,并且发出刺耳的咆哮!

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是混乱且疯狂的,但对方此时念诵的到底什么,他根本听不出来,只是一种有序,却又奇异的空无之声,就像是遂古之时,某种冥冥中的大道之语!

这让他几乎癫狂!

他不再以大道之力来破碎对方的意志,因为他发现没有作用,于是这位据比尸所化出的黑暗天神,以最可怕的重拳,向着李辟尘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一拳足以毁灭一片真正的人间。

这并不是天仙三重的力量!

然而他失败了,那只巨拳在落下之前就化作蝴蝶散开!

因为万物万道,早已空无所空!

李辟尘以清静之经破开了据比尸所施展的灼天道,后者踉跄一步,然而那一副神情依旧不曾变化,正是这一刹那,忽然,在天神据比的身后,那被枝干悬挂起来的血肉神影,彻底融入到了若木之中。

若木,是太阳熄灭的地方。

但此时,却在孕育着火光。

那树木之中的少女终于破木而出。

苍老腐朽的树皮剥落。

她捂着另外一半脸颊的手终于放下,随后,暴露在世人面前的,便是那深邃且恐惧的模样。

焦糊的一片,晦暗到极致,仿佛经历了最可怕的折磨。

她抬起了头,看向了李辟尘。

而后,伸出手去。

带着一缕灼热难说的炁息。

天上的大钟在这一刹那落了下来。

巨大的轰鸣声震彻寰宇。

紧跟着,鲜血溅射。

李辟尘的肩头缺了一块,被撕的粉碎,而在这个瞬间,他立刻护住白玉玄,但那股冲击力拉扯着他,不断向着后方坠去!

少女的手出现在李辟尘的眼中,定格在岁月与虚无之内!

同样,有坚不可摧的壁垒倒下。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世间红尘所铸造的东皇钟被那只手打穿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大荒·海内北经——火照之路(四)

东皇钟碎!

被开了一个大口子,巨大的裂纹蔓延到群山诸海的刻印上,这口大钟直接从天坠下,化作了一道流光遁入李辟尘的眉心中。

一击就让东皇钟几乎不能再战,钟灵近似寂灭,大钟本身的法力也开始溃散,李辟尘的眼中看见了东皇钟的变化,那些山川化作荒芜之土,那些江河也开始干涸,那些草木尽数枯死,那些众生的影子,一尊接着一尊,消失在岁月之中!

巨大的崩溃依旧在蔓延,大钟的裂纹仍旧在增加!

李辟尘感觉到肩头一阵钻心蚀骨般的疼痛,顿时转头,正是看见一片焦糊的血肉正在向着四面八方蚕食,不断地,不断地向着仙骨坠落!

轰!

反手一掌把自己的肩打的爆碎,随后精血重新造化骨肉,这一次恢复了原样,而李辟尘对东皇钟在心中施加梦幻伟力,那些惊雷浮动,把东皇钟碎灭部位的周围尽数打成齑粉。

豁口比方才更大了,但是之前刻印的崩溃已经停止,此时才看的清楚。

东皇钟的西边一面,除去度人经的部位残留在此之外,剩下的,几乎都化作了铜水。

若说钟是圆的,足有八面,那这口大钟此时就几乎就缺了两个面。

被打了个对穿!

“什么妖孽?!”

李辟尘此时心中震荡,方才自己还在念诵清静经,镇压据比之尸,结果这个少女突然出手,居然重创了自己!

超脱了清静经的束缚,还是说,她根本听不到?

有了鬼雨的前车之鉴,李辟尘现在发现,清静经也并非无所不能,很多事情会超出意料,这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于清静经的修行不到家的缘故。

第二次出现意外了,并且又是一次生死时刻。

白玉玄见到李辟尘的伤势,虽然归复了,但炁息大降,而且之前那如焦炭般的蚕食之力,他同样看的清楚,顿时面色严肃到几乎滴水。

“道兄,你先快找出去之法,一会她再攻伐而来,我为你争取时间。”

他如此言了,又道:“虽然我只是天桥第七步,但拖延瞬息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李辟尘看向他:“那我不是白来了?”

白玉玄苦笑:“眼下还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一千年不见,只是重见第一面,还来不及叙旧,就要舍命,我也觉得倒霉,但现在,你脱困总是比我离去要好的太多。”

“你若离去,来日还能帮我报仇,我若离去,怕是来日再至此方,也不过是送死。”

他面色随后严肃下来:“而且还有一点,你法力高强,不会轻易被镇压,我连那血影都斗不过,出去怕也是多难多灾,说不得到了昆仑大劫,还会被杀掉。”

李辟尘摇头:“行了,现在连出去的门都找不到呢,说这么多,还不如全力出手,把这个女的杀了来得简单一些!”

话语铿锵,同样杀意沸腾,李辟尘深吸口气,此时八卦大阵浮动出来,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带着一种太初元始的伟大力量,足以镇压乾坤!

“放心,我还有底牌!”

两根指头竖起,一种无上的威势在其中酝酿!

“你醒来了!”

据比尸看向少女,双目上下打量,对她道:“永生之体还没有彻底完成,被提前呼唤出来了,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少女的双目,一只是正常的,一只是漆黑到极点的,她听着据比尸的话,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朱唇轻启:

“我知道了,那就杀了吧,以补入彼岸。”

据比尸点头,神态有些恭敬:“还请女魃出手。”

“叫我太上西升。”

少女似乎并不喜欢女魃这个称呼,特意提点,这让据比尸诚恐。

而李辟尘同样听到了这些对话。

“女魃!我早该想到的,她也是尸体,十二尸中只有一具女尸,女丑之尸,被十日暴晒而死,死时以右手覆右脸,面向日落之方!”

“太上西升阴阳倒转,天地乱序,日出西方,圣出西极!”

“她是大旱之神,难怪刚刚触碰我一下,皮肉都被蚕食,铜铁也化作汁液”

李辟尘深吸口气,天上八卦落下,此时施展无上**!

八卦抡打!

天崩地裂,八种造化之力轮转不休,六十四相一一衍化,生死交替,善恶互换,而少女被六十四相裹在中央,此时她再度抬起手来,只是刹那,一切的卦象都轰然炸开!

“不受于邪,邪气自去。”

少女看向李辟尘,缓缓开口,然而却让李辟尘气极。

她如今才是大邪,居然反过来说混元为邪?

而且最可怕的是,太上之法居然认同了,并且斥责了六十四天地卦象!

分割诸世变化的六十四卦,亦是人身六十四变,此时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的打了个粉碎!

“邪正,道正,谁为正?我来说正。”

“告子我生道,示子我自然。”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她一半的脸美丽绝伦,另外一半则是惨不忍睹。

此时五指轻压,化一掌方圆,随后,巨大到浩无边际的重压,猛然落下!

轰隆——!

天地之内所有的灼热与重力都汇聚过来,从未有过如此的压迫,不要说天地六炁了,不要说三清三浊,那甚至连人身根本一炁都难以提起!

身躯几乎直接跪下,膝盖骨炸碎,血水流淌一地,连脊骨都要被压断了。

李辟尘被镇压了,这几乎是以前不可想象的,即使是罗女也没有这么强大!

对了,罗女!

李辟尘忽然想到,罗女还被镇压在东皇钟中,如今东皇钟破损,她却不曾出现,是藏在了大钟的深处!

“天一尽处,帝之所在;众星之主,万象之师!”

李辟尘动用天帝法,此时浩大的威严升起,那一尊庞然法相临天而来!

天斗神形!

巨大的帝君融合了东皇泰一的神相,漫天的星河璀璨而出,而后,天阿剑轰然降临!

那种压迫力终于被突破,李辟尘在心中呼唤罗女,而后者很快给予回应。

“这是女魃,曾经的太上西升,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久远到可以追溯至这片大荒刚刚诞生。”

“她是旱神,亦是火照之主李辟尘,你说你能杀死昆仑,那就让我们看一看吧,你的可能性如果你连女魃都敌不过,那么杀死昆仑,就是妄谈。”

李辟尘咧嘴:“你的意思,以前击杀过昆仑的太上们,都和十二尸较量过?”

罗女微微沉默,随后道:“很多并没有。”

李辟尘哈了一下:“那看起来,我还是很厉害的啊”

话峰一转,李辟尘道:“谁杀死了女魃?依照我所知道的一些传说,她是死于十日,难道是太上日月九华上帝还是金乌大圣,亦或是光同尘?”

罗女:“是东王公。”

至此,李辟尘终于了解到十二尸的死亡来历,这甚至连南华都不清楚。

随后下一瞬间,脑袋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公孙葶的话。

“太上化身并非什么好身份,纵然是死去,也不得安宁”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大荒?海内北经——火照之境(五)

天斗神形衍化出来的巨**相挥舞起天阿剑,天河倒转,银霄坠落,连这片火照之路,原本的赤色血火,在漫天星辰的影像下,也要颤抖的匍匐在地!

斩之!

天阿剑落,劈向女魃,四方的扭曲与虚无都破碎掉,灼热的,庞然的压迫之力也被摧毁,这一剑从天的最深处到来,跨越了多少星云才来到此方?

从至阴之野到达至阳之野,转动了光阴与岁月。

这是伟大的,是最强盛的力量,至少在很多众生眼中,这是不可匹敌的。

但在女魃眼里不是。

少女的衣衫是焚毁中带着青色的破落布匹,她注视着那些星辰,里面的恒星爆发出的烈火,那让她不会忘记,这些如同太阳一般的怪物,当初同时降临,彻底将她焚毁。

这是大恨,于是少女发出了可怕的叹息,她伸出手去,那柄天阿剑的剑尖已经坠了下来。

“天阿·梦短天长!”

这是天阿第二次衍化的神通,亦是当年直接斩了北海真神的绝世之技!

李辟尘施展出来,势必要把女魃在此时彻底埋入梦幻之中!

莫要醒来,真世覆灭,梦世拖拽,天地往复,虚妄皆当化无!

于是乾坤毁灭?

当然不。

另外一柄剑出现在了女魃的手中,这柄剑从宇宙星辰之内开始汲取,煅烧,那些死去的恒星与行星都作为剑的身躯。

这既是一柄带着整片宇世压力的可怕神剑。

也是一柄晦暗无光的短剑。

面对那浩大的一柄星云,宛如从最遂古的深处卷来的五彩云霞,又像是光阴中的至高仙威,隐隐中就像看见了太一亲临!

据比尸神色大变,他虽然看不见一切,但可以感觉到四方八极。

直至这时候明白,原来方才自己输的确实不算冤枉,这个仙人有些厉害了,超出了自己镇压的范围,纵然这个仙人不打了自己三分之二的法力,恐怕完全对决之后,输的也仍旧是自己。

“不过现在有女魃在,他没有任何胜算。”

据比尸忽然平静下来,如此言语。

他不再做任何动作。

女魃面对这种足以摧毁世间的威势,挥出了手中的短剑。

“剑唤山阿。”

山阿之山,当年女魃身死之处。

山阿剑挡住了天阿,而后,被誉为天上地下都少能见到的璀璨剑光,在这一瞬间,随着天河的寂灭而同时崩溃!

梦幻般的五色星云消亡,无数的人世红尘被一剑挥成火海,赤色的血浸没了宇世,巨大的黑暗与赤光重新遮蔽了乾坤。

于是整片天河的光芒都被山阿剑埋葬了!

火照之炁,连星云与天河都被蒸发,剩下的尘埃与泥沙变成坚硬的荒土,宛如死去的墓碑,被山阿剑融合。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环。

“行相连接,如环复成,如灭复生,以成五行,阴与阳并,辗转变化,遂为物精”

“剑引日华照之,赤烈如血,芒中听吟,是为旱。”

山阿剑指向震惊的李辟尘,而后者此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天阿剑第二次寂灭了。

天丧天禾天望同时出鞘,然而就是下一刻,那三剑的神通刚刚打出,只看离天恨、越天吟,镜天曲,这三道神通之力刚刚爆开,却在眨眼之间,被那山阿剑打的无影无踪!

再是一挥,三剑齐断!

铮——!

剑光六化而崩,这李辟尘耗费心血锻造的三剑,甚至在梦幻中,被大千浮黎与那奇异梦山淬炼的宝物,就这样被打断了!

“大寂灭,大摧毁,西升之道被用到了这种地步,虽然扭曲了本意不对,太上之法又哪里来的本意呢?”

白玉玄惨笑起来,此时他感觉自己半点作用也没有,自保已然很是吃力,更不要说上前助李辟尘一臂之力了。

这是巨大的差距与鸿沟啊,大荒之中怎么会出现如此强大的怪物?

李辟尘感觉到三剑断掉的只是外形,真正的剑意并不曾碎裂,这毕竟是当年经过了那道奇异梦山淬炼的宝物,虽然那座梦幻中的云霄之山,似乎仅仅是路过,为了从大千内取走什么东西而已。

沾染了一点梦山的炁息,便已经坚不可摧,只要剑意剑炁剑光皆在,重新塑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罢了。

李辟尘扭转梦幻,于是惊雷浮动,三剑在转眼之间就恢复原状!

这源自于当年那座梦山的力量!

可这依然耗费了李辟尘一部分的法力,三剑此时转动,开始结阵,三大神通重新衍化,这得益于对方用的是剑而不是手,否则这三剑的外形,恐怕没有那么轻易保得住。

就如同东皇钟一样,无法用梦幻去复原,因为里面蕴含的东西太多,并且不曾被梦幻所淬炼,这口钟耗费的心血太多,归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方的西升之力摧毁了东皇钟中蕴含的道与法,故而大钟破碎,差一点就不能扭转。

山阿砍断了三剑,可三剑的道与法,剑意亦在,故而重新归来。

不过这种技巧,在少女的眼中似乎并不足以称道。

她的手抚上山阿剑,于是这柄剑上也沾染了那种腐朽与灼热,高压和恐惧的力量。

大日暮年,天坠其西,却有圣人自天之彼岸缓步而至。

“邪正章愁读忧烦,吾拘于身,知为大患,观古视今,谁存形完?”

一步落,山阿落,剑光落,旱意落。

西升东落。

天女起,东皇落。

李辟尘的眼睛中,并不曾看见那剑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的身躯被一剑砍中,并且深入仙骨之中!

“咳啊——!”

地碎天倾——

扭曲的世界塌陷了,在这一瞬间,李辟尘被斩中,但第一感觉却不是疼和灼热,而是重。

是的,这柄剑太重了,是真正的死之剑。

重到万物都必须匍匐,重到大日也要避开东方,从西天升起。

有圣人出西天,故而西天日起。

剑当落。

……

李辟尘的手悍然握住那柄剑,不到一个刹那,这只手就被灼热的力量腐蚀,那些血肉被炙烤成灰烬,巨大的压力顺着手臂直接流窜向头颅!

“知世之灼,承世之重……”

剑刃已经斩断了李辟尘的仙骨,伤到了内部,那种灼热与干焦蔓延,腐蚀血肉,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根本之气正在溃散!

然而那只抓住山阿的手上,突然升起无比古老的炁息。

大圣炁!

山阿剑剧烈震颤,大圣炁息瞬间就摧毁了女魃的手臂!

紧跟着,少女的娇小身躯被贯穿,那道大圣炁在如龙锥般轰过之后,开始肆虐,于是光浪滔天,女魃被立劈,炸碎在火照之穹上!

“我赢了。”

李辟尘极度虚弱,他把自己的手臂切下,再度用血重组,但是剑上的灼热已经开始腐蚀胸膛处的仙骨。

这是可怕的,如果不立刻自己毁灭自己一次,这些灼热将彻底把这具身体灭杀。

甚至会摧毁魂魄与真灵!

李辟尘准备重来,身上的血肉炁息浮动,然而大恐怖出现了,身前的女魃血肉突然开始汇聚!

“你输了。”

罗女的声音响起来,她在东皇残钟内对李辟尘说话。

“那是大圣之炁?聚于指尖以作剑兵之用,确实是很厉害,很出彩,但仅仅凭这种手段,杀不死女魃。”

“她在生前就是极其强大的,死后则更可怕了,根据我所知道的故事,她在十二尸中,位列第二。”

李辟尘沉默了,他看着正在复活的女魃,他猛地发了狠,直接冲过去自爆!

不死?那就试试吧!要让你尸骨不存!

在临动手时,李辟尘把白玉玄推出去老远,用风筝剑匣护持他,而后,肉身内仙血沸腾,转眼仙骨爆发,整个火照之境都被映满仙光!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大荒?海内北经——真圣(上)

地祖的肉身自爆,仙骨与仙血混合,这威力向焚天煮海说都是小了的。

灭掉一个真正的人间不至于,但起码能毁掉三分之一。

女魃汇聚的身体再度毁灭了,而李辟尘的真灵魂魄在瞬间重聚精血,眉心祖窍构筑虚天,为身之枢纽,万物百宝皆藏其内。

“真是疯狂。”

据比尸感觉着这一切,但他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

即使是到了这种局面,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吗?还是说,依旧相信女魃的力量呢?

李辟尘炁息大降,这几乎就要跌落到和鬼雨激战之后的状态了。

可结局是好的,女魃已经尸骨无存。

“只剩下据比尸了……”

李辟尘吐出一口长炁,摇摇晃晃,有些踉跄,仙骨完全炸掉又恢复,在短时间内还不能缓过气来。

修行的基础破损,即使恢复也会元气大伤。

更何况是把整个肉身都全力炸掉?

六炁暂时性紊乱,正在迅速修复那些气海与窍穴。

身后浮动三尊人影,大千浮黎的光芒衍化,天帝的力量彻底重塑了火照之境的规则,正有三尊无上的影子要被接引而来!

那青袍墨甲的帝君,那元衣阴阳满头黑发的圣身,此时同时出现!

浩大的力量正在弥漫!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虚天中伸出,点在了李辟尘的胸口。

刚刚复原的胸膛被破开了,仙血再度迸射!

巨大的圆管自胸膛的正中央绽开,火焰与灼热,如焦土般蚕食血骨!

那只手贯穿了李辟尘,把他包围在火照之光中,随后,在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李辟尘见到了女魃。

从手臂开始,渐渐复原,少女依旧是那张脸孔,半片绝美,半片焦黑。

“生置章……生我于虚,置我于无,生我者神,杀我者心。夫心意者,我之所患也,我即无心,我何知乎……

那只贯穿了李辟尘胸膛的手,周围有灼热到极点的力量爆发,于是仙骨仙血再度坠入深渊,巨大的压力从内而爆发,普通要把李辟尘点燃,化作铜浇铁铸的太阳!

帝君与圣身同时出手来救本尊,然而山阿剑再度出现,将两尊盖世化身打灭!

法力如潮水般被剥夺,正错阴阳逆乱时!

“糟了!”

李辟尘七窍流血,此时心中开始呼唤穷桑道果!

这真是措手不及!

连炁息都不见了,应该死了才对,却是真的没有料到女魃未死……甚至,这股力量,她根本就毫发无损!

这是最后的底牌了,穷桑道果如果没用,那么其他的皆当无用!

但失算了。道果并没有给予李辟尘任何的回应!

“输了,你认为道果会庇护你?”

罗女的声音带着惋惜:“穷桑是不会出现在人间的绚烂,这颗果子能够把一切的不可能化作可能,但要付出代价”

李辟尘的口中仙血几乎沸腾了,他艰难的开口:“上一次……”

“我开始也不明白,你付出了什么,但后来我懂了,那是因为空桑。”

“空桑是世间一切求不得,是悲凉,是失意,连混沌都会被埋葬,但穷桑凌驾空桑,三桑互相制衡,故而空桑出,穷桑有了反应。”

“第一次付出的是你的双眼,因为你只是想击败我,并不曾想杀我,所以你的眼睛很快恢复了。”

“道果会对众生的大执念起反应,显然,你的执念并不如女魃。”

我的执念……不如女魃?

李辟尘露出一个惨笑。

而女魃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美好,如入梦的呓语。

“我未生时,无有身也,直以精气聚血,成我身耳,我身乃神之车也,神之舍也,神之主人也……”

“褪尔仙体,入我尸身,当做天芒,化归神门……”

“太上……西升。”

女魃那美好的声音如渡世之语,但李辟尘听起来,却如同最古老魔神的言语一般!

这并不是在施加影响,而是一种心里压迫。

李辟尘明白了西升之法的奥妙,这是一种源自于压迫的法门,是乱世寂世之法,但亦是定世平世之法!

我命在我,身中有神,身死神在,不视不听不知,天地不可收,阴灵不可近!

“大寂灭,大摧毁,大太平,圣人无名!”

女魃的声音依旧在响,这一句触动了李辟尘。

太上西升,是直指“真正圣人”之法!

李辟尘的心血近此时乎消亡了:

“一只脚踏入了圣人无名的门户!你!”

西升之意,人即是神!

但不会有人唱诵你,你是孤独的,亦是无比宁静的,大道是寂寥的。

可以称呼为“逆圣”!

李辟尘感觉到了,随着身骨仿佛要被女魃炼化,对方的一些心灵碎片与过往也开始出现在眼中。

那是女魃死时的情景。

……

银色的云霄,青碧色的海浪。

有天宫落座大海中央,宽广无边,雄伟无铸。

庞然的建木与大椿矗立在此,宛如天地门户。

有一位衣着尊贵的人物出现在天宫的最深处,他头顶苍观,此观上的装饰,那是一种鸟的模样。

他的头发是雪白的,和李辟尘几乎相同。

他有一条猛虎的尾巴,身边萦绕着万木衍化的云霞,他的身边有三**日,每个约莫一个脑袋大小,是一黑一白一青,正在缓缓转动。

东王公,司天上人间之罪福,亦有司命之力,统御八海诸神,亦包括天穹之光。

他的身边,有很多草木精灵化作的女姬童子,亦有俊美的少年,威猛的勇士。

有一位少女跌跌撞撞来到了这里。

少女面见了东王公,请求他为一座人间的所有众生赦罪。

“不可。”

东王公拒绝了她。

“那是一处已经被朝云之国毁灭的高天,现在化作了近似覆灭的人间,如果赦罪,天上人间的运转就会崩开一个边角。”

“你们犯了大过错,居然有人妄图去寻找天冥之门,差一点让那片乾坤崩溃,这是天帝夋定下的罪责。”

少女苦苦哀求:“一人之错,与众生何辜?”

东王公摇头:“你走吧,这件事情,没有商量,大荒之所以从原本的一点开辟到如今,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局面,不能坏了规矩。”

少女:“您和西王都是为了寻找永生之道而下界的,天神尚且希冀永生,不愿意死去,何况不过百年寿命的芸芸众生?”

“恳请东王开恩,我愿在此为奴做马三万年。”

东王公面色严肃下来:

“只是因为四大众生皆苦,所以尔界之人就要为了永生不死而去闯天冥之门?”

“一人得道,亦想鸡犬升天?岂知大道寂寥?无名之君也只有一个!”

“你又可知那门户究竟多么危险?”

少女跪了下来。

东王公道:“我等大圣,居与光阴岁月之中,从古到今,五次大劫,哪一次不是天崩地裂之难?”

“我们在太一浑沦眼中如蝼蚁,但四大众生则皆为尘土,故而我们能做一些事情,而尘土们……则是做不到的。”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大荒?海内北经——真圣(下)

“天冥之门的证道,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希望一片人间天世的众生都永生不死,这是多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若是想想也就罢了,可尔等天世之中,居然真的有人去做了……现在……尔等高天的坠毁就是第一次的代价!”

“至于第二次的代价,尔等天世之下所有人间,所有众生,皆当化作火光赴死,以补天碎之难!”

“那临常子不是要证道吗?很好,他成功了,化作了无名者!只不过是游荡在乾坤内的恶鬼,而非君王!”

东王公开口,声音严厉:

“你可知,朝云国的诞生,就是自古以来你们这种自以为是之人而造化出的!那是遂古堆积的怨恨,你让我去赦罪,我如何如赦?难道你来代替众生受苦吗?!”

少女忽然抬头:“我若代替众生受苦,是否可让我那一片人间免掉罪孽?”

东王公皱眉,审视她:“就凭你也想担当众生之苦?”

少女言:“舍了真君之命,弃了太上化身,这还不够吗?”

东王公眯起眸子,约莫数个呼吸之后,他微微点头,道:

“你为了什么?”

少女道:“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东王公:“天地可重换,归处无定数。”

少女:“故乡只有一个,众生亦本无辜……”

东王公:“善恶如何论?”

少女:“……我不知。”

东王公沉吟,又是过了许久,他看着叩拜的少女,点头道:

“少见。”

“好,我给你一条路!”

“听好了!”

“求不得,忍不住,意中恨,生死五变,万失之痛,心如死灰,七情六欲,听闻不见,茫然无路,孑然一身。”

“此乃正世十苦!你若是愿意,便去天墉城外,到牧世之野等着吧。”

东王公顿了顿,但似乎改变了主意,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此十苦将化作十日,你若扛过十年,我便为你那人间赦罪,可你若是扛不住……”

少女叩首,深深埋头:“我愿意受此十苦。”

……

她失败了。

人世依旧在咒骂之中走向消亡。

少女为了人世而受到了古往今来最可怕的苦难,那些苦难汇聚成了朝云之国。

少女没有抗过第十年,在最后的一柱香内,她死去了,为了人间的众生而被十轮太阳活活晒死。

那些光似乎在瞬间变得无比炽烈了。

这似乎是在嘲笑少女,因为这正是第一大苦中的“求不得”。

这是一个陷阱,是道的陷阱。

没有人记得她了,她死去了,这个地方,这座东王公造化的大岳,就是山阿之岳。

而曾经妄图强闯天冥之门,证道无上的某个人,虽然失败了,死去了,但却成为了人世中传颂的英雄。

而那人世中,仅仅只有一座山上,立下了少女的碑。

那是一个小村子,很不起眼。

出去此地之外,没有人感谢那个女孩。

因为不知故而不谢?不,他们是知道女孩上天为何的。

但他们不相信。

秦阳子消失了很久。

大家都认为,她上天之后没有回来,是因为她眷念苍天,唾弃了已经坠为人间的家乡。

“秦阳子不愿意和临常子一起入天冥,拒绝了邀请,原来是准备等高天覆灭之后,她好自己逃跑到其他高天,逍遥自在的享乐!”

于是女孩遭到了谩骂,但这个时候,嫉妒的人还不是很多。

依旧有人为她辩解。

然后大事情来了。

时间到了,这片人间开始覆灭了,无数的生灵化作火光燃烧起来,万象都化作灰烬,而一道愤怒的言语,传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是秦阳子,她向天上献媚,为了自己的永生不死而把我们全都献祭了!”

“她早就有了预谋,临常子闯天冥失败,就是她暗中作梗的!”

【谣言起于嫉妒,长于怀疑,盛于恐惧,止于智者,灭于时间。】

但现在,这里没有智者。

天冥的诱惑与失败,高天的覆灭,让所有人都疯狂了。

第一大苦,又开始愚弄世人。

这如同油火点燃了干柴,无数恶毒的咒骂与愤恨升腾起来,直至这一片人间的消亡。

那座山上,唯一为秦阳子立的碑也倒下了,被砸断。

随后,有人哭泣,渐渐被淹没在唾骂之中。

一个村子消失了。

没有人在意。

怨恨汇聚到了朝云国而消失。

但没有人知道,在他们死去的时候,秦阳子早就死了。

并且是被正世十苦化作的大日活活晒死了。

“一位真君如此作为,甚至舍命,却依旧让众生唾骂……”

“你是为了那个村子?”

“错了,唯有永生才能摆脱这些愚蠢,故而只有智慧者应当长存,剩余的,都当去死。”

“大罪责不是那个人闯了天冥,而是他居然要带着愚蠢的众生一起不死。”

“秦阳子,你也同样愚蠢。”

东王公如此说着,似乎带着一点叹息,而后声音变得冷漠下来。

“我为众生赦罪,人世蝇营狗苟,什么模样,难道我不知道吗?”

……

李辟尘的口角溢满鲜血。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个意思。

自己的执念确实不如对方。

自己以前只是想让世人自己清醒,人人如龙,伟力归于自身。

但女魃却想以自己之体,自己之魂,做那渡世之舟。

愿使众生过海,哪怕大浪滔天,哪怕五雷落世,纵九死亦无悔惧。

她要救的是众生,真正是为了人间众生。

仅仅是因为不忍?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是那个村子?

人世之善啊……

但总而言之,这是女魃。

这是李辟尘所看到的,过去那名为秦阳子的女魃。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名字了,只有女魃这么个恐怖的称呼。

或许,也可以直接用太上西升称之。

李辟尘是不愿死的,这并不代表李辟尘怕死,因为如果真的怕死,也走不到今天。

仙不畏死,朝闻道夕可死,是常见之事。

只是不能死的没有价值啊……

至少不要有遗憾……

最次,总不能亏吧……

没有让我看见道,哪怕是假的也好,如果没有,我必然是不愿意死的。

李辟尘深深的看着女魃,或许是出于同为圣人的缘故,纵然在生死关头,依旧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这样屈辱的死去,留了下大遗憾,被唾骂与怨恨,如今又化作这般模样……真的值得吗?”

“人即是神,是圣……厉害啊……”

李辟尘的话落下了。

随后,开始喃喃念诵度人经。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女魃听着度人经,她的那只手把胸膛开了一个大窟窿,连仙骨都碎灭的李辟尘拎起来,随意的丢向了若木。

残破的仙体坠向那株吞没太阳的老树。

若木焦黑的树干张开了豁口,吃掉了已经近乎垂死的暮仙人。

直至李辟尘消失在若木之内,而白玉玄同样被丢了进去。

女魃的目光平静,看着那株若木,更是在对其中的李辟尘开口:

“你看到了我的过去啊……不需要你来度化我你不够格姑且回应你吧,作为一个希冀问道的仙,你如果听到了,也会欣然去死吧。”

“所求不同啊……我认为值得,那么就值得。你并非圣人,离圣人之路极远。”

“做什么事情,只去做。不要回头,不要悔恨,因为那只会一事无成。”

天地扭曲,火照之路重新出现了,带着大悲凉与大寂灭之意。

天神据比尸开口了,居然在接着李辟尘的话询问。

“那么这一世呢?”

女魃看了这个瞎子一眼,那双眸中的意境,渐渐变得极为悠远与深邃:

“如今这世上,除去昆仑神尊,已经没有我认为,可以值得去赴死的东西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大荒·莫名处——孟楮泽(一)【为白银大萌加更】

“蟠桃大会之上,众生将被度入彼岸,届时若木之上的十轮苦日,也将重新升起,照耀这片天地,而后”

“蔓延到万数的天上与无穷的人间。”

女魃看着那株若木,这是太阳落下之树,此时上面孕育的,正是那正世十苦。

十苦耀世,众生哀嚎,此时度众生入彼岸,享大逍遥与大自在。

据比尸开口:“万神之主,当完成他的夙愿,我们也将达到彼岸。”

火照之境在两位“死去的”太上化身,在他们的对话中关闭了,这里再度变成昏暗无秩序的高天,那条路寂静无声,唯有血火与黑日纠缠。

宁静到可怕,仿佛来到了世界的终结之时。

黑暗,昏沉,如坠入深渊。

一幕幕景色在眼中划过,如惊雷,如疾电,如流星如云霞光阴。

李辟尘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似乎是一团泥巴,正在渐渐变成自己脸孔的模样?

沙土正在重塑,泥水渐渐流淌。

“玄泥面甲?”

大人国主给的一件宝物,说是有替死之力

是这个东西吗?

还有意识,这表示真灵不曾寂去,既然能够感觉到脸颊上宝物的蠕动,这就表示自己还没有彻底被炼化。

“胸膛被破开了大洞,仙骨已经废了,难以恢复,女魃的力量摧毁了仙骨与血,如今还保住的,就只有头颅了。”

修长的影子俯下身来,那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片古怪且晦暗的大泽,此时自己正在一座丘上。

动不了,一点法力也没有,甚至连精气神都在散去,已经濒临死亡。

那种灼热感愈发旺盛。

李辟尘眼角的余光发现了,白玉玄虚弱的坐在一边,他的面色很苍白,身上还沾染着一些污浊如泽水般的东西。

“嗯天脊骨?”

罗女发现李辟尘的眉心中升起一小截近似枯朽的枝干,唯枝干顶端还有一点点黯淡的绿色。

“倒还真是好运气,你居然有这个东西!这腐火已经要蔓延到头颅了,关键时刻,却把这个天脊骨呼唤出来了吗?”

“帮你一次吧。”

她此时出手了,十指之中迸发璀璨的生之炁息。

武罗国三君,罗女神君,司掌春秋草木,万物生发,人之生死!

枯朽的天脊骨遇到罗女,那枝干顶端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那钟即将寂灭的炁息在短短时间内一扫而空,渐渐开始拔高,从两寸多生长到了三寸。

但就是这不到一寸的高度,已经耗去了罗女四分之一的法力。

“春去秋来,夏至冬落,古有大椿,八千年一春,八千年一秋”

罗女缓缓念诵,那天脊骨依旧在生长,渐渐从三寸到了四寸。

这是极致了,天脊骨不能随便炼化,否则会被云梦泽的弱水腐蚀,这个东西连天仙都惧怕,大圣都不敢擅自吞吃。

“必须要正确地点【太初日蚀之地】,正确时间【日月同辉,昼夜齐错】,正确的辅助之物【七神木的枝干或三桑的叶子。】”

但现在,西升的灼热,腐火正在毁灭仙骨与仙血,到了这个时候,水火交错,以毒攻毒,调和阴阳,是可以暂时定下一个平衡的。

但是不能被打破。

这根天脊骨长到了四寸,罗女的法力耗尽了大半,陷入虚弱之中,她看向白玉玄,道:“你来,把这根天脊骨接到他的颈骨上。”

“我?好!”

白玉玄没有迟疑,他走过来,强行提起炁息。

显然,他之前似乎遭遇了某种灾厄,但现在被罗女所救,虽然有所损耗,但还不足以致命。

“道兄为我而陷入此景,白某此时,便是以命换命也无不可!”

他如此说着,运转三清上炁,那手刚刚伸入胸膛,下一瞬间,巨大的灼热与痛苦便席卷上心头。

白玉玄面色陡然再是苍白数分,但他运转三清,三山在心中镇压一切邪祟,缓缓运转法力,生怕伤到了李辟尘的仙骨,纵然那些骨头已经几乎被腐火灼烧成焦炭。

他把天脊骨从李辟尘胸膛处的血窟窿中放入,缓缓摸索,向上探去,接到颈骨末端。

“水火相克,阴阳平衡衍化混沌”

罗女看着那在李辟尘面孔上蠕动的面甲,此时出手,把剩余的混乱之力向那面甲上移去,于是被生之炁息驱使,已经混乱疯狂化作焦炭的那些诡异力量,尽数被驱赶到玄泥面甲之中。

这个面甲突然从李辟尘的脸上弹出去,落在地上,迎水而长,化作另外一尊泥巴铸造的“李辟尘。”

“它”开始颤抖,随后噗的一声,身上密密麻麻泛起腐火,随后被烤干,变成焦炭散落。

罗女的身后,呼唤出一片明光,纵然已是虚弱状态,她依旧召唤出了空桑法相。

“用三桑的叶子”

她从那片幻象中取出一道炁息,随后缓缓的,用最后的法力开始培育,终于变化出一点点的碎叶,紧跟着,被她抛入李辟尘的身躯中。

如形成一个枢纽,这就像是新的气海一般,逐渐让水火阴阳形成平衡。

法力正在缓缓恢复,李辟尘明显感觉到了新生的力量。

如天地开辟,又似混光初生。

和光同尘。

“我破了生死劫有一次不入幽黎的机会”

李辟尘的唇齿蠕动,而后一片梦幻从眉心中开始衍生。

李辟尘在思考,在回忆,在幻想。

昼夜的光芒开始浮动,这让罗女有些惊诧,随后记起来了,道:“这是九华上帝的力量?”

昼夜之祖,钟山之神。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冥冥中有龙吟震彻,人世的尘埃突如其来,从梦幻中涌上,开始为李辟尘塑造新的血肉。

枟淼之枝为骨,诸尘之力为肉,昼夜之光作炁!

那么,血呢?

“还差一个,完全炼化需要一万年,还需要太初日蚀之地!”

罗女开口,而后又叹息:“不过这样也可以了,首先要做的是活过来,然后,走出”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片昏暗的高天,忽然被光芒照耀了。

白玉玄惊悚的抬起头来。

那是一尊巨人,出现在光明的天下,威临群山,万千的雷霆从九穹坠落,如是大海一般化为滔天汪洋!

而他的身后,萦绕着中空且黑暗混沌的太初大日!

这是太初日蚀之地?!

穷桑树的影子映照在李辟尘的身后,此时李辟尘的影子已经被穷桑的模样替代了。

怎么会如此?!

不仅仅是白玉玄愣住,包括罗女,甚至李辟尘同样不明白这个情况。

罗女见到了穷桑之影,认为是道果发挥了作用,立刻对李辟尘道:

“住手,你这是要付出代价”

罗女开口,李辟尘则是呵了一声:“代价?我并没有呼唤它”

“关键的时候呼唤不来,现在我不死了,这个果子怎么会自己回应我呢”

李辟尘是如此说的,随后,这片天地中响起了鼓声。

“这里是哪里啊”

白玉玄抬起头来,望着四方如同千古之前的高天与大地,浑浑噩噩,却又带着一种神圣感,云是厚重的,光是璀璨的,雨是淅淅沥沥的,大泽是粘稠且可怕的。

李辟尘依旧躺在地上,但他所映照出的那穷桑之影,却在这个瞬间疯狂的“生长”!

不是,那并不是穷桑的影子,此时罗女才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什么。

是黑水!

并不是腐烂的黑水,也不是那种粘稠的梦中梦魇之水

这是仙道之宗,太一的黑水!

轰——!

这些黑水,从李辟尘的影子中流淌出来,开始作为他的血!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李辟尘并不知道,这是天脊骨加上之前的西升尸火,正如罗女所说,两种最晦暗可怕的东西,融合到一起,以空桑的叶子调和,反而会变成阴阳平衡。

但是她亦不明白一点,那就是返本还源。

尤其是,当这种力量碰到“清静”之主的时候。

追根溯源,此为仙道之宗!

仿佛激发了什么,混元的造化之力涌动,人身八卦卷土重来,迅速塑造李辟尘缺失的一切,但更重要的是,四面八方,无数的白色火苗同时出现在虚天之上!

被黑水所激发出的,那些是岁月的力量!

更是岁月的炁息!

“这是岁月残影?”

罗女明悟了,见到了那抹火焰,那是众生过去的火,漂浮在长河之上,其实就是一颗又一颗的恒星,那是岁月真相的四分之一。

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火,隐隐约约,这是岁月摹刻下来的景色,并非真实。

那个巨人转身了,开始踏步,而随后,一道震动乾坤的力量,突然在天顶爆发!

三道目光同时盯向九霄之上。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这一片奇怪的世界,从那神圣的高天上下来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大荒?莫名处——孟楮泽(二)【回馈社会】

映入眼中,升于云水,闻于幽黎。

那是龙的影子!

但太庞大了,李辟尘没有见过那么巨大的龙,过去在沧海间中,纵然是龙族地仙也没有这么宏伟的身子。

一只爪子探下了,神圣的高天粉碎,而那居然是封锁乾坤的“洞天金门!”

高天开了一个大窟窿,岁月中的景色,过去的碎片真实的呈现在三人眼中。

这头龙的身躯大到足以遮蔽无数人间,甚至连陷入日蚀的太初大日都被他挡住。

不知道龙族之祖,四渎五帝有没有这么巨大的身躯?

不知道,那四渎五帝,有没有这么恢宏浩淼的法力?

他的身体没有正常龙族的璀璨与美丽,反而是有些腐朽,处处充满了老皮,那更像是……

树!

“这家伙不是龙!”

罗女开口,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当然,李辟尘和白玉玄,同样被震住了,沉默不能语。

巨大无比的枯朽之龙,向着原本那巨人离去的方向咆哮,他转动身子,向巨人离去的方位追逐。

碎片与真实交错,恒星熄灭,火也消亡,一切都恢复到本来的模样。

岁月的残影暂时结束了。

这里恢复成了恶心与充斥沼气,云雾的模样,最污浊与脏乱。

李辟尘的身体已经恢复,仙骨仙血仙肉仙炁尽数复原,阴阳平衡在体内缓缓转动。

但依旧虚弱至极。

“谢谢,我欠你一条命。”

从生死关头回归,李辟尘发自内心而慨叹,而罗女则是道:

“只是你身上恰好有天脊骨,不然我也没辙,你说你有一次不入幽黎的机会,但现在这里也没有莲花或者仙石为你做胎,故而时间一久,你还是会死。”

李辟尘点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个恩情我会还给你的。”

罗女轻言:“那就等你登临天上,能够去往轩辕丘的时候再说吧。”

轩辕丘,罗女从浮黎境中走出,为的就是去往轩辕丘。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被擒入了若木,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大泽之上?”

白玉玄开口,向罗女请教,后者望着四周,久久之后,忽的用一种幽幽的语气道:

“这里有毒障,并不是寻常的毒,而是可以杀死天仙的孽毒,这处大泽被腐蚀了,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太上三清,不染这些孽物,但也不能长时间呆在泽水中,我若是不升起这片丘陵,你还是会被炼化;”

“李辟尘得了天脊骨,万孽不入,故而不用担心;至于我,本来就无惧这些东西。”

“但对于其他众生,这里是死地,必死之处。”

罗女看向前方,混沌星辰在闪耀,她挥了一次手,随着这个动作,那大泽的远方,有雾气散去,紧跟着,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脚印,化作了一方丘陵,而且在释放雷霆,周围的瘴气尽数避开这个脚印,如见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就像是天敌一般。

这是之前那个岁月残影中,雷霆巨人留下的足迹!

一缕熟悉的炁息萦绕不散,李辟尘抬起头来,惊诧道:“是……太上之炁?”

这是第三位了,一处火照之境,居然有三位太上!

“果然……是雷神!”

罗女幽幽道:“巨人是雷神,太上化身之一;那条龙是枟淼,我们之前见到的,是它撞碎最后一道金门时的过往碎片!”

太上雷神!

枟淼被雷神欺骗而下界,乱动天河,撞开十二道洞天金门,自云梦泽坠入孟楮泽!

“这里是……孟楮泽。”

罗女:“若木之内通向孟楮……懂了!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不可名境……”

“火照之境就在孟楮泽之上!它如一个漏斗般,通向这里!若木的根须穿过了两个世界,扎根在此!”

“根须是吸收养分之处,我们还在若木之根下,而这个地方……就是曾经枟淼下界时撞碎天门之地!”

“难怪能见到太初日蚀,因为洞天力量被粉碎,雷神呼唤日蚀,挡住上苍窥探,而引枟淼下界……”

白玉玄面色苍白:“我们应该怎么做?”

罗女看向远处:“可以出去,若木扎根在破损的天门残穴上,故而超越两界,隐藏了这片大泽……”

“但是雷神的足迹通向的就是出路!”

罗女:“孟楮泽不亚于云梦泽,而哪怕是枟淼也不能占据全部的云梦水域,区区一株若木,怎么可能封锁整片孟楮泽呢!”

三人向着前方走去,然而就是这一瞬间,“天穹”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根须触手。

若木的根!

如魔爪一般要向着三人袭来,罗女抬手,生死枯荣之力爆发,瞬间将那些根须尽数炼化!

“仅仅凭借本能来进行攻击的植物……可不会是我的对手,纵然法力近似归零,也不是这些残根可以欺辱的。”

她收去了那些根须,炼化了之后居然恢复了些许法力。

李辟尘看着这一幕,忽然问到:

“你怎么看太上西升?她一只脚迈入可真正的圣人,而你们自称九丘圣人,难道是真正成就了无名之圣吗?”

罗女:“你想的错了,我们如果是真正的圣人,就不会有人离开九丘了。”

“包括曾经的一位天帝……大尧。”

“我们被卡住了,在圣人的门户之前,不过世间所言,说有些人成为了圣人,那说的确实是我们……”

“九丘就是因为这样而诞生的,唯有我们自己知道,距离真的圣人,还差了半个身子。”

罗女:“不过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离开了九丘,出了浮黎,就等于放弃了半具圣人之身,有六个人走出来了。我就是其中之一。”

三个人行走在罗女造化出的土路上,大片的毒泽在周围涌动,如同草原上猎食的,伺机而动的鬣狗群。

第一道脚印之后,走了很久很久,三人终于来到了第二道足印上。

岁月的残景重新出现,那是枟淼,亦有雷神。

【渺小的弱水之龙啊,追逐我吧,找回你长生的果,取回你不死的灵,在这长生之境,诵读我的名讳!】

雷神的声音回荡起来,三人迅速穿过第二足印,来到第三足印。

【从至阴之原到至阳之野!万物都在追求永生!神亦会死,仙早已亡,那么如何永恒?唯有死亡!】

【若生来为死,死无可死,幽黎不入,自然不灭不陨!鬼之不死并非真不死,但神若不灭却必然是永生!】

雷神的声音徘徊,肆虐的雷光毁灭大泽,熊熊的孽水翻滚,里面露出已经腐朽的枝干。

罗女驻足不前:“我们要停一下……恢复法力……”

因为,有数根黑暗巨大的,如龙蛇般的东西在四周的大泽中蠕动。

如果所料不错,那应该是若木包围外部的……**之一。

正文卷 太上八十一化(其七十八人,缺三人)

“数错了,这次整理的时候又点了一下,然后重新确立了五个人,一看居然是七十八个,毛了……我说昨天怎么会缺那么多人……”

“现在很好,只缺三个人啦!”

以下是名单,放出基本设定,详细设定和人名就不放了,这都4500字了。

剩下三个人,大家集思广益啊!虽然是三个酱油!但保不齐就会转变成主线人物!

还有,过几天三开的其中一本就会投稿,下下个星期五大家就能看到了,到时候多多支持哈!

我是咸鱼还是炸鱼可全靠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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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

(空无至极)

(清静无名)

(一切都为空与无,无为宁静,和谐太平,意寓在道之上)

——来源《清静经》《道德经》《说苑君道篇》

……

【混元】

(造化之始)

(开天辟地之后所诞生的,一切辉煌的原初力,代表“内之力”)

——《云笈七籖》《天延秘传》《各类道教典籍》

……

【天帝】

(天规地矩)

(天主所悟得,从代表诸空诸有的规矩,为无名之君划定光阴岁月时候所诞生。)

——来源《山海经》《荀子政论》《九歌》《尚书》

……

【嫁梦】

(操梦乱心)

(无名之君的第一道大梦,即众生心中的真本一面,代表心灵的变化)

——来源《庄子齐物论》《搜神记》《论衡订鬼篇》《地煞七十二变》

……

【通幽】

(生死平衡)

(贯通阴阳,在阴阳划定之后而出,诞生生死的平衡,与谷神、殇子同出,代表“不可闻”的概念,与崆峒相对。)

——来源《地煞七十二变》《三国志·魏志·管辂传》

……

【大赤】

(离恨无苦)

(由人世十苦发展而来,亦是无名之君的大苦所化,持有者不入十苦之中。此地做大赤天用,原本大赤指的是赤色旗帜)

——来源《周礼》《道教三十六天》《红楼梦》《西厢记》

……

【玄都】

(人道之主)

(众生概念的体现,亦在自身造化无上圣境,出于“谷神”之后。)

——来源《逸周书史记》《竹书纪年》《鬼谷子》《正统道藏正乙部》

……

【山鬼】

(万灵之末)

(代表衰亡与悲伤,与昆仑相对)

——来源《九歌》

……

【湘雨】

(生生不息)

(代表“成长与纯粹”)

——来源《九歌》

……

【百成】

(宇世初定)

(代表“停顿”)

——来源《开天经》《道教时间观》

……

【正一】

(符箓篆字)

(文字中蕴含着最根本的力量,是无名之君写下的第一个文字,代表无中生有的概念;正者不邪,一者不杂,万法归一,号为正一)

——来源《老子想尔注》《崆峒问答》

……

【太素】

(返本还原,质朴通神,直指神人)

(是无名之君变化出得第一滴法力,象征诸有,在正一之前)

——来源《列子天瑞》《淮南子俶真训》

……

【太霄】

(天劫罚判)

(天空极高处,九霄之巅,是“天之外”的概念,出于天帝之后)

——来源《周氏冥通记》《老人星赋》

……

【阴符】

(向死而生)

(天之五贼,寓意降伏五贼即可成道,代表“反”的概念,出于崆峒,正一之后)

——来源《黄帝四经》

……

【崆峒】

(天之顶峰)

(代表“不可越”的概念)

——来源《广成子》《五帝本纪》《山海经》《庄子在宥》

……

【青莲】

(接引归来)

(代表重生与轮回)

——来源《莲花赋》《玄览赋》

……

【截天】

(剑意之祖)

(代表“无物不破”,源自真武剑与青萍意,古时候锋锐的宝剑,最利得有称为青萍之意,故而青萍不是单指一把剑。)

——来源《说文》《北游记》《抱朴子》《淮南子》《封神演义》

……

【窅冥】

(幽静至深,皆为虚无)

(代表最原本的幽暗,极遥远不可触之力,是不可知的意思)

——来源《淮南子道应训》《新语资质》《春日行》

……

【日月】

(太阳太阴)

(太阳月亮,亦有时光之说,代表“祭祀”)

——来源《易离》《诗经小雅小明》《山海经》《论语雍也》

……

【黄天】

(魂魄真灵)

(本是无名之君臆想出的,而后成为真实,出现在“天光”之后)

——来源《太平要术》《后汉书》《三国志》

……

【神巫】

(算尽道数)

(代表“数算”与“推演”)——来源《逸周书·酆保》《庄子·应帝王》《资治通鉴》

……

【列圣】

(至高之尊)

(世间万物皆有圣性,一切尊奉者所变化,代表了“尊讳”的概念,具体来历保密【涉及核心概念,剧情未解锁】)

——来源《文选左思》

……

【昆仑】

(群山诸海)

(代表一切类似“山海”的概念,为“不可变化”)

——来源《庄子天地》《山海经》《楚辞离骚》《书禹贡》

……

【洪元】

(天地未开)

(天地诞生之前的模样,代表未知的伟大力量,代表“外力”)

——来源【道教哲学】《太上老君开天经》

……

【玉皇】

(唯我独尊)

(不收到外物与外道的影响,给予自己制定规则,代表“自身”的概念)

——《皇经集注》《正统道藏》

……

【中图】

(性命本根)

(全真派所认为的性命之力,极致的精炁神,极致的血肉,概念正是“性命”)

——来源【全真】《易》【古道派篆文演变】

……

【倏忽】

(南天北海)

(代表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矛盾力”,亦代表最原本的水火概念)

——来源《战国策》《庄子应帝王》《淮南子修务训》

……

【坐忘】

(太上忘情)

(并非无情,达到一种能够正确看待万事万物的状态,亦是代表极高境界)

——来源《坐忘论》《大宗师》

……

【洞灵】

(所见真相)

(洞悉一切者,代表观察与炬光两种概念,人不知世而世知人,反其道而行之。)

——来源《三洞经》《亢仓子》

……

【灵和】

(刚柔之境)

(代表轻重缓急等一切相**融之力)

——来源《文选》《文献通考乐十》

……

【三清】

(三清三我)

(代表三我的诞生)

——来源《正统道藏》《道教三十六尊经》

……

【河伯】

(岁月长河)

(代替岁月治理万物者,为无名之君第一次看见的,类似“河”的东西。)

——来源【黄河水神】《搜神记》《九歌》

……

【九灵】

(葬土化炁)

(代表坠落与升起,九天,出于太霄之后,与昆仑【大地】相对。)

——来源《楚辞·王褒》,三国时期《大人先生传》《云笈七签》

……

【无量】

(无上无量)

(代表不可计数,不可揣度)

——来源《左传》《正统道藏》

……

【冲虚】

(负阴抱阳,同冲和)

(一切的平和,咸鱼的真身)

——来源《老子》《旧唐书》

……

【太渊】

(无底之处,同归墟)

(恐惧的概念,无底之谷)

——来源《列子汤问》《灵枢》(这个是医家的),《山海经》【古神话】

……

【道德】

(人世至正,至圣之路)

(人世一切“我道”与“大德”的概念,是正之字的概念。)

——来源《道德经》《荀子劝学》《论语学而》

……

【阴阳】

(万相本源)

(代表万物本来面目,直指至人)

——来源【古代哲学】《楚辞》《后汉书》《易》《诗》《礼记》等等。

……

【太元】

(根本之炁)

(最初的炁,是炁之概念,亦为太空)

——来源《云笈七籤》《黄庭内景经·至道》

……

【青羊】

(刻印心意)

(动与静的概念,由清静而衍生)

——来源《太平预览》《玄中记》《列仙传》《八十一化图》

……

【暴人】

(众生初怒)

(众生第一次懂得愤怒,是怒与“恶”的概念,代表道的疯狂阴极)

——来源《管子正世》《韩非子说林下》《抱朴子行品》

……

【大戒】

(命义之力)

(命运与大义的概念,为无名之君思考,如果出现众生会如何而所得,是无数推演中的一种)

——来源《庄子人间世》

……

【愚圣】

(大智若愚,反败为胜)

(智慧与愚钝,亦是天道酬勤,人定胜天之意,是“胜”的概念,来源同大戒)

——来源《列子》

……

【鸿蒙】

(肇判乾坤)

(天地爆炸的第一道力量,能够分开一切,是“不可逆”的概念;鸿蒙在古书中的释义并不完全相同)

——来源《庄子·在宥》《淮南子道应训》《汉书扬雄应传》

……

【道隐】

(大音大象)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名之君所发出的第一道音结与图画)

——来源《道德经》

……

【六炁】

(六方六炁)

(**的概念,一合有六炁,故而有三十六炁,出于太元之后)

——来源《左传昭公元年》《楚辞远游》《管子戒》《明经》《逍遥游》

……

【太初】

(一切起始,出于大道的空有,即元始,在一切之前)

——来源《列子》《庄子天地》《开天经》

……

【太无】

(一切终结,化为大道的空无,即尽头,在一切之后)——来源《文子精诚》

【太极】

(一切运转,化为大道的动力,即知行,在一切之中)

——来源《庄子大宗师》

……

【埏埴】

(兵道源头,炼器之事)

(兵之极致,铸泥为陶,引为器用)

——来源《道德经》《抱朴子》《盐铁论》

……

【谷神】

(众生之母,代表生的极致)

——来源《道德经》

……

【阒然】

(寂静无声)

(冥海中和李辟尘打对台戏的人)

——来源《梁书》《记异》

……

【无始】

(没有起始)

(无名之君思考所得之一,询问空无如果没有太初会如何。)

——来源《知北游》

……

【无终】

(没有终结)

(无名之君思考所得之一,询问空无如果没有太无会如何)

——来源《知北游》

【逍遥】

(不受拘束,彻底没有约束者,代表不存在的概念)

——来源《庄子逍遥游》

……

【自在】

入世超世,虽然超世但还在道之内,代表存在本身意义)

——来源《汉典》《后汉光武帝记》《佛语》

……

【太虚】(空寂玄奥,代表一切真实的假象)

——来源《道德经》《庄子知北游》《均圣论》《易系辞》

……

【须臾】

(一切之间,三山之根)

(表示突然,时间之快速与偶然,亦不受光阴岁月治辖,亦是所有旁门左道之祖(书中设定为穿插光阴岁月的取巧法,为无名者的好奇而诞生【剧情锁死】)

——《荀子劝学》《后汉书方术传序》

……

【殇子】

(大千凋敝)

(一切的结束,与无终相对,并不是太无一般的“陨落在道中,化为空无”,而是指代一切事物凋零的过程,故而亦指没有看到道的结局,代表死的极致)

——来源《庄子齐物论》

……

【大宗师】

(大道之师,全知全能)

(通晓一切,明悟一切大道之人)

——来源《庄子大宗师》

……

【牧人】

(道向尘取)

(最卑贱的人,指代世间一切的污秽者,同样寓意着大道就在尘埃之中)

——来源《诗小雅无羊》《庄子知北游》

……

【云人】

(同云将,是念之所向,道之所及)

(指代世间寻觅大道的最高渺的人——云将未得鸿蒙问。)

——来源《庄子外篇在宥》

……

【犹龙】

(无形无相)

(谓之道之玄妙莫测变化不可探寻,如龙般变化不可测)

——来源《史记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老子》

……

【盛古】

(兴亡变迁,化归五古)

(替代太一治理光阴者,与河伯相对。)

——来源,唐《论教本书》

……

【西升】

(乱序一念,直指圣人)

(是拨乱反正,亦是正邪颠倒之意,因为正邪同宗故而无名,直指圣人)

——来源《西升经》

……

【阏弈】

(堵塞黑白,变迁之棋)

(为天地操纵棋子的概念,起源于无名之君决定变化光阴与岁月那一刻)

——《庄子》【散失篇之一】

……

【天光】

(开辟光辉,天穹初光)

(天的概念)

——来源《庄子庚桑楚》

……

【七禁】

(七禁之事,镇法之源,无名之君施展的第一道镇术。)

(禁止的概念)

——来源《内丹修行》

……

【亡何】

(临之极致,皆有定数)

(宿命的概念)

——来源《汉书·翟方进传》《汉书·爰盎传》

……

【白驹】

(行之极致,白驹过隙)

(行之极致与藏的概念)

——来源《诗经小雅白驹》

……

【大观】

(转动宙光,森罗万象)

(一切万象,有形的概念)

——来源《易观》《鹏鸟赋》《岳阳楼记》

……

【捭阖】

(拨动闭藏,缘起缘灭)

(纵横与博弈的概念,与阏弈出现于同时)

——来源《鬼谷子》

……

【斩妖】

(杀道极致,斗法之宗)

(斩本为杀,妖本为邪)

——来源【斩妖除魔】《地煞七十二变》《传统文化》

……

【支离】

(粉碎一切,大罗重排)

(不知道怎么解释,大致属于“罗天重重”【罗天大礁——道教祭祀活动】,简单来说就是超越维度)

——来源《说文》《罗天大礁》《地煞七十二变》

……

【雷神】

(四十九雷,雷与道同)

(推动的概念,万物之生绵绵不绝,但就如同阳推阴动,雷乃天之号令,为万物推手,源自于无名之君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

——来源《华胥氏入雷泽传说》《山海经》《史记周本纪》《诗经》《搜神记》

……

【仁人】

(刍狗之法,四生平等)

(和暴人相对,是善的极致,同样,云人是最高渺、暴人是最恶,牧人是最卑贱,仁人是最善,同样代表四大众生的概念,此为无名之君提出。)

——来源《道德经》

……

【妙真】

(自如天人)

(大自如,不同于自在与逍遥,这是一种把自我化作真天的法门,一念归天一念为花,拂去众生恶孽,是洗练归真的概念,与斩妖相对,出于太素之后。)

——来源《妙真经》

……

【刻意】

(万物之祖,众法之源)

(剧情锁死不给看)

——来源《庄子刻意》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大荒·莫名处——孟楮泽(三)

阴影中的龙蛇翻滚,带着诡谲到极致的嘶嚎。

这是被杀死者的哀鸣,是不知道多少尊生灵临死前那一刻的绝望呼喊。

这曾经长于虞渊的,神树若木,如今已经化作邪祟。

那些根须从沼泽之中拔起,上面扭曲的,安置着无数尊生灵的脸孔,并不是只有一种类别,而是大荒之中的所有携带血脉者,几乎都能在根须上找到对应的。

下至八海中的鱼虾螺贝,上到云霄外的苍鹰白鹤,那鲛人有之,大人有之,深目有之,夸父有之,神冥有之,武罗有之,巨燕有之,竖沙、月支、大蟹、白茅

都在这里。

脸孔越多的根须就越是粗壮,这似乎是表示它的“养分”吸收的很好。

这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抖,这些东西是世间大恐怖大罪孽的集合体,是不应该存在于世中的混账之物!

三个人停下了步伐,站在雷神脚印所造化出的丘陵上,远方的这种“龙蛇”越来越多,这确实是到了若木根须所探查到都的边缘。

罗女盘膝坐下,静静调息,威慑于雷神的余威,现在这些龙蛇根须还不敢向自己三人这处卷来,而且这个状况很好,因为雷神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多久,可他的力量居然还在这孟楮泽中遗留不散,足以说明他的强大。

第五次大劫末年的事情,一直到如今,难道连剩下的几天都支撑不住吗?

不至于,从余威的力量来看,依旧还能保存很久。

李辟尘和白玉玄同样坐下,三个面向三方,背对着背,以观四周龙蛇动作。

三道炁息交织在一起,缓缓流动,宛如一个湖泊,汇合起来。

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突破的,若木已经化作邪祟,并且极其厉害。吞噬了这么多的生灵,光是那种怨气就可以硬生生把一位天仙镇压下来。

“要等”

有人出声,喃喃自语。

——

大荒之中,鬼国出现,并且重创两大福地,那三位地祖回过神来之后,才是发现十方鬼国已经消失不见,那龙笛宫、清休宫等包括黄龙道城,都已经彻底无影无踪。

那只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一切,其中的力量极其庞大,绝对是一位道圣境的人物!

大荒顶峰!

了解到这个现实的三位地祖面色变化,尤其是伏澜山的盖世人物,他想到了很多,同时提出了问题:

“大荒之内,东西二天,号称宇世宙光之天,因为它们的存在,故而所有的强者无法抵达天仙的第五重,所以以四山正神,四海正神为基,它们都是道圣境。”

“但是抛开八正神,再退数步,某些国度内可能有道圣存在,但肯定是寥寥无几,且这种道圣极弱,因为大荒的血脉限制了它们,能够感悟的大道远远不如我等!这对他们来说,血脉既是机遇却亦是枷锁。”

“双刃之剑,前杀敌,后杀己!”

“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绝世之手,来历究竟是什么?在鬼国中出现,却带着一点点的神道炁息,难道是有天神背叛,堕入鬼国之中?”

他和其余二位地祖商讨,但依旧无果,此时瞭望四周,太泉山一位地祖大恨道:“让他把我们的真人抓了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忧,之前不是还有一位白发地祖进去了?他的法力远胜我等,之前那血影何等猖狂,不还是被他几招打的抱头鼠窜?”

另外一位太泉地祖安抚他道:“想来以那位之能,即使是被困住了,不消多少时日也能破壁而出。”

“我们且先派遣人手,在这方天海搜寻,再以灵鹤传讯,散布到东海边缘,西海之崖,让所有从这三个方位来的福地都知道鬼国出现的事情,让他们多加小心,同时,告诉他们有人被鬼国掳去之事。”

他吩咐下来,一一布置,但说到最后,却是顿了顿,叹道:“不过,我就是怕一点”

“若是那位白发地祖输了,死在其中,被化作尸鬼,那可如何是好?”

这位太泉地祖的话落下,伏澜山盖世人物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应该是只要输了,就必然会被炼化成傀儡。”

“整片十方鬼国就是最好的例子!堂堂福地,负责镇守人间,当年自然也有地祖在内!”

他的声音铿锵,而后又无情道:“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如果能找到,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或者说,如果已经发现他们被炼化成尸鬼的话”

盖世人物的面色变得无比阴狠:

“只能呼唤诸福地齐聚,群起而攻之,彻底将这片鬼国覆灭!”

他的话异常狠辣,但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过把鬼国覆灭的难度有多大,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以前的鬼国是单一出现,现在聚集到了一起,但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特性,依旧没有变化。

大荒如此之巨大,福地又是拖家带口,鬼国袭击一处,其余福地根本不可能立刻驰援。

“总之先把我们的事情做了吧。”

三位地祖定下计划,立刻各自回山,两大福地迅速运转起来,纵然刚刚太泉山和伏澜山才干了一架,但因为鬼国之事,二山又联合到一起。

分分合合,不过利益之争尔,但若是有威胁自身之事,那立刻就会整合到一起。

只因为这里是大荒。

这一日,无数地仙巡游海上,搜索鬼国踪迹,然而那十方鬼国彻底从荒海内北消失了,没有了踪影,这必然和当初那只坍塌世界的大手有关系。

不是没有人想过,可能是因为“不可知之境”和“不可名之境”的原因,但就算想到了,那能带来的,除了绝望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所以不如不想。

然而大规模的搜寻持续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鬼国的影子,大部分的仙人已经放弃希望,同时一种阴霾在二大福地的心中挥之不去。

一年之后,这片海上迎来了新的山脉,有另外的福地到达了。

蝴蝶飞舞在高天之上,停留在云霞之巅,看着海面上那些涌动的神光。

万神出行,气势浩荡,此时八海正神尽数离去,向着西周天而走。

瑶池大会,即将开始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大荒·海内东经——木犀船市(一)

轰隆——!

荒海内东,船市之上,有人被一拳打的飞上天去,化作一道流星消失无影。

“干你老子!”

东海的商贩看着这个从北海来的可怕人物,没有胆子回头看那个已经被打成流星的自家打手,他面色苍白,但依旧镇定,不惧怕眼前的“疯子”。

“我要提醒您,这里可是东海!”

这商贩对眼前的巨人开口:“你不要乱来我警告你!现在你已经打了我的属下,我可以告到国王处,到时候你这个北海来的蛮子”

“你国王?好啊,叫他出来,老子和他练练!”

巨人一把将这个商贩提起来,讲真话,这个商贩好歹也有三丈之高,可以说向那里一站都遮蔽了一些低矮的楼阁,然而在眼前的巨人手中,他就和一只小鸡崽似的,毫无半点反抗之力。

尤其是,当他本人是地境,而眼前的这个暴怒客人则是天境

“老子上次在你这里花大价钱买的阴龙舟,还他娘没到青丘渊海就翻了,你和我说这是七神木所制造的船?”

“费劲千辛万苦才从东海外面绕到里面,你们这破烂地方这么多岛!老子把那玩意的龙骨塞到你**里你信不信!”

巨人的声音震耳欲聋,唾沫星子和下雨似的喷到那商贩脸上。

整个船市上,无数人都躲开,不敢擅自触动这个霉头,尤其是一位天境高手出现,那些地境的执法者更都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阻拦。

差的太远了,而且对方还是巨人,怕不是一巴掌下来自己就被打成烂泥了。

身死了也就没有钱财了,没有钱财了也就意味着他娘都死了还要个屁钱,连丧葬费都没有,国王才不会给他们开钱呢。

那些钱都拿去造偃甲巨人去了。

“你木犀国以造船闻名,现在倒是假货也是响当当的厉害!你敢骗老子!还敢打老子!”

巨人对着商贩谩骂,后者被喷的满脸都是难闻的液体,那心里简直又是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盖世级喷子,关键自己还真的打不过他。

而且什么叫打他,现在明明是他在打自己!

“你放手!放了我,我再白送你一艘船过青丘渊海!”

商贩只能认怂,再这样给喷下去自己必然要被口水活淹了。

“我和你讲过了,青丘渊海的边上是无数暗流,我推荐你雇佣一个长荡国人,他们原本就居住在青丘国的边上,后来青丘国离开大荒而消失,那里成了渊海,无数山岳倒塌,风不起云不动,地境绝地,天境难过,唯有通熟深渊水性的长荡人才能来去自如”

“结果你说没有问题,现在翻船了就怪我的舟!谁让你不听卖家建议的?!”

商贩看巨人稍微停顿了一下,顿时逮到机会一通谩骂,而巨人原本听他再给一艘船还觉得挺满意,这下好了,火气立马就上来了,顿时就要把这木犀国的商贩向地上摔下去。

“老子给你摔成泥巴!”

巨人顿时暴怒了,此时怒气冲天,但下一刻,有人远远的呼喊起来,同时带来的还有数尊巨大的木人。

这些木人每一尊都在百丈,总共有十台,用的是帝柏的主干为身,红林的主干为甲,阴龙的主干为骨,傲来木的枝干为楔子。

偃甲机关!

木犀国以机关术,木工闻名,这船市也正是木犀国所开,其余各东海之国商人入驻,其实和大人国集市差不多,但是这里只有船只,其他的东西太少。

为首的那尊偃甲木人踏在船市尽头,其余九尊一一把这里包围起来。

“夸父国主远道而来,木犀国有失远迎,实在是大罪过啊。”

为首的偃甲木人中传出声音,夸父国主松手,然后那个商贩噗通一下摔在地上,顿时七荤八素。

“听说有人在这里卖假货?”

木犀国主的声音传入商贩耳中,后者顿时一个激灵,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怒道:“没有!回国主的话,小人在此兜售舟船已有很久,前些日子这夸父巨人到来,言语说要去南海深目国,但是东海多岛屿,其中要过南海,最快的路线就是走青丘渊海。”

“小人和他建议过,让他绕路,毕竟那一处不好走,这位夸父巨人却是不乐意,要买最好的船只直接闯过去!”

“小人便把压箱底的三艘船,其一的阴龙舟给了他,夸父巨人以五百万斤黄金,六千筐李子,三千筐姜,十滴日泉,两滴大天山青蛇血和小人做了买卖,小人出于安全考虑,特别向他推荐,可以请长荡国人作为向导,但这位巨人自恃境界强大,言语之间拒绝了小人。”

“本来,小人已经把安全提醒过了,但这位巨人在青丘渊前翻了船,就跑回来骂小人卖的是假货,还扬言砸了小人的摊子,小人的雇员上前理论,现在被一拳打成了流星不见了!”

商贩大吐苦水,木犀国主听完哈哈大笑,对夸父国主道:“看来还能游泳回来,还有力气打人,也不是那么糟糕吗。”

夸父国主气的半死:“放你老娘的屁!你这里卖假货!那阴龙木不是七神木吗?怎么连青丘渊这小小的地方都过不去?!”

“错了,错了!”

木犀国主大笑,安抚夸父国主,道:“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夸父国主(怒):“赶时间,给老子压缩到一句话!”

木犀国主一愣,而后咳嗽一声:“不要急啊,那青丘国青丘山早已登天而去,化作天穹之外的异世,原本的山海国度自然消失无踪,并且崩塌成极渊,因为当初违抗二周天,导致诸神爆发了战争,东海正天神禺猇亲率领八方辅神前去捉拿青丘国主,道圣之战打塌了那里的天地之气,后来终于引动东王公出手,直接镇压了青丘之主。”

“但是青丘国主后手在此时爆发,他被镇在极渊之下,可整个国度反而通过了天门离去,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成功离开大荒的例子,没有攻伐人间,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亦不可复制。”

夸父国主皱眉:“那这么说,是东王公的权柄把那里变成了‘大荒监牢’,所以天境难渡,地境则视之为禁地?”

木犀国主笑着点头:“夸父国主乃是北海人,并且上任‘不久’,不了解当年的这场大战,老夫痴长您点岁月,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而且距离如此之近,我等东海舟国,怎么可能不知道来龙去脉呢。”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破天’的要诀,此天并非二周天,而是天墉城。”

木犀国主缓缓开口:“青丘国主找到了弱水之龙的头颅,据说在眉心处拔出了一柄剑,随后把剑带去天墉城,和城中的三盏道火做了交换,坠入杀道深处,见到了一位棺中人。”

“棺中人赐他极致之杀意,再以自己的真灵永远被镇压在天墉城为代价,换取整个国度的飞升当他身死之时,就是国度破天而去之日。”

夸父国主听得一愣一愣:“棺中人?那是谁啊?你木犀国打的棺材吗!还有,所以现在不可复制,是因为没有那柄剑?那是什么剑?让天墉城同意开辟天门让一国离去?”

木犀国主咧了咧嘴:“莫得开玩笑了,那剑是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大荒·海内东经——木犀船市(二)【三更回馈社会】

夸父国主从木犀国主处得到了并不满意的回答,但好歹有一点让他舒服了些,那就是看起来自己翻掉的那个船并不是假货?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做主,给你补偿。”

木犀国主很和气,一点也不像是开着机甲随时准备放炮轰人的样子,那偃甲机关的木手拍了拍夸父国主的肩,随后道:

“我这里有一艘独木所做的舟船,这一艘的速度虽然比阴龙差点,但是胜在坚固,且独木不惧八海风浪,唯独一点可惜,那就是独木的大小是固定的,不能添加其余的木材,全部的船身都是由一株树雕刻成的。”

“故而,这限制了独木,否则七神木中必然以独木为首,海中航行,速度其次,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船翻了,掉到水里成了落汤鸡,那可就不好看了。”

夸父国主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道:“我要去深目国,这都赶了一年的路了,本来预计现在已经到了的,结果就卡在青丘渊这里!”

木犀国主哦了一声:“你要去深目国干什么?不远万里从北海跑去南海,难道是去求预言的?深目国主可不好见啊,而且南海北海速来不合者甚多,你到了南海,恐怕要被好好刁难一番。”

夸父国主面色突然严肃下来,这让木犀国主一愣,此时夸父国主靠近偃甲,对他低声道:“我可不是去吃喝玩乐的”

木犀国主虽然感到古怪,但还是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周围的偃甲兵开始驱逐商人,连之前告状的那位商贩也给赶走了。

他面色也同样严肃下来,紧跟着,便听清了夸父国主说的是什么。

“巨尸出,灵国灭!”

六个字落下,木犀国主的面色从严肃化作茫然,再从茫然变成震骇。

最后,眼中透露出巨大的恐怖和怀疑。

这神情跃然脸上。

他微微后退了一些,对夸父国主打着哈哈:“北海中人,都是这么喜欢开玩笑的吗?”

“你不知道?你东海正天神没有提及这个事情吗?”

夸父国主感到了意外,他再询问:“人间镇守者你知道吗?”

木犀国主点头:“这个,略有耳闻,人间之路刚刚开辟,就杀死了北海中赫赫有名的天垣大士,这个事情早就被海神传遍了。”

“那巨尸之事,为何诸神闭口不谈?”

夸父国主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谜团漩涡之中,这让他顿时烦躁起来,对木犀国主道:“我要去南海深目国,请深目之主为我等观天,再算真正天机!”

“你知道吗,就是我来之前,我北海已经有六个国度被巨尸屠了!”

他的声音严肃到极点,再也没有那种油腔,木犀国主面色微微一变,仔细的看着夸父国主,想要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但很可惜,并没有,故而这都是真的。

木犀国主的一颗心顿时就沉到了东海之底。

“不可能吧,我活了这么久,不曾见过任何一具巨尸”

夸父国主声音有些烦躁了:“你以为我在骗你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东海诸神对此事不闻不告,甚至特意告诉了你们镇守者的事情,但却不提及巨尸”

“这肯定有鬼!”

木犀国主看着有些变化的夸父国主,此时周围早已空出来,商贩们被驱赶一空,听不见两位国主的对话,否则必然会引起大规模的骚乱。

他皱起眉头,对夸父国主道:“北海不是有可以算天的人物吗?大人国主,你为何不去找他?”

夸父国主看向木犀国主:“大人国主推算的是结局,而不是过程,我们要的是过程,不是绝望的结局。”

“而且我去找过他,他避而不见,不仅仅是我,竖沙,月支,天石,大蟹,巨燕很多国主都去找过他,但大人国将军说国主外出,并不在国中。”

“我不信,这事情都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荒海内外相差虽然遥远,但同样都属于北海之中!他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可笑!不想见我等罢了!”

木犀国主道:“大人国主既然不见,这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是想明哲保身?那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不过你现在都已经来了,看来北海外处,是两头作战?”

“兵分三方,一者去牵制巨尸,一方去寻找大人,最后是我,不远万里前来深目,因为最开始的祖训,就是深目国主定下的。”

夸父国主开口:“他知道一切,深目国主知道着所有的一切未来!代代深目国主,都有遗传的‘深晦之眼’,能看见我等无法看见的东西,更比大人国主的灯象厉害无数倍。”

木犀国主:“我听说深晦之眼,每次观世,需要耗费自己的寿命?”

夸父国主:“我已带了延命的灵药,足够他多活十万年!”

木犀国主在思考,略微沉吟一会后,他道:“现在诸神不在海中,因为瑶池大会已经开始了,万神赶赴西周天,我也没有办法去找东海之神求证此事”

“但看你之急躁,绝不是作假,这样,我和你一道去南海,去寻那”

话语刚出,还不曾落。

忽然远方大海震动起来,巨大的阴云不知从何处盘旋而至!

晦暗,晦涩!

海开始变的粘稠,宛如大泽般恶心。

波涛在颤抖,岛屿在崩塌,东海之内无数的驿岛都崩溃了,被这股力量震动的四分五裂!

“发生了什么事情”

夸父国主惊呆,然而木犀国主更是一头雾水。

紧接着,这股力量直接蔓延到木犀船市。

远方的海域深处,仿佛在极渊之下,有一双可怕的眼睛睁开了,爆发出苍白到极点的光芒。一只巨大无比的头颅忽然破海而出!

轰隆——!!!

这颗头颅仅仅是一颗头颅,就已经比夸父巨人还要庞大!

遮天蔽日,盖压天仙,可谓恐怖到了极点!

那种上古时代,来源于天上的伟大力量,在东海之上爆发了!

磅礴的尸炁弥漫开来,木犀国主看着这一幕,此时东海船市已经开始震动,不少千年古木,包括御水的红林神木都开始出现裂纹!

“所有人着偃甲!”

木犀国主大吼,那些木犀人各自身上浮动木甲,一个个宛如化成了机关人,开始向后方退去,那些尸炁弥漫过来,但对木犀之人造不成半点影响。

纵然,这也有间隔的较远的缘故。

“尸巨尸!你东海也有!”

夸父国主面色剧烈变化,他已经一年没有见到这玩意了,结果前脚刚在东海翻船,后脚就看见了这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

而且如果他没有感觉错误的话,这个头颅的身份应该是

龙伯巨人!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大荒·海内东经——木犀船市(三)

人间不见龙伯,唯有天上才能看到。

“这是龙伯巨人?”

木犀国主震撼莫名,那颗头颅距离木犀船市极远,足有六万万里,但在这里看,如是恍在近前一般!

太庞大了,这颗头颅是张着嘴吧的,他一出来就吞掉了无数个岛屿,饮下了浩大的东海之水,虽然大荒之水永世不竭,但那宛如深渊般的嘴口,依旧让两位天境高手骇然。

“是龙伯巨尸吧!”

夸父国主的面色变得无比严肃,他死死盯着远方那颗头颅,看上去严阵以待,事实上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他早就做了对比,当初连臣危之尸都不敢对付,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龙伯巨尸,显然远远超越自己的力量。

诸神去参与瑶池大会,不知此地变故,现在整个东海都没有神在!

“你他娘的可千万别转头啊!”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夸父巨人心中捏了把汗,但木犀国主此时眺望,忽然道:“夸父,你看,这个东西有些不对劲!”

两位国主交谈,此时远方的头颅尸首,看上去是在寻找拥有生命的岛屿。

但事实上,他已经发现了数个有生灵的地方,上面的众生作鸟兽散,但这个家伙并不去追赶,除去刚开始时吞噬了无数的众生之外,他并没有再度动手。

当然,如果那尸炁不再弥漫,两位国主或许会认为,这个家伙是巨尸中难得的善类。

可事实上并不是。

他忽然做出了仰头的动作,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这颗头是连着脖颈的,但只有一半,剩下缺失的部分,那些血脉经络如纺锤丝线般垂下,又像是树木的根须,榕树的落地枝干,看上去恶心且可怕,密密麻麻

头颅张开口,而后发出一声震动整片内外东海的咆哮声!

“吼——!!!!”

荒海外东,多岛屿迂回,又有长山横贯,亦有流动的山岳悬浮于海水之中,不时还能见到大龟驮着人灵游过。

很是诡异,按照道理来说,七十二福地入大荒,东海应该亦已卷入战事之中,尤其是外海,那是福地突破的关键先锋口,但现在,自荒海外东的两极延伸,所能见到经历过战斗的地方,寥寥无几。

而造成这个原因之一的,就是各位东海国主的秉性。

譬如现在的夏长国主,正在满心欢喜的点着地上的黄金。

那摞在一起,如同小山一般高大,边上还有无数的姜和李子,亦有不少人间来的宝贝,譬如海涯泉,交让木,茯苓草包括一些法宝兵刃,那有印有幡有刀剑等等不一而足。

看上去,好像是打劫了一个福地?

其实并不是。

包括夏长国主在内的很多东海国主,对于离开大荒早就没有念想了,这里难道不是人间之上的地方吗?自己有漫长悠远的生命,何必去短暂的人间之中?

数十万年,试问人间哪个地境能活过万三千年?除去寥寥七八人之外,可还有例外者?

而且大荒不大吗?当然大,大到了天仙都要耗费极长的时间才能周游整片大荒,更不要说大荒的边缘地带还通向一些莫名之处,甚至有外道之海和生死海的同道,如果真的想不开需要自尽,也可以挑战自我,向这些地方走一走。

那么,什么都有,最关键的还是命长,为什么要和人间福地打死打生,然后把自己的几十万年寿元削减到一万年呢?

这不是傻叉吗?

你说违抗了天墉城的旨意?你说不能褪去大荒的血脉?你说到了一定的年月,这片城池的枷锁会越来越重?

你说戴在自己身上的镣铐越来越沉?

拉倒吧,国主不在乎!

就算原本是监狱,现在也给改造成桃源了,老子为什么要出去?

众生确实是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但是咱们活的久啊!

一辈子修行,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大荒之内天仙寿数百万,出了大荒到了天上才只有十万,那还飞升个屁啊!

咱们对大道什么的没有追求,也不想仰望星空,振兴族群,就他娘想老死在这监狱里,难道不行吗?

“不出大荒,迟早有一天会被大荒的力量所同化,要么就是被天墉城的三盏火烧成灰烬,彻底不存在世上”

“我们是猪羊,被二周天还有天墉城圈养,但咱们秉持中庸之道,维持着国度的气数不散就行,那些强大的,自然会被推出去杀了,那些弱的,会被清理掉,变成灰烬,而我们永远在中间,不生不灭。”

“咱们不想得那大逍遥,大自在,只想要小逍遥,自给自足,自得其乐。”

“人间有什么好的?除了无限的可能性之外,寿元什么的哪里比得过这里。那些强大的国度想要去人世,因为他们有本事,那些弱小的也想去人世,因为他们没本事,想要借助人间翻身,拼死一搏,那么我们有点本事但是不强的人,就只好留在这里咯。”

夏长国主自言自语,给出一个自我满意的答卷。

是的,东海诸国和进入这里的福地做了交易,他们提供海图与山卷,甚至交易舟船坐骑,向导灵物,而福地同样给他们一些人间的宝物作为交换,这样两两得利,互不相伤,如此和谐,这是多好的事情?

有生意,有钱赚,有朋友,一箭三雕。

夏长国主满意极了,当初那个福地过来,又离去的时候,他甚至亲自去送了送对面,并且还表示“十万年之后再见,多多光顾,下次还有新货”。

一想到当时那些仙人古怪且精彩,又哭笑不得的面色,夏长国主不由自主的就升起一抹笑意。

是啊,十万年之后,自己依旧活的好好的,而这些仙人,恐怕一个都不剩,全都死去了吧。

十万年一个轮转,天仙也该寂灭了。

但是大荒这个囚牢中,自己等人却可以长久,安安稳稳的活过数十万年。

他正是自得的时候,忽然,整个宫殿开始轻微的摇晃。

“嗯?怎么了,地龙翻身?”

夏长国主微微一愣,但并不在意,地龙翻身这种事情,对于大荒国度来说没有什么大碍。

然而下一瞬间,突然四分之一个夏长国都坍塌了。

巨大的黑暗从深渊中升腾起来,突破了宫阙的镇锁,一把捉住了夏长国主!

轰隆!

从大地之中,升起了一只宏伟的臂膀!

这一掌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议,直接就攥死了夏长国主,后者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陨落当场!

他是地境并非天境,此时被一招打死,化作肉泥爆开!

另外一处国度,亦在东海之外,靠近北海的边缘,此时一个国家突然坍缩,随后,无数的生灵惨叫,被狂暴的风与浪卷入,最后吸收到一座山岳之中。

这座山岳炸开了,里面有一颗火红的心脏飞了出来,同时带起的,是整片边缘之海!

那是一个胸膛,心脏悬浮在外,胸膛内空空如也!

山海颠覆,这片胸膛和那只大手同时覆灭两个东海国度,紧跟着,向着那颗头颅所在之地飞了过去!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大荒·海内东经——木犀船市

大头颅的嚎叫声呼唤来了一只手臂和一片胸膛,那颗血红的心脏如同暮年的太阳般让人感到可怕与恐怖,咚咚的声音更胜过雷霆,宛如是天道正在擂起战鼓。

就在两位国主的见证下,那只手臂和胸膛组合到了一起,血肉在扭曲,血脉与经络互相纠缠,明明已经是死到不能再死的腐烂血肉,却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并且还能行动自如。

那颗头颅和胸膛合为一起,垂下如树林般的经络根须终于找到了安放之处,那些根须扭动起来,如龙般虬在一起,最后,对着胸膛上挂着的“脖颈”,狠狠插了进去。

就好像孩子们拿树枝去给泥人添加胳膊和手,中间总是有那么一块是空着的。

心脏掉进了胸膛,但这个地方的肉没有恢复,依旧是腐烂的,大空洞,可以清晰的看见心脏的跳动频率。

讲道理,这若是放在寻常众生眼中,怕是此时已经陷入混乱与疯狂,彻底变成拥有精神障碍的疾病患者。

但是在这里,两位天境高手并没有这么经不起折腾,虽然,他们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就是了。

木犀国主看着这惊天一幕,脑海中关于过去十二尸的传说也渐渐浮出水面,曾经大荒的祖训说过了十二尸的大致模样,其中有一具,身躯被分割成七份,死状最是惊人,宛如世间一切恐惧的源头,亦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有说法,是东王公所斩,但东王公司掌的是天之罪责,不应该用如此可怕的手段,故而很多人就把目标转到了西王母的身上。

因为西王母司掌天之厉及五残,这种分尸的残忍手段,像极了西王母的权柄。

但众说纷纭,又有人说,这具尸体是天外坠来,来到大荒之时已然是残碎不堪,是在上天的战争中被人肢解,打成这般模样的。

没有统一的说法,而且这具尸体的记载极少,来历不明,故而渐渐也就被人忘却,不再提及,毕竟十二尸并不是什么好故事。

那身体的七处流落在整片大荒之中,不知道埋葬在哪里。

那具尸体名为

“王子夜之尸!”

木犀国主对夸父国主道:“你看到那只手臂上的血了吗?!我感觉到了熟悉的炁息,那是夏长国主的血!”

“他在呼唤他剩下的身体,现在是三处,还有四处他没有找到!”

大荒的古老记忆同样在夸父国主的脑海中闪过,他面色迅速变化,青红不定,此时突然咬牙,对木犀国主道:

“我们阻止不了他,木犀王,你还是带着你的臣子舍弃这里的土地吧!”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更不愿意舍弃,因为如果失去了土地,就等于放弃了名字与人间的记忆,一千年之后就会彻底被大荒的血脉同化成山魈野鬼,连轮回都入不得。”

“但是如果你想活,至少现在想要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北海之中,白茅国,何乐国,长梭国凡是进行抵抗的,全部都战死了!”

“整个国度都被夷为平地!”

木犀国主的面色瞬间覆上一层厚重的阴霾,他不由得苦笑起来,这当真是无妄之灾,可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是先苟活一千年,还是立刻就去死?

白茅国主选择了后者,于是他就去死了,死在了他曾经无比眷恋的土地上。

现在轮到木犀国主了。

“他还不一定会过来”

木犀国主死死的盯着极远处的巨尸,咬牙道:“他要寻找他其他的四个部分,我们并不是他的首要目标,而且刚刚那一吼,整个东海应该都被掀翻了,只有两个部位在此”

“这说明,他要找到其他的部位,就要去其他的海域,甚至是四山之中!”

夸父国主道:“你好大的胆气,要等他自己离开?”

木犀国主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到最后的关头,谁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国土?这一走,你嘴巴上下两片唇齿不过轻轻动动,但可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啊。”

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言重一点,称呼为字字泣血也不为过。

夸父国主默然,他虽然之前极力让木犀国主离开,但到了眼前这个关头,如果说这个恐怖的东西在自己的国度上肆虐,那么自己究竟是放弃国土,还是拼力一战似乎根本说不好。

纵然知道这是没有胜算的战斗可难道第一个死去的白茅国主不知道吗?

他当然是知道的,但依旧为此而死。

二位国主等待着,而幸好,事情并没有向着最恶劣的情况发展,一如木犀国主预料的那样,王子夜之尸并不曾关注活物,他的首要目标似乎确实是寻找到自己剩下的残块。

他离开了,向着四山进发,当然,那个方向也或许是南海。

巨大的身影渐渐隐入海的尽头,大浪滔天,云海翻卷,阴暗的天空如压满了石头。

“他走了”

夸父国主浑身汗如雨下,此时真正如虚脱了一般,在经历过刚刚那种大恐惧之后,他从没有像现在这刻一般希冀大荒的宁静。

“我要去南海,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

他立刻起身,而木犀国主道:“我送你过青丘渊海,以最快的路线到达南海深目国去!”

木犀国主打定了主意,乘着现在这具巨尸在寻找自己身躯的时候,尽快把夸父国主送到南海深目国,包括他自己,现在也特别想见到深目国主!

不能再拖延了,不然小命不保,这次是真的看见了巨尸的出现!

“王子夜之尸来历不明,但他是龙伯巨人,难道是天上龙伯国主的嫡子吗?”

木犀国主脑海中翻滚过无数的思绪,但无奈,十二尸的传说终究有限,并且谁也不会天天念叨着这些东西,这就好比凡人不会随时随地把死挂在嘴边一样,不吉利!

他在布置了一些国内事宜之后,下令把木犀船市的商贩全部迁移,其余各国的商人都被遣返,让他们回去告诉各国之主即将到来的动乱。

之前不让他们听,是因为木犀国主不相信,并且出于给夸父国主的尊重,亦是因为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东西,怕给集市带来点坏影响,从而耽搁大生意。

但现在,自然是小命要紧!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大荒·天墉城——昆仑问帝阍(一)【第三更】

西周天处,铜岳崑山矗立乾坤之间,上接天下镇海,九重云霄叠叠,高渺不见尽头。

平素里乃西王母清修之地,但近来却格外热闹,因为众神正向西周天赶赴,海神们因为路途遥远,故而来的极慢,大约要再花费三百日时间,而山神离得稍近,可依旧要八十几日才能抵达。

这还是用了直通西周天的神道之路作为接引,否则要到达这里,花费的时间则会极其之长,哪怕是天仙四重的道圣带路,也依旧快不了多少。

但是原本就居于二周天的荒神,那自然是来的极快了,看今日才过去多少时间,就已经有荒神到来,面见众多青鸟,寻地方安心修炼,静静打坐去了。

大会开始之前,绝对不敢打扰西王母修行。

已经到达的几尊荒神互相见过面,同时谈论起这一次瑶池大会上,那些蟠桃的归属问题。

八海的四位正天神肯定是有的,他们负责八海事宜,辛苦奔波,自然是该有归属,那么四山的正天神治理天下有功,自然也能得到四个蟠桃。

三千年的蟠桃吃了增寿一个元会,六千年的蟠桃吃了增寿五个元会,九千年的蟠桃,至今为止,似乎只有古老时代的青丘国主与后来的深目国主吃过,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不过,前者,青丘国主,他后来带着整个青丘国离去,从大荒内消失,听闻他本人似乎被镇压了,亦或是杀死了?

“那九千年蟠桃,吃了之后,号称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换而言之,吃一颗九千年蟠桃,能直见大圣之门。”

“九千年蟠桃,四千五百年开花,四千五百年结果,九千年只结这一颗,如果没有人吃,则一直在上,悬挂不落,不老不衰,直至被人吞服之后,才会重新开始计算岁月。”

“上一次接到赏赐的,是四代以前的深目国主啊话说他老祖宗倒是干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说那个预言?那不是假的吗?我觉得是骗人。”

“四代前的深目国主不知道做了什么,估计是给西王秘密的做了些事情吧,这种问题不好公开明示”

“你装什么装啊,评价四代的以前的深目国主,那时候你还没有出来呢!神龄不过十万年的小渣渣,在这里装什么老前辈?”

几个荒神互相拆台,又互相谈论,各自在青山之中交流了一会,这期间自然有人感到不快,随后郁闷的离去,消失在铜岳的深处。

金女在瑶池之外,在新的,在虚假的龙月城上注视着那些远道而来的荒神,口中喃喃念诵着一些不知名的话语,不多久,又轻笑起来。

“彼岸啊众神将化入永生,神尊,这一次西王母必然会落下生死果,那生死寿元的奥秘,天之厉与五残,尽数归入您的身躯内”

“那是极乐的净土,亦是无忧无虑的地方,众神不会再与肮脏的尘世作伴,而在那至高的宫阙之内,唯有我能与您永远相伴。”

金女露出了一瞬间的痴迷之态,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再度变成那个清冷卓绝,不近生人的“西王母”。

她现在就是西王母,而被锁在瑶池之内的那个豹女,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谁还会记得过去的辉煌,唯有现在才是永恒。

金女是如此想着的,同时面上又露出一种狠辣之色。

“让那些海神去寻找人间的镇守者,让那些国度出面去追杀他,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应!神尊吩咐的事情,这些无能之辈,还有那些阳奉阴违之人!”

“鲛人王,大人王呵呵,阳奉阴违,抵抗周天之命,鲛人乱搅浑水,大人避世不动,那南海正天神不廷胡余,和北海正天神禺疆也是两个废物,居然连大荒国主都使唤不动了。”

“这一次蟠桃大会,是该提点一下诸神了,回去之后,对于有些国主,可以记在名单上,届时天墉城若是要焚烧余烬,就拿他们顶缸。”

她昂起头来,如同一只骄傲的凤凰,睥睨着天下,那种大权在握,拨动大荒如棋子的感觉,当真是太美妙不过了,只不过现在这些棋子中有些不太听话,那么就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青鸟,去请希有,让她去把‘东王公’请来。”

金女在说道东王公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同时目光中流动着莫名的神采。

希有,那是神话传说中的另外一种神鸟,论起身份之古老,与羽嘉相差仿佛,但要稍次一些,因为希有没有孕育后代,故不如羽嘉万禽之祖的身份来的尊贵。

她的职责,是东王公与西王母的坐骑。

她的翅膀很大,不亚于骑鲸客的大鲲,翅膀一展,从东周天的边缘可以直接伸到西周天,但这是真身,而且太巨大了,故而不可能完全化出,并且显露这么巨大的身体,除了炫耀之外毫无意义。

大荒的中央,整片天地的枢纽之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城池矗立在此。

这里是天上万世青城的倒影,用来维持人间轮转。

有人来到了此方,于是就惊动了天墉城的守城人。

四道圣光通天而起,自天墉城的东南西北四角转动起来,而这个人影出现的位置,乃是东方的入口。

“天墉城乃天之下都!擅闯者死!”

那尊圣兽出现了,他长着九个脑袋,下颚鼓起,俱为人面,而身躯布满了猛虎的花纹,整体的颜色又近似于白色的岩石,九条虎尾盘踞起来,威风凛凛。

他的身躯极其高大,双臂抱胸,九头皆顶青天,目中如火炬,不可直视。

道圣不,这是真君!

天仙顶峰!

他看清了来者,声音无比冰寒:

“昆仑?你怎么又来天墉城,是做甚?”

那种毫不留情的炁息在声音中释放,就好像,如果昆仑说错半个字,他就会在这里把他生吞活剥。

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这尊圣兽乃是无情众生,故而说话行为皆是极度理性,从而看上去异常凶狠。

“陆吾尊圣,许久不见。

昆仑向陆吾点头致意:

“我来向帝阍求见龛中三火。”

“薪灯,藜心,曜剑,我请向三火问道。”

昆仑开口,神态平和,而陆吾声音冰冷:“可以,不过你又要问道?是前路晦涩,被大迷障遮蔽了吗?”

“上一次来,好像没过多久。”

昆仑笑道:“我可不敢多劳烦帝阍,他是开闭天门之像,为大荒真正的至尊,上一次来到如今,已经过去八万年了。”

“只是一直无人唤醒四位,故而让各位感觉,岁月……不曾流逝……”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大荒·天墉城——昆仑问帝阍(二)

【天墉城四圣,东方陆吾,开明之圣,责镇天之下都;其九头九尾,虎衣白身,金环石甲,顶天立地,乃是无情众生之一。】

【西方英招,槐江之圣,责佑帝之下圃;其人面马身,虎文鸟翼,带青黑冠,徇与四海,乃是有情众生之一。】

【南方长乘,流沙之圣,责司天之九德;其人身犬尾,黄玉位身,青玉为眉,紫玉为甲,足为青石马蹄,踏与青尘,乃是半情众生之一。】

【北方强良,天柜之圣,责持乾坤运转;其虎首人身,四蹄长肘,衔两黄蛇,动于周天,乃是非人众生之一。】

【天墉城坐于苦山,此地又名休与之山,在帝台之石上,城中布局如九方之棋,唯缺一角,号曰帝棋之路。故其城中本有九圣,抛开四圣之外,另有五圣尊不出,藏匿其中,分是勃皇,耆童,熏池,泰逢,吴回,九圣以成九角,亦称九宫。】

【帝阍,天墉城之石人,责司天门开闭,为人世万帝念汇聚而成,掌龛中三火,以握道根。】

……

昆仑等候了数日,直至天墉城中那尊石像醒来,东方的大门为他敞开,陆吾让出道路,盯着昆仑,突然冒出一句:

“当真八万年过去了?”

昆仑转头,看他一眼,笑道:“岁月无情,光阴易老。”

陆吾眯起眼睛:“那你认为,怎么样才能摆脱这种桎梏呢?”

昆仑摇了摇头,叹道:

“世上唯有智慧永存,若不能超越太一浑沦,又谈何永生?”

陆吾:“……看来你这一次的迷障不小,速速进去觐见帝阍吧,我已经为你开辟大道,帝棋之路已经消失,只有一条通天正道。”

昆仑微微躬身:“多谢陆吾尊圣,开此方便之门。”

他向着天墉城内走去,此时原本十地宫阁,九角连环的城池格局消失不见,昆仑眼中,只看得到一条大路,遥远不见尽头,仿佛直接通向世之彼岸。

彼岸啊……极乐之净土,空灵之仙乡,那应该是众神的归宿。

【但却并非我的归宿。】

昆仑的心中响彻声音,缓缓回荡,如绕梁三日,绵绵不尽。

他踏上了那条路,于是十日之后,有黑白的雷雨交错而过,再大路两边变化,如同生与死的抉择。

再是十日,有三轮颜色各异的太阳出现了,不断轮转,不断环绕在他的身边。

最后十日,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且辽远,仿佛来到了宇世与宙光的交界处。

昆仑看到了一堵墙,上面直接蔓延到无垠处,但却并不厚,仅仅一拳,就能轻易打穿。

“你的迷障很奇怪,向上无限高,但却如此的薄,意味着你心里已经有了真实的揣测,但你又在惧怕什么?或者说,犹豫什么呢?”

一个温和却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昆仑微微转过头颅,他看到后面的大道消失了。

四周出现了长廊,一个石像坐在前方,仿佛坐在了这个世界的中央。

他的身边散乱的漂浮着无数的石头,颜色各异,大小各异,形成了一个环。

非常的广袤,事实上,这个环足足蔓延到了整片大殿,甚至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真正的无边无际,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

仿佛置身在宇世与宙光之外,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哪里。

【那些悬浮的石头,仿佛被某种火焰灼烧过一般,这些……正代表着无数的人间。】

【上面缠绕着的……是整个人世的气运,宛如尘埃所化的云团……】

昆仑的心声响彻,他看向前方,躬身行礼:

“见过帝阍世尊。”

世尊,这里得用法和灵山的李辟尘又不一样了,昆仑是在尊称对方,因为眼前的石像,乃是名义上的——无尽人间之主。

他很可怕,很强大,很可悲。

他不是大圣,更不是至真或者天尊,也不是天地神人鬼之仙,他是一尊石像,是无数的念汇聚起来的,所以他不能修行,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我来向帝阍世尊,请求面见龛中三火,以问我道。”

昆仑开口,再度表明来意,而话语刚刚落下的一瞬间。帝阍的身边,已经浮出了三盏火。

巨大的压力浮动起来,如果是一尊至阳天仙在此,必然会被这股气势压的直接跪地,但是昆仑面色如常,没有半点不适。

他在看到三盏火的时候,便一一见了礼。

“世上有三条路!”

“万世有三盏火!”

“元始有三道炁!”

这三火开口了,光芒跃动,左侧的名为薪,中央的名为藜,右侧的名为曜。

“选择吧!”

名为曜的火焰在浮动,发出恐怖的声,那就像是某种沉重物在水中吐露泡泡,并不是人间该有的“音”。

昆仑注视着三火,渐渐的,有三条路径出现在眼中,随后三条路上各自出现了一尊“昆仑”的背影。

“薪之灯火是人之道。”

“藜之心火是天之道。”

“曜之剑火是杀之道。”

昆仑看见了三条路上不同的未来,那亦代表着三种选择,即顺应人道,半夺半取;顺应天道,留一线生机;顺应杀道,逆数尽诛。

他看到了自己,亦是三种不同的未来,这其中的变化已经无穷,但最后的结果,虽然分成了无数的支流,可终究会汇合到一起。

第一个的结局,他披着青色王袍,站在万林桃花中的自己,春日不动,万物永生,仿佛与世同驻。

【这看似很美好,事实上并不是我想要的。】

第二个的结局,他化入了大荒,成就群山诸海运转的血脉,万物都在唱诵他的名字。

【顺应天道,结果居然要这般惫懶吗?天道无意,即是不动,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第三个的结局,他站在尸山血海之内,下面有无数的残破兵器,最显眼的就是一口大钟。

一种强大到浩无边际的炁息升腾而起,他仿佛成为了至高的存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天帝,混元,山鬼,太霄,三清,湘雨,洪元,百成,正一,太素……

无数的,近似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伟大力量交织,融合在一起,它们是昆仑,昆仑亦是它们本身。

但看见这一幕,昆仑却依旧摇头叹息。

【也不对,杀了之后尽数化归我的身中,这是正确的吗?】

【当然是错误的!一切从无中而来,最后自然要回到无中而去!】

【如果我取过了这些法,我就是此世最大的虚假,也是此世最愚蠢至极之人!】

昆仑的眼中,三条路都消失了,他看见三盏火开始交错,融合为一。

【不过,我来这里,问道并非我的全部目的……】

就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忽然映照一片光景,隐隐有一个女孩出现了。

【来了……】

随后,在这方大殿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轻响。

就像是宇世开始破碎,宙光上落下了一道剑痕。

他的眼中,所看见的朦胧前路,此时出现了一只蝴蝶。

昆仑眯起了眸子,而后向着那只蝴蝶身后看了一眼。

“……”

短暂的寂静。

而后……

轰隆——!!!!

如见天塌,如是宇世轰鸣,如是岁月长河倒灌!

整个大殿都在摇晃,天墉城震动起来,引得四圣同时向着中央帝台看去!

昆仑的头颅在瞬间炸碎,但下一刹那那些粉碎的精血就重新汇聚起来,他的面色无比苍白,却已是炁息大降!

整个神在瞬间变得摇摇欲坠,几乎羽化兵解而死!

但就是这么危险的状态,他却在大笑,仿佛是得偿所愿一般!

可他得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好危险的道!”

“我预感到了不好的未来!”

三火得声音同时响起:

“他已经看完了……帝阍世尊,请把昆仑逐出天墉城!”

昆仑摇摇晃晃站起来,大笑道:

“我看到了!哈哈哈,不用你们驱逐我,我会自己离开!”

帝阍看着他:“高墙依然在此。”

昆仑咧开嘴:“但已薄如蝉翼!”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大荒·适丘——艽野(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昆仑的步伐踉踉跄跄,他顺着来时的大道离去,在这个时候炁息依旧在不断跌落,但他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直至重新看到陆吾圣尊。

“你做了什么事情?”

陆吾发出询问,双臂依然抱胸,头顶青天,身立云海之间。

“天大的好事情!我看见了叶子,被虫子蛀蚀过的叶子!”

“残缺不堪,破破烂烂!”

昆仑的话让陆吾不明所以,但后者在短暂的沉吟之后,对他道:“看来你已经见到了前路,大迷障至少已破开大半,那么就速速离开吧,我感觉到了龛中三火的愤怒,它们在对我说,你的道很危险。”

昆仑:“危险吗?不!一点也不!这只是通向彼岸前的一点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他忽然顿了顿,对陆吾道:“尊圣,难道不想踏出天墉城吗?”

“在这里守护了不知道多久,难道就没有厌倦吗?”

陆吾的声音冰冷无情:“天地之变,纵然如你所言,八万年不见,但对于我等来说,也不过只是一瞬间。”

“沧海桑田,山岳升起了又落下,云霞聚起来又散开,今日和昨日不过相差十二个时辰,我们虽然同样站在宙光之中,但是看到的东西却并不相同。”

昆仑盯着他:“天墉城终究不属于大荒啊,立足在此,也不过是为了轮转诸世罢了,原本你们也是虚假的东西,不过是万世青城的倒影,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说什么四大众生,万千愚蠢者汇聚起来,难道就拥有无上的智慧了吗?乌鸦聚集在一起也不会变成凤凰,山土经历千年依旧变不成美玉”

“陆吾,你被虚假的枷锁所束缚,包括你的过去,你的未来,其实都是虚假的东西!”

“九宫圣尊,不过都是天墉城的提线木偶罢了!”

“甚至包括帝阍和三火”

昆仑咧嘴,忽然哈哈大笑,而陆吾圣尊没有反应,他是无情众生,自然不会产生喜怒哀乐,倒是从另外一个方位,传来了惊天的震吼。

“滚出去,放肆的东西——!”

那是英招,镇守西方的圣兽,他是有情众生的代表,此时那股宏伟的力量翻天掀海,昆仑的足下,大地与万木都在卷起,巨大的门扉化作大手,直接将他推离。

气浪排空,从休与之山腾天而起,昆仑被重创,英招发怒,直接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昆仑,打的近似寂灭!

“英招,住手。”

陆吾开口,制止了西方圣尊的力量,他环在胸前的双臂终于放下,而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原本暴怒的英招顿时停下了攻击。

“帝阍世尊不曾下令,龛中三火亦没有传讯,仅仅让驱逐他而已,你擅自动手重创于他,已经违反天墉规矩,不得再妄动杀念。”

身为镇守东方的开明之圣,责镇天之下都,亦统领天穹九部,可谓是权利大到了极点,并且他的法力,亦是九圣兽之中最强。

英招没有了声音,反倒是北方之圣强良的语气有些幽幽。

他自遥远的北位传讯而来,声音撼动天地乾坤,如暴雨雷霆:

“提线木偶,说的好。只是四大众生皆在阴阳夹缝中苦苦求活,受得十苦而不能出,哪怕大圣亦有求不得,你说你看到了自己的大道,那么就一定能求得吗?”

“若是求不得,又有什么资格去笑话他人呢?不过是五十步说百步罢了。”

强良的声音直指昆仑内心,后者咧嘴而笑,站在休与之山的脚下,看着上方那高耸入云的宏伟城池,包括那四尊在云霄中若隐若现的绝世真君。

“离去吧,既然已找到自己的大道,就不要再来天墉城了。”

南方传出了声音,巨大的黑影遮蔽天地,那是长乘。

四圣的目光从云霄上传下,巨大的雷霆闪烁在黑霞之中,那通天定地的四尊身影镌刻在九天之上,俯瞰着大荒的一切众生!

无情众生,有情众生,半情众生,非人众生!

那四道目光仿佛洞穿了身躯,昆仑的炁息再度被压制,近似于溃散,但那笑声朗朗,只看他双手伸开,向天如抱,过了三息,转身离去,却有诗歌响起:

“天君停云见众生,云霞道化雨归尘;

不恨前人窥不见,只恨前人太无能!

九天之下群山崩,银霄深处沧海涸;

荒野之上牛羊恐,高墙内外皆愚人!

道本无名亦无路,更是无声胜有声;

此去光明无尽处,愿请青虚化世坟!”

昆仑作一首狂诗离去,四圣的目光依旧在后方注视着他,直至这踉跄摇晃的背影消失在中央的休与之山。

阴云遮天,大雨滂沱,有悲凉的笛声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在他耳中升起的,他咧了咧嘴,忽然身子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头颅微微垂下,似乎即将陷入寂灭之中!

他身躯外,有某种的强大的力量正在散去,且不会回头!

竟然是大道正在溃散!

他听着笛音,那声音突然消失之后,低沉的笑起来。

“我等了你们很久很久。”

西周天中,金女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感觉到一种近似溃灭的熟悉炁息,她的心神几乎炸开了,神色惊恐无比。

“神尊?不可能,神尊是去天墉城问道,怎么会被打成这副样子?”

“是天墉九宫圣尊下的手?不可能,九宫之圣绝不会随意出手,那难道是三火,是帝阍?”

“神尊,神尊!还请回应我!”

金女神情焦急万分,她向着昆仑传讯,然而心中镜湖不起半点涟漪,她想要离开这里,但是脚步在还没有迈到宫阙边上的时候,就停下了。

诸神已经到来,不日就要开始瑶池盛会,作为“西王母”,她是绝对不能离开席位的。

“黄茹黄茹!”

“娘娘,我在。”

一头黄玉所化的鸟飞了过来,金女看向她,同时给了她一根青色羽毛,急促道:“快,你快去找昆仑神尊,顺着这根羽毛的指引,能够找到他所在的地方!”

“务必要把他带回来!哪怕你死!他不能受半点伤!”

黄茹鸟点头,恭敬道:“尊娘娘法旨。”

“没想到你居然也有今天?”

南宫灵漪感觉到这股近似崩溃的炁息,同样,那种铺天盖地的化道伟力已经阻挡不住,她从没有想到,那如此强大的昆仑,竟是会突然变成这般虚弱的状况。

望着前方不远处,那跌坐在地,近乎垂死的绝世人物,她真的难以把那之前,两招将自己打的抬不起头的那个恐怖家伙,和眼前的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虽然是化道,放在其他人身上,那就是死了,但是昆仑不会,因为他具有五仙之神,持不灭特征。

如果现在不死,他还会卷土重来,届时必然更加强大。

故而只有让太上杀死他,他才会短暂的寂灭下去,不会再复苏。

“这是绝好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南宫灵漪原本准备乘着瑶池大会,和其余人扮作神祇在半路截杀昆仑,但没想到昆仑居然前往了天墉城,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亦是大好的局面!

不必面对诸神了,只需要对付昆仑一人就好!

虽然不知道昆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这是极好的渡劫时刻!

黑豹发出低沉的嘶吼,盘踞在南宫灵漪的身边,而仲子光亦出现了,同时,还有数道近似相同的炁息。

天,海,地,林,雨,风,沙,炁。

无数的自然变化中,藏匿着有数的强者们。

诸位太上已经到来了!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大荒·适丘——艽野(二)

这是艽野,是天墉城外的荒远之地,亦是中央休与之山与二周天交汇的地方。

昆仑见到了那些人,在这里出现的,已经到来的,有七位。

“山鬼,湘雨你们开心吗,看到我这般模样,这一次的大劫,想必能够安安稳稳的渡过吧?”

昆仑坐在地上,不曾移动,但纵然如此,他依旧有着一种强大到不可直视的威慑力。

这是一种气势,纵然虎死,余威犹在。

“你在天墉城里经历了什么?或者说,你见到了什么?”

仲子光神情严肃,紧紧盯着昆仑,身后的铁笔已经被取下,斜斜的放置于身前。

那如一杆凶狠的黑色长枪。

昆仑露出微笑:“我见到了你们的归宿,虚假者最后会化作空无,而愚蠢者亦会尽数堕落,唯有智慧者永存,亘古不朽。”

“造成这些假象的源头即将崩溃,取而代之的,则是万物都会去到真正的彼岸!”

仲子光眉头一挑一皱,看向南宫灵漪:

“我说这家伙疯了吧?”

南宫灵漪:“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黑豹呜呜的低吼了两声,示意这两个夯货尽快动手,迟则生变。

然而就在这一刻,还不等南宫和仲子光出手,昆仑的那双眼中,猛然迸射出惊人的雷霆!

轰隆隆——!

群山在这一瞬间升起,万海同时沸腾起来,山岳之中凭空造化出磅礴汹涌的大浪,这股翻天覆地,颠倒乾坤的力量,猛然向南宫与仲子光席卷而去!

昆仑不曾从地上站起来,他所在的位置化作一片巨大的丘陵,山岳与沧海都避开这处,仿佛此处乃是天地的中心!

“退——!”

南宫灵漪和仲子光迅速退开,少女惊叹:“都已经到了化道的边缘,居然还有这么强横的力量,不过和上一次袭击我相比起来,确实是弱了太多!”

“不错,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昆仑大劫,看上去也不过只是尔尔了。”

有浩大的声音震彻乾坤,在这一瞬间,涌动的群山与沸腾的诸海尽数都被定格了。

如有磨天大盘在转动,又似一只手拉下了苍穹的帷幕,在那阴阳的尽头,有两尊人影显化出来。

左侧的是宁长生,右侧的则是一个从不曾见过的青年男子。

他的神情漠然,似乎没有多少多余的感情,在照见跌坐丘陵上的昆仑时,他张开口,发出一道奇异的声音。

群山诸海忽然崩溃,而后缓缓开始散去!

“一切混乱,皆有起始;八十一万,去归来处;覆地翻天,作尘入土。”

青年开口,声音没有半点情感,仿佛化作天地循环前的主宰。

昆仑感觉到这股力量。

天地被定格,却是要把强行把一切正在进行的“乾坤状态”给打破,随后关押到另外一片天地的牢笼之中!

“洪元之初,混沌未分,鸿蒙肇判,天地始开,混元造化,补天全世,窅冥既出,大渊黑貌,百成为末,宇世初定”

昆仑开口,点名了来者的身份!

太上百成!

“代表宇世初定的伟大人物,但你以为,凭借这种手段就能镇压我吗?”

昆仑身上的炁息越来越低,而百成则是平静道:

“你身上的岁月正在流逝,我断去你的气海,定住你的血络,这样你就会大步向着死亡而迈去,你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风中残烛。”

青年出手,此时双手造化,当中化出一道定格的明光。

那里面蕴含着一种沉重且绚烂的力量。

“这是一个万年,我把它变化出来,定格在此,虽然并不是真正岁月中的支流,但想来,凭借现在的你,是无法和这股力量抗衡的。”

青年的眼中仿佛有缘法在生灭不定。

“一千年便已经是沧海桑田,高山升起来了又落下,大海褪去了又化作泥土,积雪变作了冰山或是江河,那么如果是一万年,天地都要反复。”

昆仑:“宇世之无形吗,正好与宙光之有形相对,那么,太上大观是不是也在呢?”

青年的目光依旧漠然:“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个人,如今在此的七人中,也并没有这位的存在”

“不过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有其他的人可以让你欣赏。”

那一道定格的光落了出去,在这一瞬间,昆仑身前的山海都被压塌,这是一万年来汇聚的所有“力量”。

是的,风吹动的力量,浪潮的力量,山岳崩溃的力量,蚂蚁搬动石子的力量,雷霆击中树木的力量

万年之内发生的事情有很多,想要在一瞬间完全了解,这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山海被击穿了,那一万年的种子砸到昆仑的身上,后者的胸膛被洞穿,随后那道光华坠入下方的丘陵

巨大的辉煌之海淹没了这片乾坤,太上百成把双手作虎爪般对立而置,两臂推至胸前。

双手向着中央挤压而去!

轰隆——!

“宇世定论,天一地二,人三时四,音五律六,星七风八,州九归至,共合有四十五力!”

如他所言,如他所变,如他所施,如他所镇!

四十五种变化的力量向着同一处汇聚,而后轰然坍缩,如炭木被压成晶莹之石,又似无穷的宇世画面中被截断的一小幅。依旧是如同磨天之盘!

山海化开,丘陵成尘。

青年放下双手,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宁长生道:

“师兄,此次出手,已然回应了你的请求,那么我也应当离去了。”

“山门依旧在大荒之中行进,提前来此,提前解决此方诸事。”

青年向宁长生行礼,然而后者却是道:

“你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吗?”

青年微微蹙眉:“变化?不曾。”

“不对”

南宫灵漪忽然开口,对青年道:“你的力量虽然很强,但就凭借这样可以杀死昆仑?”

青年的神情漠然,看向她:“不然呢?在天地开辟,宇世定格之后的四十五道伟力作用下,他绝无再活下来的可能。”

“山海不灭?真是可笑的概念,世上除去光阴岁月之外,何物不灭?”

他缓缓开口,声音朗朗,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巨大的阴影忽然封锁了这片天地!

四尊太上同时瞳孔剧烈收缩!

整片高天开始坠落,此时四人抬头,才看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天空

从一开始,阴云遮天,大雨滂沱

因为此时出现在他们头顶上的那是一片浩瀚到没有边际的沧海!

远方的光华灭尽,昆仑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其中,丘陵浮空,他盘膝坐在其上,此时自眉心处,有一尊泥人走出,落在丘陵之上。

而后,迎风变化,成为另外一尊“昆仑”!

四位太上惊异的看着这一幕,而昆仑则是只看向南宫。

“我不是和你讲了吗?我有很多化身前面太上对付的都是我的一个化身”

“那是‘一个’化身,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化身,只有那一个。”

昆仑看向他们:

“你们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

“‘不灭’。”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大荒·适丘——天为沧海,地作群山

整个大地都在变化,艽野八荒,有数尊巨大的影子立身而起。

从一开始,所有人就已经进入了昆仑的圈套!

“天是沧海,地是群山”

仲子光喃喃自语,而边上南宫的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身侧的黑豹嗷嗷的叫唤,正是这一刻,这豹子化作一道黑光窜入南宫灵漪的眉心之中。

一种古老的纹路在她的面颊上蔓延,她是虞人,而所谓虞人,则是为帝王司牧百兽山川之人!

古老的音节出现在南宫灵漪的口中,化作无形的波纹向着天海八荒涌去,哪怕这里是昆仑造化出的乾坤天地也是一样!

艽野是真实存在的地方,昆仑用山海遮盖了真正的乾坤,但依旧在艽野的位置之上!

南宫在动用某种秘术,她盘膝坐于天空,身边有生灵之炁环绕,并且愈来愈多!

昆仑端坐丘陵之上,大地之中不断有尘埃化作高山,天上的沧海内同样有雨滴落成天瀑。

“七个人,比我想象的少了点,怎么,其余三个还不露面吗?”

整个如千疮百孔的世界一般,但事实上,不过是乾坤在转动,在反复摩挲罢了!

“护法——”

宁长生叹口气,此时他的身后,通天动地的炁浪涌现,他的手中出现盘古斧,紧跟着,顶天立地的巨人,从那无形的气浪中踏步而出!

盘古法相!

“天地第一,元始之极致,太上洪元啊。”

昆仑忽然笑起来:

“和我躲藏了这么久,这一次终于准备面对了吗?”

“你是天遥宫中之人,本可以不入此次劫难。”

宁长生同样咧嘴一笑:“那我现在离去,你是否就不杀我了呢?”

昆仑轻轻叹息:“只要你能走出大荒。”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只要能走出去,就不杀,但万一,走不出去呢?

“杀——!”

盘古法相踏步,浩瀚巨大的星云作为他的裘衣与胡须,那飘荡的眉中藏匿着混沌,那双眼中映照着沧海高天,而巨大的盘古斧此时挥舞起来,对着昆仑便是一斧劈下!

【开天辟地——!】

轰隆隆——!

远远超越雷霆的震动,沧海高天被这一斧撕裂,昆仑身前的丘陵上荡起尘土,无数的高山涌动起来。

一道声音传入七圣之耳。

“指地成钢。”

大神通——!

那些高山突然崩塌了,但并不是消亡,而是在一瞬间坍缩,成为钢石,再继续凝缩,整个大地的力量都被带动!

一座高山化作一颗石子,无数的石子坍缩成钢粒,无数的钢粒聚集成尘埃,无数的尘埃重新汇聚成山海。

这股力量的变化在瞬间完成,已经超越了所有太上所能想象的极限。

李辟尘曾经与初代混元问道,言谈过,一粒尘埃落下,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成山海。

但却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这一粒尘埃乃是无数石子碾压而成,这些石子都是高山变化,却越来越小,最后聚成尘土?

但是这颗尘土却堪比一片世界,这就是所谓“尘世”了!

无数的尘世聚集起来,在一瞬间完成山海之变,那么这又该称呼为什么呢?

“那些是道山,尘世聚集起来,化作道山,坚不可摧,力不可撼,法不可移,天不可改。”

“万物皆当匍匐。”

昆仑的目光转向一处虚空,其中一位女子显化,她的指尖凝聚着宛如天地未开,空无之前的一种玄奥力量。

太上太素!

法之极尽,者道之源,直指神人!

然而她的修行在昆仑面前并不足以为惊叹,因为在盘古斧落下的刹那,那无形无相,唯似天地扭转的奇异力量在同一时刻迸发。

返璞归真?

若是对于其他法门来说,这是一招很厉害的绝技,但在此时昆仑所施展的道山之法面前,则根本毫无作用。

尘埃已经汇聚成大道之山,大道本就质朴无华,如何再去返璞归真?

神人虽然能够无功,但依旧在道之中。

“太素啊如果给你予光阴,你会还诸世以岁月,象征诸有,但现在不行,你必须要去死。”

昆仑抬手,打出两拳,向前轻轻一送。

盘古法相被击穿,太素元君之力同样破碎!

宁长生和那女子被这隔空两拳打的横飞出去,肉身几乎炸碎,天穹上沧海大浪倒卷,宛如岁月长河倾泄!

然而那些大浪定格,四十五股不同的震颤伟力再度爆发,太上百成救下太素元君和太上洪元,紧跟着再度动法,移山填海!

“大道之中,上善若水。”

昆仑轻轻开口,语气平缓,然后,整个宇世的定格,仿佛开始出现裂纹。

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在暴动。

“蚍蜉撼天,不自量力。”

昆仑的声音传入百成耳中,这是**裸的蔑视,而后者此时猛然抬头,却是在一刹那被一滴沧海落下的雨水击中了。

就是这一滴水,刹那之间,近似将他从头立劈!

轰隆——!

如天坠天塌,那滴水中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若说那些山石坚不可摧,乃是大道所化,那么这些水就仿佛要把他直接消灭在这个世上!

四分之一的精血被带走了,他大惊失色,立刻带着那两位太上躲开,然而天河倒转而下,大海咆哮,浪潮直接把整个天宇的尽头都遮蔽!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昆仑开口,声音高渺浩大:

“故而这些海水,不过是想要把你返回本来面目罢了,人的面目是什么呢?四大众生的本来面目是什么呢?难道你不想去看一看吗?”

“当你的魂魄与真灵,都彻底消亡之后,你会去哪里呢?天地一瞬,你也这些水滴的其中之一,千千万万滴水,汇合为一,便化作沧海。”

那些大浪向着前方拍去,仲子光把铁笔挥起,此时变异发生,那些坠落的沧海之水,其中那种归元的力量突然变化,成为一种伟大的生之炁力!

大地上万林升起,天穹上云霞变化,一条轻柔的河水如龙般抬头,但看仲子光把那只笔在虚空中划动四下,随后猛然吐出一口炁息!

浩然正炁——!

“舟——!”

这口正炁包住五位太上,而后在那大浪之中,化解一切伟力,横渡而出!

一株巨大的神树之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那棵树名为“苍梧”!

“天地有序,不得擅自更迭,大道有处,不得随意挪动!”

“封——!”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大荒·适丘——大千凋敝,天之五賊!

“苍梧之树,九疑之问生生不息”

仲子光的法是太上湘雨,这是一种成长的法门,同样意味着纯粹到极致的威,那株苍梧之树下藏着九疑之陵,修行湘雨之法,就是要让这颗苍梧树开出花朵。

一朵花代表着一种疑问,此时仲子光的身后,那株树上已经开出了四朵花。

对应着地仙境。

“息壤!”

他开口,那大片丘陵被化开,道山之下还不曾汇聚起来的大地突然变成一种蠕动的五色之土,象征着尘世界中的生生不息之力!

天上是火上升起的烟!

人间是火下余留的烬!

但灰烬却是树木生长的极好养料!

“在我的天地之中,想要和我争夺权柄?”

昆仑看向他:“生与死,不过都是虚假,至少在如今之世中是这样的,你的生同样也是虚假,并且并不达到极致,太上湘雨,更大的意义,是‘不息’。”

“故而只要光阴在不断的推动,你就会越来越强,加上你儒仙弟子的身份,恐怕已经炼出了碧血丹心?”

他提到了一个神异的东西,仲子光面色一肃,忽是笑道:“我确实是有碧血丹心,没想到太上昆仑对这个也有兴趣?”

昆仑却笑而不答,只是四面八方突然升起一股可怕到极点的压迫力。

“他不会上当的!”

太素元君开口:“九疑之问,大道之花,如果一个问题被抛出,只要回答了,就会有一朵花转动,等到九花皆开,回应者会被身躯内动乱的道与法给直接撑爆!”

“大道不聚,乱天动地,生生不息,孽作虚无!”

仲子光深深的看了昆仑一眼:“我仅仅只有四疑花,还达不到那种水平,充其量是让他眉心中的灵光黯淡四分之一,但他连回应都不给与我,那就没有办法了。”

“只有把此四花从苍梧之上摘下,辅以浩然正炁,正面破碎他的法之壁垒。”

仲子光目中升起云霞,炽烈如火:“一切疑问,皆转为生。”

“难道山石是可以移动的吗?如果回答是,那么你的法力就会变得更强,如果回答不是,那么对方的法力就会自己散去。”

“这就是九疑。”

仲子光忽然咧嘴苦笑:“但是九疑,苍梧,封正,不息,水经注看上去,我的法或许对现在的昆仑无用了他了解我的一切真是奇怪”

宁长生:“昆仑对于我们的了解当真是意外的多,可以说,很多法门的变化我们自己都不明白,他却是如数家珍,好似以前拥有过一般,并且修到过极高的境界!”

话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幽幽起来。

“该动手了,两位!”

湘雨对应的是生的成长,那么同样,死也有一个坠落的过程。

它们在生与死的极致之间,又是一对阴阳。

万变皆不离阴阳。

昆仑的目光中闪过一道雷光,而后,那镇压**八荒的大道之山,居然开始颤动了。

“一切事物的凋零都有一个过程”

冥冥中有声音响彻。

“尘世化作质朴之山,大道之形,但它们本身依旧属于‘尘世’的概念,那么,既然是尘世,就必然有凋零,风化,成为虚无的一天。”

“这个瓦解的真相,就在道之内。”

一股强盛到极点的力量迸发,那是堪比地祖的威势!

大道在瓦解,在崩溃!

“既然有化道之事,那么就证明,大道也会崩殂,这是建立在本身之上的溃灭,当一种道不足以立地顶天的时候,也就是它破灭的时候。”

“我认为大道不能永恒,尊驾是怎么认为的呢?”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震动天与海。

地祖之顶峰,亦相当于天仙第三重观世境!

【太上殇子!】

道山开始崩塌,尘埃不断的聚起又落下,反反复复,仿佛是在痛苦的挣扎,而在尘埃破碎的地方,有人影出现,坐在朽木聚起的鸟巢中。

“终于有一个有点意思的人来了”

昆仑看向他,略是慨叹道:“不错,距离壁障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让你突破天仙,立地就是道圣。”

来者宛如乌鸦成道,一身漆黑,甚至身上的衣袍还镶嵌着玄鸟的羽。

他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正是一位福地地祖!

“南宫小友与我谈论,千年之后有昆仑大劫,对与此事我也略知一二,如今让其余五人先,我在此观摩许久,对于阁下的妙法,当真是钦佩无比。”

“山崩化石,石聚成钢,钢碎成尘,尘聚如丹,丹合汇土,土化成山。”

“太上百成所施展的一万年演变,在您的手中不过弹指,哪怕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元会也不过翻手为之,这样一比,其余人与您,确实是差的太远了点。”

太上殇子笑着开口。

昆仑亦开口,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缥缈且弘大,充斥着这片天海地山。

“剩下一个呢,还不出来吗?”

他话刚刚落下,而后,一杆大枪便撕裂乾坤而出!

金木水火土聚集在枪尖,五行相生相克,化归为一,成阴阳之力!

等等,那真的是金木水火土吗?

昆仑的眼中,那五种相生相克的力量在不断的变化。

【金之恶,木之腐,水之卷,火之吞,土之贪】

【眼之障,鼻之闭,口之灭,舌之断,意之茫】

【思之心,气之肝,味之脾,饮之肺,色之肾】

【天之崩,日之蚀,月之黑,地之溃,星之亡】

仿佛是千变万化,但事实上,只有五尊黑影同时提枪!

加上那尊太上本身,共是六式!

【天之五贼,太上阴符——!】

黑与白交换了位置,生与死被一只大手悄悄窃取,性命在这一刻也暂时消失,唯有那六枪自六方杀来,包围而至,仅留下位一道缺口。

但这是故意给出的逃命之路,若是前去,必然十死无生!

“仙神抱一,世出五圣,窃五圣之力,破一称反!”

冥冥中的声音刺破虚天,无视一切阻挡,昆仑拔起天海,那巨大的天阙上空有化道之雨滂沱而来,但那五柄巨枪挥舞,看五尊黑影围绕在中央那人身旁。

“一切有为,皆予我用!”

怒斥声撼天震海,卷浪如龙,那些化道之水,其中顿时诞生出五种混乱的炁息,紧跟着,变化为千万柄沧海神枪,对着昆仑就狠狠扎了过去!

反!

叛!

整个乾坤,天地五世五尘,五光五色,上下十方,尽出璀璨神枪!

偷山海!

何为天之五贼?

则窃取原本造化之人,伟力归于自身之中!

是所谓

【窃法,偷道,夺炁,劫灵,盗性命!】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大荒·适丘——七圣围杀,太上谷神

昆仑的壁障被突破了,那万千神枪碎灭虚海,一切炁息大道尽数反叛,全部化作神枪向着昆仑杀去!

就连他端坐的丘陵上也升起无数的枪尖,寒锋凶狠,太上昆仑的身前有泥人化出,端坐五方,此时抱住双手,放置于丹田之处。

那些神枪杀来,然而抵达五方泥人便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巨大的力量毁灭乾坤大地,天上的沧海终于翻转,为众太上所用!

“阴符枪很厉害,完美的贯彻了天之五贼的概念。”

昆仑并不吝惜他的赞赏,那五尊泥人顶着大千万象的反叛,包括他自身山海之道的违抗之力,站起了身子。

这一动,就如同无数的人间同时摇晃,那种震撼的感觉,仿佛是遂古时代的高天坠落在大地,化作无数的神山高岳一般。

他的目光盯在太上阴符的脸孔上,这是一位器宇轩昂的人,但同样带着一种隐藏很久的阴狠与毒辣。

这并不是一个善人,他有着极为悲惨与痛苦的过去。

【十年修行无人问,一朝得法天下惊。】

这些被昆仑看到了。

但这又与昆仑无关。

只能说,是一个很强,很坚韧,很厉害的太上之主。

勉勉强强,配得上太上这两个字,若是评价,倒是可算得上平地惊雷,为那天中烈火。

目光越过他,望向太上殇子,那位地祖以目光询问何事,昆仑微微一笑,再度越过他去。

直至穿越太上太素,太上洪元,太上湘雨,太上百成

到太上山鬼之身上。

“南宫丫头,你还在准备吗?时间不短了,如果还没有准备好的话,那就放弃吧。”

昆仑忽然望向一个方位,此时艽野已经被他的天海地山所遮盖包围,故而分不清真正大荒的东南西北了。

只是那个方位,昆仑看着那边,缓缓道:

“给你的光阴不多了,瑶池大会将要开始,万神将会抵达彼岸,你如果还不出手,我就要杀了你了。”

“三”

“二”

“一”

“光阴已灭。”

昆仑数了三下,而后,终于从丘陵上站起了身子。

就是这么一动,整个大荒,忽然都震颤了一下。

但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昆仑的出手,而是一大片的剑吟!

嗡——!!!

“天道剑阵——!”

少女的声音响起,随后天地无数元气汇聚在昆仑身边,化作无数的天道之剑!

三十六重天道剑阵!

亦对三十六洞天!

那些天道之剑上,隐隐出现一些名讳,闪耀着亘古的,淡淡的白色光华。

昆仑的眼中,出现了一条道路。

他看到了万物本相,即这所有的天道之剑都是从那条道路上来的。

这条路,名为“圣人无名”。

一柄曾经威震人世与高天的剑出现了,当然,曾经那位持剑之主的名字更让世人惊叹。

同样曾经让二周天,让天墉城,让帝阍三火也让昆仑惊叹过。

“天子剑那不是人皇的兵刃吗?”

昆仑看向那柄剑,略有诧异:“虽然是当年人皇打造出来的礼器,象征意义大过征伐之意,但依旧是一柄不可小觑的神兵利器。”

“你是人皇传人?”

祝凝心提天子剑而至:“太真山祝凝心,人皇弟子!”

昆仑看向四方,微微点头:“不错,一言之力,封万物为圣,代表着遂古之前的尊讳之意,天地有名,名称无上,无上之上,是为太上。”

“天道可称尊圣,这一柄剑中蕴含着的,就是一片天道之力,本是虚假,但因为你的话语而变成真实,当然,在我看来,这是另外一种虚假。”

昆仑的声音轻轻落下,向前再走一步。

整个三十六重剑阵顿时爆发出撼动大荒的磅礴伟力!

祝凝心面容如覆寒霜,冷言道:“三十六重天道剑阵,一重有三千六百天道之剑,请昆仑尊圣暂且缓行!”

白衣女仙把斗笠放置身后,那衣袋玉纹在天穹大日之下熠熠生辉,言辞清冷,气意高绝,亦有一种天地无惧的气魄!

曾经的小师妹,甚至关山月进入浑天被擒之后,还需要去寻找李辟尘来救阵,诸太上之中,曾经也以她得法最晚,修行最末,但如今,已然成为一方绝世强者。

无愧剑仙之名!

天地诸道,成仙之路无数,其中攻伐之法,唯剑仙最凶,武仙最横!

【太上列圣。】

祝凝心的身后升起法相,那原本是一尊男相,但如今却化作女子模样,看不清脸孔,只是有一种近似真正圣人的浩淼力量从法相之内缓缓升腾!

“大成至圣先师——!”

那尊女圣像抬起双臂,三十六重天道剑阵尽数听她号令,无尽剑尖直指昆仑!

而与此同时,太上阴符提枪,天之五贼重现,万法反叛,尘土中升起尖枪,顿时天海地山再度为他所驱使!

偷山海!

他原本想要把那五尊泥人窃去,但意外发现,那五尊泥人并不是法所造化,更像是昆仑本身衍化的产物。

但又没有性命,亦不存法,也没有道蕴,这让太上阴符感到无比惊奇。

那么这五尊挡住了自己神枪的泥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了,最开始的时候,原本的昆仑裂开,眉心中走出一尊泥人,而后变化成了现在的昆仑”

“这是化身?还是替死的胎盘?”

太上阴符心中猜测起来,但手上狠辣不减,那些神枪蠕动,仿是恨不得把昆仑立刻捅死!

百成与太素见此一幕,立刻齐齐出手加入战局,成四方之势将昆仑镇住,然而四人出手,昆仑依旧在缓步慢行,直至太上殇子轻轻一叹。

大道溃灭,一种近似化道的力量从冥冥中升起,这终于让昆仑停住了步伐。

那位身披玄鸟之袍的地祖微微一笑:

“尊驾可莫要忘了,今日渡劫,也有我的一份在内。”

“我与尊驾也是第一次见面,可无关乎对错理念,亦不存在利益之争,这一切因果缘法,皆起于尊驾要为诸圣之劫,既然如此,贫道也只能当一回无情众生。”

昆仑看向他,盯了有数个呼吸,而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朗朗,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包括正在聚集炁息,身上纹路越来越多的南宫灵漪。

但随后,那笑声变得无比冰寒。

“就凭你?”

三个字落下,忽然天穹沧海之中,出现了一尊巨大的黑影。

天地之炁都在暴动。

巨大的哀嚎声粉碎寰宇,从宇世宙光穿透而来。

无数的白骨被惊吓得从山崖的石缝中跌落。

平地的尘埃不断的炸碎。

那尊巨大的阴影终于落了下来。

他的手掌从苍天的极尽处覆盖到大地的渺远处,耳朵上垂着两只青蛇,双眸泛白,带着磅礴的生命之炁,但这些生命之炁中,又有浩大的尸炁藏匿其中,隐隐作沸腾之势。

巨大的影子彻底遮蔽了天空,怒雷轰击在地,把沧海之水打成道云。

【太上谷神——奢比尸】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大荒·适丘——帝乙遮天,玄龙压地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大荒十二尸的源头,就来自于奢比尸,而太上谷神,亦是他生前遗留下来的法。

依照道理,身负谷神,不应该会被杀死,因为这是生之极致,近乎不死不灭。

【但我做到了,将他杀死,变化为巨尸。】

【这是五仙之神,代表一切的不灭。】

【死之一瞬,生之未发,以不灭替之,则生之不生,死之不死,是唤为尸。】

昆仑的心声同时如雷霆般轰响在七位太上心中,而那尊巨大无比的尸神落在大地山海之中,他的身躯并没有腐烂的苍白,反而如活着的时候一般模样。

铺天盖地的尸炁涌动了过来。

“巨尸?”

仲子光大概是对这两个字了解最深的人,因为在灵威宫中,曾经南宫灵漪谈到过一则大荒祖训,就是“巨尸出,灵国灭”。

传说大荒有十二巨尸,分散在不同之处,死状各不相同,来历亦皆成谜。

众说纷纭,说是尽死于东王公之手,说是尽灭于西王母之手,也有说是天墉城派遣巨圣镇杀了他们,原因是犯了大罪孽。

但犯的是什么罪,依旧没有人知道。

南宫说过,她小时候见过一具自称为尸的人,号曰奢比尸神,她能有第二条性命,全赖与那位尸神居住的岛屿上,生长着的石兰草。

那也是白衣少年曾经让南宫去做的六件大事之首。

可南宫一直在说奢比尸神虽然对人冷漠,但并不是无情者,然而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这尊盖天压地,尸炁磅礴,带着大死亡意味的恐怖身影,真的是那位奢比尸神吗?

他娘的,和南宫的描述完全不符合啊!

“这是什么东西?”

大荒八海之中,巨尸最先复苏的地方是北海,其次便是东海,那大荒诸尸,足有四具出现在北海之中,可谓恐怖。

奢比尸神因为昆仑被九灵埋葬,故而重新活了过来,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肉身,只需要再渡过一个元会,就能够彻底恢复到生前的模样。

谷神身死,幽黎不入。

然而昆仑在一千年前醒来,仅仅沉眠了八万年,这也是为什么宁长生说犯下大罪过的原因,当年他斩了新的九灵,但却让昆仑苏醒,可事实上,有一点是诸圣不知道的。

那就是女魃一直都活在火照之境中。

据比尸从不曾沉睡,他身为太上天光,孕育着那株包裹十苦的若木,若木之下则是正在苏醒的女魃,而女魃活了过来,昆仑就必定会重新回到世上,神之不灭的力量,并不是区区一位太上九灵可以抗衡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很多的必要条件。

比如西王母与蟠桃。

比如东王公与枟淼。

比如天墉城中,昆仑在八万年前问过一次大道。

比如天墉城中,昆仑在八万年后重新问道。

他在等一个机会,以前的机会并不完全。

宁长生所说的,昆仑明明没有拥有过他们的太上之法,但却比他们自身还要更加了解这些法门。

那么,以前和昆仑交过手的,都有谁呢?

奢比尸从天而落,庞大的门户在他的身后升起,整个沧海所化的高天,在这一刻变成了“生之神门”!

万物之母,绵绵不尽!

他耳朵上的两只青蛇向下探出去,眨眼之间就化作遮盖乾坤之姿,他们的身上缠绕着万物母炁,那是玄黄之炁!

“昔年盘古开天,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元元遂初,茫茫太始,清浊同流,玄黄错跱”

巨大的声音回荡天门之下,万物众生仿佛都要回归元始母炁,所谓玄黄与青冥相对,但都同样归属于“天地”二字!

换而言之,亦是一对“阴阳”!

身披玄鸟袍的地祖缓缓开口:“玄黄孕育万物,是阴阳交错之后带有生的一面,青冥排斥万物,是阴阳交错之后带有死的一面。”

“万物都有交错,生死是轮转的,亦是对应的,但并非只有一个方面”

太上殇子出手了!

他的身躯上,忽然有浩大无垠的青冥之炁爆发,眨眼之间便化作一片青青晦暗的高天,仿佛万事万象都要在其中凋零殆尽!

大千凋敝!

“任凭,此三千人界,繁华如锦,六百大世,变幻无垠。”

“天分南北,地有东西,日有升起,月有落下,得于自然,道于才智,散于本根,玄途漫漫,大路皆土,出行则跌,迈步则坠,人生襁褓,早夭而亡,此谓殇子。”

“故有圣出,有神出,有至人出,故天晖一震,则撼动大千,滞留于形,眷恋于生,依托于灵,希冀于光,此四者皆不证大道。”

“木舟之朽,金花零落,此皆归于命矣——!”

青冥之炁化作青天碧海,而玄黄之炁涌动,如神龙抬头!

青冥,玄黄,本是同一含义,但一者向死,一者向生!

一来一去,如一阴一阳,一正一反,一上一下,一清一浊,一古一未!

彷如新天旧古?!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究竟是大海吞龙?

还是那龙游大海?

奢比尸神的攻伐被制约住了,这是生与死的对垒,亦是阴与阳的交战!

巨大的玄鸟之影从青冥碧海之上飞腾而来,这是一种从不曾见过的灵影,不是希有,不是羽嘉,更不是凤凰,也不是孔雀大鹏!

这只鸟名为“帝乙”!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虽然此时的天地岁月中,还根本不曾有这个朝代。

玄黄大龙从地而起,又有灰白大蛇嘶吼而出!

奢比尸头扛天门,身压乾坤!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地祖并不是巨尸的对手。

但如果是一位太上地祖呢!

生之神门中出现了黑色的元炁,玄鸟的鸣唱震动了天海,那扇生之神门摇晃起来,太上殇子抬起手,向前猛然压去!

一杆庞大到能碎裂周天的仙戟出现了,漆黑如墨,上有青云白霞盘卷,其影倒影在生之神门当中,那正是之前黑色元炁出现的位置!

大神通——!

“辕门射戟!”

随着高亢的怒喝,太上殇子的衣袍如化作了真正玄鸟的羽翼,而那杆黑色,缠绕着青云白霞的巨大仙戟,在这一瞬,轰然对着生之神门砸了过去!

同时,天上的帝乙之鸟,那两只巨大的铁爪,狠狠将玄黄所化的龙蛇撕碎!

“大千既然有诞,便必然有落,如有因必然有果,如有缘必然有法!”

仙道大戟捅进了生之神门,原本万物都被激发,整个山海苍天都化作了敌人,但在这一刻,那些玄黄所化的龙蛇停止了动作,而奢比尸伸出手去,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拳,对准殇子便砸了过去!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大荒·适丘——弥天大罗,诛仙四剑

生死交缠,奢比尸神亲自下阵!

生之玄黄对上死之青冥,此时大打出手,而他身为太上之一,更是十二巨尸源头,本身就极其强横!

生之神门对应死之仙戟,这却又是另外一种的仙神之战!

从古到今,仙与神的争执从没有停止过,自太一浑沦起始,到后来天帝开辟帝乡自立神系,又有洞天福地立下,压制万神权柄

然而此时,奢比尸神的力量显然正在越来越强,那挥动天地母炁的一拳,正在不断变得强横与坚韧,缓缓的,刺入生之神门中的死之仙戟,也在一点一点的被逼退出去!

“道化生万物而不见其所以生,万物由是而出,是谓天下母”

巨大更胜雷霆的声音响彻,奢比尸的话语如洪钟大吕,震动这片被昆仑封锁的天地,每一处沙尘,每一处角落,每一滴雨水,尽数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前辈,我来助你。”

宁长生的身后,盘古法相踏步而去,这尊比龙伯巨人还要高大无数倍的巨神,几乎与此时的奢比尸不相上下,它挥动手中的盘古巨斧,对着那阴阳交界之处,就狠狠的劈落!

开天辟地!

一斧挥出,太上互制,殇子在一瞬间收手,而奢比尸被那柄巨斧直接命中!

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他的身躯上,盘古斧挥,摧枯拉朽,天地之中一切都不会再存续!

混沌也要被斩开!

这确实是对于奢比尸造成了有效的伤害,然而谷神的力量显化,那道巨大的豁口中,原本澎湃的,开天辟地不受管束的伟大力量,却在短短数个呼吸之内,被消化的一干二净!

开辟天地的伟力成为了奢比尸身体中流转的炁与血,这让宁长生惊住,然而那道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清晰传入他的心中。

“洪元而已,不足为惧,天地开辟之前的伟大力量,但说到底,是不如后来者的”

“若洪元真比谷神强大,为何不能在混沌中化生万物?”

奢比尸的声音直击心灵深处,宁长生眯起眼睛,再度提斧,而身后的盘古法相同时做出一样的动作来。

二位太上拦住奢比尸,可此时,昆仑却开口了:

“辕门射戟对上玄牝之门,然而你的力量终究是差了一点”

昆仑站在那只剩下一点点的浮天丘陵上,望着远处正在拦住十二尸之首的两位太上,尤其是对着那尊地祖,即太上殇子开的口。

“你的大神通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居然见过了轩辕丘?怎么做到的?”

轩辕之丘,那是不可到达的地方,亦是很多人开口诉说过的神妙之地。

罗女,汤主很多人都惦记着那里。

执笔人去过的,他的诗歌中有着这么一段记述。

辕门射戟,这表示太上殇子的大神通,必然和轩辕丘有着关联,同时亦是源自于他自身太上之法的变化。

太上殇子并不做出回应,而昆仑也没有再问,只是他向着前面望了一眼,而后把双手轻轻互压,做出一个虚抱圆球的动作。

放置在胸前下方。

仅仅是一个动作,此时沧海所化的天,群山所成的地,都开始颤动了。

在场的太上,算上突然杀至的祝凝心,共是八人。

那天道剑阵不曾破开,太素质朴之炁也没有散去,宇世四十五力亦在震动,五贼天枪依旧成天牢之林,死死锁住昆仑所在的天空。

仲子光摘下了九疑花中的四疑,那四朵绚烂的花朵飘动到昆仑的头上,坠下四方生生不息的水幕,仿佛是一片烟雨幻境,隐隐有读书声从中传来。

一道碧绿的,带着朱红之色的雷光在其中跃动,包围了四周。

“碧血丹心都用出来了这是好东西啊,可惜不该在你的身上。”

昆仑数着此时所见到的几人。

太素,列圣,百成,湘雨,阴符。

还有被他们挡在后面的山鬼。

大地在一瞬间收缩,此时诸太上忽然看到远方的平土向着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而移动,他们的目光抵挡天空的外面,如果有人能够站在这片“世界”的边缘,或者说是在真正的艽野之外,就能够照见到,所有太上激战的地方,不过是座山峰上小小的平地。

而这座山峰之外,还有十万大山。

天上的沧海,不过也是一粟。

真正的天海,已经让他们无法想象。

这是一个圆球,正如昆仑手中所抱着,挤压的那个空炁模样。

而此时,万象都在收缩,天地也在坠落!

“山海之转,周天之理!”

“弥天大罗境!”

模仿大罗封天而造化出的无上妙法!

是燕巢暮上众位太上已经到了危险的关头!

包括奢比尸,一切都在这坍缩天地的范围之内,而昆仑本身却纹丝不动,那些风雨山海根本撼移不得,而诸太上的法,却隐隐有破去之势!

万物万象,都将集中到一点!

一切可变者,聚于一点,若还可变化,则继续再聚,终有一点,乃山中山中之山,乃海中海中之海,是变无可变,解无可解之态!

“到了你们这一次,就算是圆满了,阴阳终于要重合,彼岸的道路也会打开,我将抵达绽放着无尽光明的地方,并且把那捏造一切的虚假青天攥为坟土。”

“假作真时真亦假,可真作假来,假亦真”

“包括我这个‘太上昆仑’”

昆仑的话语有些莫名其妙,玄之又玄,但就在这一刻,一股通天动地的力量忽然刺破了这片他封锁坍缩的山海,而后猛然震开生死之力!

四道剑光定格天地,而后一切都向着空无而去!

南宫灵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然而此时她的模样,却已然大变!

身上的衣着变成了黑与青交错的衣衫,绣着鎏金色彩的云纹,她的头上不知何时升出了一座冠冕,如凡世帝王,又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古来之君。

“山无棱。”

三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而后那些倒卷的天地山海尽数断开。

沉重者,已经聚集者下降,轻浮者,还不曾聚集者,则突然上升!

一股巨大的悲凉之意诞生而出,疾风骤雨席卷向昆仑,而这股悲伤的意境蔓延到四海八荒,从诸太上所站立的那个山头开始,慢慢延伸,漫漫沸腾。

轰——!

一座神山升起来了,但却突然如被斧凿砸穿一般,昆仑转过头去,所看到的,则是这样一副景色:

一座,两座,三座足足有九座神山升起,每一座都相当于诸太上大战的神峰大小,这是直接从昆仑所造化的天地中拔起山岳。

九种不同的嘶吼声从山岳中传出,随后,大山爆开,当中有灵光出现,那种炁息与状态,就好像是凭空诞生出了九尊“真灵”!

“万灵之灵,听我号令!”

南宫灵漪的面色极其冷肃:

“大风,凿齿,当康,乘黄,神峥,虎蛟,白泽,夔牛,梼杌!”

九尊山灵的名字被呼唤出来,仅仅一个刹那,天地山海大崩,那有大鸟挥动翅膀飞出,那有巨神持狼牙铁棒踏地,那有庞大盖天的野猪拱动,又有如狐似虎的两尊灵圣显化!

加上那尊虎纹巨龙,白色神羊,单足雷牛,双面恶神!

天塌地陷,山溃海灭,雷霆肆虐!

九山灵显化,目标直指昆仑,每一尊都足以称得上遮天蔽世,胜过了奢比尸与盘古法相!

而后,随着南宫灵漪扯断这片弥天大罗之境,那四道通天剑柱终于露出真形!

单指点天,青白大日辽远而悬,顿时听闻宇世之中,升起四道剑啸!

这声音仿佛要直接传入那不可到达的无阶蜀境之中!

“东方诛仙,西方戮仙,南方陷仙,北方绝仙!

“请诛仙四剑!”

昆仑同样听得清楚,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化身为通天教主?”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大荒?莫名处——岁月之路(一)【三更】

……

金女在瑶池之中,此时盛会就要开始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之前昆仑的炁息近似于都要化道了,显然已经出于濒临死亡的关头,这让金女几乎六神无主。

紧跟着,那股炁息彻底消失了。

金女双眼中的神采晦暗下去,同时,一种疯狂到极点的冲动在她的脑海中翻滚。

“诸神究竟有什么用……一群废物,一群废物!”

她绝美的脸蛋上攀爬起一种绝凶的杀意,那双原本如宝石般璀璨,如秋水般动人的双眸,此时却仿佛化作了地狱之中的恶鬼。

“如果神尊死了,你们这些神灵也都要一起陪葬,神尊达不到他们的目的,你们也全都别想登入彼岸……”

“还有蟠桃这种东西……”

她喃喃自语到了这里,忽然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站起来!

“对了,蟠桃,生死果,西王母!”

她的双目猛然向远方望去,仿佛透过了瑶池,见到了对岸那隐藏起来的,早已崩溃的旧龙月城。

“神尊有五仙之神,他一定不是真的寂灭,纵然化道也能活过来,用瑶池加上西王母孕育的生死果,立刻就能把神尊救回来!”

她瞬间就要动身,而且那些话的语速极快,显然,他的心中有些慌乱,因为这一次昆仑受伤非比寻常!

那是在天墉城受的伤!

天墉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轮转诸世人间的至高之处!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即使是五仙之神,很有可能也会失手。

黄茹鸟终究还是太慢了,而希有只会为西王母与东王公拉车,从不离开二周天。

神尊的化身虽然具有不灭伟力,但如果遇上化道这种可怕的事情呢?

化道,化身之道与本尊,不论外在怎么变化,事实上,从根源上都是一样的啊!

所谓化道,就是抹除一个人身躯中的阴阳之道!

万事万物,有形无形,皆遵循阴阳的定理,这是不可更改的!

一旦失去阴阳之变,则是真正散道于天地之间!

不论是鬼仙,天仙,人仙,还是……大圣,都是一样的!

“西王母,西王母,现在的关键就是她背上的九千年蟠桃!”

“这只该死的豹女!我一定要从她身上得到生死寿元之道!”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这一瞬间,忽然,一股庞大到轰动整个大荒的力量从极遥远处传了过来!

那是昆仑神尊的力量!

“神尊!神尊没有事情!”

金女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瞬间惊喜万分,甚至她的眼中都淌出晶莹的珍珠之泪来。

“太好……太好……”

金女喜极而泣,但远方的变化并不曾结束,因为伴随着无缺的昆仑之力出现的,还有另外数股炁息!

一个比一个强大,甚至有一个几乎可以与神尊比肩!

当然,也只是“几乎”,事实上还是差了一点的,神尊的力量盖压寰宇,大圣之下几无敌手,但他能施展出多少法力与道行,这需要看“他”现在的状态。

这个他,自然就是昆仑的真身了。

“神尊陷入了包围?谁?谁敢袭击神尊!”

“……等等,我知道了……是了,是那些该死的太上化身!”

金女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如阴云压世。

“生死果还是要取!必须让神尊的这具化身具备无上战力,至少要恢复到和天墉九圣同等的实力!”

“我这就去找西王母!神尊,我马上就来帮你!”

金女立刻看向旧龙月城,边上有青鸟开口:

“娘娘,瑶池大会马上就要开始……”

金女冰冷的瞪了这只玉石鸟一眼:“让那些神灵去等!为了争取蟠桃,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等一些时间的。”

“现在,我要去取一点东西,别来烦我。”

……

旧龙月城中,风昊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入口,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说实话,那个山洞的卖相很好,建立的很宏伟,宏伟到前面还有九千道五色琉璃所打造的通天石台阶。

然后那个洞窟就在风昊的斜前上方,里面和天门一样透露出云霞和白光,仿佛有真正的大仙大神在后面。

很有气势,很……有逼格。

但是风昊却没有贸然进去。

“我说,句芒……”

青鸟窝在他胸口,探出个脑袋:“昊哥,你怎么了?”

风昊面色有点严肃,他的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包裹在羽翼之耳中沉眠的巨脸,传音道:“我觉得这个脸说的有问题。”

这个山洞就是西华巨脸所说的,那个后面就是西天禁地,并且里面有着西王母和很多天神的影子,包括那什么……诸乡的炁?

风昊认为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故而没有立刻答应巨脸进入其中,而后者也十分配合,在段安静的光阴内沉眠,给足了风昊思考的权利与时间。

仿佛真的是希望自己登基为西极之帝?

句芒不解:“问题?什么问题?”

风昊道:“我之前听见了一个声音,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对我说话。”

句芒歪头:“什么声音呢?”

风昊沉吟,而后传音:“我听到的,如果没错,是锁在瑶池中的西王母开的口。”

“她所言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风昊在思考,坐在地上已经很久不曾挪动,双拳抵着地面:

“我不知道这是她遗留的意志,还是在特意说给我听,那么,如果她是说给我听的……”

“那我究竟能不能相信西华巨脸呢?”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与恶,不论是为了什么,哪怕是为了“得道”,那终归也是有一个目地的。

风昊同样给句芒解释了自己的疑问。

句芒开口:“她不是说了吗,要请昊哥恢复群山诸海的秩序,她不是西王母的魂吗?有这个念头……这就是她所求的东西啊。”

风昊:“那西王母的话又怎么理解呢?你没听到,而我听到了。”

句芒的两只小翅膀抱着胸口,在思考了一会之后,他忽然严肃道:“昊哥,我懂了!”

风昊一喜,好奇道:“怎么说?”

句芒严肃着:“西王母说的没错,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风昊:“嗯?”

句芒(认真):“但让你去禁地的是个脸,她不是人。”

风昊:“……”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风昊大叹一声,暗骂傻鸟,但句芒则很兴奋:“果然没错,就是这样!”

风昊摇了摇头,目光再度看向前上方那冒着白烟和云霞的山窟窿。

他总觉得,西华巨脸有些不对劲。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苦笑的声音响起:

“你还没有做好选择吗?”

万木的根须在腐朽,这是枯荣的转动。

阴影中的龙蛇痛苦的翻滚,万千人脸爆发出刺耳的嚎叫,有微渺的诵经声响起,这是刺激那些根须龙蛇滚动的源头。

度人经不曾停歇。

李辟尘、白玉玄、罗女,三人静坐在雷神足印所踏出的丘陵上,旁边便是那些若木的根须。

他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停留了有多久了,只是法力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恢复,虽然比起外界来说极其缓慢,但总是好过没有。

这里没有三清三浊,没有六炁变化,更何况这里还留存有滔天亦巨大到漫无边际的怨恨之炁。

不过,也倒是因祸得福,因为雷神这一脚踩下去,带着极其强大的太上余威,帮助三个人加快了恢复的速度,尤其是李辟尘与白玉玄,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二人和太上雷神,同出一源。

太上雷神,来自于无名之君苏醒后的第一个动作。

他的力量源头,就是阳之极中的“推动之力”。

雷神的余威被他们吸收了,不过出乎意料,罗女对于雷神的力量,居然也能进行运用,一开始确实是不行,但渐渐的,她就可以了。

这或许是和她的那株空桑法相有着关联。

“雷神的余威要消失了。”

李辟尘开口,他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那些龙蛇根须因为度人经的念诵,以及雷神的力量不断减弱,正在蠢蠢欲动,准备把自己三人彻底留在这里。

“真是可惜了。”

白玉玄面露遗憾之色:

“太上雷神,还真是传奇般的人物,不愧是斩杀了枟淼之树的至高强者,这怕是有大圣境了吧?不然,仅仅凭借一道足印,居然就能让我们提升到这股地步。”

李辟尘:“终究还是地仙啊,本质上没有改变,哪怕能够与天仙对垒,事实上,我们还是缺了一花和一炁,这就是质的差距,地仙终究是地仙。”

“不过其实也有一定的好处,在基础境界打熬的越久远,来日晋升天境,便能看的越远,走的越远,这就好比攀爬雪山,有的人带足了粮食,而有的人没有。”

白玉玄:“我们现在可以试试出去了。”

“你说的很对。”

李辟尘的身下,巨大的八卦盘出现了带着一种巍峨宏大的气势。

雷神足迹形成的丘陵和陷坑都被这巨大的八卦覆盖住了。

雷霆跃动,带着一种神异到极点的力量。

“帝出乎震。”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大荒·莫名处——岁月之路(二)

震卦开,雷声隆隆,同时金霆升腾,先似金线,再如小蛇,最后化作古木与巨龙般粗细!

轰隆——!

四周的若木根须在震卦发威的一瞬间就缠绕过来,如同见了血腥味的野兽豺狼,密密麻麻,遍布上下八方,直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但此时,金色的雷光与那些腐朽的若木根须轰击在一起,纠缠厮杀,然而不过几个呼吸,那些来势汹汹的若木根须立刻就落入下风!

金雷中蕴含着雷神的力量与余威,李辟尘转动震卦,天之刚力扭转乾坤,从这些若木根须的包围中,硬生生凿开了一个缺口!

“三清法相!大!”

白玉玄见到豁口打开,立刻变出三清道人,此时流转三山,支撑四方!

罗女手掌内衍化枯荣之力,把三人护住,随后只看她化作一道长虹,裹着李辟尘与白玉玄离开了此地。

金雷一收,原本正在腐烂的若木之根再度复苏过来,狠狠搅动大泽,那些污浊之龙咆哮,死追不舍,跟着长虹冲了出去!

“这些东西还挺记仇……”

李辟尘张开口,深吸一口气,胸前八卦盘出,再转至离卦。

“三昧真火!”

李辟尘口吐烈火,离卦的三昧真火加上九婴的水中火,如天阳日珥,又似火龙连山,猛然缠绕上那些污浊之龙,紧跟着……轰然炸开!

巨大的根须成片成片的粉碎,而罗女所化的虹光,猛然加速,身边如再添雷霆,似要直贯九天!

冲出去了!

雷神的足印出现,并且很快被掠过,那些太上阳雷被催动,自发复苏,渐渐开始狂暴。

李辟尘看着后面,若木的根须已经无法追过来,说到底,那个玩意只是一株不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力量的原始植物罢了。

也或许,那株若木已经死了,沦为和十二巨尸一样的东西。

正是此时,眼中忽然升起一簇白色火焰。

四周的景色变得不似真实了,仿佛披上了一层朦胧面纱,有巨大的影子出现,处于日蚀状态的太初大日一直高悬在天,用那“黑暗的光芒”,照耀着这片莫名与古老的“大地山泽”。

李辟尘猛地转头,看向前方,同时,白玉玄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原来在正前方,白色的火焰已经覆盖了天与山泽,以雷神的足迹为线索,所有的火焰连接成一片!

“岁月之路!”

罗女惊叹不已,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色,诸多修行之人都知道岁月长河,可另外一种岁月之路,那是十分难以见到的。

那是长河之下,偶尔流落出的光明,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可以摩刻下过去的景色。

雷神必然见过神祖,并且他和枟淼的战斗影响了这里,神的力量纠缠不休,影响了此处的天地变化。

巨大的脚印越是向前就越是密集,而两尊黑影也逐渐靠近,前者是奔跑的雷神,后者则是疯狂追逐的枟淼。

终于,在三人的注视中,枟淼追上了雷神。

旷古绝今的大战爆发了,枟淼所化身成的弱水之龙,猛然将雷神压住,巨大的龙牙上带着毁灭一切的云梦泽腐炁,对准雷神的脖颈就猛然咬了下去!

三人看着这岁月中的景象,顿时惊不能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雷神忽然一拳砸在龙鼻上,这一下的力量极其庞大,居然把这尊盖天镇世的弱水之龙,直接打的横飞出去!

压过了无数的山脉与高天,枟淼被一拳打飞出去,路途上经过的大泽全都被化作弱水的支流,他轰然落在远方,那日蚀照耀之地,而雷神抬头,身上阳炁澎湃,无比炽烈,却是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渺小的弱水之龙,找回你长生的果,取回不死的灵”

李辟尘念叨着曾经从雷神口中吐出的这些话,皱着眉头思考,同时关注着岁月留影中,枟淼的一举一动。

“他的真灵被取走了?”

这是一个猜测,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就是这样的。

不死的灵但那长生的果又是什么?

罗女接着开口,语气幽远:“从至阴之原到至阳之野,万物都在追求永生,神亦会死,仙已早亡,那么如何永恒,唯有死亡?”

“至阴之原和至阳之野,我是知道的,那是两处天地之间最初诞生的地方,亦是所有不可知之境的根源之二。”

“太一浑沦,就诞生在至阳之野与至阴之原上。”

白玉玄皱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等会,雷神是阳吗?”

他似乎抓住了关键点,李辟尘摇了摇头:“不清楚但应该是吧我们从雷神留下的余威之中,感觉到那种推动力,他所代表的应该是阳,因为阴是不可能有这种推力的。”

白玉玄:“那么,弱水之龙是阴,并且是至阴!”

李辟尘目光一亮:“雷神是阳,枟淼是阴,阴与阳捉对厮杀”

罗女:“就如同你之前身体中的变化那样,会达到一个平衡但雷神想要做什么,重复一遍之前你身躯中的变化?产生太一的黑水?”

“这有什么用?他是神啊。”

李辟尘继续回忆雷神的话:“若生来为死,死无可死,幽黎不入,自然不灭不陨,鬼之不死并非真不死,但神若不灭却必然是永生”

“生来为死,死无可死”

李辟尘观察着岁月之影的变化,其中枟淼咆哮,挣扎着站起,而雷神根本不管他,在仿佛挑衅一样的再度眺望之后,他直接转过身,继续大步奔跑。

他要去哪里?为了什么?这条岁月之路,就是他与枟淼的追逐所留下的?

“等等长生的果”

罗女的声音忽然有了些许变化,她蹙着眉,道:“难道是蟠桃?”

“不,不可能,蟠桃生长在瑶池,和枟淼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她的话刚刚落下,忽的,岁月之影中显化的,那巨大的弱水之龙,再一次追上了雷神!

而后者来到了一处神异的大湖他猛然停止了脚步!

【光阴已至!】

雷神的声音突是轰鸣起来,就在枟淼愤怒的张开利口咬向雷神的时候,他忽然转身,此时手掌中雷光萦绕,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多出了一根森白“树枝”!

这一根“树枝”带着至阳的力量,狠狠的,被雷神一掌拍进了枟淼的眉心!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大荒·莫名处——岁月之路(三)

轰隆——!

弱水之龙被这一掌打的翻滚在地,眉心中精血尽出,被那森白树枝直接斩杀!

浩大的雷霆席卷了枟淼古龙,他浑身上下的树皮都在一瞬间被劈的焦黑,阴阳的力量在他的身躯中对冲乱撞,而雷神转身,猛然伸手一抓,直接扣住了枟淼的脑袋!

撕拉——!

盘踞云梦泽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强者,弱水之龙,就这样被雷神生生扭断了头颅!

巨大的龙头被雷神所捉,而直至此时,那扎在枟淼眉心处的“树枝”,才彻底清晰的被李辟尘三人看见。

“那是指骨!是雷神的指骨!”

白玉玄震撼异常,原来方才雷神所戳出去的,根本不是什么树枝,而是他自己的两根指头!

他把自己的指骨掰断,攥在手掌中心淬炼,而后反手一击,狠狠的扎入枟淼的眉心!

“这不对,枟淼和雷神的力量极其相似,同为大圣,又似都处于古老者的界限,怎么会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如此荒唐的杀掉?纵然已经下界,不再是真正的大圣之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罗女喃喃自语,而李辟尘则是看了她一眼,此时罗女回神,开口道:“如果不是穷桑之果复苏,再加上那巨阙剑影,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雷神此时可没有那些东西”

罗女向前走去,她要看清楚这其中的一切变化,然而她没有走出几步便停下了,原因正是,那尊撑天踏地的雷神,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他发出痛苦万分的嘶吼,仿佛是在承受着无边的苦楚。

三人看清楚了,他的眉心在发光,在发热,那种炽烈的力量,甚至要把周围的一切都蒸发殆尽!

但是这片大湖没有,依旧闪耀着银与碧蓝的光芒,它护佑住了雷神,让这种痛苦得到了减缓,随后,在岁月之影的帮助下,诸人看见,在雷神的眉心中,有一条小龙在游动。

那似乎并没有实体,并且身上的花纹鳞甲清晰可见,如那枟淼一模一样!

“果然是真灵被夺走?那这么说,后来的枟淼,之所以能够追逐雷神,并且只是咆哮而不说话,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真灵,全靠魂魄在移动?”

李辟尘开口,点出此时见到的真相。

依靠魂魄移动,如果真灵离开时间太久,其实魂魄不失,从道理上来讲,未必不能重新孕育出真灵,只不过这个新的真灵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格。

但在真灵溃灭的同时,依照四大众生的身份,应当立刻就寂灭才对!

可枟淼没有,超出了常理,他仅靠着魂魄就从天上追到了人间,更从云梦泽追到了孟楮泽。

可惜这一切,是雷神算计好的,故意引诱他下来的!

三人不再多说,看着此时岁月之影呈现的一切变化!

这片银与碧蓝的大湖护住了雷神,他眉心中的那条小枟淼正在缓缓消失,而雷神巨大的身躯,此时突然呈现出一种灰白近似骨头的模样。

仿佛是对应着前方不远处枟淼骸骨一般,在这头弱水之龙的身躯死去的一刹那,雷神的身躯也在死去,阴与阳同生共死。

他的双手抓着枟淼的龙头,死死握住,放置在身前,不曾松开手掌。

雷神的肉身坐在大湖之中,头颅低垂下来,无上的身躯渐渐僵硬,化作了磐石与白玉,跃动的阳之雷霆在他的身上肆虐,然而雷神此时,似乎已经彻底寂灭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辟尘三人只看到周围的那些湖水荡起来又寂静下去,四面八方的山河从低矮化作雄伟,风与云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模样。

在久远的光阴流逝之后,雷神的石像终于有了动静。

石像的眉心裂开,而后有一个球从从中滚了出来。

迎风而动,遇水而开。

这石球化作一朵白玉莲华,当中有人站起,赤身**,是个少年人。

“我是雷神,亦是枟淼。”

“更是无名之神!”

他开口了,说出的话,仅仅是三句,就已经震动上苍!

仿佛是认可了他最后的那句话一般,岁月之影中,四面八方的湖水化作大潮,而雷神的石像轰然坍塌,最后只剩下那护佑龙头的双臂。

“没有生与死的炁息他他”

白玉玄的三清灵觉,在岁月之影的映照下,感觉不到对方的那种生命炁息,但同样也没有死寂传来!

“成功了,不可思议!”

罗女的眸子微惊:“就这么简单?这怎么可能呢?一定还有秘密!”

“什么,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白玉玄看向罗女,李辟尘没有说话,等着这位曾经的圣人给出解释。

罗女有些恍惚,似乎依旧不敢相信所见到的事情:

“他太上雷神,完成了阴阳交替,生死枯荣的轮转,他现在已经不在仙神二境,跳出四大众生,更不入五行与十类之种!”

“非生非死他说的死亡是这个意思可,不可能,这看上去太简单了些”

罗女摇头:“他一定还有问题,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世上的至阴之人和至阳之人,早就已经开始彼此厮杀,这天上天下,谁又何曾觉得自己比对方弱了呢?”

李辟尘:“我们继续看吧,岁月之路还没有走完。”

但又有变故了,李辟尘的话刚刚落下,一道清脆的声音就准确的响彻在李辟尘的心中!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清静经!

李辟尘猛然盯向这个少年,而那新生的应该重新称呼作无名之神的少年,他看向枟淼的龙头,那里有一根指骨深深的插在其中,宛如一柄利剑。

随着雷神本身与枟淼的融合归一,那根指骨,似乎也出现了一种玄妙的变化。

这来自于血脉的牵引,还是先天之灵的改变?

至少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其中的源头,即使是罗女,九丘圣人也不是无所不知,他们待在浮黎之境中的岁月太久了,即使后来六个人走了出去,但也并非是同时离开。

李辟尘目不转睛,他看向罗女二人,询问他们听见了什么没有,后两人都是摇头,言称只看到少年在开口,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古怪的是,连口型都辨认不出。

“法不传六耳,这必然是一种绝高的法门,你听见了?”

罗女立刻就明白了,李辟尘听见并且认出了那个少年口中说的什么!

但李辟尘并没有打算在现在回应,而且即使说了,罗女几人也是听不见的。

“我们继续看!”

三人沉默下来,彻底没了动静。

岁月之影中,无名的神人少年伸手,握住那柄剑,于是在诸人的注视中,那柄骨剑上面,开始浮现出文字。

一种绝强大的力量正在从冥冥中汇聚而来!

是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然而李辟尘看见这一幕,顿时惊讶的不能自已,直是道:“这是巨阙?!”

自古以来,能完整呼唤出巨阙二字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龙师,一个是越客,最后一个,就是李辟尘自己。

即使鬼雨上次都到了那种空无的境界,也只能唤来一个巨字,并不完整。

巨阙并没有那么廉价。

“不不是巨阙”

罗女看着那上面的两个字,此时呈现的并非是黑与白的光华,而是青与朱的颜色。

“那是青萍?!”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大荒·莫名处——岁月之路·三剑(四)

岁月的影像中,无名的神人少年,试图把那根指骨拔出来。

枟淼的龙头嘎吱作响,当年雷神一击轰入其中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此时要拔出来,居然废了点事情。

但那骨骸依旧是碎了,青萍骨剑被拔出,无名的神人少年转身,仅仅一步,就从这片大湖离开了。

可岁月之路中的影像并没有断掉,那条路上的火焰依旧在向着前方扑击,三人很快的跟上,直至又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重新见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是在对着谁说话。

【我已经完成了生死的变化,跳出了仙神与四大众生!化作了无名神人!快把清静经给我!】

清静经!

李辟尘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会涉及到清静经的问题,而罗女与白玉玄眉头深锁,依旧听不见也认不出雷神口中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东西。

从现在开始,一切的话语,几乎只有李辟尘能听见了。

少年所在的位置之前,是一尊残破的石人,头颅缺了半个,双手呈打坐的姿态。

面对少年的呵斥,石人没有给出半点回应,它在一株小梨树下端坐,仿佛是彻底长眠了。

【为什么,没有诵经声?】

少年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但随后,他面色一肃:

【没事,只要用青萍剑刺入你的眉心,我就是新的清静之主】

【世上最锋利的剑刃,青萍之下,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即使是空无也不行,以及要被刺穿,何况你这个石头人呢?】

【神人的最终道路,已经为我打开!】

少年把青萍剑送入了石人眉心,然而过了数个呼吸,这天地之间,风依旧,草依旧,溪水亦依旧。

什么也没有变化。

少年猛然一怔:

【你在装死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无比恐怖与愤怒:

【我就要完成空无之变了,生死之变已经越过,那至阴之龙被那至阳之神斩杀,真灵合二为一,我就是雷神,我亦是枟淼!】

【长生之果已经快要被摘下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幺蛾子?】

少年蹲下来,猛然扣住石人的脖颈,然而这个东西就像是真的石头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动静与生命炁息。

巨大且出离的愤怒,在少年的心中升起来了。

【清静经乃是‘证我道’之法,在道之上,在道之上,只是一定要借助其他的太上之身才能完成蜕变,并且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无名之君问道空无,而后才得清静之法,那太上八十一化,有十数人皆从‘空无论道’而来,包括雷神在内!】

【雷神曾经的最契合清静的人!如今换成了我,而我已经是无名神人,是最契合清静经的人!我们同出一源,都来自于大道!】

少年在疯狂的吼叫,然而突然面色变得痛苦无比。

【不对,我不是雷神,我是枟淼不对,我没有名字,我是无名者】

【我是无名者,对的,无名者石人,你还是要把清静经交给我!】

少年的神情已经无比狰狞。

【我听得了你的清静经,我就是下一任的清静之主!这是没有错误的,我是无名者,但曾经雷神听清楚过,可你这个石头居然不肯放手,害的雷神去做生死之变】

【依照清静经所说,空无之缠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舍弃自己,化入空无,与身前一众生纠缠入道,阴阳互补,即能道化两仪,如果不为道所同化,就能诞生无名之人!雷神就是如此做的,偷窃了枟淼的真灵,让它听到了空无的变化,护住了魂魄不离开,而真灵也并不曾死去!】

【正如我询问到的答案一样,法不传六耳,你有清静之经,雷神与枟淼皆有清静之经,六耳一传万法皆破,故而二魂合一,依照空无转变!】

【这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找到桃源乡主人告诉我的!】

【可现在我到了这里,雷神的东西应该由我来继承!】

【你敢骗我——!】

少年挥起青萍剑,突然和疯魔一般对着残破石人劈了过去!

嗡——!

仿佛万物都在这一剑下被撕成碎片,截为两断!

【巨阙,青萍,轩辕】

【天缺一角,号曰巨阙,称不可敌阴阳裂隙,言唤青萍,称世间最利诸世遗尘,说为轩辕,称最不可破!】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少年这一剑把那尊石人劈的粉碎,唯有缺了一半的头颅滚出去,没有被这一剑毁掉。

从容貌上来看,这石人的模样是很普通的,根本说不上英俊或是出彩。

李辟尘看着那个石人的脑袋,心中涟漪浮动。

“这是曾经的清静之主?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化作了石人?这是成为了天道?

还是成为了“大道”?

不,少年所说,清静乃是“证我道”之法。

“证我道”

李辟尘皱眉,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浩渺又空无的声音,突然从冥冥之中传来了!

直击心神,又破乾坤,更传入心中镜湖之上!

【“舍弃自己,化入空无,空无之缠,最后的结局,是清静之主将彻底消失在空无之中”】

【“如要归来,三我必全,雷神走错了路子,无名的神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这声音是从万古之前,那个头颅之中传来的!

李辟尘看向他,盯了许久,连那少年在一旁的怒吼与发疯都没有再去关注。

空无之缠,可以杀生,亦可以救生。

但最后的结局,是清静之主自身成为空无,这就和“无极之境”极其相似了。

如李辟尘与神祖谈论的那样,如果自己本身都死了,那追逐大道还有什么用?

朝闻道夕可死?

可无极之境和空无应该很像,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啊。

那个缺了一半的石头脑袋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岁月的影像依旧残留在此,而就在他怒气勃发的时候,枟淼的龙头突然开始颤动。

就仿佛要死而复生一般,但他的魂魄早已消亡,且早已过去无尽岁月。

这种变故出乎意料,可接下来,无名的少年猛然转身,狠狠的,愤怒的把那柄骨剑丢回了枟淼之龙的头颅中。

这一剑撕裂乾坤,直接砸回龙头,深深陷了进去,同时,龙骨的颤动也停止了下来。

【雷神的推动力,阳的力量刺激了阴的骸骨,想要孕育出全新的存在吗,但你不过是我的残渣而已,也想翻天?】

【等我的路再走到远一点,你这个我遗留的残渣,就不会再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李辟尘注视着无名少年的离去,同时注意到,那骨剑上已经没有了青萍二字。

看来,雷神的方法,是有大缺陷的。

春秋移易,尘世轮转。

一个十万年过去了。

无名少年已经离去了很久。

岁月之路依旧没有燃尽,李辟尘看到了,在这座山上,从后面,有一个人走来了。

他衣着尊贵,头顶苍观,观上的装饰是一种鸟的模样,他的头发是雪白的,与李辟尘相仿。

他有一条猛虎的尾巴,身边围绕着万木衍化的云霞,他的肩头后方有三**日,一黑一青一百,悠悠旋转。

这个人俯下身子,拿起了那个缺了一块的石头脑袋。

李辟尘看清他的面容,记起他的装束,却是认得他的。

就在不久前,于太上西升,女魃的记忆中见到过。

来者是东王公。·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大荒·莫名处——岁月之路(五)

三人静静看着岁月之路中的影像。

“他是从后面走来的”

李辟尘清楚的观看到了,东王公是从后面走来的,也就是说,他同样是顺着岁月之路找到这里的!

这是岁月之路在亘古以前摹刻下的景色,同样,在亘古之后,如何还有人从这条路上走过,必然会看见李辟尘他们三人。

神祖的白火,映照着岁月中的一切众生。

东王公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那个石头脑袋。

“他在这里停顿了,那么,当这里的岁月之影消失之后,我们将身处何地?”

白玉玄提出疑问,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彻底被火焰包裹,这是岁月之路内,而当火焰散去,才是他们抵达的真正位置。

那么,那里该是何处,是和岁月之影中显化的一样,在这座古怪的山上吗?

李辟尘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岁月之路中出现的景象。

东王公仔细查看着手中残破不堪的石头脑袋,他似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把这颗脑袋又轻轻放了回去。

【雷神的足迹在这里消失,他失败了,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是不是也成功了呢?】

【非生非死,事实上却是另类的死,因为生来为死,死无可死。】

【无名的神人,从没有听过这种东西,只有圣人才会无名,神人应当无功才对。】

【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吗?但这真的能够走下去吗?舍弃了大圣的身份,抛弃了古老者的力量,从头开始,甚至那个新的真灵,究竟是太上雷神,还是弱水之龙呢?】

【长生的果,不死的灵强行融合对方的真灵,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而且,之前的画面中,有很多文字我听不见,那必然是源自于遂古时代的某种法】

【法不传六耳,我被认为没有资格倾听,所以不允许我去查证吗?】

东王公的话语传入三人耳中,从里面可以了解到,他同样没有得到听闻清静经的资格,这样一比,和雷神就差了一大截。

【这个脑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呢?可惜,那石身已经被青萍劈碎,无名的少年暴怒着离去,不知道如今他是否还活在世上?】

【我知道雷神去了人间,但没想到居然就是大荒,缘法当真是妙不可言,当年引动太初日蚀,就已经惊动了三大天尊。】

【枟淼撞开了十二道金门,已经让上苍震怒,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死在了人间世事无常。】

【连这个家伙都会死去吗,枟淼乃是云梦泽内的弱水之龙,他自玄古活到如今,却被人算计而死去,那么天底下真的还有长存不灭者吗?】

【不灭,不灭,传说五仙之神,有长存不灭之力。】

【果然,智慧者才能永生,至少能活的久远一点,如枟淼这般,他虽然寿命极其悠长,但依旧因为算计不过雷神而被杀死,愚蠢者终究愚蠢啊】

东王公的目光向着他走来的方位遥遥看去。

【枟淼的骸骨留在了这里,这是孟楮泽但那片大湖有些神异,居然能保存枟淼的枝干,并且不惧怕枟淼的弱水】

东王公看着远方,忽然抬手。

于是天地旋转,那片大湖被拔了起来,隆隆而变,带着枟淼的骨骸,一并被他收入了手掌之中!

【这大湖需要好好观察一下】

东王公把那大湖搬走了,随后从这里离去,直接消失在岁月之路中,不给别人追寻的机会。

三人看的心神摇曳,而此时岁月的火焰燃烧的越发剧烈,于是时间的转动也变得越来越快,又是三个呼吸,两个眨眼,五十万年的沧海桑田又过去了。

有一个人出现了,这是第三个踏步在岁月之路中的存在,同样是从后面而来。

他的穿着打扮如同书生,有着一张绝美的冷颜,属于那种放入凡间能让大户人家的小姐打破头皮倒贴的美男子。

但这个家伙并不是人,他是谪仙,或者说是狐神?

那巨大的三条天狐之尾根本不加掩饰,包括他书生衣衫,在脖颈处的那一圈绒毛。

是大荒中的国主,不必多言,罗女在看见这副打扮的时候,顿时道:

“是青丘国主?大荒不少人,都有他的画像。”

青丘国主!

第三位进入岁月之路的,居然是一位大荒中的囚徒?

他同样去到了那座山,又一次看见了丢在地上的残破头颅,他谨慎地观察了很久,随后小心翼翼施了不少防御的法术,这才把这脑袋握在手中。

但事实证明,他多心了,这个东西彻底没有用了,就是一块顽石。

他摇了摇头,显得很失望,把石头脑袋放回了原处,同时向着前面,忽然移动了。

而这一次,岁月之路突然有了反应。

火焰映照着青丘国主的身影,他向前方走去,忽然,一条巨大的通道被他打开了!

他的手掌中出现了另外的火焰,带着一种无上的杀伐之炁,李辟尘所见到,那团火焰之中,藏着一柄剑的模样!

“天墉城三火?!曜!”

罗女突然失声,见到那团火焰,她明显是认得的。

“天墉城的问道三火,其中主掌杀意的曜火,为什么会出现在青丘国主的手中?”

她的惊疑让其余二人同样不解,三人继续看着,同时催动法力,化作三条虹光向前追去。

青丘国主穿过了那条道路,其中蕴含着大恐怖与大杀伐之意,灰蒙蒙的一切,没有天与日,更没有海与雨,混混沌沌,如在空桑叶子中见到的景色。

但是神祖的火涌入了进去,很快把这里也化作了岁月之路中的影像,而青丘国主与曜火对此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顺着岁月之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而后,来到了一片银色的大海。

在大海的尽头,出现了宫阙的影子,藏在云层之中,那后面有两株大树,直插云霄。

李辟尘在见到这副景色的时候,几乎是和罗女异口同声:

“东周天银霄碧海?!”

青丘国主在向着那座宫阙行进,而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一路上,所有的神将与仙子对他都是视若无睹,直至来到了东周天之内,到了东王公的宫阙之前!

这种情况,必然和曜火有关系!

曜火覆盖了青丘国主的身躯,他宛如化作了火人,向着那里面走去,直至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岛屿。

上面有一座天池,里面放置着一尊骸骨。

他走上前去,这天池正是曾经被取走的大湖,那两只近似粉碎的臂膀护住一只龙头,与那远处的身躯分离,而青丘国主没有去管那个身体,只是向着龙头所在的位置走过去,而后,猛然伸手插入龙头眉心处。

他握住了那骨指剑的剑柄。

眨眼之间,在三人的注视下,岁月之影中的景色,忽然开始飞速的倒退!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大荒·东周天——东王公记忆(一)

那是当初少年为了抑制住另外一个“残渣”而重新砸回去的东西,他自己当然不想在那里等候,但现在,却没有料到,青丘国主居然到来了,并且找到了龙头所在的地方。

岁月之路是个好东西,能看到很多过去的景色。

青丘国主借助曜火覆身,成功拔出了那柄剑,而就在这柄剑被取出的一刹那,那原本整个东周天内,有些沉默的诸神,在这一刻,仿佛都复苏了过来似的。

天地开始扭曲,曜火打开了一片奇异的奇点,里面混沌深邃,杀意比起方才的通道,更胜无数倍。

青丘国主消失在原地,这一次没有被岁月之火缠上。

而岁月之路中的景色在倒退,唯独青丘国主消失的位置没有动静,依旧保持着向未来而去。

仿佛在阴之中放入了阳?

“从至阴之原到至阳之野!”

李辟尘忽然心神震动起来,他总感觉,此时青丘国主的所作所为,和雷神话语中很多事情都能对上,但却总有一个壁垒拦在前方,让他看不真切。

“这是超脱岁月与光阴的办法?还是突破生死轮转的办法?”

李辟尘仔细观看四方的变化,此时银霄碧海中涌起大浪,却是在飞速倒退,而很快,景象就回到了五十万年前。

当然,这个五十万年,指的是青丘国主拔剑之前的五十万。

距离如今,到底有多遥远,已经不可考证了。

三个人再一次看见了东王公,他的模样,似乎是刚刚从那座古怪的山岳上回来的一样。

“明白了,虽然不知道青丘国主做了什么,但他似乎把自己的存在从岁月之路中摘走了,这样一来,岁月之路就会自己倒退,回到上一个经过岁月之路的人所留下的影像中,这并不是青丘国主带来的影响。”

罗女开口,道破了一些真相。

但她又道:“不过,我认为,青丘国主依旧是掌握了什么看不到结局,所以无法推断了”

岁月之路的留影,现在所定格的目标,是东王公。

重新回到了上一个时代,东王公所来到的银霄碧海,此地还是一片荒芜,根本看不出海水的模样。

他出手了,动用了极大的法力,开辟了一片周天!

这个地方原本是大荒之中的一座庞然丘陵,此时被东王公造化,重新塑造一片天地纳入,他的眉心中飞出一道流光,忽然转化为大世雏形。

这片天地被重塑,大荒之中注入了新的乾坤。

重衍天地的伟大景色,映入三人的眼帘,这就是大圣的力量,挥手而为之,把一片天穹融入大荒,只看无数的山川草木,日月星辰,都在眨眼间被构筑出来!

东周天出!

这片新的天穹大世被定在大荒,与遥远的西周天对立,此时的西王母已经下界,并且停留了有五六万年的时间,那西周天和瑶池,自然也早已经被造化出来。

“此时应该还处于初定大荒秩序的时候,两位大圣下界,在天墉城周围塑造东西二周天,轮转诸世”

罗女开口,而李辟尘接着道:“那这么说,女魃之死,应该很快就要到来了,因为二周天的下界原因,其中之一正是因为东西二王对于大劫的慨叹与惧怕,为了寻找永生之道而下界。”

“其他的原因不明,暂且不谈。”

李辟尘住口了,继续看着岁月之路中景象的改变。

东王公放下了那片大湖,置入银霄碧海的中央,那是原本的丘陵最高点,此时成为了岛屿,被东王公拔起,其中凹陷下去,大湖倾倒而入,同时带着那雷神的双臂与枟淼的骸骨。

做完了一切之后,东王公到达了自己的宫阙。

【我要问一问,世上诸圣最后可以到达的地方。】

他的声音响起来了。

【到了现在,我越发觉得此世是虚假的但我生于此世,长于此世,如果认为此世是虚假,那我不是也为虚假之一?】

【我需要去求证。】

东王公的声音震动乾坤,同样隔着无尽岁月传入此时三人的心灵中。

他要求证,求证什么?

【但现在还办不到要效仿雷神无名者无名神人,无名圣人无名恶鬼天冥之门】

东王公的话让三人感觉到了诡异,然而他只是在自言自语,什么也没有做。

直至西王母到来,与他相见,表明二周天的阴阳循环,以及尊奉天墉城的意思,在这里分割山海与八荒。

等到西王母离开之后,东王公坐在宫阙之内,喃喃自语。

【西王母的瑶池是蕴养万物之处,那是大荒的源头,被她所得到了,她的办法是什么?用众生死去的炁血来维持瑶池蟠桃的力量,从而凭借这种办法达到不灭和永生?】

【她作为大荒的主宰,那么万物死去之后,留下的炁血散在大荒,事实上就是聚拢到了瑶池。】

【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苟延残喘罢了,忍一时可以,不能忍一世,且并不是真正的无缺,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有借鉴之用的。】

东王公的身躯开始变化,他那猛虎般的尾巴渐渐化作树木的根须,这种情景与枟淼有些相似,一个是树却化为龙形,而东王公,似乎同样是树植,结果却出现虎的尾巴。

原来那是纠缠在一起的根。

不久之后,西周天举行瑶池大会,此时大荒的诸神都纷纷赶赴,东王公自然也去了。

不过,就在东王公还没有出去的时候,西王母倒是先来拜访,亲自送了请帖,此时她的身边,跟着四十八位玉京使者,这些使者的跟脚来历各不相同,东王公发现,其中一人居然也是黄中李所化。

这让东王公忽然一愣,而后,他的目光闪烁起来。

东王公请求西王母,让他见一见蟠桃之树,西王母应允了。

岁月的火焰染在东王公的衣袍上,三人见到,东王公来到瑶池,仔细的观察了三株蟠桃树,又伸出手去,把瑶池内的水握起来查看。

【生与死的转变这蟠桃内,居然有类似雷神变化的情况?】

东王公有些吃惊,在仔细查看了蟠桃树之后,他准备离开,而就在走之前,他又见到那个黄中李所化的玉京使者。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大荒·东周天——东王公记忆(二)

“神道苟且,安于享乐,实在是混账至极!”

这位玉京使者的性格显然不太好,东王公注意到了他,这个人却没有察觉到东王公,他向着外面走去,而东王公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动了。

身子微微一转,就到了这位玉京使者的身后,那阴影都已经把他覆盖,然而这人却恍若未觉,依旧处于自我的愤怒之中。

【很有意思,这个孩子是黄中李,和我同根同源或许我不必自己试验,可以用他来代替我。】

东王公的声音响起,而下一瞬间,他的身后居然升起一股烟云,开始从后面融入玉京使者的身躯。

这并不是夺舍,而是藏匿。

仅仅只有一部分,那丢失的部分,正是东王公的虎尾,那是根须所在之处。

随后,东王公就离开了,而玉京使者依旧留在西王母身边,并且完全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岁月的推移,李辟尘三人看不到玉京使者做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西周天有什么变化,但是东王公从瑶池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蟠桃的事情。

蟠桃树并不是先天的灵根,而是后天培育出来的,并且效果比那些天地之精粹更厉害,这是一种种植和嫁接的法门,而其中最重要是生死轮转之道,让东王公很感兴趣。

那是雷神的寂灭与复苏近似相同的变化,然而就在一颗果子内完成,仿佛是把三千世界的生灭都聚集在一颗桃子里,这样的宝物吃下去,到底能不能长生不老是不知道的,可能提升修为,增长寿元,这是铁定的。

东王公在思考,在想办法,如何进行一次生死的轮转,达到雷神当初进行的变化,其实摆在面前的,最容易的就是找到至阴之人,依照道理,从根源上来说,西王母是个不错的对象。

可东王公知道,他缺失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段法门,那才是雷神完成蜕变的根本,而这是清静经,亦是他听不见的法,这让他的变化受到了阻碍。

如果没有那门法,那么,在生死之变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就会非常大了。

然后,在不久之后,有天上的雷鸣声响起,紧随着,有高天坠落了。

朝云之国的爆发开始,诸世积累的怨恨堆积起来,同时,东王公所负责的权柄也开始运转,他开始为诸世司掌罪责,定下一切的规矩,但又是不久,大约是高天坠毁之后的一万六千年。

天冥之门前,爆发了璀璨的光芒。

有整整一片人间的众生,在敲钟人的嘲笑下,去闯了天冥之门。

天帝夋震怒。

高天坠毁,随后便是人间众生赴死,以补天碎之难。

【天冥之门那个地方是有问题的,甚至可能是虚假的源头】

秦阳子出现了,跌跌撞撞,恳请东王公为那片人间赦罪。

后面的情况,李辟尘曾经俱都看见过。

那片人间之中,闯天冥之门的罪魁祸首临常子,化作了无名的恶鬼,这意味着他的失败。

东王公答应为秦阳子赦罪,但是要她遭受十苦之厄。

后面,就是秦阳子活活被十日晒死,舍了太上化身,弃了真君之命,然而依旧没有保下那片人间,或者说,保下她自己所重视的东西。

【无名之君也只有一个,但那些其他的无名者,无名恶鬼,却不知道有多少,天冥之门的诞生与太一浑沦无关】

【不过,无名之君他真的存在吗?】

东王公的声音依旧在响。

几乎就在同时,东王公感慨秦阳子之死的时候,西周天爆发了叛乱。

那位玉京使者吞掉了三千年蟠桃的根须,趁着天碎之难逃离,他化作了至阳之身,而西王母大怒出手,几乎把那位玉京使者镇死。

【他还不能死对了,秦阳子现在就是以死之人】

东王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去找了西王母,护住了那位玉京使者,让西王母收手,而在那玉京使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身躯忽然被接管。

【试一试吧,用至阳与至阴,用生之神与死之仙汇聚,看看能不能塑造出类似雷神的东西。】

东王公这么做了,秦阳子的真灵没有进入冥海,被他锁了下来,趁着幽黎还没有人前来讨要的时候,把秦阳子的真灵与玉京使者合二为一。

而最后孕育的苗床,却是让人震惊无比!

东王公把那两个真灵收起,镇压在一处,融合的过程,居然放置在自己的眉心!

【生死之转,再加上第三者,我必须确保一切在我的掌控之中,否则出现如雷神残渣一样的东西,就很不美妙了。】

两道真灵在融合,东王公的灵性包裹着两道真灵,而在这之中,太上西升的法没有认可东王公,故而留存在女魃的肉身内,依附于魂魄上,不曾散去。

西升护住了魂魄,没有让她坠入幽黎。

但东王公也并不稀罕太上西升,这是无名圣人之路,和他的道不符。

东王公去到了那片雷神与枟淼死去的大湖,从此之后,他开始闭关,整个东周天,在最初的岁月中,依旧运转如常,而东王公时不时也会醒来,给诸神下达命令。

可逐渐的,他的沉眠时间越来越长,东王公本人也察觉了这种问题,于是他留下了一个“备份化身”,分散了自己的一点灵光,放置在其中,这是后手,以他神植的身份,如果真灵有了什么问题,可以靠着那道灵光恢复。

终于,在某一段时间内,东王公彻底沉眠下去,这一睡,就是沧海桑田。

他的身躯开始化作木头,这种变化,和当初雷神成为石像是一模一样的!

直至青丘国主的到来,拔走了那柄剑,在这一刻,曜火发威,但同样惊动了其余的东周天诸神。

东王公遗留的那具化身醒来,代替东王公行一切诸事,包括枟淼眉心处剑骨被盗之事。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在某一日,原本已经化作木桩的东王公,眉心处忽然崩裂了一块。

但这一次,在这个瞬间,忽然一切都化作了纯白与空无。

岁月的影像断掉了!

火焰无法探寻,那里面,在空白处,似乎有人的声音在呼喊!

“怎么回事?!”

白玉玄看的是一脸懵逼,更是糊涂到了极点,而罗女摇摇头:“不,不可能,东王公效仿雷神做出这些事情来可雷神是有一种不知道的法,东王公没有,他怎么可能成功?”

白玉玄:“或许是因为玉京使者吃了蟠桃根须的缘故?”

罗女:“女魃被十苦暴晒而死,自身就代表了大苦之一,而且还是因为自愿,这其中又有圣人的意志玉京使者吞吃了蟠桃根须,本身化作了生死的体现,他是先天的神”

李辟尘看着那片空白,忽然一愣。

因为此时,他的眼中,开始充斥,蔓延出深邃的黑。

一切都陷入黑暗,黑色的水如同泪般从双目中淌出。

仙道黑水!

仿佛是照见了什么,岁月的火忽然窜了起来,而仙道黑水朦胧转动,李辟尘的目光,此时透过了黑水,又穿过了白火,见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已经不是在东周天了,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依旧是空无与空白,仿佛没有宇世宙光的存在,但就在这片空无空白之中,李辟尘见到了人的轮廓!

————

那个人影出现在空白之内,冥冥中,似乎是在对着什么东西说话。

他没有了一切的力量,失去了所有的有形之体与无形之法。

前方仿佛有一处特别耀眼的白光,化作了道路。

那条路名为神人无功!

——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李辟尘看不出,更堪不破这里,玄妙难知,居然需要神火与仙水同时加持,才能窥视一点?

人影走动,在空白的道路上行走,李辟尘的目光注视着他,而这个人影在走了没有多远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大路,开始变得残破与斑驳,仿佛被虫子啃噬了一般。

(此世虚假大道亦是虚假的果然)

这句话在冥冥中响起,李辟尘微微一怔,心道,这个人影,是东王公?

怎么会变成这样?东王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天地?

人影做出了抬头的动作,李辟尘同样看向了前面。

那是另外一个背影,他站在斑驳的大道之前,更前方,则是一闪古朴的大门!

天冥之门!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大荒——何以真身入妄境(一)

这是惊人的,除去只剩下轮廓的东王公之外,在这片空白岁月中,居然还有一个人影,并且还站在天冥之门前!

(天冥之门)

只剩下轮廓的东王公在冥冥中开口,李辟尘望向那扇门,感觉到不可思议。

那就是创造了乾坤的大门?

自己对这扇门有点印象,但具体的细节早已遗忘,那是世间执笔人的力量,让自己无法记住过去的一切,当然,也是为了避免被过去的龙师所杀。

证道之所在,化天之终地。

“天冥之门应该在名为‘大道之间’的地方,怎么会在这片空白的岁月中?难道这里就是大道之间?”

李辟尘并没有见过大道之间是什么模样。

那是玄古的破碎大地。

亦是遂古高天的残缺部分。

纵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李辟尘认为,这些问题应该很快就会得到解答了。

眼中的黑水依旧浮动,岁月的火焰静静燃烧,这片空白的过去呈现在他的眼中,诉说着一段被抹除的历史与记忆。

不仅仅是李辟尘,那只剩下轮廓,失去了法与道的东王公之影,同样站在路的此方,看着残破与斑驳的大路前,那个先来一步的背影,开始动作。

“嗯这扇门”

李辟尘忽然发现,天冥之门似乎并不完全,在那门的边缘,有很多地方是缺失了的,但是整体上看不出大问题,而且因为色泽淡薄,几乎同样也是白色,故而根本不明显。

空无与空白,这里的一切,差异只在于白色的浓度不同。

浅,淡,耀眼,深邃,重。

五种不同程度的空白,仿佛对应着天地五色。

那个站在门前的背影在挥舞双手,重白之色被他衍化而出,而后,令人惊骇的事情出现了。

无数的炁息显化,那其中似是而非,李辟尘浑身如遭雷震,僵硬了一瞬间。

太上!太上!太上!

那些炁息仿佛都是太上化身所遗留!

并且是不同的,虽然在有些方面俱有差异性,似乎与现在的太上之法不太相同,但相似度至少在六成之上,而李辟尘知道,太上之法根据持有者的不同,道与德行、性格等,会体现出不同程度的变化。

太上之法,乃是从法中而得道,并不是从道中求得法。

法在此地,但道属个人。

(太上太上遗泽)

东王公的轮廓之影同样很惊骇,冥冥中的那道声音,波动有些剧烈起来。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门前的那个先行背影,他仿佛造化了很多的太上妙法,而后,那些太上的炁息开始补全那扇缺失的大门!

太上之法,从门中而来,如今又开始补全大门而去!

“这不可能!”

李辟尘失声,这直接影响到当世岁月中的罗女与白玉玄,此时他身上无意识爆发出一种不可匹敌的威势,顿时让白玉玄面色微微一白。

“你怎么了?”

罗女惊讶非常,但李辟尘根本听不到他们两人的话,此时眼中映照的,只有空无岁月中的景色,八感尽数化入这一片天地与时代内,早与真世隔绝。

“这不可能太上之法是无名之君遗留,这不是我的臆想,而是很多人都如此说,难道天上的无数强者,乃至于包括虞主月王他们,甚至神祖!全都被欺骗了不成?”

“那这个人,难道是”

“无名之君吗?”

李辟尘喃喃自语,而吐出的话,则是把在真世岁月中的罗女与白玉玄震的不轻。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白玉玄显得有些惊恐,正准备去唤醒李辟尘,然而却被罗女拉住。

“他还没说完我们等等。”

罗女盯着李辟尘的背影,而李辟尘此时,正在看着岁月影像中,那天冥之门前的背影。

先行的背影从门中取出了太上妙法,又以太上妙法补全那扇大门,渐渐的,缺失部位出现,而东王公的轮廓虚影,此时的声音已经剧烈波动到极点。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的感觉没有错误果然如此!一切都是虚假的,难怪通过天冥之门证道会死,古往今来成就无名者,纵然功成也不过多活千年,又不可言不可说,这哪里是证道,分明是戴上枷锁!)

(用虚假来支撑真实整个天地人间的运转,全都是由这扇门来变化的闯道者冲入门中变成维持诸世运转的养料,而只要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古来死了多少大圣与天仙,白骨都以亿万计,这足以支撑起无数天上人间!)

(而这一切,如果我猜的依旧没错的话不过是为了重新塑造一个真正的无名者这个无名者就是天地就是天上人间只要这里化作真实就会有真正的无名之君出现!)

(所以遂古前的那个无名之君是假的,这个东西根本还没有诞生,一切都是虚像,我们活在另外一片光阴与岁月的掌控中是了,最大的得益者是太一浑沦,难怪他们躲藏在无何有之乡中,他们要炼化整个宇世宙光!)

(我本来以为和他们无关,但我错了,原来是大有关系!)

(这才是成道!造化生灵而又覆灭之!什么太上之法,所谓的遂古前的无名之君,就是眼前的这个影子!)

(我懂了,这个影子和天冥之门,必然是十二天尊所合力铸造出来的,什么后来者可以证道天尊,都是假的!谁见到过了?!他们开岁月辟光阴,弄一个虚假的时间流不是随手而为的事情吗?!)

(无阶蜀境中有一个炉子,是先天五圣造化,号称能炼天地万物,这个影子必然就是从无阶蜀境中出来的,怕不是十二天尊各自精血所衍化)

(无名之君根本就不存在!太上八十一化,不过是这个影子借助天冥之门创造出来的假象)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东王公轮廓的声音有些癫狂了,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但这其中,所带来的真正讯息,不亚于平地惊雷。

李辟尘愣住,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天地众生,包括八十一化,其实都是为了塑造真正的无名者而被故意制造出来的?

所以,并不是八十一化为无名之君所遗留,而是那个所谓的证道者,真正的无名之君,还没有诞生,而八十一化,是诞生的必要条件?

“不还有疑问”

李辟尘冷静下来了,看着东王公轮廓的自我发疯,他微微沉吟,想到了不明白的地方。

这个推论看似很有道理,但事实上,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保证,眼前的这片景色,不是虚假的呢?

“说到底,一切不过是东王公的推断罢了,我所见到的,只是这个背影在塑造太上之法,补全天冥之门,还没有证据说明他就是无名之君。”

“并且太上之法虽然确实和现在的不同,可我却分辨不出,这些太上之炁,到底属于那些法门,有些是似是而非,有一些则似乎有着大缺漏”

“还要继续看,结局还没有定论”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大荒——何以真身入妄境(二)

巨大的冲击,甚至如果散布出去,很有可能会颠覆整片天上地下,这片岁月确实是被抹掉了,并且借助神火与仙水才能见到,这么一想,太一浑沦确实可疑到极点。

但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认为,这个地方并不是正常岁月一力可见到的呢?

必须要仙神二祖的力量合一,才能窥视这片消失的空白景象。

如果真的如东王公所言,一切虚假,那么这个地方,还能这么容易就被他,或者说,又被自己看见了?

岁月的长河那么源远,难道过去就没有聚集仙水与神火的人?

看上去似乎是巧合中的必然,但事实上,这未免不是一个更大的假象。

李辟尘在等待,等待门前的先行之影,或者亦是正在发疯的东王公轮廓,等他们二者其中一人,告诉自己,这片空白的天地,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绝不是大荒,更不是天上,也不是宇世宙光。

那扇大门被补全了,而后,先行的背影停下了动作,他没有转身,但却微微退了一步。

随后,四面八方的空白景色,开始有了变化。

绿色的草地,清澈的河流,潺潺的溪水,巍峨的高山,皑皑的白雪,娇艳的桃花。

仿佛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被创造出来了。

先行的背影走了进去,最后消失,而东王公的轮廓在冥冥中愤怒的呼号:

(停下来!我见到你了!你不能走!)

东王公轮廓的身前,神人无功的道路在延伸,补全了那片斑驳与残缺的辉煌道路,可东王公的步伐越来越慢,李辟尘见到,他来到距离天冥之门前,不到三丈的位置,而后停下了。

他开始颤抖,那尊轮廓与影子明显在抖动。

无边的恐惧席卷了一位大圣的心神,他甚至开始跪下,最后语无伦次的哭号,不知道多么久远岁月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景色,一位大圣居然如孩童般痛苦,感到彷徨无助,甚至痛哭流涕。

可李辟尘突然感同身受。

如果有一日,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东西,都被证实为虚假,不论是不是在妄境之中,恐怕那种恐惧与无力感,并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众生生在世上,之所以被称呼为“众生”,就是因为,所有的生灵都俱有聚群性。

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之生命的统合。

但此时,东王公感觉到,他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明白这里的变化,也没有知道这天地一切都如同傀儡与虚幻。

镜花水月,最能道之。

“这里我见到的岁月,在当时的东王公眼中,事实上也是另外一片岁月他是因为无法留下那个先行背影而感到迷茫与痛苦,最后化作恐惧,而唯一的发泄方式,居然只剩下哭泣了”

(呵呵呜咳无何有境无何有境呼呜咳咳回应我)

哭泣声与疯狂声交织,东王公的轮廓开始向着四面八方呼号,至此时,李辟尘才明白了,这片空白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无何有境!

(太一浑沦!你们看到我了!我见到了真相!你们你们滚出来滚出来啊!为什么要折磨我!)

(我不过是一个虚像,难道看着我如此痛苦,见到了真相,你们很雀跃和开心吗!混账,混账,不可饶恕,滚,都给我滚!)

(我必杀尔等!)

东王公在咆哮,他知道,太一浑沦就在无何有之乡中,或许此时正在注视着他。

但这里没有树,也没有火初红,更没有那片绚烂的山河画卷。

“无何有境,那是远离尘世的桃源,亦是空旷旷的苍天,更是众生沉沦的恶海”

李辟尘忽然记起这段话,那桃源,就是之前见到的背影所造化?还是有其他的特指?

依照原本的理解,或许是在说,无何有境需要付出代价,随后便能实现愿望。

代价,代价,很多能够把不可能化作可能的东西,都需要代价,无何有境如此,穷桑道果亦如此。

李辟尘下意识的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片空白岁月,然而就在这一刻,东王公忽然爬起来,向着天冥之门冲了过去!

(都得死都得死!你们想要创造无名之君好啊,好!我来当这个无名之君!你们谁都别想‘证道’!)

他扑向天冥之门,最后的疯狂话语,回荡在无何有境之中。

(便是身死,道化虚无,我也要向真实而去!纵是飞蛾扑火,也不让尔等好过!)

(太上之身你们想要用所谓的太上之身塑造无名之君,那我便夺去这门中的太上化身,把所有的太上,你们传下的所有人,全都杀光!)

(一个不留,全部坠入无何有之乡,全部回到这门户里,我将化作无名之君,即使失败也决不让尔等证道!)

东王公的身躯在天冥之门前震荡,那片空白的门户内,仿佛爆发了遂古的雷霆,在阻止东王公的进入,这就好像发现了真相者,不允许踏入那个领域一般!

身躯在粉碎,被遂古的力量所毁灭,而就是这一刻,那些遂古的力量震荡出了碎片,李辟尘所见到,原本只有一个轮廓的东王公,居然渐渐开始恢复色彩与模样!

李辟尘惊诧无比:“难道这真的是真世之门?”

东王公的身躯虽然从轮廓变成了淡淡的虚像,但身躯的崩溃速度也越来越快,他,这位大圣的眼中尽是不甘与绝望,而依旧在嘶吼!

(无何有境!回应我!我舍弃了大圣之身,舍弃我的过去未来,我要和你作交换!)

(给我不灭,不灭的伟力谁都可以和你作交换不是吗,我也不比浑沦太一差多少!)

(还不够吗!)

他的身躯彻底碎灭,最后只剩下那一双疯狂的眼睛。

而就是这一刻,李辟尘听见了,从更深处,应该说是“空无”之中!传来了一道分不清男女,亦没有任何七情六欲的声音!

【可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东王公的身躯彻底毁灭,然而那股大圣的力量却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一个奇异的点,其中三道真灵在融合,那是秦阳子,玉京使者,还有东王公的三道灵性彻底融合为一。

五仙之神!

不灭,不灭!

随后天冥之门内,有庞大的太上之炁被不灭伟力拉扯出来,如云霞般汇聚到那个灵光奇点之中,同一时刻,无何有之乡中衍化一道无上的法,仿佛在虚无之内变化无数的群山诸海。

不灭亦不变。

这是回应了东王公所有的愿望。

那个奇异的点落入神人无功的道路中,璀璨而且辉煌,开始向着莫名处而去。

直至在“真世岁月”之中,已经化作木桩的东王公身躯处,崩裂了一道口子。

有一个泥球从中滚落,化作石莲绽开。

当中有人站起,面向四方,显得有些迷茫,似乎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记忆,而他的身上,庞大的大圣力并不存在了,似乎是遗留在了那个木桩身躯中。

这个少年回过头,静静的看着,坐在潭水中,已经死去无尽岁月的“东王公”。

“记不清了我是谁呢?”

他坐了下来,背影显得极其寂寥与孤独。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大荒——何以真身入妄境(三)

罗女与白玉玄这次也看见了岁月中的变化,因为空白消失,而那个孤独的人已经出现,正如当年的雷神一样,从死去的原本肉身眉心处走出,化作了另外一个生灵。

李辟尘没有说什么,这样,便明白了大部分的过去,而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太上昆仑。

他是秦阳子,玉京使者,也是东王公。

但却又都不是,如果确切的说一下,他应该是所谓的“真正神人”。

是从神人之路上孕育出的伟大存在。

天生便是神人,掌五仙之神,自己便代表不灭。

这种契合度,是极其之高的,并且还是东王公从无何有境中得来的交换。

岁月的火焰在消失了,东王公已经寂去,故而这里所见到的,是昆仑停留在东周天的景色,如果昆仑离开,那么后面能见到的,也只是那死去的东王公之躯罢了。

太上昆仑在喃喃自语,他的记忆只是模糊了,并没有失去,而那些必要的,在东王公自毁之前心心念念不忘的事情,他依旧全都记得。

“雷神的无名神人是走岔了路子,但这尊昆仑没有,他自生来有名,但却又从无功之路而出,比雷神那尊神人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李辟尘:“记忆仍在,只是模糊残破,昆仑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该向哪里走,东王公临死前的愤怒,使得他生来就是‘太上之劫’。”

“无何有境的许愿当真如世间执笔人所说的一般,可怕到了极点,但看起来,也有限制,否则东王公直接许愿,成为那个无名者便好了,如此看来,‘证道之事’依然有缺,又或者说没有人能付出那种代价。”

“说的也是,如果真的成了无名之君,已经在道之上,这根本不是无何有之乡能办到的事情。”

李辟尘:“但我依旧认为,东王公的推断是错误的。”

眼中的黑水并没有褪去,这些水不是李辟尘可以掌握的,仙道黑水乃平衡所化,需要外力的刺激,李辟尘的道行还没有到达天仙,三花五炁不全,无法随意指挥这些黑水。

说到底,地仙的权级太低了。

“不过,先行背影的身份依旧没有确定,那些太上之炁也依旧有着缺漏与不全,我仔细想想,这些并不像是真正完美的太上之法,更像是一种拙劣的仿制品,有形而无实质。”

“而且,天冥之门的补全,为什么是在无何有境之中,那是无何有境内过去的景色,可无何有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过去未来的存在吗?这不对啊。”

李辟尘在心中自语,在猜测,而突然,眼中的黑水波动起来,再抬头看前方,岁月的影像又一次回到了空白之中。

但这一次,有人从其中走来,仿佛面向李辟尘。

那是一个脑袋有缺损的石人!

上一代的清静之主!

李辟尘怔怔的,出神的看着他,而这个石人明明身躯应该已经被青萍剑撕碎,可现在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中。

当然,这个完好无损,不包括那个缺了一块的脑袋,只说身体。

【何以真身入妄境大错啊】

他在叹息,似乎在对李辟尘,又像是在为东王公而叹。

李辟尘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自己此时说话,对方一定能够听到。

这简直不可思议,明明相隔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又根本不在同一世中。

“前辈请指教,难道此世真为虚假吗?”

李辟尘盯着他,眼中的黑水波动,开始有液体流淌出来,但说来古怪,那些黑水从眼中落下,却化作晶莹剔透的泪珠,并不再是仙道黑水的模样。

脑袋缺了一块的石人开口了,这让人骇然,仿佛是真的在跨越无尽岁月,回应后世清静之主的问题一般。

【这天冥之门是虚假的真实它可以实现你想要的东西,它可以让你见到你想见到的东西,但那终究是从虚假中得来的真相。】

石人转身,李辟尘见到,天冥之门就在不远处静静矗立。

大门关上,严丝合缝。

【我们生活在真世之中,有时候,这虚假的真实会蒙蔽我们的判断】

【世事本皆笑谈语,何以真身入妄境?大错。】

【过度的追究,过度的执拗,最后演变为真实,那么真与假就会颠倒,至后来,所有人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世间的第一大苦还要愚弄众生多久啊,这求不得】

脑袋缺了一块的石人看向天冥之门,他的背影映照在李辟尘的眼中,这一刻,仿佛和那先行者的背影一模一样。

但这确实是两个不同的“人”。

“那位先行者是谁呢?”

李辟尘再度问出了问题,他有种感觉,这位石人知道自己在开口,在询问,但他更多的,却也是在向着空无与天地回答,而自己,不过是空无天地之中的小小光点。

不过虽然渺小,但或许也十分璀璨?

【玄古之君用穷桑道果制造了天冥之门,世人忘记了他做过什么,真正的天冥之门是不显于外部的,而是在心中。】

【本是无形的东西,如果强行变化成有形,这不就是妄吗?是大错啊!】

【天冥指代道之终极,成道得道证道,亦了却大愿,可玄古之君完成了他的愿望,那些大圣和天仙,却都做了无名的恶鬼,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李辟尘震动:“天冥是道之终极?”

石人:【心之所在,道之所居,我身驻此,天冥应在!】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他的话落下,而后面那扇天冥之门忽然消失无踪,连带着,岁月与光阴也褪去,李辟尘回到真世之内,惊的不能自语。

“玄古之君并不是无名之君”

“心之所在,道之所居,我身驻此,天冥应在”

李辟尘喃喃自语,看向四周,此时真世内,岁月之路开始灼烧,渐渐的,众人也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变化。

所谓被杀死的东王公,是那尊遗留的化身,而枟淼的骸骨本就在东周天内,那尊化身见到了昆仑,震惊于他的变化,同时驳斥,他已经并不是真正的本尊。

昆仑的力量强弱,是因为记忆的变化,同时,亦是因为“收回了”原本的东王公化身所导致。

那道灵光被收走,但并不遵从他的意志,认为昆仑已入妖障,不再是神灵。

一身二灵,炁息自然变化不断,时而会受到影响,甚至陷入迷障之中。

李辟尘边上,罗女的目光变得幽幽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对我的限制神人的限制天道的一半,甚至连我自己本身都不明白这种限制从何而来,我一直认为是西周天内的变故所引起的”

“真相在这里,也在你李辟尘的身上,但不管怎么说,我所知道的真相,已经没有意义了,是错误的”

她看向李辟尘,而后者沉吟半响,望向不远处。

岁月的火焰燃烧殆尽,露出的是干涸的湖床,这里的水都被昆仑所摄去,这是当年雷神渡劫的大湖。

此时那双手臂与枟淼龙头就遗留在此,上面甚至还有雷光跃动。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大荒——何以真身入妄境(四)

“昆仑太上昆仑”

公孙葶在黄泥印中感到了这股力量,有八个人已经和昆仑交手了,她从黄泥印中现身,出现在宁倾歌的身边。

“要走了。”

她的话语很简短,同时看向任天舒。

任天舒的神情并不好看,他皱着眉头,对公孙葶道:“昆仑的力量还在上升,仿佛无底深渊,看不到尽头。”

“你怕了?”

公孙葶静静的看着他,任天舒沉默半响,言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该渡的劫还是要渡,只是可惜了我好不容易炼出的一滴阴阳精血,看来要在这一战中消耗掉了。”

任天舒看她:“前辈如何过去?”

公孙葶不回应,只是望了一眼远方,而后,一片亘古的黄天将沧海覆盖。

宇世扭曲,万象之中有魂魄浮动,似幽冥又非幽冥,只是眨眼,便见到了极远处的艽野适丘之地。

诛仙四剑通天动地,此时乾坤之外的景色变化,宁倾歌、任天舒被带来此处,公孙葶望向遥远的方位,在数位太上惊讶的注视中,向前化出身形。

而太上昆仑抬头,同样见到了她。

“道友,许久不见。”

昆仑笑了起来。

“你终于愿意来赴死了。”

灵威宫中。

白衣少年站在宫殿的门槛处,一直遥遥望着艽野的方位,他的身躯依然虚幻,浮动着白色的烟云,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把他彻底从世上拂去。

红蝶在院落中飞舞,但不知何时,其中突然混入了一直大白蝶。

扑棱着,扇动翅膀,与红蝶翩翩起舞,此时白衣少年转过头去,无比惊讶的注视着那只指挥红蝶群的白色蝴蝶。

后者扑扇着,落向了历代虞人祖师的石像上,它所停留的地方,是一尊少年的石像,身边还跟着一头硕大的白虎。

吕忘尘。

“还请下来,祖师不可辱。”

白衣少年平静的向那只白蝶开口,后者轻轻扇动翅膀,发出空灵清脆的询问声。

“这不就是你吗,怎么说是祖师呢?”

白色的蝴蝶,话语中带着大不解,而白衣少年道:“我是我,吕祖是吕祖,我从吕祖之意而诞生,但我并非吕祖本人。”

“树木也有嫁接之法,榕树上落下枝干,经历岁月化作小树,难道这株树就是原本的榕树吗?”

他做出了回应,那只白蝶很是满意,于是飞了下来,落到地上。

化作另一个白衣金裘的,满头华发的少年。

两个少年面对面,灵威少年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南华大上一点。

“天冥余孽,找我作甚呢?”

灵威少年对南华开口,后者则是笑起来:“您不也是天冥余孽吗?”

“不,也不对,严格说起来,我证道了,但您才是天冥余孽。”

“因为您失败了,或者说,吕祖的前身失败了。”

吕忘尘的前身,自然就是无名恶鬼了。

灵威少年没有什么表情:“我当然不是天冥余孽,因为现在的我有过去未来,存续于灵威宫中,虽然短暂,但确实是四大众生之一。”

“我是非人众生。”

灵威少年的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但是你呢,证道了?证的是谁的道?你现在又是什么东西?”

“跳出仙神二境,不在四大众生,亦不入五行与十类之种,看上去是蝴蝶,可真正却是个什么东西?”

“还不单单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你还有变化,还有更多,更多我们看不到的变化。”

南华摇头:“证道就是证道,我还是我,只是只剩下一千年可活了。”

灵威少年:“那么,你证道之后,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吗?”

南华歪了下头:“嗯不同啊”

他认真的想了想,对灵威少年道:“听故事吗?”

灵威少年:“请讲。”

南华恩恩了两声:

“我最早啊,是师父在路边捡来的蝴蝶,因为有幸听了**,并且没有和我的同族一样提前离去,所以最后才能得天地之意被点化。”

“师父问我,想求何道,我说,师父有什么道可以求呢?”

“师父说,太华山中,修天时天数,天辰天心,天气,代行天象天之道,主修乾坤四法,为风雨雷云。”

“师父说风之道上游九霄,下看幽黎,乘风御气,观天地之间,我问师父,可得逍遥否,师父问我,所谓逍遥,何为心中所求之逍遥?”

“我说,身不受天地所束,心不被万道所窥,只道乾坤寰宇,大千万处,皆可畅游无碍,那神也不得阻挡,那仙也不得追随,那魔也不得来见,看天而知四季之轮转,观地而知万物之生辰,人与天地皆合一,却又超脱而去,是一滴从天外而来的雨,是一道从混沌中吹来的风。”

灵威少年顿时一笑:“天外何来雨水,混沌怎会有风?”

他话刚是落下,可却突然面色一变,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神情惊疑不定,随后再看庄周,却如见天人般惊悚。

“你究竟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

灵威少年震动:“这是第九世混元所和你说的道理?还是你自己悟道而出?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种超乎于世的思想?”

南华咧嘴笑起来:“不是师父,其实也不算完全是我说的,嗯在遇到师父之前,我曾经在田野之中畅游,遇到过一个从路边走过去的仙人,听他与乾坤论道,与万物作声,那不久之后,师父便来了。”

灵威少年大惊失色:“这仙人是谁?他这明显是提点你,让你有听闻九世混元谈道的资本,那些其他的蝴蝶怎么听不得,唯独让你明白呢!”

“如此一来,你才能和九世混元结下缘法,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势而为,随意而化!这个仙家绝不是人间之人!”

他何等聪慧,瞬间就把前因后果理顺,纵然没有亲眼看过千年前的景色,但南华出口,把大致说明,灵威少年立刻就抓中了其中的关键点理顺。

“大逍遥,真正的大逍遥,古来多少人求不得的东西,却被他几言道破,甚至让你这个蝴蝶进入天冥之门?!这个仙人究竟是谁!”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大荒·灵威宫——论道

灵威少年浑身颤抖,谈笑之中就塑造了一个可以直入天冥的生灵,那个路过的田野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太上逍遥?

他有吕祖的部分记忆,自然知道,太上之中的几位神秘者,除去有部分缺失,那首当其中的,便是“逍遥”与“自在”。

太上逍遥,无拘无束,代表不存在的概念。

太上自在,入世超世,代表存在本身概念。

甚至有人言,从不曾见到过这两个太上之法的持有者,甚至这两门太上之道,或许都是旁人臆想出来的,根本没有。

已经不可用存在与不存在来言谈,因为这对于逍遥与自在来说,并没有意义。

你说他们存在,他们可能就不存在,你说他们不存在,他们却又是确实存在的。

“难道是真的有人集合了逍遥与自在,化作了二圣同身但怎么可能,逍遥与自在是相冲突的,要自在必定不得逍遥,要逍遥必定不得自在”

大道相悖,亦相冲突,本不可互相融合,但世事无常,总有意外发生。

如果真的有人把逍遥自在化在本身身躯内,那么他可以说是这片天地之下,仅次于太一浑沦的玄妙者!

众妙之根,众妙之祖!

南华摇头:“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普通蝴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灵威少年盯着他:“但你现在证道了,如果你所谓的证道,就是和他所说的话中一样的话,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南华失笑:“不,证道并不是全知全能啊。”

灵威少年一愣。

南华竖起一根手指,如一个小先生:“道是不可阐述的,所谓的道就是自己心中最大的愿望啊,有的人想要长生,有的人想要不死,有的人只是想知道一切的终极,而有的人,或许是只是为了不受到欺辱,甚至是吃一碗热腾腾的米饭。”

“你说天外不可能有雨水,因为雨水是从云中落下的,云在天之下,天中有云亦有雨;你说混沌之中不可能有风,因为混沌本就是一团没有开合的炁,没有推动,怎么会有风出现呢?”

“但是它们就是出现了,这就是证道。”

南华显得很认真:“我认为世界上有风了,所以就有了,我坚信不疑,混沌之中也会有风吹起来的,于是混沌之中就真的有风啦。”

他的声音很清脆,空灵,甚至还带着一种婉转,然而灵威少年所听见的,却只有巨大到无边的恐惧。

我认为,我想,我坚信,我来到。

“这不是证道,不是证大道这是‘证我道’。”

灵威少年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如果被旁人,像是南宫或者仲子光见到这一幕,必然惊讶到极点,多少年,甚至从南宫有记忆开始,就从没有见过灵威少年这般惧怕的模样。

“你说这不是全知全能,是因为所知依旧有限,只能靠想,你说并非全能,是因为你依旧不能凭空造化大千,但你却可以以‘我道’去影响它们”

南华摇头:“你又说错了一点,不是我去影响它们,而是它们本来就是如此。”

他蹲下来,从泥土里捏起一块,对灵威少年笑道:“这里面有十万世界。”

话语落下,泥土并没有什么改变,但灵威少年却见到了,那些泥块之中,有无数的尘埃,里面亦是无数的尘世!

并不是真正的人间,而是比瓶中小界更渺小的地方!

“天冥之门的证道,如果成功了,就会这样,你看,我知道这泥土里有十万世界,但我甚至没有办法对他们做什么,连毁灭都做不到。”

“存在的是世界本身,而不是这块泥巴,万物都只是载体,重要的是存在与否,而不是载体的形式。”

南华的话落下,仿佛在虚天内惊起惊涛骇浪。

杀道深处,因为南华的谈论,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暗的长方体。

巨大且沉寂,那是一个棺,矗立在此方,四面八方都是如混沌般的杀意,凝聚成了实质,让任何人来到此间都会疯狂。

但在南华论道的时候,那棺材盖,却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混沌中有风,并不是我知道混沌中有风,因为这是肯定有的意思,但是道是无形的,我们用有形的东西去推断,必然是不准确的。”

“不是我知道混沌中有风,而是我坚信混沌中有风。”

“道从心发,从心来,从心知逍遥自在,如果心不坚定,不坚信,那么混沌中就是没有风的。”

“空想不能变成现实,有道在之中,除非你真心相信,不过这样一来,还是落在道之内。”

南华说了一通,但随后又挠挠头,叹息道:“但我最后只剩下一千年寿命了,不好,真不好,一千年之后,就再也没有我啦。”

灵威少年只听得出神,直至南华闭口,他好不容易才从惊颤中恢复过来,目光复杂却又带着无比艳羡的情感看着南华。

这只蝴蝶,这只原本凡尘中最普通不过的蝴蝶,居然得到了遂古以来,最近似无名之君的境界!

当然,只是最近似,但真正说起来,却又差的遥远不可企及,可再和那些尘世之中,天上人间的无数强者比起来,那又是萤火比之天阳!

萤火之光,尚不能与月相较,又如何能胜太阳!

“所能知世,所能明世,不可言说,众妙之门一千年,我能想象到,你得到了这种大境界,已经不是地仙天仙,乃至大圣至真可以比较的了。”

“这天下多少人想要得到这种大境界啊!”

“我明白了,说了这么多,这证我道之法,你口中所谓的天冥证道,事实上就是真正达到了心灵的纯净,不需要时刻去拂,那是真正一点污垢与变化都没有!”

“不是赤子之心,而是更加玄妙的境界,你得到了所谓的‘道之心’!”

“天冥正是道之心,亦是我之心!”

“心之所在,道之所居,我身驻此,天冥应在!”

“坚胜金石,定胜天宇,固胜群山,意胜空灵!”

“那莫问灵台为何清静,因此心本就不染尘埃!”

灵威少年愤怒的跺脚,看向依旧笑着的南华,指着他,如恨铁不成钢般的怒斥!

“这是古来多少人想要得到的境界,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不要说只剩下一千年寿命,哪怕是朝闻道,也可夕去死啊!”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大荒?西周天——神堕之事

西周天,新龙月城中。

瑶池大会召开,诸神基本上已经到齐,各自落座,余下的,只需要等候东王公与西王母驾到便是。

作为大荒中的真正主宰,诸神之主,这两位到来的时间略晚,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但是,让万神在此等候数时,这真的还好吗?

“又要等?之前就说是要等,怎么现在,娘娘还没有准备好?”

有神灵不解,皱眉发问,而传讯的青鸟则是没有什么表情,她化作一个宫女,对提问者道:“娘娘突有要事,耽搁片刻,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切莫忘记,此地乃西周天。”

青鸟负手,而之前提问的神灵心平气和:“在下并不是质疑什么,只是正常询问而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会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青鸟看向他:“你在质疑?质疑什么?这算是不打自招?”

神灵摇头:“您多心了,在下没有问题了。”

“有问题——!”

诸神之中,忽然有声音传来,青鸟转头看过去,见到出声者,显得有些诧异。

“西山正天神江疑,还请稍安勿躁,您若是要禀报工事,也不必急在此一时。”

正天神,也就是说,统管整个西山群岳的正神之主。

江疑神,这是一位看上去如书生般的俊秀年轻人,但此时,眉宇却紧蹙在一起,眼中如有阴霾,神情显得格外的严肃与冰寒。

“我有一问,想要请教西王陛下,如今陛下迟迟不来,还请三青鸟教我,陛下究竟因为何事耽搁?”

青鸟依旧不急不躁:“说是要事,自然是有事,西山正天神不需焦虑,只等候片刻便可。”

“等候?可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对劲啊。”

江疑神的双眸眯了起来,此时身边有人站起,同时开口。

“南山正天神计蒙,求见西王陛下。”

计蒙话落,此时东山正天神起身,这是一尊羊头人躯的神灵,他看向两位正天神,道:“二位何必心急,青鸟使者都已经说了,娘娘现在有要事不能到来,便是多等片刻又如何呢?”

“莫非二位已经心急不可耐,要准备尝一尝此次的蟠桃果是何等滋味了?”

计蒙忽然看向他,冷笑道:“何等滋味?那东西可不好吃啊!”

这话落下,顿时诸神有些骚动,那四海天神中,南海正天神不廷胡余站起来,做了个老好人,打圆场道:

“计蒙神这说的什么话,蟠桃可是有功之人才能得到的,尽忠职守,计蒙神是对于工事繁忙过于劳累而有所抱怨吧,这也是正常,毕竟我们管辖的地方那么多”

江疑神没有开口,计蒙神也没有说话,不廷胡余又看向东山正天神尸胡,笑道:“来来来,先坐下,坐下再谈,咱们哥两个先喝一口,你看如何啊?”

尸胡神道:“有劳南海正天神劝架,但依我所见,这两位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对工事不满,而是对西王陛下,心有愤怒啊。”

他话说着,此时诡异的,西与南的二山正天神,乃至于包括下属诸神都没有开口说话,而东山正天神尸胡看向北山正天神天愚:

“天愚神可知,这二位因何故突然作怒?”

尸胡神开口,带着笑意,亦是对于西南二山神的嘲讽,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看不懂了。

天愚神是一个老者,长须拖地,此时面对东山神的询问,却是一言不发,只自顾自的斟酒,下属北山群神,也是一个都没有开口的。

寂静到了极点,四山神部,除去东山部外,其余三山,要么怒不可遏,要么语气不善,要么就是闭口不言。

这种怪异,让四海正天神,与二荒天神全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死神了。”

在良久的寂静后,天愚神突然开口了,只简单的说了三个字。

死神了?因为什么事情?

诸神面面相觑,有人直接笑道:“北山天神,原来是因为这个事而闭口不语,嘿,我等诸神,若是遇到海难,或者大荒什么异兽阻挠,身死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没有之事。”

“切莫忘了,大荒之中还有那些山魈野鬼,都是国度化成,最是可怕。”

这神灵如此说了一通,然而天愚神依旧不发一言,只是目光盯着尸胡神,似乎要把他的一切都给看破。

“天愚神如此看我作甚?”

尸胡神皱眉,而此时,江疑神突然冷冷开口,道:“自然是看看,你这东西到底是神还是尸!”

此言一出,诸神愕然,北海正天神面色陡然一沉,手中冰玉茶盏砰的就被捏至粉碎。

尸?那不是他北海发生的巨尸事件吗。

捏碎冰玉茶盏的动静太大,江疑神猛地转头看向北海正天神禺疆,森然道:

“憋不住了吗?”

“巨尸出,灵国灭,看来八海正神全都收到了这个消息啊,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你们居然放任巨尸肆虐?而且。四山之中,为什么只有尸胡神得到了传讯?”

江疑神的话如大石坠池,在诸神中顿时掀起阵阵涟漪!

巨尸之事,在四山中,居然有三山正神不明?

这简直不可思议!

西王母传讯诸山海,怎么在四山,只取了东山神而不传讯其余三山?

南海正天神不廷胡余继续打圆场:“或许只是西王陛下没有传达到位,三位山部正神,可是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那也不必如此急躁啊,等西王陛下来了,一切都明朗了,来来来,坐坐坐,别伤了和气……”

南海正天神示意诸人坐下,然而此时计蒙神猛地冷笑一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升了起来!

杀意毫不掩饰!

哗——!

如惊雷天火被触动,数位正神齐齐起身,其中西海正天神怒喝道:

“计蒙!你要造反不成!”

四十八位玉京使者同样站了起来,面色冰寒的看向计蒙神。

诸神惊骇,而南海正天神连忙道:“等等!等等!这里面有误会,计蒙,你坐下说话!”

他一边安抚众神,一边向计蒙与江疑压手,然而后两者面色依旧森然,似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江疑开口,此时手掌一晃,突然变出一个东西来!

蟠桃果!

诸神呆滞,而后便是哗然和沸腾。

这是什么?不知道多久远前的上一届瑶池盛会时赐下的果子?

“你们想不明白,但我们想明白了。”

江疑神扫视众神:“这蟠桃果,我这里不止一个,三千年蟠桃果而已,不是什么宝贝的东西。”

“请各位听点有意思的东西。”

“不瞒各位,以前我西山众神曾有一位发生神堕,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化作凡人,而前不久,北山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后面这个,暂且不提。”

“我当时刚刚上任西山正天神,恰逢瑶池大会,得赐三千年蟠桃果,我不曾吃下,而是给了那位发生神堕的好友,希望他重新恢复法力,再度登临神位。”

江疑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用一种疯狂的目光扫视所有人。

“蟠桃果,神吃了之后有长生不老,增进法力,提升道行的效果,这是都明白的事情。”

“但是,当神堕之后,我的那位好友,已经成为凡人的他吃了蟠桃,法力确实回来了,但却没有变回原本的神灵,反而在很短时间内,成为了一种只会嚎叫与杀戮的血肉神尸。”

江疑看向北海正天神,语气森寒,几乎直戳脊梁。

“就与你北海神尸所衍生出来的那些玩意……一摸一样。”

北海天神身躯猛然一僵。

江疑继续道:“我这次来蟠桃会,就是想要问一问。”

他双眸充血,仿若魔神。

“这蟠桃果,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我们,到底是什么玩意?”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大荒·瑶池变故,西王三分(上)

本该喧嚣的瑶池盛会,此时寂静无声,等江疑神的话说完之后,诸神皆是面面相觑,无人开口,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北海正天神禺疆也沉默了,同时他的手微微颤抖,虽然幅度极小,但依旧被有心人捕捉到。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巨尸的恐怖,北海此时应该已经地覆天翻,但西王母下令不允许干涉,以至于还出现了一个人造的武罗巨尸,这事情发生了很久,他也不是瞎子,当然能看的清楚。

神冥国凭借武罗巨尸几乎横扫北海,所过之处城破国亡,原本的三神君都流离不知去向,唯懂青女去了四山,其余二人下落已然不明。

若是在平时,这必然是失职的重罪,但这一次是有西周天授权,他明明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但禺疆心中,却总是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如果江疑神此时说的是真的

禺疆是见过那些血肉神尸的,最开始的臣危之尸与贰负之尸,身边就存在着那些东西,这两具尸体甚至和人间镇守者们产生了剧烈冲突。

神堕之后,会变成凡人,但从没有变成凡人之后的神灵,再吃蟠桃的例子。

但江疑神误打误撞完成了这个操作,以至于看到了血肉神尸的真实模样。

诸神不是傻子,数位正天神面色皆变,看着江疑神手中的那颗蟠桃,原本这该是招蜂引蝶的宝贝,但现在,在诸神眼中已然成了诡异的代名词。

“还请各位稍安勿躁,稳定心神,西王陛下会解答诸位一切疑问。”

青鸟负手,声音依旧冰冷,直刺诸神心头。

旧龙月城中。

西华巨脸苦劝风昊,然而风昊心中的不安感与日俱增,他盯着那处天门洞口,总感觉后面并非西华巨脸说的那么美好。

可现在,似乎没有选择,这个巨脸并不愿意让自己离开,所以最大的疑点就在此处,风昊自身是一位地仙,但修行不足,虽然法力与道行极高,可也不能与这巨脸抗衡。

这像是软禁一般,明面上是让自己选择,但西华巨脸总是催促自己进入那处天门禁地。

风昊在思考,现在已经是第六次催促,巨脸的那些说辞翻来覆去都是一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得自己都要感动了,但每次当自己说出,为什么不让李辟尘来帮助她的时候,这张巨脸就会露出一种恼火的神情,而后声音冰冷起来。

她需要的是自己,但对于李辟尘,言语之间颇多愤慨,言称他若到此,必然会把风昊带走,这样一来群山诸海的复兴希望就会断绝,又称李辟尘食古不化,如朽木裂石,难以雕琢。

首先是把李辟尘打到了反对派的一面,紧跟着,又对风昊解释,如果他真的成为西极之帝,那整个大荒都是他的下臣,李辟尘终究是人间之人,等他慢慢修行上去,还不知道要有多久,但如果在这里,不出五千年就能化作大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很好,第二次是用利以诱之。

风昊听得很明白,西华巨脸的话中包含有让自己反叛的意思,看上去似乎是不屑于人间之仙,但事实上,其中有着捧自己而刻意贬低他人的含义。

“西华巨脸惧怕李辟尘的出现,她或许有什么计划,不能被外人,尤其是人间之人窥视到,而这个计划中,我是至关重要的。”

“秘密就在禁地里,是我加上禁地本身,还有反复强调的连山之血,伏羲之名”

风昊第七次回避主要话题,这让西华巨脸有些愤怒了,她顿时暴躁起来,如恨铁不成钢一般,同时怨毒的斥责人世之人,就好像是在发泄。

他抬起头,忽然一怔,随后眉心中的战名发出一种预兆危险的炁息。

八种卦象在眼中转动,风昊是会算卦的,这是李辟尘当年在龟背上刻画的图案,此时在风昊眼中出现,他猛地算了一卦,面色陡然一变。

就是同时,龙月城外,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阴影,似乎是刻意掩藏了自己的身形,没有人见到,连法力盖世的西华巨脸也不曾窥视。

风昊同样看不见那个人,更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卦象和战名的双重预警,让他立刻明白,如果再留在这里,或许就会丢了小命。

西华巨脸依旧在咒骂人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逃!现在赶快跑进那个禁地去!

不论西华巨脸想要做什么,首先必要的是她自己活着,而这一次,危险没有那么轻易化解。

她很可能死在这里!

风昊越发不认为她是西王母的神魂,或者说,即使是西王母的一魂,现在也已经出了大问题,人格上可能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对方是有阴谋的,但现在危机来临,自己接着这个借口藏起来,如果西华巨脸没有死,那么自己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她死了,那自己等到那个危险离开之后,或许还能出去。

如果告诉西华巨脸,自己可能再没有离开的办法了。

风昊决定把了,在这里西华巨脸坑死,这个玩意对自己必然不怀好意。

“好了,你别说了,我进去!”

风昊猛然站起来,迅速转身,一溜小跑向着禁地天门冲了过去!

他很快就消失在那天门的光芒后,西华巨脸刚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风昊已经不见,她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神情立刻变成狂喜之色。

“他终于进去了!”

巨脸惊喜万分:“火帝连山氏的血啊,他将成为西极之帝,而我也将得到属于我的身体”

“群山诸海复兴的希望你将为我付出你所得到的一切,我将以伏羲的身份重生,而后在岁月中镂下属于我的名字和过去”

“不过现在,他进去了,我需要等一段时间,我的修为太高,不能进入其中,天境不得入内”

她喃喃自语,双目迷蒙,仿佛看到了崭新的未来。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女人的阴影出现在旧龙月城中,两步落下,已经到了西华巨脸的身后,而后者居然还恍然未觉。

“漏网之鱼”

冰冷的声音传入西华巨脸的耳中,那双翅耳顿时拍打起来,她猛地转身,随后所看见的,就只有一只金色的手掌!

瑶池金女!

这一掌毫不留情,几乎把西华巨脸粉碎,后者双眼几乎翻白,倒坠出去,被这一掌扫到一边,连续撞塌了七八十根玉龙柱。

“火帝连山氏的血你找到了这样的孩子,准备借他的身躯复活?”

“苟延残喘的东西,我本来是找西王母的,结果没想到你居然藏在这里。”

瑶池金女的目光冰冷无比:“西华氏,群山诸海现在由昆仑神尊主导,已然是兴盛无比,不需要第二次的复兴。”

西华巨脸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面皮扭曲:“金女!你你必须要醒一醒,你应该帮助我,而不是帮助那个叛逆昆仑!”

她被这一掌几乎拍死,负伤极重。

金女冰冷无比:“我很清醒,一直都如此,同样身为西王母的三我之二,我劝你应该自裁于此地,免得我等自相残杀。”

“你不过是区区道我,借助我脱离的时候逃窜而出,说起来还多亏了昆仑神尊的试验,结果你如今有了自我的思想,已然坠入七情六欲之中,真是可笑,无情者有情了,那么究竟谁才是走错路的人?”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大荒·瑶池变故,西王三分(下)

西华巨脸显得有些惊恐,显然她是不如金女强大的,而两人的对话中透露出的讯息,同样让世人惊讶,虽然这里并没有第三位听众。

巨脸是西王母的道我,而金女则是真我。

如今被锁在瑶池中的西王母,只剩下了本我。

“昆仑在蛊惑你,他让你化作独立的存在,是有预谋的。”

西华巨脸的语气带着恐惧:“金女,你必须醒一醒。”

金女面色冰寒:“你只会反复说这一句话吗?那还是请你去死吧。”

“世上不需要西王母,也不需要一个只有脸的怪物,你只是一个失败品而已。”

“神尊让大荒变得更好了,并且诸神即将永生,化作万古长青的树木,只有舍弃现在虚假的**,才能得到真正不灭的身躯。”

西华巨脸呆在原地,好半响,直至金女对准她抬起手来,这才尖叫:“不!你说什么东西?诸神将化作万木?这算哪门子的不灭身躯?”

金女蔑视她:“果然是失败品,大荒诸神本身就是蟠桃造化,也只有蟠桃之身才能抵抗虚幻与真实的转变,生与死的界限已经被神尊打破,万神所化的万木将聚于一点,重新归入神尊的身躯,从而打通彼岸的道路。”

“万神,万木,聚有万灵,必须舍弃虚假的肉身,以真灵的形式才能通过大道之门。”

她的话语让西华巨脸惊悚万分,怒道:“你在胡说什么东西,什么虚假什么真实,大道之门你在说天冥之门?”

“你已经疯了,被昆仑所操纵,成为了他的傀儡!这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胡闹,你们要毁了大荒!”

金女忽然咧嘴一笑:“你说对了,我就是他手中的利剑,神尊所指便是我所去处,你所看见的是毁灭,但神尊所看见的,则是真正的重生!”

“光阴已至!你该上路了西华氏!西王母不用归来了,三我三分,我们早已是陌路之人!”

金色的长剑从她的手掌中飞出,化作七道流光飞向西华巨脸!

只是一瞬间,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七道金色流光贯穿,死死钉在龙月城墙上!

轰隆——!

“金女!你真的已经背叛了西王母!”

西华巨脸面容扭曲,她没有鲜血,故而从七处伤口中溢出的是光雨,而金女飘绫而至,冷冷的看向她,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毫不吝啬自己的嘲笑。

“背叛?你本是西王母,我也是西王母,瑶池之中的那个依旧是西王母,我不过是在清除自己的邪念,哪里又算是背叛?”

“三我三道三至尊,本我已死,自然一切伟力归于真我,你一个道我,如今已经有情,大半的力量都失去,甚至连位格都摇摇欲坠,不是邪祟妖物又是什么?你还真以为自己依旧是古神?”

“天地已变。”

金女嗤笑起来:“还有,说到背叛,你把拥有火帝血脉的那个人送入了禁地,刚刚你口中说的是什么?你要获得新的身体,得到新的名字,还要把自己映照在岁月中?”

“那么请问,瑶池内的本我,可还被你放在眼中?如果没有,那之前的举动又如何谈论?”

“罢了,你也不用回答了,一切就此终止。”

金女出手,她向虚天一压,一只磅礴澎湃到了极点,压盖整个龙月城池的金色豹爪,从天而落!

盖天压地,仅仅是散发出的气势已经拥有灭世之力!旧龙月城的城墙第二次崩溃,化成尘土粉碎殆尽!

西华巨脸尖叫,她施展出了绝大的力量,甚至用上了剥夺寿元的法,然而金女面无表情,她同样拥有这种力量,眨眼之间,那剥夺寿元的法门,反而倒打一耙,转到了西华巨脸的身上。

“不——!”

一切在惊骇与恐惧中被摧毁,西华巨脸彻底被这只金色豹爪打成光雨,她的脸孔被摧毁,再也无法复原,最后剩下的那双眼睛,看着远方高天中的金女,只剩下恐惧与绝望。

最后的眼睛也被粉碎,她凋零了,并没有做出什么大事情,唯一的计划也几乎流产。

“为了群山诸海,说的可真是好听啊可惜,不论是为了神尊还是西王母,你这个真正的叛逆都必须要去死,对我来说是如此,对那个进入禁地的后辈亦如此。”

金女转头,遥遥看了一眼那个禁地,她虽然摧毁了西华巨脸,但对于那个禁地,确实是有些束手无策,暂时还没有办法进入其中。

天境不得入内,不论是天神还是天仙,亦或是天魔天鬼皆如此。

“无妨事,就算是放任你又怎么样呢,光阴已至,诸神将入彼岸之中。”

金女不再管风昊,既不是太上化身也不是天境强者,如今又进入禁地之中,没点时间出不来,纵然是拥有火帝血脉,想要成为大圣也至少要花去五千年时间,这还是快的。

五千年呵,现在距离抵达彼岸,连五天都不要了。

她去找了西王母,来到瑶池之畔,看着那九千年蟠桃树上凝聚出的青涩果子,面色极其冰冷:“还在抵抗,还在挣扎,生死寿元之道,如今你已经到了极限,还在做无谓的抗争,早一点给我,你也能达到彼岸,你不给我,等生死寿元散尽,你也只能留在这虚假之世中等待寂灭!”

“放弃挣扎,把你的生死寿元之道融入果子之中!”

她要拿这个果子去给昆仑提升实力,要让昆仑至少恢复到堪比陆吾的战斗力。

然而被锁在瑶池中的西王母依旧不发一言,她已经浑噩万分,但抵抗依旧,看的金女几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此时就把她斩杀在此。

但不能这么做,因为如果这么做了,生死果就彻底会毁了。

距离原本预定的时间其实也不远了,瑶池大会要举行一年,然而现在昆仑正在被人围攻,原本一眨眼就过去的时间,现在已经无比漫长。

多等一刻,昆仑的力量就多一分不稳定。

金女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沉,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回归西王母的身躯中,代替她此时浑噩的本我,操纵生死寿元之道,加速果子的落下。

但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回归,她很可能就会被西王母的意识同化回去,甚至真正的西王母可能会醒来。

但只要生死果一落,昆仑就会感受到,而后,神木之潮就会爆发。

因为如今的诸神大部分虽然是重新造化,里面拥有昆仑的不灭之力,但他们的生死轮转,依旧被锁在西王母处,故而生死果落,诸神开生离死,所有权柄皆归到昆仑身上。

如此诸神将化作树木,他们的万灵也将汇聚到昆仑的身体内,可如果昆仑的力量不够强大,或许会被万神聚集的伟力活活压死,故而需要强大的宝物护持。

金女有了决断,此时正是神尊需要她的时候,于是这位瑶池女神抚摸了一下西王母的脸颊,冷冷道:“豹女,我将接管你的身躯,该死的本我,就这么沉睡下去吧!”

“为了彼岸!”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大荒·瑶池——东王公是谁?

旧龙月城中爆发了变故,那道金色的光芒融入了西王母的身躯内,随后背部的蟠桃树开始疯了一般的摇晃,甚至拔高,其中撕裂**的痛楚让西王母惨嚎起来。

声音足以震动寰宇,但却穿不透这崩溃的龙月城池。

新龙月城中,诸神已经开始争吵,对于神堕与巨尸发出不同的看法,然而就在这时候,也是金女融入西王母肉身的一瞬间,数位神灵忽然心头一跳,仿佛是有什么大恐怖即将发生于自己身上。

计蒙神与江疑神同样有这种感觉,但并不强烈,可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当属东山正天神尸胡,这位羊头人身的神圣站起来,突然面色煞白,在感觉到一种力量缓缓从身躯内消失。

他开始察觉不到自己的生死寿元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好比一个算命的人仙发现地府生死簿上没了自己的名字,按照道理,名字被勾了应该是好事情,毕竟可以真正长生,只要自己不作死,苟到地老天荒也没有问题。

但现在,因为诸神正在讨论的就是神堕与巨尸,怀疑与警惕在空气中弥漫,于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问题,那就是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而且诸神本身对自己的寿元应当是完全知晓的,但现在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换而言之,哪怕接下来就要老死,他们也不明白,完全成了凡人一样。

变故瞬间引爆了诸神的恐惧感,青鸟使者被诸神围住,然而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话语也仍旧是让众神冷静,静候西王母回来。

“我冷静你大爷!”

有人暴怒了,站起来,然而四十八位玉京使者站在了青鸟的身边,他们每一尊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四十八位中,足有四十二位是天神第三重的强者,足以镇压多数神灵,而剩下的,则是道圣境。

只有四山和四海,二荒正神,这十位可以反抗,因为只有他们同样是天神第四重道圣。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只是想要求见西王母!”

“玉京使者不好对付”

“混账,青鸟使者,为什么不给出解释,来来去去都一句话!”

“西王母离开前,就没有和您解释吗?”

“瑶池盛会刚开始,西王母就不见了,连东王公都没有”

诸神的情绪已经越发难以安抚,而就在这时候,天外忽然有光芒升起,只看一只翅膀遮天蔽日,那是神鸟希有的羽翼,在上面有八条蛟龙拉着金色的辇驾出现,身边还跟随着无数的神灵与童子。

“东王公驾到——!”

浩大的声音传遍西周天,诸神愣住,而青鸟使者此时呼出口气,对众神道:“东王公已至,各位可以稍稍等候一下了?”

众神之中,不少神面色难看,欲言又止,而计蒙神盯着此时来到的“东王公”,忽然感到有些异常。

东周天已经很久没有传讯了,八海四山的权利几乎全部汇聚在西王母身上,而此时看东王公突然出现,不少神灵都是懵逼的,同时也有巨大的疑问,即东王公既然没有出问题,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作甩手掌柜?

即使是修行,也应该会提前通知。

但这种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东王公”取出了一粒青、金、紫,三色混合的神丹。

“西王母看来有事耽搁未到,我此次带来一宝,花费不少时间,很久不曾传讯诸神,权因为在炼塑此丹。”

他开口“解释”,那一粒神丹上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炁息,不少神灵眼睛当场就直了,随后就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看看,原来是在炼丹啊,怪不得这么久没消息,这颗丹药,感觉比九千年蟠桃还厉害。

“东王陛下,刚刚发生了一点事情”

西海正天神此时上前见礼,东王公乃是海神之主,故而八海正神要先行上前。

他开口,言出方才发生的生死寿元消失之事,直勾勾的盯着东王公,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然而东王公却是开口,道:“一点小事情罢了,不必多虑,或许西王母离开,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呢。”

“东王公”一言提点诸神,顿时又有不少神灵如茅塞顿开。

对啊,西王母说不定就是发现了什么,这才离开的!

何必认为生死寿元的消失,一定和神堕有关系呢?

“哼,蟠桃树本身孕育生死,这事情必然和西王母有关!”

江疑神开口,他做了很多调查,已经知道西王母、蟠桃树,还有生死轮转的关系。

东王公没有看他,只是让诸神落座,他的到来,确实安抚了不少神灵,于是陆陆续续众神归位,西海正天神等人同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抱歉,失陪了。”

计蒙神面色冷然,对江疑神、天愚神道:“我等山部,身体不适,暂且告退。”

三山诸神纷纷离席,只有东山众神还在,尸胡神虽然方才心惊,但现在得到东王公的安抚,顿时放松了,见到其余三山众神要走,他也不说话,只是带着一种冷漠目送他们。

没什么好说的,人家去意已决,而且几人关系并不和睦。

尸胡神倒是想要嘲笑对方一波,但想了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喷好,于是干脆就不喷了。

不过,众神没有反应,东王公却突然转头了。

巨大的木墙轰然升起,带着青色的火焰,挡住了三山众神的去路。

诸神瞬间哗然。

“陛下,您”

计蒙神面色阴沉,而“东王公”看着这三位山部正神,以及余下的诸多属神,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感情的开口:“瑶池盛会,何等场合,宴主西王还不曾到场,尔等提前退场,礼数何在?可还把二周天主放在眼中?”

他的话虽然没有感情,但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瞬间之后便要出手一般。

局面一时之间僵住,而又是同一瞬间,整个龙月城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就如同天崩一般,桌与酒水尽数翻到,无数神灵惊恐的站起来,而“东王公”突然出手,四面八方全都升起木墙!

青火如龙般盘绕而上!

“坐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威严,然而刚发生那种震动,诸神哪里还敢坐着,倒是此时让诸神强行坐下的东王公,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陛下,还请告诉我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神惊恐的询问,然而东王公的那双眼睛看向他,其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出手!”

江疑神此时猛然挥出一剑,而计蒙神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柄铁锤。

神兵招呼,神威震动,东王公被两位道圣夹击,顿时出手阻挡,他的法力强大无匹,瞬间就制住了二位正天神,但天愚神此时出手,口中念念有词,悍然喷出一股风雨。

风雨之中如藏山海,又有飞石天沙,而出人意料的,另外一股倒海之力升腾而起,化作大龙,猛然打向东王公的眉心!

东海正天神禺猇!

诸神皆没有想到,居然有海神对东王公出手,而这一招明显打了个措手不及,东王公挡住了天愚神的攻击,却没有反应到东海天神的力量,被那沧海神龙狠狠击中眉心。

他的身躯突然扭曲了一下,速度极快,而后有木屑与泥土翻飞。

“披甲换形之法,你是谁!?”

东海正天神面色阴狠:“你果然不是东王公!”

他早在数十万年前就起了疑心,而这怀疑正是来源于他与青丘国主的一战。

当时青丘国主临死前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在看着东王公镇杀他的时候,青丘国主对着禺猇传音。

“东王已寂!”

四个字如雷霆般轰鸣,当初认为是叛人之语,但后来东王公所行之事越发诡异莫测,他身为东海正天神,自然开始起了疑问。

如今真相大白!

沧海神龙击中“东王公”眉心,但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此时一片木甲斑驳着出现,随后裂开,紧跟着,出现在众神眼前的,却是一具干枯腐朽的躯体。

所有神灵倒吸一口冷气,有人甚至不可置信的瞪起了眼睛。

“深深目国深目国主!”

有神惊呼,这尊干枯腐朽的躯体,正是四代之前的深目国主!

“不”

东海正天神目光冰冷:“只是深目国主的模样这个东西是祖伏之尸。”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大荒·海内南经——深目国(一)

祖伏之尸,山海十二尸之一,方齿虎尾,干枯如木,能夺人肉身,换其皮囊。m

这具祖伏之尸站了起来,双目中有点点幽光,扫视所有惊恐的众神。

他爆发出了息,那种磅礴腐朽的力量,几乎把青天都要震塌!

真君!

“不可能!大荒之中因为东王与西王,除去天墉城九圣,不可能出现天神第五重的真君!”

有神灵惊叫,然而祖伏之尸的牙齿上下颤动,吐出声音,如九幽地狱中最迷茫的呓语。

“东王已寂,西王已死。”

他的皮囊破碎了,披着的“甲”已经裂开,干脆就收了幻形,而诸神此时全都站起,有人怒视青鸟使者:“神君,这是怎么回事!”

青鸟使者摇头,依旧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娘娘没有和我说。”

“金女当然不可能和你说,你们三青神鸟不过都是傀儡意志罢了,玉石造物,不过等于偃甲机关而已,没有生命,没有真灵的东西”

祖伏之尸站起来,他的眉心处有第三只眼睛,那是深目国主的眼,这也是他身躯上唯一充实饱满的地方。

尸伴随着青火与木墙,诸神愤怒了,而这具巨尸忽然咧嘴,那些尸暴动,紧跟着,无数神灵突然浑身脱力,法力提不起来,道术施展不开,神力更是如潮水般褪去!

南海正天神不廷胡余面色剧变,他最先中招,此时砰的一下跪在地上,惊恐道:“神神堕!”

经历神堕之后,诸神将化作凡人!

“神堕不堕落怎么重生啊?”

祖伏之尸阴冷的笑:“你蟠桃吃的有点多。”

不廷胡余满头大汗,听着这具嘲笑,面色惨白无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他娘都是贪嘴惹的祸啊!

“吃的多也有罪啊!”

他欲哭无泪。

东海正天神暴怒,同样,三山神灵齐齐出手,他们之中不少人根本没有吃过蟠桃,居然不怕祖伏之尸的尸,瞬间神光充斥,轰碎了那面青火木墙!

“区区一个真君而已!又不是天墉城九圣!我等道圣联手,镇杀了此獠!”

怒吼声回荡天宇,神力与尸碰撞于一处,龙月城中更是生死逆转。

天神之力碎裂天地万象!

瑶池大乱!

独木巨舟开山穿海,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东海与南海的交界处,青丘渊中,有一副天狐骨架悬浮,此时脊背露出海面,夸父国主和木犀国主面色震撼的看着那副骸骨,都是明白,这就是青丘国主的尸体。

“这玩意不会变成巨尸吧?”

夸父国主心有戚戚,这副天狐骨架在渊海深处,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浮了上来,变故让木犀国主也想不明白,他在此地来往也有数千次了,从未见过这副骨架浮上海面。

“不必惊慌,天狐骨架一直在此,只不过以前都在深渊之内,现在海面暗流突然停止大半,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必然是因为暗流与漩涡停止,这副骨骼才缓缓上浮。”

木犀国主安抚夸父国主,示意他不必担心,青丘国主并非十二巨尸,那传说之中也没有他的名字,他是确确实实,被东王公镇杀在这里的。

独木之舟破浪乘风,快速驶过青丘渊海,抵达南海地界。

而就在此时,海面上忽然有大浪盘卷,其中出现一影,人身鲛尾,手持龙戈,劈开大浪向着二位国主冲来!

“鲛人王?!”

木犀国主见到那身影,顿时一惊,而鲛人王的速度极快,若是说地面上速度以夸父为尊,那么海中便以鲛人为最!

“二位!还请助我!”

鲛人王大吼,此时二位国主才发现,后面大浪盘卷,却并非鲛人王的所作所为,而是一只无头巨马!

巨尸,戎宣王之尸!

“吾叉!”

夸父国主一口草娘话脱嘴而出,满脑子都是操蛋二字,木犀国主看向那尊无头巨马,忽然咦了一声:“可以打!这个东西才只是地境!”

众所周知,巨尸出世皆为天境,毕竟死前不是天神就是天仙,复活之后,虽然衰弱,也不可能跌落天神,但此时这尊戎宣王之尸,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地境!

同境界的高手是打不过巨尸的,鲛人王是道虚,被一个地境第九步追着打,似乎也说得通?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东西不会晋升天境!这不是那个龙伯巨人,弱的很!”

木犀国主说着就从独木之上飞了出去,他天仙第二重的境界爆发出来,身上的偃甲机关,从双臂与肩膀上数台火炮,短暂酝酿之后,对着那无头巨马就轰了出去!

技术决定一切,火力即是正义!

大海之中火光滔天,爆炸不断,天神的力量源源不断,这些火炮的原料用的不是凡间的火药,而是持甲者的精气神!

持甲者越强,偃甲越强,自然火力越强!

木犀国偃甲的一个好处,就是能源源不断汲取天地精粹,转化为精气神,如此形成天地不倒,偃甲不灭的奇异情景。

但偃甲巨人不能作为修炼之物使用,因为必须要通过偃甲输出,才有外部的进入,精气神充足的情况下,天地之力不会被汲取过来。

夸父国主此时面色变了变,他实在不想和这些巨尸交手,毕竟北海因为巨尸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但一想到当初自己被逼的抱头鼠窜,顿时一股邪火就窜上心头,连忙收了独木之舟,变化出万丈之身,对着那无头马尸就锤了过去!

干!

这一拳足以把大海蒸发,那马尸正在扛着天神级的火炮,结果被夸父巨人照着屁股就来了这么一拳,差点把肠子都捣烂,直是被砸的横飞出去,贯海几十万里!

“真是地境?吾叉,孙子莫走!”

夸父国主一愣,随后面色一变,顿时大怒着冲过去,如是要狠狠报复一般。

鲛人王松了口气,此时两尊天境加入战斗,而且境界都比他强,立刻就把战局扭转,他同样加入战斗,三位国王把无头马尸几乎打碎,随后就看木犀国主掏出个封印的匣子,把这玩意的残躯直接收了进去。

“多谢二位!”

鲛人国主松了口气,原本他见到这玩意出现,差点就把他白水精兵打了个精光,他一人作诱饵,把这无头巨马引来,原本准备丢入青丘渊海给他绞死,没想到正好碰到木犀与夸父,也算是完成了原定的目标。

但当听见二人说要前往深目国的时候,鲛人王面色猛然一变!

“不可!深目国此时有巨尸肆虐,已然国破城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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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大荒·海内南经——深目国(二)

南海深处,原本居于此地的,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巨城,然而现在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高耸的珊瑚树已化作灰烬,美丽的岛礁也已沉入深渊,巨城废墟的边缘,处处都是巨大的裂口,岩浆化作了巨龙,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裂口的边缘下咆哮扭动,但却不敢从海水深处穿出去。

平原化作丘陵,海底的高山也早已坍塌成尘。

这里是深目国。

“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夸父国主见到这一幕,心有戚戚,但随后便又跟上一句:“还好,城池仍在,土地未亡,这说明还有深目国人活着,众生不灭,人间不毁。”

鲛人王带领二人来到此处,三位国主小心翼翼的移动。

“十二尸中有两具复苏在南海,依照现在所看到的是这样”

他面色并不好看,之前已经下令,让鲛人宫准备搬走,他们的国度就很方便了,因为是星罗棋布的悬空岛屿,下面是无根浮萍,所以动用无上法力,可以直接抬走。

水宫就要稍微麻烦一点,但也同样无根,这样一看,其余国家可算是太倒霉了,要么人跑了等死,要么和国度共存亡。

“窫窳之尸在此,人面蛇身,赤鳞覆之,有马之足龙之角,声如婴儿”

鲛人王对与这个玩意显然忌惮的要死,根据他的说法,这是一尊观世之上的巨尸!

他的身躯横跨两海,巨大如神蟒,身边有无数生灵血肉沉浮,当中发出刺耳的嚎叫。

“是血肉神尸!”

夸父巨人一想到这些玩意,顿时不由自主打个哆嗦,他是真的不想见到这些天境的巨尸,还好,刚刚有个地境的菜鸡,戎宣王之尸给自己一顿好打,而且那玩意没有脑袋连叫唤都发不出来,和个沙包似的,解气。

十二巨尸之耻估计就是这无头马尸了,菜的一匹,也就只能一对一欺负欺负道虚境。

三位国主很快顺着路线来到了深目王宫,那个窫窳之尸已经离开了,不在这里很久,鲛人王反复确认,这才带着两人向着里面游去。

深目国中几乎已无活人,都被吃了个干净,三位国主看见这副凄惨模样,不由得心中悲戚,同时对于巨尸的仇恨又多了一分。

直至来到王宫,门口处终于出现了活着的深目国人。

“谁?!”

那个三只眼睛的小孩子显得很惧怕,但当看见鲛人王的时候,顿时面色一变,那简直就要哭出来一样。

“别怕,深目王在此吗?”

鲛人王安抚这个孩子,孩子点点头,带着三位国主向王宫深处行去,路上看见原本金碧辉煌的王座已经倒塌,正殿几乎处处都有血迹。

直至来到一个隐秘大殿,三位国主看见了骨瘦如柴的深目王。

“我叉,你还能活多久?”

这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让夸父国主吓了一跳,他连忙开始掏带来的灵物,那东西能让深目国主多活几十万年。

“等等,我知道你掏什么,住手吧。”

深目国主制止了夸父国主,他甚至已经看见了那株草药,不由得苦笑起来:“帝药啊,这普天之下的帝药只有两株,一株像是黄鸟,一株像是黑蛇,你这个是黑蛇药,但太小了,看样子是还没有长成。”

夸父国主:“没有长成也一样有救命之效!”

深目国主摇头:“救不了了,我大限已到,这一次巨尸肆虐,我用法力护住了残余的子民,用深晦之眼驱逐了他,可同样让我的寿命来到了尽头。”

“任何不死药都没有用了,我已经救无可救。”

他虚弱至极,边上残存的深目国人都悲伤的哭起来,气氛十分沉闷,但深目国主却突然笑了笑:

“天地生养万物,本就存在轮转,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世上谁人能不死,便是大圣也有命陨之时,我不过早走一步,他们后面就会跟着来了。”

“不必悲伤,花草不过只活一个春秋,树木最多百年也要经历一次大衰,海中的虾蟹蜕壳时还可能被掠食者吃掉,而如今我不过如虾蟹一般,但幸运的是我还没死,这正是上天在眷顾我啊。”

他这番话是笑着谈论的,却是驱散了不少死亡的阴霾,鲛人王漠然,而木犀国主道:“久闻历代深目国主都是大贤之人,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深目国主摇头:“哪里称得上贤哲呢?我不过是罪人罢了,如今更是罪孽深重,身为一国之主,连子民都护持不住,戴此冠冕,当真愧不可言。”

他看向夸父国主,道:“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之前用深晦之眼驱逐窫窳时,我已看见其余诸海情况,更了解了部分过去。”

夸父国主精神一震:“还请深目国王明示,此次劫难该如何渡过?”

深目国主开口:“十二巨尸已出十具,贰负与臣危肆虐北海,灭国无数,但如今被神冥武罗所阻挡。”

“女魃、据比藏在火照之境,击败了人间镇守者;祖伏之尸出现在瑶池大会上,占据了我祖先的画皮,正在与诸神鏖战;王子夜之尸向艽野而去,如今只差了一只手臂,已然近似圆满。”

“窫窳之尸是对方刻意放到这里为了对付我的,只可惜他们奇差一招,如今被我驱逐,正如雷霆般移动,向南溟入口而去,若是顺利会被天池压力所灭;戎宣王之尸如今似乎是在你们手里,他境界最弱,被镇压也是情理之中。”

“奢比之尸现在正在艽野,与数位太上化身激战,他同样是太上之一;夏耕之尸在东周天银霄碧海,似乎伺机而动,看守着一具残破的石躯,而东王已寂,周天早已无神。”

“那剩下两具,我看不到,霝鬼之尸与黄姖之尸,纵然是我也没有办法看见他们身处何处,这是最需要小心也是最需要担心的两具尸体,他们生前极强,甚至比奢比尸还要强大。”

深目国主看向夸父国主,道:“你问我如何解决这次困难,我只能告诉你,快去西周天救西王母,如今西王母被囚禁起来,三我离体各奔东西,其中幕后主使,是太上昆仑。”

夸父国主瞪圆了眼睛:“救西王母?瑶池大会诸神皆在,区区一个巨尸罢了,难道能打得过十位正天神联手?”

深目国主叹息:“那祖伏之尸乃是真君!我已看见诸神会死,但并不是因为这巨尸缘故,你去西周天,能救几人便救几人,若是救不得的,立刻放手决不许留恋”

“还有,救西王母前一定要确认好了,对方可能是瑶池金女,不一定是真正西王,你不必去和金女激战,只需要把西王肉身搬出来就好。”

夸父国主急促道:“然后呢,然后怎么办?我去,这里是南海,距离西周天有如攀天之遥远,纵然我一步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得跑多久,你这是闹呢!”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大荒?海内南经——深目国(三)

深目国主虚弱的笑了笑:“放心,会有人助你前去。”

“此人为神灵,有化风赶雪之力,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

他这么说着,忽然又有一口炁息散开,此时一瞬间苍老下去,确实是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夸父国主吓了一跳:“你可别死啊,现在整个大荒的子民安危,可全都系在你一身!”

深目国主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么容易就入轮回,你听好,我还要事情要交代。”

“危险就要开始,我见到万物都化作树木,无数的真灵汇聚于一点,这是双刃剑,既能开辟新世亦能覆灭诸尘,可惜,持灵者乃是太上昆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一次为了驱逐巨尸,我耗费了太多的命,但结果也是好的,我看见了更多的东西,而且见到了你们的到来。”

深目国主道:“光阴是有变数的,我能见到的路太多,故而只能去指引你们,或许你们会行走在正确的路上,也或许不会,因为我看不到结局。”

“这一点上,我不如大人王。”

夸父国主面色变了变,但很快就坚定下来:

“不需要结局,这或许也是大人国主不见我的缘故之一,我想明白了,他肯定算出了不好的东西。”

“但是他希望我们去争取,因为如果只认定那个结局,或许大家就真的完蛋了。”

深目国主笑了:“不错,人定胜天,纵然我们是罪人,是囚犯,神态各异,甚至已经与玄古人族的血脉相差甚远,但也同样是人。”

“人定胜天,还请务必胜天。”

他看着夸父王,忽然又对鲛人王道:“我有话要和鲛人王讲。”

鲛人王显得有些诧异,立刻游过来,道:“请明示。”

深目国主的眉心处,那第三只眼睛忽然绽放光辉,让诸人皆是一震!

他的声音悠远而空灵,如烙印般打在鲛人王心灵深处。

“太上昆仑身具不灭伟力,这世上能斩不灭者唯有天冥余孽……”

鲛人王一惊,天冥余孽,那不是之前不廷胡余要他找的东西吗?他还认为应该就是那只蝴蝶才对。

深目国主:“你见过天冥余孽,与天冥有缘,这件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去做。”

鲛人王:“我见过一只蝴蝶,那蝴蝶和我家女儿是朋友,不廷胡余曾传达旨意,要我找天冥余孽,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深目王:“那只蝴蝶确实是天冥余孽,但我要你找的却不是他。”

“这大荒中,还有第二个天冥余孽,就在名为灵威宫的地方。”

深目王告诉了鲛人王灵威宫的位置,并且言明那处乃虞人传承之所。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那个白衣少年?”

鲛人王发问,深目王摇头:“错,你知道了这些东西后,请立刻前往东周天银霄碧海。”

“你会见到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白发的仙,他是人间镇守者,也是杀了天垣的仙人。”

“为他指路,告诉他天冥所在,带他找到灵威宫,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因为他已经有了决断。”

鲛人王惊疑不定,但随后又问道:“我想起来了,那只蝴蝶的师父不就是这个暮仙人吗,你是怕那只蝴蝶会死,所以才让那个少年作前锋?”

深目王摇头:“你又错了,那只蝴蝶无法击败昆仑,它证道了,与人世几乎再没有瓜葛,还有一千年,他就会消失,谁也无法挽留。”

“这是一个局,你不能去触碰那只蝴蝶,否则会被另外的人物盯上,必然会一同消失在人世间。”

深目王盯着鲛人王:“那只蝴蝶并没有来找你,换而言之,只有他去找的人,才是被认可的人。”

“他已经去找了白衣少年,当天冥遇到天冥,我看到的,从这条路上衍生出去的,是最好的结局之一。”

鲛人王莫名感到惊恐,他看向深目王:“那我女儿……”

深目王:“你女儿无事,放心,那也是蝴蝶自己去找的人。”

“你的心中尘埃太多,污浊太多,蝴蝶来找你,是好事情,可如果你主动去找蝴蝶,或许你就会化道,散于天地间。”

鲛人王打了个哆嗦,而后沉默半响,问道:“我现在就应该离开吗?时间不多了。”

深目国主忽然抓住了自己的第三只眼睛,而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的扯了下来!

深晦之眼被取下,深目王示意鲛人王伸手,鲛人王双手一颤,把那只血淋淋的眼睛接了过去。

“善,我这眼睛中还有余威,可以直接把你送去东周天,届时找到人,带他去灵威宫,再把他送去艽野。”

深目王开口,语气平静无比:“变数很多,尽力而为之吧。”

“还有夸父王、木犀王,也请努力,等到这件事情结束,各位若是不死……”

他顿了顿。

“便可回到人间了。”

他的话落下了,三王一愣,随后陡然是大惊失色,震撼莫名!

“你……说什么……”

夸父王愣愣的,深目王道:“此次大难波及整个大荒,包括天墉城。”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多言,尤其是天墉城之事,不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可能未来就会被改变。

三王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大难居然会波及天墉城,这究竟是怎么一个波及法,才能让大荒的生灵离开囚牢?

难道是和青丘国主那时一样?

会有类似枟淼之剑的东西出现?

“临到关头,我也有一事相托,各位,还请把我深目国残余子民带走,等到回归人间之后,就不必惧怕血脉影响了。”

深目王看着三人:“我不愿威胁各位,只想请求各位,看在我付出一命的份上,看在同为芸芸众生的份上。”

“恳请……”

木犀国主上前:“深目国主放心,尔国遗留之人,若有谁敢伤他们,先要踏着本王尸体上过去!”

他立炸誓言,鲛人王和夸父王同样做出承诺。

“多谢……各位了。”

深目王忽然长叹且感慨。

“人力终有穷时,我毕竟不是真的苍天,更没有太一之力,能看见过去未来一切事情。”

“还请快走,此地已经不能再待了。”

他看向西周天的方位。

“神堕已经开始,生死轮转,已经化作虚无消散。”

话语落下,深目国主的身边,忽然有数株奇异的树苗出现了。

破地而出,哪怕这大地乃金石所铸。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大荒·海内南经——深目国(四)

树苗开始疯狂的生长,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深目国主看见这些东西,笑了一声,而后,一股绝强的力量轰然镇下!

“我为各位开路,还请速速离开!”

深目国主的两只眼睛打开无形之路,阻挡那些树苗,而此时,正是在外部,巨大的参天神树已经从海底深渊之中攀爬而上。

地震天崩,整个深目国仿佛都要彻底消亡,那些断壁残垣也再坚持不住,夸父王、木犀王、鲛人王,三位国主护佑着残存的深目国子民,迅速向着外面飞退!

三王与千余子民离开深目国,鲛人王在最后临了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浑身猛然一震!

如遭雷击,因为深渊之中传出了骇人的哀嚎,里面有白骨浮动,亦有残破的神体升起!

诸神葬地!

整个大荒之海内,凡是有裂缝的地方,俱都出现了这些白骨和神躯,要么丢失了血肉,要么丢失了心脏和头颅。

荒海之下,深渊之力,埋有万神!

鲛人王头皮发麻,倒吸冷气:“我的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再多看,生怕出现什么变故。

三王护持着诸多深目子民,此时那些深目国人中,年纪较小的孩子们都开始哭泣,他们的国土彻底被毁灭了,万物从深海向上生长,把整个国土都埋葬了。

曾经的人间彻底覆灭,再也没有留存,深目之王死去了,精气神终于耗尽,被一株尖锐的树木贯穿,鲜血流淌,浮于海水之中,让那些神木更加的兴奋了。

天地出现异像,但很快又消失,天境的陨落已然成为常态,在太上昆仑的操纵下,整片大荒之内,天境高手与蝼蚁凡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们的王,是一位真正伟大的人,别哭泣,否则这是对他的大不敬。”

木犀王对千余深目子民开口,同时启动了一个机关匣,把他们收了进去,那匣子内暗藏乾坤,有小天地,否则这千人跟在外面,会拖累三位王者。

“接下来,我们该干正事”

夸父国主看向其余二人,鲛人王以深晦之眼速去东周天,而自己和木犀王,要赶赴西周天。

可就在这一瞬间,远方的海域尽头,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吼——!”

恐惧且可怕的吼叫声,刚刚出现,整个天空就被扭曲了,三王勃然色变,其中鲛人王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声音!

“是窫窳之尸!深目王死了,他的迷障破开,正在从南溟入口回游!”

“失败了,就差一步,这个家伙就死定了,必然被天池镇压!”

这太可怕了,南溟入口距离南海内部极其遥远,窫窳之尸已经离开多时,他的速度极快,但深目王才刚刚死去,他应该还在靠近南溟的地方才对。

相隔如此之远,一道巨吼,便把苍天都扭曲了?

“快跑!”

三王不假思索,立刻拔腿远遁,然而那道巨吼不仅仅是扭曲苍天,还带来了更可怕的结果。

海中无数的白骨与残尸突然破水而出,带着残碎的神力,汪洋无尽,浩大如潮,阻挡住了三王去路!

万神之骸!

“鲛人王,快用眼睛远遁!”

木犀王催促鲛人王,后者看了看四周,猛然暴怒,掀起滔天海啸,直接淹没了一个方位的群神尸骸。

“不要担心,我们可以打出去!你速速走了,不可耽搁!”

夸父王下了决断,鲛人王对二王叹息:“保重!”

他的身子扭曲,手中的深晦之眼绽放光芒,如开辟了一条光阴之路,直接将他送离此方。

海水化作长龙护持,直向东周天飞去!

万神尸骸有一部分离开,似乎追逐着那道光阴而去,但大部分依旧留了下来,木犀王调整偃甲,紧跟着,巨大火炮的轰鸣声便响了起来。

大海铺满烈焰,震天的轰鸣声永不停歇,夸父王显化真身,顶天立地,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丈,大手一挥,顿时拍死无数尸神!

然而尸神无数,这大海中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神灵,更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神骨,夸父巨人纵然庞大,但被数以百万计的白骨拖住,这其中,还有部分强大的存在,保留着部分生前的神通。

但看两尊骸骨站起,巨大的法相被施展出来!

法天象地!

夸父王勃然色变,那两尊尸神施展了法相,却是两尊鼎鼎有名的神灵!

招司,光鬼!

招司之神,马身人面,虎文鸟翼,游于四海!

光鬼之神,人面兽身,一足一臂,力扛四山!

“东山神座下的大力神光鬼,南海神座下的传讯天神招司!”

这两尊神相依旧威严,但那两具骸骨,却是残破不堪,皆丢了头颅与心脏!

“怎么可能,光鬼和招司不是还活着吗,这两尊神是谁”

远方,巨大的吼叫声第二次响起,扭转苍天,万神骸骨开始暴动,光鬼神尸与招司神尸,施展法相压住了夸父国主,紧跟着,后面又有数道光芒升起!

依旧是法天象地!

“红光神,当扈神,胜遇神,多罗神”

木犀国主的火力并没有停下,但当他看见夸父国主被压住的时候,也顿时大吃一惊!

已经有七位尸神出现,但他们前不久依旧还活的好好地啊!

然而这些骸骨看上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万年了,埋葬在大海深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上有神灵飞起来了,复苏的尸神越来越多,木犀王再也压制不住他们,原本被火力轰开的通道,已经再度被神尸铺满,这些东西悍不畏死,直向着木犀偃甲扑来!

“挡不住了!”

木犀偃甲被数百尸神拖拽,压制,轰然扑倒在大海之中!

而夸父国主被七尊神尸法相镇住,数万尸神开始攀爬他的身躯,撕咬他的血肉。

西周天之事,似乎已无法成功,因为二王就要死在此地了。

第三道吼声传来,这一次里面清晰的带着嘲笑的意思。

“我干你姥姥艹,不对,你姥姥是尸体尸体我也要干!”

夸父国主怒不可遏,破口大骂,然而七尊法相的镇压让他根本施展不开力量,眼睁睁看着木犀王就要被拖入深海,但就在此刻,整个天穹的天象,忽然变化了。

暴雪与雷霆交错而出,整片大海都被冻结,起始便已绵延八十八万里,那些神尸都被冻住,而压制夸父国主的法相也轰然破碎!

一株金色月桂升上高天,映满大海!

“冰魂雪魄。”

空灵到极点的声音回荡冰原,大雪漫天,直接将巨尸的吼叫声挡在外面。

天象风雷激荡,遮蔽一切妄声!

有青衣女子出现在天空之上,运转二十四天象,镇杀万神尸骸!

夸父国主与木犀国主同时抬头!

“武罗青女——!”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大荒·极阳之握(一)铸钟

瑶池之处,生死果熠熠生辉,西王母的肉身越发衰弱,而眉心中,两团灵光在争斗,一为璀璨的金色,一为浑噩的灰色。

此时金色大盛,力量压过了那灰色的炁息,后者节节败退,但依旧坚守着最后的阵地。

灰色的炁息,代表西王母的意识已经彻底陷入浑噩。

两股颜色中,金色,那是金女的灵光,她回归了本体,与西王母的本我争夺肉身的控制权,显然她占据了绝大的上风,肉身的精气加速流转,生死果正在落下。

那维持着果子不落的,只有最后一片皮了。

摇摇欲坠,似乎只需要一点点外力,这果子就会跌落在池水中。

金女的攻势越发凌厉,而西王母的守势越发的浑噩与不可自知,她最后的剩下的一点念头,就是不交出生死寿元的法门,这也是最后的一点执念,最难以化解。

金色的光辉如尖锐的剑锋,终于在不断的攻伐下,从灰炁的表面,刺破了一个缺口。

生死果终于落下!

金女的意识透露出一种惊喜,然而就在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那缺口中爆发,灰色炁息化作汪洋大海,当中伸出一只可怕的豹爪,带着嗜血与残忍之意,狠狠拍在金女的灵光之上!

人神虽死,本能犹在!

神堕开始!

在新龙月城中,无数神灵的法力开始大幅降低,那四十八位玉京使者最先被覆灭,他们是金女的弃子,被赏赐了蟠桃的根须,在数位正天神联手对付祖伏之尸的时候,那四十八位玉京使者突然惨叫起来。

他们的双足化作根须,仿佛被打回了草木精灵的原型,而后身躯化作神木,开始疯狂的生长,最后的意识也被淹没,在诸神震恐的注视中,四十八道灵光飞出,向着遥远的艽野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海正天神面色大变,他抬起手,突然看到自己的臂膀上也开始生长一根根的树苗,虽然渺小,还被神力压制,但相信很快,如果不加以根除,他也会变成和玉京使者同样的下场。

“这就是你们的终结,万物万象,万神,都是一样的。”

祖伏之尸诡异的笑着,他对付力量下降的诸神,显得游刃有余,他毕竟是一尊真君,数位道圣联手,原本还有玉京使者助阵,但现在玉京使者团灭,剩下的神灵压力大增!

“不廷胡余,你还没恢复吗!”

禺疆大吼,然而南海正天神此时已经面色惨白,他的身上渐渐有了树木的特征,同时还带着一种血肉神尸的翻滚之力。

“我感觉我要死了,真不应该贪嘴啊!”

不廷胡余欲哭无泪,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而在诸神之中,此时突然有人身躯一震,那是东山神尸胡,他惊恐的盯着自己的双足,原本的羊蹄化作了血肉烂泥的模样,而在烂泥之中,又有树根开始延展。

“不!你你不能这样”

尸胡神的法力陡然大降,惊恐的看着祖伏之尸:“我是东山正天神,执掌八岳群山,你不能杀我江疑,天愚计蒙,禺疆救我救我啊!”

他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腐化,仿佛成为了一具尸体与朽木的结合之物,变化从下半身蔓延到上半身,而后类似局部僵化的情景开始从头颅浮现。

眉心中,有灵光正在脱体,那是真灵,此时骇然的吼叫,但依旧正在被一点点的剥离神躯。

其余诸神感觉心中一股凉气窜起,不受控制,而祖伏之尸哈哈大笑,真君的威压震动龙月,直掩盖整片瑶池盛会之地。

“万灵合一,我主将到达彼岸!”

东周天内。

岁月之路的火焰散去,干涸的湖床内,雷神的双臂抓住枟淼的龙头,静静的躺在这里。

“雷神遗留了一个东西在这里,或许我们可以用到。”

李辟尘走到那石臂之前,看着龙头内的缺口,过去了无尽的岁月,后面的景色已经不能再窥见,其中压制的第二道灵性,也是雷神蜕下的残渣,在岁月的镇压下,已经近似寂灭。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李辟尘开始念诵清静经,后面的罗女与白玉玄,没有跟上来。

那经文出口,龙头中,残破的眉心处,突然有一道灵光跃动。

就好像是沉眠许久的人,在光阴逝去万古之后,被唤醒了。

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随后,弱水与阳雷开始交汇!

但这两股力量,却是在向着李辟尘而去!

似乎是要把念诵经文的人给吞噬一般!

当——!

大钟的声音忽然响彻,破损糜烂的东皇钟出现了,直接坠入阳雷与弱水之内!

吞噬的力量反而被吸取,过去了万古岁月,这里面遗留的力量已经极其虚弱,大部分被骨剑所磨灭,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输给了“青萍”之力。

“不你是谁”

断断续续的意志开始传出,李辟尘面无表情:“我要用你重铸我的兵器,用来镇压另外一个和你相似的人。”

“谁你不能我是雷神”

李辟尘:“不,你不是雷神,你只是雷神的残渣而已,属于他的反面,是遗留下来的错误道路,你当年被青萍剑所撕裂,沉寂在这里,渐渐被世人遗忘,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力量。”

双手伸出去,黑色的水从指尖弥漫出一滴。

“我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凝聚,黑水果然不会听从我的控制,它们是两重晦暗交汇之后,达到了阴极中的‘阴阳平衡’,随后从中破开,轮转而生的‘极阳之力’,也是仙祖之力。”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阴阳平衡,返本还源,仙道之宗,因为返本还源,从而催发了极阳的力量,诞生了太一黑水”

“这是不可复制的,同样,我达不到天境,难以动用它们,只能使用一滴,但想来,对你应该足够了。”

李辟尘把那滴黑水融入东皇钟内,此时弱水与阳雷开始交汇,衍化出另外一种力量,这和西升尸火,天脊腐蚀又不同,是真正,大阴大阳的平衡。

双手伸出去,浸入弱水与阳雷中,此时的李辟尘,肉身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那阳雷至刚,弱水至柔,被这双手臂捉住,融合为一。

咚——!

巨大的震动,让乾坤恐惧。

干涸的湖床之外,远方的丘陵之后,突然站起了一尊巨大的黑影。

遮天蔽日,高有十八万丈,提青铜巨斧,持塔盾,披着青色的锈甲,但却没有头颅。

云霄也因为他的力量而散开,苍天也不敢遮蔽他的真容,惧怕他的力量。

罗女与白玉玄转过头,看见那个无头巨尸。

这家伙当然不是刑天,而是另外一位。

号曰:

“夏耕之尸!”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大荒·极阳之握(二)擒神

“何方鼠辈,敢觊觎雷神尸骨?!”

夏耕之尸没有脑袋,但依旧能发出巨大的声音,轰鸣如天塌雷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刑天一般,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但原本岁月的神话中,夏耕尸并不是一位勇士,他战败之后逃窜到巫门灵山,请求十巫为他接回头颅,但这件事情并没有成功,灵山回绝了他的请求,故而这家伙就一直藏在灵山附近。

但作为十二巨尸之一,山海神话中少有的不死者,他的力量依旧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巨戈挥起,荡开云霄,带着磅礴的杀意与尸炁。

罗女升天,背后抬起空桑法相,动用绝大的法力,开始阻挡对方。

“空桑混沌,星辰葬土。”

白玉玄紧跟着升天,三清光华流转,终南山,熊耳山,太行山,此三山造化而出,顶天震地,向着夏耕尸砸去!

这种阻拦的行为,让夏耕之尸更加愤怒,在他奉命看守的银霄碧海之中,居然有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进来。

这是奇耻大辱,如果让这三人活着出去,他如何向昆仑神尊交代?

战戈已经许久不曾饮血,此时正当重新挥动!

“鼠辈,找死——!”

夏耕尸的声音让大地也翻转,尘埃大片扬起,银海掀起滔天巨浪,他手中塔盾抬了起来,如一面分开两界阴阳的神山壁垒,面对那宏伟的空桑压力与三山镇压之法,巨大的盾牌上陡然升起恢弘无比的光芒!

道圣境!

地震天倾,整个浮天大岛都向着西北倾斜!

他直接将三山拍的飞了出去!

大战爆发!

李辟尘的双臂彻底覆入弱水与阳雷中,枟淼的龙头被肢解,雷神的臂膀同样在粉碎,开始重新修复破损的东皇钟。

大钟正在得到新生,而李辟尘同样感觉到那种磅礴澎湃的力量。

残渣中的灵性并不甘心就如此去死,他开始移动,从大钟的镇压中逃脱,避开仙道黑水,窜入李辟尘的双臂内。

双手在震颤,李辟尘感觉到,那残渣灵光正在试图抢夺双臂的控制权,甚至有巨大的野心,希望取自己而代之。

“吞噬你的真灵我要你的肉身”

这声音在心灵中响彻起来,显然残渣灵光的野心很大,他是阴暗的化身,更是所有雷神摒弃之物的聚集,正是雷神的反面。

“要我的肉身?”

李辟尘忽然一笑:“那就来拿吧。”

心灵敞开,那道灵光陡然带着无数的阳雷与弱水窜入心神,他直接冲到李辟尘的心灵世界之中,见到了那璀璨无比的镜湖!

“好美”

残渣真灵惊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般璀璨与安静的镜湖,在远方更有一株桃树矗立,下面有一尊石人垂着脑袋,动也不动。

“石人真灵所在!”

残渣灵光大喜无比,那石人正是万物心中的道居之处,更是真灵的最终体现,众生的先天一点灵光就是石人,他飞速掠过,那些弱水与阳雷在镜湖上肆虐,荡起滔天大浪。

“我的我的!”

他的贪婪之性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噗的一声,化作流光彻底钻入那石人眉心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惊喜,出乎意料,这一切对于残渣灵光来说,简直是如同坠入梦幻一般。

居然会有这么傻的人,开启自己的心灵世界给,这不是徒作嫁衣?

还是说,太看得起自己的心境修为,从而小觑了残渣灵光的力量?

现在他拥有了这个石人,就等于占据了先天一点灵光,这整片心灵世界都已归属于他,很快,那具肉身内的魂魄也要一样消散!

“哈哈哈哈哈诶?”

残渣灵光的狂喜没有持续多久,他忽然愣住了,因为虽然进入了石人眉心,但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吞噬了对方的真灵。

这个石人,就好像是一具空壳一般。

“开心吗?”

古怪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了,残渣灵光猛然操纵石人转头,所看见的,在大桃树下,有一个黑衣黑发的“李辟尘”,慵懒的靠在树根处。

那嘴角带着一种嘲笑与蔑视。

“你是谁?”

残渣灵光有些不明白,心灵世界中应该只有一个石人才对。

“我是谁都不懂?”

黑衣黑发的李辟尘发出笑声,同时又带着一种怜悯与悲哀:“因为雷神走岔了路子,所以前面他所见到的东西都被推翻了,你身为一个残渣,等于是后来孕育,你拥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圣人之路,至人之路,神人之路,还是雷神记忆?不,你就是一个废物。”

黑衣黑发的李辟尘口舌有些毒辣,残渣灵光震动,同时变得面色狰狞:

“不管你是什么杀了,吞了”

他准备吞噬这个黑衣黑发的李辟尘,不管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变的,总而言之,吃了就好,这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意外。

但就在他即将动手的一瞬间,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柄绝大的剑。

轰——!

石人被这一剑击碎,化作泡影散开,此时的景色,像极了无尽岁月前,雷神毁掉上一代清静之主身躯的情况。

“谁!”

残渣灵光被打了出来,他终于确定,那石人就是一个空壳,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全都是惊雷梦幻搜化,顿时惊骇欲死。

直至灵光中的眼睛望向前方,见到的,是一尊青衫金绫,墨甲云冠的帝君。

他的身上还燃烧着苍天烈火,容颜和李辟尘有六分相似。

“你你又是谁?”

残渣灵光震动,不解的看向他,又看向那黑衣黑发的李辟尘。

帝君开口,声音无情且冰寒:“我乃至人。”

黑衣开口,声音带着怜悯与嘲笑:“我乃圣人。”

两人同时出手,残渣灵光顿时被阴阳分解,巨大的梦幻高天坠落下来,苍天之火如跗骨之蛆,瞬间就把残渣灵光淹没!

冥冥中,清静经响彻,而从另外一方,又传来第二道声音!

度人经!

二经转动,天音澎湃,残渣灵光大吼,惨叫,寸寸崩溃!

圣人出手,把残渣灵光的最后一点力量拘来,向至人问道:“他可以作第三尊神人用吗?”

帝君看了一眼,冷漠的摇头:“只能使用一次的废品。”

圣人顿时一笑:“那也比没有要好。”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大荒·极阳之握(三)天仙

李辟尘关闭了心灵,残渣灵光余留的力量散入身躯之内,隐隐间,居然加强了对于弱水与阳雷的控制力。

“不愧是雷神蜕变后留下的渣滓,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蜕变了,只不过很失败,而且又很倒霉的被雷神砸了青萍剑,磨灭了大部分的力量。”

“倒是便宜了我,你也正是天真,和清静之主对垒心灵,便是雷神真身到此,也是不敢做的。”

至人与圣人的位格直接抹杀了那道灵光中的灵性,残余的力量被作为驱动神人的薪柴,虽然只能燃烧一次,但总也是聊胜于无。

“神人对应本我之路,至人为道我之路,圣人为真我之路,三我三至尊。”

“我看见了昆仑的神人之路,但却没有看到我自己的,无功,我怎么能无功呢,这意味着放弃所有,或许对很多人来说,为了踏上这条路可以暂且放下,但我不行。”

李辟尘很明白自己一直无法凝聚神人前路的缘故,那是执念,必须要放下执念才可以,这种影响甚至比至人之路还要深远。

东王公在最绝望的时候放下了,故而诞生出了新的彼岸者,三灵合一,造化了太上昆仑。

李辟尘的眼帘垂下,似是闭合,口中喃喃念诵经文,那残破大钟上的度人经绽放光彩,而入道经同样在弥漫,补全了缺失的部分。

准备做一件大事,那就是把清静经印刻在大钟之上!

原本皇钟无缺,不可重新刻印,但如今女魃打碎皇钟,虽然让这无上神兵几乎挂掉,但是也同样赋予了其他的可能性。

“若是可能,倒想要把所有的经文都写上去,可惜我的阅历不够,所知经文并不算多”

李辟尘的双眼彻底闭合,整个人都进入到阳雷与弱水组成的漩涡之中。

背影消失,彻底融入进去。

随后万象万法,聚于一点爆发!

巨大的阴阳漩涡,星河之潮,在干涸的湖床深处汹涌而现!

大阴大阳回归奇点,李辟尘在这一处中见到了星河的诞生,无数世界的生灭,弱水几乎不动,而阳雷则暴躁难驯。

一股玄奥的力量充斥着这方小宇宙,李辟尘依旧闭目,念诵清静经文,而那些无数的星辰开始移动,在太空之中盘卷,又有浩荡的宇宙尘埃汇聚,它们化作星球,碰撞,爆发

万象分分合合,最后一片又一片世界诞生,世界之中还有世界,如黄河沙数。

李辟尘伸出手,那一条弱水化作黄河,里面有无数的砂石,这黄河内有多少砂砾,宇世之中就有多少人间,难以数的清楚,一环套着一环。

那么如何知道,自己身处之地外,究竟还有没有乾坤呢?

自然是可以的,因为万象虽然都在变化,可唯独岁月与光阴永恒。

最靠近岁月与光阴之处,便是真正的大世人间,也是真正的天外之天。

清静经的四百文字化作四百片钟甲,开始融入东皇钟,这口大钟悬浮在黑暗却又璀璨的太空中,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小,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巨大。

人间不断被收入钟下,原本的山川草木开始散去,随后替代而显化的,则是漫天星河!

天上的日月何其之多,天下的人间何其之繁?

天上和人间原本是一体,在人世内可以见到的广阔星河,正是一片又一片的人间,人们向着砂砾中看去,所见到的,依旧是一片又一片的广袤星辰。

无数的星辰遵循着大道在运转,驱动的力量或许是黑渊,但黑渊同样是宇宙规则的体现,它是天地之间四重最强大伟力之一的具象化。

它驱赶着无数的星河,让那些星辰围绕他转动,人间的人们放牧牛羊,但在黑渊看来它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只不过它的牛羊,是那些璀璨的星河。

李辟尘感觉到了这些景色,何等壮阔无垠?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高渺,在原本不该存在音之波动的无垠宇宙中回响。

大道若弦,大道既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李辟尘在宇宙中见到了一些人影,他们似乎被自己惊动了,其中可以清晰见到那星云组成的脸孔中,带着惊讶的情绪。

“太上道隐?”

李辟尘微微一笑,隐去了自己,那星云中偶然见到的脸孔带着惊诧,他注视着李辟尘的消失,而后自己也渐渐隐没。

这就和当初神游帝乡是一样的情况,当双方都在参悟同一种大道时,身为太上化身的联系,或许会让两个相隔无数远的强者,在冥冥中互相照见,从而发生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又像是突破了岁月,李辟尘还见到了另外一副场景,星河之上,宇世宙光之外,有人冲入进来,大吼着,随后巨大的黑渊降临,千万座浩瀚的星云在移动,仿佛要把那个人镇杀。

那是一尊大圣!

李辟尘抬起头,见到了那到高临星河宇世之上的影子,湛苍的刀意在颤动,毫无疑问,那是虞主。

而前面奔跑的,舍弃大圣精血的那个人影,勾动了嫁梦之法,那么,如果不是鬼雨,毫无疑问,就是三更了。

这副景象很快就消失了,三更超越了岁月,强行冲破了虞主的封锁。

李辟尘并没有见到吞天大圣,也不知道在这副景色中,还有吞天和帝女两个人。

他盘膝坐下,巨大的阴阳漩涡包容整个虚幻的星河之景,这同样是一种共鸣。

随后,东皇钟汲取整个宇世幻像的力量,开始摹刻自己的星辰。

它如同化作了天界之门,亦是巨大的黑渊,只不过释放出的却是绚烂的白色。

万物之光,本皆无色,起源于白,天上人间,世之五彩,本是来自于黑。

最元始的返璞归真,就是这样了。

在东皇钟的边上,在遥远的星河之内,有四道光芒爆发!

东皇钟应光而转动,将四道光芒镌刻在钟体之上!

“勾陈,紫薇,长生,后土!”

那是太微山祭祀的四御大星!此时也同样被东皇钟发现了!

四御之后,出现的,或者说被呼唤而来,降临于此的,是三大天尊。

一轮黑色的大日,镶嵌着白色的轮廓。

一轮青白的大日,显得无比辽远与不可企及。

一轮金白的大日,显得无比壮阔与恢宏。

“这是雷神与枟淼遗留的力量,原来如此,大阴大阳交汇,所见到的却是这般绚烂的宇宙天景,虽然是幻像,但冥冥中也具备了一丝真正的宇世伟力。”

“原来四御大星的来历是这般,是宇世开辟时不曾熄灭的四道光芒所化。”

“何等伟大,何等绚烂啊”

“既能见到,必然有得。”

李辟尘明白了其中的规律,东皇钟正在归来,并且变得格外强大。

而他自己,同样在进行一种升华!

身躯内的力量在涌动,顶上二花的边缘,第三朵虚幻的道花开始凝成实质!

四炁之外,有第五道炁息汹涌而现!

三花聚顶,五炁朝元此为

天仙!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大荒·极阳之握(四)天门

“鼠辈,竟然敢做出这等窃天之事!”

夏耕尸感觉到了那巨大阴阳漩涡中出现的力量,他顿时惊恐了,并且怒不可遏,恨不得将眼前的那一仙一神彻底撕碎!

神尊要他看守此地,防止变故,可此时却出了岔子,这让他没有办法交代。

而且情况似乎已经无可挽回,那个暮仙人走进去了,随后诞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力量。

巨大的长戈撕裂瀚海,整个银霄碧落都成为他的主场,罗女的法力广大,抵挡住了夏耕尸,有空桑法相在此,一切的伟力几乎都难以对她造成伤害。

更不要说,边上还有一个搅屎棍白玉玄。

“气煞我也!”

夏耕尸虽有移山倒海的巨力,但却无法突破罗女封锁,这是自然,拥有近似道圣的伟力,处于观世境的巅峰,而且曾经还有大圣的身份,虽然如今不比往昔,那也不是夏耕之尸可以轻易斩杀的。

罗女挥动流云,绚烂的光华化作锋利的刃,吹拂过去的风就如斩杀性命的天刀,夏耕尸的青甲上,锈蚀的部位被风刀劈碎,当中的血肉四散飞舞,化作尘埃消失!

“日月照之不入此间,星辰坠之不当此地,燕山大雪,向轩辕丘去,唯有北风号怒自天上而来!”

那些狂风吹舞,凡是击中的地方,一旦碎灭就会被打成尘土,大片的尘埃已然扬起,无数的高山大岳,碧落银海,都化作了灰尘,如大雪般飘荡在东周天!

“北风行——!”

罗女施展了类似大神通的绝世之法,夏耕尸见到此法凶猛,立刻举盾阻挡,巨大的狂风灰尘吹在那巨盾上,每一粒尘埃都有掀山翻海之力。

轰鸣不断,阻路不前,夏耕之尸怒意渐盛,但同样产生疑惑。

这来自于罗女驱使的空桑法相。

作为引导世间的桑树之一,空桑之树代表绝对的寂灭,不可能有人能够驱使三桑,纵然是大圣也只能摹刻,感悟,不可能施展出这般幻象来。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从天帝大尧的时代到如今,还不曾见过能驱使空桑法相之人!”

夏耕尸大吼,大盾阻挡住罗女的攻伐,手中长戈猛地砸出,顿时整片天地之力都被打破,这一戈足能击穿宇世,白玉玄惊慌避开,然而仅仅是掀过的狂风就已经让他苦不堪言。

“这天仙之战当真厉害,我还不曾成就地祖,难以和他们匹敌。”

白玉玄有苦难言,但该打的仗,该施的法,依旧要上,在雷神足印中得到的好处很多,他已经达到了天桥第九步,差了一点,就能突破地祖的极限。

能与天仙对垒者,超越天桥第九步者,被人间天道所搜寻不敢飞升者,方称地祖。

但其实他也明白,哪怕成了地祖,也不过是和天仙一重的道虚仿佛,眼前夏耕之尸乃是四重道圣,而罗女是三重观世,这两人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抗衡的。

一戈打穿宇世,无数小界破碎,沦为天仙战的牺牲品,这一招威力绝伦,能够把大荒撕裂口子,哪怕这里是东周天,在东王已死的情况下,事实上仍旧是非常坚固的。

击破虚天之力,夏耕之尸身为道圣,本身的力量极其强横,生前更是一位绝世太上。

十二巨尸曾经皆为太上化身。

罗女的目光移动,空桑法相打碎了这一戈的力量,夏耕尸大盾猛然一抬,把所有的狂风都直接击散!

“力有穷时,世有寂刻!”

“大哉乾元——!”

巨大的力量爆发了,罗女陡然一惊,化作一道虹光,扯起白玉玄就向着高天飞遁!

无尽的北风全都被那力量扯去,脱离掌控的巨大的风力,在瞬间便形成了漩涡!

“万物资始而统天,这是大神通!”

白玉玄面色苍白,看着高天被他移动,东周天整个大世都在随着他的意志而转移,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巨大的风漩移动,仿佛要把一切都吸入其中!

“元始之力,要把一切都融在一点碾压成尘,动用了东周天的天道之力,这里的天道已经死去,因为东王陨落,创造出的化身也被昆仑所吸收,天道没有了,所有的天威全都归属夏耕了!”

罗女飞退,白玉玄道:“那辟尘道兄怎么办,这大神通”

“不用怕,已经死去的天道,区区一个道圣施展的力量,难道还能胜过雷神和枟淼?你也太看不起大圣了!”

罗女面色肃然:“阴阳漩涡依旧无事,哪怕夏耕移动整个高天都无法填满,而且你没看出来吗,他施展这道大神通,本身并不能移动!”

“他已化身高天,剩下来的,我们只需要跑就行了,不要停下!”

罗女带着白玉玄飞遁,而夏耕尸移动高天,大声呵斥:

“鼠辈,哪里走——!”

轰隆隆!

整个高天忽然塌陷,可以清楚的看到,无形之中出现了细微的纹路,巨大的方块在不断的崩塌坠下,这是真正的天塌之景!

天倾西北!

整片天的威压向下坠落,东周天开始收缩,这招大神通当真厉害到了极点,但看起来,所会造成的副作用也同样巨大。

夏耕尸无法移动,所以如果他的本体被击穿,或许神通就会破开,这应当也是他一直带着那面巨盾的缘故。

盾,乃护身躯神圣之兵!

罗女面无表情,化长虹飞离,她的速度极快,此时挥手点出指来,那崩塌的天柱中,有四尊被摄去,化作春夏秋冬四时天威。

春夏秋冬四天柱升起,挡住其余崩塌的天柱,然而夏耕尸看见这一幕,发出嘲笑:“人力终有穷尽时,天世也会寂灭,四柱摄去,我还有千千万万天柱!”

“不自量力,蝼蚁之能,也敢窥天!”

“来——!”

他发出巨大的吼声,整片高天都在向后移动!

“我们完了!”

白玉玄面带苦笑,惨白无比,仿佛已经见到自己被碾碎的结局。

然而就在此刻,罗女的目光忽然望向那阴阳漩涡,停顿一息,而后对白玉玄道:“结束了”

“啊,什么结束了?”

后者的目光,瞬间聚集到那巨大的阴阳漩涡上。

当——!

阴阳漩涡突然停止转动,里面有一道恢弘悠远的钟声响起,

整片高天的移动,都被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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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大荒?极阳之握(五)掠天

阴阳漩涡开始聚集,化在一点,当中有人影走出!

一口大钟悬天,悠悠而转,阴阳漩涡聚入人影眉心,一股遂古玄妙的炁息正在成形。

“鼠辈!”

夏耕尸的大神通被破了,他从天道的自缚枷锁中走出,手中的长戈舞起,十八万丈的巨身踏地踢山,那长戈带着风云流火,向着李辟尘就斩了过去!

不可想象,他的身躯有十八万丈,那兵器比身躯更高,足足达到了二十一万丈,这一戈说是劈下,其实不然,是从天而砸落,似是天道降临的劫罚!

正如神龙坠地,又似雷池倾倒!

斩仙一击!

令人惊骇的情景出现了,这一戈动用了夏耕尸的所有力量,更是凝聚了全部的法力,整个东周天在颤抖,在这一击之下,几乎都被撕开!

大地争相崩裂,巨大的豁口从西之极蔓延到东之彼岸,地龙从银海中升起,天幕因为颤抖而退让,巨大的虚天之影压盖下来,衍化亘古不变的混沌景色!

这一击如果打下,四分之一个东周天便会被毁掉。

东王公已死,他遗留的天道规则都不在了,夏耕窃天而代之,等于拥有东王公的部分权柄,故而施展出这种一击坠天的力量,他确实是可以办得到的。

他就相当于四分之一个东周天天道!

这里是东周天,是真正居在人间的高天,与那无欲大帝的五重乐土完全不同。

然而天道权柄本来正在运转,却因为第二道钟声的响起,戛然而止!

“轰——!”

山海崩溃成尘,八荒四极,绵延何止亿万里,整个大湖天山都炸掉了,唯独湖泊的中央遗留下来,依旧高悬在天。

那一击被拦住,一只手掌握住了长戈的尖刃。

白色的雷霆跃动,噼啪作响,当中似乎有龙蛇交缠。

夏耕尸的这一击结束,却发现自己无法抽回长戈,那足以移天搬海的力量,在这一刻却仿佛成了缚鸡之力,因为对方的力量,比他更强!

李辟尘单手钳住那长戈,任凭夏耕尸如何抽动发力,也难以移动这兵器半点。

“阳雷与弱水,大阴大阳平衡之后,居然会有这种变化”

李辟尘的那只手臂如化作白玉,此时五指钳戈,其中三指轻轻用力。

捏过一下,却如天也破碎!

整个长戈在一瞬间崩溃,从捏住的地方开始,巨大的雷霆汹涌爬上,如巨蟒天龙,向着夏耕咆哮而去!

龙蛇起舞,雷水交融!

轰——!

没有反应过来,这二十一万丈的巨大兵器直接化作尘土焦炭,而夏耕尸的右臂被打穿,巨大的阳雷与弱水将他的右臂尽数毁掉,直至落到地面,臂膀已然化作灰烬!

如天降大雪,却灼热不堪!

“你……你这鼠辈!”

夏耕尸大惊,连连后退,踏在银霄碧海之中,他剩下一面大盾,而右臂和兵器,全都被李辟尘一击毁掉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白润如玉石所铸,李辟尘沉默一瞬,而后失笑:

“我明白,当初女魃打穿我的时候,那种感觉是怎样的了确实很威风。”

李辟尘向前走去,身躯很渺小,但却带着一股不能匹敌的气势。

天威如狱。

“并不是太上雷神,但俱有太上雷神遗留的部分力量,有这种强大的伟力,确实可以无视世间很多的道理,传说太上雷神乃是无名之君的第一个动作所化,果然是强大的不可思议。”

“擎天架海”

“抬手,然后打穿。”

话出口去,手臂同时抬起,李辟尘的目光一凝,拳头握住,狠狠向前砸了一下。

力出,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瞬间就好像跨过万水千山,纵然天霄大海也不能阻隔。

寂静之后,是璀璨的绽放!

咚——!

夏耕尸突然倒坠,整个身躯轰然砸落在银海之中!

随后……天倾东南!

从西北转动到东南,夏耕尸的天道权柄被刚刚那一拳打的粉碎!

惨叫震世,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身上青锈的战甲崩裂了一大块,露出其中那如恶鬼一般的刺青之眼。

此时这只眼睛中存续的,全都是恐惧与骇然。

“天帝天帝!”

他发出声音,颤抖几乎不能自已,刚刚那一拳夺去了他的天道权柄,并且他在其中感觉到了与大尧相似的力量!

那是太上天帝!

但李辟尘并未曾看他,而是感受方才那种力量与变化,这是一种大神通,亦是一种无上法。

“大神通是阴阳交汇而出,我曾经以风筝三剑模仿了天阿的法,创造了三种神通,但现在,刚刚那一击,是新的大神通,远胜三剑,因为阳雷与弱水交融之后所得到的无上法门。”

“擎天架海无物不破吗”

李辟尘抬起拳头,第二次压向夏耕之尸!

“擎天……架海。”

那只手臂再度变成无暇白玉,当中璀璨明光流转,夏耕尸猛然举起大盾,然后……那面阻挡了罗女北风的神盾,被贯穿了。

大盾龟裂,夏耕尸的身躯再度被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尸血飞溅,随后变化成黄金的色彩!

擎天白玉,架海金梁!

长戈碎灭,大盾崩毁,夏耕尸身负重伤,胸口处的独眼内满是惊恐,他挣扎着站起来,大海也被掀翻,而他转过身,居然直接逃了!

“开什么玩笑,他居然是第九世的天帝……观世境……天仙第三重观世境……”

“天帝镇压诸神……虽然现在差了一个小神位,但因为天帝格位存在,纵然我是道圣也敌不过他!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跑!只有请神尊为我……”

夏耕尸的念头刚起,身躯移动钢跨过几十万里,下一刻,恢宏的钟声就在他天顶之上响起。

大钟压下,夏耕尸的刺青眼中,见到的是漫天星云,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照亮黑暗,行于宇世之内,演绎宙光初开!

当——!

大钟悠悠,上面镌刻无数星辰,日月不过其中沧海一粟,更有太初太无太极三圣之影,亦有四御之光环绕八方!

在这巨大的星云之海中,夏耕那十八万丈的身躯突然显的无比渺小,他感觉到了最初的恐怖,那种空冥与寂寥,让众生不敢直视!

他停下了奔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但突然,一道巨大的声音震动在宇宙之上!

“来!”

这一个字落下,他勃然色变,正是方才对罗女二人说过此嘲笑之语,却不曾想到,还不至片刻,便风水轮转到了自己身上!

这天地之间,缘法因果,斩人遭劫,何曾离了阴阳二字!

东皇钟被淹没在璀璨的白光中,仿佛有熊熊圣火缠绕,巨大悠远的钟声,仿若让夏耕见证了天地开启的遥远时代。

他抬起头,那大钟落下,越来越大,而他本身却越来越小。

“该死,该死!法天象地!”

他身躯猛然拔高,然而依旧看着那仙钟越来越大!

毫无改变!

夏耕震恐无比,在此时见到了开口的人,那自然是李辟尘,只不过此时他的法相已经压盖宇世之间,仅仅露出一只眼睛。

这一只眸子,便跨越了数万座庞大的星云。

“为何,为何!我不甘心!”

夏耕成就蝼蚁,随后被大钟镇下!

轰鸣声震动宇世幻境!

天帝与帝乡之神,其中差距。

一如宇宙与众生。

巨大的手掌伸出,东皇钟已然把夏耕镇压,随后落入那只手内,渺小如同尘土。

“我知道你是谁了。”

李辟尘眼睑微阖,四面八方,万象森罗,其实并没有变化。

刚刚夏耕只是被困在了东皇钟的法相天地之内。

手中的那口小钟安静无比,李辟尘微微叹息。

“从大尧时代落幕的盖世人物,如今以没有真灵状态的傀儡现世,一切的思绪不过是被五仙之神所赋予的不灭衍生物,你的真念,只有一道执念而已。”

“你本大尧当年走出九丘时点化的苦命人,让你做了天神的将领,因为那勇武的意志而踏上修行的道路岂不料那沧海桑田之后,大尧陨落,你心生惧意而逃,临了时被人斩了头颅,遭到太上之法厌弃,故而心中生怨,含恨而死”

“可你不明白,盘古之名,要的是勇猛无前,若无开天之心,何以承担开天之力?”

“第三世的洪元啊……”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大荒·东周天——永生(一)

夏耕被压,这片东周天坍塌半数,罗女见到这一幕,眼中露出明了之色:“阴阳共融,倒是成全了他,大钟重铸,这一次带着漫天星河,又有阴阳反复之力,应当不输女魃了。”

白玉玄缓过气来,擦汗道:“十二尸究竟是怎么一个状态,听道兄所言,他们只剩下一缕执念?那为何没有魂魄,没有真灵,只凭一道执念”

罗女沉吟一瞬:“他们的这种状态,或许和朝云之国有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新的灵性,和原本的本尊并无二致,这当真玄妙。”

李辟尘听到二人谈话,转过头来,一步近前。

“是执念,他们的执念,加上五仙之神的不灭伟力,故而造化出了这种神异的情况。”

微是一叹:“他们确实是本人不假,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们又早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

“不灭衍生物而已,太可笑了,昆仑或者说东王公,所认为大世虚假,但他用不灭之力塑造十二巨尸的虚幻真灵,更是一种大虚假。”

李辟尘的眼中似有星辰转动,显得深邃浩瀚,白玉玄看见那双眸子,不由得心头一跳,便是罗女见到,也是心中微微一震,感觉自己仿佛在刹那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看不见上下四方,只有微光星辰入眼。

“这种状态观世境圆满,但却不是普通的观世境,难道数圣同身之后,所开辟的力量就是这般强大吗,宇世宙光之影倒影双眸,居然让我也感到心神震动。”

罗女心中泛起波澜,更为李辟尘的变化感到惊诧与羡慕。

“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如此说了一句,李辟尘便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对她道:“我欠你一条性命,日后必有报答。”

罗女听闻此言,笑了一声:“那便等着你了。”

李辟尘笑了下,再谈论昆仑之事:“太上昆仑塑造虚假真灵,然而灵中执念却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故而虚虚实实,轮转不休。”

“十二尸是容器,是傀儡,而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太上化身。”

李辟尘的目光看向远方:“太上化身作为苗床,作为容器,那么他所要容纳的东西是什么呢,我猜测,是无尽的真灵。”

“真灵?”

白玉玄面露疑惑:“昆仑要真灵做什么,那是众生先天以来一点灵光所衍生,他敢收去真灵,这是视冥海如无物?”

罗女忽然笑了一声:“你真是转不过弯来,他都已经认定此世为虚假,还会在乎冥海幽黎?”

白玉玄一愣,随后拍了下脑袋,暗骂自己愚蠢。

李辟尘点头:“我怀疑,他想要冲破天冥之门,完成东王公未竞的事情,当然,这里面或许也有秦阳子对天冥的仇恨,而玉京使者遗留下来的,大致是对诸神的怨气。”

“你们还记得吗,我们在鬼国之中在火照之境前遇到的那个血影?”

白玉玄目光微动:“怎么不记得,差点斩了数位地祖的邪物,对了,我记得当时听见,女魃和据比,说那是未完成的永生之体?”

谈论到这四个字,诸人面色顿时皆是严肃无比,永生二字岂能轻易谈论?

三人皆知道,此时所说的“永生”二字,并不是凡人口中,那么浅显意义上的永生。

这世间万物,凡有生命者,谁敢擅谈真正永生?

永生意味着永远不死,永远不灭,永远不朽,永远不堕,永远不屈。

这正是五仙要意。

这并不是单单指寿命悠长,如果真正成了永生,这也意味着天地万物,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和困境可以阻挡,那是真正的“道之上”。

谁能达到这种境界,谁就是无名之君。

可关键是无名之君也死了,永生就是个笑话而已。

有生命者不可永生,得智慧者不可永生。

罗女失笑:“永生之体,让谁永生,让昆仑吗?”

李辟尘:“你们再想一想,十二尸乃是尸,尸是什么,是死后之物,而那血影被称呼为永生之体,那必然也是另外一种容器,我料想与十二尸有关联,而他们本来想要把我们炼化,却不料被我等逃脱,这同样来源于雷神的遗泽。”

话说道此处,有些感慨,李辟尘笑了笑:“我们倒也都是欠了雷神一命。”

“那或许不仅仅是为昆仑自己准备的东西,因为依照我们所看见的,昆仑的身躯乃是天生的神圣,他没有必要再去置换这么一个后天淬炼的恶心东西。”

“那么,这具身体是为谁准备的?”

李辟尘叹息:“我们在若木之下看到的,无数生灵的死亡孕育了这株古树,他如果是想要把众生的真灵聚集在一起,注入那具永生之体内的话,这诞生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白玉玄的脸孔渐渐显化惊骇:“你是说那具身体是”

“血影所说,仙人是神的苗床,他自己也同样具备神的力量,他自血桃之中孕育,能吞吃众生的三魂七魄与真灵,那些是他的养料。”

李辟尘:“太上昆仑想要把整个大荒的众生炼化,不论是国度还是诸神,不论是仙人还是魑魅魍魉。最后花费一切所塑造出来的,就是那个永生之人。”

“是众生,也是真神,昆仑乃是不灭造化,他和血影合一,正是众生不灭,直入彼岸。”

李辟尘看向白玉玄:“你应该记得那首长生歌,念一遍。”

白玉玄面色猛然一白,汗如雨下:“不,不可!我知道了!昆仑要拿这具身体去闯天冥之门,或者说,他要从虚假之世脱离,闯入真正的世界中。”

“他认为我们的世界是假的,真正的世界在门的后面。”

李辟尘摇摇头:“不要入了妄境,昆仑已经入了妄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是他看见的,而是我们自己所看见的。”

白玉玄微微一愣,随后也是笑了笑,呼出口气:“是的,不能被动摇,他算老几。”

话如此说,但随后,白玉玄又皱眉:“不过,他这么厉害,那血影虽然被拖延了,可现在我们或者说,该怎么杀了他?”

“他是不灭啊,又从无何有之乡飞出,三道真灵融合而化,还炼化了东王公遗留的分身,我们没什么胜算”

白玉玄说着,看向李辟尘,目光一亮,带着希冀道:“现在道兄晋入观世圆满,三花五炁齐聚,挥手镇压道圣,能否击败昆仑?”

李辟尘失笑:“想多了,办不到,哪怕我是真君也办不到。”

话说着,看向罗女,后者点头:“你看出来了”

李辟尘同样颔首:“是的,昆仑如今的衰弱不过是因为东王化身的缘故,但如果万灵汇聚,消灭了东王化身后,他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雷神与枟淼的肉身粉碎,无名的神人出世,但他的法力,可一点都没有下降啊,甚至还隐隐有些提高了。”

白玉玄呼吸一滞,眼神惊恐,缓缓转头看向远方已经空无一神的东王宫殿。

“你是说他还有大圣之力”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大荒·东周天——永生(二)

“我担心的确实是这一点。”

李辟尘的眸光清冷,微起光华,便如万千星辰转动。

李辟尘:“本来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呼唤巨阙,这柄剑过去未来无人可挡,但召来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虽然摸到了一点规律,即‘陷入空无’,或者只留下一点最根本的念头”

“我第一次呼唤巨阙剑,是用了四种执念,这其中最关键的是无何有之乡内留下的剑意,从而引动五仙天威变化巨阙,所谓天缺一角方号巨阙。”

“但现在我没有那种剑意,天威完整岿然不动,所以只能另辟蹊径,通过空无之境来变化衍生,可这里面有最让人烦恼的一点。”

“因为这种变化终究不是征途,故而化入空无之后,我当如何归来?”

李辟尘是见到鬼雨变化而明白巨阙规律的,显然进入空无境,如果还保存着一点最后的执念,就能呼唤来巨阙,但这后果也是很严重的,鬼雨几乎成了傻子,并且这种状态几乎不可逆转。

而且鬼雨还被四百清静剑加身,变得非生非死。

巨阙巨阙,巨字易现,阙字难出。

巨阙不全,难现无敌之姿,至少不可能杀了昆仑。

“所以我想到,这个办法的要义是要用东皇钟镇压己身。”

李辟尘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让其余二人皆是身神一震。

“用如今的东皇钟镇压我自己,万念俱寂,融入宇宙之中,从而达到大清静,如果成功,会有天阿化巨阙,飞出自行斩敌如果失败,那我可能要先走一步去幽黎了。”

四周无声,无人讲话。

“所以我想到了第二个办法,那就是请一位真正的大圣降临。”

李辟尘摊手,此时掌中突然变化一片繁盛的光芒。

罗女目光凝住:“浮黎之光你什么意思?”

李辟尘:“浮黎的光芒可以呼唤过去的道影,从长河内短暂摘去一些人的岁月,而后,再配上嫁梦”

“三世春秋,一梦黄粱,从过去请人前来相助。”

话语落下,诸人皆震,白玉玄面色一抽:“道兄这话,简直比巨阙剑还要不靠谱。”

既然现在没有打得过昆仑的人,那么就从过去找帮手?

这根本就像是天方夜谭!

事实上,李辟尘何尝不知道这个想法的疯癫?从过去来人,古往今来这么干过的,只有那位人皇。

人皇借助五仙之人的力量,施展不屈,逆击过去,从过去真身踏到未来,但因此而引动劫难,光阴化作雷霆追杀而至,汹涌澎湃,若非姑射山大帝以自身无功白骨阻挡,当初人皇说不定就被拉回去了。

浮黎之光可以召唤天上法影,更藏着大千万象,当初面对神祖,所呼唤来的就是过去的八位天帝虚影,但是并没有可以作战的力量,他们就只是出现了一下,随后就消失了。

但如果配合上嫁梦呢?尤其是还是拥有“三世春秋”的嫁梦。

真假颠倒,虚幻与真实呼唤,化梦为真,在过去那些人的记忆中,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而已,但对于现在的诸多太上,可谓是真正救火的先锋。

这是第二个,也是李辟尘自己最倾向的一个计划,当然,万事总有预料不到的事情,李辟尘之所以倾向第二个计划,就是因为如果第二计划失败,可以启动第三个计划。

那就是在岁月之路中看见的,清静之主独有的力量。

“空无之缠。”

李辟尘的想到这一招,面色露出些许无奈。

清静之主自身成为空无,可以杀生,亦可以救生,这就是雷神和枟淼进行的变化,李辟尘如果施展,他和昆仑将纠缠在一起,等到无尽岁月之后,或许会诞生一个新的“无名之人”。

当然,也可能两个人同时化入空无,过往的一切岁月,都会在长河中被抹去,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比起被昆仑斩了,还不如同归于尽,说不得无尽岁月之后,醒来的人格还是自己主导。

如果进行第一个计划,那么如果失败,后面两个都会流产。

李辟尘看向罗女:“你还能施展浮黎的光芒吗?”

罗女摇头:“炁息可出,光芒难见,我已从其中走出,斩掉了圣人的光芒。”

李辟尘面露失望:“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风吹海拂,但忽然,银霄碧落震而倒转!

空鸣轰动,万霞齐光!

“想要斩杀不灭之神,可求助天冥余孽!”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三人早已转头,看着那远方银海破开,周天碎灭一道豁口,当中有流光化惊雷疾电飞遁而至!

罗女望去,见到那光影中人,那是人身鱼尾,正是南溟泉客之主,顿是怔住:“鲛人王?”

南海鲛人国之主?

鲛人王握着那只深晦之眼,从天边飞到尽处,他神情有些疲惫,连踏两界七方,靠着这深目王的第三只眼睛横行到此,但却同样耗费了他自己不少法力。

白发入眼,鲛人王毫不怀疑自己找到了目标,与李辟尘对视:“你就是杀了天垣大士的人间镇守者那个暮仙人?”

李辟尘感到他并没有敌意,而且鲛人王只是道虚境,天仙一重而已,难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是我杀了天垣,贫道李辟尘,太华山仙人。”

鲛人王微微喘息:“善,你快随我去找天冥余孽,斩了太上昆仑!”

李辟尘目光一动,天冥余孽,指的是从天冥之门内归来的“人”,他们和恶鬼不同,恶鬼没有过去未来可言,而天冥余孽是有的,他们曾经是恶鬼,后来回归了,等于证道了一次。

无名恶鬼是一道不甘心的意,是无数灵性的聚合,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真灵,更类似于执念的统合体重新诞生智慧。

“脱离天冥之门未曾死者,重新归来之人,方称天冥余孽。”

罗女开口:“是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昆仑要求诸神搜寻天冥余孽天帝,你的身上,或者说你的身边,就有天冥余孽。”

“天冥余孽,可以弑杀神灵,因为针对过去,抹除未来,所以仙神皆惧。”

李辟尘的眼睑微闭,而后当中如泛起银雷电闪。

“太上昆仑、永生之体、天冥余孽好大的棋盘啊,只不过我身边并没有天冥人。”

鲛人王看着李辟尘,沉声道:“原来你不知道那你徒弟呢,那只蝴蝶呢?”

李辟尘面色陡然一变。

“你说什么?”

庞然的压力陡然压在鲛人王身上,那种浩荡与恐怖的感觉,仿佛直面宇宙黑渊,是地上众生不敢仰望的终冥深处。

鲛人王面色陡然一白,开口道:“深目国主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决断,你的弟子,那只蝴蝶,和我女儿是挚友,他就是天冥余孽”

轰隆!

话语落下,周天震动,剩下一半的东周天陡然坍塌,巨大的天窟出现,李辟尘的面色显得无比阴沉。

原来如此,难怪庄周之前消失了一千年,难怪他突然知道了那么多的道理。

该死,那个天冥之门是假货,南华进入了其中,又走了出来,他和自己那一次不同,没有世间执笔人的庇佑,这说明他是真正的“证道”了!

但那是什么道,那是残缺的树叶,那是斑驳的古路,那不过是穷桑道果所铸出的假货!

确实是可以实现愿望,但有大缺憾,根本不完整,是错误的妄境之门!

李辟尘脑袋都要爆开了,说是弟子有自己的机缘,结果这哪里是机缘,这就是等于去死!

唯一的疑惑是,南华似乎并没有经过无名恶鬼的转变,直接成了天冥余孽?

眼中的星辰几乎爆开,李辟尘看向鲛人王:“你的意思是,让我弟子去”

“不,不是!”

鲛人王感觉到这股力量,心中凉气猛窜,头皮发炸,这种威势,几乎靠近天墉城九圣,远胜四海正神!

难怪可以杀了天垣,在这仙人面前,天垣也就和大一点的蚂蚁差不多,随手就能碾死。

人间之内,区区千年多,居然就能诞生出这种怪物?

鲛人王心思纷飞震动,但口中不停,怕李辟尘暴怒之下把自己拍死,立刻道:“并不是上仙的弟子,我只是提及一下,不曾想您居然不知道此事。”

“这世上还有第二位天冥余孽,此次大劫便应在他的身上,还请随我速去灵威宫!”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大荒·东周天——永生(二)

“我担心的确实是这一点。”

李辟尘的眸光清冷,微起光华,便如万千星辰转动。

李辟尘:“本来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呼唤巨阙,这柄剑过去未来无人可挡,但召来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虽然摸到了一点规律,即‘陷入空无’,或者只留下一点最根本的念头”

“我第一次呼唤巨阙剑,是用了四种执念,这其中最关键的是无何有之乡内留下的剑意,从而引动五仙天威变化巨阙,所谓天缺一角方号巨阙。”

“但现在我没有那种剑意,天威完整岿然不动,所以只能另辟蹊径,通过空无之境来变化衍生,可这里面有最让人烦恼的一点。”

“因为这种变化终究不是征途,故而化入空无之后,我当如何归来?”

李辟尘是见到鬼雨变化而明白巨阙规律的,显然进入空无境,如果还保存着一点最后的执念,就能呼唤来巨阙,但这后果也是很严重的,鬼雨几乎成了傻子,并且这种状态几乎不可逆转。

而且鬼雨还被四百清静剑加身,变得非生非死。

巨阙巨阙,巨字易现,阙字难出。

巨阙不全,难现无敌之姿,至少不可能杀了昆仑。

“所以我想到,这个办法的要义是要用东皇钟镇压己身。”

李辟尘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让其余二人皆是身神一震。

“用如今的东皇钟镇压我自己,万念俱寂,融入宇宙之中,从而达到大清静,如果成功,会有天阿化巨阙,飞出自行斩敌如果失败,那我可能要先走一步去幽黎了。”

四周无声,无人讲话。

“所以我想到了第二个办法,那就是请一位真正的大圣降临。”

李辟尘摊手,此时掌中突然变化一片繁盛的光芒。

罗女目光凝住:“浮黎之光你什么意思?”

李辟尘:“浮黎的光芒可以呼唤过去的道影,从长河内短暂摘去一些人的岁月,而后,再配上嫁梦”

“三世春秋,一梦黄粱,从过去请人前来相助。”

话语落下,诸人皆震,白玉玄面色一抽:“道兄这话,简直比巨阙剑还要不靠谱。”

既然现在没有打得过昆仑的人,那么就从过去找帮手?

这根本就像是天方夜谭!

事实上,李辟尘何尝不知道这个想法的疯癫?从过去来人,古往今来这么干过的,只有那位人皇。

人皇借助五仙之人的力量,施展不屈,逆击过去,从过去真身踏到未来,但因此而引动劫难,光阴化作雷霆追杀而至,汹涌澎湃,若非姑射山大帝以自身无功白骨阻挡,当初人皇说不定就被拉回去了。

浮黎之光可以召唤天上法影,更藏着大千万象,当初面对神祖,所呼唤来的就是过去的八位天帝虚影,但是并没有可以作战的力量,他们就只是出现了一下,随后就消失了。

但如果配合上嫁梦呢?尤其是还是拥有“三世春秋”的嫁梦。

真假颠倒,虚幻与真实呼唤,化梦为真,在过去那些人的记忆中,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而已,但对于现在的诸多太上,可谓是真正救火的先锋。

这是第二个,也是李辟尘自己最倾向的一个计划,当然,万事总有预料不到的事情,李辟尘之所以倾向第二个计划,就是因为如果第二计划失败,可以启动第三个计划。

那就是在岁月之路中看见的,清静之主独有的力量。

“空无之缠。”

李辟尘的想到这一招,面色露出些许无奈。

清静之主自身成为空无,可以杀生,亦可以救生,这就是雷神和淼进行的变化,李辟尘如果施展,他和昆仑将纠缠在一起,等到无尽岁月之后,或许会诞生一个新的“无名之人”。

当然,也可能两个人同时化入空无,过往的一切岁月,都会在长河中被抹去,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比起被昆仑斩了,还不如同归于尽,说不得无尽岁月之后,醒来的人格还是自己主导。

如果进行第一个计划,那么如果失败,后面两个都会流产。

李辟尘看向罗女:“你还能施展浮黎的光芒吗?”

罗女摇头:“息可出,光芒难见,我已从其中走出,斩掉了圣人的光芒。”

李辟尘面露失望:“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风吹海拂,但忽然,银霄碧落震而倒转!

空鸣轰动,万霞齐光!

“想要斩杀不灭之神,可求助天冥余孽!”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三人早已转头,看着那远方银海破开,周天碎灭一道豁口,当中有流光化惊雷疾电飞遁而至!

罗女望去,见到那光影中人,那是人身鱼尾,正是南溟泉客之主,顿是怔住:“鲛人王?”

南海鲛人国之主?

鲛人王握着那只深晦之眼,从天边飞到尽处,他神情有些疲惫,连踏两界七方,靠着这深目王的第三只眼睛横行到此,但却同样耗费了他自己不少法力。

白发入眼,鲛人王毫不怀疑自己找到了目标,与李辟尘对视:“你就是杀了天垣大士的人间镇守者那个暮仙人?”

李辟尘感到他并没有敌意,而且鲛人王只是道虚境,天仙一重而已,难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是我杀了天垣,贫道李辟尘,太华山仙人。”

鲛人王微微喘息:“善,你快随我去找天冥余孽,斩了太上昆仑!”

李辟尘目光一动,天冥余孽,指的是从天冥之门内归来的“人”,他们和恶鬼不同,恶鬼没有过去未来可言,而天冥余孽是有的,他们曾经是恶鬼,后来回归了,等于证道了一次。

无名恶鬼是一道不甘心的意,是无数灵性的聚合,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真灵,更类似于执念的统合体重新诞生智慧。

“脱离天冥之门未曾死者,重新归来之人,方称天冥余孽。”

罗女开口:“是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昆仑要求诸神搜寻天冥余孽天帝,你的身上,或者说你的身边,就有天冥余孽。”

“天冥余孽,可以弑杀神灵,因为针对过去,抹除未来,所以仙神皆惧。”

李辟尘的眼睑微闭,而后当中如泛起银雷电闪。

“太上昆仑、永生之体、天冥余孽好大的棋盘啊,只不过我身边并没有天冥人。”

鲛人王看着李辟尘,沉声道:“原来你不知道那你徒弟呢,那只蝴蝶呢?”

李辟尘面色陡然一变。

“你说什么?”

庞然的压力陡然压在鲛人王身上,那种浩荡与恐怖的感觉,仿佛直面宇宙黑渊,是地上众生不敢仰望的终冥深处。

鲛人王面色陡然一白,开口道:“深目国主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决断,你的弟子,那只蝴蝶,和我女儿是挚友,他就是天冥余孽”

轰隆!

话语落下,周天震动,剩下一半的东周天陡然坍塌,巨大的天窟出现,李辟尘的面色显得无比阴沉。

原来如此,难怪庄周之前消失了一千年,难怪他突然知道了那么多的道理。

该死,那个天冥之门是假货,南华进入了其中,又走了出来,他和自己那一次不同,没有世间执笔人的庇佑,这说明他是真正的“证道”了!

但那是什么道,那是残缺的树叶,那是斑驳的古路,那不过是穷桑道果所铸出的假货!

确实是可以实现愿望,但有大缺憾,根本不完整,是错误的妄境之门!

李辟尘脑袋都要爆开了,说是弟子有自己的机缘,结果这哪里是机缘,这就是等于去死!

唯一的疑惑是,南华似乎并没有经过无名恶鬼的转变,直接成了天冥余孽?

眼中的星辰几乎爆开,李辟尘看向鲛人王:“你的意思是,让我弟子去”

“不,不是!”

鲛人王感觉到这股力量,心中凉气猛窜,头皮发炸,这种威势,几乎靠近天墉城九圣,远胜四海正神!

难怪可以杀了天垣,在这仙人面前,天垣也就和大一点的蚂蚁差不多,随手就能碾死。

人间之内,区区千年多,居然就能诞生出这种怪物?

鲛人王心思纷飞震动,但口中不停,怕李辟尘暴怒之下把自己拍死,立刻道:“并不是上仙的弟子,我只是提及一下,不曾想您居然不知道此事。”

“这世上还有第二位天冥余孽,此次大劫便应在他的身上,还请随我速去灵威宫!”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大荒·弟子

李辟尘心中有些纷乱,很快收敛了那种压塌周天的炁息,对鲛人王打个稽首:“我知道鲛人王之女是我弟子挚友,曾听南华说过两次,抱歉,是贫道太过失礼了。”

那种炁息收回,鲛人王雪白的面孔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血色,苦笑一声,连是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上仙心系弟子,有此情况实乃是情理之中。”

这般恢复了平静,鲛人王才向罗女点头:“武罗国三君之罗女。”

罗女摇头:“已经没有武罗国了,如今我只是散人而已。”

鲛人王心中一震,想到深目王所言,顿时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询问和多说什么。

他又看向白玉玄,知晓这也是位人间镇守者,于是点头致意,后者也予以回应。

李辟尘目光不曾移开,与鲛人王相视:“灵威宫是何处。”

鲛人王解释:“此乃虞人传承之所,所谓虞人,乃是为帝王司牧山川百兽之人。”

“虞人有数脉,灵威宫便是其中一脉,里面有一尊白衣少年,深目王只是这样称呼他,不提名讳,说如果硬是要称呼,就叫他灵威,不谈真正姓名。”

“他就是这大荒中第二位天冥余孽。”

鲛人王顿了顿:“深目王和我说,蝴蝶只剩下一千年的寿命,它已证道,与人世再没有其他瓜葛,所以无法击败昆仑,等到一千年之后,他就会消失,谁谁也无法挽留。”

这话出口,鲛人王特意看了看李辟尘的神情,果不其然,那眼中星辰光芒再起,于是天地风雨又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整个乾元都在动荡!

“道兄还请息雷霆之怒!”

白玉玄连忙开口,但天象依旧沉闷,让人心中惴惴不安,惊惧难言。

“请继续讲。”

李辟尘的声音似乎有些无悲无喜了,但白玉玄却感觉到另一种压迫感,顿时难以再继续开口,罗女在一旁不曾说话,但心中却明白了一些事情。

身为人师,难护弟子,这恐怕是一种最大的羞辱。

倒是说起来,自己也做了错事,终究被西华氏摆了一道,此时默不作声才是最好的办法。

鲛人王苦笑,心道我这继续说,怕不是等下就被这仙人生撕了,而且深目国主只说了一些虞人的大致讯息,毕竟时间无多,不能讲的太详细。

“没有了,我所知一切也皆从深目王处多晓得,只说我与天冥有缘,得了指引,所以才让我前来这里寻找上仙,依照深目王所言,我或许是得了意想不到的功果,这还得多亏了我女儿”

他把所知道的,所能说的一切东西都全盘告知,李辟尘闭上眼睛,安抚心中震荡炁息,至沉默了数个呼吸,这才睁开眼睛,对鲛人王道:

“我有决断,请鲛人王带我前往灵威宫处。”

鲛人王点头,此时伸出手掌,再运深晦之眼,那光华一转,顿时把三人一裹,而后破开虚天直接飞走!

风吹过银霄碧海,鱼儿缓缓游动,大难不死,日后清浊渐分,可再度造化无尽生灵。

空荡荡的东王天宫内,有阴影垂头。

有双眸子在黑暗中骤然睁开,无神无彩。

神山之巅,灵威宫内,白衣少年仿佛预见到了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自前几日蝴蝶飞走之后,这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经被改变了。

昆仑已出,自己交给南宫的灵威人偶与五刑天兵,也该派上用场了。

但这一世似乎有些奇怪,昆仑的力量开始涨大,这让少年有些担心,又有了之前蝴蝶飞来见他的事情,让他感觉到,这大荒的天,似乎要变了。

天冥见天冥,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望着远方,那是艽野的方位。

大战早已开始,不知道会有几人落幕?

越来越多了,太上的炁息聚集起来,如同洪流,原本大道理念根本不同的众圣集合在一起,为了渡过那世上第一可怕的劫难。

太上昆仑,本身就是劫,他似乎已经属于无量劫的一种。

无量之劫,无数无量,无可匹敌,乃遂古时代,太上无量之主龙师,还道于天地之后所发。

同样,第一场真正的无量大劫,龙汉之劫也是他所发起。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只能尽力去争取,那只蝴蝶证道了,但是吕祖失败了,万物万事就是如此,造化弄人!”

“众妙之门,这天下多少人想要得到这种境界啊。”

白衣少年叹息着,目光依旧没有从艽野的方位离开。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南宫,你可不能死啊”

他很是担心,因为变数越来越多了,虽然原本的胜率也不是太高,但是那一次,昆仑突然在天墉城受到重创,原本以为是好机会,却没想到是他故意为之。

这是请君入瓮。

心神一动,忽然再是一震,冥冥中,有灵光爆发。

白衣少年猛然转头,看向灵威宫外。

有四道人影踏足此地。

李辟尘从阴影中走出,天宫外,大雪纷飞,落满人头。

这一步踏进来,门前的四只石兽,口中所衔着的不灭灯火,忽然窜上高天,奋力燃烧。

黑暗的大殿瞬间被照亮。

火炎照亮大殿,灯光刺破高墙,亦同样把那三十四尊祖师雕塑映照的无比神圣。

红蝶飞舞,沐浴火光。

“你就是灵威?”

李辟尘看着他,看着这位白衣少年。

“或者说,我该称呼你吕忘尘?”

白衣少年听着这句话,怔了瞬间,而后便摇头一笑。

“叫我灵威。”

李辟尘点点头:“是啊,你也不是吕忘尘,除去样貌音容与部分记忆外,你的性格行为都和他完全不一样,虽然我和他,和你,都只见过一面而已。”

灵威有些诧异,笑了笑:“你见过他?怎么可能。”

李辟尘:“在诸尘之中见过。”

步伐迈入大殿,缓步而行,李辟尘看向白衣少年,此时其余三人不曾入内,而是站在门槛处。

白玉玄看向罗女:“道兄有了什么决断?”

罗女不说话,只是沉默,她知道李辟尘得证天仙之后,明晓了一些神异的事情。

或许和岁月光阴有关,也或许和他自身的太上之法有关系。

李辟尘看着灵威,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会保你弟子,还是让自己成道?”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章 大荒·抉择

灵威看向李辟尘:“你是说,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李辟尘:“我可以给你,但要看你愿不愿意。”

正常来说,任何一个人到另外一个近似陌生的人面前,说我要给你一笔天大的钱财,亦或是荣华富贵,估计必然被当成痴呆傻子。

但灵威没有,他很认真的看着李辟尘,并且同样很认真的做出了判断。

“我会救我的弟子。”

他的话落下,随后又道:“但你说了这么多,不如现在赶赴艽野,助他们一臂之力。”

“我的弟子也在那里。”

灵威的语气有些疲惫。

李辟尘:“艽野我知道了,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因为现在我去了,也没有把握能杀死昆仑,能杀死昆仑的,只有天冥余孽。”

灵威的眼神动了动:“不需要杀死,只要镇压就可以了,你想要我出山去吗,可惜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离开灵威宫,而且就算出去了,我也只会护持我自己的弟子。”

“我过去曾让南宫去杀九灵,意图让她成为二圣同身,我自有妙法在手,可以让九灵承认南宫。”

“在山鬼与九灵二法的双重加持之下,昆仑必败,至于其他人,原本的九灵传承该如何,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所以即使我出了灵威宫”

李辟尘忽然笑了一声,仿佛带着嘲意。

“你并不是昆仑的对手。”

咚——!

宫阙震动了一下,仿佛是在蔑视李辟尘。

灵威的目光垂落:“我如果从灵威宫中出去,便是一位道圣,你说我敌不过现在的昆仑,可你又怎知我的手段。”

“杀不死他是一回事,但渡劫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把他镇压,这劫也就消失了。”

李辟尘摇头:“胡言了,你镇不住他,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凭借拙劣的法去封印他,必须从根本的克制上才能击败他。”

“所以我说给你选择,因为我要见的天冥余孽不是你”

李辟尘看着灵威:“我要见的是吕忘尘。”

灵威无言,大殿内寂静了许久。

李辟尘:“昆仑还有大圣之力,我要借吕忘尘之手斩了他,但不是你,你绝不是昆仑的对手,但你身为天冥余孽,又是吕忘尘的灵性所化,可以成为他归来的载体。”

“心境在第六重坐忘之上,远超于我,便是到了如今,我每每回想起来,他依旧深不可测。”

目光落在灵威的面孔上,李辟尘确认般的开口:

“你绝不如他,没有给我半点深邃的感觉。”

白衣少年愣了愣,随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你想要他归来,这不可能的,他已经彻底寂去了,便是回到岁月中,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他自身就已经化作过去,从天冥之门中活下来,成为过去的影子,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李辟尘同样一笑:“我有我的办法,如你方才所言,我确实不知道你的手段,但你也不知道我的手段。”

“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你自己的弟子”

李辟尘的话停顿了一瞬间,而灵威的目光也同样看向了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李辟尘的手中衍化苍色的光辉,碧落的云霞萦绕,而后,一颗果子出现了。

被五指握住,此乃穷桑道果。

天地仿佛寂静下来,灵威愣住,再之后,他的眼中,见到了一株湛湛苍苍的桑树。

“穷桑道果!”

他几是一字一顿,再抬头,看向李辟尘,后者道:“果不其然,你认得这果子,那么它能够做什么,也不必我再多说了。”

“你们这些百万年的老怪物,知道的东西比我多的多。”

李辟尘言止,白衣少年沉默了,直至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才看向李辟尘,忽然苦笑起来。

“你问我愿不愿意救自己的弟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你呢,那只蝴蝶也是你的弟子吧。”

李辟尘:“是我弟子。”

白衣少年的声音有些涩然:“你不想让你自己的弟子冒险,所以便来找我,问我要不要救我自己的弟子,从而给我道果,让我选择。”

“都是为了自家之事,但你身前依旧有路,可摆在我这里的,似乎别无选择。”

李辟尘:“你可以成道去,或击昆仑,或飞天而去,我可以另想办法。”

白衣少年:“你这是要挟我但光凭这个果子还不够。”

轰——!

大片的浮黎光华蔓延,李辟尘从中抓出一片,而后眼中浮动梦幻惊雷。

那片梦幻包裹了穷桑道果,当中五光十色,繁盛不可言。

“我有一法,唤作三世春秋,可以变假为真,倒果为因;我有一光,名曰浮黎之华,藏匿森罗万象,可以勾连过往。”

“如此一来,我超越岁月长河,请过去之人做一场春秋大梦,来到未来相助于我。”

李辟尘的话很平淡,但听在少年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

“最后,再加上穷桑道果,割裂过去未来的联系,这梦幻之人便可重新归来”

李辟尘看着他:“这是我所设想的最好结局。”

白衣少年的手一颤:“那就是还有失败的可能。”

李辟尘摇摇头:“那这就要看你了,如果你的执念不够强大,道果不给你回应,那么就是失败,然而一旦给你回应,就不存在失败二字。”

“一切不可能皆为可能,此为穷桑道果。”

李辟尘的目光变得悠远:“这个果子的力量十分强大,你可能不知道,天冥之门的原身,就是穷桑道果。”

白衣少年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李辟尘没有管他,继续开口,声音变得有些辽远。

“玄古之君创造了天冥之门,用穷桑道果,把人心中的天冥之门显化了出来,众生心中本就有天冥之门,那是众生对于道的最深理解,本是无形之物,被变化为有形,自然就落了下乘,所以证道不全,有大缺。”

“我不知道玄古之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对他这个存在也是知之甚少,但这些都和我没有多少关系。”

“可我手中的这枚道果乃是神祖亲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和你说,这果子,确确实实,可以帮你成道!”

李辟尘看着灵威,仿佛要把他内心中最元始的贪婪魔鬼勾引出来。

“不仅仅是离开灵威宫,你可以修行,甚至一步到达天尊。”

“只要你对大道,有近似成魔般的执着,就可以引动它。”

白衣少年的目光看着那颗果子,注视了良久。

他移开了双眼,面向李辟尘。

“你是在说,你对于成道没有执着吗。”

李辟尘:“道对于我,甚至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一种概念,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我认为那才是道的本意。”

白衣少年看着那颗果子,李辟尘则是把这东西放到了地上。

“我这便去了,去艽野,帮助你的弟子。”

李辟尘转过身,大步走出了正殿,那些火炎摇曳,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大荒·天尊降临(上)

天风糜烂,日月混沌。

诛仙四剑斩天劈海,昆仑倒退,手中弥天大罗境展开,把四道剑光收去,然而一道剑光消失,又有四道追上,收之不尽,斩之不绝。

“死!”

阴符枪从暗影中显化,天地元炁紊乱一瞬,万象叛离,那枪尖点向昆仑,后者抬手,伸出一指,带着山海重压,将那神枪定住。

然而下一瞬,巨大的黄天铺满乾元,轰鸣着落下,这是天崩之术,公孙葶借助宁倾歌的身躯,抬起高天,而后巨大的魂魄嘶嚎声便震动天地。

黄天乃统辖真灵魂魄之天。

奢比尸遇到了克星,他痛苦的哀嚎,谷神的炁息能够护持他的肉身,但挡不住精神上的侵蚀,黄天的重力对他们这种非生非死尸神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太上殇子出手,仙戟飞出,帝乙遮世,终于轰碎奢比尸的身躯,后者砸落在山海之中,撞击艽野,如星辰之间的征伐,大地惊雷,掠天焚地,掀起的尘土足有十万丈之高。

昆仑一指打退太上阴符,而后看见奢比尸被镇压,目光中无悲无喜,此时远方天域有轰鸣声震荡,但看雷霆追风,山海撕碎,巨大的身躯盖压世界,居然又是一尊巨人尸!

“吼——!”

呼喊声震动原野,那尊拼凑起来的巨尸毫无灵智,只知道随意破坏,此时扛着黄天威压向前走动,而见到那尊巨人的众多仙家,目光猛然一凝,当中有人惊呼起来。

“龙伯巨人?!”

巨尸挥舞手掌,胸口处的伤势可以清晰见到火红跳动的心脏,这种大恐惧化身般的怪物出现在艽野,并且敌我不分的展开了破坏!

他的力量比奢比尸更强!

“道圣!”

天道剑阵转移,向龙伯巨人杀去,然而对方张开大口,猛然发出一道怒啸,于是便移山倒海,那些天道之剑在这一吼之下尽数粉碎,炸开在天穹之上!

天道剑境顿时被破开,祝凝心感觉到炁息一降,顿时捏起法诀,身后大成至圣先师出手,隔开数万里,对着那巨人就压了一掌。

天在瞬间塌陷下去,龙伯巨人的胸口被那一掌压出凹陷,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而后寂静了十五个呼吸。

巨人倒飞,砸碎大地,而祝凝心同时咳血,面色变得无比苍白。

显然大成至圣先师那一掌,并不是没有代价。

“祝小妹!”

太素飞来,两掌拍在她身上,源源不断的炁息回复,祝凝心面色稍缓,对她致谢:“多谢陆姐。”

陆采薇,正是持太**子之真名。

龙伯巨人暂时被压制,祝凝心注视着远方荡起的滔天烟尘,沉声道:“我在这尊巨尸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炁息就像是”

她心中有一个惧怕的猜测,并且看着那尊龙伯巨人,越看越是心惊。

太像了,像到让她心神摇曳,几乎炁息都拿捏不住。

但也不可能,那尊龙伯乃是真君,或者是大圣,这一尊不过是道圣而已。

心中思绪飞舞,耳中听闻一人呵斥。

“那巨尸未灭,他的炁息还在提升。”

祝凝心面色阴下,手中聚集明光,隐隐有一道圣名汇聚。

天子剑震动,撕裂天空,悬于她身后。

南宫灵漪一手捉住诛仙剑,其余三剑依旧呈现通天法相,从三方击杀昆仑,她持诛仙迎头劈下,锋不可挡,剑啸之中放出鬼哭神嚎之声!

“死来!”

诛仙剑舞,昆仑出手,臂膀变化如成黑铁,向前一抓,却是砸中诛仙剑刃,这虽然是请下的法剑,但终究也带着真正诛仙四剑的部分威能,于是毫无阻碍的将那只黑铁之手劈了个对穿!

可昆仑断臂,复生二臂。

诛仙四剑飞舞,昆仑摇头,眨眼间变成三头六臂。

当——!

三道剑光被阻挡住,那六臂出手,空手夺白刃,将其余三剑阻住。

昆仑本身处,胸前再出两臂,脑后又生一头,化作四头八臂。

正对诛仙剑的那双手拍下,突然变化成黄金色泽。

“点石成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心不诚者,自然金石顿闭!

当——!

如木槌撞击洪钟,那诛仙剑劈下,这一次却被黄金之手压住了。

“纵然你化身为通天教主,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昆仑看着南宫,眼中平静如死水,然而下一刻,诛仙剑一颤,当中剑炁爆发,瞬间就将昆仑的肉身绞的粉碎!

炸开!

山石为肉,沧海为血,南宫灵漪同样冷漠:“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同样也不是诛仙四剑的对手!”

那些山石沧海遁向远方,此时戮仙剑落,顿时钢尘尽消,沧海干涸!

屠戮一切,但山石钢尘虽然消失,沧海流水虽然干涸,却依旧有泥土灵光不散,看一尊小人站起,似乎要施展法相,弄那顶天立地之势。

却不料天空中陷仙剑落,四海八荒红光暴起,直作一方小天地,将那泥巴小人眨眼斩回原型,身躯内炁息直接被削了一半,三花炸开,五炁破碎!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南宫灵漪笑起来,而后但看那剩下一半泥人转动,作一块黑色顽石崩出,却不料后方绝仙飞来,掠剑意而下,如汪洋铺天,将那顽石直接淹没!

“昆仑,还不受死!”

南宫灵漪手指结合,交叉而放置,向前方一伸。

诛仙四剑飞出,镇在那顽石四周,合成阵法,正是诛仙阵!

“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仙剑乃是通天教主所祭炼而出,拥有无上法力,纵然是一丝剑意也确实是了不得,但还是不足,你也知道,这剑名是作杀仙用,但我却是神灵。”

漆黑顽石内传出声音,昆仑纵然遭到此等重创,其心依旧不起半点波澜。

南宫冷声,收了笑容:“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后手,但现在看起来,你处于下风。”

漆黑顽石内声音不变:“诛仙阵,这需要四圣摘剑方能破之,现在王子夜被压,奢比尸遭到毒打,其余尸神皆未曾到,看上去我似乎毫无胜算。”

“但你说对了一点,你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后手,嗯,现在就给你看一看。”

昆仑的声音传出,随后,远方天空之外,忽然有四十八道真灵飞来!

诛仙阵被穿过,南宫大吃一惊,而那四十八道真灵融入漆黑顽石,顿时听见昆仑放声大笑!

“彼岸将开!”

大地忽然翻滚起来。

南宫心中猛然出现一种不妙的预兆,她看向四周,突然见到无数山岳拔地而起,和自己呼唤的九山灵撞击!

巨大的震动声挥天裂海,九山灵皆被打飞,重重砸在地上,而那些山岳聚集,化作一只遮天大手,其中一根手指,就足以抵得上刚刚出现的龙伯巨人。

众圣骇然,那漆黑顽石开口:“此为黄姖之尸,正是大荒本身。”

它滚动了一下,随后,天空黑暗下来,南宫抬头,却发现再也看不见虞主的星河。

因为有一轮漆黑无比的大日,突然降临在此。

大日两侧,又有两尊巨大的影子出现,一人为赤膊大汉,一人为垂须老者。

“四圣齐了。”

顽石在诛仙阵中变化出来,化成昆仑模样,而他一显出真身,四周剑炁顿时爆开,开始绞杀,于是泥土翻飞,血液流淌,他却浑不在意,只指着那三尊影子,道:

“丫头,你可曾见过天尊临世?”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大荒?天尊降临(下)

漆黑的大日,那是太初天尊!

垂须的老者,那是元始天尊!

赤膊的大汉,那是元始天王!

太初天尊,加上另外两尊化身,同时降临在大荒之中。

震动天地不足以道之,惊世骇海亦不足以称之,只告诉众生,所有人都看得见,那出现在艽野之处的三尊影子,包括那只举起来,可以把天门摘下的大手。

深目国主说,有两尊巨尸他只知其名而不见其形,难以看见,只知道这两尊巨尸极其强横,比奢比尸还要厉害。

如今其中一具的答案揭晓,居然是大荒本身的大地被赋予了灵性。

难怪奢比尸不敌,这换做是任何强者,也不可能胜过黄姖之尸。

那如此说,十二尸曾经皆为太上,大荒本身,就曾经孕育过一尊太上化身?

“惊讶什么,不必惊讶,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昆仑的身躯依旧再被剑炁厮绞,并且越来越破烂,但声音还是如古井般沉定。

“众所周知,第三世的天帝昊天,正是一处天道所化,既然天道,天空,天阙也能化作太上,大地后土为什么不行?”

“你们太过拘泥于虚假的外相,没有看透太上之法的本质,这本就是赋虚于实的一种力量。”

昆仑伸出手来,迎接四剑之力,同时缓缓开口:“还请四圣破阵。”

太初三位天尊的影子倒映着整个大荒,在昆仑下令之后,元始天王最先有了动作,他伸出手,轻轻对着西方天门一招,于是戮仙剑顿时一晃,直接被他拿走,连抵抗都做不到。

元始天尊对着南方招手,陷仙剑飞出,被他转瞬摘去。

黄姖之尸的手臂张开,北方天门处,绝仙剑震动,而后不受控制的被收去。

南宫灵漪勃然色变,但太初天尊,那轮黑色的大日已经开始转动,日蚀之光照耀乾坤,诛仙剑在这一照之下,直接化作虚无。

四剑皆破,诛仙阵碎!

南宫灵漪猛然喷出血来,浑身上下炁息大乱,她眉心中显化一道朱砂印,当中迸发一种青白与辽远的璀璨光芒。

“斩——!”

太无寂世之炁!

当中蕴含请下的一道寂世灵炁,此时飞出,直杀昆仑!

三大天尊不曾援护,黄姖之尸也没有动静,那道灵光猛然转过昆仑眉心,后者身躯不动,但看灵光脱脑而出,消失无形。

南宫面色陡然变作雪白一片,惊骇难言的看着对方。

“我不需要躲避,这道灵炁根本对我没有威胁,你忘记了吗,我身有不灭,五仙之威,除非各位天尊亲临,否则不能对付我,你这请下的一道炁息,不过是分属通天教主,从那太无境飞出,又过天门金洞,再落到人间,加到你身,这四重关隘下来,你觉得这寂世之炁还有多少威力?”

昆仑笑起,伸出手压向那三天尊。

“我请下这太初三天尊,其实和你的法门差不多,但是你不得真传,不入真流,同是灵光飞舞,你与我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所谓道中法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更何况是十万八千?”

“三天尊皆为太初天中一道灵光下来,你可想想,我这请圣,比你那一道炁息要强上多少?”

“太无天一道炁息就让你化身通天教主,我把这三道灵光一吞,我在人间,就是太初天尊。”

昆仑开口,南宫越听越是惧怕,眼中的血色开始褪去,剩下的都是惨然与震恐。

然而昆仑依旧在说着,仿佛要把众圣的信心彻底撕碎,打入谷底。

“瑶池已变,神堕开始,众神将入彼岸,多谢各位,助我压制身中东王化身之念,如今我法力渐渐归复,丫头,还要多谢你。”

“到我这方来吧,我会带你前去彼岸。”

昆仑的声音直入心中,南宫灵漪双目陡然一黯,似乎失了魂魄一般,口齿喃喃开合,不知在说着什么东西。

此时这位俊美的青袍男人向着南宫灵漪伸出手去,发出了同入不灭的邀请。

南宫灵漪的意识越发模糊,她有些浑噩,那三大天尊遮盖了世间,仅仅是请下的灵光,便已经震动天宇,自己最后的手段全无用处,更不要说十二巨尸还有一尊不曾现世。

巨大的绝望席卷心头,摧毁了信心。

“你在做什么!快快醒来!我们已然出手,不是他死就是我等皆亡!你这废物!”

太上阴符见到这一幕,顿时怒斥,而后就要冲过来抓走南宫,但却不见昆仑向虚天一点,顿时他被定住,浑身如套八幅铁索,却是动也不能动弹!

“南宫!”

太上阴符嗔目欲裂,昆仑微微一笑,此时黄姖尸手中那绝仙剑突然飞出,剑炁爆发,直接将太上阴符穿胸而过!

血洒乾坤,后者猛然咬牙,口中皆是赤色,双眸血丝爆发,那被穿过的剑炁硬生生被他以太上之法在瞬间炼化!

但同样,他自己的炁息陡然大降,昆仑看着这一幕,颔首而语:“确实是个狠人,无怪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杀你,随我同入彼岸吧。”

话语刚落,天地一变,剧烈的黄雷轰鸣而下,公孙葶出现,从宁倾歌身上取回了一半的太上之法,化作完整的黄天,对着昆仑便拍手压下!

黄天威临!

高天震颤,昆仑看向她,摇摇头:“旁人都可放掉,唯道友你不能放,今日我取回法力,便先行送道友上路去吧。”

语句脱口,此时天边突然又飞来无数真灵!

浩荡如烟海,尽数坠入昆仑眉心!

于是此时,三尊天尊虚影内,元始天尊忽然动了,他伸出手去,五指一摊,公孙葶法力刚起,顿时被打的烟消云散!

而后,整片黄天化作囚牢,把公孙葶包裹,被收入元始天尊手中!

大日大月突然出现,照破黄天,一杆鎏金镋砸下,此时太初天尊一转,日月顿时就被腐蚀,如遭恶龙天狗吞灭!

任天舒从虚天内显出身形,他掏出一个瓶子,当中飞出一滴血来,被他一口吃下!

炁息暴涨,他双手结印,此时身上力量节节攀登,天空扭曲震荡,居然有劫难降临!

昆仑微微一惊,看向那尊影子,轻赞道:“太上日月,不错,居然要动用天劫来杀我,选择在此时破境入天仙,确实是有着过人胆魄。”

“一入天仙便成观世,可惜,即使三花五炁齐全又如何呢,靠着天仙劫,也未必能伤了我啊。”

话语正停,天上雷海滔天而现,任天舒化作一道日月流光,向着昆仑就直接冲去!

后方,天道破开,苍冥炸裂,一颗蔓延着红光的可怕凶星陡然出现,照耀人间!

“第八天劫,大凶飞星不动!”

红光诡谲,暗藏大恐怖,同时,一道狂傲的笑声从天之尽头响彻四方!

……

远在北方经的商谷山中,凤凰鸣唱,忽有巨鸟破宫开日,振翅而出!

“羽嘉真身已成,我已天下无敌!”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大荒·第一天劫(上)

神鸟振翅,化作急速遁光向艽野而去,四面八方风海倒卷,那威势惊天动地,凡大翅扇动,必有神山崩塌!

天劫震动,此时在艽野之上的第八天劫忽然红光大放,那狂傲诡异的笑声越发响亮,昆仑轻咦一声,目光望向极远之处。

任天舒的炁息越来越高,他突然转过头,惊异的发现那第八天劫似乎对他减少了关注的力度,大部分的力量似乎被谁抽走,衍化为对抗昆仑的强**力。

变故突起,但却是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帮手来了!”

任天舒心中一动,立刻盘踞高天,上下寰宇清浊分定,日月明光唱诵祭音,天乐鼓荡,他头顶上三花聚集,胸膛中五炁顿生!

双眼光芒交错,要破地境而化天仙!

昆仑失笑,伸出手去,捉向任天舒,山海压顶,然正是此时,远方长虹落下,立有无上天劫之威撕开苍冥,粉碎宇世!

第八天劫边上,风火雷劫毫不示弱,化作龙卷向昆仑罩下!

宫少雁化为羽嘉真身,长鸣九霄,只看东方天幕陡然扭曲,当中浮现一张黑暗至极的面孔,看不清五官,只有那三只眼睛瞪的老大,其中瞳仁乱转,让众生心悸,骇然震恐。

“我掌天劫罚判,昆仑,你当上斩神台!”

大鸟鸣叫,东方那张黑脸望向昆仑,登时一股冥冥死意从虚无降临,昆仑头上三花出窍,胸中五炁窜出,那他身边显化三魂七魄,又见眉心处真灵要被剥离!

整个人,从肉身到真灵,魂魄至三我,尽数都被剥开,层层碾杀!

“第七天劫,世之极恐,大黑天神。”

东方劫难降临,西方则是那凶星高照,此时也被纳入四大天劫范围,除开风火雷劫之外,羽嘉震翅,南方天幕崩裂,当中浩大雷霆汹涌而来,肆虐疯狂,隐隐出现一座城池模样!

“第十天劫,诛杀屠戮,碧落雷城!”

羽嘉翅膀再动,北方天幕顿时紧跟崩溃,当中伸出一只狮子头颅,金光灿灿,威风无比!

“第六天劫,渡世镇邪,紫目金狮!”

四大天劫,尽在前十之列,居然尽数归属宫少雁掌握,直至这时,那太上太霄之名,才真正凸显出他的威风!

“此艽野之战,诸圣皆败,唯我能够斩你!”

宫少雁修成羽嘉真身,他化回人形,身后出现一尊女子法相,却是背对着他,那长发披肩,有火光灼灼,如桃花朵朵。

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自信,宫少雁认为昆仑已经不足为惧,他已经修成羽嘉之身,得了天帝凤歌的传承,轻展五指,便有五凤鸣啼而出!

五色的火焰,五彩的天空,五只绚烂到极点的凤鸟!

太上太霄,掌管一切天劫罚判!

“劫难降世,此时此刻,大圣也难胜我!”

信心暴涨到了一个极点,宫少雁向天伸手,随后无数光芒聚集过来,昆仑看的清楚,此时在宫少雁手中,出现的是一柄大弓!

光阴仙箭!

“昆仑,接我一箭!”

这股力量庞大不可计,那一道光箭汇聚,宛如从世间万物身上各取来一瞬间,无数瞬间汇聚,便是千年,无数千年汇聚,那便是万载!

这一箭,能打十万寿元!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死!”

“四天劫听令,斩天尊!”

宫少雁狂傲到了极点,口中吐出让人肝胆俱裂的骇世之言,那话语之中居然要用四大天劫去杀三大天尊与黄姖尸!

“区区一道灵光化身,降临人世,又不是真正天尊,我唤真正天劫到此,又有何惧之!”

“死!”

手中大弓嗡鸣,飞羽直出,光箭贯穿山海大地,便是钢石也一触即溃!

昆仑身在原地,眨眼不至,那光箭便已经打穿他的眉心!

一箭可斩十万年!

这箭落了出去,而后面紧跟着,又是四道连珠箭!

四十万年光阴,恰如流水奔腾去!

风火雷劫盘卷而下,昆仑眼中明光微闪,忽然身躯外化出五尊泥人。

五泥人同时出手,却是各向一方,看手掌自天翻转,大地轻起尘埃。

动静灭。

宫少雁瞳孔猛然一缩!

只因光阴仙箭突化作虚无散去,风火雷光骤然尽泯虚天!

“来。”

昆仑笑着,向宫少雁伸出一手,五指在瞬间便压到了他的脖颈上。

远方灵光飞舞,无数真灵再度汇来,昆仑炁息陡然暴涨,那众圣甚至清楚的听到了,冥冥中有锁链崩开的声音。

“天劫之力确实厉害,但其实对于我来说,不如人劫威风。”

五指扣住宫少雁的脖颈,后者嗔怒,身后凤歌法相就要转过身来,然而昆仑转头,向那凤歌背影开口:“既已逝去,何必再多留恋凡间,还是说你也对这世界抱有眷恋?”

“随我同入彼岸去,你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昆仑的话语很平静,宫少雁却是面色大变,因为身后的凤歌背影,确确实实没有转过来!

“天帝为何如此!”

他咬牙怒喝,昆仑看向他,失望道:“她承认了你,可你却不懂她,原来你没有希望实现的心愿啊,仅仅是为了变得更强,这个理由实在是如镜花水月,算不得什么大执着。”

五指微微扣紧,宫少雁浑身法力顿时一降,他心念震动,此时四大天劫听从号令,正在向昆仑移来!

“还不收手?”

昆仑轻轻摇头:“请四圣破天劫。”

清风转语,带起万丈奔雷追星诛。

元始天王出手,五指一握,大黑天神顿时炸碎;

元始天尊抬指,一指落下,凶星之光陡然尽泯;

黄姖之尸握拳,力撼乾坤,金狮身前立穿大洞;

太初天尊轻转,世界重开,碧落雷城崩溃成灰。

昆仑又笑:“请四圣斩太上。”

这般语落,所有人心头齐齐一跳,巨大的危险顿时升起,因为太初三天尊与黄姖之尸,已然开始向众太上望来!

其中元始天王再度动作,只是眨眼,大千世界俱都向着他手掌中卷去!

危难不可力敌,连诛仙阵都奈何不得的三天尊灵光,数位太上颜色剧变,其中太上殇子调转仙戟抗衡这股伟力,却不料元始天王手指轻颤一瞬,那死之仙戟立刻崩溃成尘!

“糟了!”

众圣骇然,而任天舒汲取粉碎的天劫炁息,身上日月明光越来越盛!

他眼中浮动血色,咬牙破境,力量节节攀登,然而元始天王大手压下,根本不给他化入天仙的机会!

“居然如此,居然如此!我等地祖,又或化作天仙,在天尊面前,居然连一道下界灵光都不如!这便是天尊手段吗!”

任天舒眦目欲裂,但却毫无办法!

正是此时危难关头,如天倾之刻,却有手掌伸出,扶起天柱不周,重整玄黄秩序。

万象为之一震!

“定。”

声音传来,漫天漫世皆出白火!

神道白火,岁月之火!

昆仑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看着那火焰中出现的东西,是一座浮天的宫阙,上面有一条紫色的烟火神龙转动,亢长而吟。

有人盘坐天宫之中,眼帘微垂,持铁拂尘,身躯微倾,尽染神火。

来者叶缘!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大荒·第一天劫(下)

他把众仙圣护下,岁月之火带动苍天退去,似乎要从这方天地跳出。

“此番劫难非我等所想那般容易,各位且先调整炁息,暂行离去,从大荒摘出己身。”

叶缘的声音有些沉闷,那些岁月火焰静静燃烧,以人道紫炁为源头,他仿佛在焚烧自己,以此换取众人的离开。

“退吧。”

众人面色变化,反复数次,岁月之火护持他们开始从昆仑的天地中消失。

这是无奈之举,也同样说明,此时的昆仑已经到了近似无敌的状态。

他越来越强了,而众仙圣则越来越弱。

“错过了这一次便再也没了机会。”

太上殇子开口,带着一种可惜,他身为一方地祖,其实恰恰最希望斩去昆仑,不然他若陨落,中间立出千年断档,又有何人能庇护自家福地?

他心思转动,忽是道:“若是不行,便举七十二福地之威镇压他吧,毕竟此人已经对我等造成大患,不如联合人间与大荒诸国同时出手,他再是强悍,还能同时面对七十二福地与数百天仙不成?”

这是很有道理的,顿时不少人心中起念,暗暗觉得确实可行。

眼下昆仑所做之事已经要毁灭大荒,不如七十二福地齐动,加上那些被荼毒的大荒国度,必然一呼百应,这天下众生皆可助此一臂之力!

叶缘身上的火焰吞吐云霞,眼中有白色的电弧跳跃。

“诸位可知黄龙道城?”

此言一出,众仙圣中,公孙葶的身影顿时一晃,眼中出现瞬间的迷茫,紧跟着便变得无比阴沉。

可怕的黄天之意在震动,万千的魂魄真灵在悲啸,众人惊异,叶缘则是向她看去,声音语气如古井苍潭,不起涟漪。

“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当中看到了一些幻景,当年黄龙道城中有个少女,身负黄天之法,为太上喜,号代天而行者,也曾镇压人间,称一声真人,但后来”

“世事变迁,数十万年过去,当年的辉煌福地如今已成尘土,因您所累,被昆仑所屠”

公孙葶的神情越发痛苦,她一只手抓住头颅,四面八方的黄天之影更加深邃了,雷霆暴动,魂魄惊恐,反映着她内心的波澜巨浪。

“往事不必多言,昆仑大劫气数可怕,贸然让福地进入,可能会有隐患。”

叶缘看向她:“您还能记得起来,当初除了昆仑之外,另外那个出手的人究竟是谁吗?”

公孙葶的眼中黯淡无声:“那便是昆仑,我不会记错的,那种炁息便是我再死去**次也不会忘了。”

叶缘:“可那容颜并不相同。”

公孙葶:“容颜身形,修行之人,仙道之身,怎么能以面目来判断?”

叶缘大叹:“那是昆仑,但也并非昆仑啊!”

公孙葶身躯一震,其余人也同时瞪圆了眼睛,目光中露出不解。

且同时,被岁月之火隔离的太上昆仑,正负着手,诡异的没有进攻。

仿佛是为了让叶缘说出那句话一般。

诸人中有人道:“大荒十二尸还有一具不曾显化,难道是最后一尊?”

“若十二尸中有真君,那么屠灭黄龙道城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根据如今情景,昆仑占据大荒不知已有多少岁月,或许东王西王早已消失,出现真君也实属正常。”

叶缘摇头:“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劫’。”

“那是第一天劫——【妖沴】。”

公孙葶的瞳孔猛然收缩,而其余人中,有人面露茫然,叶缘看着他们,缓缓道:“第一天劫,古往今来,许多人都知道此劫之位,但不晓此劫之名,此劫为世间第一道天劫,但威能却胜过无量劫。”

“从古到今,几乎没有人能引动过第一天劫,但黄龙道城引动了,因为你们以整座福地之力去对付昆仑”

仲子光不解,询问道:“这和昆仑有什么关系。”

叶缘手中铁拂尘轻摇,挥去一片火焰,再开口解释:“昆仑是劫,他是太上独有之劫,不列人劫,不入天劫,依照道理分属无量劫,而他在劫难中的判定,显然只允许太上去渡。”

“第一天劫是为了庇护昆仑而降临的。”

话语落下,火中无声,随后,便是咬牙颤抖的怒喝!

“这不可能!”

劫难居然会庇护劫难,这简直闻所未闻,但事实上,包括太上殇子在内,也很少有人真正明晓第一天劫的名字与作用,因为古来几乎无人遇到过。

“妖沴,这个词汇本身就意味着不详,乃是世间一切动乱的源头,善也好恶也罢公孙前辈,您当年所见到的那个背影,正是妖沴化身,他依托昆仑而现,附之其身,故而那时候的昆仑,既是他,也不是他。”

叶缘的话落下去了,而岁月之火外,昆仑哈哈大笑,同时颔首道:“人道之主,太上玄都,你有点本事,白色的火,神祖的烈焰,你见到了部分过去,想来正因为这些烈焰才能看见的吧。”

他伸出手来,随后,在火焰中搅了一下。

巨大的豁口瞬间出现!

烈火消失,昆仑带着微笑:“可如果仅仅凭借这种程度,难以对我造成什么威胁,我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的温度。”

叶缘看着他,盯了许久,其余人各自起法,天边日月聚集,那一道冲天光柱显化,天仙的炁息横扫乾坤!

“任天舒化天仙了,可喜可贺。”

叶缘的神情依旧平静,昆仑失笑:“你为何不惧,你为何不惊,你还有什么手段吗?”

叶缘手中的铁拂尘轻轻一抖,昆仑的瞳孔骤然一动,那身躯后退,此时正见到大罗天龙咆哮而下!

仅仅一爪,整个周天都在溃灭,那五指之中闪耀璀璨光华,那是无尽人间气运汇聚!

这一爪,就是众生合力一击!

便是昆仑也要暂避锋芒,只可惜,天边的真灵飞速聚来,显然有大片的神灵陨落,他的力量逐渐高涨,在避开三爪之后,抬起手,身边五尊泥人出掌,把那天龙打退。

昆仑轻笑:“人道教主,你还有什么招数?”

“招数?不,如果我的法已经难以制约你,那剩下的就不是我的工作了。”

叶缘轻轻摇头,随后开始隐入烈火之中,其余太上面色一变,认为叶缘居然想要独自离去!

“你做什么,现在我们不拼命,便已经没有未来了!”

阴符瞪目,而叶缘则是道:“不必,只需要助阵便是了,你看天边,那是什么?”

众人齐齐望去,昆仑失笑:“不论是谁,都没有用了。”

元始天王轻轻移动,手掌向着众人抓来,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口大钟横天而至,太初天尊的日蚀之原顿时被撕开豁口,只看遥远西方,一片宏伟星光,化作浩荡银河,向东而来!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大荒·奉天承运帝诏(上)

大钟悠悠,上刻无尽星河,那每一颗恒星皆是巨大的太阳,照耀的辉煌弥漫成白光,竟然隐隐有与太初天尊之影对抗的趋势!

这大钟仿佛化作另外一方天界门户,从中倒灌星河,把这片黑暗的高天刺破,又似一柄绝世利剑,斩开冥世,唯光明在此!

“天仙第三重观世境有真正的天仙到此了?”

众人惊讶,心神振奋,这与任天舒刚刚破境不同,这一股力量浩大的几乎无边无际,虽然境界似乎是第三重,但光凭刺破太初天尊之影的恒星之光,便已然不是第三重天仙的水准了。

比起道圣都犹有过之!

昆仑看见那口大钟,藏匿在纯白的璀璨光芒内,隐隐只能见到轮廓。

只是一个兵器而已,居然敢和天上的太初天尊相争锋。

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初生牛犊?

太初天尊之影没有反应,面对这种挑衅,他似乎并不曾被激怒,那种平静,就犹如月光在看着奋力起舞的萤虫,虽然在最深邃的夜里可以升起一道光芒,但最后不管怎么做,都依旧不能比拟月亮。

但他不动,不代表另外两尊灵光幻身不动。

元始天王的目光向着那口大钟看去,元始天尊同样抬起了一直垂落的眼皮。

天开始倾斜,世界开始向着西方压去。

若说西天有灵山在,那想来此刻已然崩毁,不复存在。

滚滚云霄坠入深渊,东方尽头的甘山升起,而西方尽头的虞渊几乎要彻底碎灭。

元始天王动怒了。

身为神道之主,元始天王亦与洪元有解不清的关系,那盘古法身与他法相极其相似,除去少了一柄斧子外,多了一撮胡须外,其余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的,元始天王在外貌上显得更加年轻,而盘古要稍稍老了一些。

天已然要彻底压垮大地,远方星河内有白发道人显化,此时双手结道印,眼看元始天王大手拍下,引无尽星河倒转,他身后大片的浮黎光明震动,当中隐隐孕育昼夜交错的伟力。

有眼眸在星河中睁开了。

无数的恒星开始汇聚在一起,这一次出现的再不是虚假的影子!

天道裂开!

轰隆——!

正在倾斜的天空终于停住,元始天王的双眼微微眯起,并不发言,而太上昆仑看着那片星河,倒是感慨万千:

“宛如岁月长河内所见到的景象啊,何等绚烂的宇宙。”

他带着笑容,随意的点评,当然,下一刻,笑意消失,因为他同样看见了在星河中汇聚而成的双眼。

无数的恒星,巨大的,中等的,微小的,包括那些岩石并不发光的星辰,俱都开始汇聚,随后出现的,便是一双辉煌到了极点的眸子。

“师兄!”

祝凝心见到这一幕心神激荡,边上有人目露骇然,对叶缘道:“这便是你说的只需要助阵之人?”

“这还需要助阵?”

叶缘的目光依旧平静,纵然见到这漫天星河也不曾晃动,听见询问,他回应道:“自然需要帮助,李兄虽然强大,但依旧不能力敌昆仑。”

“且先看他手段。”

星河内,李辟尘见到下界任天舒已化天仙,顿时开口:“借日月之光一用!”

任天舒如被当头棒喝,神智顿时大清,劫炁尽化,他长啸一声飞入星河,十轮太阳,九座太阴,这十九大星飞出,太阳星尽入星河左眼,太阴星尽入星河右眼!

李辟尘接到此祭祀之力,双手印记顿去,梦幻惊雷浮动,此时眉心中冲出一道幻影,直入星河深处!

“天帝敕令,命九华上帝临尘来助!”

言出法随,大圣威临!

轰隆!

星河倾斜,当中行星绵延,聚成山岳,千亿座浩大的星云碰撞在一起,这一切都从岁月长河中摘离,而后,有龙的影子在其中蜿蜒出现!

真正的大圣炁降临人间,震动寰宇与诸圣!

无数人间再一次骇然,包括此时正在西周天外的夸父国主、青女、木犀王,他们齐齐望向天穹,正见到那灿烂无比的星河降临!

“那是什么?”

继天尊出现之后,居然又有大圣下凡?

夸父王艰难的咽了口唾液,而青女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她在星河之内见到了一个人影,无比绚烂。

“夸父”

“神君?”

青女注视远方,巨大的不安感充斥心头。

“我要离开这里。”

李辟尘看向前方天尊虚影,道:“太上昆仑可请三道天尊灵光下界,既然如此,我便召三尊大圣分魂下来。”

“你天尊之力,在下界威能无算,虽只是一道灵光却也胜过天仙千万倍,既如此,我召三尊大圣分魂,每一道都有原本十分之一的力量,想来可与天尊灵光胜负两开。”

“只看这大荒可否承受的住吧!”

李辟尘双目威严,怒视黄姖之尸,此时这尊大手上已然出现一道裂缝!

黄姖之尸乃大荒本身大地群山通灵而成,故而承受的力量,同样会反馈到他的身上!

大圣与天尊鏖战,李辟尘打定主意,冷笑道:“倒要看看你这个东西还能不能耀武扬威!”

这门法术从五百年前就开始祭炼,从元荒之世、云原之上,泰山之巅一直到赤水寒潭,随后跟随入火照之境。

天帝号令诸神,自然也可号令帝乡三帝!

“奉天承运帝诏!”

李辟尘双目衍化万象森罗,此时再看下方,突然喝道:“借列圣威名一用!”

祝凝心浑身顿时一颤,双目中衍化剑光万千,而后有圣名脱体,那天道剑阵飞出,每一柄剑上俱都衍化圣尊名讳。

“师兄”

祝凝心瞪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变化,当与李辟尘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忽如触电,瞬间福至心灵。

身后大成至圣先师法相出现,拔地而起,跟着猛然脱天而去!

同时,李辟尘眉心中又飞出一道幻影,没入大成至圣先师法相之内消失不见。

圣名闪耀,镌刻虚天,当中有第二股无上天威出现,隐隐间,大成至圣先师之影开始从女子变化回男子,有一尊滚龙袍的君王从深渊中缓缓走来,万千大世随他移动而渐渐轮转!

“天帝敕令,命摩天世君临尘来助!”

第二尊大圣伟力出现,昆仑终于有了反应,面色严肃下来。

他不是傻子,之前玩味,是因为众圣难以威胁到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立刻就有了动作,然而就是瞬间,一柄铁拂尘带着岁月之火熊熊击出,乃是叶缘出手,挡住了昆仑。

“只等片刻便好,何必如此心急?”

昆仑面色肃冷,但下一瞬,阴影遮天,盘古斧从天劈落,直向他天灵而去!

“开天辟地!”

悍然一击震碎乾坤,昆仑负创,但立刻就恢复,他转身而去,推出一掌,盘古法相被轰碎,露出宁长生的身影来。

昆仑冷声:“小辈,你就只有这一招?”

宁长生听闻这般说话,顿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终于感到惧怕了?”

此方法停,而正是这一瞬间的阻拦,李辟尘此时再度开口,第三道号令说出:

“借阴符五贼一用。”

他看向太上阴符,此时后者听闻自己名讳,顿时大笑:“都给了你去!”

笑声一落,面色陡然狰狞,只听他怒道:“还请务必斩了昆仑!”

他身上五道灰炁升天,化作龙卷飞入星河之内,李辟尘眉心中化出第三道幻影,同时坠入五道灰炁形成的漩涡之里,而后消失无踪。

冥冥中天地震动,李辟尘点下一指,声音无悲无喜,却浩大空明!

“天帝敕令,命无欲大帝临尘来助!”

第三道大圣之力降临人间,灰色的炁息突然染上绚烂的火焰,当中有光辉人影冲出,不是他人,正是无欲大帝!

帝乡三君,下凡听令!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大荒·奉天承运帝诏(中)

天上圣境,帝乡之内,感应到大荒中的变故,蓼水边缘的九华上帝双目向下界看去,同时有一道光芒自身上落入其中,他飞腾起来,头颅抬起,便已然跨过殷山,放到了天帝的宫阙前。

“见过上帝。”

摩天世君的一道分魂已然下界而去,见到九华上帝来到,顿时出面迎接。

九华上帝的双眸中衍化昼夜交错的奇异景色,他望着摩天世君,轻动口齿,于是春风与北风齐齐呼啸,其余诸神心惊胆颤,立刻匆忙退去。

那春风一拂,立化神木,那北方一吹,便是魂飞魄散。

“他如何?”

仅仅是三个字,摩天世君微微沉默,随后无奈道:“非是天定之人,而是天不愿见之人。”

九华上帝盯着他,并不曾出声。

摩天世君道:“但虽为天不愿见者,却又掌握天之威能,最知天心,能登天帝之尊,也是天帝之法选择,这一来便已经定下,即便不是他,也已是他了。”

“帝法择主,恐怕是因为无欲天境内五重乐土之事,苍天之砖终于爆发,无欲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苍天的怨恨成全了他人,等若把天帝之位拱手相送。”

摩天世君言罢,九华上帝轻启风霜:

“这便是世间第一大苦,你明白了吗?”

摩天世君再是沉默,紧跟着苦笑道:“我明白了,这便是‘求不得’。”

“您当年舍掉天帝,放了日月,弃去太霄因为越是想要得到,便越是得不到,这正是世间第一愚弄之苦,越是执着其中,越是深陷其里不可自拔。”

“所以要舍弃,不争,不夺,不恶,不强求。”

世君说完,上帝轻轻摇头,道:“偏激了,我说是要舍,没有错误,但也并不是不争。”

“你只要想着得到一个东西,并且愿意为它做出改变,那么到最后,你终究会得到它的,从遇见到拥有,最后或许还会失去,但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后面则是自己选择的变化,我把这种从头至尾变化称呼为——‘缘’。”

上帝开口:“这正是缘法。”

世君愣住,而后心神大震,不发一言,躬身而拜。

原来如此,缘来如此!

二帝相顾,而正在此时,帝乡边缘处,无欲天界内,无欲大帝正面色铁青,浑身发抖!

“你你敢号令我!”

他气的不轻,到了如今当然早就知道,当初自己和黄尘大圣交手时,突然砍了自己一剑的就是李辟尘,这个家伙当真混蛋,砍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差点嗝屁,现在又要号令自己给他打架?

你娘的,为什么!

竟敢随意残害无辜大圣!

真他娘卑鄙,你想对本帝做什么!

无欲大帝并不想派遣自己的分魂下去,但无奈对方升入天仙,居然已经可以强行号令大圣的力量了!

这还得了,你为何这么嚣张?

“不成,我可不想让一个小天仙压在头上!”

无欲大帝猛然动身,此时硬着头皮出宫,他要去找另外两人,虽然自己与他们不合,但想来分魂下界这种事情,怎么说也必让人心中不痛快。

自己三人都是帝乡之君王,如何能让一个下界的“仙人”统领?

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王法天条了?

“尤其是老子还被砍了一剑!”

无欲大帝想到这个事情便怒不可遏,但当他踏出宫阙的第一刻,天边阴阳交汇,九华上帝已然亲自降临!

他面皮顿时一抖,而后便看见摩天世君相随而至。

“无欲。”

九华上帝的声音不悲不喜,无欲大帝深吸口气:“我正好要找你们呢!”

“找我等,可是为了分魂号令之事?”

九华上帝的眼中光阴交错:“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

无欲大帝皱眉:“分魂被制,听命鼠辈,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处理这个更重要?”

“自然有的。”

九华上帝的头颅向前探去,龙身滚动,轰鸣天界帝乡。

“我要和你说一说缘法。”

他眉心中一道灵光飞出,直没入无欲大帝灵台。

后者眼中出现疑惑,闭目一瞬,而仅仅是这一瞬间,那两道灵光纠缠,回到在天地开辟之世,某座不可名境之中,谈道论法,说缘道因果之花,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三千六百年。

随后灵光归位,在真世之中,也仍旧是一瞬间而已。

无欲大帝沉默数个呼吸,随后面色恨恨,但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我知道了,助他便是。”

——————

大荒之中,星河之上,三位大圣分魂降临,整个大荒周天都在震颤,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天墉城!

陆吾四圣被惊醒,甚至沉睡更深的五宫之圣也陆续出现,这九位真君远眺艽野,见证天尊之影,又见到大圣分魂。

“大圣战天尊有意思!”

英招眼中迸发出无尽光明,心情激荡无比!

虽然这是在下界的战斗,并不是真正的天尊与大圣,但是双方的手段,如今相差无几,都在人间无算,纵然他们是真君,立足于大荒的最顶点,但也是根本不可与大圣天尊相比较的。

真君与大圣之差,如亿万星辰光年之隔!

更不要说,来者是大圣中的三位极强者,两尊古老者,一尊最古者!

“帝烛·九华上帝;

帝太·摩天世君;

帝启·无欲大帝!”

南方长乘双臂环胸,注视着远方即将爆发的圣战,他同样心中有窥视之意,毕竟这种级别的战斗,寻常在人间如何能见到?

根本看不得!

大圣俱都在天,处于大罗封天的压制下,不可能有人越界而来,而天尊就更不必说了。

但如今,因为大荒的特殊性,同时又因为东王与西王的消失,大圣的力量透入进来,虽然依旧不可真身到此,却可以被人呼唤降临!

“不,并非如此,这是强行冲破了封锁,是来自上界的力量,同样也有下界的力量作为调和,缺一不可。”

北方强良目光凝聚:“昆仑自诩天下无双,如今却也遇到了对手,他把大荒弄成如今模样,为了实现他自己的愿望他做的本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现在却被阻拦,而且这是连他也没有料到的情况。”

陆吾声音冷漠:“昆仑?哼,由得他去,我们在此观战,正好也看看大圣与天尊是如何交手的,哪怕只是拳脚互砸,那每一拳每一脚中也带着天地之上的伟力,如能观摩一丝,便已受用无穷。”

英招目光微动:“陆吾,你真被昆仑说动心了?”

陆吾依旧冷漠:“动心,我怎么不动心,虽然无情不代表我无心,但这并不需要去争夺,你们难道以为,帝阍世尊真的会让我等九圣镇守此方一辈子吗?”

“自然会有后人接替的,不需要太久,且先看战吧。”

——————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大荒·奉天承运帝诏(下)

星河浩荡,恒星如黄河之沙,数之不尽,每一颗都是绚烂的太阳,但却并不能照耀世间,因为它们都处于岁月长河之内。

当中有四道辉煌之光隐隐浮动,照耀在三尊大圣的身后,把他们衬托的越发神异巍峨。

勾陈,紫薇,长生,后土。

天地初开之后,不曾熄灭的四道光辉,聚拢无数力量坍缩成太阳星辰,每一颗的光芒覆盖范围都可以笼罩十万亿的浩大星云,而其中凝聚的力量,即使是千万亿星云聚集也难以匹敌。

故而,仅仅是落下一丝,也足以造化出一片福地,仅仅落下一点,也足以重铸神钟。

东皇钟高悬在天,打开天界门户,通天动地,三尊大圣的分魂已经彻底凝实,相比三天尊,他们的威势在人间却是更加的强大!

元始天王见到三大圣降临,眼眸仍旧眯着,似乎很是不屑,那挥起拳头便向前打去,而正是此刻,星河之内,那辉煌人影降临,对着元始天王就拍出一掌!

轰隆——!

大荒之内天地颠倒,众太上头晕目眩,那乾坤在收缩又爆开,仅仅是一击,这片艽野就已经近似崩毁!

黄姖之尸的手臂上,登时炸开一道巨大裂纹!

大荒震颤,在惧怕,感到无边恐怖!

这就是大圣,这便是天尊!

【元始天王,有意思,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太初天尊的化身对垒!】

辉煌人影传出声音,李辟尘感到讶异,因为那居然是无欲大帝的声音!

他居然是在亲自操纵这具分魂!

“真是吓了我一跳,本来想由我操纵这具分魂,没想到无欲居然亲临,投来关注,他不是强行插入了我的天帝法中,而是甘愿被我驱使,屈居于我投出的主魂之下?”

李辟尘看向那辉煌人影,而后者同样转过头颅,璀璨光芒中出现的两个狭长黑洞,当中亦有金光迸射。

【惊讶什么,本帝与九华方论缘法,认为卖你一个人情也无事,且出手去吧!】

被自己斩了一剑的无欲大帝居然会主动放下恩怨,这让李辟尘感到无比惊讶,但对方既然主动抛弃过往,李辟尘自然也不可能冷面相对。

当下便轻轻施礼,道:“大帝不计前嫌,往日多有得罪,今日还请助我。”

【且放心去。】

辉煌人影中传出回应,随后向着元始天王打去!

【莽夫,且来一斗!】

无欲大帝对上元始天王,此时元始天尊看见这一幕,立刻就要探手,他头上飞出一朵玉花,转眼放大,直压盖世间方圆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此乃玉京山!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大山降临,同时有五座神楼,十二仙城压下,化作一方大阵,如要把大荒炼化!

但下一瞬间,星河内光芒逆转,摩天世君出手,把大阵颠倒,那玉京山被托住,五神楼被扯住,十二仙城尽数皆被定住!

【请天尊收手!】

摩天世君的分魂内同样传来他本尊的声音,而元始天尊只是灵光所化,自然不可能收手,于是纷乱再起,元始天尊拔地而去,化一方清微天宫现世,直升星河上天内,与摩天世君大战!

黄姖之尸的手臂上裂口再崩,这座无数大山汇聚成的手,代表了大荒本身的意志,但此时却如丧家野犬般发抖,他感觉到了恐怖为何物,当三天尊与三大圣交手的瞬间,他就已经感觉自己要被抹去了!

想要逃遁,却被六股力量压在原地不得动弹,只能任由手臂崩毁,此时摩天世君与元始天尊的交手已经让五指都炸裂了一根,化作尘土再难恢复。

他感觉到他会死!

黄姖之尸在颤抖,然而太初天尊的光辉照耀下来,日蚀之力几乎将他摧毁,这股力量爆发的源头,则是因为九华上帝!

【天尊,九华请教了。】

无数行星作为肉身,无数恒星化作双目,宇世的炁息为力量的源泉,宙光的辉煌化作身上披着的鬃焰。

九华上帝向太初天尊击去!

昼夜撕裂,太初天尊升去九霄云外,九华上帝挟宇世宙光相随!

呜——!

龙吟九霄,日蚀九天,在最高处的天空外,光明与黑暗纠缠不休,大日与金轮轰鸣不断,昼夜交替,阴阳昏晓,此时正如真正的灭世景色!

————

无数人间都在闪烁,在天墉城内,三火升起,帝阍世尊以他的大圣之力,庇护了所有见证此战的人间。

让它们免受波及。

“大圣战天尊,古往今来,纵然是灵光比试也已很久不曾出现这般景色了。”

帝阍世尊的声音带着一种感慨,而三火剧烈燃烧,当中有火焰响起声音。

“昆仑果然是大患!”

————

三大圣与三天尊升入银河之上,而在星河之下,李辟尘望向太上昆仑,开口道:“五百年前我们见过一面。”

昆仑点头:“不错,五百年前,我是见过你一次,之前记不得,现在想起来了。”

李辟尘:“你的状态正在变得越来越好,真是令人惊骇。”

昆仑面色冷肃:“你难以胜我。”

李辟尘道:“你之前与其余太上交手,皆是戏弄之心,虽有险境,但却拿捏的很好,可如今见到我来,为何如此恶面相向?”

“我不过一小小观世,连道圣都不如,你为何不与我谈笑风生?”

“原因只怕只有一点,你在惧我。”

李辟尘忽然失笑,却是真正疑问道:“你本不该惧我,我不过入天仙而已,你既然操纵十二巨尸,应当知道我输给女魃之事。”

“那一拳穿了我的心脏脊骨,几乎让我身死道消,我连女魃都敌不过,你为何面对我却如临大敌?”

昆仑嘴角咧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诸圣之中的最强者?不过你说的很对,你不如女魃,女魃不如霝鬼。”

“十二巨尸之内,万尸之源的太上谷神只能排到第四,第三正是黄姖,第二则是女魃,而第一,是霝鬼。”

后方虚天破开,一双长有漆黑猿毛的大手蓦然伸出,抓天擒世,双掌里面冤魂滔天,如藏匿十八地狱!

天地崩裂,第一巨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此!

然而,世间破碎,光阴倒转,如法明正三界十方。

李辟尘的身后出现第二尊自己,背对着本尊,而后伸出双手,两臂如羊脂白玉,却又有无边金炁蔓延不停!

虚天寂灭,当中一尊大尸横坠而下,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双目嗔裂,不可置信的从天而落!

昆仑陡然一窒。

李辟尘看向他:“多谢你,我见证了岁月之路的一切,同样也找到了雷神与枟淼的遗泽。”

“你担心的是这个我管这招神通,叫做擎天架海”

单手一伸,忽然向一处虚天压去,五指猛然一捉,顿时天地扭曲,当中破出一道身影,直接被擒!

女魃的手被拉住,她的目光收缩,随后下一刹那,整条臂膀俱都被白玉金光震的粉碎!

“秦阳子,久违了!”

李辟尘开口,声音威严不可近!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大荒·昆仑山(无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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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大荒·昆仑山(三圣同身)

身躯被毁,魂魄遭难,但正如昆仑所言,那一点灵光不动不鸣,而且他本身就是神人无功之路上逆行显化者,神之不灭在此时展露真正威能!

他所愤怒的,则是李辟尘居然敢毁了他的肉身!

这是千万年来,他打熬的最完美的身躯!

“该死,该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巨大的怒喝声充斥大荒天空,却看不见昆仑的身影,他化作了一道轮廓,此时出现在李辟尘眼中,那正和当年东王公踏上天冥路时的模样完全相同。

只有一个人形轮廓,这就是不灭之力!

刚刚的战斗中,纵然是诛仙四剑也罢,天之五贼也好,辕门射戟也无妨,这些招数虽然威力无穷,并且连续斩杀昆仑身躯,但并没有伤害到本源。

他的这具血肉乃是神人无功,任何法威都不能伤到,所以即使打成烂泥,绞成碎屑,事实上不需要一瞬间这具**又能恢复,而且那泥人也是不灭之力,灭一生二,灭二生三。

昆仑的本相,就是当年那的那泥莲。

但李辟尘方才那一剑不同,劈下来,三道齐全,尤其是最后的诡神之力,那是当年雷神蜕变后的残渣力量,是一切的反面,最克神人无功!

故而不灭依旧,但那完美的神人身躯却被斩碎了,并且遭到了第一次重创!

千万年来的第一次重创!

李辟尘再舞天阿,星河隆隆转动,整个周天随着剑刃的变化而转移,于是天向西南倾斜,却不过转眼,又向东北压去!

“你果然惧怕这个诡异的神力,当年雷神蜕变之后留下的力量,正是神人无功的错误理解!”

李辟尘把这股力量称呼为病毒,能够摧毁现在坚不可摧的免疫防线,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正是针对神人而演变的。

所以李辟尘放任那个残渣灵光进入心神,并且消灭他之后还要留下一部分。

就是为了试一试能不能斩去神之不灭!

嗯虽然不灭没有破开,但是打散了神人的无缺之体,毁掉了神人无功的逆转境界,也算是达成了目标。

“神人若不再无功,你又会出现什么变化呢?”

李辟尘提剑再劈,而昆仑只剩下一个轮廓,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声音浩荡,威中带怒,更是终于有了一丝愤恨:

“你是个变数,不曾被我算到,亦不曾被我看到天墉城问道之中,我见到了很多东西,包括你的那口钟!但是却不曾见到你的影子。”

“你身上也有大秘,居然能避开未来光阴之事,岁月与光阴之内,等闲之法找不到存续的倒影,连道都被掩盖”

“但你虽然变数极多,如今更是毁了我的肉身,可你依旧不懂,什么才是不灭!”

人形轮廓散开,此时整个大荒的天空突然定格,随后向李辟尘挤压而去!

世界坍缩!

神者无可名状,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可言不可说不可谓不可晓,天即神,风即神,光即神,星辰亦是神!

神之不灭,可使得万物皆为神之化身!

所谓无可名状是也!

星河停顿,此时当中无数星辰上名讳突变,光芒流转,尽数化作昆仑二字!

“山海随我而动!”

高渺广大的声音震彻天幕,上至六圣之耳,下达诸仙之心!

星海倒卷而回!

李辟尘炼星辰为剑,然而昆仑一言便将这些星海的操纵权夺去,此时众生名讳被抹掉,那来自诸尘的伟大力量顿时被斩去一半!

“天上有三分之一的星辰失去了光彩。”

昆仑的声音带着蔑视与冰冷,那些星河化作神山沧水,浮动在宇世宙光之中,李辟尘造化的阴阳漩涡有一半的力量被他夺去,此时天阿剑力量顿时大跌!

“我可以是任何事物,任何事物也都是我,包括汝自身!”

“我所在处,何物不是山海?我所现处,何物不唤昆仑?”

无数星辰卷动,聚集起来,成为一座镇压宇世的神山,这座山唤作“昆仑山”!

使得十方之祖脉,得作三岛之来龙!

此山唤作昆仑山,作昆仑墟,亦是群山诸海之祖!

坚不可摧,浩不可计,无垠不可寻!

是虚无之山亦是真实之山!

“昆仑山倒——!”

那尊人形轮廓融入山中,发出一道震世怒啸!

随后变化陡升!

李辟尘此时见到惊世情景,那昆仑山上,一草一木,一铜一铁,一沙一石,一水一云,此时尽数化出一尊脸孔,齐齐睁眼,齐齐开口,这何止黄河沙数,已然堪比宇宙星云!

“昆仑山倒(齐喝!)——~!”

那座宏伟的神山开始倾斜,万象都在它的阴影之下,不论是向着西天飞遁,还是向着东天逃窜,亦或是由南向北,都无法避开这座神山。

李辟尘再是转头。

宇世本无四方,此时引动宇宙之力造化的这片乾坤亦是如此。

本该如此。

可如今却已面目全非。

宇宙拥有了四方,那正是四座昆仑山。

横贯在宇宙中,立足在黑渊上,天界的门户打开在昆仑之顶,千万亿星云化作了霄汉缠绕在此山之腰。

四座昆仑山齐齐向着李辟尘压来!

“不愧曾经是上古大圣,依旧保留太多东王的力量”

李辟尘的双手变化擎天白玉,而后那股无物不破的力量蔓延到天阿剑上!

有一个巨字,开始缓缓聚集!

第二个字依旧不得出现,毕竟限制太过苛刻,世间能唤出巨字者不在少数,但后面的阙字则难以补全。

天阿剑舞动,宇世挪转,四座昆仑山压下,磅礴的压力远远胜过女魃的力量!

“来!”

无数声音再度开口,此时远方有人痛苦哀嚎,奢比尸眉心中灵光飞出,忽然那真灵被收去,直接窜入昆仑眉心!

轰隆——!

李辟尘瞳孔瞬间一缩!

无数声音再度响起。

“我与你不同,无法得到其余太上之法的承认,但我有其他的办法,那就是同入彼岸。”

“如今奢比尸与我合为一身,我既是昆仑,也是谷神。”

那些脸孔漠然无比,随后张开唇齿,又是一唤!

轰——!

又有一道灵光飞来,据比尸身陨,双目闭上坠落大地,从火照之境中落出。

太上天光坠入昆仑山中!

三圣同身!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大荒?昆仑山(神人归位)

这种变故任何人也不曾料到,包括李辟尘。

超出了常理,不需要太上之法的认可,用神之不灭强行禁锢真灵不动,如此太上之灵身化昆仑之灵中,在保留自我的时候,其中的太上之法亦能被昆仑动用!

李辟尘心中陡然一寒,想到东皇钟内的女魃与霝鬼。

“准备了五圣,你好大的野心啊!”

若不是东皇钟隔绝了变化,挡住了昆仑,怕是这两尊巨尸身上的太上之法也会被收去!

霝鬼之尸身上必然有太上之法!李辟尘感觉到那种炁息,但不明显,就好像被刻意的隐藏了一般。

这东西疯癫,有些不可控制,或许正是如此昆仑才限制了他?

四座昆仑山上神光大放,天阿剑开始有些倾斜,难抵挡住这种镇压!

四方昆仑神山,无数脸孔发出声音!

“太上天光,灼天道!”

这是据比尸的法门,现在在眼前,却被昆仑轻而易举的用了出来!

这是自李辟尘之后,又一位三圣同身的至高强者!

“太上天光,终天道!”

灼天道燃起的时候,所有的星辰,不论是否归类为恒星,俱都开始熊熊燃烧,然而整个宇世的背景内显化无可名状的巨大黑暗,在最璀璨的光明之下,藏匿着最恐怖的深渊。

而终天道落下的时候,宇宙开始坍塌,建立的一切规则都开始消失,大片的星辰从宇宙深处掠来,向昆仑山融合而去。

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重!

“太上谷神,玄牝之门!”

生之神门升起,远方有明光出现,其余众人出手,而昆仑此时挪移星辰,无数星石合一,第五座昆仑山陡然显化!

李辟尘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当初所见到的五尊泥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如此,是准备的五尊太上泥身?他把自己五分,皆有不灭威能,这更是五座昆仑山!”

李辟尘失色,而远方诸圣居然挡不住这一座昆仑山,数位太上被镇压,直接轰鸣落在山下!

唯几人施法强撑,尤其是殇子,他与谷神对位,本该可以取胜,但如今虽然站起,却也是苦苦支撑,因为这座昆仑山上,有玄牝之门在!

“奢比尸对于谷神的用法太过肤浅,这才是真正使用的方法。”

无数脸孔齐齐出声,如天魔之音搅乱阴阳,霍乱众生心神。

玄牝之门,绵绵不断,是为天地根,凡此门在处,镇压而下,一切众生皆不得脱,返本还源,尽归生炁,还去神门!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

这一招是昆仑之法与谷神之法的结合,与李辟尘相同,太上之法碰撞会产生神异变化,此时那第五座昆仑山镇压所有太上,并不是其余人太弱,而是那座昆仑山太强!

第五座昆仑山,比得上镇压李辟尘的四山合力!

换而言之,这一座昆仑山落下,砸在李辟尘头上,下场也是和远方的众太上一样,根本挣脱不得。

“你那诡神之力还能再驱使吗,如果可以,倒是再施展看一看啊!”

无数脸孔忽然露出恐怖的笑容,随后笑音化作浪潮淹没一切,众生听见这般笑声,只觉得诡异万分,又可怕到了极点,不可言喻不可描述,那心中各种悲伤惊怒,孤寂空亡的负面情绪汹涌而出,让他们的脸孔强制开始变化。

“我干你娘”

有人怒骂,面色扭曲,阴晴不定,浑身颤抖,在昆仑山的镇压之下,仿佛走火入魔一般。

李辟尘立起天阿剑,口中念诵度人经,仙音缭绕,把昆仑的诡异笑声抵消,而后者发现自己的法门无效,便也不再施展,转而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李辟尘的身上!

四座昆仑山再度倾斜!

宇宙崩塌,天倾深世,那巨大的压力直砸天仙肉身,李辟尘当即面色一红,随后哇呀一声吐出鲜血,如泉水般喷出!

紧跟着,无暇肉身同样流血,在巨大的压力下,血气出体便沸腾起来,汹涌燃烧,是李辟尘整个身躯外瞬间披上一层火衣。

“再来两次,四方昆仑山彻底倒下时,你就会彻底被压的形神俱灭。”

昆仑的声音恢复到平静与无悲无喜。

“你很强,古往今来所见过的太上之中,无人能把我逼迫到这般境地,而且我法力近似归复完全,居然还差点被你所斩,若是在同时期遇到曾经那些取巧胜了我的蝼蚁,你弹指就可将他们击败。”

“但今日诸事已成定局,为了彼岸之事,我绝不容许你的存在,太危险了。”

“故而……我认为应当把你化为我的一部分……就像这样!”

无数昆仑的声音响起,嗡嗡回荡,最后突然响彻在李辟尘心中!

大桃树下,至人与圣人都被压制,此时瞪着眼睛,震惊无比的看着神人空位上出现的太上昆仑!

“清静经!”

李辟尘心中念诵清静经,然而却口不能言,心不能语!

(惊讶吗?你的本我在外,神人却没有归位,你想念诵什么?不用遮掩,现在我就是你。)

(让我看看……)

李辟尘身躯开始僵硬,被限制了行动,此时当真是大惊,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手掌费力的翻开,东皇钟出现,只有巴掌大小,但却在释放无量光明。

刻印在钟上的清静经瞬间映入眼帘!

当——!

李辟尘陡然合上双眼,记忆封闭,连心灵也尽数封镇!

心中世界,昆仑占据了李辟尘的本我神人位,压制住了至人与圣人,他看到湖中有一尊低头的石身,封印了自己,便有了数。

(我就是你,对自己还需要封锁心灵吗?)

(记住,你就是我。)

他向着那石人走去,镜湖的波涛都被定住,陷入死寂。

石人的脸孔,渐渐从李辟尘开始变为昆仑的模样。

宛如替代,一旦成功,李辟尘便不复存在!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昆仑向着前方走去,忽然有四百道光芒飞出,化作壁垒阻拦昆仑。

然而昆仑笑着敞开臂膀:(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自己的法,为什么要和我为敌?)

他向前踏出去,过了十五个呼吸,第一道清静文字被打碎。

他眼中略有光明升起,嘴角露出笑容。

第二道清静文字被破。

昆仑和李辟尘的融合度越来越高。

十二万九千六百刹那过去。

四个弹指的时间。

第五十个清静文字炸碎。

仙道黑水升起!

昆仑渐渐与李辟尘合二为一,湖泊中的石人面孔扭曲,越来越像昆仑。

李辟尘没有办法思考了。

昆仑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第四百个清静字炸开。

仙道黑水迷茫的转动,而后缓缓落下。

前方再无阻碍。

昆仑与李辟尘的容貌几乎已经一摸一样。

(来,与我同入彼岸!)

足踏圣水。

风吹过镜湖。

突然有雪花降下。

寒潮霜降,风雪雷霆。

昆仑的身躯猛然一颤,瞳孔顿时缩小,猛地转身,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尽数被冻结在湖泊之上!

桃花树下,有大雪飞舞,当中有青衣神女出现,驭二十四天象来临此间!

昆仑见到来者,面色震动:“你怎么可能……”

他话说着。猛地向青女压去!

不管这个青衣神女如何来到这里的,总而言之先行镇压再说!

呼——!

风雪如线,青女化作一片龙卷雪花,转眼之间,居然无视了那只手掌,擦过昆仑!

冰蓝的眸子睥睨昆仑,随后居然先行他半步,直接飞进了石人眉心!

变故陡生,昆仑怔住,随后便是勃然大怒!

“三坟之法!”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大荒?昆仑山(铜山西崩)

青女其实并不曾想过,自己会来到这里。

更不曾想过,自己会面对那个传说中的太上昆仑。

但是她见到了星河中的那个人影。

她看见他唤来了大圣,看见了那汇聚日月星辰的剑光,亦见到天河翻转,黑渊盘踞,最后,便是那倾天的昆仑山。

四座昆仑山,何等之重,万千星辰聚集,足以镇碎大荒。

难道曾经的失败又要再一次上演?

记得那暮仙人曾经说的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想要什么我想得到什么?

我要做什么?

“我的人间灭亡了但这里还有千千万万座人间”

姑射神人与自己的赌注,如果她能蕴养一片真正的人间,并且知晓怜悯二字的真正意义,找回神性,那么就是青女胜了,可以回到天上。

曾经青女认为,只要达到人间众生无情就可以做到真正的怜悯,顺天而行,乃是无情众生的基本。

最大的不管就是最大的怜悯,但她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武罗国成了她最重视的东西,故而后来武罗灭亡化作巨尸,她才会那般疯狂,差点入魔。

什么是神。

既是无可名状。

也是心怀怜悯。

这两者,都是神。

神可以有情。

青女忽然明白了姑射神人的意思。

什么无情有情啊

“何以真身入妄境大错。”

青女飞入石人眉心,随后这尊石人颤抖起来,身形容貌渐渐改变,成为青女的“身躯”。

融合了石人的青女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双目几欲喷火,同时蕴含着无边杀意的昆仑。

青女选择了过来,她已经知道了七情的感觉,重新回到有情众生。

——

如果昆仑是披着有情外皮的大无情。

那青女便是披着无情外皮的大有情。

——

她嘴角微微勾起,便是想到了这暮仙人说的那般话。

“笑一个?”

青女微笑,这一次,美好而又灿烂,面对昆仑而语。

这句话就如同点燃了火焰,昆仑的面色阴沉一片,杀意沸腾!

“你敢……挑衅我!”

昆仑身下的寒冰寸寸崩裂,而青女则依旧保持笑容。

她发觉笑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尤其是看到这个家伙吃瘪,心里一阵阵的舒爽。

这应该是笑了之后的正常反应吧?

嗯,一定是的。

青女不知道,其实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去笑,那是一种极大的嘲讽。

对于敌人来说,威力不下于穿心铁箭,雪上加霜。

“你就是太上昆仑吗,看上去模样倒也不错,说是相由心生,可你怎么使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青女微笑,昆仑的面色自然铁青。

这也是昆仑第一次感觉到无边愤怒,然而却又有苦说不出。

“下三滥?为了彼岸,为了真实,为了道!为了千千万万众生,也是为了我自己!”

“争斗之事,何来上下之说?我欲与他合二为一,你这神女胆敢前来干涉?”

“你是谁?”

青女依旧微笑,仿佛成了固定的表情,但眉宇之间掩盖不住的舒坦。

“武罗青女。”

武罗国!

昆仑顿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见过她,武罗三神君,只有罗女可以出去,其余二人,尤其是青女,不入武罗之人根本见不到她的容颜。

她不能,也从未出武罗。

昆仑准备多年,却也从未去过武罗。

“你手上居然有《三坟》之法!”

昆仑现在的感觉真的就是阴沟里翻船一样,这么漫长的岁月,大荒之中众生起起落落,有立国者亦有灭国者。

那么多的人间国度,哪里算的清楚?而且又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何必过于关心?

除去北海大人国,南海深目国,这两国需要特意看顾之外,其余国度皆如蝼蚁,如何能入昆仑之眼?

便是东王公,西王母,估计也没有去过武罗,因为罗女经常上贡,而且东王公死的较早,西王母后来又长时间被囚禁,罗女是最后一位去武罗的神君,而青女化入人间,是在秦阳子死去之后。

这个巨大的漏洞,就这么成型了,一门绝世的法,出现再昆仑眼皮底下,他却闻所未闻。

而神冥国君主之所以知道了《三坟》下落,乃是因为鬼雨到了大荒,与他做的交易,后面也未必没有三更的影子。

结果北海闹出大乱,却又因为十二巨尸刚好出世,鬼国接着浮出,昆仑还以为世自己的布置,根本没有想到《三坟》。

不过说起来,哪怕昆仑算无遗策,也“能够推演”各路宝物,那同样不可能知道《三坟》在武罗。

世界那么大,宝贝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什么?

尤其《三坟》还是世间执笔人写出来的书,天生便隔绝一切推演,哪怕有意去寻都找不到,更何况无意之间?

“太上昆仑,你现在已经不受这里欢迎,还请出去吧。”

青女微笑开口,而远方桃树下传来叹息声:

“神君,这个场合就不要笑了,很嘲讽的。”

至人帝君与黑衣圣人站了起来,青女最先破去了他们的枷锁,此时昆仑要面对的,是完整的三至尊!

青女听见帝君的话,收敛了笑容,又成了那副冰冷模样,但她蹙眉,喃喃自语道:“我笑的很让人讨厌?”

昆仑语气森然:“用三坟之法假代神人,真是终年打雁,今天却被大雁啄瞎了眼!”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怒声震天!

“那不如把你脑袋也割了了算,岂不美哉?”

黑衣圣人开口自带嘲讽,昆仑此时已然感觉到排斥力,青女的三坟之法乃是假代,亦可相融!

《三坟》之妙,涉及三我的修行,其中高明者,三坟修炼齐全,甚至可以斩出“第四我”!

那名为“逝我”!

跳出岁月的关键,超越光阴的奥妙,当【逝我】被斩出之后,则过去不可伤,则未来不可害!

其当世之身,由内而外,坚逾无何有境之壁垒,万象森罗,皆不可触!

三更曾经在岁月中衍化的一种法,无数的过去未来之身,就是因为他在试图斩出逝我!

然而逝我若斩,必有大变发生,究竟是什么,只有斩过的人才知道。

但最可怕的一点,斩出逝我的人,会被所有众生遗忘,包括大圣在内!

只有天尊可知。

青女眼中浮动文字,她开口,声音空灵,驱逐一切。

《三坟神坟》!

人身有神,人即是神,本我归神,驱一切外道之神!

本我洗练,在瞬间无限拔高,心灵天地内有一尊巨人撑天而起。

————

“本我的修行,被称为“伊于胡底”(不知该到何处为止),能破开伊于胡底,便能见证自身心中最深处的变化,达到无我胜有我,无法胜有法,无言胜有言的状态。”

“本我本相,出于“有我”之前,即三我还没有诞生的时候,生灵最初显化的第一道纯粹的“念头”。”

“这就是世间执笔人,在观察了那五位先天之尊后,所明白的道理。”

“念头,正是道理,亦是世间一切万物的起点。”

“或许与无名之君,与无何有乡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天荒之下,出现元荒,津水之畔,世间执笔人出现于此,望着那面碑文。

————

李辟尘在心中世界睁开眼睛,终于可以进行思考,他望着高天,同时又低下头,见到渺小的昆仑。

后者神情顿时剧变。

李辟尘此时心中只有一道念头在转动。

于是手掌缓缓伸出。

心灵世界内,天倾斜下来,一股无上之力顿时把昆仑砸了出去。

画面破碎,心世变幻,李辟尘回到真世。

身边陡然出现三道虚化的身躯!

苍天所化的至人帝君。

诸尘修来的黑衣圣人。

最后……

那是一袭青衫,化风赶雪的神女。

三至尊……尽数归位!

四座昆仑山开始倾斜,其中无数面孔齐齐开口,喝骂道:“假代神人,不可长久,否则便永远成为心中神人了!”

“青女,你这是在玩火**!”

无数声音响起。

李辟尘没有说话,那三至尊同样没有说话。

如死般的沉默,只有一道念头永存。

在心中最深处,出现了一扇门,模样与那天冥之门有八分相似。

这正是人身心神最深处的,真正的天冥之门!

众生皆有此门在,只是不知如何能唤出。

李辟尘此时先行众生一步,暂且算是唤出了一次这扇门户。

于是,此时手中天阿剑轻轻震动。

于是剑影传世。

黑白的烟火开始交错,在剑上浮现出两个字来。

宇宙塌了一块。

天缺一角。

号曰:“巨阙”

“……”

剑起。

星河黯淡了下去。

这一剑从东方划过,向南方,去北方,最后落在西方。

随后………宇宙中忽然升起绚烂的烟火。

因为巨阙剑落……

昆仑山崩!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大荒·妄言不朽(不灭)者

世间三剑,来历各不相同,也极少有人能把三剑聚在一起比试。

这几乎是做不到的,或许未来会出现这一幕,但至少,过去没有。

其中青萍剑锋锐无上,言称最利。

那轩辕剑万物不可近其前,曰不可破。

而巨阙剑——过去未来,无有可挡者。

昆仑山就这么被崩塌了,宇宙之世中最坚固,最玄妙,最神圣与无可名状的群山诸海之源头,在巨阙之下,依旧难以抵抗一剑。

巨阙二字,一旦齐全,威能便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这怎么可能——!”

五座昆仑山尽数崩毁,那些无数的脸孔惨叫且惊骇,最后尘土散去,归于虚无,彻底从世上被抹掉。

无可名状汇聚起来,化作人形轮廓。

李辟尘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有那一道念头在催动己身,下意识的,手中巨阙挥起第二下,于是整个宇世星海,所有的恒星突然光芒大放。

包括那些被昆仑山摄取的,三分之一的星辰。

星即是太阳,即是太阴,它们距离所见之目极其遥远,且又处于岁月长河之内,故而所以,才会被冠上星的名讳。

星,正是代表了极遥远的意思,可以见到,但不能触及。

辰,则是天上日月星空的所有代称,亦有岁月光阴之意。

宇宙无垠,长河无尽,光阴无影,故而日月星辰皆在岁月之中移动,皆在光阴之中向前。

星辰,也有璀璨天空的隐意。

于是它们真正变得无比璀璨了,一柄又一柄的巨剑出现,之前被炼化的恒星与行星重新聚集过来,再不受到昆仑山与五仙之神的遏制。

因为每一柄剑上,都出现了“巨阙”二字。

因为昆仑山塌了,而昆仑山摄来了无数星辰,所在的天域也塌陷,此时巨阙出现,随后引动了连锁变化,所有塌陷天空内,聚集的日月星剑,尽数被烙印上了巨阙二字。

岁月长河开始凹下,从其中坠入人间的星辰,真正变作了巨阙之剑。

无可名状的人形轮廓发出震惊的声音,他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巨阙从古至今只有一柄,如今却出现了千柄,万柄

这个数量依旧在增加!

“当初我所见到的那个女人背影,我本以为是南宫丫头,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另一个人!”

并不是在艽野袭杀自己的南宫灵漪,而是武罗青女。

这才是真正改变光阴之人。

昆仑此时感到了后悔,同时也深深察觉了此虚假之世的恶意。

它不愿意让自己这个找到真实的人,到达真世的彼岸,故而它开始操纵一切又一切的现象来阻挡自己,让自己产生误判。

可这样就能磨灭自己前往真世彼岸的执意吗?

当然不可能!

“剩下的还有一只蝴蝶,这一次我不可能误判,在那斑驳的树叶上,只有一只天冥余孽!”

昆仑向前杀去,他的人形轮廓开始融入这片宇世宙光,陡然,原本属于半幻景的天穹深处,却是真正被他唤来了大宇宙的力量。

宇世降临在此,宙光驾临到此,于是天阙已然崩塌无算。

数万柄巨阙剑向下斩落。

从过去劈向未来,从未来斩向过去,在当世肆虐!

人形轮廓被数万巨阙斩的粉碎!

数万巨阙之剑向前齐进,人形轮廓被撕开,昆仑此时无比的震惊,因为他几乎就已经处于概念,即“近道”之姿而存在于此方,却已然被巨阙所伤。

五仙之神,确实是可不灭,但不灭归不灭,不代表自己不会受伤。

“不朽天之不朽!”

巨阙剑乃是天缺一角所化,本身属于五仙之天的力量。

不朽对阵不灭。

妄言不朽者必朽,妄言不灭者必灭!

李辟尘手中的真正巨阙落下,于是无数星辰化作的巨阙同时卷起,如宇宙黑渊,却带着熊熊的不朽光明,那前方星云浩瀚,无数巨阙汇聚,无数星云盘踞,最后出现在中央的,则是三条道路。

正中一条,光明大放!

神人无功!

一种绝大的危险出现在心头,人形轮廓连忙融入宇世之力中,他化作这片宇世幻境的本身,妄图以此来抵抗巨阙的力量。

那条道路深入宇世深处,但无数巨阙剑,确实停下了。

并不是斩不动,而是失去了目标。

昆仑此时,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通俗的讲,他成为了这片宇世幻境的“大宇宙意志。”

这就是真正的不灭之力。

在最遥远的年代,众生刚刚诞生的时候,对于最无知的东西,敬畏的称呼为神。

统领众神者,正是神祖浑沦,他也是世上第一位神。

神祖无可名状,不可言喻,他可以是万物,可以有形,亦可以无形,可以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名字,一种现象,只要他想,便是存在,只要他想,他就不存在。

但因为对于无极的追求,故而神祖选择了存在的道路,并且长此以往一直存在。

神也是道的别称!

道散为炁,道聚为神!

故有天神引出万物!

昆仑此时化身为近似无上的存在,在宇世幻境之中对李辟尘施加影响,他不能直接用这股力量杀死李辟尘,但可以对其余的力量进行引导。

他要越过巨阙,不能与巨阙争斗,否则只要露出一点点存在的状态,就会被巨阙所撕碎。

纵然不死,但却会元气大伤。

然而他是如此想的,可世事的发展却并非如此。

李辟尘手中的巨阙抬起来,向前方刺出。

深入宇宙最极尽处的那条道路上,出现了人形轮廓。

昆仑的身躯渐渐恢复,但却并不是他的本意,此时他双眸圆睁,呆滞的立身在那条道路之上。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低下头,那条路从前方延伸,从李辟尘的身前蔓延过来,到达自己这里,但也不曾停下,依旧在向身后而去。

这便是神人无功。

不灭的力量聚集在此,而李辟尘的身前,蔓延着不朽的剑炁。

妄图意不灭之力镇压不朽?

不灭的力量源源不断,而不朽者永远不朽。

神人无功的路出现在此地,昆仑本身自从神来,他自己就代表着五仙之神。

但现在,李辟尘三我俱全,归位于此,唤出巨阙,同样进入了这里。

不灭与不朽在神人无功之路上碰撞。

神人无功,一切的法,一切的力量,一切的道,在这条路上都会消失,那么这样,就和不朽有了冲突。

巨阙刺入了这条路内,与不灭碰撞,而后巨阙便开始消失,引动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

李辟尘依旧不能思考,用念头在做出动作,而昆仑则已经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他感觉到这条路的拉扯,因为他自身就是从这条路上逆行回来的。

现在他的胸口冒出了一柄断剑,在把他向来时的路强行推回。

在这一瞬间,仿佛岁月倒转,昆仑见到了两个影子。

龙师,越客。

这是幻觉,但昆仑却惊骇欲死!

他感觉到自己会死真正不复存在!

不朽与不灭形成僵持的平衡,但神人无功之力作为第三者介入,打灭了这种平衡。

于是巨阙开始消失,这意味着不朽者开始腐朽。

那么同时被不朽者击中的不灭者呢?

昆仑的眼中出现无边的骇然与恐惧,藏在最深处的,尽是不甘与疯狂!6

正文卷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大荒·大圣压世

“啊——!!!”

疯狂的咆哮,暴怒的声音,昆仑的身躯开始崩溃,他感觉到了不灭的消失,无处不在且不可名状的五仙之神,在这一刻没有了踪影。

并不是被打灭,而是短暂的消失,如果昆仑能够从这条路上出去,不灭就会回来。

但他现在出不去了,强大无比的出生,亦是禁锢他的根源。

他望着远处的李辟尘,无数星辰汇来的巨阙同时在崩溃,这一剑,简直就如同设计好的一般,特意为了送他归西而来的。

天之不朽,永不磨灭,然而当不朽者开始腐朽的时候,一切被此力击中的,皆要朽去。

李辟尘自己并不是天的附身者,五仙之天的不朽力,是呈现在巨阙剑上。

但昆仑的五仙,则是依托于自己。

最坚固的防御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一旦找到一个漏洞,就是满盘皆输。

“我还没有输!”

昆仑的面色无比疯狂,人形的轮廓正在迅速的消失,他的血肉与法力,一切的一切都在失去,不知道流向了何方,根本无处可寻。

太上谷神与太上天光,这两门近似寂灭的法,此时突然暴动起来,似乎要脱离昆仑而去。

“你们敢!没有我的允许,谁也走脱不得!”

昆仑神情狰狞,用我太上昆仑的山海镇压了这两门太上之法,但这并不能长久,在神人无功的路上,他的法正在如潮水般褪去!

他知道,如果再不作出选择,他会真的死在这里。

但这怎么可以,他还没有见到诸神彼岸,还没有去往真世!

神人无功之路上,昆仑最后的力量爆发出来,他眉心中的真灵在溃散,用这等代价换回来的,则是火照之境的打开!

火照之境乃是“不可名境”之一,与“不可知境”相对,并非寻常的人间与天世!

当中那株若木上,十苦之日转瞬消失,这株古木开始腐烂,而被吊着的那尊血影抬起头来,此时挣脱束缚,从火照之境中悍然冲出!

就在神人之路上,昆仑最后的轮廓将要消失的时候,那尊血影飞来,直接将剩下的轮廓扑走!

补全人形之姿,再次顶天立地!

轰隆——!

宇世幻境炸碎了,彻底崩毁,从岁月长河中泄露的力量也回返归去,李辟尘的身躯踉跄,那三至尊的虚幻身子尽数归入眉心真灵,且皆为闭目之状,显然已经耗尽心力。

而天阿散去,巨阙的名字消失,就在这一瞬间,李辟尘的身后似乎出现了一尊模糊的背影。

如果他转过头去,或许会认出这个影子。

那是“龙师”。

这个影子一闪而逝,散作云烟消弭。

血影从星河中坠出,滚落在地,胸中的心脏爆发出阵阵光明,璀璨的映照着他的完美身躯,每一寸血管,每一寸经络内,都流淌着这股力量。

“该死该死该死”

“你该死!”

血影不,或者说昆仑,此时俊美的面孔已然扭曲的不成形态,这具身躯居然被提前使用了,还没有到天冥之门处,对于昆仑来说,众生还没有尽数坠入这具身躯内,这具身躯并非真正的完美。

而罪魁祸首,就是刚刚差点杀了自己的李辟尘。

古往今来不曾见过这般强大之人,昆仑的这具身躯内蕴含了三圣的力量,谷神与天光没有挣脱,被重新禁锢。

昆仑赤身luo ti,这具血色的身躯正在渐渐变成正常的肤色,眉心中无数真灵融合为一,远方天外,又有数万真灵飞来了。

可这又什么用处呢,这具身躯已经不全了,而且十苦被吞噬在心中,本来他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十苦应当照耀人间,而不是留在这具完美之身的心脏处。

“将你碎尸万段不足以平我恨意,春秋百万,苦工到此毁于一旦!”

昆仑的心脏处,人世十苦迸发光明,现在他太上昆仑,就是人世十苦的化身!

“你们都将永远坠入苦难之中,永远不得超脱!”

“求不得,忍不住,意中恨,生死五变,万失之痛,心如死灰,七情六欲,所闻不见,茫然无路,孑然一身!”

“说吧,李辟尘,你想受得哪般苦楚?哈哈,哈哈哈哈!算了,十苦皆为你而来,你也要受秦阳子当年的痛,被绑在大荒之中,受十苦折磨!”

“她承受了十年而死,不知道你又能承受多久!没有巨阙,你怎么和我斗!”

昆仑的性情此时已经完全大变,十苦在瞬间就吞没了他的冷静,包括这一次的失败,已然让他坠入十苦的牢笼。

正如那位石人清静之主所言,人世的大苦,还要愚弄众生多久啊。

“昆仑亦是被愚弄者,但却也是必然会失败者。”

其余的太上化身各自负伤,法力皆在低谷,叶缘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同样包括挣扎着,双手撑地的李辟尘。

巨阙虽然递出去了,但他的法力也同样消失了。

连力气都没了,李辟尘想要站起来,但却做不到,撑着地面的两只手在颤抖。

但昆仑没有,他的法力方才虽然要消失,但血影来了,并且带来了十苦之日,重新占据了不灭留下的人形轮廓。

他,因为这具完美身躯,以及融合了人世十苦,此时的力量,比起方才更加强大了!

通天彻地的炁息覆盖了这里,真正大圣的力量威临人间!

不是分魂,而是真正的大圣!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天墉城出手,我也完全不惧!帝阍不能动作,陆吾英招那九人,有什么资格与我相争!”

“我已然天下无敌,既然不能踏入彼岸,我便将你们全都吃了,化身为此世的最大虚假!”

“尔等蝼蚁,能被大圣所杀,应当感激涕零!”

昆仑背弃了自己曾经所言的道,这是因为他被十苦迷惑了,原本的心智已经残缺不全,被巨阙一剑几乎打的粉碎。

他从真正近道的智者,化作了暴戾的疯子。

“失去了神之不灭,但却变得更加强大了,我们看来必须要死在这里了。”

有人苦笑,坦然仰头,叹息一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扭转的办法,即使是天外深处争斗的三天尊与三大圣齐齐回援,同讨昆仑也不可能击败他,因为那三天尊只是一道灵光而已,那三大圣只是三道分魂。

而此时的昆仑,是真正的“大圣”!

李辟尘艰难的抬起头,望向南方天域的尽处。

在哪里,在目光的最深处,终于出现了一抹微小的绚烂。

他嘴角勾了起来,随后放声大笑。7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大荒·吕忘尘

“你笑,笑什么东西”

昆仑的声音带着残忍狰狞:“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开心的!”

李辟尘放弃了支撑起来,而是翻过身,彻底躺在地上。

眼睛看着已经重新化作湛湛的高天,最深处的岁月长河内,依旧是星辰流淌。

“我笑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一切都是空。”

李辟尘微微喘息,同时叹息。

“天冥之门在人的心中,并不是那扇大门,你有一点说对了,那扇门确实是虚假的,是玄古之君铸造出来的,为了实现他自己的愿望。”

“你是玉京使者,也是秦阳子,更是东王公,你应该知道玄古之君是谁。”

昆仑的眼中没有波动:“我知道你说的什么,但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明此世不是虚假呢?”

“既然玄古之君可以铸造出真正的天冥之门,创造一片遁隐的大世,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身处的地方就是真世?”

李辟尘微微一愣,随后失笑。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以为你是无知而自己化身为劫。”

昆仑神情冰冷狰狞:“我知道的比你们都要多,在我眼中,你们都是一帮自以为事的臭虫,你们懂什么,小小年纪,一群蝼蚁,只是见到了长蛇吞鼠,便欲以为青龙吞天也是一样?”

“井底之蛙!”

他的声音带着蔑视与嘲笑:“我化身为劫,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愚蠢者去死!”

众人中有人面带怒色,但大圣威压下,根本做不了什么,不过就算是没有大圣威压,在这里的所有人也都已经失去一战之力了。

啪嗒。

后面出现了脚步声,随后有人站住了。

昆仑缓缓转过头去,这个动作让众生心震,万世的炁息都凝固了。

罗女与白玉玄出现在不远处。

“罗女,还有一个太上化身?”

昆仑的双眼眯起:“漏网之鱼,如今知道自己躲不过,自投罗网来了吗。”

白玉玄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此时却露出一种笑容:“鱼跳入网中,不一定是准备让你宰杀的。”

昆仑冷笑:“不宰杀,是让我生吞?”

白玉玄微微叹息,而罗女则是道:“昆仑,你已经被十苦彻底同化了。”

“有什么不好,总比死了要强。”

昆仑狞笑:“重获新生之后,就在刚才,我明白了,像是你们,像是他们,像是那芸芸众生,有什么资格与我同入彼岸?”

“唯我一人前去就好,我当真是痴傻了,还要带着众生一起前去,这恐怕就是五仙之神对我的影响之一,在人世中,我和火帝的本我待得太久,故而沾染上了人世之神的习性。”

“这正是我应当舍弃的东西,可现在才明白,太晚了些。”

昆仑的狰狞神情变得有些惋惜,随后向着白玉玄与罗女抬起了手。

“言尽于此,你们可以去死了。”

大圣的力量瞬间将两人压得动弹不得,白玉玄的面色变得惨白,而罗女虽然身躯微弯,但面色依旧平静,她的身后,空桑法相浮现,缓缓抬了起来。

然而她早已不是大圣了,何况昆仑此时的力量依旧在缓缓拔高。

整个大荒之世都成为了他的道场。

“天墉城也不必存在了,我把你们吞噬,化作此世最大虚假之人,再将帝阍毁去,没有帝阍石像,人世与天上的联系就彻底断裂,天空将坠成虚无,人世再也无法抵达天上!”

“不过我要的仅仅是天墉城,至于绝地天通,强开阴阳,这种恶果又何须我来承当?你们都是虚假的东西,等我去往真世,虚世一切与我早已无关!”

“哈哈哈哈哈哈!”

昆仑已然陷入彻头彻尾的疯狂,他的半个身子是侧着的,就在此时,他的脑后出现了第二道妖异的面孔,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

那张脸侧对着诸位太上。

天空仿佛出现了一抹赤色,殷红且黑暗。

所有人同时心中发毛,就好像被什么不详之物盯上了一般。

“妖妖沴!”

叶缘的面色陡然一变,而公孙葶看见那个面孔,此时怔住,因为昆仑的背影,和当年她第一次身死时所见到那个背影,已经几乎一模一样。

那就是妖沴。

她的神情突然开始恍惚起来,这时候一道日月之光照下,将她压住。

“第一天劫降临了,所有人不要看那张脸!”

叶缘大吼,纵然天仙也不能看,因为此时第一天劫附身在昆仑身上,这第一天劫的力量,便已然超越了大圣!

大圣劫是什么概念,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无量劫,不允许渡过!

此次劫难,席卷大荒,包括天墉城。

李辟尘的眼睛看着湛湛的天,依旧躺着,此刻,忽然轻声道:

“你来了。”

昆仑的眼前,忽然有一只蝴蝶飞过。

这只蝴蝶飞起,振翅而舞,那张脑后的侧脸见到蝴蝶,原本的诡异笑容顿时变作惊恐,眨眼睛就消失无踪。

第一天劫退避三舍,不敢直面这只蝴蝶。

昆仑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曾经在天墉城问道时所见到的那只蝴蝶已经出现了。

头颅转过,同时,蝴蝶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绚烂的色彩开始褪去,所见到的,这并不是一只白蝶,而是一只红蝶。

不是庄周。

南宫灵漪的心头忽然一紧,她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

————

“你救你的弟子,我救我的弟子,这很公平。”

灵威的身上,烟霞开始变化成火焰,宫殿大地上的穷桑道果被他拿在手中,开始缓缓化去,这枚果子绽放出古往今来最绚烂的色彩,回应了灵威的执念。

“南宫,不能看到你最后一面,当真是遗憾啊,师父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一拖再拖,到了现在,如果再不出手,就彻底没有救了。”

“原本不该这样子的,是师父的错,不仅连累了你,也连累了其他人。”

“师父应该听从暮仙人的话,如果一开始就出手,那么就没有现在这么多变数。”

灵威在开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缓步向前走去,四方灯火摇曳,那数十位虞人祖师的石像,仿佛从冥冥中归来,站定两侧,注视着他。

他走到最后一座石像前,驻足,身上的穷桑烈火彻底将他包裹。

“有的时候,总会放弃一些什么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最后的声音消失,紧跟着,沐浴烈火与梦幻出现的,则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少年比起灵威要年长一些,他的眉心处有一片隐隐的白色虎纹,依旧是身穿白袍,但是神情却不苟言笑。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此世的一切,同样见到了那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石像。

从过去的岁月中,有人归来了。

吕忘尘眯起眸子。

“放弃一些东西,确实是很困难的抉择。”

“比如性命。”

他走出了灵威宫,随后便跨越了无数大地,踏到了昆仑面前。

红蝶飞开,烈焰散去。

四目相对,天地寂静。6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大荒·武仙之祖

“你你是”

昆仑的眼中,穷桑烈火消失,吕忘尘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根本不敢相信此时见到的东西。

这是一个已经死去无数岁月的人,但现在却出现在他的身前。

“你没死?”

昆仑下意识的退了半步,而后面色变得无比扭曲和狰狞。

吕忘尘扫视了四周的所有人,众太上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来路,但是他们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炁息,那是太上之法,但却无法辨认,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而没有内在。

他的目光在南宫灵漪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师师父?”

南宫灵漪怔怔的看着他,停顿了许久,然而吕忘尘突然伸出手去,于是南宫灵漪的身上,五刑兵与灵威人偶都被收回。

“我不是你的师父。”

这句话一出,南宫灵漪的面色陡然惨白起来,她的心中涌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更是一个让她绝对不愿意相信的疯狂想法。

“您您难道是我师父呢?”

吕忘尘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姑娘。

“有的时候,面对摆在身前的选择,总要放弃一些什么,比如性命。”

南宫灵漪如遭雷击,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神中的神采尽消,身躯颤抖,失魂落魄。

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吕祖。

师父就是吕祖的一道分灵所化,此时吕祖出现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怎么复活的,但师父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忘尘的目光移动到李辟尘的脸上,看着他躺在大地之中,沉默了一下,道:“隔着无数岁月又把我呼唤回来,你给了灵威一个选择,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李辟尘叹息:“现在是你选择的时候了。”

吕忘尘的目光微微眯起:“是的,我是该选择了,当年没有下手,如今,又有一次机会,我想我不会放过。”

“可以弥补我的后悔,不过我后悔的事情有很多。”

李辟尘的眉心中,有一道光芒升起,而后,突然消失!

随后,巨大的八卦盘突然出现,却是出现在吕忘尘的眉心处!

扭转在一起,崩开溃散。

那并不是八卦图了,而是一副长生之图。

有一无面之人跌坐其中,背对一扇辽远巨门!

同一时刻,他向着南宫灵漪伸手,南宫灵漪顿时浑身剧颤,眉心内同样有一道灵光消失!

混元,山鬼。

太上之法俱有唯一性,过去未来,持太上之法者同岁月下只有一人。

李辟尘打破了岁月枷锁,唤来了过去的太上,故而太上之法归入他身。

南宫灵漪失去了山鬼,李辟尘失去了混元。

而后,吕忘尘身上,那股空壳的太上之炁,缓缓开始转动,形成阴阳。

就在此时,昆仑向着吕忘尘捉来。

但那手还不曾触及,他的胸膛突然凹陷下去。

从皮肤开始向下塌陷,然后是血肉,经络,炁河,骨骼,血脉,直至五脏六腑,四百神窍,再从这里开始,下达丹田双足,上至天灵紫府。

咔嚓

越发沉闷,越发弘大。

昆仑的胸膛被打塌,完美之躯近似崩溃,被这一拳打的直接横飞出去!

天也开始向下收拢,地也开始向上奔腾,昆仑眦目欲裂,然而下一瞬间,吕忘尘便来到了他的身旁。

翻身,一肘。

他从天上直接被砸落大地!

山岳层层崩毁,吕忘尘踏步在尘埃之上,双拳握紧,面色冷然。

大圣之战!

这一次真正让天墉城震惊,三火熊熊燃烧,见证了这一场惊世之战的开始。

“不可能,岁月不可逆,那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重新出现在世上!”

曜火跳动,声音惊人,似乎带着愤怒。

“穷桑道果这是可怕的东西!”

“吕忘尘,武仙之祖,曾经冠绝一个时代,长生拳可镇杀世上一切敌,他居然出现了,当年我记得,昆仑在他手下没有走过十招”

言谈之中透露出的东西能够吓坏世人,当年的昆仑没有在吕忘尘手下走过十招,然而最后吕祖并不曾杀他。

有人问,吕忘尘为什么不杀昆仑。

原因很简单,他不信而已。

昆仑所说天冥之门是虚假的,这是没错的,但这片世,到底是虚假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轰轰烈烈的生,不留遗憾的死。

这就是真。

吕忘尘是无名恶鬼变化而来,重新归入“人身”,再一次有了过去未来。

他是真正意义上死过一次,又重新归来的存在,身上承载着是不只是一个人的执念,而是无数的执念汇聚。

此世纵然为假又如何,执念皆为真!

我就是真!

灵威认为,山鬼是斩杀昆仑的关键,但事实上并不是,并不是山鬼强大,而是吕忘尘本身极其强大。

法因人而绚烂,人世凡人的剑圣挥出一剑,也不如天上大圣轻轻动下指头。

“对于一个入了妄境的可怜人,杀了他是脏了我的拳头,连我十拳都接不住,谈什么虚假与真实,在天冥前看到的就是真相吗?愚蠢至极!”

“前因,后果!当世夹杂在其中,这才是完整,笑话众生如井底之蛙,可你也不过是岛中猿猴,眼内也只能看见一岛之地!承认你就等于否定我自己,这怎么可能,你不过只是闯了那门一次而已,你知道我的前身,他们闯了多少次吗!”

吕忘尘的声音很冷漠,第四拳挥出,昆仑的身躯被打的崩溃,他惨叫着倒飞而下,犁地几十万里,直接刺破天空,从艽野被砸到西周天!

崑山震动,当中瑶池内还有诸神未死,见到此时昆仑被打的这副惨状,皆是心神骇然,而祖伏之尸坐镇此地,见到吕忘尘,顿时大喝:“敢对我主动手,找死!”

他飞了出去,身为一位真君,信心满满,然而吕忘尘挥手,一掌甩出,隔空而下,如扫尘埃垃圾。

祖伏之尸中掌,仅一下,他的胸口开始凹陷,随后不到一个眨眼,整个尸身瞬间在天穹炸裂,半点渣滓也没有留存!

天空扭曲,山岳上再度被烙印下一个巨大的拳印。

吕忘尘看也没看,因为随手打死的那个东西,不过是蚂蚁罢了。

昆仑的眼神惊骇,茫然,胸膛处十苦跳动,他忽然懂了,在吸收了人世十苦之后,他自身就是大苦化身,自然做什么都会被干涉。

不然如何解释,吕忘尘的复活呢?

吕忘尘的混元之道,是与道归一,混中无我,元炁初生,能引天河迸裂,让黑渊震开!

混元本是大道运行之理,吕忘尘以自身之力强行让混元运行之理停止,为他所用,由此被尊为武仙三祖之一,另外二人太过久远已被遗忘,且早已陨落,故而唯一的武祖,就是他。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假真!我在这里,我就是真!”

吕忘尘向前逼去,一步一步,如踩在昆仑心头。

他面色惨然,狰狞却无能为力,大恐惧重新席卷,让他记起了无尽岁月前的那段可怕时日。

“我问你,昆仑,你现在要被我活活打死了,请问你是真死,还是假死?”

吕忘尘眯起眸子:

“如果是假死,我让你真死;如果是真死,我就送你去你想去的彼岸!”

昆仑踉跄着站起,他看见吕忘尘的身上,穷桑烈火燃起火苗,顿时面色激动,狂笑道:“你你哈哈,你果然不是真的,你是假的,死人哪里能复活,岁月不可逆啊——!”

他话没说完,顿时中了一拳,身躯直接陷入了崑山之中,而后,这座西周天的巨岳,轰然崩毁!

一拳,西周天塌,瑶池不存!

这一拳下去,岁月也坍塌了,无数过去的景色伴随着穷桑烈火出现!

而回荡天空的,只有一声怒喝:

“哪那么多屁话,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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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大荒·神离

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注定,变化繁多,想要全部算到,那是痴心妄想。

虚无之中,有一道人形轮廓从晦暗中归来,顺着看不见的道路降临在大荒。

众生都难以看见,包括天墉城也是如此。

但有一人可以见到。

吕忘尘猛地抬头,眼光森冷,对空旷旷的天空道:“昆仑还值得你回来吗!”

“看看他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还有什么资格让你归来?”

无数的众生,下到蝼蚁,上到天墉城的帝阍世尊,皆听到了吕忘尘的话。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虚无中,那条看不见的路上,人形的轮廓停住了脚步。

它似乎在思考,同时在观察。

吕忘尘见到了他停下脚步,冷冷道:“你应该离去,昆仑已经陷入彻头彻尾的疯狂,他现在是世之大恶,世之大苦,世之大不自在,你身为神,更应该看得清楚!”

“神之一字已经无法托付给他,他也同样再担当不起神的重任!”

昆仑被吕忘尘打了数拳,此时身躯近似崩溃,完美之体也已经千疮百孔,他听着吕忘尘的话,吕忘尘的声音,脑海中嗡鸣一片,浑浑噩噩,而心脏处的十苦大日,正在剧烈跳动。

人形轮廓停止了步伐,没有继续动弹,它似乎确实有了离去的**。

但昆仑强打着精神,带着一种疯狂,他并不是傻子,吕忘尘在对什么东西或者说对什么存在说话,他是一清二楚的。

可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相伴了无数岁月的那个东西,现在居然不承认他了。

他看不到那个人形轮廓,那个人形轮廓,和他原本的身体无比相似。

“神神!你不能离我而去,我和无何有之乡做了交换,我还没有成功,我就是真正的神人!我从神人无功之路上逆行而来,我耗费了无尽岁月所做出的布局,我哪里担当不起神啊!”

昆仑疯癫的话语还没说完,又被吕忘尘狠狠打了一拳。

这一下天地倒转,整个苍穹的压力从天而落,被那一拳凝在一点,直接将他的四肢尽数砸断!

“让你说话了没有!”

吕忘尘的声音冰冷无比,再度转头,看向辽远的天空。

“你见到了!现在的昆仑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如蝼蚁般弱小,如洪水山火一般疯狂,神之一字,他如何担当的起?”

话语说着,吕忘尘的身上,穷桑的火苗又跳动了起来。

人形轮廓转动了“头颅”,在虚无之内,“看”向了昆仑。

而后,便是一声众生都能听见的“叹息”。

无数的生灵茫然,不知道这道声音从哪里传来,包括夸父王木犀王,以及江疑神计蒙神,以及各位太上。

而只有李辟尘此时,他双眼中隐隐能够见到那个人形轮廓。

一种极致的空无之感充斥了心中,让李辟尘此时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拥挤,嘈杂,痛苦,怨恨,欢喜,大乐,无忧无虑。

无数的世界推搡着,它们不能被真世所看见,而是一环套着一环,这些就是所谓的不可名境,它们自身甚至都不处于同一处天地。

没有人告诉李辟尘这种景色是什么回事,但李辟尘却突然就好像本来就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景色。

“重重罗天。”

所有的不可名境都是重重罗天的一份子,包括最广袤与巨大的真世。

重重罗天在真世之内,或者说重重罗天就是真世,最大的是人间,其他的一些被分割开来,有些距离人间近,这些就是【不可名境】,有些距离天上近,这就是【不可知境】。

靠近天者越来越高,靠近人者越来越低。

靠近天者越来越大,靠近人者越来越小。

那个人形轮廓是从无数不可名境之中开拓道路而来的,李辟尘见到他,吕忘尘见到他,昆仑已经见不到他,但曾经可以见到。

他是五仙之“神”。

神者,无可名状,无可知,无可言,无可谓也!

“吕忘尘和昆仑现在处于大荒的过去岁月中他的拳头打穿了那个位置的岁月,此时的西周天是过去的情况,但五仙之神的叹息,却可以抵达过去未来”

李辟尘看的清楚,吕忘尘的身边有岁月之影,同样也有斑驳的岁月火焰,天上的长河都打开了裂口,说明他此时和昆仑已然身处岁月之内。

也正是如此,不然全力放开手脚,纵然大荒无比坚固,也要被犁过一遍。

大圣之强,人间无法承受,包括之前三大圣与三天尊,都撕开了岁月之河,请下支流在其中鏖战。

否则人间承受不住。

在李辟尘和吕忘尘的注视中,发出了能让众生听清的,那道叹息的五仙之神,他开始回去,脚下路不再向前方延伸,而是选择了离开。

他认同了吕忘尘的话,昆仑已经无法托付五仙之神了,这无尽岁月以来的相伴,五仙之神终于和其他四仙一般,需要重新另选传人了。

昆仑虽然看不见他,但是能够感到某种东西的消失,他顿时惊骇起来,纵然身躯残破,也在怒吼:

“不,不能走,我还没有到达彼岸!你明明想要回来,就因为吕忘尘的几句话,你就弃我而去!”

“我依旧是神,是新世界的神!”

昆仑大吼,然而五仙之神已经彻底消失在无数不可名境的尽头。

他哈哈的喘息,神情越发苍白,双目带着惊恐,缓缓看向吕忘尘。

“天冥余孽,天冥余孽你该死,你该死”

咚——!

一拳正中昆仑的腹部,他身后大片的星河磨灭,恒星也消亡,黑渊也坍缩成虚无。

昆仑跪下,头颅垂在白火之中。

吕忘尘冷冷看着他:“我早就已经死了。”

昆仑咬着牙齿,眼中尽是血色,他蠕动嘴唇,而心脏中的十苦陡然光明大放!

一道辉煌光芒从心脏中打出,穿透岁月,古老者的力量震动天宇!

大荒震颤,远方有巨尸立起,光芒进入巨尸之心,咚咚而鸣,如天雷剑鼓!

“我死了,不管真死还是假死,现在你还敢杀我吗”

昆仑的神情越发狰狞:“我死,十苦炸开,大荒所有生灵全都会随我一起前往彼岸,包括那些太上化身!”

“吕忘尘,我让你救,我看你救得了谁!”

吕忘尘看见远处尽头,那站立起来的巨尸,披头散发的龙伯巨人,缓缓开口,目中带着一抹无情与森寒。

“这是恶世尘的身体在他死前遗留下来的”

“龙伯,王亥。”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大荒·曾经众生,龙蛇大圣

龙伯巨尸向着众人走去,身体僵硬,那颗火红心脏内,跳动着人世的大苦。

巨大的危险席卷天尘,此时无数太上再度面临险境,众人法力早已耗尽,大部分都是为了抵抗昆仑山,如今这尊巨尸再起,却带着一种不可面对的恐怖威胁。

“哈哈哈,吕忘尘,你还有什么计策可施!”

昆仑疯狂的大喊,然而紧跟着而去的,又是一击重拳。

岁月扭曲,长河断裂,昆仑被打进岁月长河的支流之中,甚至已经惹来虞主的关注。

但后者不曾说话,亦不曾开口,无比沉默。

吕忘尘在岁月支流中横贯天地,他的身影消失了。

以一身一步,超越岁月而去!

南海中,还在肆虐的窫窳之尸,忽然被一只大手捏爆了脑袋。

岁月紊乱,这个家伙的过去未来尽数被打的烟消云散!

天地倒转,它所驾驭的那些血肉尸神一瞬间全都跌回海底,尽数被镇压在大壑之下!

随后,人影再度离去,踏到同一时刻的另外一处天地。

岁月定格一般,且不容逆转。

光阴也被停住,狂妄到了极点。

其实并不是这样,而是他的速度与能力,已经达到了另外一种不可名之状。

在同一瞬间,分身亿万不算本事,这或许应该称呼为“无处不在”更为妥当。

不仅仅是纵向的,也是横向的。

北海中,贰负与臣危同时被打烂,炸碎成虚无,而武罗巨人也被穿胸,打的粉身碎骨。

八海动乱一念平定,吕忘尘立身岁月之中,重新显化身影,到了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他根本就没有离开长河。

在刚刚那一瞬,他化身为岁月支流,借助岁月之力完成天上天下无处不在的变化,纵然是八方罗天也难以阻拦住他。

故而,在某一处天地,他同样出现了。

很快又回归过来。

————

玄古大地之上,天冥之门前方,白骨道宫静止在此,徐甲坐在宫阙深处,头颅中一双幽暗的火焰盯着那璀璨的大门。

孔丘坐在门前,在大丘之下,而那门在大丘之上。

黄尘大圣转头,见到了另外的来者。

不止是一位,吕忘尘出现在这里,让黄尘大圣惊诧,但更让黄尘大圣惊诧的,则是另外一位从黑暗中走来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但随着他步伐的落下,身躯渐渐缩小,最后成为一个少年人。

他背着一杆大戟,腰间挎着一柄利剑。

“龙蛇大圣?”

太华山四大祖师之一的龙蛇大圣,毫无疑问,在众多大圣之中,当属后来者。

依照他的能力,不可能抵达大道之间。

黄尘大圣虽然外表是少年模样,但他是货真价实的古老者,是能够和无欲大帝对垒的存在。

所以他有些懵了,想不明白,一个上天不过万年左右的后来者,怎么可能踏足在大道之间?

这个地方,古老者是进入的门槛,而且还要看有没有缘法才能进来。

如此孱弱的后来者,凭什么到达大道之间,见到天冥之门?

黄尘大圣皱眉,有些不快,但同样感觉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所见的如此简单。

大道之间,断绝一切推衍。

龙蛇大圣变成少年,来到此间,却根本看也不看黄尘大圣,而是望向吕忘尘。

“了不得,跨越岁月重活一次,借助梦幻惊雷穷桑道果你想干什么,再闯天冥吗?”

龙蛇大圣的神情平静,而他的语气也没有半点恭敬。

徐甲没有说话,似乎很感兴趣,他看不透龙蛇大圣,同时也一样带着疑问,而另外一个,徐甲感到了无名恶鬼的炁息不,应该是天冥余孽。

无名恶鬼被困住了不得超脱,天冥余孽则是破开枷锁重新归入人间的存在。

孔丘则是半低着头,不言不语,亦不看不观。

“闯天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你居然认识我。”

吕忘尘看着他:“我本以为你已经死去,重头来过无数次,应当不再认得我了。”

龙蛇大圣负手:“有些事情,忘不掉,无论如何也难以舍弃,不是我不想舍,而是我舍不掉,被它们缠上了,只有认命。”

吕忘尘叹息:“我在过去未来的一些景象中见到了你会来到这里,因为你要在这里看看大荒内的情况。”

“事因天冥而起,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龙蛇大圣冷笑:“杀昆仑?关我屁事?我可比不得你,你可是受到青睐之人!”

吕忘尘摇头:“不是杀昆仑,而是”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孔丘,龙蛇大圣皱起眉头,随后目光猛地一缩,面色肃然下来。

“这。”

龙蛇大圣斟酌了半响,随后冷哼一声:“好,我就坐镇在此。”

吕忘尘点头:“多谢,不然,十苦爆开,朝云之国必然会颠倒世间。”

龙蛇大圣的眼角余光盯在孔丘身上,但话语却是对吕忘尘所开:

“世间对你充满恶意,你还愿意为世间所战?”

吕忘尘笑了:“因为我曾经活在这里。”

他的影子消失了,龙蛇大圣坐了下来,冷冷道:“我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还请各位不要妄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威胁,孔丘没有说话,黄尘感觉到奇怪,而徐甲则爆发出一震惊天动地的嘲笑。

“你?蝼蚁?”

徐甲刚要说什么,而龙蛇大圣的目光忽然和他对上。

嘴角咧开,带着森然。

龙蛇大圣笑着:“我知道你是谁,徐甲么,世间最强的无名恶鬼,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现在我叫张玉实,但很久很久以前,我有另外一个名字。”

徐甲眼中的骨火幽幽跳动,他的嘲笑声停止了。

黄尘大圣皱眉,试探性的问道:“你不是龙蛇?你究竟是谁?”

龙蛇大圣依旧笑着,但眼中却毫无半点笑意。

“我当然是龙蛇,只不过,这个名字是天罡童子给我起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叫做雷神。”

他的手扒开一寸土壤,当中露出雷光,隐隐形成湖泊。

随后,映照出了大荒的景色。

那是滔天的白色之火,那是神祖的火。

————————————

————————————

ps:剑颂的死活可全看大家了,再度呼吁!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大荒 · 神祖降临

白色的火焰升起的一瞬间,龙伯巨尸的行动便已经停下了。

世间的一切都停下了。

昆仑被吕忘尘一拳从岁月中打出,狠狠摔在大荒之内,于是天地重新反复,万法归虚,他浑身上下的法力被那一拳几乎打的尽数溃灭!

但庞然的十苦却没有爆发,依旧颤颤巍巍的抖动着,昆仑面色扭曲,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爆,爆开啊!为什么不爆!”

昆仑的脸孔从扭曲变化为骇然,神色也从潮红成为惨白。

人世的第一大苦又开始愚弄他自己了?

为何会如此,不应当这样,这一次自己是求生,故而让众生都尽数去死这种事情,不可能失败才对啊。

他又不想死,第一大苦怎么会再度愚弄他?

白色的火焰漂浮过来,映照在昆仑眼中,让他眦目欲裂。

恨,恨,且不解,疑惑。

为何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白色的火焰,毫无疑问是神祖的烈火,但神祖之火是从岁月支流中落出的,和大荒天地,和十苦爆炸又有什么关系?

这毫无联系啊!

众人看向火焰的源头,此时大世定格,只有艽野、瑶池以及昆仑、吕忘尘交战的天地没有被定住。

连天墉城里的火焰都停住了。

“叶师兄?”

祝凝心吃惊的望向身边的叶缘,后者此时显然也有些愣,他的身上正在燃烧着熊熊白火,并且愈发旺盛。

众太上齐齐看来,神情不一,但皆有惊疑之色。

“这是”

叶缘看着自己的双手,此时也已经开始化作火焰,他叹息一声,忽然道:“我不想念祭祀祷词,可不可以?”

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炽烈,叶缘闭上了眼睛,一点紫色光芒聚集到眉心处,烟霞升起,汇于一点之上。

“您不可能一直依附在此,总会有离去的时候,您知道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手下,您把我收下,日后必然会反叛的。”

“我从不相信师父二字,何况您也不是我的师父,我感觉这和监视无异。”

叶缘闭着眼睛在说话,祝凝心看的有些冒冷气,疑道:“师兄你在和谁说话?”

“嘘。”

叶缘竖起一根手指,随后,白色的火鸦彻底将他的面庞淹没。

这是一尊火人,白色的烈火熊熊燃烧,每一簇升起又消失的火焰中,此时众太上已经清楚的看见,当中有无数如世界般的绚烂生灭。

巨大的凉气窜到头颅,总感觉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众人惧怕的时候,李辟尘却已经站起来了,在其余几人的注视中,对着此时被白火包裹的“叶缘”缓缓行了一个礼。

“见过神祖。”

从第一眼看见那火焰窜上全身的时候,李辟尘就感觉到了当初和元荒时,面对那巨大泥偶一样的威压与威严。

神祖,浑沦。

众人愣住,却毫无反应,因为大部分人几乎都不可能立刻相信,然而不过瞬息之后,便有人面色惊骇不能自己,紧跟着,数位太上全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厚重广大的力量。

包罗万象,纳重重罗天于掌内,收天上天下无数世影于眼中。

昆仑也愣住了,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信,但此时却又不得不信。

直至吕忘尘走来,对白色的火人见礼。

昆仑至此,如梦初醒。

火人对吕忘尘点点头,但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说话,也没有看向此次劫难的最大源头昆仑,而是首先,看向李辟尘。

火焰之中传出声音,辽远无比,但又似乎近在耳前。

矛盾与古怪,这就是神的不可理解。

这只是一蹙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火苗而已,但却是真正从无何有之乡内流落出来的火苗。

从无何有之乡内流落出,瞬间就化作了燎原之势,把整个人世定住了,连天墉城都无法反抗。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

李辟尘当然知道神祖指的是什么,那就是把吕忘尘短暂的复活。

古往今来,没有人把浮黎之光和嫁梦,以及穷桑道果搜集齐全。

尤其是最后一个,那几乎是不可得的东西,而浮黎境的光芒,只有不曾自斩的九丘圣人才有,一旦自斩,便会失去这些光辉,如同如今的罗女,昔日的嫘祖一样。

从过去呼唤了已死之人来到今世,甚至可以弥补遗憾,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跨越岁月的禁忌。

如人皇一般,这是不被光阴岁月所允许的。

岁月不可逆,光阴更不可倒转,否则重重罗天,天上人间,万象森罗,都将尽数溃灭。

到那个时候,大世会走向什么方位,便不是可以预知的了。

当然,对于神祖与仙祖来说,并不碍事,甚至对于诸位天尊,对于各位大圣来说,也不碍事,但是有一件事情碍事,那就是对于其余的芸芸众生来说,是一等一的灭世之事。

李辟尘微微低头:“所作所为皆为渡过劫难,昆仑既然可以不择手段,那我们为什么不行?”

神祖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烧:“你知道你犯了错误?”

李辟尘:“请神祖责罚。”

“责罚罢了。”

神祖的火焰跳动:“不曾映照道影,也不曾刻印碑文,更不曾偷偷窃取长河,也没有吞吃世界诸境,仅仅是呼唤了一个回来而已,并且很快就会消失这一次,放你一马。”

李辟尘笑了:“多谢神祖不责之恩。”

神祖:“大头还是穷桑道果,你做了这等事情,倒是就像是我把他换回来的一样,这样说起来,缘法牵牵绕绕,最后还要落到我的头上?”

“这算是什么狗屁倒灶的道理?”

他似乎很无奈,身躯飘忽,转向吕忘尘。

“按照约定,我来帮你,定住人世十苦,你还有一个心愿可以实现,说出来吧,这一次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神祖的声音辽远又近在耳前。

“比如,让你去看一看那个少女的转世,纵然已经真灵洗净,但那确实曾经是她。”

“又或者,让你真正活过来。”

神祖的声音仿佛化作了诱惑世人的魔鬼,直击在众生最柔软的部位。

“人世有很多遗憾需要弥补,我可以为你开这个特例,仅此一次。”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大荒·昆仑之死

从过去来到当世,重新复活!

这个诺言一出,几乎是违背了岁月不可逆的真正道理,然而这句话从神祖的口中说出来,那自然是惊世骇俗。

自己打破自己的规矩,开此特例,只有一次。

只要吕忘尘想,他就能活过来,就在当下。

甚至连李辟尘也想到,如果此时换做是自己,那么自己会不会选择复活?

大部分的生灵应当都会选择活过来,只要活过来,那么一切的遗憾都可以弥补。

只要活过来,这机会就在眼前,而且仅此一次。

昆仑的嘴唇煞白,他想要说话,但却发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神祖开口,没有伪神插嘴的份。

仅仅是无何有之乡内的一簇微弱火苗,便已经压得昆仑难以喘息,更不能抬起头来。

众人在等着,在见证着这一场奇迹,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什么劫难不劫难的了。

旷古绝今的故事,在此时上演。

“轰轰烈烈的生,不留遗憾的死,说起来是很有意思,我也是这么做的,但事实上,我留下的遗憾太多,而如果去做了一些事情,那或许留下的遗憾更多。”

吕忘尘看向神祖:“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会让我们去放弃一些东西的。”

神祖:“所以你选择好了吗?”

“是的。”

吕忘尘点头,而后,猛然抓住昆仑!

一只手捏住他的脑袋,后者神情惊恐,十苦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智,此时的昆仑早已不是最初的昆仑,他是疯狂混乱与不甘的结合体,更是世间大苦的化身。

“你你不能!我有话说!”

昆仑怒吼起来,看向神祖,随后便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吕忘尘皱眉,把他放了下来。

“讲吧,你要说什么。”

白色的火焰人面向昆仑,后者在怔住了许久后,面色陡然重新扭曲为狰狞恶鬼。

“就是你们浑沦,太一就是你们,创造了虚假之世,创造了”

他说着,忽然哽咽起来,而后便是疯狂的笑。

那声音刺破九霄,越过九山,荡过九地,落入九泉。

“是真还是假,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神祖开口:“天冥之后是什么地方,那处桃花源就是真的吗?雷神曾经见过桃源乡主人,他就是玄古之君,也是当初东王公所见到的那个人。”

“他入了妄境,你也入了妄境。”

昆仑沉默了,只是眼中血丝密布,身躯踉跄。

“这都是你们害的。”

神祖失笑:“当初迫害东王公的,可是无何有之乡啊。”

“世上最大的妄境正是无何有之乡,但同样,那处也是最大的真境。”

神祖的话足以惊世,但后面跟随着吐露的,才是让世人思索的。

“大道至简,想的越多,越容易化入妄境,但什么也不想,就会成为空无,故而要有一个度,这个度在哪里,就在心里。”

“人人心中,都有天冥。”

神祖叹息:“昆仑,你并没有叩开你的天冥,你停在门前,辗转不休,大道近在咫尺而不得见,如一叶障目不见天空。”

“树叶放在眼前,透过光芒,所见的天阙是绿色的,但天空真的是绿色的吗?”

“不过有一点你们错了,玄古之君所铸造的天冥之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可以堪比无何有之乡。”

昆仑浑身剧烈颤抖,他语气变得干涩下来:“当初那道声音是谁?”

“是你还是太一还是天冥之门还是桃源乡主人?”

神祖:“是无何有之乡。”

轰隆——!

昆仑脑海如遭雷击,他身体踉跄而退开,跌跌撞撞,眼中血丝几乎爆裂。

“不可能,不对,不是这样!你说无何有之乡蒙蔽了我的判断,那个声音其实是我自己吗!”

神祖终于大叹:“你果然一直都在妄境中,大道至简,你还是没明白。”

“那就是无何有之乡。”

昆仑暴怒:“我明白了,你也是假的,什么神祖,你敢蒙骗我,浑沦此时在无何有之乡内,多少岁月都不见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人间,你们已经不能干涉人间!”

“谁敢欺骗我!没有人敢欺骗我!”

“我当然知道玄古之君铸造了那扇门,但你们怎么解释太上之炁!无何有之乡又怎么可能对我言语,你们的意思是我被连续欺骗了?!”

“我要用太上的血肉,我要用完美的身躯,我要用人世的十苦,以此来抵达彼岸,到达真世!玄古之君连天冥之门都能铸造,那你们怎么能证明,这个所谓真世不是无名之君铸造的呢?”

“我的昆仑之法也是从天冥之门中被拉扯出来的!是五仙之神的力量!”

昆仑几乎化作疯狗:“纵然和你们无关,但你们同样知道很多东西,所以才藏在无何有之乡内!世上的大苦大妄都是你们所创造的,你们这群天杀的狗东西!”

“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

他几乎是用吼的喊出这一句话来,随后神色惨白,呼呼的喘着气。

神祖很平静,直至他喊完,忽然点点头。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昆仑的眼中泛起神采,然而身躯忽然无力,他砰的一下倒在地上,而后仿佛是耗尽了这一世的所有生命力,身躯开始化作点点光尘崩塌。

神祖:“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使我也是虚假的,那我现在,不正是走在寻找真实的道路上吗?”

“道是无形的,一旦有形,必然有缺。妄言不朽者必朽,妄言不灭者必灭,你还不懂吗?”

昆仑惨笑着,他不懂吗,不,他已经懂了。

但大苦摧毁着他,很多事情早已无法回头,当我撞上南墙,除了磕的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了。

昆仑以头叩地,拜了三拜,而后整个身体彻底崩溃成光尘。

神祖伸出手来,昆仑崩溃的身躯中,飞出一团幼小的光芒,缓缓落入神祖的掌中。

里面传来孩童般的哭闹声,但被神祖轻轻安抚,归于平静。

什么是神?

众生沉默,不给予回应。

无情是神,不可名状是神,知也不知是神,有情大爱……亦是神。

神祖可以对众生无情,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一位逆转岁月之人。

哪怕是无数大圣,哪怕是十二天尊,也不敢触怒神祖。

即使仙神二祖已经不在世间。

但神祖可以一念烧死所有岁月中的众生,却也可以对一个最平凡的孩子伸出手掌。

举头三尺,即有神明。

神如果有情感,那么只有两种。

一种是蔑视,一种是怜悯。

在昆仑死去的这一瞬间,所有太上同时感觉到,冥冥中一道厚重的枷锁崩碎了。

那尊真正的,代表亘古不变的昆仑山,终于倒了。

“吕忘尘”

神祖的声音响起来了。

“去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就去见见那个姑娘,然后,抱有极大遗憾的消散去吧。”

吕忘尘笑了起来,在此时看向南宫灵漪。

“哭丧着脸可不好,笑一个吧。”

南宫抿着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吕忘尘转过身,他的身躯化作无数红蝶,从大荒中消散。

那些蝴蝶飞舞,向着一处遥远人间而去。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大荒?终末之前

昆仑死去之后,龙伯巨尸胸口处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道大苦消失无踪。

“多谢神祖解围。”

众多太上化身齐齐行大礼,终于是松了口气,心有戚戚然。

更有人苦笑,毕竟到最后,打到了山穷水尽,也没有真正镇压昆仑,反而是如果吕忘尘不来,所有人都要死。

虽然他们这一次遇到的昆仑是真正全盛时代的昆仑,也是真身,虽然昆仑的底牌也已经尽出,但想一想,最开始和他们比斗的昆仑,已然让诸人对付的无比棘手。

难以想象,当年鸿蒙、窅冥、道隐那些人,单单凭借一位,是怎么击败他化身的?

果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那些人如何获胜的,或许可以参考如今的吕忘尘。

这世上,强大的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学无止境,道无止境。

“我不能在此久待了,积累了近似千年也只有这么一点时间可以挥霍……”

叶缘当年找到的,古老祭祀用的泥偶,那雕刻的正是浑沦。

虽然小,但确实和李辟尘所见到的巨偶是一样的东西。

李辟尘感叹:“纵然是无何有之乡内透出一簇火苗,也足以燃尽整片岁月,神祖与仙祖,当真不可揣度。”

确实如此,不论是何等厉害的强者,在岁月之中都要匍匐。

哪怕超越了岁月,事实上,只要神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他们重新拉回长河之内。

无怪大圣们被称呼为至高蝼蚁,天仙之下,皆是尘埃。

“你错了……”

让李辟尘讶异的是,神祖此时居然开口,回应了他的感慨。

并且说出了惊住所有人的话。

“我能透过无何有之乡落出一簇火苗,但是太一不行。”

神祖面部的火焰显得有些安静。

“他比我多走了半步。”

神祖摇了摇头:“太一这个老东西,找到了属于他的关键,而我,还没有。”

“上一次你的对话,是很重要的一步,对他是如此,对我也是一样。”

神祖如此言,而李辟尘非常惊诧,紧跟着苦笑起来。

“庶人之语罢了。”

他却是没看见,其余诸人,望着向他的目光,究竟有多么骇然。

以及不可置信。

“道兄,我这辈子少有佩服的人,就算是昆仑,我虽然打不过他,但也不服。”

“你算是一个让我佩服的。”

阴符神情中尽是钦佩,重重的一抱拳。

祝凝心有些浑噩,但恍惚之后,便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想到了一句话。

“或许,有的人生来便是要让人仰望的。”

这个师兄太厉害了,高山仰止吧……或许还要再高那么一点点?

嗯,就一点点。

她这么认为的,但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

就这一点点,里面还不知道隔着多少世界呢。

“李……”

任天舒似乎要说什么,但见到李辟尘转过目光来,最后只是笑了一声。

随后……

“师兄。”

他是这么说的,李辟尘愕然,而后,便是露出从不曾有人见过的笑意。

“恭喜,天仙了。”

众人互相道过谢,独南宫有些欲言又止。

她看向神祖,咬牙道:“神祖……我,我想请教……”

众人停声,齐齐看过来。

神祖摇头:“穷桑道果,不可逆转,非是不能,而是无法。”

“道果所造化的,是【定局】,你付出了代价,最后可能得到的,依旧是空。”

南宫面色苍白,但神祖突然言道:“虽然无法让你师父归来,但……可以造化一朵相似的花。”

“这需要你去找一个人。”

南宫黯淡的眼神猛地恢复过来,砰的跪地,对神祖猛地就叩拜下去。

“错了,你不需要拜我,你要叩拜的,是那一个人。”

南宫红着眼睛,连忙问:“他是谁?”

神祖:“不可说,但你可以称他为书写世间之人。”

“你去找他,但他愿不愿帮你,则另当别论,而且……即使写下来了,也只是一朵相似的花而已,并不是你真正的师父。”

神祖又面向另外一方。

“西王母。”

三个字很平淡,但猛然在已经混乱的西王母脑海中炸响!

宛如天道雷霆!

“啊!”

金女被这三个字直接震了出去,那道灵光落地,浑身如被烈火灼烧,苦不堪言,更是披头散发如同恶鬼。

她的法力尽数去了。

夸父王和木犀王吓了一跳,他们同样被从定格的岁月中摘出去了。

原本已经浑噩无比的西王母,眼神渐渐清晰起来,兽性褪去,神性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人性则彻底恢复过来。

“是……神祖。”

她很虚弱,踉跄的被两位国主扶着,但依旧向着不远处显化一簇火苗艰难行礼。

火苗轻轻跃动,里面闪过无数斑斓画面。

“西王母,你如何选择呢?”

西王母沉默了很久,最后忽然展颜一笑。

“金女的过错,也是我的过错……将功赎罪吧……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我还能活下去的话,我肯定不会承认这些是……我干的。”

她叹了口气:“是的,我会庇护所有的大荒众生……生死果还有一颗。”

夸父王疑惑,小心翼翼道:“啥?您还有这东西?”

西王母笑了笑:“我的心房,就是一颗生死果。”

神祖的火苗跳动了一下,而后化作一缕白烟消失。

一点火星落在了哀嚎的金女身上。

而后,她就彻底从世上被抹去了。

西王母遗憾的看着灰飞烟灭的金女,喃喃道:“你终于可以前往彼岸了,但我不行,我还要对众生负责。”

她的回答,其实西王母并不知道,那是没有意义的。

不论她怎么回答,神祖都不会怪罪。

不论怎么做,那都是正常的。

只是因为,她,他们,是神。

蔑视与怜悯,都是神。

话语至此,神祖的火焰带着那道还是婴儿的灵光开始消失。

但在最后,神祖的目光却是向着天上望去的。

岁月之中,火焰熊熊燃烧。

界海的对岸,无数的尸体被抛下,太元浑身浴血,却不曾后退半步。

那些黑甲的铁骑要踏过岁月,他们超越了光阴,一直存续在此。

有众生的绚烂,那自然也有极致到最深处的阴霾。

当劫难爆发的时候,必须要去承受,但毁灭的只是众生和铁骑,而不是阴阳。

神祖的目光在消失前望了一眼李辟尘。

后者同时看来,面色微微一变。

人世十苦消失了。

但并不是消亡了。

所以,它们去哪里了呢?

神祖摇了摇头。

这,已经与他无关了。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大荒 ? 人间少女,天尊往去

人间世。

不知道是何方何世。

溪水边,有少女挽着头发与袖子,弯腰挑拣着滩涂上的鹅卵石。

这些石头,就像是天上的云霞化成的,又好像辽远的星星般神秘。

和她的眼睛一般,一旦看过了,就难以忘怀。

绚烂而又美好。

这些石头,她一天捡不了多少,家里还有一个药园需要照顾。

父亲是打渔的,母亲则给别人做女红。

她其实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被嫁出去,因为父亲总是念叨,如果把她嫁出去,那么家庭的负担就会少一点。

她不想被嫁给不喜欢的人,尤其是渔寨里的阿虎,这家伙看自己得眼神很下流,她不喜欢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他的玩物与禁脔一样。

所以她就出来捡石头,花花绿绿的鹅卵石,加上自己种的,采的,那些好坏参半的药草,这些卖给外乡人,能有不菲的价钱。

于是家里的积蓄慢慢多了一份,父亲也就不再说她是赔钱货了,渐渐打消了让她嫁人的念头。

她叫吕霜,小名是阿秀。

她说话有些结巴,但一唱歌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很连贯,而且很好听。

渔寨里的人都说,老吕家生了个仙女,长得漂亮不说,唱歌也好听,比黄鹂还好听。

但老吕认为,仙女有啥用,他不如养个儿子,还可以和他一起打渔。

但话是这么说,如果真有人说吕霜的坏话,老吕必然第一个冲上去揍。

至今已经打了不少人了。

自家的女儿,再嫌弃,也不得让外人说三道四。

按照老吕的说法,老子的女儿。又不是和你家婆娘生的,咋的还想带绿帽子,没事少叽叽歪歪,嘴欠讨打。

吕霜每次想起来,就想要笑。

爹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她一直都明白的。

在河边滩涂上捡石头,最近,吕霜认识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少年人,年纪和自己相差仿佛,但他穿的很干净。并且还会吹叶子,很好听。

他有一只红蝴蝶,漂亮极了。

总是走着走着就想到他吹的叶子,声音再脑海里响着,就好像很多年前就听过这种声音。

她有些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每次看到她都会笑,打招呼,但吕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穿的那么干净,肯定是镇子上的人。

她只是渔寨里的捡石女。

她觉得自己有些脏兮兮的。

镇子上来了一个小王爷还是什么,带了不少人马,听说来找宝贝的。

吕霜回去的时候见到了他,那是一个很桀骜的人,看谁都斜着眼睛,还带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仆从。

吕霜很不喜欢他,然而这个小王爷却似乎注意到了吕霜,包括那个仆从。

第二天吕霜早早的就离开了寨子,她觉得那两个人不太对劲。

她想如找另外一个少年。

少年在这里呆了很久,每次吕霜去捡石头,都会碰到。

但今天没有,吕霜有些失望。

她看了看水中的自己,有些沉默,又有些委屈。

在渔寨里称得上好看的,但在镇子上,在城里,在……那些大宫中,自己就是一只混入天鹅群中的鸭子。

他是大户人家的,一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还是自己太脏了。

毕竟身份不同。

她又有些懊悔。

早知道……为什么不上去搭话呢,连回应都不敢回应。

她很失落,在河水边蹲了很久。

只是快要回到家的时候,忽然被边上窜出的人给抓住了。

“阿秀!”

那两个人也是渔寨里的同伴,但现在却抓住吕霜,其中一人正是阿虎。

“阿秀……抱歉,我喜欢你,但那仙师说……说……”

阿虎抓着吕霜,却有些吞吞吐吐,最后一咬牙,哭丧道:“他,他说要你去做那个小王爷的婢女,咱们也没法子,不然咱们这个寨子就……”

“就会被屠了,你爹现在为了保你被打断了腿,只要你跟他们走,就放过……”

他的声音剧烈颤抖,吕霜的挣扎渐渐停止。

她早就料到那两个字来不会有好事情。

“阿虎,带我去吧。”

吕霜的拳头握着,死死抿着嘴唇,身躯微微颤抖。

阿虎不敢抬头,把她带了回去。

他感觉一辈子都难以再面对吕忘了。

到了寨子里,村民们不少都断了腿脚,还有几个和哈巴狗一样的,围绕在那两个人身边。

士兵们穿着铠甲,看不清面容,和死人一样。

吕霜认出来了,那几个哈巴狗一样的村民,就是以前被爹打过的那几个人。

“来了大人!就是这丫头!”

其中一人见到阿虎带回来的吕霜,顿时眼睛一亮,而后就满脸狞笑,当转过头时,又变得和狗般谄媚。

“过来。”

那个高大的人向吕霜招手,而吕霜身躯一僵,却不由自主的向着他走过去。

就像是提线木偶。

这个人控制着吕霜走到身前,伸出手在吕霜身上摸了摸。

在心脏,在腰部,在眉心,在后颈。

这对一个女孩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了。

吕霜的目中满是恨意。

“果然,四阳之女,这可比四阴之女还要少见!”

这个人摸完了吕霜,激动的拍起手来,而边上的华贵少年顿时也十分兴奋。

高大男人道:“少主的阴身有解救办法了,把这个少女作为炉鼎,慢慢调理,再配合上贫道手里的阴阳玉佩,不出十年,少主不仅能彻底恢复,还会更上一层楼。”

吕霜死死握着拳头,听着这两人把自己当做商品一样卖来卖去。

她越发的后悔,眼里滚下泪来。

如果昨天和他说说话多好。

现在自己已经看不到他了。

华贵的小王爷伸出手,摸着吕霜的脸蛋,笑道:“没想到这个破烂地方还有这样漂亮的女孩,虽然出身低贱了点,但看在你乃是四王身,又将世本王第一个娶的女人,且给你个……啊!”

他话没说完便惨叫起来,吕霜磨牙,发现口齿能动,狠狠的咬在他的手上。

高大男人眉头一皱,冷哼道:“贱婢,掌嘴!”

他话语一落,顿时虚空中一股力道传出,吕霜被打了一巴掌,口里吐出血来。

“好你个贱婢,敢咬本王!来人,给我把这个寨子屠了!”

华贵少年暴跳如雷,高大男人则是制止了周围士兵的动作,对少年道:“且慢,少主,这渔寨死活无伤大雅,但贫道要对师门和王府复命,老太太那边……”

小少年顿时冷静下来,如北浇了一盆凉水。

他再看吕霜,目光依旧冰冷与不甘心,言道:“那就把她父亲杀了,让她知道和本王过不去的下场。”

“以后也多学点规矩。”

高大男人想了想,点点头。一个人而已,杀了就杀了吧。

于是有士兵对着吕霜的爹举起屠刀,后者的脚筋早被挑断,死死咬着牙,冰冷且愤恨的望着这几个人。

“是爹没用。”

老吕的面孔已经无比扭曲与狰狞,他的臂膀上青筋绷着,苍老的汉子此时怒不可遏。

屠刀落了下去。

但那挥刀的人却突然化作尘土散开了。

四周静止了一瞬间,而后那些士兵立刻齐刷刷的举起了兵器。

小王爷面色微变。

“嗯!”

高大男人突然一震,眯起眼睛,对四方沉声道:“何方道友,贫道乃是大宁朝下辖老湖山修士,乃国之供奉,这位道友,还请三思而后行。”

“嗯,我思考过了。”

很认真也很温润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随后这位貌似很厉害的高大男人,瞬间便从世上被抹去了。

顺带着,连那不知道多少万里之外的老湖山,也在瞬间从岁月中被抹去。

又是一瞬,那小王爷的老家。那座王府不翼而飞。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王朝大乱,无数宗门老祖胆战心惊。

他们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渔寨中。

吕霜呆呆地看着身旁的少年。

吕忘尘笑起来。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百年时间。

神祖只给了他一百年。

吕忘尘决定,这一百年,他会呆在这个渔寨中,哪里都不会出去。

哪怕李辟尘再召唤他一次,他也不会出去了。

“你还记得我吗?”

吕忘尘看着吕霜,轻声道:

“我们以前认识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

从岁月中被摘出的众人回到了原本的光阴内,宇宙再度向前方奔腾,天空极高处,数道支流被长河收回,虞主开口,声音震动长河,直抵深处。

“打了这么久,差不多了。”

话语落下,三位大圣显出身形,另外一方,三位灵光天尊也踏着星云而出。

“倒是痛快!我舒坦多了!”

无欲大帝的身躯溢满光辉,他放声大笑,只感觉这千年来的郁结之炁尽都一扫而空。

他却是把元始天王当做了出气筒。

三大圣其实并没有占到上风,唯独九华上帝有些许优势,但这终究是占了三天尊身为灵光的便宜。

大圣们不欲再打,然而三天尊灵光似乎还有厮杀之意。

虞主抬起手来。

就是这一瞬间,三天尊中,元始天尊忽然身躯微颤。

随后,一股庞大到让众生大圣皆胆寒的威势,骤然降临了。

元始天尊的眼中,没有焦点的眸子,忽然有了神采。

他伸出手去,提前一步把元始天王的灵光镇压,随后把太初天尊的灵光收入掌中。

“给各位添麻烦了,老道在这里赔个不是,此番算我三人败了,来日若是不忙,三位大圣可去太初清微上天圣境,坐上一坐。”

元始天尊开口,老人的胡须飘扬,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但三大圣以及虞主都知道,这是真正天尊之意下凡了。

这一次下来的,是元始天尊的念头。

“恭送天尊。”

虞主开口,九华上帝,摩天世君,无欲大帝同时行礼。

“各位,有空便来坐坐,老道还有要事,准备前去界海一行,就不和各位多待了。”

元在此始天尊笑着,而后化长虹离去。

三大圣各自归位,从长河内化作星辰消失。

岁月之火静静燃烧,星辰重新璀璨起来。

这里恢复了平静。

但事实上,方才的连番大战,对于岁月长河来说,不过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而已。

不要说涟漪,连波纹都会很快消散无踪。

“惊动元始天尊亲自前去界海……果然,昆仑的死,导致最后的平衡崩溃了,其实本来就是这样,极端炸开,自然天倾西北。”

元始天尊乃是太初天尊的化身,其实力足以比肩十二天尊内,除去三天尊之外的任何一人。

虞主很冷静,他坐在长河内,哪里也去不得,哪怕乾坤爆碎,也和他无关。

只要不触及到旧乡之事。

————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大荒·为众生开道

“危险要来临了,你们的枷锁已经解开被困锁在大荒之中,最后的关头,你们可以带着自己的国民离去,去往人间。”

“你们必须要走,如果不走或许咳!”

“会死。”

西王母的炁息越来越衰弱,夸父王与木犀王面面相觑,眼中带着一丝震惊。

深目王所说的事情成真了,但听上去,貌似这次大劫难并不是那么容易渡过。

不走,就只有死。

“这和深目王说的一样,大难降临,若是不死便可回到人间,这并不是网开一面,而是逃遁,这意味着整个大荒的”

木犀王的额头渗出汗水,这段时间当真比他几十万年的岁月都要来的刺激,他想着,如果能不死,自己在日后木犀国的历代国王记载上,必然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计蒙,江疑。”

西王母向着不远处呼唤,那二位山神主到来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他们至今已经知晓前因后果,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存在迷糊,他们便不配担任正天神的职务。

“其余还有几人?”

计蒙神眼神一黯:“只剩下我们了。”

不廷胡余没有逃过贪嘴的下场,而尸胡神更是直接化作朽木,天愚,禺疆等也都被祖伏之尸杀死,随着昆仑收集真灵的速度越来越快,诸神也在大批量的死去。

只有计蒙与江疑二神逃过一劫,因为他们从不曾吃过蟠桃。

并且也是少有的,从囚禁西王母之战后而诞生的自然神灵,与昆仑的关系不大,虽然整个大荒的土地都被变成了巨尸,但他们和昆仑的联系也仅止于此,只要没有吃过蟠桃,就不会被强行剥夺真灵。

当时只是受到压制,而到最后,祖伏之尸被武祖随手一掌打死,于是他们终于得以存活下来。

那个场景他们不会忘记,何等强大的一尊真君,但在大圣手中也不过是一巴掌的事情。

“咳”

西王母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胸前,渐渐撕裂血肉,当中的心脏跳动,迸发着生死交错的伟力。

最后一颗生死果,是西王母用自己的身体孕育出来的,她司掌天之厉及五残,但同时又掌握瑶池,在两种权柄的交汇下,在大荒众生精血丝线无数年的培育下,这最后一颗生死果早已成形,融入了她的心脏。

这本是为了长生不死而培育出来的东西,但如今西王母已然明了,从众生身上借来的力量,最后或许,还是要回到众生手中而去。

冥冥之中,一饮一啄早有定数,不是大圣跳不出定数,而是这个劫难,本身就在阴阳之内。

超脱阴阳,才是真正不被定数所得,任何算计都会被看见,但世上达到了这个境界的人,西王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除去仙神二祖之外,就只有寥寥几个人。

三天尊并没有达到,但那几个达到的人,都是取巧者,并非是他们的力量超越了阴阳界限。

“娘娘。”

江疑神低头,听命吩咐,西王母道:“我死之后,昭告天下众生,向南溟天池入口而去,在那里,会有新的天地打开,通向无尽人间。”

“我不知道动乱会持续多久,或许是一瞬间,或许是数百年”

她的目光向着天外望去,眼眸深邃,最后叹息了一声。

她声音衰弱,但在这一刻,却是无比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大荒!

“让我为众生开道。”

纵然西王母已经濒临死亡,但大圣之威不可辱,即使是一点点法力,也胜过真君千万倍。

巨大的天路出现在她的身后,直入南溟之内,同时八海四山内皆显化出那巨大的桥梁。

啪嗒!

忽然有风云激荡,尘埃中升起影子,夸父王与木犀王猛地回头,却被那影子两下镇住!

轰隆!

如千山压顶,夸父王与木犀王坠落在地,难以爬起,而计蒙神与江疑神悍然出手,却突然被定住!

随后,倒飞而出!

两位正天神一击即溃,纵然是因为法力近似枯竭,但道圣之身可谓在大荒之中也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如何能被如此轻易砸退?

西王母的眼角余光看向那道影子,这黑暗中走出身形,带着无量光明。

“神冥国主通望,参见西王母。”

来者青年,却是让人惊讶万分,那是北海的神冥国主。

他看了下四方的变化,微微一笑:“天地大战已经结束,当真是一场浩劫啊。”

语气莫名,夸父王被压在地上,浑身被锁不能动弹,可已经感觉到神冥国主语气的不对劲,加上他突然从北海抵达这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必然没有好事情!

“草,你他娘要做什么!”

夸父王怒喝,神冥王笑了一声,看向西王母的胸口。

“我把神冥国内,所有高手都化作了我的分神,姑射山的三霄秘法当真是无上的宝物,娘娘,我想向您借生死果一用。”

神冥王微笑:“以成全我不坏不死之身。”

“您为众生开大道,我纳众生为己身,这并不冲突,看样子大荒已经要完蛋,与其把逃命的机会送给那些孱弱者,不如让我这种强者离去,生死果这么强大,不应该耗费在大荒之中。”

“这已经是一片破落的天地,太上昆仑将这里近似彻底毁去,生死果乃大荒众生之精粹,以大圣之身为苗床孕育,是真正的长生蟠桃,为什么要为了这片苍凉的荒地而耗费掉呢?”

夸父王和木犀王听得眼睛猛瞪,木犀王道:“你好狠!这大荒内还有多少生灵,你抢了生死果,没有这颗果子维持大荒,庇护生灵之命,等到大劫降临,他们立刻会死!”

神冥王古怪的看着他:“这有什么狠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众生孱弱,不如去死。”

他再望向西王母:“您刚刚打开众生之路,彼岸桥梁,如今应该是彻底耗尽了力量,否则即使是我,纳整个一海众生在身,也不敢和您面对面。”

他身上爆发出一种炁息来,无数生灵的面孔带着怨恨与后悔,在那些烟霞之中飘荡。

嘴角咧开,仿佛已经见证到一切的成功。

但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忽然有一片大如苍穹的阴影向下投落。

神冥王猛然转身。

轰隆——!

天地崩碎,一只大手掐住了他,将他直接攥死!

其余的人,皆震惊无比的看着这尊大如苍天的巨神。

“奉世尊之命,予尔等诸国一条生路。”

“不允许意外发生。”

强良站立在此,身如铜岳西天,耳垂两只庞然天蛇。

天墉城九圣,出城了。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大荒 · 击碎阴阳之人

从神祖那最后一眼望来时,李辟尘的心中便产生了不妙的感觉。

昆仑虽死,但劫难似乎还没有彻底消失。

而事实上,有很多事情,接踵而至。

混元与山鬼归位,李辟尘不知道吕忘尘去了哪里,但想来,以后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位武仙之祖了。

至于青女,李辟尘感到惊疑,无论自己怎么呼唤,她都已经没有了回应。

仿佛是真的化作了神人永固其中。

这让李辟尘沉默无言,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龙女过来,神情有些苦闷:“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她想到公孙葶,又想到其他人,觉得自己的力量实在是渺小不堪,而再见到李辟尘,眼神略有晦暗。

差距似乎更远了一些。

“来吧,一切都结束了。”

李辟尘的手放在她的头上,随后滑下来,轻轻磕了她脑袋一下。

“如武祖所言,愁眉苦脸并不好,笑一个吧。”

四周的人也俱都笑起来,吐出了悠长的炁。

甚至公孙葶也从仰望天空的动作中低下头去,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意。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事实”

李辟尘打断了她的话:“这世人没有该死的人。”

“其实,昆仑也是一样。”

她沉默下去。

神祖的火焰从叶缘身上消失,后者无力的坐在地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神,您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为了这个时候已经等了千年?”

叶缘感觉神祖在千年前让自己碰到的那个泥偶是故意的,也是故意让那些火窜入自己的身体内,一直在蛰伏,叶缘知道,虽然可以动用神火,但那些火仅仅只是“听命”而已。

它们从没有“臣服”。

李长生挖到的那个泥偶不,或许李长生去挖泥偶这个事情,都是冥冥中收到了神祖的影响。

还有那句可怕的祭祀之词,叶缘一直感觉那道祭词有些不详。

什么是迷蒙的乾坤,什么是逆者的鲜血,什么是摧毁苍茫下的一切?

给予慈悲,带来定格岁月,让谁去永世长存?

叶缘一直都很抗拒念诵这句祭祀之词,不过幸好,那些神火也从未曾勉强他。

但这样,叶缘反而更感觉不安。

当真是彼其娘之,强制让自己念自己害怕,不强迫了心中还不安。

总有刁神想害我。

叶缘嘀咕了一阵,而望见诸人看他的眼神皆有些不对劲。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连忙做出解释。

忽然,天的尽头有一道红光落下,滚在地上,变成一个小人。

青色的尘埃在他的身上抖落,他看见李辟尘,便一溜烟的遁过来。

“红衣人?”

李辟尘见到这个小人,顿时无比讶异,因为这家伙正是九窍风声石成精之后的模样。

“见过峨眉真人。”

他跑过来,不喘一丝炁:“恭喜真人渡过劫难,我奉掌教真人之命,特来寻您。”

像是他这种精灵,可以穿过青青世界四处挪遁,但只有他自己可以。

李辟尘当然知道,但略感奇怪的是,青青世界已经崩毁,红衣人是怎么过来的?

“青世虽毁,但月王仍在,真人尚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月王已经真正化作太阳,初步稳固新的青世。”

李辟尘听到这个结果,有些欣慰,但也有些哀伤。

月王既然化日,那便已经真正死去了。

红衣人似乎要寻找李辟尘,告知福地位置的,以做联络用,他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浑身一颤,瞬间就钻入李辟尘的衣袖中。

正在此瞬。

众太上回归岁月之内后,天的尽头,有巨大的阴影投射而来。

那尊无情的巨神踏足在艽野之上。

“奉世尊之命,请各位太上化身,入天墉城一叙。”

陆吾出现,那双眸子中酝酿着风雨雷霆,同时又有黎明破晓之光,他的威严落下,李辟尘可以感觉到,这股力量,已经极其近似大圣了。

但哪怕是无限接近,真君终究是真君,大圣依然是大圣。

大圣之境,不可逾越,真君再强,也不是一位真正大圣的对手。

永远不可能是。

“世尊,谁啊?”

有人面露疑惑,然而这里终究是有认得的人。

太上殇子身为地祖,为福地之主,当然晓得陆吾神口中的世尊是谁。

“帝阍世尊要见我们?”

他面色严肃无比,对诸人解释,这位帝阍世尊,是大荒之中第三位“大圣”。

但他有些特殊,因为他并不是修行者,而是一尊石像。

他是名义上的“万世人间之主”。

这来头简直太大,西王母东王公和这名头一比,立刻就矮了半截。

陆吾出手,瞬间天地挪转,巨大石柱林立的宫阙,古老质朴的天顶,星罗棋布的构筑,以及那座宏伟可怕的高台。

苦山上,天墉城,帝棋之路。

众人沉默下来,因为陆吾变化身形,以三丈之躯在前方带路。

很快,众人行过帝棋之路,见到了那位万世人间之主。

昆仑曾经所见过的景色再一次于诸太上眼前印证,那尊石像端坐在世界的中央,身边漂浮着无数散乱的石头、尘埃,颜色各异,大小各异,形成了一个环。

这个环无比的广袤,蔓延到了整片大殿,在尽头处,是无尽的虚无。

这些石头与尘埃,仿佛被火焰灼烧过,这些都是人间。

在虚无与大殿之内,起起伏伏,来来去去,上面缠绕着的,则是人间的气运。

当众人踏足这里的第一瞬间,便有数块巨石向他们飞去。

上面有几乎通天的气运。

太上殇子突然动了,对前面的一块石头挥下了手。

那些气运自高天坠落下来,进入火烧石之内,而后炁息内敛,变得圆润光泽。

“这是这就是我们所代表人间的气运?”

殇子斩掉了那块石头,于是原本所有向着天上涌去的气数,尽数坠落下来,回归人间之中。

其余人尽数反应过来,纷纷出手,斩去了在自己身前那块石头的气运。

李辟尘见到了太华山的气运,于是把它斩去了,那些向着天上汹涌的气运跌落下来,尽数回归到石头之中。

帝阍世尊开口了:

“作为斩掉昆仑的奖励,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遂古之炁。”

他的眉心中,落出了一些迷蒙的古炁,众太上将这些炁息小心翼翼的收起,不敢泄出半分。

呼——!

忽然,三火飘动过来,在大殿中盘旋,在无数人间之上升腾。

所有人同时陷入幻境之中,众太上缓缓坐下,似乎开始参悟大道。

唯有李辟尘依旧清醒。

“你们是?”

三火跳动,名为薪的火焰发出了声音:

“呼唤巨阙之人,你想要化为真君吗?”

通过天墉城者,一步化作真君,直见彼岸,通俗点来说,应当是达到与天墉九圣近似的境界。

而后,归去人间,便会飞升。

“他很危险。”

曜火微微跳动,明明有最灼热的光,但却传出最森寒的声音。

“有昆仑的前车之鉴,我们应当考量一下!”

薪火跃动了一下:

“那就让他看一看前面的道路,然后再做出选择吧!”

名为藜的心火跃动起来。

李辟尘看向曜火,他在岁月之路中见过这团火焰,与青丘国主一起。

人世三火,并不像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它们有着自己的考量。

那是一个大疑问,为什么青丘国主当时会和这团火纠缠在一起,而且明显,雷神的指骨,是曜火指示青丘国主去拿的。

李辟尘没有说话,他看向三火中映照的道路。

随后,万世人间所有的火焰,突然大放光明。

紧跟着,陡然尽熄!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大荒·击碎阴阳之人(中)

西王母的心脏已经埋入大地,生死果坠入大荒,在西周天内的四人早已离去。

强良同样回去复命,因为西王母已经彻底化成光雨消失。

从众生之中取命,最后还命于众生,这又是一个阴阳轮转。

强良走了,但就在同一时刻,天墉城的火焰也熄灭了。

神冥王的尸身本来已经化作尘泥,彻底崩散,但就在此时,一股绝大的怨气迸发出来。

无数众生的惨叫与愤恨,怨毒,后悔,纠结在一起,那些尘泥聚集,化作一块块血肉拼凑,甚至大荒的土地上,都有血泉喷涌而出。

血肉聚集成扭曲的心脏,心脏之上,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脸。

那并不是神冥王的脸,神冥王已经彻底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强良不可能留下后患,连真灵魂魄都直接取走,当做维持大荒的柴火烧掉了。

这张脸孔,有些像是昆仑。

事实上,它是“妖沴”,即第一天劫。

脸孔平静看向高天,同时,这颗心脏跳动了一下。

死而复生。

宛如奏响冲锋的号角。

火照之境内,已经枯死干焦的若木,突然崩裂,从火照之境中坠出,化在重重罗天世界内消失无踪。

大荒的群山诸海,猛地震颤了一下。

黄姖之尸残存的最后念头,发出震动乾坤的悲鸣。

无数国度死灭的怨恨,昆仑聚集的十苦,虽然从大荒之中消失,但事实上,还不如不消失。

因为那些恨意,那些怨意,那些怒意

已然蔓延到无数的人间!

——————

界海之上,雷池之前。

太元见到那些黑色铁骑的背后,那座宏伟到极致的边关巨城上,出现了一张狞笑的脸。

昆仑千不该万不该,把人世十苦借助若木来孕育。

十苦聚集起来,最后成为了导火索。

原本铸造,用来轮转人间与天上的大荒界,眼下已然近似崩溃。

“世间万物,借天劫归元,这一次,无量劫落,以降人世。”

太元回过头去,见到那位老者踏波而至。

元始天尊!

“徒儿,退下吧。”

太元愣了愣,元始天尊道:“人世十苦必须要有一个发泄的地方,神祖拍屁股走了,留下的破事交给我们大荒是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无数人间扩散,然后,在天穹之上”

“劫以昆仑为始。”

轰隆!

忽然,界海上响起爆碎之音!

宛如大地崩毁,太元猛然抬头,所见到的,是一片幽暗深邃的大地,但原本不可见到光明之处,却有无数虚幻城池被摧毁,幽天之上,陡然有一道宏伟光华坠落!

那些铁骑抵达了那一处,向着幽暗的最深处奔腾而去。

“那是!”

太元大惊,元始天尊道:“人世十苦即将炸开,天倾西北,闻言西北无日之地有幽冥无日之国,得龙衔烛而照之,可如今就算是九华上帝再去照耀一次,也是无力回天了。”

“镇压四方六极的大幽之土要崩散了,你刚刚听到的声音”

太元浑身冰冷:“是什么?”

元始天尊:“是对于朝云之国无尽铁骑的解脱。”

——————

幽冥之中,大海深处有一片奇异的瀚海。

一尊白骨大圣盘坐海水之内,颅骨顶天,胯骨座海,生有三十八臂。

长恨大圣,无边苦海。

他忽然抬起头,那下颚骨颤动,发出惊天动地的悲笑。

哀悯与嘲笑同在,但这声音发出不过一个瞬间,就被一艘古舟上的笛音打散。

白骨大圣猛然起身,但下一刻,一杆木笛变作无边广袤,对着他便抽了下去!

“啊!!!”

巨大的惨叫回荡在冥海,白骨被这一笛抽成碎片。

小舟上,老人缓缓收回手去。

“十苦之事,关你屁事,你那点地方,还不够最后一苦容纳的,安安静静,就当无事。”

——————

“孔丘,你给我站住!”

龙蛇大圣拔剑裂地,冷冷的看着站起身来的太古圣人。

孔丘背对着龙蛇,不发一言,看着前面大丘上矗立,且闪耀的天冥之门。

“我说了,这里谁都不需妄动!你再踏出一步,头颅不保!”

龙蛇眯起眼睛,孔丘却依旧没有转身。

“你已经没有青萍剑了。”

孔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疲惫,龙蛇冷笑:“但我依旧还是‘雷神’!更是‘枟淼’!阳雷弱水,你会尝到那种滋味的!”

“你以为我没有青萍剑就打不过你?徐甲我都有把握杀了,何况是你?”

这话说的,道宫中顿时响彻钟声,四十九编钟震动,表示徐甲很是不满。

这算是无辜躺枪,你们吵你们的,反正他不去闯天冥,为什么要带上自己?

“你没有看到吗?”

孔丘开口,龙蛇微微一愣,而后他耳中猛然响起一道声音!

嗡——!

他转过头去,那道撕裂大幽之土的光芒,正向着这片天地坠来!

穿过大幽之土,直接冲入大道之间!

明明是照亮寰宇的苍穹之光,但酝酿着的,却是一种无边的大悔恨!

道宫中的钟声轰鸣,徐甲从破烂的宫阙中走出,怒喝道:“人世第一大苦!”

那道光辉,正是当初的一**日!

昆仑所铸造的十轮苦日之一,更是那颗心脏的十分之一。

得到这道光芒,便再也没有求不得之苦。

但这并不是活着的众生所想见到的,而是死去的众生想要见到的。

古往今来的怨恨,对于大道的难求。

徐甲猛然出手,想要阻挡住那道光芒!

龙蛇大圣挥剑,黄尘大圣同时出手!

他们俱都感觉到了危险!

“天将崩兮地裂兮!”

“不甘不甘何日可得安息?”

幽冥般的呓语响彻了起来,回荡在大道之间。

原本,在李辟尘被执笔人丢入天冥之门时,爆发出的普世光芒已然斩尽了这大道之间,玄古废地之上的所有阴灵。

但阴灵虽死,执念不消。

千万尊早已炸开的天仙与大圣骸骨,在这一瞬间,如风沙滚石般重新聚集过来。

他们站了起来,在世间第一大苦的召唤下,重新归来了。

三位至尊的面色陡然剧变,纵然是一副枯骨状态的徐甲,也是如此。

并且他的情况更加糟糕,因为那世间第一大苦,居然在召唤他!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大荒·击碎阴阳之人(下)

【徐甲,徐甲】

“你喊个球,我是你爹吗!”

徐甲感觉到身体力量的不受控制,他强行稳固自身,但出手的力量顿时衰弱了大半。

无名恶鬼本身就是执念,徐甲如果依然和最开始的无名恶鬼一般的话,立刻就会被人世第一苦操纵。

十苦原本是没有形态的,但现在有了。

昆仑所做的错事,其实和玄古之君铸造天冥之门是一样的!

大道无形,如果有形,必落下乘,如此,会出现什么变故,便无人能够知道了!

当年天冥诞生,同样伴随着大难!

今日十苦现世,惊动天尊,亦有大劫卷动天上人间!

骸骨汹涌,身上的法力正在逐渐归来,仿佛超越了神祖与仙祖所制定的光阴岁月规则,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入天冥之门。

从此,得到安息!

然而死者安息,生者又会如何?

阴阳又会如何?

恐怕世间,真的会成为十苦驾驭的天地了,众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在岁月光阴的夹缝中生存,而是在十苦所铸造出的“酒池肉林”中永远沉沦。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这片世间寰宇,真的会成为昆仑口中的“虚假之世”。

于是重重罗天内,或许在冥冥之中,又有一片天地落下,成为与这里相对应的“真世”。

当然,也有可能,是重重罗天,也彻底陷入十苦之内。

但是,十苦会消失的,等到光阴也开始老去,时间一切都归入岁月之底,没有了众生,自然也就没有了十苦,如此,或许等到光阴继续跑动,太一成为无极境后,神祖留下,重新出手衍化万物,假代一次无名之君。

这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在这之前,众生可不愿意去死。

你们想要安息,可我们要活着,因为你们安息的代价不是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躺在那里,埋骨青山下,而是开辟一片大苦的乐园。

自己的安息,换来的是众生的沉沦。

那当然会有人不答应。

“杀身成仁,舍身取义。”

“我也如他们一般。”

孔丘的声音传入两位大圣,一位至尊的耳中,龙蛇大圣猛然转头,正看到孔丘向着天冥之门走去!

“你要让这些骸骨重新寂灭下去,那么就需要一个承载第一大苦的人,还有一个能够承载第一大苦的地方。”

孔丘看向前方:“朝云之国的铁骑乃是人间无数怨恨悲伤所汇聚,他们追逐着第一苦而来此方,认为获得了那道光芒就能得到最后的安息。”

“我也有遗憾,那么,如果你希望的话,就冲着我来吧。”

孔丘转过头,目光盯向那道光芒。

随后,迈入了天冥之中。

“嗡——!”

在这一刻,所有的大圣骸骨都疯狂了,龙蛇大圣与黄尘大圣面色剧变,龙蛇大圣更是直接骂道:“该死的武仙之祖,我以为他是让我看着孔丘徐甲,哪里知道是面对这帮东西!”

这些大圣的骸骨法力近似回归到原本去了,这里面甚至有比雷神更强的存在!

五次大劫下来,大道之间积累了多少天仙与大圣的骨骸,这是一个天文数字,里面更有曾经被龙师火帝所斩杀的那些家伙!

但龙师有巨阙,雷神现在已经没了青萍剑!

他猛然拔起大戟,这大戟一扫,顿时雷光喷世,整个大道之间尽数浸满天雷弱水,然而那些骸骨身上同样爆发出大圣之力,其中有数尊直接撕开阳雷弱水,向着龙蛇大圣杀来!

大戟挥舞,硬抗而上,龙蛇大圣一人独斗七尊骸骨,尽数皆为古老者!

“我能先走一步吗?”

黄尘大圣与五尊古老骸骨对战,尘埃疯狂涌动,他头皮有些发麻,大声呼和,而龙蛇大圣一击砸死一尊古老骸骨,随后大喝道:

“我就是让你走,你怎么走?走了顺便也带我一个!”

黄尘大圣讶异:“你不是答应了武祖”

龙蛇:“我答应个屁!你给我个办法打死这帮人!”

这当然没办法,漫天遍地,纵然是当年的无名神人到此,最后的结果估计也是被这些骸骨大圣生生分尸。

朝云国的铁骑踏动大地,后面有残破的天宇坠毁,又有高天被朝云国击碎了,这一支人马并不是从界海雷池处冲出去的。

那是大幽之土!

原本广袤不可计,山岳高耸不可越的大幽之土崩溃了,被击破,而就在此时,在大幽之土中,冲出了一道震动天宇的光芒!

“闯大幽之国者死!”

那是一个年轻人,但满头皆是灰发,双眼中爆射出金光,他所在的地方,是整个大幽之土内最遥远也最高的山岳!

这个人身上鼓荡风云,带着山石大岳,如背负青天!

太上之炁爆发,即使隔着两个世界,这股力量也被龙蛇大圣察觉!

太上崆峒!

失踪了很久,甚至不知道落在何方的崆峒之法,如今在大劫出现前现世了。

崆峒为不可越过,乃是世间所立最高之人!

大幽之土中,灰发的年轻人拍落遮天巨手!

那只大手压下,于是,整个大幽之天尽数翻转了过来!

幽冥的反面正是极致之阳光!

“翻——天——印!”

朝云铁骑发动冲锋,但在这天坠之怒下,那无数的天仙,其中甚至还有几尊刚入大圣级的铁骑,都被这一掌打的灰飞烟灭!

大幽之土内的铁骑遭到了重创,但是在大道之间,虽然已经见到大幽之土的碎块,然而依旧相隔两片大世,难以逾越。

而且大道之间内面临的情况更加严峻。

这些骸骨大圣,可不是那些怨恨悲伤的无用结合体,他们在身死之前,每一位都是赫赫有名的盖世人物!

人世第一苦冲向天冥之门,徐甲被制,此时只能干瞪眼,他再是希望众生皆死,也不愿意众生都沉沦大苦之世,否则世间还有谁能为他开道?

况且他现在活的好好地,干嘛要重新化入苦境?

“完了!”

那大苦冲入天冥之门内,却被孔丘转身,双手压住。

随后,一人一苦,同时缓缓融入门中消失。

光芒闪耀,无数骸骨大圣疯狂涌动,天仙骨海咆哮而起,龙蛇大圣与黄尘大圣面色已然大变,再也坚持不住。

他们的法力,在这种通天动地的怨气与不安之意前,几乎无能为力。

况且龙蛇大圣也早已不是曾经的雷神,更没有青萍在手。

否则,这里早就被荡空。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赤脚道人出现在大道之间。

他双眸狭长,两眉齐高,蓄着一缕黑色长须。

有四道剑光飞出。

四剑之威,从大道尽头,蔓延到另外一片尽头。

映照乾坤,天开四线。

大道四分,玄古炸碎!

随后,大道之间,所有的骸骨,全都被劈的粉碎!

天地为之一清!

龙蛇大圣见到那赤脚道人,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长出口气。

原来这也在吕忘尘的算计之中?

“吕小子去了很多地方,神祖给他便宜行事,他便先去了杀道,随后又来找了我,说你可能靠不住。”

“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会变成这般模样,原本准备让你对付的只是一些铁骑,却没想到,人世第一大苦也降临了,大难始与昆仑,起在天冥,应在阴阳之内。”

赤脚道人缓缓走来,斜着睥睨他。

龙蛇大圣咧嘴一笑。

相比眼前这位,他当然靠不住。

因为来者,乃是……

通天教主!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大荒·天河璀璨

天墉城中!

三火停止,复熊熊剧燃,绝大的凶意从这三盏火中迸发出来!

“何等危险的道路!”

纵然是藜火那般沉稳,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吓得不轻,所有人间的火在同一时间剧烈燃烧,紧跟着,陡然熄灭。

然而李辟尘什么也没有见到,他听见三火的惊骇声音,再看到三火身边那些光芒的消逝。

“此子比之昆仑,有过之而无不及!”

曜火震怒:“把他打入杀道深处,永远不得出来!”

他跳动的越发剧烈,似乎带着一种惧怕?

薪火沉默了半响,直至另外两盏火焰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才对李辟尘开口。

“你看见了什么?”

李辟尘皱眉:“我还没看,或者说什么也没看到。”

薪火:“帝阍世尊有三分之一的不堕之力,请世尊出手,查看此子前路。”

不堕!

李辟尘微微一惊。

五仙之地,三分之一的不堕之力。

“不曾想到,昆仑有神,世尊有地?”

李辟尘开口,帝阍世尊缓缓道:“只是三分之一而已。”

“你等人间所有地书,都是出自于我,轮转万世不堕,这是我的职责,余下的三分之二,有一个在杀道深处,另外一个,尚且无主,且不知流落何方。”

李辟尘心中有数了。

原来叶缘当初的不堕之身,仅仅是真正的五仙之地的三分之一。

想要拿到真正的不堕,还要去杀道深处,更要击碎帝阍?

但是帝阍破碎,人间尽数坠下,高天崩散,这已经不是绝天地通,而是把阴阳击碎。

其余五仙遮遮掩饰,唯独五仙之地留存在此。

李辟尘看帝阍的目光有些古怪,而世尊道:“五仙之地,得此地者有不堕之身,但承此之身,便要担此之重,不论是我,还是杀道深处的那个人,都是一样的。”

“三圣不能归一,因为妄言不堕者必堕,有些东西,不能补全。”

李辟尘:“这么说,世尊早已经料到昆仑下场?”

帝阍:“料不到,他的路,只有他自己能走,所有的分歧都起源于他自己。”

“这世上每个人,都想逆天改命。”

世尊的眼中映照着李辟尘的影子,他仔细的注视,渐渐看到了一些衍生的道路。

这当中出现三个“起始画面”。

一柄剑,一扇门,一株桑树。

剑吊在门上,桑树在门的后面。

但就在这要看到这三画面后续的时刻,一支毛笔忽然出现,在道路上猛然勾了过去!

所有的画卷戛然而止!

帝阍世尊眼中的光明消失,他再盯向李辟尘的时候,沉默以对。

“世间执笔人!”

他如此说了一句,随后,他的双眼忽然裂开了。

砰的一声,尘石碎裂,他双目无珠,静静坐在原地。

帝阍石身破,尤其是还是眼睛。

眼睛乃观世之珠,代表阴阳。

万世之主双目崩碎,如阴阳炸碎!

“为什么会这样,这三重道路,危险在哪里?”

“不,我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世间执笔人,你居然见过他,那么我所见的,或许是假的。”

帝阍仔细思索,而他眼珠的崩毁,却是吓到了三盏火焰。

“世尊,啃请捉拿此獠!”

曜火持续跳动,李辟尘猛地盯向他:“我为大荒解决后患,你却要抓我,我认识你,天墉城三火之曜火,无尽岁月前,你曾经附身在青丘国主人身上!”

曜火猛地一动:“你如何知道的等等,你也通过了岁月之路!”

李辟尘:“不错,我是你的后来者。”

曜火的跳动越发剧烈,其余二火也向前飞来。

世尊沉默下去,没有开口,而三火同时沉寂。

大约十五个呼吸。

“你的道太危险了,比昆仑还要危险,居然连世尊都看不见。”

“有昆仑的前车之鉴,为了天上人间,不能放任,如果你也做出同样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藜火之中飞出一道火苗。

“这里有三条路,你必须选择一条去走,这是我们给你变化的三条路。用这三条路去代替你自己的路!”

李辟尘很平静,甚至没有被强迫之后的愤怒:

“你们被昆仑吓怕了?”

曜火之中发出冷笑:“天墉城乃方外之地,昆仑霍乱大荒,导致无数人间受苦,可这又和轮转诸世的天墉城有什么关系?如果我们愿意的话”

“而且这是你们太上自己的劫难!”

李辟尘:“所以你们还是怕了,不说其他的,曜火,你如果真的不惧怕昆仑,或者说,不惧怕东王公他们,当年又怎么会指使青丘国主偷偷进入东周天?”

“你取了那柄骨剑,那是雷神指骨,做什么用的呢?”

曜火:“我等之事,与你无关!”

李辟尘点头:“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曜的火焰停止了一瞬,其余二火也陡然停住。

随后,三火大怒。

“你之事与我们无关,但与这天上人间有关!”

他们当然听出了意思,这是一个套,自己的事情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拒绝了,并且还拍了他们的脸。

虽然他们没有脸。

李辟尘抬起手,随后猛然一拂。

那团火焰瞬间被抹平!

“尔敢!”

三火中,曜火暴怒,他变化成剑的形状,发出铿锵之声,同时酝酿滔天杀意!

“你乃世间大变数,危险之道比昆仑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愿走我等准备之道,便需要请你去死!”

轰隆——!

漫天星河的幻影从背后升起,天阿剑颤动,风筝匣嗡鸣。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辟尘:“我并不愿意”

话语未落,天空上传来巨大轰鸣!

整个天墉城,猛然晃动起来!

大荒周天,天塌地陷!

曜火燃烧,发出厉喝:

“大劫开始,大荒将崩!你若不作出选择,就这天世一起葬身在此!”

他向着其余人驱逐,诸人醒来,当见到对峙一幕,顿时皆惊。

薪火燃烧,升起火幕,挡住了任天舒等人前进的路,随后用**力挪移天地,九宫帝棋之光升起,仿佛天盖般镇压下来!

“你若不做选择,其余太上化身,皆要为你陪葬。”

薪火的声音无情,然而下一刻,东皇钟遥遥升起,一闪大门忽然打开!

薪火陡然一窒!

李辟尘平静道:“我进入天仙,借助了一点外道,同时我这口钟有了点变化。”

“比如,化作天界之门,打开宇世通路。”

天阿剑抬起,向后丢去。

“我有一剑,可化天河。”

天墉城内,大殿的景色崩毁,呈现出的是无边虚天,帝阍在前,三火在侧,那些巨大的石柱,上面铭刻着无数人间与国度的名讳!

“这些石柱就是薪柴,用人间和国度来燃烧,化作这些巨石,支撑着大荒与天墉城。”

“柱子越来越多,人间越来越多,怨恨苦难也越来越多,但欢声笑语也越来越多。”

李辟尘的声音带着一种缥缈,天阿剑化成星河之路,东皇钟大开天界之门,护佑众人离去。

三火没有追击,仿佛收到了莫大的震撼与侮辱。

天河璀璨,映照三盏火焰,在这漫天绚烂之下,他们显得有些寒酸。

“天地崩毁,你为他人送行,你自己却离开不得!”

曜火的声音带着暴怒,李辟尘抬起头,见到高天在坠落,无数的气数似乎在向着他自己涌来。

那是气数,但也是压力,排山倒海。

“你们拼死也要阻拦我?”

李辟尘叹息:“就是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薪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诸福地已然退出,你如果要动手,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既然一次没有办法要挟你,这个办法已经失去了效果,我们不会再用。”

“唯看你能否在这天地崩毁的劫难中活下来吧。”

李辟尘点头:“我明白了。”

他向天伸出手去,随后,施展出无上的力量。

浮黎的光芒支撑起来,天斗神形力扛青天而起。

帝阍世尊注视着那巨大的人影,有一道念头传入了天墉九圣的心中。

而后,他身边的那些顽石与尘埃,聚集过来。

大荒的天空,开始向着一处坍缩而去!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大荒·何苦来哉,不如归去

大片人间的覆灭导致天墉城的力量大幅下降,那些撑着天空的柱子也尽数崩毁,一切都将在毁灭中获得重生,纵然是顽石亦是如此。

天墉城的消失只是暂时的,帝阍不会死去,三火也不会熄灭,那些轮转的人间最后又会回来。

“陆吾。”

“世尊?”

陆吾神躬身,帝阍道:“尔等九人,可以离去了。”

“光阴已至,岁月将临。”

陆吾躬身称是。

帝阍不再言语。

至于更高的地方,大战从没停歇,劫难愈演愈烈。

譬如十苦中,有一苦转动了一下。

随后那道光芒向着人间铺天盖地的压下。

大荒内,看着天空崩毁,向着一处坍缩,那颗火红的烂心,第一天劫的脸孔忽然露出一副狞笑,这张脸的中央,出现了一点光芒,有苦难恨意从中溢出。

人世沾染上恨意,于是出现了很多扭曲的影子。

这些影子,依附在地上,但却腾空而起,翻身做主,成了人的背面。

人之假造者,为妖也。

这些妖,并不是什么山林精怪,也不是后来所言的妖族。

事实上这世间第一尊妖,本身就是“不详”的代名词,并不是什么野怪成精。

它的来历,异常惊人,可以说非常的巨大。

原本是无名之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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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位天尊被惊动,除去三天尊遣下的两位化身之外,还有至少四位真正的天尊被惊动了,于是亲自动身,前往出事的各个地方。

这一次,可谓是从古以来,抛开五次大劫之后,比较严重的一次劫难了。

任谁也难以想象,这场劫难居然是从人间之侧,是大荒之中发起的。

大道之间,通天教主负手,注视着那些已经被劈碎的骸骨。

天地本已清静,然而还有执念不散,这并不是诛仙四剑可以杀死的东西了。

世间执念可以抹去,按照通天教主这种级数的人,即使是大圣的执念也不过弹指就打灭了。

但关键不在这里,而是在第一大苦之上。

“第一大苦还没有完全被孔丘融入,否则这些执念不会总是蹦跶起来,他们被影响着,纵然我出手全部打灭,第一大苦依旧会把他们重新造化出来。”

“大苦之事,超越过去未来,有些不受光阴岁月辖制,这因为众生都还活着,如果这世上没有众生,那么十苦自然就没了。”

通天教主缓缓开口,目光盯在徐甲身上。

“白骨道宫敲钟人,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徐甲冷着一张骨脸,眼中的黑火跳动,并不答话。

他可不是通天教主的对手。

然就在这个时候,那双握在天冥之内的双手,忽然收了回去。

于是第一大苦,彻底进入了天冥之中。

孔丘最后的脸孔一闪而逝,可几位大圣却见到,他居然是在笑着的。

天冥之门突然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那不是第一大苦所化的太阳吗,孔丘这家伙,怎么会如此安详!”

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嘲讽,第一大苦在身,孔丘是活者,必然会被折磨,除非是死者才能安详,但现在孔丘身入天冥,难道就意味着死去了吗?

几位大圣忽然心中猛跳,但就在这时候,通天教主忽然大笑起来。

“何苦来哉,不如归去!”

他翻开手,当中出现一个酒葫芦,只看通天教主仰头饮酒,随后对着玄古废地猛然吐出。

滔天的青色烈火,把所有的执念,全部焚烧殆尽!

只有那声大笑依旧回荡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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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梦幻,宛如过往,宛如无尽岁月之前。

穿着麻衣长袖的年轻人,面容有些黝黑,他并不俊秀,看上去也很土里土气。

脚上穿着的是草鞋,背着一个大书箱,年轻人顶着高高的烈日,来到了一片树林。

这里有一株大桃树,树荫庇护着无数的生灵,蛇虫蚁鼠之流皆在这里躲避那暴躁的太阳。

树上有一个少女,躺着,以竹简覆面,正在酣睡。

年轻人见到了她,有些愣神,随后便显得局促起来,小心翼翼的挪到树下,在一处边缘坐了下来。

他不敢吵醒那个少女,但看了一会之后,发现这是一副很美丽的画卷。

于是他开始动笔,把这一切画下来,那个少女依旧酣睡,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年轻人想着,如果这个女孩能醒过来,和自己说上一句话,那必然是很美妙的事情。

于是他心中生出期待。

天上的大日陡然炽烈了一份。

“不不,还是不要打搅她的好,就这样挺好,如果再不行,我再挪远点。”

年轻人忽然放弃了那种期待,天上的太阳原本变得无比炽烈,此时却愣住,随后闪耀了几下。

它变得异常愤怒。

你为什么不去期待,你为什么不去求?

世间众生皆求不得,你居然不求!

年轻人忘记了那个太阳是什么,他在这颗树下等了很久,那少女没有醒来,仿佛要睡到世界崩溃。

年轻人也有点想睡,于是天上的太阳又激动起来。

“算了,不睡了。”

年轻人忽然发现,看着那少女的睡姿,他心中便很安稳,任何的困倦都消失无踪,可以直接坐到地老天荒。

天上的太阳又是一愣,从暴怒变成郁闷。

这种事情,在这片虚幻的世界中不断发生。

年轻人心中的期待刚起,随后就被他打灭,那太阳闪耀的已经疲于奔命,它根本想不通,这个人难道是傻叉不成,有些事情明明只要动动手就好,他却直接打了个折扣,随后再从另外一方行走。

太阳保证,自己从没有看过这么能惹他生气的家伙。

他有点不想玩了,这个人不受到他的影响,并且还老是和自己作对。

太阳开始远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树上的少女醒来了。

年轻人心中顿时一愣,随后便是大为欣喜。

巨大的满足与期待,瞬间将本来准备逃跑的太阳拉回了天空。

如果这个十苦之第一大苦所化的太阳能够说话,他此时的心情,必然是一个“草”字。

他娘的,到底谁才是人世第一苦的化身?!

太阳气的不行,而年轻人看着揉眼苏醒过来的少女,立刻变得很局促。

少女清醒,看见了年轻人,微微一愣:“你谁啊?”

年轻人:“我我叫孔丘。”

少女蹙眉,看了一眼下面的那些生灵,忽然咧嘴一笑。

“你没有伤害他们,你是个好人。”

她看向他。

“我叫凤歌。”

两人开始攀谈起来,少女一直在树上,摇晃着脑袋,显得可爱极了。

“你为什么连赶路都要带书?”

“读书万卷,行万里路,这才能见识天下。”

“见识天下做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哈哈哈,你只是一个布衣,居然有这么大的梦想?”

“为什么不能有,如果成了呢?”

“嗯,说的也是,那好,你要为往圣继绝学,成了圣人,其实我也有一个梦想。”

“是是什么?”

“我啊,要当天帝啦。”

——————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大荒 · 人之假造

等到青色火焰烧尽了玄古的大地,徐甲依然没有等到孔丘的出现。

天冥之门矗立在不远处,早已恢复平静。

但徐甲此时,难以平静。

骸骨之身移动,向着天冥之门走去,从缓慢变得越来越快,直至之后的急促,和最后的戛然止步。

他不敢再向前面走了。

“孔丘怎么没有变成无名恶鬼”

徐甲颤抖,天冥之门中,光芒依旧,闪耀的人睁不开眼,但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力量反馈回来,到了这一步,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孔丘,证道了。

“不可能!!!”

徐甲眼中的骨火跳动的越发激烈,就好像把无数人间放置在其中灼烧,那种愤怒与恨意,当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抱着人世第一大苦证道了,这怎么可能!”

徐甲在天冥之门前发疯,正是这一瞬间,四面八方的天地忽然显化出一片景色来。

天冥之门似乎很不耐烦,它衍化这片景色,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让徐甲,让龙蛇,让黄尘,也让通天教主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株榕树上,少女摇晃着双腿,一株榕树下,少年捧着书卷。

就是这样一副景色,定格,映照,最后消逝在岁月之中。

“这正是人世第一大苦啊。”

通天教主笑了起来,摇摇头:“孔丘不愿意证道,从古到今都如此,这副景色才是他想要见到的东西,但方才最后一刻,他放下了这副景色,选择了向道,于是”

龙蛇大圣咧嘴:“于是颠倒了,意愿与真实交错,他连自己都欺骗了,何况人世第一大苦?”

“第一苦再也出不来了,已经被孔丘带去了那个地方。”

黄尘大圣看着这一幕,直至消失,忽有疑惑道:“教主,我有一问。”

“那就是真正的‘乡’吗?”

“如果是的话,那又是哪一座乡呢?”

黄尘大圣感觉自己触及到了一些以前没有料到过的事情,他本来认为,乡这个字虽然不能妄言,但终究没有那么神秘,毕竟天上的乡,距离众生最近的帝乡,也便是那一回事罢了。

只是对于神灵之外的存在,不甚友好而已。

但现在,黄尘大圣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更深处的东西,对于乡这个字的含义,更加的明白了点。

通天教主道:“乡,那是一切起始的地方,世上有很多乡,它们从虚空而来,从无始而至,但一切都起源于道,包括乡这个词。”

“道之后的第二个字,就是乡,这个字,最初的时候,衍化出来,是两个人对面而坐,中间放着一个食盆。”

“二人隐处,方成乡字,这两个人是谁,我还用多说吗?”

通天教主微笑:“洛水是天的故乡,无何有境是道的故乡,乡,是一切的起始,亦是最后的归处。”

他转过身,带着一种嘲笑,对正在颤抖的徐甲道:“为什么你,堂堂白骨道宫敲钟人,永远也无法达到天冥之后,因为你没有来处,自然就没有归处。”

这句话如同重锤般打在徐甲心头,他浑身一颤,骨骼作响,猛然回头,怒吼道:

“通天教主!”

“你不过是太无天尊的过去身,是真我所化之人,你也并不是真正的十二天尊,你同样没有来处”

徐甲话吼到这里,忽然愣住,随后骨掌猛地锤在大地上。

玄古之丘,轰鸣作响。

他错了,通天教主当然是有归处的,太无天尊就是他的归处,亦是他的来处,那么太无的天尊的来处与归处,是辽远的空无。

通天教主,灵宝天尊,太无天尊,他们都是空无所化,故而来于空无,到世间走上一遭,可以无憾的回去,那空无之内,就是他们的“乡”。

但徐甲已然没有,他是无名恶鬼,没有来处,没有归处。

天冥并非来处,亦非归处,这只是一扇门而已,众生都有,唯独无名恶鬼没有。

龙蛇大圣的眼中带着一种哀伤与怜悯,黄尘大圣亦如此。

唯有通天教主止步后,微微一顿,又继续大步迈开,袖袍一展,酒葫别在腰间,那四剑转天,嗡鸣而落,尽归剑鞘,似已斩开大罗。

“徐甲,你对于证道太过执着,故而永远也难以证道,你在胆怯,你在惧怕,你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你,所以一只蝴蝶进去了,你不敢进去,所以孔丘进去了,你依旧不敢进去。”

“你永远也进不去!”

他大笑着,沐浴玄古之光,赤脚边扬起荡荡青尘,再不看玄古之丘上已颓然坐下的徐甲,洒然离去!

唯那声音,回荡废地,经久不息:

“自古天意高难问,我心归处即故乡,唯有乡云衆草伴世长!”

————————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大荒天崩,那颗心脏被巨大的压力扭曲,第一天劫的声音透过崩溃的大荒,传入了万世人间,在十苦中第三大苦的照耀下,世间所有人间的众生,都被大劫之力所左右了。

第三大苦,意中恨。

恨!恨!恨!

恨天,恨地,恨生,恨死,恨为何出世,恨人间无趣,恨大道不公,恨善恶无报!

“人中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妖,则去其人。”

“妖由人来,畜生植物,所指其实乃是山河精灵,所谓怪者,其实乃是山魈水猴,异物之流,但同样可言,人可化妖,人乃妖之始祖,而山河精灵,怪邪异物,凡有恶心,时时作乱,便也可以称呼为妖了。”

这颗心脏上的第一天劫缓缓开口,发出的声音影响着世间万物。

天空的尽头出,一位白发的年轻人睁开眼睛,向着他盯来。

那种浩大的威压,纵然相隔无尽冥冥,重重罗天,依旧让第一天劫有些不寒而栗。

但这第一天劫虽然惧怕,可却更加的兴奋了。

昆仑开劫,从百万年前自己就找到了他,自己明白,昆仑正是那无量劫开启之人。

这场劫难针对的是火光,而余烬们,只是起到一个支撑的作用,更大的可能是火焰把劫难彻底烧光。

但是余烬中,也同样避不开这场劫难,自己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收敛好处。

妖沴的面色开始扭曲。

自无名之君开辟了它之后,又把它抛弃,从遂古时代,甚至太一浑沦都没有出现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可如此久远,每一次的大劫开劫之人,都有意识的将它镇压。

龙师当年一剑让它近似永远消失,第二次,越客同样回之一剑,以至于妖沴所见到持巨阙之人,便心中惧怕。

但好在,当世持巨阙者,已经死了。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大荒 · 韶华

它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世间三剑,它惹不起,但现在巨阙不现,青萍不出,轩辕不见,这天下人间,纵然是天尊出手,在他们自己所制定的大罗封锁下,也不能随意对人间动手。

所以那个年轻人看向它的时候,它虽然惧怕,却也知道,这位维持世间一切运转的天尊,不可能对它出手。

这一位比太初,太无走的都要远,已经斗胆可以使用太上的尊号了。

太极天尊改为太上天尊,道德天尊与太上老君不知所踪,这是世间一等一的大事情,但却被掩饰下来了,可妖沴身为第一天劫,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变化?

老君在无阶蜀境,道德天尊已成凡人。

并且他们三人之间已经彻底没了关联。

太极天尊把他身躯中,另外二我的本身意识放了出去。

但是,他的三我却归一了。

这是一种诡异的变化,太上老君与道德天尊都还活着,可却已经不是太极天尊,而后者也已经和这两人没了联系。

故而,当世的天尊,莫名其妙的,多了两位。

而化身天尊,也莫名其妙少了两人。

“运转着天上人间,但纵然是您也不能破坏规矩,尤其是现在,您已经达到圆满,或者说,已经近似成为了和太一浑沦一样的存在。”

“但是,您虽然近似化作了和他们一样的无上人物,却没有神火与黑水,您并不是岁月,也不是光阴,而是在夹缝中显化的‘韶华’。”

“这是第三道无上权柄,但也限制住了您,并非是太一浑沦不愿意取此权柄,而是这个权柄一旦拿住,便永远为众生所制约。”

“您终究差了他们一点点,所以只是近似,如果是神祖与仙祖,我万万不敢如此挑衅。”

原本道生一,乃无名之君,一生二,乃太一浑沦,二生三,乃三大天尊。

妖沴的面容在大荒崩塌,坍缩的星宇中渐渐粉碎,但却带着一种狰狞与欢乐,遥遥向着天空尽头之处,太上纯阳圣境中端坐的那位“太上天尊”发出最后的通告。

它要借助这一次大劫,彻彻底底的摆脱劫难的身份,汲取人间众生的怨恨与真灵,化作一个真正拥有过去未来的“人”。

如果成功,它的力量,必然直逼天尊。

妖沴阴狠扭曲的笑着:

“请您欣赏吧,这美好的,混乱人间。”

它在疯狂肆意的笑着,却不曾看到,太极天尊的唇齿,微微蠕动了一下。

于是厚重的杀道深处,那个棺材,微微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

————————

鲜血,战火,刀兵。

人间中的悲嚎哭喊震动天空,那森寒刀光下,被镇杀者不计其数,强大的修士尖锐的笑着,神态扭曲且快意,而凡人被屠戮的同时,面上同样有着恨意。

“恨!老夫修行千年,为何依旧被困死在此境,老夫恨!”

“恨!当年我仇人杀我全家三十七口,如今却还逍遥法外,我拼死修行,最后换来的依然是绝望,我恨!”

“恨!桃花潭边的诺言,等他求学有成便归来娶我,可如今我等了他一个甲子,却依然不见其人,原是有了新欢,我为何瞎了心看中了他,恨!”

“恨!为何这天下妖魔除之不尽,杀之不绝,天不给予人生,那便杀了你这贼老天!我恨!”

“恨!我等凡人,生来卑微,但那些修士也并非降世便生神异,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我等恨!”

“恨!我恨自己无能,我恨自己无力,更恨这混账的苍天厚土!”

“恨!强者肆意,弱者卑微,修仙界如此弱肉强食,不如大家一起完蛋!恨恨恨!”

咆哮,疯狂,邪祟,那些影子站起来附着在人的身上,心中的**与恨意被无限制的放大,举起了屠刀又落下,飞起的是鲜血与头颅。

眼中的血丝越来越旺盛,身后的影子越发的与身躯密不可分,邪念化作云海冲击人间原本的炁息,世间陷入一片混乱,而原本用来维持诸世的天墉城,短暂的陷入了寂灭中。

疯狂邪恶,怨恨愤怒,在这片土地上,或者说,在无尽的人间中开始蔓延。

这种状态,甚至让魔门都焦头烂额。

魔门想要统治世界,是想做这世间的主宰,但并不是说要把所有众生都杀掉,故而这种大难也波及到了他们,不少的魔头,化作了“真妖”。

阻止不了,阻挡不了,甚至不知道这种变化的源头从何而来。

诸多人间尽数陷入混乱,而这种变化,连云原都没有逃过。

火云洞中,三皇震怒,天皇氏出手,直接斩掉了几个化妖为邪的人神,随后亲临人间,此时三皇尽出,加上原本留守在云原的诸福地仙人,以及各派宗门,对妖物进行大规模的清剿。

当然,在诸多人间的认为中,没有人认为这些东西是“妖”。

那个影子,是人自己的影子,怎么看都是一种邪祟。

然而纵然有诸仙,枉死城,天庭,三方齐出手镇压,乃至于魔道、神道、妖族、龙华也都有帮衬,但心生邪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天庭任职的神灵,都开始向着邪祟变化。

世间出现的那个大字,便是恨。

直到福地回归,这种现象才稍微得到了些许缓解,但也仅仅是缓解而已。

并没有遏制住。

刚刚从大荒的争战中回归,立刻便要面对这种糟糕的局面,诸修行中人疲于奔命,但邪祟之影不断滋生,那些恨意与杀戮,是它们疯狂生长的最好苗床。

在这种情况下,靠近虞渊的群山之前,那座坟冢前的白衣妖王不见了。

曾经遇到过李辟尘,并且交谈过的那白衣妖王,走出了山林,在路上,在战火与杀戮中,救下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凡人女孩。

他带着这个小女孩离开已经满目疮痍的大地,路上随手又杀了许多已经被恨意蒙蔽的修士,走着,走着,在后来,遇见了一个道人。

那个道人,说他是为斩妖而来的。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人间 · 斩妖(上)

“斩妖?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吗?”

白衣妖王笑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无聊的事情一般。

年轻道人的衣衫有些破烂,身无长物,穷酸的很。

他摇摇头,语气有些疑惑:“你是人,我不杀人。”

“但这里有妖,而且很多,所以我来了。”

白衣妖王眉头一挑:“这里有很多入了邪祟的人,但是妖,就只有我一个。”

年轻道人使劲的摇头:“你是人,并不是妖。”

可能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执意称呼自己为人,白衣妖王倒是真正有些感兴趣了。

被他带在身边的小女孩有些害怕的抓住白衣妖王的衣角,那双澄澈的眼中,看着破衣的年轻道人,满是敌意。

小手攥的死死,她心中已然把年轻道人打上“坏人”的标签。

“你来说说,什么是人,什么是妖?”

白衣妖王好看的眼睛眯起,略有揶揄道:“因为我救了个小孩,所以你就认为我是人?那我现在就可以把她杀了。”

小女孩不说话,年轻道人摇头:“你的话违心了,你不会杀她的,而且我也不是到这里和你谈论人妖之辩的。”

白衣妖王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人妖之辩很有意思,又是妖吃人,人吃妖的错误天理?你不去杀那些邪祟”

年轻道人:“你说的那些邪祟,就是妖啊。”

白衣妖王的眼睛从眯起的状态恢复:“胡扯,那些荒谬恶心的东西,怎么可能称呼为妖,你是在侮辱我妖族?”

“我虽然外形是人,但内里终究还是妖,你不要惹我。”

年轻道人的表情越发古怪了:“你明明是个人,为什么非要称呼自己是妖?”

他伸出手来,指着不远处的一些石头烂树,蛇虫鼠蚁:“人中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妖,则去其人。”

“妖由人来,畜生植物,所指其实乃是山河精灵,所谓怪者,其实乃是山魈水猴,异物之流,但同样可言,人可化妖,人乃妖之始祖,而山河精灵,怪邪异物,凡有恶心,时时作乱,便也可以称呼为妖了。”

白衣妖王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言道:“我可从没有听说过这种话,你这言论当真有趣,你意思是所有妖族都不算妖?”

年轻道人:“为恶者是妖,心堕者是妖,嗜杀无度已然疯狂不可救药者是妖,妖并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状态。”

“不拘泥于种族。”

正是说着,突然远方天域飞来几道戾光,当中恶气澎湃,却是几个修士,其中有天庭神灵,居然也有魔道弟子,甚至还有小门派的仙人。

但不论他们之前的身份如何,现在的他们,都是“妖”。

那种戾气,那种死意,那种恨,那种疯狂与堕落,就如同森林中被雨浸泡过,腐烂掉的树根,那种味道,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你看,那些就是妖。”

年轻道人指着那些向这边飞来的人,而其中有人见到白衣妖王,年轻道人,包括那个小女孩,顿时露出一种仇恨与狰狞,他们从天飞掠而下,带着一种血腥炁,显然吃了不少活物。

里面肯定有很多“人”。

“你这道人说,他们是妖?”

白衣妖王露出一种嘲讽:“既然这样,天下修心的人多了,自然就不会被你口中的妖所迷惑,心不生邪祟,妖物怎么能出?”

“这些东西,我随时就打杀了去。”

年轻道人摇头:“不对,这一次是劫,妖意会从灵台上的尘埃中升起,要时刻警惕,不然纵然是得道高人,也可能化妖。”

白衣妖王道:“那我肆意杀人,也会化妖吗?”

年轻道人看了看他,忽然咧嘴一笑:

“不,你的善念不灭,顶天立地,所以我才说你是人。”

“明明是个人,为什么还要当妖啊。”

年轻道人笑着:“人并不是人族,而是所有‘顶天立地者’的统称,就和妖一样,其实人也是一种概念。”

“你的妻子是人,你还遇到过一位进入红尘的仙人,大家都还头顶青天,脚踩黄地,就不会变成妖,但是如果不再顶天立地,那就有化妖的危险了。”

白衣妖王听闻这句话,猛地盯向他,那双眼几乎就要吃了他一般。

“你是谁,是当初那个仙人的同伴?”

年轻道人摇头:“我不是他,也不认得他,他也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太上八十一化,是这天地之中,所有顶天立地者内,顶的最高的那批人。”

他斟酌了一下,又笑道:“不是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吗,他就是最高的那批人,当然,我也是。”

白衣妖王皱眉,奇异的盯着他。

什么是太上八十一化?

年轻道人咧嘴笑着,远方那些飞掠的“妖”已然杀到近前。

他们贪婪,嗜血,已然入妄,尤其是对于小姑娘,那种纯净的血肉,让他们心中悸动,背后的阴影越来越重,但似乎畏惧什么,迟迟不敢靠近。

那或许是在畏惧年轻道人。

白衣妖王看见了那些阴影,浓重的让人心生惧怕,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想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这些恶心东西。

他的身后并没有阴影,只有那攥着他衣角的小姑娘。

就好像是一片光明依托在他的身后,驱散了原本应该,或许会存在的阴影。

“孩子就像是最美丽的太阳,在太阳的光明下,任何浓重的阴影也只能蜷缩在角落,战战兢兢,不敢冒出半点头来,否则就会灰飞烟灭。”

年轻道人笑着,看向白衣妖王:“能借我一把剑吗?”

“我在很多人间都在借剑,还差一把。”

他的神情有些腼腆:“我不能自己带剑,因为那样就没有办法斩杀这些妖,而且这些妖中,还有部分是可以恢复的。”

白衣妖王的眸子盯着他,似乎要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但最后,在那腼腆的笑容中,白衣妖王斟酌了一番,还是从袖内取出了一柄短剑。

“这只是凡铁,我路上随手捡到的,我家姑娘喜欢,我就留着了。”

白衣妖王的神情有些好奇:“用完要还,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如果只是杀了那边的肮脏东西们,你不需要借剑,凭着你的法力,难道还做不到吗?”

他眼神意味深长:“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太上八十一化,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很强,甚至不弱于我。”

年轻道人再度咧嘴:“凡铁就够了。”

他的手在那柄短剑上轻轻抚摸。

随后,就像是有什么滚烫的铁水融化,在短剑上,浮现出了两个小字。

轩辕。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人间 · 斩妖(下)

铁水滴落在地,年轻道人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无数人间同时挥下一剑,这一剑可化作十万八千剑刃,每一道剑刃上又有十万八千道剑光,每一道剑光上又有十万八千道剑炁。”

“每一道剑炁上又有十万八千道剑威,每一道剑威里又藏着十万八千道剑意。”

年轻道人的神情突然有些悲哀:“但就算是这样,来来去去也不过一亿上下,可这人世又何止一亿?”

“人间如黄河沙数,数之不尽,至于众生更是不可计算,真正大世人间虽然只有三千六百,但是那些瓶中小界,难道就不算人间吗?”

“只要还有人在,只要还有人间,妖就永远不会断绝,顶天立地者之下必然有蝇营狗苟之辈,久而久之,人心变了,就成了妖。”

“妖魔是纯粹的暴戾,魔是执念的化身是仙的扭曲,而妖,真正的妖,却是世间一切不详的集合体。”

他把那铁剑扬起,高举过头顶。

不远处,那些已经化妖的修士们,从眉心开始,出现了一道血线。

自上而下,自高天而落大地,自天灵而到脚跟。

就好像遂古岁月前无名之君划定光阴岁月时一样。

“遂古前有一个人,他是无名之君妖,乃是无名之君的影子所化,太上八十一化,太上八十一杀,皆从无名之君而来。”

“妖是不详,也是霍乱与错误,无名之君最初想要塑造一个和自己不同的东西,所用的原材料就是自己的影子。”

“但他失败了,因为道生一后,必然生二,这个影子扭曲,无名之君把自己的一些力量分给它,最后却导致暴乱或者说,诞生出来的,是一种纯粹的戾气。”

“于是无名之君向空无再度请教,但空无不会说话,也不会回应,事实上只是无名之君自己在悟道,但世人却又说空无存在,或者空无就是大道本身,总而言之,他最后最后得到的是一个乡字。”

“乡,最初的乡字和后来千变万化的乡都不一样,其中有两个人。”

“至此无名之君才明白一生二,至阴之原与至阳之野开辟了,太一浑沦诞生了,光阴岁月也造化了,这都是发生在一念间的事情。”

“那么原本的影子怎么办呢?”

“影子中的部分力量,已经化作戾气,但根源是无名之君本身,于是无名之君创造了一种法门,用来斩杀这尊影子。”

“影子消失了,但是它确确实实在世上诞生过,于是戾气跑开,成为光阴岁月辖下的规则之一,就是戾气,第一天劫,也是不详。”

“简而言之,是妖。”

白衣妖王听着这些古老的故事,带着一种怀疑,但他看着那个年轻道人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凝重,他感觉到这个人的不一般,而且,那种危险感越来越大。

可在危险降临的同时,却又有一种无比安心的矛盾感,就好像心神两分一般。

“你感觉道危险与安心并存,这并不矛盾,因为居危才会思安。”

年轻道人继续开口,那柄凡铁剑,微微震颤,但声音却无误的,传遍了整个云原。

所有的仙人都惊疑不定的停住步伐,所有的神灵都抬起头,疑惑的看向苍天。

所有的魔头拖着疲惫的身躯,不解的环顾四周。

无数的凡人止住了脚步,无数的山灵仰天咆哮。

所有顶天立地者都停下来了,还在移动和肆虐的,只有妖。

“影子内蕴含的法,是错误的恶法,那些力量被后来的一些人寻找回来了,根据根源的变化,诞生了太上八十一杀。”

“这些法,是不圆满的法,更是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无名之君后来,为了防止错误发生,特意创造了最后一种法门,号曰‘徊风’,放置在轩辕丘中,那是假形之天,影中之影,恶中之善,俱有部分的不朽性。”

“至于,那些太上杀者,则远远不如太上化身,但是却胜在对应性,这也是妖的力量,明明在人的脚下匍匐,却依旧不会灭亡。”

“世间众生的心灵,不可能永远不染尘埃。”

年轻道人的神情变得肃穆下来,好像在诉说一件十分庄严的事情。

“我们都活在三尘之中,所以人的世界,不容许妖在胡来,否则,所有顶天立地者,都仿佛如同笑话一般。”

“所以才有我的诞生,或者说,才有我这门法的诞生。”

“是所谓太上斩妖!”

——————

杀道深处,因为无数人间的变乱,导致这里的杀意不断凝聚,挤压,那种压迫力足以摧毁任何强大的人间,甚至洞天金门在此都会被直接碾成金饼。

但是那具棺材没有,正是在这一刻,棺材微微打开了缝隙,里面似乎带着一种绝大的愤怒。

一柄剑伸了出来,这是一把石剑,没有锋利的边缘,看上去钝重无比,但是上面却刻画着很多东西。

比如山川草木,日月星辰,人民安乐,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剑身上,如铜汁铁水般,滚烫的部位,显化出的,是轩辕二字。

但是这是一把石剑,意味着,并不是真正的那柄轩辕剑。

这意味着,这柄石剑,也只是一把赝品,但是借来了真正的轩辕之名,这已经足够了。

世间三剑,两把都是没有实体的,唯独最后一柄轩辕剑,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这也是为什么轩辕之剑,称呼为“最不可破”的原因。

这柄石剑从棺材的缝隙中伸出来,四周的那些杀意不断的后退,似乎遇到了克星,仓惶的避开。

直至那只手臂伸了出来,就是一只寻常凡人的手臂。

但他握着轩辕剑,随后,狠狠向前面劈下。

———————

年轻道人举起的铁剑,向着空炁劈下。

无数人间中,同时都有一个年轻道人,向着不同的“人”,借了一柄剑,无数的剑上,同时出现了轩辕二字。

这柄剑是人道之剑,是人间之剑,是顶天立地之剑,是世间无处不在,最不可破的剑。

随后,随手,对着空炁劈下。

然后无数人间的天道便集体失声。

随后,无数人间中,又有无数已经化妖的生灵,在这一剑之下,死无葬身之地。

包括这一切人间大劫的源头,那尊已然化归劫难之中的第一天劫,在棺中人的这一剑劈下之后,巨大的惨叫声音回荡在虚天,紧跟着,遭到重创。

“怎么会这样,轩辕剑!”

妖沴被一剑斩中,寂灭下去。

而高悬在朝云国上的世间的第三大苦,那轮名为“意中恨”的太阳,在这一剑之下,化作灰飞!

光芒震世,映入太元与元始天尊的眼中,同时带着无数铁骑的凄厉嚎叫!

那无数人间,无数声音,无数剑啸,最后只汇聚成一个字:

震动世间,惊死仙神。

“斩——!”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用剑的樵夫

乌云盖压山顶,厚重而粘稠,大雪飞舞在天峰之上,把世间尽数染上白霜。

乱山残雪之日,孤独异乡之人。

李辟尘动了动,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漫天的飞雪。

身躯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不知道在这片天地停留了多久。

他坐了起来,身上的积雪落下,在冬雷中,与那白头互相辉映。

李辟尘回神,记忆中最后的景色,是大荒崩溃,天之极尽坍缩,天墉城暂时寂灭,等待重来,而自己面向高天,最后眼中所见到的,是无尽的青冥。

这里是哪里?

身躯从雪中站起,大风也开始避开他的肉体,双目向着山峰之下看去,忽然发现了一条无比巨大的道路。

风雪厚重不停,但可以见到,那条道路通往的,是一座巨大的阴影。

是山,更大的山吗?

李辟尘不明白,于是眼中,阴阳之光显化,开始看透风雪下的一切。

这些不是寻常的风雪,是最原本质朴,也是最可怕的天威体现。

里面有着规则与大道。

艰难的看透风雪,那四面八方,无数的峰峦出现了。

而最中央的,那拱卫着的,是一座四四方方,直入云天的巨大城池!

李辟尘环顾四周。

这是内城,而这些无尽山峰所在之地,无比靠近这座内城,至于外面,可以隐隐看到黑色恶的巨壁,那是城墙。

距离自己所在的山峰,几乎是无限遥远了。

大道向外蔓延,蔓延的越多,分叉便也越多,而熙熙攘攘,无数的仙人,或者说无数的修行之人,出现在李辟尘眼中。

毫不迟疑,李辟尘决定下山,但试了一下,却发现这里无法腾空,甚至神行之术也没有办法使用,无奈之下,只好一步一步的向着山下走去。

山中多雪松,却无精灵在,厚重的云盘踞在高天,当中有大鹤的啼鸣声响起,间歇,但却不断。

啪!

李辟尘见到一个背影,那是一个樵夫,但是他却是用一柄剑在砍树。

剑怎么可以砍树呢,这会伤到剑体本身。

“剑不是这样用的。”

李辟尘下意识的开口,而那个樵夫转过头来,面色古怪,但当见到李辟尘是背对上山路的时候,面色瞬间大变。

“你你是从排天峰从山上下来的!”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李辟尘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么恐惧的反应。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樵夫没有了交谈欲望,连树也不砍了,拎起柴禾就向着山下飞奔而去。

李辟尘注视着他,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皱着眉头,继续向山下行去。

太古怪了,这里是哪里,那个樵夫为何又用剑在砍树?

这座宏伟到世间不该存在的巨大城池,究竟是什么?

走了很久,到底有多少光阴已经不知道了。

心中的计数似乎失去了效果,这片天地太过于古怪。

不过好在漫漫长路,终于是有尽头的。

天上的风雪渐渐消失,下了山后,便没有了大雪与乌云,这是奇异的景色,因为李辟尘居然看到,太阳出现了。

这不可能,之前在山峰之上,明明白白的见到,那些厚重的乌云,足足蔓延到城池的尽头之外,但现在来到了山脚下,居然见到了太阳?

这说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轮大日,是悬在那片风雪之天下的。

这里有两重天或许有三重四重更多重。

李辟尘原本已经做好被一群人包围的准备,毕竟那个樵夫神色慌张的跑下山,李辟尘可以踩到,要么是自己有问题,要么就是那座山有问题。

现在想想,九成九是因为那座山。

“排天峰?”

李辟尘喃喃念叨了两句,来到了大道中的集市。

密密麻麻,随处可见的都是修行人。

但让人震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里的所有人,最次,也是天桥地仙。

甚至天仙,李辟尘都见到了数个,虽然知道第一重道虚境,不曾出现至阳境的人物,但可以看出来,天仙在这里,是那些地仙避之而不及的存在。

并且天仙们,有些张扬,那种威严无时无刻不在从他们身上释放出来。

一位道虚天仙走来,立刻就有数尊天桥地仙离去,根本不愿意和他交谈,似乎更不愿意招惹他。

从这里一点就能看出点问题,即这片天地之中,仙人之内的关系并不好。

地仙与天仙,似乎有某种冲突。

并且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压抑。

是的,所有行走过去的仙人,每个人的面色都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表情,这种是压抑到极致的征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化作火山爆发,成为愤怒的化身。

李辟尘出现在这里,没有和那些天仙一样放出自己的威压。

前面一个少年人忽然从一处巷口拐出来,他的身上同样带着一柄剑,而后面有人追逐,可以见到,少年的身上满是伤痕与血迹,负了重伤。

砰!

他跌倒在地,眼中尽是血丝,而后面追逐的两个人,居然是天仙。

这里不能动用神行术,连飞腾都做不到,甚至

李辟尘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当中星光微弱,显然,神通什么的,法力什么的,都受到了抑制。

唯有一种力量似乎不受控制。

李辟尘的目光看向前面,之所以这些天仙表现的和凡人一样,正是因为这种压制。

愤怒的剑鸣声响了起来。

少年站起身,有些狼狈,但是拔剑而出,怒目相向。

他的身子后退了一步,却是似乎有意无意的向着李辟尘处退的。

李辟尘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两个追逐的人,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少年的动作很隐蔽,但是依旧被他们捕捉到了。

顿时,这两尊天仙的神情,就阴沉下来。

“原来还有同伙!”

“小子,我告诉你,把剑曲交出来,就当无事发生!”

左侧的那尊天仙背负长剑,右侧的天仙腰挎短剑。

他们的身上,戾气很重,眉宇之间,压抑的感觉,让人如陷泥沼。

这里的所有仙人,都是如此,其实都已经不像是仙了。

原本以为是杀人夺宝,但现在看来,却是这少年偷了别人的东西?

那两个天仙说的话并不是作假,只要少年把东西还给他们,他们就不会在追究。

这或许是这些仙人,在这种奇怪的压抑氛围下,还能保持住的最后理智了。

一旦越过这条线,李辟尘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会变得很可怕,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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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我不太擅剑术

“原本我们坊主看你天资不错,还特意赐了你一颗人参果,这东西可不便宜,大长桑道西街头的店铺,那两个天仙卖这个玩意,一颗可就一本剑谱才换得到的。”

“坊主以诚待你,你不仅不领情,还偷窃剑曲,行如此小人行径!”

左侧那位开口,一直都是他在说话。

而右侧那位天仙神情冰冷,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感,那应当是澎湃的杀意。

少年剑仙冷笑:“我可不愿意成为他人门下走狗,天仙坊垄断了所有剑士的上升之路,今天我就要打破这个规矩,你们想要从我手里取回剑曲,可没有那么容易!”

左侧那位天仙眯起眼眸,目光盯向李辟尘,但却是在对少年剑仙说话,言道:“他就是你的靠山?看上去不怎么样。”

“你们这些地仙,总是想着一些歪门邪道,不过在这万世青城当中,大家都是罪人,你既然一心求死,我还不成全你吗?”

他身后的长剑出鞘,飞舞在半空,随后嗡鸣一声,准确无误的落在手掌之内。

右边那尊剑仙似乎要动手,但左侧的天仙拦住他,道:“你对付那个人,我来抓这个小子,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话正说着,李辟尘身后不远处,又出现了几个天仙,而这些天仙之中,居然还混有一部分的地仙。

剑仙少年转头,面色顿时变得有些愕然,随后无比的愤怒。

“你们你们居然跟了天仙坊”

那几个地仙中,有人面带愧色,拱拱手,道:“天仙坊主并不是恶人,我们想要从这里离开,不抱团是不行的。”

少年剑仙愤怒:“我们地仙可以自己抱团!”

那几个地仙中,有人面路嘲笑,既是在嘲笑少年,似乎也是在嘲笑自己:

“没有天仙,地仙再强,也就止步那样,锻炼多少年都无济于事,这万世青城中,那么多厉害的剑仙,最后能离开的,基本上就是没有。”

“天仙是剑尖,地仙是剑身,没有剑尖,剑身再长,也刺不破木墙。”

少年剑仙怒不可遏:“那反过来不也是一样!凭什么我们要求他们!”

那几位地仙不再说话了,而后面的天仙包围过来,足有四人。

皆是第一重的道虚境,而且,全部都是剑仙。

那位面色冰寒的天仙,此时在面对李辟尘时,居然出现了一抹狞笑的神情,他和其他仙人都有些不同了,李辟尘感觉到,他的那种压抑感,正在缓缓散去。

“我和他并不认识。”

李辟尘指了指那个少年剑仙,却不料后者猛地偏头过来,怒道:“你也是个没骨气的孬种,要投诚就赶快投诚了吧,天仙坊对于你这种反骨仔倒是不遗余力的栽培!”

李辟尘失笑:“我本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什么天仙坊。”

这话出了,那几个天仙一愣,随后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认得坊主?头一次见到地仙如此狂妄!”

“坊主乃是大长桑道西街的第一强者,天仙第三重的人物,你一个小小地仙”

“错了,他太弱了,估计根本没有听过坊主的大名!”

有一位天仙盯着李辟尘,忽然道:“这个人有些面生,怕不是新来的罪人,既然是这样,那确实是不应该知道。”

“你,是什么类别的仙家?还是说,神灵?魔头?”

“你擅剑吗?”

李辟尘想了想:“是剑术吗?”

那位天仙嗤笑:“你不会吗?”

李辟尘点点头:“会,但是不太擅长,不是我主修的技巧。”

这话落了,四周又是一阵鄙夷与嘲笑,其中有人挑眉,也不知是好心还是恶意,总归道:“新来的,你在这里,如果不会剑术,或者剑术下乘,那可就和废人没有区别了。”

“万世青城内,只能修剑。”

几个天仙确定,李辟尘或许真的是新来的,那么就和那个少年剑仙没有多大关系,这样便有人动了点心思,道:

“如果感兴趣,可以加入天仙坊,虽然可能没有多少人看得起你,而且在这些地仙中,你的名声恐怕也和走狗差不多。”

那人面色带着一种幸灾乐祸,这种感情出现的一瞬间,他身上的压抑感似乎消失了一部分。

李辟尘捕捉到了这一点,但有些担忧。

这并不是一种好现象,长此以往,整个城池内的风气会变得怎么样,自然是肉眼可见的了。

“等等,我还没拔剑呢。”

正是此时,那个狞笑的,原本冰块脸的剑仙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威胁与不满,那双眼睛如择人而噬的猛兽,后面的四个天仙本该是和他一个阵营的,但在这双眼睛下,居然纷纷后退了一步,似乎很是恐惧。

这个狰狞脸的剑仙,是道虚圆满,近似至阳。

“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废物,杀了他,不然我今天可能压制不住自己”

剑仙面向李辟尘,此时对付少年剑仙的那位天仙面色一变,但再看向李辟尘,他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弱小的地仙,死了也就死了,但是一尊天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故而牺牲小的成全大的,也是理所应当。

等到坊主找到抑制这种嗜血性的办法,他的这位老朋友,就不会再受到戾气困扰了。

“喂,新来的,你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咱们有缘。”

他嘴角咧开,带着一种残忍。

“借你性命一用。”

他手中的那柄短剑猛然击出!

近似无影,速度快到极限,一瞬间有八万剑光铺满天空,那股天仙剑意肆虐而来,足以把挡在剑尖前的一切事物都撕成碎片!

在天仙坊中,他的剑是出了名的凶猛,哪怕是至阳的大高手也不敢抵其锋芒,这一次用这八万道剑光斩杀一个小小地仙,仅仅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那股戾气。

仅此而已。

但剑光铺天,李辟尘站在原地不动,抬起手指,两指一并,向前打去。

这一指落,漫天剑光俱都震的粉碎!

那指头毫无犹豫的打在这尊天仙的剑刃上,随后,一股绝大的力量顺着剑刃,刺入了他的眉心。

这尊天仙的脑袋出现一个斗大血洞,如被剑气绞杀。

“我确实不太擅剑,这也确实不是我主修的法门。”

李辟尘看着那尊天仙,后者满脸不可置信,软软倒了下去。

真灵都被洞穿,打成重伤,已然寂灭无力回天。

“不过,比起你的剑,我觉得,我可能要更厉害一点。”

李辟尘看向其余的天仙:“虽然,仅仅是厉害一点而已。”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罪大恶极之人

“你你敢杀了”

那几个地仙吓的面如土色,随意便打杀了天仙坊的仙家,这已经不是用胆大可以形容的了。

此时这条街道上,所有的仙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疯人一个。

天仙坊的实力强大无比,尤其是以那天仙第三重的坊主为首,据说那位可是曾经上过青城之巅,与守城人面对面交过手的。

守城人有多强,万世青城之内,所有的仙圣都无比明白。

一人一剑,拦住万世青城内数以亿计的天地之仙,这个时间长达接近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这一个元会轮转,没有一个人成功出去。

守城人是狱卒,而这里的其他所有仙人,都是罪人。

那数位天仙如临大敌,手中、腰上、背后的的宝剑皆尽数出鞘而来,声音嗡鸣轰响,带着一种凶冷锐意。

“你敢擅杀天仙坊的剑仙!”

最开始的两位天仙之一,那左侧的天仙已经击败少年,手中的利刃对准李辟尘,双手持之,面色警惕无比。

“哈哈,哈哈哈!地仙之中还是有人依旧有骨气的。”

少年浑身是血,手中的宝剑也出现裂纹,此时坐在地上,却是脚筋被挑了,一时半会难以恢复,但那声音朗朗,带着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快意。

“你是一位地仙之祖?”

他的头上也有大片的血块,李辟尘没有回应他,反而是对那左侧剑仙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泄怒者人恒泄之,不能准备判断敌我双方的实力,死了应当是白死。”

“如果你们也要打的话,我并不介意。”

李辟尘向前走出一步,四周几位天境剑仙顿时后撤一步,神情无比紧张。

不用剑,就杀了一位剑仙,这等实力,他们不是那些傻子地仙,看不出战力,这几位天仙已经瞧出来了,此人所谓的不擅长剑术,或许是相对于自家坊主那种级别来说的。

那么相对于自己这些人,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此人对于剑道造诣,或许只比坊主弱上半点!

李辟尘止住了脚步,四周的天仙也停止了后退,而这条大街上的所有路人仙家,全都离得极远,静静观望事态变化。

以往在街道上闹事的人,最后的下场无非是三个,一个是死,一个被打的半残,剩下一个就是直接加入天仙坊。

还从没遇到过,说有人在这里开杀戒,并且一尊后来地仙,吓住数位积年天仙的情况。

纵然是地仙之祖那除非是第三重的地祖,才能堪比第三重的天仙,但在青城之内,三重地祖永远要弱于三重天仙。

精气神的差距与差异,造成了,在断绝道法,禁去大地人间联络之后,地祖的实力迅速下降。

已然不可与第三重的观世天仙匹敌。

“你们刚刚提到了人参果,这里也有人参果这种宝物?”

李辟尘看着那位剑仙,后者心头咚咚直跳,点点头:“不错,大长桑道西街头的店铺,那两个天仙卖这个玩意,一颗等于一本剑谱。”

他指向那小子,忽然眼睛一动,对李辟尘道:“这小子偷了我们的剑曲,本来坊主欣赏他的天赋,特意给了一颗人参果助他破境,谁料到这个小子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当真是一条白眼狼。”

这剑仙的目光中带着冷意:“便是狗还知道摇摇尾巴,这小子,杀人偷物,倒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少年剑仙冷笑:“多说无益,你现在不断泼我脏水,是想要占据道德大义,把这个人争取过去?”

左侧剑仙开口:“我是有这个想法。”

他说着,看向李辟尘:“道兄,你身手这么好,不如加入天仙坊,反正你是刚刚上来,这里的恩恩怨怨,其实和你们没有多大关系。”

“趁着还没有卷入浑水之中,不如先行到陋室落座。”

李辟尘笑了一声:“你说他们是浑水,但你们不也是浑水之一?阴阳动静,从来不可分离。”

左侧剑仙平息心情:“那看样子咱们是没得谈了,道兄不加入天仙坊,又杀了我们的一个人,大家不能为友,那就只能当敌人。”

李辟尘:“你告诉我,这里是大长桑道?”

剑仙:“这里是大游明道,顺着大游明道出去,直向西,过大无相道,大天寅道,大灼云道,随后就是大长桑道。”

“算上这里,期间街道有四,每条道上分为八个街头,五十四个巷子。”

李辟尘点点头:“挺多,反正一条路走下去就行了,那么剑曲又是什么?”

剑仙:“是对于剑道的感悟,先行者们把历代的剑道感悟写在纸张上,这种纸张水火不侵,雷霆难裂,感悟的级别越高,对应的名字也越不相同,于是从剑册开始,后面为剑书,剑籍,剑谱,剑曲,剑经。”

李辟尘点点:“我明白了。”

话正说着,忽然抬起手,两指一并。

一道剑炁迸发,穿过剑仙的脸颊,直接向着后方激射而去!

大街口绽放一朵血花,有五尊天仙赶来,带头是一位至阳境的天仙,就在此时,被这一击突然打穿了脑袋!

但这一招并没有带着杀意,反而是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在所支援的天仙耳中响起!

“滚。”

这是警告,那位至阳初境的天仙恢复过来,元气大伤,面色剧变,眼看目标地点就在眼前,却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而边上其余的道虚天仙,那四人,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一尊至阳的大剑仙就在眼前被打爆了脑袋。

这是什么手段?

他们连对方的面都还没见到啊!

在大游明道中央,左侧的剑仙面如土色,李辟尘笑了笑:“没事,我没有杀人。”

“谢谢你的指点,顺便问一句,那卖人参果的两个天仙”

这一次,话还没有落,李辟尘忽然顿住,因为忽然有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他他是从排云峰上下来的!”

这正是之前那个拿剑砍树的樵夫,他正从柴火铺子出来,凑热闹见到了李辟尘,愣了一瞬间,便是大吼大叫起来。

排云峰,这三个字似乎有某种不可思议的恐怖力量。

那数位天仙听见了,先是呆住,而后面色剧烈变化,瞬间后退数十步!

“你你你”

连那位剑仙都瞪圆了眼睛,声音变得沙哑干涩,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李辟尘大惑不解,同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喊话的樵夫,后者面皮瞬间一抖,和疯了似的,又一次逃了。

少年剑仙也愣住了,他的面色剧烈变化,在一瞬间抓紧了自己的裂剑。

“你你犯了什么罪?”

他有些惧怕了,这一次也再没有那种桀骜的气势。

李辟尘疑惑万分:“此话怎讲?”

“退!退!”

那些天仙招呼着自家的地仙离开,同时自己也开始后退,最后在左侧剑仙的示意下,尽数溜了个干净!

这一幕,是李辟尘从没有想到过的。

“排云峰上下来的”

左侧剑仙咬牙:“滔天大罪,非滔天大罪者不能出现在排云峰,这万世青城自古以来,出现在排云峰上的人不过只有六十人,皆是穷凶极恶,法力无边”

“原来如此是我们倒霉”

他对李辟尘狠狠一抱拳,却是直道:“此间杀人之事暂且放下,阁下请便,我天仙坊不日便有能让拜访,如此后会有期!”

这也不知道是狠话还是什么,总而言之,撂下了,他瞬间转身,大步逃走。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简单你个姥姥

吃瓜群仙作鸟兽散,如同避开洪水猛兽,李辟尘愣在原地,不过转眼之后,除去左脚脚筋被挑了的少年剑仙之外,已然没有任何仙人存在了。

而且即使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此时也居然露出了一丝怂态。

他面色有些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李辟尘的目光盯向他,这让少年剑仙心脏狠狠一跳。

“以地仙之身从排云峰上下来”

他语气艰难,李辟尘却是直接打断:“我不是地仙。”

不是地仙,那么,就是天仙。

少年剑仙神情瞬间一变,但眼中惊恐更甚。

“你们老是说排云峰排云峰,我当时看见的,和那峰一样的山头简直数不清楚,虽然都在云遮雾罩之内,但一座山罢了,和穷凶极恶,罪大恶极怎么又联系起来了。”

李辟尘俯下身子,眯起眼睛:“说。”

少年剑仙面色惨白:“你不要动手,我说,我都说!”

“你刚来,或许还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这万世青城内的所有人,都是曾经犯下大罪的,当然这个大到底有多大,我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有一条规律是正确的,那就是,犯罪越大的人,出现的地方就越高,从最下等的鎏池开始,到巷子,大街,道口,山丘,城门,城墙,半空最后就是排云峰!”

“出现在排云峰上者,皆是在人间,或者是天上犯下了极大过错的人,其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罪大恶极,孽海滔天并且这种人,往往穷凶极恶,法力无边”

李辟尘:“万世青城这里就是万世青城?原来是个天牢?”

这下基本上理清楚了,那么所谓的大罪联想到天墉城与万世青城的关系

“三火吗”

为了不存在的前路,而把自己定性为最大恶极之人,这其中,恐怕还把大荒崩溃的罪孽,算了一部分在自己头上。

同样,也是为昆仑背锅了,因为说到底,最开始是因为昆仑之道太过危险,后来自己再去,三火中,尤其是曜火,就像是看见了最遂古时代的恶魔般恐惧,乃至于三番两次扬言要杀了自己。

帝阍世尊都看不见的道,究竟危险在哪里?

正是因为看不到,看不清,后面又因为阴阳炸碎,所以认定未来极度危险?

李辟尘倒是忽然笑了,同时心中升起无边的好奇。

那么,在光阴云霞的另外一面处,未来的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很有意思啊,他们越是惧怕,自己就越是想知道。

“难不成我还黑化吗,但天上天下的大佬这么多,就算灭世也轮不到我,君不见昆仑如此强横,事实上只是因为应劫所以无人斩他,且他苟且在人间不去飞升,也正是看准了大罗封天之事。”

“当然,他的隐瞒,确实也是登峰造极,但我没有那种手段,苟一百万年,那可真的要变成青蛙了。”

李辟尘明白了,把这少年拎起来,道:“带我去找大长桑道,找那两个卖人参果的。”

他怀疑那两个家伙,是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那两个偷树賊。

少年剑仙面色青白不定:“你要抢?那两个天仙可不好对付!”

李辟尘笑了:“我抢干嘛,他们会送我的。”

少年剑仙微微一怔,随后心头狂跳,暗道不愧是穷凶极恶之徒,把明抢说的这么文雅高尚,这一个抢和一个送,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真正的凶人从不会表露在外,咬人的狗都不叫,杀人的虎从来静悄悄,那种动不动就咆哮狂吠的,反而是最没有威胁的东西。

因为只有惧怕,狗才会吠,只有不愿意动,虎才会发出威慑。

掠食者与被掠食者,猎人与猎物,这里面有自己的规矩和门道。

少年剑仙的神情变化了无数次,他想过,或许这一次过去,他就会被对方灭口,但眼下自己被他所制,想到之前那个凶狠天仙不过一眨眼就被杀掉了,这种级别的战力,远远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隐蔽的东西,更没有地利天时。

至于人和没有人敢和排云峰人交谈,打对台,除了天仙坊。

地仙抱团不过都是些散兵游勇,如聚拢在一起的沙子,看上去很高很威风,但风稍微大一大,这些沙子跑的比谁都要快。

这一点上,天仙坊,就是一块坚固的顽石,任凭雨打风吹,它自岿然不动。

“好,我带你去。”

少年剑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咬破了指尖,这个动作看的李辟尘有些好奇。

“你要做什么?”

“御剑啊,不御剑怎么过去,隔着三四条街道,你以为万世青城很小吗?”

李辟尘看了眼前方:“好吧,你且施出手段我看看。”

少年剑仙捏了口诀,在万世青城之中,一切和剑术无关的神通与道法都是被禁止的,难以施展出来,被封印住了。

这座城池就是最大的天牢,也是最强大的封印。

他手中的裂剑嗡鸣一声,化作一道辉光把两人给包裹住。

少年剑仙捏着手印,操纵辉光飞遁,但李辟尘看出来了,他的容颜越来越苍白,指尖那伤口中,居然有大片的精气神开始流逝。

“这不是普通的御剑术,你在消耗自己的性命?”

李辟尘忽然出手,压住了他,一股绝强大的炁息顺着手掌注入少年剑仙的身躯之内,后者**顿时一颤,真灵清醒,原本弥漫在镜湖上的血气迅速的褪去!

“你你怎么可以动用”

少年剑仙满是惊骇:“青城压制道法神通,你怎么能给我渡气?”

李辟尘:“渡的是剑气,正如你所言,在这青城之中不允许动用道法与神通,那么,只要把道法与神通,变成剑气,剑法,就可以了。”

“这很简单。”

少年剑仙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脑海中一片嗡鸣混乱,根本听不懂李辟尘在说什么。

道法是道法,神通是神通,这都是习得便固定的东西,剑术是剑术,既然有各种法门的分别,就表示各种道法并不是相通的。

即使有相似,也不过是部分而已,但眼前这穷凶极恶的排云峰仙人,却说什么,只要把神通与法术变成剑气剑法就好,这简直就是胡扯。

关键是他真把这个胡扯给扯出来了!

简单,简单你个姥姥?

少年剑仙几乎就骂出去了,李辟尘看他一眼:“你不会?”

“我”

少年剑仙的嘴角一抽,想要砍人,但再想想砍不过,于是这口气只能憋回去,硬生生吞到肚子里。

我会个鸟!这城里有几个会的!

“来,告诉我方向。”

李辟尘拍了拍他,又把另一只手向前轻轻压去,于是辉光之中升起一股亲近之意。

原本裂剑上的碎裂之处,以极快的速度被修复了。

少年剑仙有些麻木,但再想到此人乃是排云峰上下来的第六十一人,便也就释然,毕竟是干出了祸乱天下之事的人物,再怎么厉害,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就连自己的剑也有点背叛倾向,好像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日了狗了。

“西,南转,向前再向前转北”

少年剑仙充分认清楚了自己的职责,现在驾驭剑光的是这位大佬,而不是自己这个三级残废。

并且更让他大受打击的是,这道剑光飞遁出去,那速度,比自己全力施为,消耗性命之根的精气神,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简单一个比喻,一个是飞龙,一个是蜗牛。

关键人家飞龙只是扇扇翅膀,蜗牛爬的都要吐血了。

青城之中不知岁月,太阳高挂在第一重天似乎永不落下,在剑仙少年的指引之下,那团辉光落到了一处老旧铺子的前面。

里面的柜子上,放着一堆晶莹剔透的小娃娃,竹椅子上,更有个脸盖竹简,呼呼大睡的家伙。

那不是许久不见的天根,又是谁呢。

正文卷 安静一下,随笔小记(三百万)

ps:今天一更,我得安静一下。

这次休息和峨眉主线没有关系,我已经说过了,第四卷还在龙华的时候第七卷的大致剧情就已经出来了。

所以需要完善的只是细纲而已。

像是第六卷很短,主要剧情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争,从剑仙路(后面两章讲到)中离去,至于最后会到哪里,其实我已经把剧情告诉你们了。

【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大道若弦,大道既隐】

这就是后面四卷(第五到第八)的剧情啊!

这也是第四卷末尾就写了的啊!

我做不到无极基那样笔杆子一摇直接把结局,包括前因后果各种衔接都写好了,结局这种东西,在我脑海里是很模糊的,但在大方向上又很清晰,即细致部分不明,但是大致很清楚。

没办法,人菜就是这样。

还有特别感谢咕咕(谷谷)和执笔书的推书,在不少书单和书评区都能看见,我真的很谢谢。

同样谢谢很多读者,包括一起走到现在的,乃至于因为种种原因放弃的。

但这不要紧,毕竟我们曾经一起走过。

新书分强可能要跪了,但我这个人吧,跪了也得把故事讲完,像是宗师在都市流量那么大的一个地方,结果那成绩可以说扑到姥姥家了,但我还是写完了。

17年写到现在,三年的时光(实际上是两年零四个月),我从六界开始一直到剑颂,前前后后三个马甲,写了也差不多600w了,但是成绩吧,一直半死不活的。

说实话,峨眉到现在,单体成绩甚至不如六界。

六界虽然写的很烂(特别烂),但是在书城收藏还是很多的,这也出乎我意料之外。

所以六界的渠道费是很多的!

可以说,这一点上,我必须感谢书城的读者,没有最开始六界的收入,我根本不会写后面的峨眉。

用了三本书600w来攒人品,估计除了我也没谁了,没办法,水平不够,但我却不打算放弃。

毕竟想当初峨眉首订才90,连百都不过,现在均订1400+,我这可真算是熬出来点东西了。

花了我五百多天的时间。

当然,编辑确实给予很大帮助,毕竟在成绩半死不活甚至可以说极其狼狈的情况下,给了导读限免之类的强推,甚至熬到现在还出了一个白银(白衣大佬)。

能有一个白银(非自己打赏),可以说峨眉这本书真的已经值了。

峨眉这本书不用担心后面的走向,我所做的只是细纲的调整和变动而已。

像是狂野,凌度说,大荒剧情割裂,不想看古老交锋之类的,包括你们明的暗的都已经表达出来的。

你们想看的是人间秋世曾遇仙这种类型的。

即轻松的,温馨的,逍遥的,却又有一丝烟火气的。

我也为我能写出那九章来感到很自豪,其中我最喜欢的影傀儡篇,是我吃饭时刷抖音看到的,关于保护皮影的传统文化。

然后脑子里一下就,就和开光了一样,回到电脑前蹭蹭蹭就出来了。

但是,现在,至少目前这一卷表面上是很压抑的,而第七卷里,还有一个类似秋世,轻雷,山河,一样的篇章,叫做“梦里不知身是客”。

说实话,这一篇章,是最后一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好。

人间秋世(秋)

却听轻雷(夏)

山河踏遍(冬)

梦里身客(春)

四个篇章,同样则反应修行心境的变化。

这是早就已经设定好的。

剧情卷中,各部位衔接有些不流畅,是我的过错。

但还没有到割裂那么耸人听闻。

而且说第五卷没有剧情,这可是胡扯淡,这一款光是大荒,我大纲剧情就写了有6000字。

越到后面就越是这样,不合心意的也会越来越多,谁都喜欢看轻松愉快的,我也不例外啊,但是剧情这种东西,贸然更改,最后只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说的有些偏题,不过本来就是深夜小记,倒也无伤大雅。

说到底,其实这次安静,是为了剑颂。

谁也不想跪,我更不想跪。

但我也不想后悔,后悔没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我永远记得我小时候,语文老师改卷时,说我一个句子的句号没加。

她因为这事扣了我两分。

我就不服气,问她不就一个句号吗,而且还只是小测验。

她是这样说的:

“你这句话不加句号,那么说这句话的角色就会一直讲一直讲,没有结束的时候。”

这话我一直记得,而且很清楚。

写东西吧,哪怕烂尾,好歹也要有始有终。

随便编写一个结局,哪怕你说这本书主角被下本书主角穿越过去宰了,虽然胡扯加搞笑,但总归有个结局。

我今年本来打定主意,说开新书换新马甲,如果扑了就火速切掉,再开新书,直到我起来为止。

结果临到关头,又狠不下心来了。

要不再开一个马甲?

所以这就是我最开始说三开的由来。

但现在开不了了。

第三本暂且封存吧,一步步来。

我很清楚我的缺点在哪里,那就是开头。

写开头加上节奏,慢,奇慢无比,而且装逼打脸也不到位。

爽点么,我当然明白,前不久看回到明朝当暴君,看到狗皇帝让人把一个碎嘴御史拿下,直接撞死在蟠龙柱上那一段,简直爽的我要上天去。

关键轮到自己写,节奏带不起来。

老有人说逻辑和爽的问题,这两个并不冲突,为了爽可以牺牲一部分的逻辑(历史文除外)。

人物毕竟是唯剧情服务,外鲜活的角色,他出现恶目的也是“工具”。

不需要剧情,那就不需要多余角色,像《新xx首位飞升者》一样,苟一千年然后飞升,感叹人间无趣,就完了。

其实每次开新书我就和昆仑一样,入了妄境,写太上昆仑其实也就是在写我自己。

但是现实中不会出现神祖,清楚的提点并且教导,最多是吞天大圣和李辟尘那样的,知道,然后说两句,能不能从妄境走出来就是自己的事。

昆仑没走出来,是被人拎出来的,所以挂了。

但我不想挂。

谁心里还没个念想不是么。

有人说剑颂水平有问题,我只能说,电波没对上,仅此而已。

一个店家卖西华和苹果,你觉得西瓜好吃,苹果一般,说不定有人喜欢苹果不喜欢西瓜,也有人是两者都喜欢。

个人爱好而已,我觉得一个女孩美若天仙,你觉得不好看一般般,这是一个意思。

还请不要随口谩骂。

毕竟我看书的大号,奈何桥应该懂,每次我发书评,在争论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被人针对,多数是说我嫉妒其他作者,然后带节奏黑,其实那些人一毛钱都没有花,多数盗版,我喷人的书,基本上都是全订。

然后,这里面其具体说的什么,也不必再提。

所以我说封侯王(拜将)这个号基本不再用了。

其实要不是咸鱼的账号不能发言。我早就不用拜将的号了。

心情不太舒畅,打了这两千多字,舒服多了。

作者是老天爸爸最喜欢的崽。

嗯,就这样。

感谢看到最后的你,也感谢没有看完的你。

感谢你听我唠叨。

此致,敬礼。

晚安。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老乡见老乡

“店家,买果子的。”

李辟尘敲了敲那木头桌柜,咚咚的声音如闷雷一般,炸响在天根的耳中。

“谁!谁打搅我睡觉!”

脸上的竹简被一把拍到地上,少年剑仙看的面皮一抖,他认出来了,那是一本著名的剑谱,此时却被如此对待,当垃圾似的丢在地上。

剑谱仅次于剑曲,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名家剑仙的毕生感悟,虽然那帮人都没有成功逃出万世青城,但是好歹给后人留下了很多这种可供修行的宝贝。

这玩意,如果放在地仙手中,必然是当成祖宗似的供奉起来的,日日夜夜孜孜不倦的研读,结果这种竹简在这个店家手里面,却弄得如此不值钱似的。

少年剑仙有股气,感到郁闷的很,胸膛就和堵塞了似的,他感觉如果再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恐怕是迟早要被他们气死。

天根倒是并不认为那竹简有多宝贵,毕竟一颗人参果就能换来,最开始自己和无名也当成无上至宝反复的研读,但是很快他们两人就发现,这些玩意根本没有屁用啊!

什么劳什子吃屎的剑道感悟,对于自己的提升简直微乎其微,并且看着看着,居然想要睡觉,可是吧,这个事情最烦扰的就在于,不看还不行。

不看就没办法淬炼剑意,不看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从青城中出去。

他定了定神,看见桌柜前的白发道人,愣了一瞬间,而后就发出刺耳的怪叫!

少年剑仙瞬间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你你我没眼花吧!”

天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又是一声怪叫:“已经过去五千年了?你都被丢到这里来了?”

李辟尘摇头:“一千年而已,好久不见,天根前辈。”

“一千年?一千年你就被逮到万世青城了?”

天根满脸的不可思议,上下打量李辟尘:“咱们上一次见面你不是还在论道吗,不还在云原快活的吗,怎么我打个盹睡一觉醒过来,你也成阶下囚了?”

他大力的拍打李辟尘的肩膀,悲苦兮兮道:“好了,你也成咱们的狱友了。”

天根说着,眼睛又是一动,好奇问道:“你你犯了什么事情进了这天牢?”

李辟尘把他那只手弄下去,笑道:“我听说青城之中都是罪人,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一会再讲,倒是还想先问问,天根前辈与无名前辈,犯了什么事情?”

少年剑仙在一旁听着,心道你可不特殊么,从排云峰上下来的,古往今来第六十一个罪大恶极之辈,穷凶极恶之徒,怕不是连续屠杀了十几个人间。

不,屠杀十几个或许都是少了,估计覆灭在这位手底下的人间,都是以百千来计算的。

他这么想着,又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天根愣了下,随后扯了扯嘴角:“我啊这个么说来话长”

然后便开始“声情并茂”的娓娓道来。

对于这事情,天根倒也是一直寻思着,不过就是偷了点宝贝,结果眼前一黑就到了这里,关键是最开始还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东西下的手,到后来才懂的,原来是两个窝里横的玩意。

他和无名也算是栽了,本来游天玩水好不快活,结果因为“借来”的东西太多,被两个同为太上化身的家伙盯上了,关键是,这一次自己和无名真的没有办法。

天根觉得自己是咸鱼被秒了很正常,可只是没想到连无名也成了大咸鱼,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打晕了。

这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过幸好,身上的脏身上借来的宝物都没有被没收,该在的都在,一个都不少。

就是大部分都不能用了而已。

说实话天根难受啊,太难受了,莫名其妙就被丢进来了,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打,莫名其妙就成了罪人,莫名其妙就就和无名开了家店兜售人参果。

一颗人参果换一本剑谱,那剑经换不到,毕竟这人参果是小果,不是殷山后面那颗大的,子树的功效有限,达不到换取剑经的标准。

而剑曲剑经,基本上都秘不示人,其中剑曲是在剑仙路上留下赫赫威名者所写的,而剑经那就不要太厉害,是真正从这里逃出去的大佬写的。

在剑仙路上留下赫赫威名之后,再进一步,如果能胜过守城者,那么在剑仙路中的感悟就会化作一部经书,从剑仙路的尽头消失,最后神鬼莫测的出现在万世青城的某个角落。

这青城比人间都要巨大,比之天域也不遑多让,这般巨大的天地,又禁绝道法与神通,一切与剑术无关的东西都不准许动用,于是,这便苦了所有人,要不是有大缘法,想要得到一本剑经,那简直是难如登天哦不是,是难如下凡。

“所以要出去,就必须要走剑仙路是吧。”

李辟尘点了点头,天根道:“不错,而且最近一次剑仙路开始的时间,已经逼近了,很多人早已红了眼睛,如果这一次不出去,那么下一次,又要等上一千年。”

“很久以前,五千年会开一次剑仙路,但自从一元会之前,现任的守城人出现后,剑仙路就改成了一千年开一次。”

“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打得过他。”

天根的语气很凝重,又带着一种苦闷,李辟尘道:“把你丢进来的那两个太上化身是谁?”

正是说着,李辟尘向柜台上一招手,顿时有一颗人参果飞入他的手心。

“你我的人参果!我的人参果怎么能听你的召唤!”

天根大惊,看着李辟尘如看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别搁我这里乱来啊我说,对了,话说回来,你头发怎么也变白了?为情所伤?还是找谁染了?”

李辟尘笑了声:“悟道而已,天根前辈还没有回答那太上化身的问题。”

天根眼角一抽:“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必回答了,他取到了权柄。”

店铺内有个小门,无名从后面走出来,一副农夫般的打扮。

他询问道:“天帝?”

李辟尘点点头:“是,很久不见,无名前辈,多谢您千年前赠我的天仙血。”

无名笑着点头:“随手之劳而已。”

言罢,看向一脸懵逼的天根,无名道:“他现在,身子里还有天帝化身。人参果树本来就是属于帝乡之主的东西,不过是无欲大帝代为保管而已,现在帝主归位,人参果自然听从召唤。”

“这本就是第二代天帝,帝魁所种下的古树。”

“啥啥?你说啥!”

天根倒吸一口冷气,但随后面色瞬间连续变幻:“我的亲娘,三圣合一,这也太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样的高手都被抓进来了”

李辟尘失笑:“我的情况有些复杂,应该不是被抓进来的简单来说,为人背锅,被人诬陷,然后抗了一次天崩,昏过去,再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无名看着他:“哪里的天崩?”

李辟尘无奈的答道:“是大荒。”

正文卷 企鹅群号:清澈的鱼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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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无始无终,太上截天

天根瞪起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在调侃我们吧?”

“大荒你说大荒的天崩了?”

李辟尘点头:“劫难以昆仑为始,进入天仙之后,便知道了很多事情,大荒已然开始重塑,天崩地裂,而天墉城也暂时寂灭了。”

天根:“你弄塌的?拿了天帝之身,不会是你把大荒的天规……不可能啊,帝阍呢?”

“即使是天帝……对了!你还有一个……”

李辟尘失笑:“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只不过三火觉得我的道很危险,比起开劫之人,也就是太上昆仑来说,要更加危险。”

“它们给我开出了三条路,让我遵循它们的意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就被定罪了,或许现在,昆仑的罪名也算在我头上了吧。”

无名沉默了半响,等到四周无人开口了,他才缓缓道:“是这样怪不得你从哪里下来的,肯定是排云峰吧?”

李辟尘点了点头,无名道:“也难怪,大荒覆灭,那里面足足有成千上万的人间,诸多山海国度,每一座国度都是一座人间,不论大小,现在全都崩溃了,再算上以前消失在大荒中,但是遗留了气数的那些‘国柱’,你这一定罪,等于有一万的真正人间死在你的手上。”

“并且还要被扣上大逆不道,天怒人怨,未来之劫等可怕的罪状,那么在大荒崩溃的时候,天墉城三火如此定罪,你便是有天大的神通也摆脱不了这些罪孽了。”

无名叹气:“因为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故而无可更改,大荒崩塌,你自然进入万世青城,到这九重天牢之中受苦。”

“太上昆仑死了吗?”

无名道:“我知道这个人,很危险,但是在大荒之内,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虽然对于各位太上化身并不算友好”

李辟尘笑了声:“何止不算友好,不是它死就是我等皆亡,人世十苦,彼岸大门,十二巨尸,差一点,我们就都死了。”

“昆仑欺骗了无数人,他的来历超乎想象。”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之危险,等到李辟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诉说完毕,天根和无名就像是听了一场大戏似的,即使不曾亲眼见到,也俱都是心有戚戚然。

纵然是当时再算上他们两个,对付昆仑也绝对没有胜算,如此猛人,居然蜗在人间而不上天,实乃所有待在天上的太上化身们的大幸之事。

但也是如此人物,居然是入了妄境,这样谈论起来,不免让人无比唏嘘。

搞事的人有很多,但昆仑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少年剑仙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他虽然大致知道大荒是什么地方,但是从不曾去过,更不是什么太上化身,故而代入感并不强烈。

然而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只需要知道一点,这个排云峰上下来的白发道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绝世强者,他的本事,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比自己看到的还要更大。

或许那个天仙坊主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少年剑仙脑袋里蹦出的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挥之不去了,他隐隐有些兴奋,想到如果那不可一世的天仙坊主人,遇到眼前这个白发道人,最后剑与剑的碰撞,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想必一定很有意思,整个青城,恐怕都会为之震动。

“不知道他能不能敌过守城人?毕竟是第六十一个下来的”

少年剑仙心思活络,开始向着更高处眺望。

不过守城人的余威还是太盛,这个想法刚刚起来没有多久,立刻就被少年剑仙掐灭了。

这一个元会来,出现了多少厉害的人物,一千年开一次剑仙路,可最后的结果呢?

不仅仅是没有人通过那么简单,更多的,则是都被杀掉了。

苟且活下来的,也彻底失去了战斗**,那天仙坊的坊主都换了不知道多少任,以往甚至出现过一次剑仙伐天之事。

但最后,那截天一剑劈下,所有反天的剑仙,从真灵到血肉,都被化了个干净。

彻彻底底的,从世上消失,或许能够证明他们存在的,就只有被守城人刻意留下来的那些宝剑。

就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密密麻麻的,插在青城之巅上。

同样威慑着后来的无数众生。

少年剑仙在想着守城人之事的时候,天根无名,也正好谈论到了这里。

而李辟尘也了解到,把他们抓紧来的两个太上化身,是“无始”与“无终”。

这两个人神出鬼没,天上天下,重重罗天之内,任是藏身到哪里,都不可能逃脱他们的抓捕,除非是同为太上化身的“自在”与“逍遥”。

但后两者,纵然是无名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也从没有遇见过,甚至没有听过任何一位,关于历代有继承这俩种太上之法的人物。

“青城之内还有很多太上杀者,他们都被困在这里了,毕竟这帮人干的事情实在没有好事,嗯,这也是正常,太上杀法乃是化身对应,假造之物,更是恶法,是后来之物,我们都干不过太上截天,他们就更是一帮弟弟。”

天根说到这里,狠狠的贬低了一番这帮家伙,而对于李辟尘来说,太上杀者当真是很久没有听过的名字了。

原来大部分人都被逮到这里来了,困在天牢之中超脱不得。

估计,大部分都是这个元会之内抓来的。

“青城的守城人是太上截天,他是一尊大圣吗?”

“不是,是真君。”

李辟尘诧异非常:“真君?区区一个真君”

“区区一个?”

天根翻了个白眼:“这个真君或许和你以往认知中的都不一样,如果是正常的一位真君,也想守住万世青城一个元会?”

“你以为这里面压着的,没有天上那些大圣的后辈和弟子,或者是门人?我告诉你,这不要太多!”

“起码有几十个大圣觊觎这里,日思夜想攻破青城,把里面被压着的门人捞出去,但为什么不敢做,就是因为太上截天在这里!”

天根的面色严肃下来:“在青城之内,人的境界是可以被主动压制的,并且是无限制的压制,不存在压不住的情况,同样,寿元的流逝,也近似于无。”

“但,如果人身上的罪孽在漫长的岁月中流逝殆尽,那么最后开始消耗的,就是本来的性命,到了这一步,这里原本压抑的精神,就会变得嗜血与嗜杀。”

“在青城之中,前半辈子,是曾经犯下的苦在帮你还债,后半辈子,是你自己的性命在帮苦难与罪孽完成超脱。”

“所以心性修行不过关者,会越来越疯狂,这般必死无疑。”

“太上截天,心灵修为达到第九境圆满,半个身子迈入十境之内,身上修为如果他愿意,一瞬间就能从真君冲击到接近天尊的地步!夸张吗,我也觉得夸张,但他家伙就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天才!”

天根竖起一根手指:“还有,关于太上截天最重要的一点。”

“他有世间三剑之一的青萍剑,并且是近似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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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后更新时间更改,按照今天的更新时间算,峨眉和剑颂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只要我没有忘记的话)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世间第四把不存在的剑

青萍永驻,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

世间三剑有多强,李辟尘是感受最深的人,过去未来无人能挡的巨阙,还有切开阴阳与空无,世间最锋利的青萍。

最后一个,是李辟尘不曾看到,但如今很多人间众生都看到了的轩辕剑。

轩辕之剑,乃是人道圣剑,其无处不在,称最不可破。

“修为近似于天尊,但是自己压在真君,直接无视数个壁垒,心灵修行第九境圆满,半个身子站在第十境中,还有几乎永驻的青萍剑在雷神死后,一直到最近的一个元会开始,青萍剑所寻找到的主人,就是太上截天?”

李辟尘理了一下,差不多已经明白青城的牢不可破了。

而天根与无名,依然在继续讲述着青城的规则。

守城人的寿命近似无限,但是这城池里所有剑仙的寿命,却在不停的流逝。

用苦难与罪责来抵命的后果,就是最后自己还命帮助苦难与罪责去超脱,精气神的流逝难以挽回,到了这个时候,要么正好赶上剑仙路开,闯上一闯,搏命一试,要么就拎起剑来,直入青城之巅,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太上截天拼剑。

能活着,总是不愿意死的,而且既然被强制修剑术了,那必须要有一种锐意,否则这种锐意一失,性命的消失只会更快。

不要看在苦难罪责帮自己抵命的时候,性命是极其悠远,可只要等到这些苦难罪责流逝殆尽,死亡之神,来的也是极其之快。

曾经有人,犯下滔天大罪,被抓进来,在青城之中活了十个元会,但是最后苦难罪责消耗殆尽,他在短短十天之内,就化作一堆枯骨,魂飞魄散,连真灵都留不下来。

可话退一万步,即使太上截天真的是一位“寻常真君”,但只要他手上青萍剑还在一天,就一天不可能有人闯过他的身前。

青萍剑出,除轩辕巨阙之外,无物可挡!

连上一代的清静之主的石身都被劈开了,连空无都被刺破,世间三剑作为一种概念性的武器,代表了这世间最原本也是最强大的三种力量。

这更是无数众生都向往且希望得到的力量。

用巨阙剑抹平一切不平之事,用青萍剑斩杀一切该杀之人,用轩辕剑护佑一切愿护之辈!

“这就是城池中诸多仙人压抑与嗜血的源头,当真是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在这种近似于绝望的氛围下,出头之日遥遥无期,这一代的守城人甚至强大到了不讲道理与前几代截然不同,不要说让守城人稍微伤到一点,或者认可了,在太上截天的面前,从这个元会他接任守城人开始,就没有人能够从他面前走过一剑!

一剑落,不是剑断人亡,便是重伤垂死的下场!

以至于剑仙路开,在往古是通向自由的道路,但是现在,却成了催命的召唤。

最**蛋的是,还不能不参加!

一千年,人数一旦低于某个数值,那些因为惧怕而不愿意参与的仙人,立刻就会被守城人强制接引入剑仙路!

所以,这有一个数目,天仙坊的作法是,在这一千年之内,让地仙化作天仙,在青城这种压抑的氛围下,如果能够突破,那必然强大无比,天仙坊要求地仙化作地祖再行入天仙,但是地祖本身就是一道巨大的门槛,纵然这里地仙以百万来计,乃至于千万来计,能够成为地祖的人,一千位天桥九步之中,也不过只有一人可以成功。

然后,这些地祖汇聚起来,算那千万地仙全都是九步人物,那么如此出现的地祖也不过

这还是最乐观的结果,事实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天桥九步,地祖也不是随便吹水就能突破的,刚刚突破的地祖,压抑到极致,在青城中,破境行走,如在十万丈大河之上走独木桥。

看不到头,看不到希望,稍有差池,就会人剑俱碎。

是处于一个随时会丧命与心崩的阶段。

但饶是如此,每到千年,参加剑仙路的人依旧络绎不绝,红着眼睛,只为了挡住那位守城人的一剑。

这是因为,太上截天的规则和过去的所有守城人都不相同!

在他守护的这一个元会之中,他曾经承诺过,也对剑仙路立下过誓言,只要踏上路者,能有挡他一剑之人,他就放人离去!

一剑,只需要挡住一剑便好!

挡不住这一剑也未必会死,城中还有很多人就是被一剑劈回来的,他们都没有死,只不过是躺了千年才缓过来而已。

“只是挡一剑吗可就是这一剑,拦住了天底下多少人啊。”

李辟尘如此叹息,向天根借阅那剑谱,简单的翻阅了一下,当中密密麻麻,都是以古朴的文字写着曾经某位剑仙毕生的感悟。

剑谱之中,透露着浓浓的不甘心,这位剑仙是这个元会开始时闯剑仙路的,那时候,上一任守城人刚刚离去,当世的太上截天,刚刚上任。

这位剑仙觉得,新的守城人必然不如上一代,于是毫无犹豫的参与了这个元会第一次剑仙路的比试,自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断了一条胳膊,并且永远无法恢复。

但他很庆幸,因为和他同闯剑仙路的,一共有五万七千四百人,其中天仙就有一万二千,剩下的全部都是地仙,妄图以围攻的办法,彻底毁灭守城人,但最后,对方仅仅出了一剑,这五万七千四百仙人中,活下来的只有一百人。

这位老剑仙很庆幸他活了下来,但同样对于太上截天带着一种怨毒与愤恨。

“对于新的守城人来说,他的主要目地是磨砺自己,而不是真正担当一个狱卒,妄图铸出世间第四把剑,他注定会失败,借助青萍的力量,就如同坠人为妖,走上歧路”

这些话便不是剑谱内的感悟了,而是写在最后一页,当中可以感觉到那种嫉妒与无能为力,这番话中,更多的则是一种发泄。

但对于李辟尘来说,似乎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当然,其余看过这本剑谱的所有人,都知道上面最有意思的是什么。

无名看到这一段,道:“世间第四把剑,这一点可以看作是这位剑谱主人胡写的东西,因为即使是太上截天也很清楚,世间只有三把剑。”

“第四把不可能出现,因为没有必要条件了,这种类似于道的兵器,冥冥中只会契合于‘三’之数,如果第四把剑出现,那就是落了下乘。”

“不过我以前游历的时候,倒是听说过有人要铸这样的一柄剑。”

李辟尘合上剑谱:“谁?”

无名道:“你知道苍天所书写的千字文吗?从遂古时代一直流传,随着岁月的更迭,上面的文字会越来越多。”

“龙师巨阙,鸟官青萍,火帝轩辕”

李辟尘的目光动了一下。

“怎么又扯到人皇了呢。”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太上鸿蒙

“第四剑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扯的,不切实际的玩意,人皇死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对于龙师的恐惧吧。”

无名说着:“因为龙师,世间所有众生第一次知道了,还有三剑这样的东西,当然,代价就是无数大圣的性命咯。”

他手一摊,那柜子打开,里面又有数本剑谱飞了出来。

“你那本没有大用,天根也是无聊才开始从头看的,毕竟是元会最开始时闯路的剑仙,他对于太上截天不了解,写的东西只俱有很小的参考价值,而在这里,剑谱和感悟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到后面的越好。”

李辟尘接过那几本,细细翻阅起来,忽然目光一动,指着其中一页道:“七剑经?”

“骨为剑芒,为白光,道分六境,我道张狂,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无回谷中无数剑仙自囚其中,在云原之上自成一界,当中无数剑士都在修习这篇经文。

李辟尘看了一遍,书写这本剑谱之人,并不是真正的七剑经作者,而是在万世青城之中修习此经,他偶然得到了部分残篇,而这篇七剑经,李辟尘认为极其的狂妄。

只是不知道著作者究竟是谁。

仙道神道都被贬斥了,言为魍魉,除去剑之外没有看得起的东西,并且扬言有至高的剑境,但是过去未来,修成者寥寥。

无回谷中无数守谷人认为自己修得了这种剑境,但李辟尘知道,如果三万丈青尘剑意就算是至高剑境的话,那太上截天,包括曾经闯过剑仙路的那些人,又算是什么?

至高之上,是为无上吗?

李辟尘合上这本剑谱,天根无名在一旁交谈,说到天仙坊的事情。

“听说那帮人在修炼一种剑阵,需要三万六千位天仙,但现在还差了很多,靠着这个剑阵,说是可以抵挡太上截天的一剑。”

“放屁了,青萍在手,他就是三十六万天仙也一样要死绝,再说,那个坊主不过是个观世,天仙第三重的炮灰而已,拿头和一位守城人打?”

“不不不,听说他请到了十几位被困在这里的真君。”

“又是听说,你听谁说的?”

“前两天去大浮云道时候听一个路人甲讲的。”

天仙坊。

“诸位,此次千年剑仙路开的时间就在近前,光阴已至,留给我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无数天仙汇聚此方,那位天仙第三重的坊主站在大殿内,他身披黑袍,容貌有些沧桑,背负一柄巨剑,腰上别着两把长剑,而左袖中,还藏有一柄袖剑。

“那剑仙大阵的运转,不容有失,一旦有任何一个人失手,太上截天一剑下来,我们全都得死,相信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志同道合的,如果有不愿意参与此次剑仙路的,可以现在退出,我并不强求各位。”

“只是各位还请记好了,我们如果因此失手,那么尔等最后,也只能庸庸碌碌,在这压抑的九重天牢中,等上数个元会后,化作枯骨,魂飞魄散。”

“凄凄惨惨的生,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搏一搏吧。”

坊主的话半是激励半是威胁,而此时,诸天仙中,有一面色带煞的英俊男子道:“我听说,剑仙路上有龙师传承,这个是真还是假?”

“你经营天仙坊这么多年,知道的讯息一定比我们这些独行人要多,听说,你这里,曾经有人成功闯出过当世剑仙路,但是却秘而不宣?”

这位英俊男子的目光冷冷扫过周围,顿时这大殿内息下降,他的凌厉之意无比凶猛,如一把锋芒毕露,银光闪闪的宝剑。

这是一位天仙第五重的真君!

坊主面前平静:“龙师传承是真是假我也不懂,而第二个问题,并不是有人闯过了剑仙路,而是困在其中了,如果真的有办法闯过,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商讨这些事情。”

这位真君道:“过往也有类似的大阵出现,但最后都悲惨收场,你如今聚集三万六千位天仙,各人的法力都参差不齐,这一次的大阵规模,甚至没有这个元会最开始时那场大阵凶猛。”

“五万天仙死的只剩下一百来人,你这一次三万六千天仙上去,不知道还能有几个活下来的?”

这位真君开口:“你必须要给我们这些天仙第五重的人一个理由,一个能够为你卖命的理由。”

坊主平静的看着他,点点头:“好,我便告诉各位。”

他话说着,忽然伸出一根手指,上面凝聚出一点点的紫。

当这抹紫出现的一刹那,在指尖停留了一瞬间,随后突然跨越了空间,落到了那位真君的面前。

后者还不曾回神,直至那紫在眼中飘荡了约莫三个呼吸,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浑身汗毛炸起,对着那息拔剑便斩!

仙剑开天,然而却斩不开这道紫,当这无匹仙剑落下的瞬间,只听见一声清脆,随后那剑刃应声而断!

剑刃断,剑光断,剑断,剑意断!

这位真君面色忽然一白,随后踉跄后退数步,眼中骤然升起大片的惊恐之色!

他眉心中一道灵光瞬间黯淡下去,紧跟着,炸裂开来!

紫动也不动,便直接将一位真君的剑意从头到尾斩了个干净!

“你!”

他不可置信,死死盯着那团诡异的紫色息,而周围的天仙中,被请来的十几位真君都是面露惊色。

这位被斩的真君绝对不弱,在这十几人中,基本上也是中上游了。

坊主淡淡开口,带着一种傲然:“这是鸿蒙紫,有肇判之力,分世间一切不可分割之物,我们此次闯剑仙路,只需要挡住一剑便好。”

他眼中精光暴闪:“因为这一剑过后,太上截天再也无力关注我们,他将要面对两位和他同出一源的人!”

“包括其余的,很多大圣,都会在这一次的动手中出现。”

话语落下,场地中一片寂静,随后便是集体哗然,变得无比嘈杂。

青城之中关押了不少大圣的门徒,他们计划了很久,但碍于那柄青萍剑,无人能够进来,历代的守城人,最次也要是大圣级的古老者,唯独这个元会是例外,但却又比以往更加强横。

现在则是得到消息,太上鸿蒙和另外一位太上化身,将出现在此次剑仙路外,出手对付太上截天。

“还有一些日思夜想,时时时刻都想宰了太上化身的人,我说的对不对,各位杀者?”

他开口,扫视所有人,但无人应答,可这句话,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sāo luàn。

可就在临了关头,忽然殿外有人匆匆进来,神色惊恐。

“禀告坊主”

他欲言又止,天仙坊主摆摆手:“讲。”

“是那排云峰上,下来人了”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青城之巅

派遣出去找回剑曲的那帮天仙被吓回来了,而这里面更是有一人被斩掉了。

性命已失,魂飞魄散,不能救回,当坊主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十分惊讶的。

排云峰上下来的第六十一人?

接到这个报告都有些不可置信,因为排云峰那种地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下来了,如今却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十恶不赦之辈。

“一指就杀了道虚的天仙吗”

坊主坐回了椅子,双手撑着下巴,肘部抵在膝盖上,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而坊市内,其他的天仙听见这个消息,俱都是面色皆变。

这时间最恶处,也是最高处的排云峰,居然又出现了一个罪恶滔天之辈?

想到以往关于这些人的传说,那些天仙的神情都是阴晴不定。

不好招惹,最好不见,这些人往往不会遵守青城中的潜在规则,特立独行,这一次下来的这个人,貌似也是一样的。

“哈!”

天仙中,那十几位真君内,有人笑道:

“牛羊才成群结队,猛兽却总是独行。”

他的意思是,在这里聚集的所有天仙都是牛羊,庸碌无用,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

没有人反驳,有的面露怒气,但一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守城人,便立刻就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在截天一剑之下,他们哪一个人又不是牛羊呢?

“话不能这样讲。”

坊主忽然开口,笑道:“猛兽虽然独行,但遇到成千上万的牛羊还是必须要逃跑,猛兽见到牛羊的群落而不走,那是因为牛羊没有战意,亦是数目不够。”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忽然笑起来,对方才被自己斩了剑意的那位真君道:“羽化真君,不如你替我走一遭,请那位罪恶滔天之人来天仙坊一叙?”

“现在正是剑仙路开的时候,他才刚刚进来,必然想要脱困,我们可以和他谈谈,如果不成的话”

他的指尖冒出了一团紫色炁息:“以往的穷凶之徒,也并不是全都无敌,亦曾有被人斩杀的记载,这一位能一指打死道虚,那恐怕已然是观世圆满,甚至可能是道圣,而他的心灵修为应当不高,如此一来”

他忽然一顿,又看向羽化真君,失笑道:“羽化真君,你虽然已经开始有些暴戾,但是原本的心境修为还没有跌落太狠,现在应当还在第六境中?”

羽化真君面色难看:“我当然还在第六境坐忘!”

坊主笑:“但好像很快就要跌了,而且你一旦跌下第六境,恐怕会直接掉回第三境去,如此心灵修为与**的修为不匹配,会造成心智混乱的下场。”

“尤其是你是修上去又跌下来的,到时候混乱只会更加严重,说不定化妖,入魔,成邪,作怪”

越说越是离谱,羽化真君沉默不语,他盯着那一丝鸿蒙紫炁,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好办,把鸿蒙紫炁给我就行。”

“这也是你现在想的意思吧。”

坊主点点头,微笑着:“聪明,果然第六境上的人就没有白痴的,鸿蒙紫炁,原本就是要分给各位的,但是我很担心,怕各位得了紫炁之后,不给我们出力,这样大家都很难办啊。”

“想要逃脱九重天牢,从万世青城内离开,就只有这一条办法,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知道的,太上鸿蒙前辈,把这些紫炁送进来,瞒过太上截天,那是花费了很大代价的。”

“我当然要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剑仙路就要开了,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出去的话。”

那十几位真君的眼中,尽皆是倒映着那道紫炁,羽化真君冷笑道:“先打了我的剑意,再削了我的锐气,紧跟着,用之前击败我的东西来诱惑我,大棒加胡萝卜,手段用的很熟练啊。”

坊主笑:“愿者上钩么。”

羽化真君神情恢复肃然:“好!我答应了,拿紫炁来吧!”

话语未落,那道紫色炁息便已然融入他的眉心,羽化真君眼中有紫色光华一闪而逝,单手一招,原本断裂的仙剑瞬间就恢复原状,被他握在掌中!

“本命仙剑可没有那么容易碎裂!”

羽化真君转身,化作长虹,直向李辟尘所在的街道飞掠而去!

九重天域之上,万世青城之巅。

那独属于守城者的殿堂内,太上截天一身道袍,背对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青萍剑,天空尽头处,唯一的一束光芒洒落,从青萍剑柄的顶端,如流水般向下灌注而去。

古老且神圣。

截天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念诵:

“骨为剑芒,炁为白光,道分六境,我道张狂;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这正是七剑经,被李辟尘称呼为极狂妄的剑经,当中甚至蔑视了神祖与仙祖!

截天睁开眼睛,目光投向青城的某个角落,那是大浮云道,当中有一个抱着破剑的道人,穿着褴褛的草鞋,口中唾液横飞的在和路人乙吹嘘着什么。

当截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这个人忽然转头,向着高天笑了一下。

他就是天根上次路过时的那个路人甲。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形无相,确实算得上路人甲。

“犹龙,你不会出手阻挠我吗,如果你出手了,那我只好把你一起杀了。”

太上截天的嘴唇蠕动,而路人甲则是微微一笑,继续和路人乙谈天说地起来。

万世青城也有困不住的人,如天根无名只知道自在逍遥不可约束,却不晓得,有一位唤作犹龙的太上,也是同样的神出鬼没。

犹如龙般变化莫测,无形无相,玄妙难知,不可探寻,但他的约束在于不能出手,一旦出手,便失去了无形无相的要义。

“鸿蒙与捭阖,前者肇判乾坤,不可逆转,后者天下无运则自造,天下无势则自化,但纵然再给你们两个元会,你们也依旧进不来这座城池。”

“联合了一些大圣,可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也想突破万世青城?”

“莫要引我发笑了,是欺我手中青萍不利吗?”

太上截天的眼中,似乎有熊熊火光隐匿,带着一种可怕的锋锐之炁!

“至人之坟是那么容易可以得到的,门徒之流是可以那么容易救走的?”

“在我证下至高剑境之前,你们认为我不敢出手,是虚弱之期?我以万世的罪孽磨砺我的剑意,以万世的剑光磨砺我的剑锋,正如埏埴一样,把自己炼成了轩辕剑的载体”

“我的道无物不破你们不懂,截天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就算是把重重罗天的所有运势全部压到我身上,我也不过一剑破之,你们怕是忘记了我到底是谁。”

“小道终究是小道,上不得台面,遂古之时,如你一般自大者,倒在巨阙之下不计其数。”

他仰起头,身后的青萍剑忽然闪烁过一道刺目的光华!

轻轻一震,便惊动青尘,如要把阴阳割裂!6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天仙坊的招揽

远在人参果铺的李辟尘忽然转过头,目光遥遥望向远方,他感觉到有一股近似于太上的炁息,但却又过于弱小,而且,似乎对自己抱有敌意。

天仙坊的人吗?

心念微动,这种事情并不难猜,而没有过多久,那位羽化真君已然来到了人参果铺前。

一位真君降临,那种威势是极其可怕的,当然,天根是道圣,而无名是真君,如果换做以前,羽化真君是不会来这个人参果铺的,毕竟有一位道圣和一位真君,不好对付,但现在,他掌握鸿蒙紫炁,更是知晓这个东西的厉害。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我也不得不跳,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这道紫炁来自于真正的大圣,并且很有可能是一位古老者。”

“只是感悟一点,我的剑境瓶颈便已经有松动的苗头,如果能彻底感悟炼化,那么”

其中好处不言而喻,足以让真君卖命,而且跟着这样一位大圣,似乎并没有多少恶处,况且现在不论如何,在即将开始的剑仙路中,挡住守城人一剑,才是最主要的目标。

李辟尘见到了那御剑而来的羽化真君,对少年地仙道:“怎么,我来到这里,他们居然还知道吗?”

这个他们当然指的是天仙坊,李辟尘又不傻,刚刚得罪了人,现在找上门来的,不是天仙坊难道是天鬼坊吗。

少年地仙闷闷道:“天仙坊的势力遍布四分之一个青城,几乎到处都有他们拉拢的人,你从排云峰上下来,那动静这么大,他们也不是傻子,剑光去了哪里,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

“再说了,人参果铺是这么有名的地方,好多仙人都在这里用剑谱换过果子。”

天根顺着他的话多加了一句,竖起大拇指,咧嘴道:“不错,本店童叟无欺,声明在外,价格优惠,公平公正!”

“小子,你很上道么!”

少年剑仙的嘴角抽了抽,李辟尘摇摇头,走出去,那羽化真君负手立身在天,当他见到李辟尘的第一眼时,微微皱起眉头。

这就是那个穷凶极恶之人?看上去倒是不像,这整个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不过么,少年白头,倒是一看就有不少故事,只可惜现在不是交友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美酒佳肴,自己是来这里招揽人顺带找事情的。

如果他不愿意帮忙,那么就只有在这里杀了他了。

羽化真君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但很快又隐匿起来。

他缓缓落地,剑光飞回腰间,那双眸子带着一种审视。

“你就是排云峰上下来的穷凶极恶之徒?世间第六十一人?”

李辟尘:“我可没有犯什么大罪,只是背锅而已,不过这不重要,反正都进来了,你来找我是做什么的,应该不是傻到要给一个疯子报仇吧?”

羽化真君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愣,随后嘴角勾起,显得很是感兴趣。

“如果本座说,确实是为那个死去剑仙来报仇的,你会怎么做?”

李辟尘一脸惊愕:“当然是斩了你啊,不然怎么做?”

他就像是看着一个浑噩痴傻的人一样,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你来找我麻烦,如果真的无法化解,难道我还要束手就擒和你一起去见你家坊主?

说句不好听的,要见也是见守城人,我又不是给你家打工的,这里更不是人间凡世,没得那种扒皮流氓的胡赖规矩,这样一看,你家坊主又算老几?

羽化真君也愕然了:“你不怕天仙坊的报复?”

李辟尘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是被天仙坊邀请加入的真君?”

羽化真君点点头,李辟尘又问道:“那如你这般的人,在天仙坊能排到几位?”

羽化真君眉毛一挑:“纵然是青城之中,我也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在这四分之一的青城之内,那十九位真君,我能列在第十位。”

他想了想,忽然记起现在有鸿蒙紫炁,便又道:“不过现在吗,我有了点机缘,估计其余真君没有人能够敌过我。”

李辟尘静静听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羽化真君显得有些感兴趣:“你笑什么?”

李辟尘道:“我是笑你,笑这天仙坊,如果都是如你这样的人,那么我一人就可以扫平了,这样弱小的地方,又有什么惧怕的必要呢?”

羽化真君顿时愣住,足足过了五个呼吸才回过神,那面色瞬间一变,冷然道:“狂妄之语!你居然看不起真君,看不起我等?你这厮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是找死不成!”

他眼中全是惊奇,似乎从没有见过如此愚蠢之辈。

李辟尘摇头,招手道:“你来这里,如果真的是找麻烦的,那现在,我想差不多可以取你性命了。”

羽化真君面色阴沉:“原本坊主和我讲,你杀了我们一个天仙,现在剑仙路开,必须要有一个人补上,正好我们和你,都有相同的利益,都想着出去,你不妨考虑一下,加入我们,这个时间并不长。”

李辟尘还没有说话,那少年剑仙忽然激动起来,道:“你放屁!你们天仙坊垄断了所有地仙的上升之路,剑仙大阵我也知道,但你们只是想让那些地仙升入天仙之后,充当炮灰而已!”

“凭什么我们要被天仙们奴役,凭什么要当你们的走狗,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决定他人的生死与这四分之一青城的规矩?!”

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了,所以很多地仙以不升入天仙作为一种抗议与抵制,这样一来,天仙坊的大阵计划就难以完成,然而话虽如此,可依旧陆续的有地仙抵挡不住诱惑,毕竟出去和晋升这两条大道就在前方,搏一搏,木舟变龙船。

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纵然被当成炮灰,但万一活下来了呢?

那个计划并不是不可行的,很多人都意动,虽然机会万中无一,但在最终结果出现前,谁也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脸黑的。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心不死。

众生都带有一种侥幸心理,这是永远也没有办法抹除的。

羽化真君面色平静:“因为你们弱,仅此而已。”

“青城是监牢,不是洞天,不会给你机会修行,生来便弱,这就是原罪,你看,这个排云峰上下来的第六十一人,他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狂妄胡语,但我却不能对他出剑,因为坊主给出了交谈的条件,我也认为有这个必要,所以,我虽然现在想杀了他,但还是要先说上两句。”

“如果是你的话,那么就没有说的必要了,一剑下去,你死了,也不会有人收尸的。”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羽化真君的眼神带着一种嘲讽,更多的则是一种蔑视:

“你的天资确实很不错,锐气也有,但可惜,这里是万世青城,不是洞天,也不是人间宗门,没有给你缓步上升的机会,这里是压抑的,是黑暗的,如果不是剑仙路存在的缘故,或许你们这些地仙,不去臣服,就是死。”

他拔出剑来,随后,对着少年剑仙刺了一下。

凭空一刺,一道凶猛剑意嗡鸣而出,带着一道紫色光晕,比惊雷更快,比银电更迅猛!

少年剑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见那剑光就要转过他的头颅,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辟尘突然抬起手,很随意的压了下去。

轰隆——!

剑光深深嵌入大地,但却没有坠落在少年剑仙身上!

烟尘荡起,被轻轻拂开,李辟尘看向羽化真君,后者咧嘴一笑,刚是说道:“不过是一个地仙蝼蚁,你堂堂排云峰穷凶”

话不曾说完,忽然一道混元剑炁爆开,直接贯穿了他的眉心!

这一击,连真君都没有预见到!

头颅在下一刻炸碎,那无头的身躯踉跄后退,但不过三个呼吸,血肉重组,头颅归位,却已是勃然大怒!

“你敢杀我!”

羽化真君真的没有想到,话正说一半,对方便直接出手了,但心中一想,此人乃是穷凶极恶之徒,不通基本礼数也是正常。

但刚刚那一击,让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对方的剑意比自己更强,剑境更是凌驾于自己之上?

李辟尘漠然看着他:“你死了吗?”

羽化真君哑然。

李辟尘:“既然没死,何来杀生之事?我只是给你一点警告,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羽化真君的面色变得有些狰狞,冷笑起来:“你说了算?就刚刚那种偷袭?”

李辟尘:“没来由的就动手,看来你的心灵境界并不高。”

“说我偷袭,你不服气吧,那么现在来吧,我站在这里,你能让我避开一下,就算你赢了。”

李辟尘眯起眼睛:“天仙坊要请我的话,也要拿出一点像样的高手才是,就像是我之前所说的,如果整个坊市内都是你这样的菜鸟,那还不如我自己单干。”

这话说出去,天根无名都是大笑起来,尤其是天根,此时对着羽化真君招呼道:“那个鸟人,要不要给你一个人参果补充下元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现在给你打折!”

无名忽然皮了一下,揶揄道:“打折是要的,只不过是把你的腿打折而已。”

羽化真君面色阴冷:“你们当真是找死不成?”

他的剑上萦绕起鸿蒙紫炁,那一剑频繁震动,带着一种绝世的威能!

无名和天根都是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那眸中皆闪耀不明意味。

太上鸿蒙的炁息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他被抓进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一位大圣,如此讲来,那必然是鸿蒙要对截天出手了。

大圣之间的恩怨是非,无名和天根在重重罗天流浪了这么久,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过,如果是真正的鸿蒙到此,那自己这几个人当然是死定了,可仅仅是一道炁息就想要击败李辟尘

搞笑了,面对一位四圣同身的人物,古往今来都几乎不见,靠着一道鸿蒙紫炁就想真正劈开混元、嫁梦、天帝即使是春秋大梦也没有这么做的。

如果是寻常天仙,那肯定是跪了,关键是,现在那个站着的白发年轻人,并不是寻常天仙啊。

死的,只有部分的规矩,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位活的,而且完整的规矩呢?

太上之法,就是规矩本身,不全者也想向完整者挥刀,那么首先,你们要有巨大的实力差距以及绝对的克制。

就像是无始无终这两个混蛋一样。

天根露出一种嘲讽和看好戏的神色,甚至还向着对方摇摇勾了勾手。

就像是在说,大爷快来玩啊。

“崽种干一架?谁怂谁孙子!”

天根大喊大叫,气的羽化真君面色狂变,他在青城这么多年,哪个天仙敢称呼他为崽种?

狂妄至此的人,都他娘的死了,没有一个活着的!

“找死!”

羽化真君暴怒,他的心境此时摇摇欲坠,那道鸿蒙紫炁缠绕剑尖之上,目光凝聚,忽然剑刃指天!

随后落下,进步上前,转地开天!

大片的流光飞舞起来,如有万千神禽振翅,天穹顶峰第一重天的尽头,有天籁之声降下,钟鼓齐鸣!

大片的羽华飘落,铺天压世,这一剑自第一重天尽头直直坠下,遮盖整条大道,巨大的剑光如灭世的灾难,却带着羽化而登仙的神异景象,仿佛开天辟地,重塑一片乾坤!

李辟尘抬起手,混元炁息流转起来,而后向着天上举起。

那道剑光落下,如此巨大的天剑,在触碰到手掌的一瞬间,突然被定住了。

混元造化万物,同样抵消万物,正如之前所言,只需要把自己的力量,转化为剑炁就行了。

这并不难,非常的简单。

“来!”

李辟尘笑了一声,那庞然的巨大剑光顿时开始摇晃如坠入深水之中,李辟尘单手一握,那扭曲的巨大剑光化作一柄小剑,反观那小小五指,仿佛当中容纳乾坤万象,却是把所有的羽化之光尽数收了进去!

羽化真君面色剧变,剑上鸿蒙紫炁暴动,向前狠狠劈出一击!

这一剑蔓延到整个大长桑道,东南西北四街上万仙战栗,只听他声音无比高渺,那语气空灵还带着一丝愤怒,仿佛最古老的仙人降罪于人间!

“三千功行百旬见,万里蓬莱一日间;”

“羽化自应无鬼路,玉都长是有仙名!”

“是谓之,得道登天!”

一头大鹤横天而起,剑中剑境,剑中剑相!

羽化剑境,登天一剑!

“仙剑神曲!”

仿佛带着天地初开时第一道爆炸的力量,鸿蒙紫炁被激怒,巨大的仙剑劈落乾坤,千万的人间在这一剑之下颤抖骇然,万世青城之中,万法神通皆不得动用,唯独剑道万古长存!

城池摇晃,青尘荡起,第一重天上大日扭曲,天乐轰鸣,云霞来拜,剑尖之前,万物皆灭!

李辟尘见到这一剑,心中欢喜,那手中收去的万象剑光被糅合起来,他左手托起,右手向天扫去,做出请神动作。

“借天一用。”

如请黄鹂飞鸟,画了一个小圆,只看此时,第一重天受到感召,忽然向下坠落,阴阳二炁从天空中分离,纠缠而下,似乎化作了一柄绝世惊剑!

二炁入手,坠入之前收去的那光华小剑中,正是此时,仙剑神曲落下,却见天地突然颠倒,李辟尘轻笑一声,仙剑神曲,大鹤剑形,尽数被阴阳二境全部收走,化了个干干净净!

羽化仙君神情惊骇欲死,持剑之手猛然一抖,差点把宝剑跌落尘埃!

李辟尘手捏阴阳,化作小瓶,当中五光十色,藏匿大千天象,唯独那头大鹤剑相被保留下来,却是低头停在一株虚幻老松之下。

正是此时,声音朗朗,传遍长桑天域,只听李辟尘笑道:

“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疑是银河落九天

叮——

阴阳小瓶中老鹤依松,李辟尘以两指敲打通透瓷瓶,清脆的声音悦耳无比。

然羽化真君已然转身,根本不再多作留恋,拔腿就跑!

他的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与恐惧,虽然并不知道对方施展的是什么手段,但自己借助鸿蒙紫炁所挥出的,几乎是堪称自己学剑以来最为强横的一击,可就是这样的一剑居然被他轻易就收去了!

那句借天一用,到底是什么意思!

羽化真君不免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极高处,这万世青城中有九重青霄,一重青霄便是一重高天,如同层层枷锁困住这里的一切仙圣,第一重天是最为容易破开的,那天上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就是第一重天通向第二重天的道路!

但即使第一重天是最容易被突破的,作为镇压封锁之用的九重青霄,怎么会听命于一个穷凶极恶,罪孽滔天之人呢!

羽化真君心中惴惴,暗自咬牙,心道既然不知所以,那便不去深究,反正听得也不明白,眼下自己回到天仙坊市,自然还有其他厉害人物前来寻此人麻烦。

只是一日之内连遭到两次秒杀,任是羽化真君早已习惯低下头颅,也不免觉得心烦意闷,只觉得一口郁郁之炁堵塞在喉咙胸口,任是如何捶打身躯,这口气也难以泄去。

他心思混乱,胡思乱想,神情渐渐扭曲,却是眉心中灵光迅速黯淡,知听得冥冥之中一声清脆之响,顿时把他的意识从扭曲中拉了回来。

但明明是心神归位,羽化真君却更加骇然。

因为第六心境已然近似完全破碎了!

原本是摇摇欲坠,如今已如悬崖危巢,还差最后一根稻草,他立刻就会跌落第六境。

羽化真君面露苦色,此时不敢再胡思乱想,摒弃满脑子杂念,而正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撞到一面虹墙之上,顿时身形剑光溃散开来,露出他原本模样。

“这是什么?!”

羽化真君捂着脑门,看见前面那一堵绚烂无比的虹光墙壁,上下无限高,左右无限远,向后无限深,如波浪般起伏,又似山峦般巍峨。

他无比震撼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虹墙,再猛的环顾四方,却是面色剧烈变化!

原本应该出现的青城街道消失的无影无踪,余下的只有白雪皑皑的山陵,高渺巨大的虹墙,深邃不可窥视的夜幕,还有绚烂无比的星河!

羽化真君忽然面色惨白!

这里是万世青城,第一重青霄的太阳永远不落,他都已经有三个元会没有再见到过绚烂的星辰了,现在这往古的人间一幕又出现在眼中,但这绝不可能是青城的变化!

如此答案只有一个!

羽化真君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够把自己困在这种小天地之内,但这完全不对啊,为什么他可以动用神通道法?

青城隔绝神通与道法,只有剑术能够同行,他凭什么可以例外?

正是如此想着,心中惊恐,忽然,就在此刻,那天上的无数璀璨星辰,陡然开始大规模的闪耀起来!

一闪一闪,首先是不规则的分布,而后则是大片大片的区域同时散发出光亮,直至最后,深邃的夜空似乎也被这些星辰给镇压,变得光芒万丈!

那堵虹墙,同样闪烁起来,于是白雪皑皑的山陵都在震颤,大地也要翻滚,无数的剑鸣,从天上到地下无比澎湃的涌现!

一颗星辰,就是一柄巨大的天剑,这天上的星辰有多少?

如黄河沙数,不可计量!

而那白雪之上,在这虹光之中,又有多少光雨?

亦如黄河沙数!

羽化真君从未曾见过这般的景色,数以千万计的星云向着人间坠来,每一颗星辰就是一柄利剑,它们从宇宙的最深处,跨越无尽光年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遵从着某个人的呼唤,要将剑刃之前的一切敌人尽数抹除!

盘旋着,聚集着,轰鸣着,带着无尽宇宙,亘古岁月前的辉煌光芒!现在全部化作了锋锐汇来!

疑是银河落九天!

在如此壮阔的景色之下,他甚至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神情惨白的见证着这一幕,他的眉心灵光迅速黯淡下去,从第六境坐忘极速下跌!

五境灵明,四境同归,三境心动

咔嚓!

第三境的心境也开始渐渐碎裂,就像是数九寒天的冰雪遇到了春日的阳光,苦苦支撑着自己最后的卑微尊严。

在苍茫宇宙作成的背景中,羽化真君看见那白发的暮仙人,头顶着星云瀚海,手持一柄星光聚集的巨大宝剑,他轻轻的抬起,重重的挥下,断定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死,还有万世人间的兴亡变迁。

辽远空旷,浩荡辉煌,相反却又相融的声音传递开来,清晰的坠入羽化真君的耳中!

“天阿·梦短天长!”

那星光巨剑落了下来。

那里面美每一颗星辰,都是一颗太阳。

如此浩瀚与不可计量!

————

无尽光芒淹没了羽化真君最后的思想,当他再一次醒来时,身边却已经聚拢了无数的天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回的天仙坊。

“羽化,你醒来了!”

有人语气激动,四周的天仙围拢上来,不管是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此时都在嘘寒问暖。

羽化真君呆滞的看着四周,他脑袋里还清晰映照着之前的景色,那五指忽然慌张的摸索,直至碰到了自己的剑柄,才如松了口气似的放下。

有一位真君面色严肃,见到羽化真君此时的状态,心中隐隐有不好猜测,但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羽化真君,即使是在这里的十几位天仙五重高手里,也足能排到前列,更不要说他刚刚得了一丝鸿蒙紫炁,战力直线飙升,怎么会落得这般踉跄浑噩的田地?

抱着这种猜测,这位真君开口,询问道:“羽化,你到底怎么了,跌跌撞撞,炁息衰弱,从远方飞来,一头就栽倒在天仙坊的大门前,告诉我们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我我见到了”

羽化真君的手压在剑上,却猛地一僵,他低下头,眼神猛烈收缩,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那柄仙剑的剑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在残破的剑躯上,却是工工整整的写着“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十四个大字!

他的眼中浮上恐惧,突然面色苍白无比,再回忆起之前那不可计量的星河天剑,浑身剧烈颤抖,直是恐惧莫名的重复道:

“不可敌,不可敌此人不可敌!”

他的战心全灭,剑意尽消,心境咔嚓一声破碎,在这最后的一刻,跌落至第二境。

真君的修为,第二境的心境,这瞬间就让羽化真君的神色呆滞与惊惧下来,他开始浑噩,只不过,对于李辟尘的恐惧,却烙印在了心灵最深处。

羽化真君忽然面色变化,哇呀一口,吐出的全都是浓稠的汁血。

肝血与胆汁!

四周所有的天仙面面相觑,忽然心头同时升起一股寒意。

一位真君疯了。

难道那个杀人的凶徒,擅用什么迷幻人心的剑法?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真武下凡

十数位真君中,有人面上蒙上阴霾,鞘中宝剑铿锵作响,晃动不止,仿佛有无边怒火聚集,势要将远在长桑道的某位暮仙人斩去,取其项上头颅方才罢休。

“我们走!”

十数位真君中,有一位身形高大的真君开口,他的话落下如同定海神针,其余十几位剑仙眼中光芒大放,齐齐喝道:“去大长桑道!”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

天仙坊主出现在大门前,拦住他们,这十数位真君,领头的那位冷然道:“当然是去试一试那个穷凶极恶之徒的手段了!”

“我等真君,距离大圣只有半步之遥,如今羽化真君请人不成,反倒被打的心境破碎,这天仙第五重的修为配上区区第二重的心境,人已经彻底疯掉没有救治之法了。”

“这等迷幻人心,破碎心灵的剑术,倒还从没有见过,如此诡谲卑鄙之人,也配用剑么,既然他斩了羽化的心境,那我等便前去斩了他的脑袋!”

天仙坊主明白,这些第五重的真君,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纵然被抓入万世青城这么多年,被消磨了部分的锐气,知道了一点进退和低头,但如果伤及到他们的自尊,这帮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羽化真君的凄惨模样,让他们感觉到了危险。

那个待在大长桑道的排云峰仙人,拥有摧毁人心境的力量,原本羽化最多从第六重跌到第三重,如今却是直接掉入第二重,这是被打的剑心破碎,而不是自己跌落下去的!

如果放任不管,他们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于当下,于未来,于私人恩怨,于大义之上,真君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他们才是万世青城中,守城人之下的最强力量!

排云峰第六十一人的剑术,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们,所以要给予铲除!

剑修,生来都有一股傲气,练剑之时更是口中藏着一道锐气,胸膛处更是藏着一颗杀心!

要击垮一位剑修,不是打断他的四肢,也不是劈掉他的脑袋,而是折断他的傲骨,消磨他的锋锐,摧毁他的杀心,这三点一破,这个剑修就彻彻底底的废了。

天仙坊主人深知这帮人的厉害,但眼下,他已然确认了,那个长桑道的排云峰仙人比这帮子真君更不好对付。

原本觉得许久不曾出现排云峰人了,这第六十一人说不得没有那么可怕,但现在看来,青城的定罪规矩是没有错误与缺漏的,这个人也确实是无比的可怕与强大,能把一位真君吓得肝胆俱裂,剑心破碎,显然他的手段远远不止于此。

“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全都栽在他手里,那又会有什么后果?”

天仙坊主人不急不缓的提出疑问,那十数位真君面色愕然,而后齐齐爆发出惊天的大笑声!

嗡嗡嗡!

仙剑齐震,似乎对于天仙坊主人的蔑视十分的看不起,这十数真君内,那位领头的高大仙家冷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这里十七位真君,联起手来,纵然敌人是新晋的大圣也可以过上两招,难道还杀不掉一个同样级别的天仙?”

“你以为他是守城人?”

天仙坊主人面色肃然,眯起眸子:“眼下乃是剑仙大阵聚集的关键,能不能脱离万世青城便在此一举,这个人既然如此厉害,那更应该让他加入我们才对。”

“唯有不计前嫌,方能诚心引人前来,你们身为真君,却只看着眼前恩仇,实为不智,难怪如此之久都无法证道大圣,最后还被抓到这青城里受苦。”

那领头的高大仙人面色冰冷无比:“大圣不容易证得,况且我等心中有余愿未了,自然更不容易证得大圣之尊位,但这件事情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没有关你!”

这位仙人话说一半,忽然被一股凌厉之意逼退,面色一惊,却看是天仙坊主面色森然,身上剑意澎湃,阴狠道:“我和你们好话说尽,你们到还敢给我甩脸色?”

他的眉心中冲出无数紫色光芒,分立在身边,密密麻麻,不断增加!

每一道紫色光华,便是一道鸿蒙紫炁!

轰隆!

天仙坊被绝世无上的压力封锁起来,所有的天仙,此时全都惊骇无比的瞪起了眼睛!

十万八千道鸿蒙紫炁!

十七真君顿时面色大变,那一道鸿蒙紫炁就能击败羽化真君,而眼下出现在此的,是铺天盖地的紫色剑炁!

其实鸿蒙紫炁并非纯粹的紫,那紫色之中,夹杂着部分的朱色和少部分的蓝色,三种色彩交融,以紫色为主体,代表着分割阴阳的肇判之力。

“你们谁还敢脱离我独自行事?”

天仙坊主双目冰寒,瞪着如同幽冥鬼神:“我给你们好脸色,不是让你们骑在我头上的,我本是鸿蒙大圣的亲传弟子,如今给予你们鸿蒙紫炁,也不过是为了逃脱这片囚牢罢了,不要蹬鼻子上脸。”

“现在你们去找那个排云仙人,无异于送死,还会破坏剑仙大阵的千年之计,你们就算是想要找死,好歹也要死的有点价值。”

青城之巅,太上截天的目光向着下方投去,越过了九重青霄,见证了天阿一剑的降临。

他的头颅看着第九重青霄上映照的满天星河,伸出手去,在其中缓缓一捞,那第九重的青霄就如同水流一般荡起涟漪,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却是露出了一丝从不曾有人见过的温柔笑意。

“好剑,好剑,梦幻惊雷,造化玄奇,没想到这个千年之内,居然有如此的绝艳异子”

“吾道不孤。”

太上截天见到李辟尘,见到天根,见到无名,又见到那个少年剑仙。

他不对李辟尘做出第二次评价,因为之前的绝艳二字,已经给出了定论。

天根,在他口中,是一个惫懒无用之人,虽有上乘资质,却只知享受而不思考进取,虽然心境修为契合无为,但自身修行却是落下太多,他本应该见到大圣之门,但如今却还在道圣徘徊,当真是空座宝山而不自知。

无名,在他口中,则是一个心之极致的修行者,但却又太过于依赖心境的力量,要知道,心境对于肉身的修行,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如果依赖心修而不注重肉修,那么却是走了歧路,越是依赖心境,越是可能入那妄境。

心境的修行如同走过山与谷,有一个上下起伏的过程,并不是完全的平静,依旧有着涟漪与波涛。

至于那少年剑仙,他看了两眼之后,微微眯了下眸子,摇了摇头。

“若是放在一日之前,我或许会考虑选你为下代的守城候补,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目标,不需要你了。”

他如此说着,眉心中飞出道毫光落在地上。

那是个小人,模样和太上截天只有三分相似,着黑白阴阳二炁袍,背负黑旗,手执镇佑玉剑。

太上截天对小人开口道:

“真武,你代替我前去见一见他。”

太上截天缓缓开口:“必要时,可以再引一次天阿剑。”

真武道人躬身:“尊截天法令。”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化岁月光阴为剑

太上截天的目光看向天仙坊,见到那十万八千道鸿蒙紫炁,不免莞尔一笑,心中只道仅仅凭借这一点点的肇判之力,怕是连自己的剑尖都触及不到,又何谈挡住自己一剑?

青城是关押诸世罪孽的地方,天墉城作为青城道影则是轮转诸世,一个象征着寂灭,一个象征着活力,可如今天墉城崩塌,并不代表青城也会如此。

这里是龙师创立的城池,遗留着他的青影,众生皆在这道影子下匍匐,连那流传人间万万年的七剑经也是他所写下来的。

他毕竟曾经是太上无量,无量光,无量意,无量法,无量之力,不可计数,毕竟是苍天千字文中第一位绝世人物,不论再怎么强大,也都是合理的。

太上截天的目光无比悠远,他能够见到青城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切变化,更能见到青城此时一切人的心声,因为他太上截天,不仅仅是剑意之祖,最关键的本领,还是在这个“截”字之上。

心境差了半步在第十境,那么以截天之威,可以听见一切不可听之声。

除了那个施展出天阿剑的暮仙人,说起来,这孩子似乎是少年白头,虽然年纪已经是两千余岁,但在太上截天,乃至于这青城中无数人中看来,两千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这么年轻就走到了天仙的尽头,他若是真正证道真君,那必然能够无限接近大圣,但是道圣一关不好过,需要打熬心境,更要明白道所指向的位置。

得道之真,超凡入圣,这才是道圣。

太上截天伸出手去,两指并起,就是这一刹那,他身边开始出现惊雷泡影,那星辰与岁月的火焰灼灼燃烧,从六个不同的过去中,有六个模糊的影子开始缓缓走来。

那全都是太上截天。

截,不仅仅可以截有形之物,更可以截无形之物。

譬如岁月中的留影,还有可能性。

挑选的六个岁月支流,都是处于不同“可能性”状态下的自己,事实上,岁月长河只有一条,而神祖也不允许任何人向长河过去映照自己的道影,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但是截天寻找了漏洞。

我既不向长河过去投射道影,也不会把自己的存在映照到过去未来的尽头,一证永证这种事情,我并不稀罕,我所要做的,只是截取一些原本不会出现的“可能性”。

即,如果当时岁月的走向开始流淌入另外一方,那么会产生什么变化?

截断一小条岁月支流,就可以衍化出这种变化,但是衍化出的小时间线并不能影响大主体,那条河流依旧在中央,四周的小时间线衍化出的人影,终究只是“人影”而已。

就如同无名之君所点化自己影子一样,终究只是一种失败的可能性,因为没有更加久远的过去作为支撑,那么这条支流不过是无根浮萍而已,终究是要消散的。

过去的过去,还要有过去,一切都要有一个原点,随着岁月与光阴的流逝越来越久,分割出的支流消失的也就越来越快。平白截断一片岁月支流,在这片支流中衍化的景色,只有一条“线”,而并不是整个“画卷”。

太上截天看着那六个影子,这又是六个新的可能性,被截天的权柄取来,衍化出六个不同的自己。

一人疯狂嗜血如魔,一人安静不动如死水,一人身上带着数十把利剑,一人双手空空,连剑都是舍弃了。

一人口中藏着剑丸,一人则是把自己炼成了剑。

可能性源自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或者想过,极其想要去做但是没做的一些事件。

譬如最后的一把剑,这就是太上截天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也和埏埴一样,把自己炼成青萍的载体,那会怎么样呢?

但这个念头很快放弃了,因为青萍乃世间最锋利之剑,象征的是攻,而轩辕之所以能够被

埏埴所留下,那是因为轩辕代表的是守。

青萍的攻击性太强,导致世间没有可以容纳它的剑鞘。

所以,如果太上截天想的话,甚至可以在现在就把鸿蒙与捭阖凝聚的罗天大运截断,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对于自己无比的自信。

且来便是了,因为这种小道,还有什么躲避的必要吗?

“用重重罗天之运来磨砺我,让我更快的证到至高剑境,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就如同现在我从岁月长河中推衍可能性,但不管怎么样,我打的都不尽性。”

“因为现在的我,当世的我,必然强大于过去的我。”

六个状态不同的太上截天向前逼来,而真正的,当世的太上截天,没有动用身后的那把剑,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指一并,上面开始凝聚光华,青与朱红的烟火熊熊燃烧,最后出现的,则是青萍二字!

但诡异的情况出现了,即在太上截天身后,那柄锈迹斑斑的宝剑上,依旧也有青萍二字!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或许是不能想象的,但是对于见识过太上斩妖借剑化轩辕的人来说,这种变化或许并不值得惊讶。

当然,其实李辟尘也施展过这种变化,那就是当初厮战昆仑的时候,无数的星河之剑全部变成了巨阙剑。

不过,在这时候,让人真正关注的,其实是剑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太上截天的**上?

以身为剑,我意即剑意,我心即剑心,我指即剑刃,但只承剑名而不做剑体,要的是剑驾驭人,而不是人被剑所驾驭。

他微微一笑:“让我截岁月长河、聚光阴云霞为剑,不知道这普天之下,可有能挡者?”

六个过去的太上截天向前攻来,当世的太上截天挥下手指。

青萍之光,在青城之巅,在九重青霄之上,轰然爆发!

真武道人化作虹光消失,自青城之巅飞掠九重青霄而下,无视层层枷锁,径直向大长桑道而去。

他对于那星河变化,梦幻惊雷,天阿一剑,也是十分的有兴趣。

如果是太上截天亲来,或许会直接把李辟尘抓去青城巅峰,一对一的试剑,但现在既然来的是真武,那么,他自然有他自己的做法。

真武道人决定先暗中观察一下,他掠到大长桑道,找到了那家卖人参果的店铺,此时目光一凝,已然看见了在店铺中修炼心境的李辟尘。

“坐忘极境,难怪,哪怕到了青城之中,背负万世罪孽,居然也没有从这种极致的状态下退出,羽化真君输的不冤枉。”

“青城之中,心境越低,剑的锋锐之意便越是下乘。”

正文卷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懒人是世界前进的动力

天仙的境界划分是有些意思的,更多是对于自身“道”与“心”的领悟而成就,至于战力,反而是附带的产物,这就和地仙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部分地仙能够逆击天仙的原因之一。

“道所指向的位置?”

李辟尘根本不关心天仙坊到底是报复还是认栽,现在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提高心境之上。

道圣,真君,天仙境界还有两重就已经圆满,如果心灵修为更进一步,那么可以更快的帮助自己向上攀爬。

李辟尘也有闯剑仙路的念头。

无名坐在李辟尘身前,讲解道:“不错,道所指向的位置,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的‘路’,从过去的路上寻找过去的道。”

“记住,这不是反思,而是寻找,如果你曾经丢掉了最原本的道,那么就需要从头再来,破而后立,但同样,这也不能算作是‘初心不忘’,因为所有人的初心,都是从‘我要修行’那一刻开始的。”

无名的话语有些振聋发聩,当然也有些繁杂耐人寻味。

李辟尘安静的听着,并且进行着自己的思考与判断。

“这条路通向过去,所要见到的,是在你踏入修行之前的最根本的执着,有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所以进入道圣很迅速,有的人一直找不到,所以压抑了很久也依旧停留在观世。”

“这是一道大门槛,拦住了很多人。”

李辟尘:“我懂了,简单来说就是自己过去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做的什么,而且必须和修行后的自我初心割裂开来。”

无名点头:“是的,我们都知道,进入修行之后,就有了自己的‘道’,但是道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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