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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值得》


第一章 五千万

冯白平静如水的生活之所以变成后来那样让人哭笑不得,源于周五晚上的福利奖票开奖。

福利彩票一周开两次,周二和周五晚间九点整。冯白喜欢每期花十元买五张彩票,反正一个月也就八十快钱开销,不影响生活。周五这天晚上,他的彩票照例不中。

懊恼地撕掉手中的彩票,关掉电视,掏出手机正要玩一局游戏。旁边,妻子杨一楠就冷笑:“行了,别折腾了,还做梦中特等奖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品,这种好事能落到你头上。每周二十快钱就这么扔掉,还不如给园园买斤核桃补补脑。咳,我说,你这么大人了玩什么游戏?”

说着话,就拍了他背心一巴掌。

冯白生得白白胖胖,大鼻子大眼睛厚嘴唇,看起来颇喜庆。逢人便带三分笑,便道:“游戏也是我的工作,你当我喜欢玩啊。老实同你讲,我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十小时在测试手机应用,都快玩吐了,我也很痛苦啊!至于彩票,也就是碰个运气。如果中个五千万,房子车子不都有了,那生活多美好啊!”

“得了吧,特等奖是你中的?冯白你印堂就没有发过亮。”杨一楠一边说话,一边将化妆品不分青红皂白往脸上抹,顺便白了丈夫一眼:“白日做梦!”

冯白今年四十六岁,大学时学的是计算机。九十年代,这专业代表的是高科技,很吃香。于是,毕业后他就被一家国际化大公司招聘到了这座大都市,做了程序员,收入在当时还算优厚。

不过,二十多年过去,学这个专业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值钱。加上年纪越来越大,知识更新换代不足。渐渐地,他的收入开始逐步下滑,也越来越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好在他现在工作上还算稳定。

至于杨一楠,则是冯白大学时低他三届的学妹,四十三岁,现在一家类似链家的房产租赁网络公司上班。她年纪大了,加上中途又结婚生孩子,所学的专业早忘得精光,如今从事人力资源部行政岗。

冯白月入半狗,杨一楠惨了点,六千。

按说,以他们夫妻的收入要想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还要过得滋润,那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不过,也是因为来这个城市早。早在本世纪初的时候,两口子就买了这套五十平方的房子,当年的房价很友善,八千,还不像现在那么令人高山仰止。

记得当年买这套房冯白几乎掏空了父母的腰包,不足部分还求到老丈母那里,拍胸脯保证:“妈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一楠好的,从现在开始,一楠就是我们家里的皇后娘娘。她指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吃咸豆腐脑,我绝不放糖。”

老丈母哈哈大笑,老岳父喝道:“钱我可以给你,但你也得抓紧了,马上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不然说啥都不好使。”

“一定加油,一定加油!决不辜负爹娘,绝不辜负一楠同志的嘱托。”

翁婿俩的对话气让杨一楠满面通红,狠狠给了家中两个不正经的男人一人一巴掌:“你们……你们就贫吧!”

买房这事冯白自认为只自己人生中做出的最重要抉择,尤其是一零年后,房价如同孙猴子的筋斗云不停往上翻,竟达到骇人听闻的五万。

他每天看着自己的固定资产不住上涨,从四十万到一百万,再到如今的三百万,呵呵笑个不停。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身家是涨了,可名下就这一套房,又不可能变现,这生活也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还好我买得早,还好我是个女儿不用为她准备婚房,老天待我也算不薄,知足常乐。

他心宽,人到中年后人也胖了一圈。

同样胖起的还有杨一楠。

她一米七十的个子,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一百零四斤,标准体重。如今却已经达到一百三,她胖可不是因为心宽。

毕竟人到中年,发福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而且,女性的脂肪从生物学的定律上来说总比男性容易堆积,毕竟雌性生物是要为生育积累能量的。所谓肉来如山倒,肉去如抽丝。

杨一楠喜欢抱怨,大约是上班累了或者受了领导的气,一回家就说个不停。一会儿责怪女儿读书不认真,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还好意思看电视;一会儿又说丈夫整天只知道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连家务都不做。

反正就一句话:怼天怼地怼空气,家中的每个人无一不可怼。

你有压力,我也有压力,大家都有压力。

一家人关键是要互相忍让,互相理解。

冯白是个好脾气的人,看到妻子的白眼,也不生气,笑道:“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行了呢?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咸鱼咸鱼,我看你才像咸鱼。”

“我怎么可能是咸鱼,有这么白的咸鱼吗,我就是胖头鱼。”说着话,冯白鼓起了腮帮子。

女儿冯小园在旁边咯咯笑:“爸爸还真像啊。”

杨一楠终于被他逗笑:“冯白,你就知道扮小丑惹我笑。我跟了你二十年,你看我眼角都笑出鱼尾纹了……园园,你又偷玩爸爸手机,回屋去复习功课,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你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将来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进入不了更高层次的圈子。将来你结婚也只能找像你爸爸这样的没用的,等着吃糠咽菜一辈子受苦受累吧……”

冯白:“领导,你这话我不认同。什么笑出皱纹,有一句不是这么说的吗,笑一笑百年少。”

杨一楠冷哼,开始了不停的唠叨。

园园不满地哼了一声,犟着脑袋。

她从小是冯白带大的,和父亲的关系非常亲近,可谓是无话不谈。没人可以说爸爸的坏话,就算是杨一楠也不行。

冯白最害怕看到这母女二人对杠,忙给冯小园一个恳求的目光:“圆圆,回屋学习去,听妈妈的话。”

“哇,快看,快看,爸爸中奖了,五千万,咱们家发财了!”突然,冯小园夸张地叫了一声,把手机递到爸爸妈妈面前。

第二章 拷问灵魂的提问

手机屏幕中有一段视频,正是上一期福利钞票的颁奖现场。

原来,刚才看彩票摇奖的时候冯白顺便点开了福利中心的网页,刚才只顾着和杨一楠说话,忘记退出进程。

冯小园抓起父亲的手机玩的时候,一时好奇点了进去,正好看到这一段。

最近的福利彩票也是邪门,一连十几期没人中特等奖,彩金池里的奖金已经累积到五千万。如果中了,扣税后也有四千万落袋。

上一期这笔奖金终于名花有主,据说有人买中十注特等奖,把奖金一网打尽,真是好运。不过,人家买彩票的时候估计也是为献爱心,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听到女儿夸张的叫声,夫妻俩目光同时落到视频上,这一看顿时怔住。

是的,大奖得主和冯白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这人身材微微发福,身高一米七五,头上带着一个牛头,也看不清长相。他走路的姿势很奇特,肩膀一边高一边矮,脊柱微微弯曲,这使得他看起来随时都有要摔到的架势。

这是典型的颈椎病和腰椎间盘突出征的表现,冯白也有这个毛病。在电脑前坐了二十年,想不得职业病都难。

视频中这人走路的姿势、步频、体貌特征和他完全一样,如果不看脸,还真会被人当成是冯白。

怔了半天,杨一楠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丈夫一眼。

冯白忙举去双手:“领导,那不是我。我的银行卡可在你手中,这么大一笔钱进帐你会不知道。再说了,有这么多钱,我还不得瑟上天去了,还不买房买车大吃大喝,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冯白发财了,还能忍到现在?”

“那倒是,谅你也不敢。”

“不敢,不敢。”冯白笑着问:“领导,如果咱们家有钱了,你打算怎么花?”

“咱们家就没有过钱。”

“我说的是假如。”冯白回头问女儿:“园园,如果爸爸发财了,你想要什么?”

冯小园想了想:“我想去马尔代夫玩,阳光、沙滩、海浪、多美啊!”

“不,你不想,你想考上名牌大学。”杨一楠横了她一眼:“都几点了你还磨蹭什么,回屋复习功课去。”

“妈妈你没劲,非常没劲。”冯小园气鼓鼓回屋,重重摔上门。

杨一楠眉毛一竖,就要发作。冯白忙劝了她半天,又说还有三个月就高考,必须让孩子保持平稳的情绪。这孩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执拗,你如果追上去批评她。搞不好今天晚上她就要和你掐一整夜。

园园什么都好,在班上成绩排名长期保持前十,人又长得漂亮,就是太暴躁,喜欢和母亲对着干。别人家的孩子十二三岁叛逆个两年也就罢了,她可好,一叛逆叛逆到十九岁,叫人操碎心。

世界上竟然有人和自己体型走路姿势完全一样,好神奇,想来那人以前也是个倒霉的中年码农,只不过人家现在中大奖脱离苦海了。

夫妻二人感慨了几句,也不放在心上。

“别鼓捣了,快去辅导女儿的作业,别拖到半夜,对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好。”冯白提醒还在脸上抹个不停的妻子。

冯白就是个典型女儿奴,对园园除了娇惯还是娇惯。相反,杨一楠对冯小园非常严厉。

因此,从女儿生下来那日起,夫妻俩就分了工。冯白负责生活,杨一楠负责园园的教育。

洗衣做饭拖地洗尿布,冯白的事;检查作业,开家长会,和老师沟通则是杨一楠的工作。

小学初中的学业杨一楠还可以辅导,到高中时就基本看不懂了。分工到现在,家中这个领导实行无为而治。

“催什么催,还早。”杨一楠面带不快:“冯白,你看看我这脸,你看这儿。”

“怎么了,挺好的,美!”冯白正色道:“这不是恭维,也不是迫于领导的权威,这是肺腑之言。”

“什么美,你这是欺骗,冯白你这个大骗子。”杨一楠:“你看看我这皮肤,都变黯淡了,失去光泽了。从生下圆圆到现在,我就没漂亮过。还有,我这头,一吹风就疼,骨子里的疼。还有,遇到落雪下雨,腰就酸涨。这是月子病,是替你们老冯家生孩子落下的。”

冯白:“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杨一楠,你真的是个大美女。”

其实,他觉得妻子挺漂亮的,五官端正,身材高挑。虽然有点微胖,但在中年人当中身材管理还算可以。

至于皮肤黯淡,那不是废话吗?四十大几的人了,你还能跟十七八岁的少女比。

想当年杨一楠在大学里虽然有美女之名,校花算不上,班花评比中也是能排进前十的,虽然她们班只有十来个女生。

冯白和杨一楠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生为之心碎。

杨一楠年轻时不是个讲究的人,对于化妆打扮丝毫不放在心上,但这几年却突然发疯一样地买化妆品买新衣服打扮自己,价格都不太贵,还在家庭经济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突然,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冯白,你说,如果那个中奖的人是你就好了。”

“我也想,一楠,你说,如果咱们有钱,你第一件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杨一楠想了想:“我还是先把月子病治好吧,为了你冯白,你这个白眼狼,我受多大罪啊……”

说着话,她照例开始了埋怨。

冯白也不当真,就如往常一样微笑聆听,就当春风过牛耳。

杨一楠:“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冯白吓了一跳:“好好儿的,要死要活做什么?”

杨一楠幽幽一叹,问,冯白,如果我死了,你会再婚吗?

冯白胆战心惊,感觉这个问题是个陷阱,笑着说,不会再婚的,我被你压迫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咱们可能再去请个菩萨回家供着,我这不是疯了吗?

“算了算了,咱们再对付个三五四十年,到年纪一起同归于尽吧!”

这样的送命题自从他和杨一楠谈恋爱起就解答过无数次,比如:“如果你妈和我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你的初恋是谁,为什么后来又分手了。”

像这种问题解答者根本就不应该认真,你越认真越出鬼,最佳应付方案是插科打诨糊弄了事。

杨楠继续问:“冯白,我肯定是要和你白头到老的。现在我问你,如果有来世,你还娶我吗?”

此问她以前也问过,当时冯白就说肯定会娶的,不和你结婚我找谁呀?

但当时杨一楠却大发雷霆,说冯白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已经毁了我这辈子,还想毁灭我的来世?

得,这次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冯白立即回答说:“不会了,如果有来世,我估计会不婚不育一辈。结婚有什么好,要养家养孩子,那么累。单身汉多爽了,自由自在。你看咱们公司的刘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买新手机就买新手机,想出去旅游就出去旅游,不要太开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杨一楠:“怎么可能,你们老冯家就你一根独苗,宝贝儿子独身,父母会答应吗?刘航刘航,你别提他,那就不是一个正经人。冯白,我说你都四十六七岁的人了,整天和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鬼混,象话吗?离他远点,别学坏了。”

冯白装出为难的样子:“是啊,这倒是个问题。我单身一辈子也太自私了,怎么也得替家里老人家着想。如果有来生,那我就娶个温柔如水的。就是那种和你说话脸都会红的,把你当成宝贝,宠得不得了的那种……一楠,呃,你怎么了,你别生气啊,我是开玩笑的……”

“宝贝,我看你就是个宝器,今天晚上睡沙发。”

事态严重,杨一楠大发雷霆,把冯白这二十年来的斑斑劣迹一一搬出来,数落了个遍,在她口中,冯白就是个罪人。

无论冯白如何陪小心都没有用,只得在沙发上对付了一晚。

接下来的这个大星期他发现杨一楠有点不正常,周六个周日两日连续跑了两家医院体检身体,晚上还在房间里抹泪。

冯白很吃惊,问她怎么了。杨一楠说,她月子里落下了病,估计活不了几年。

冯白看了体检单,道,你这是哪里跟哪里啊,医生说你很健康,除了有点三高,我看你这病是心病。

杨一楠哭述,我就是病了,我辛辛苦苦时候你们爷俩一辈子浑身是病,你们不但不安慰,反嘲笑我谴责我。

冯白:“我哪里敢谴责你啊!”

“你如果中那五千万,我也不用拖着病体照顾你们,还去上班赚钱,我容易吗?你为什么不中奖,你还研究中奖概率,还做了个概率表,有用吗,有用吗?”

这简直就是不讲理,冯白严重怀疑妻子得了抑郁,她这么一闹腾,自己也快抑郁了。

咳,这该死的福利彩票,那个好运的得奖者怎么和我那么像,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父母这么闹腾,终于引起了冯小园的不满,她翻了个白眼,大喝:“你们闹什么闹,这么大人了,象话吗?再闹,我就不做作业了!”

杨一楠这才停止折腾去哄女儿。

天大地大,女儿最大。

女儿成绩优异,老师说了,如果加把劲,清北复交有望。

她觉得自己辈子算是被冯白给毁了,园园是她唯一的指望。

第三章 我决定了

女儿冯小园是冯白的心头肉,从小就娇惯得不行,可谓是捧在手里怕凉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这个女儿倒是乖,从小到到在学习和思想上就没让父母操过多少心。小学是班长、三道杠大队长;初二的时候因为上了物理和化学,学业顿时紧张。这个阶段是好生和差生的分水岭,她的成绩有点下滑。

杨一楠急了,花了大钱请了辅导老师一对一补习一年,总算顺利把她送入重点高中。

到高中后,一切都顺风顺水,冯小园仿佛开了窍,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十,还担任了学习委员之职。

不过,大约是从小到大父母都强调学习,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或者说冯白感觉她的自理能力差,要换的衣服得老父亲会提前一晚上给她准备好,书包也要帮她整理。

冯小园有朝巨婴转化的架势。

冯白有点发愁,对妻子说,园园家务事一概不会。她又是个姑娘,将来肯定是要结婚成家的。她如果不做家务,将来家庭的关系不好处。你也别看孩子小,才十九岁。要谈婚论嫁怎么也得二十六七岁,看起来还早。可时间这种东西,不知不觉中就流逝了,六七年时间转眼就到。

杨一楠听到这话,立即开启嘲讽模式。说冯白你就是个老封建,满脑子腐朽落后思想。孩子学习要紧,学习好将来工作才好,收入才高。收入高了,即便她不会做家务,难道不会请家政?

冯白被她一通抢白:“得,当我没说。”家庭生活,以和为贵。

高三,尤其是下半期的学习生涯只要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就是纯粹的题海战术。学生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刷题,熟能生巧。

这事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全靠时间积累。

学生的作业极多,冯小园每天晚上做题要作到夜里十二点,有的时候甚至会拖延到一点。但第二天五点就得起床背书、吃饭,然后坐公交车去学校上课堂。

她这个年龄正是渴睡的时候,根本就起不来,每次都得冯白去叫。

今天早晨也不例外。

“园园,起来了,该吃早饭了。”冯白敲门。

半天,没有反应。

继续敲,依旧如此。

杨一楠恼了,狠狠拍了门一巴掌:“冯小园你跟我起来,再不起来,信不信我一盆冷水浇你头上。”

这下,冯小园也活了,腾一声开门,披头散发冲出来:“干什么,神经病啊!”

“你你你,你竟然骂你妈神经病,我白养你十九年,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行了,行了,抓紧时间。”冯白忙制止妻子,又挽着女儿的手把她拖进卫生间。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温水喂到她嘴边:“张嘴,啊,漱口。吐水,牙刷拿好,刷。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

接着,他又拿起梳子把冯小园乱蓬蓬的头发归置齐了,用一根橡皮筋扎成马尾。

等冯小园刷完牙,一张热腾腾的毛巾已经盖到她脸上。

冯白依靠着卫生间的门看着女儿,面上带着微笑:“真美啊,我女儿是大美铝!”

还真别说,冯小圆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抛弃了所有的糟粕,长得挺好看。在班花评比中挤进前十。和她母亲当年在大学不同,冯小园班级阴盛阳衰,全般六十一个学生,男生只有二十。

可见,冯小圆的排名含金量十足。

杨一楠在外面气道:“冯白,你就惯你女儿吧,惯坏了还埋怨我。刚才还说我不让她做家务,原来问题出在你这里,你太自私了!”

冯白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自私了?”

杨一楠:“你追求我的时候,有没有帮我梳过头,有没有帮我拧过毛巾。怎么了,园园姓冯我姓杨,我在这个家就是个外人。”

她开始照例的絮叨,冯小园实在是受不了:“女人啊,嫉妒心真强。”抓了一片吐司,背了书包风一般逃了出去。

冯白:“你的水杯,你的水杯,天气马上要热起来,要多补水。女孩子,要多补水才长得漂亮。”

杨一楠:“你什么三观,女孩子一定要漂亮,是不是长得漂亮就不需要努力了,我杨一楠的女儿不是花瓶。不,我不能死,我要盯着园园。不然,天知道你会把女儿教成什么样?”

冯白觉得妻子的唠叨自己既然无力反抗,那就享受吧:“是是是,领导你说得对,领导您请用膳。今儿个早上,你是抹草莓酱还是蓝莓酱。”

“随便吧,反正翻来覆去就是吐司,冯白你的早饭能不能有点新花样?”接过丈夫递过来的面包片,杨一楠啃了两口,突然面带沉思。

看到她这表情,冯白知道有事发生,小心问:“领导又有什么新指示?”

杨一楠放下面包,难得地用商量的口气说:“冯白,你看啊,园园已经十九岁了,考大学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再熬三个月,咱们就算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另外,咱们现在也有自己的房子,稳定的工作,日子也算过得去。”

“园园算是成人了,咱们也不用像年轻人一样做房奴车奴,其实也挺幸福的。但是……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还是那句话说得好:健康才是福。我决定了,再生一个孩子。”

“啊!”在妻子说话的时候,冯白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恩恩点头。此刻,听到这句话,禁不住低呼一声,手中的面包掉到桌上:“你疯了?”

“冯白,别打岔,你听我把话说完。”杨一楠说:“我身上的病是月子落下的,听老人说,月子病要在月子里治。是这么打算的,先备孕,等到怀上了再辞了工作在家养胎。等到坐完月子,治好病,另外找个工作。你看哈,咱们也有点积蓄,在备孕这段时间,你我干脆再付个首付,按揭一套房子。将来两个孩子一人一套,不能厚此薄彼。”

“你真的是疯了。”冯白坐直身体:“杨一楠我们得好好谈谈。”

他是个开朗乐观心胸开阔之人,平时在家里如果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都以妻子的意见为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让是夫妻相处之道。

但这事太大,不能逃避。

第四章 请了个说客

杨一楠见丈夫欲要反驳,柳眉一扬,但立即就按耐住自己的情绪:“你说。”

冯白:“一楠,首先这事我持反对意见,你听我把话说完。根据你说的这几点,我来逐条表达。”

“首先,你说园园已经长大了,不用咱们操心了,现在可以生二胎。那么,我问你,既然园园是个大人了,这事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她的感受。你想,换你是她,十九岁了,突然爸妈给自己添了个弟弟妹妹,你又做何感想,能够接受吗?”

杨一楠:“要她什么感受,我爸妈他们那一代谁家不是生六七个孩子。就拿我妈那边来说吧,大舅舅都六十岁了,小舅舅才比我大两个月。母女一起怀孕,外婆生宝宝的时候问过我妈意见了吗,需要问吗?再说,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有个弟弟妹妹陪着多好玩啊,将来咱们老了死了,不也有个照应?”

冯白:“一个二十岁的大人和刚生下来的婴儿玩得到一起去吗,什么相互照应。你生二胎,那就是给园园将来增加负担。一楠,你现在听我说第二点。”

他接着道,一楠我和你都是奔五的人了,这孩子生下来怎么带?还有,孩子一天天长大,教育要管吧,你我有这个精力辅导他的作业吗?等到孩子二十几岁要成家立业,你我都是七十多的人了,根本帮不了他什么呀!

杨一楠回答说她如果养好身体,自然有精力管孩子。至于你说孩子将来成家立业怎么办,刚才不是说了吗给孩子按揭一套房,只要解决了住房问题,别的都不是问题。

冯白又道,再说月子病月子里治这一条吧,也就是老辈人的传说,没有科学依据。

杨一楠冷笑,冷哼,怎么没有科学依据了,难道你冯白还比老人更有生活经验。

她心情不好就喜欢冷哼,一哼冯白就感到心惊肉跳。

所谓,积威尤在。

冯白不敢在这事上说下去,道:“一楠,是是是,就算你说得都在理,可你也不能不考虑实际情况。孩子一岁半就要读托儿所,然后幼儿园。幼儿园的学费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不小心,每年几万块下去了。然后是小学中学,孩子能读书也就算了,遇到成绩不好,是不是还得补习。即便成绩好,这素质教育搞不搞,钢琴学不学,小提琴学不学,知道多少钱一节课?这孩子养大,一两百万出去了。”

“这些都是钝刀子割肉,暂时不提。咱们家就有一套房,现在要多买一套。现在的房价怎么也得五万,一套七十平方的房子就是三百来万,咱们的积蓄连首付都不够。当然,可以把现在这套房过户给园园,但即便是首套,也得拿近一百万。按揭两百万,每月还个一万多块,你我还有吃饭的钱吗?真是荒谬!”

“荒谬,你说我荒谬?”

“难道不是吗?”妻子要生二胎这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冯白觉得自己不能再绥靖,必须在她面前表明态度。

“冯白,你这个没良心的。”突然,杨一楠的眼圈红了。

“这和良心有什么关系?”冯白愕然问。

杨一楠:“我这不是生病了,想生个孩子把病治好吗,你从来都没关心过我。刚才我们说了这么多话,你有问过我一句话最近身体怎么了,今天感觉好些了,口口声声只说钱。你但凡有点本事,我们至于为将来的孩子教育经费还有房子操心?你就算没本事,能够中五千万也好。我算是瞎了眼,当初和你结婚。”

说到伤心处,她眼泪成串地落下来。

冯白被她数落了一个早晨,好不容易安抚好妻子的情绪,穿着花格衬衫背着双肩包上班去了。

他的房子买得早,位于高新区核心地段,到公司只有一公里路,步行可达,不用像公司其他同事那样在公交车上挤成狗。

冯白每天上班路上都会整理一下工作思路,看看今天该完成什么任务。

但今天他心中乱糟糟的无法思考,眼前全是杨一楠气愤的脸。

“哎,这是发疯啊!”他心中微微叹息:“工作那么累,好不容易得了个周末,竟搞得一地鸡毛。”

先是看彩票开奖,接着就扯到杨一楠所谓的月子病,然后再扯到二胎,最后扯到钱上面。

凡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女人啊,举一反三,胡搅蛮缠乃是天生禀赋。

“老白,怎么了,大早上的看你气色如此灰败?”有人问。

问他的是公司同事刘航。

冯白上班的地方是一家小型网络公司,全公司也就几十号人。

五年前,刘航进公司,名牌大学毕业,可人却有点刚毕业的大学的天真气,得罪人尚不自知,颇受排挤。

当时冯白正主持一个项目,见这小伙子人品不错,技术也强,就问人事把他要进了自己的小组,一手一脚带了出来。如今,刘航已经单飞,公司骨干技术大拿。

两人当时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年龄又相差十岁,却谈得来,关系非常铁,两家人也经常来往。

刘航虽然刚满三十,却还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平日打扮得非常摩登。今日更是一件古奇t恤,胸口印着一头雄狮,下面穿着一条亮绿色沙滩裤,脚登ck小白鞋,脑袋还剃着锅盖。

冯白笑着调侃:“哪里来的小开?刘航,你最近是不是发了,光这一身行头破万了吧?”

刘航:“我哪里买得起,都是泉泉刷的卡。她是个颜控,喜欢把我打扮得跟公子哥儿似的。其实我内心也痛苦啊,每次和她出去玩根本就融不进她的圈子,跟外人似的。”

泉泉叫林泉泉,是刘航的同居女友,学植物的,在一家什么研究所做研究员,搞杂交小麦的。两人认识两年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平时林泉泉住单位宿舍和自己的房,周末会到她那里住。

据刘航说,林泉泉家挺有钱的。住得地方因为实在太多,常常半夜醒来犯迷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刘航,我们什么时候同居了?”

听他说起林泉泉,冯白心中一动:“刘航,还真有个事要跟你说说。你能不能请林泉泉出马当说客,让她打消你嫂子那荒唐的念头。”

“你说。”

因为是上班时间,不好细谈,冯白就把自己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

刘航却无所谓地说:“嫂子要生二胎?她想生就生呗,无所谓,家里多一个人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

“你啊,没做过爸爸,怎么知道这其中厉害,我来跟你算一笔帐。”冯白就扳着手指从奶粉多少钱一罐谈起,然后是学费补习费,最后是买房。

“老白,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这太恐怖了,我还是单身汉,你这是要让我患结婚恐惧征吗?”

“去你的,你恐惧个什么呀,林泉泉家不存在这个问题/”冯白满面忧愁:“说起来我家也算是小康吧,如果再生一个娃,立即就会返贫。”

“贫困不能容忍。”刘航正色道:“老白,你我小时候家里都穷,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留在这座城,好不容易摆脱艰苦生活,怎么可以跌落一个阶层。放心,我马上给林泉泉打电话,不过,你也知道林泉泉的思维比较奇葩,我怕她未必能说服嫂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刘航很热心,立即当着冯白的面给林泉泉打了电话,还开了免提。

听完这事,果然如刘航所说,林泉泉的思想果然奇怪。她道:“嫂子要生孩子,这是好事啊!咱们女人生孩子是为自己生的,这是自由的意志,这是权力,任何人不能剥夺。别说二胎,三胎四胎五胎都可以,只要国家政策允许。你想啊,等到老了,过年的时候,一群子孙给你跪下拜年,‘老太君老太君’叫个不停,多美啊!这事我支持嫂子。”

冯白有点崩溃,忍不住插嘴:“嘿嘿嘿,林泉泉同志你别添乱。你嫂子都四十三岁的人了还生孩子,高龄产妇会有危险的。”

林泉泉吃了一惊:“啊,有危险啊,那就不能生了。我可以劝劝嫂子,但不保证能够成功。”

“有你出马绝对行,林泉泉同志,组织上信任你。”听到她答应,冯白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怪,杨一楠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又暴躁,偏偏和林泉泉关系急好,非常听这个比她小十来岁的朋友的话。

有林泉泉当说客,这事准能成。

公司的工作挺繁重的,尤其是做码农,简直就是压榨脑力。

在办公室桌前坐了一个上午,冯白感觉自己的腰也酸了,脑袋里嗡嗡嗡全是杂音,心中有点发虚,中午饭也没吃几口。

写代码这事看起来是脑力劳动,其实对体力的要求挺高的。

人到中年,一切都不那么容易。

“老白请客。”刘航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我就说嫂子为什么要生二胎,原来你发财了,刚才还在我面前哭穷,你不地道啊,友尽了。”

办公室里其他同时也笑着起哄:“冯哥请客。”

“苟富贵,勿相忘。”

“苟富贵,互相汪。”

“什么互相汪,你看冯哥那哭穷的样子,分明就是苟富贵,不想汪。”

“哈哈,哈哈!”

冯白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都穷得袜子露大拇哥了。”

刘航:“装,继续装,你彩票中五千万的事情纸包不住火,都上新闻了,你看你看。”

说罢,他就点开公司的微信工作群,播放福利彩票的领奖视频。

众人都道:“冯哥你就别低调了,还是想想晚上请咱们吃啥好。”

“真不是我,误会了,没错,这人走路的姿势还有身高和我一样。不过,你们在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这人的脚。”冯白总算明白过来,忙道:“这人的脚尺码很小,三八,你看我的脚,四十二,分明就是两个人。”

众人围观了冯白的脚,又对照视频,略感失望:“散了,散了,不是冯哥,今晚的大餐泡汤了。”

“闹什么闹,都回工位上去,这个月的任务完不成,有大家哭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来,厉声呵斥。

这人正是部门主管黄冬。

看到他,众人忙闭了嘴,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第五章 又要加班

黄冬笑眯眯地走到冯白身边:“冯哥,听说你中五千万了,怎么,还来上班啊?”

冯白笑笑:“我如果中五千万,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买套大别墅,然后买辆陆地巡洋舰爬雪山过草地到处浪,人生苦短必须幸感。反正我女儿马上就读大学了,也不需要我两口子管。今天我既然来上班了,就说明这就是个谣言。”

黄冬:“原来冯哥也喜欢自驾游啊,假期咱们约约,两家人开车去川西玩玩。先弄完手头这桩活儿,已经拖了一个多月,老板们骂娘了。大家好好上班,加油哦!”

说完话,派头十足地背手走了出去。

“呸,这就是个小人,他是来问老白你什么时候走的。”刘航朝他的背影唾了一口气,对冯白说:“恩将仇报的东西,伪君子!”

冯白:“刘航,不好这么说黄冬的,在其位谋其政,我这两个月工作确实干得不太尽如人意。”

刘航依旧很生气:“他就是欺负老白你好说话,如果惹到我,看我怎么对付他。”

说起来,黄冬和刘航一样,当年也是冯白带出来的徒弟。两人当年也是一起通宵加班,一起挤沙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是,就在去年,两人的友谊出现了问题。

事情是这样,it业虽然收入高,可知识更新换代极快,很多人干到三十来岁就跟不上趟,开始考虑退圈改行。

就当年和冯白一起出道的同事,现在有开超市的,有干大排挡的,有在老家买了六七套小户型吃租的。最神奇的是一个哥们,退圈后竟然回乡下老家办了个养鸡场,养了四万只蛋鸡。第一年就遇到鸡蛋价格翻一番,年收入三百多万,发得不能再发。

话说回冯白和黄冬,他们两人是老员工,从公司初创就在这里上班,又都是四十多岁的老人。

考虑到两人对公司有一定贡献,年纪又大,你们既然不肯走,上头也没说什么。

不过,危机感确实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说不心慌也是假话。

恰好,去年部门主管缺员,这是行政岗,也算是老员工的出路之一,冯白有意争取。

却不想被黄冬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抢了主管的位置。

至于这个手段,说起来有点龌龊。当时冯白有点失眠,去医院开了安眠药和镇静类药物。黄冬就在公司散布谣言,说他患有抑郁征。

于是,冯白做主管一事彻底泡汤。

就这样,黄冬摇身一边成了冯白的领导。按说,你使手段抢了师傅的职位,平时应该给人补偿吧,工作上多照顾些总可以吧?

黄冬却对冯白异常严厉,每次加班都落实到他头上,通宵一次没跑。可怜冯白每熬一次夜,要两三天才能恢复过来。

黄冬还大话炎炎,我是冯哥的徒弟好哥们没错,可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什么人情可讲,这也是对他对公司负责。

对于黄冬这人,刘航是不齿的,从来不给他好脸。

刘航是技术大拿,很多东西离了他还真是不行,加上又不在黄冬的部门,和他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冯白:“刘航,算了,算了,少说一句。”

刘航:“老白你怕什么呀,这工作大不了不干,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要不,咱们一起创业吧,凭我技术和老白你的管理能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冯白:“没那么容易,我就是个没有追求的人,喜欢平静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挺好的。”管理能力,我有什么管理能力,不过是脾气好,没架子,和什么人都谈得来。

我这种性格,在商场上根本就混不下去。

“其实……部门主管一职冬子比我适合。”

对于自己,冯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只适合做一个按时上班,不按时下班,写写代码,做一个心思单纯的上班族。

大学刚毕业,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未来必站在人生颠峰。其实,绝对大多数人都很普通。

被社会暴锤一顿就收心了。

冯白觉得现在这种不操心的日子挺快活。

“你啊,就是个滥好人,还拿黄冬当哥们儿处,将来是要吃大亏的。算了,懒得理你。”刘航摇头。

相比起刚才和黄冬所生的闲气,老婆要生二胎更让冯白心神不宁。他有种预感,这二胎一生,自己整个的人生就要被彻底毁灭了。

心中暗暗念叨:林泉泉加油,一定要说服杨一楠啊!

林泉泉这个高富美行动力惊人,很快就又打电话过来说她已经约好了嫂子,晚上两家人去城郊的曲水湾温泉度假村吃饭、泡汤,顺便做做杨一楠的思想工作。

冯白却有点为难,说园园还要上晚自习呢,怎么办?

学校为了学生的安全和减轻家长负担本不安排晚自习的,不过却有家长不乐意,说都高三了自己不安排自习,这是你们老师懒政惰政。不行,这自习得上,你们老师也得讲课,大不了我们晚上去接。

要知道学校的老师都是国家级特级教师,这种水准的师资力量在社会上的补习班至少三百块一个课时。公办教育社会主义羊毛不薅白不薅,家长们的算盘一个比一个打得精。

闹过几次之后,学校也没办法,只得每周给毕业班安排了两天晚自习课,请老师给大家讲课。

不管圆圆,两口子跑温泉度假村吃喝玩乐合适吗?让那丫头知道,保不齐会闹成什么样。

刘航哈哈一笑,说,老白你果然是老了,根本不懂得年轻人的心思。圆圆正是烦你们二老的时候,巴不得不看到你们好自由自在。再说了,她都十九岁,是大人了,你还丢不了手。不就是自己吃晚饭然后自己回家吗,学校有食堂,校门口有公交车。

老白啊,自然规律不可抗拒,你都四十六岁了,糟老头子一个,还能管园园几年?该撒手时就撒手,孩子翅膀硬了,终有一天要自己起飞。

冯白:“你不说年龄大家还是好朋友。”心中突然有点抑郁。

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自己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怎么一转眼就要垮入五十岁的大关?

冯白先是跟园园打了个电话,说爸爸妈妈晚上有事不能去接,让她自己回家,又用微信发过去二十块钱红包备用。接着,又联系上杨一楠,说下班之后林泉泉会开车过来接。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黄东又出现:“冯白,今天晚上加个班,吉祥信息那边的项目还有几个地方要修改,你出个现场。”

“又要加班?”冯白有点急了。

第六章 重要业务

黄冬皱了一下眉头:“冯白你晚上是不是要去接园园放学,这事让嫂子去办不可以吗?”

冯白:“园园是个大姑娘了,她自己可以回家的。冬子,是另外一件事必须要去。”

黄冬:“冯白,能给我说吗?没有正当理由,公司是不可能准假的。”

冯白:“这事说起来有点尴尬,你嫂子吧,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生二胎,你也知道咱们都是普通人,养一个孩子都够戗,怎么可能再生一个。我约了林泉泉当说客,看能不能打消她这个荒唐的念头。冬子,实在抱歉,你就准个假吧!吉祥信息那边的活儿,我明天抽下班时间去处理,保证误不了事。”

听到这话,黄冬心中冷笑,暗道:你跟我说这些家务事做什么,当谁爱听这些乱七八糟似的?真是个没有心计的笨蛋。当年你不是很牛吗,在我面前颐指气使,谁料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做你的上司。你要生二胎,好事,看穷不死你,这事我自然不能遂你的愿。

黄冬严肃地说:“老白,不是我不通情理,吉祥信息那边的项目你又不是不知道,本预计两个月前就该完工,结果拖到现在,人家都要翻脸了。咱们公司现在的经营比较困难,全靠这活儿打翻身仗,如果那甲方闹起来,这个损失咱们承受不起。人家说了,今天晚上必须把出现的问题处理了,我公司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积极配合。都是职场老人了,老白你也知道事情得分轻重缓急。家庭和工作关系要处理好,不要把私事带到工作上去。”

“这个……我……”冯白为难:“要不……让其他同事顶一下,我明天去吉祥信息?”

黄冬:“老白你这就是在说笑了,这个项目一直是你在跟,代码都是你写的,别人也上不了手呀,让别人去是要坏菜的,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说外行话?”说到这里,他伸手拍了冯白肩膀一下,装出亲热的样子:“老白,拜托,拜托,你就当帮帮忙。”

冯白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吉祥那边的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手在做,代码程序这种东西只能一个人写,一路修修改改,早已面目全非,弄到后来,就连他也有点糊涂。换一个人去顶,不啻于从头来过。

“好吧,我去。”

答应了这件事,冯白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感觉很奇怪,下来他想了半天才明白其中原由。今晚上和杨一楠谈话必然又是一番暴风骤雨,实在令人害怕。能躲就躲,一切由林泉泉两口子呢!

正如黄冬所说,公司对吉祥信息的这个项目非常重视。

这一年来,公司的经营情况不是太好,还发生过拖欠的工资的事情,年初甚至传出过要裁员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吉祥信息公司刚成立没两年,公司规模奇小,就阿猫阿狗六七个,芝麻绿豆式的小微企业,可现金流极为健康。

公司的女总经理人不错,几百万的单子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签字,给钱极为爽快。不过,在冯白看来,这人就是个糟践钱的主儿,也没有任何商业头脑,换任何一人这么干,公司分分钟倒闭。

可人家就是屹立不倒,业务反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利润丰厚的那种。

这倒让冯白觉得奇怪,也猜不透其中的理由。

大概是人家实在太有钱了,亏个几千万根本就不叫事儿。

当然,吉祥信息好也罢坏也罢跟冯白也没有一毛钱关系。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来看,遇到这种拿钱当纸烧的甲方实在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不过,冯白和对方打交代还是有两方面的烦恼。

首先是太累了,那边正在搞一个公共服务收费项,从铺设工程系统到制作收费用ic卡,再到手机缴费,和银行挂勾,和税务部门对接,事务极为繁杂。女老总显然对这些一窍不通,又不耐其烦,都扔给了冯白,让他自己去弄。

冯白怔住了,妹子,这可是你们公司自己的事,又是核心业务,交给我一个外人合适吗?再说,你又不给我开工资,这不是压榨我的劳动力吗?

当他委婉地提出这一点时,女经理却怒了,呵斥:“你爱干干,不干走人,大不了我让你们公司换个人跟进。或者,直接换家公司。五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四条腿的码农满大街都是。冯先生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买方市场。”

这是不是有点侮辱人,冯白差点爆发,可想起自己如果和大客户发生冲突,搞不好会被公司开掉。现在女儿正是高三下半期关键时刻,如果丢工作问题就严重了。

这几个月,他又要忙本职工作,又要替吉祥信息跑腿,累得都快流鼻血。

可就这样,还是免不了要受女经理的训斥,真是有冤无处伸。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烦恼,甲方俅屁不懂,一有事只知道骂娘,实在不好相处。

但冯白忍了,为了钱。

是的,只是为钱。

这个业务做完可以为公司尽赚八百万纯利润,部门人人都有奖金,只不过,根据贡献不同,所拿的数目也个不相同。

部门普通工作人员每人二万二,冯白作为项目负责人主程序员,有三十万。至于黄冬,则有六万。堂堂主管竟然比手下拿钱少,难怪他这阵子对冯白没还脸,除了二人以往过节,估计也是嫉妒心作祟。

如今,项目正在收尾,三十万马上就要到手。

这三十万落袋怎么花冯白两口子已经商量几个月了,杨一楠要买辆车,她看上了大众cc,前一段时间已经开始摇号,说是等摇到车牌就下手。

杨一楠要买车的念头已经好几年,她上班的地方在老城区,离家有十来公里,坐公交车要四十来分钟,非常辛苦,这让她非常抱怨。

前几年,杨一楠说她经常在车上遇到流氓。不过,满四十岁以后,她就再没碰到过了。

自然规律不可抗拒。

买车要钱,自己和妻子两边的四个老人年纪一天天大了,将来医疗尚须一定的现金储备。

女儿上大学也需要钱。

钱是个好东西。

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冯白家的所有问题。

综上所述,吉祥公司那笔业务对公司,对他冯某人都非常重要。

下班后,冯白背了笔记本电脑,叫了个网约车,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啃着面包朝吉祥信息赶去。

第七章 这女人实在可恶

吉祥信息的老总姓萧名红。

对,就是和写《呼兰河传》的那个女作家同名同姓。

她是学文科出身,颇有点小资的浪漫情怀,但人也因此不靠谱,心思一时一变。

通常是头一天甲乙两方确定好的方案,睡一觉,第二天她老人家就打电话过来说要改。

这事就麻烦了,代码需要全部推倒重写,她那边的相关对接单位又得重新去沟通。

而萧红萧老总又是个甩手掌柜,只在办公室下指示:“冯白,你去搞定,我只要结果。”

无论冯白如何解释,人家就是不听,和外行人说话就是这么费劲。

好在一切都快ok了,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已经过了八十难,就差最后一哆嗦。

因为项目以前改动实在太多,所写的代码早已经面目光全非看不出初始时的模样,为了防备人家又心血来潮改回去,冯白都留了底做了记录。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电脑里,时不时掏出来看看,还用笔在本子上做了记录。

记录到后面简直就是天书,连他也看不懂了。

在车上他看了一路,心中不住祈祷:“苍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大问题,千万不要再改程序了,再改我会死的。”

到了地头,吉祥公司的七个员工还在加班,电脑屏幕都亮着,但他们显然心神不属,要么在刷微信,要么在打空当接龙,整一个无所事实地耗着。

这里冯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早已经熟了。其实,吉祥公司就是个外包公司,他们从外面接到大单子之后分包给其他大公司,自己做中间商赚差价。员工也不需要太强的技术力量,多少知道一点就行。如刘航这种技术大拿和自己这种还算过得去的全能选手挺贵的,也用不少。

既如此,每天下午五点,各员工的活儿都已经做完,再加班毫无意义。

可萧红不开口,其他人也不干走,就这么耗着,耗到九点才能离开。反正萧红喜欢呆公司里,人多还热闹不是。

遇到有人实在想表现一下干点活也不错,同志们努力,到年底的时候老板又可以换新车了。

“萧总好,不知道项目有什么地方出了bug?”冯白走进萧红宽大的办公室里,问。

萧红正在玩手机,办公室里回荡着队友的呐喊声。

“打野在哪里,没看到对方是加罗和刘禅吗,我都坚持五分钟了你怎么还不来抓人?”

“下路,下路你是输出啊,还配了辅助,苟塔下做什么,快推!”

“演员,中路是演员。”

……

萧红哪里有空理睬冯白,头也不抬:“你去找小孙对接,我这么忙得很。”

冯白:“好的,萧总你忙着。”萧红没空理睬自己是最大的好消息,少了许多事。

大约是他路上的祈祷起了作用,上苍也可怜冯白人到中年生活不易,今天的活儿挺简单,就是后台出了个bug,估计三四个小时就能弄好,倒不用熬夜。

冯白坐在电脑前忙乎半天,腹中一阵饥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正经吃晚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低血糖。

脑力劳动者能量消耗大,马虎不得。

就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城市一片灯火通明,吉祥信息的人已经走光了。

冯白就点了一份加量的外买,那边显示要四十五分钟才能送来。

现在的外卖小哥也真是,才三公里路,现在又不是饭点,就得等这么长时间。等送到,我这边的工作也快做完了,到外面馆子里坐下慢慢享用不好吗?

算了,算了,既然已经下了单,现在取消也不好,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互相理解。

萧红还没有走。

她的办公室和外面员工的工作区只隔了一堵玻璃墙,从这里看过去很清楚。

萧总好象正在和什么人视频,一边在办公室里走,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灯光中,她身材高挑,眉目娟秀,气质优雅。

“真是个大美女啊!”冯白暗自点头:“和这种气质美女共事确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只是……做你的老板或者甲方就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萧红大约三十出头,一米七十的个头,长得又漂亮,单身且事业有成,简直就是标准的女神模板。

冯白早就过了漂亮姑娘就想入非非的年纪,只看了几眼就把目光挪开。

但萧红却发现了冯白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等下过来找他。

冯白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到视频结束,萧红就走了过来,将一份资料放在他的面前:“这里……这里……这里,都要改,以前的那个路径太复杂,弄简单点。”

冯白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忙道:“萧总,以前的路径已经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程度,已无从再精简。而且,你要弄明白,我们简化系统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萧红在公司颐指气使惯了,习惯发布命令,手下就不折不扣执行,容不得任何反驳。顿时面带不快,反问。

“按说,简化的目的是让用户有更加直观更加简单的体验。可简化到极至就会物极必反,用户反会产生困扰。再说……”

“再说什么?”萧红咄咄逼人。

冯白:“再说时间实在太紧,根本就来不及了,我们双方已经签定了协议,本月底就要评估验收,耽误了工期算谁的?”

按照合约,本月初就需要交货,可临时萧红却有了个新主意,让改动,故而拖延到现在。

这样的事情在以前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每次都把冯白折腾得够戗,现在又来,禁不住鬼火冒起。

萧红:“耽误?不,耽误不了,你们几个通宵不就出来了。”

“还加班?”冯白忍住气:“萧总你的主意实在太多,一时一变,我实在跟不上你的节奏,这事我实在干不了。这么跟你说吧,这个项目你根本就不清楚。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再修改,那就是重新推倒来过,可不是再熬几个通宵就能ok的,你要考虑实际情况。哎,跟你说你也不懂。”

这句话彻底触怒了萧红。她柳眉直竖,道:“冯白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外行人,瞎指挥吗?我如果懂,还要你做什么?弄清楚了,我们是甲方,你行不行,不行走人,叫你们公司换人。还有,我会投诉你的。”

“你神经病!”冯白心中的邪火终于压不住,爆发了。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工作还不顺利,换谁都得崩溃:“爱投诉投诉,反正我不会修改方案。实在不行,另请高明。跟你这个外行我也说不来,对,你就是瞎指挥。让让,我要工作了。”

说罢就要赶萧红。

萧红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气得浑身发抖:“冯白,你等着,你等着……我会找你们老总,开除你。反正有你在,你们就别想拿钱。”

“随便,大不了不干。”冯白腾一声站起来,背着电脑朝外走去。

“咯咯,咯咯,真是一个硬气汉,你家里有矿啊,连工作都不要了?”背后传来萧红的冷笑。

真是一个变态的女人啊,冯白心中感慨,长那么漂亮,人品如此之差,蛇蝎美人说得就是你。

刚走出门,冯白心中突然一阵恐慌,站住了。

公司的三个老板眼睛里只有钱,吉祥信息的这个业务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以前甲乙双方见面的时候,三位爷在萧红面前卑躬屈膝,只差跪舔。

如今冯白得罪了这个恶毒女人,人家只要一个电话过去就能让自己失业。

冯白一把年纪了,离开公司只怕找不到好工作,收入也会下降一大截——世上哪有四十多岁的码农?

“我又该如何跟一楠解释?”

“哎,冲动是魔鬼……我是不是回去再和萧红说说,让她消消气……可我一个大男人,现在回头,面子上也挂不下去。”

“罢,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老婆女儿,咱忍了。”

冯白一吸气,转过身。

“怎么,后悔了?”萧红抱着手看着他,满面都是嘲讽。

突然,冯白看到萧红面上突现惊恐之色。

然后,他背后就好象被一根巨大的原木撞中,跌跌撞撞地扑了进去。

就看到四五个五六十岁的妇女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为首是那个妇女指着萧红骂:“就是这个狐狸精,动手,打死我负责!”

立即就有一人上前“啪”地抽了萧红一记耳光。

顿时,萧红那张俏脸就红成一片。

萧红尖叫一声,就朝门外冲。显然,眼前的场景她以前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早已有了经验。所谓双拳不抵四手,面子丢了不重要,关键是要先逃出生天。

不料来的这群人早就防这这一手,立即又冲去两个健妇,狠狠箍住她的双手,腾一声就按在桌上,齐声唤:“唐总,控制住了,打!”

为首那个妇女大约六十出头,保养得不错,白白胖胖,浑身名牌,是个体面人。不过,她现在可讲不了那么多,跳上桌骑在萧红背上,抓起文件夹就没头没脑地砸下去。

一片不可收拾的混乱,电脑翻下地去,杯子摔碎了,桌上东西得满天都是。

可怜萧红平日何等优雅,此刻头发散乱,嘴角流血,说不出的狼狈。

痛快!

来的这群娘子军真是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啊!冯白心中暗自喝彩,说不出的舒爽。

他一边喊:“哎,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一边脚下不住后退,退到安全的角落看起了热闹。

第八章 实在看不下去了

萧红倒是硬气,被连抽了几记,却一声不吭。

她估计也知道挣扎毫无用处,也不喊了,只用倔强的目光狠狠地看着那个什么唐总。

这不看还好,一看,唐总越发愤怒,大骂:“看看看,你再瞪我一眼试试。狐狸精,勾引别人老公,你怎么不去死……你还有什么脸活着,也配披着人皮。”

大约是实在太愤怒,唐总翻来覆去只说“你为什么不死”,反把自己气得浑身哆嗦。

萧红:“我怎么就不配活在世界上了,你唐芳就配?”

唐芳:“我唐某人每赚的一分钱都是靠自己,不像有的人,和人睡一觉什么都有了,烂货,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冯白在旁边看得咋舌不已,这个消息劲爆啊!

原来萧红是可耻的第三者,现在事情暴露被人家老婆带人杀上门来。

想来这个唐总的老公是个大人物,萧红跟了他被一路扶持。这家公司的所有流动资金,还有揽来的业务估计都是他找来的。

萧红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每天坐在这里在员工和我这个乙方面前抖威风。

看吉祥信息的业务量和流动资金,这女人至少从人家丈夫那里掏了几千万。

冯白觉得打得好,大快人心。

倒不是因为他和萧红有过节。

冯白是个很传统的人,虽然贫嘴,可内心中有着朴素的正义感。当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就是不对,就应该受到社会谴责。人家唐总是受害者,法律既然管不了,找你理论天经地义。

萧红大声冷笑:“唐芳,你看看你现在这母老虎样子还又哪一点像女人,难怪老林不要你。别说老林,换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你,都怕!”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再说一句试试?”这话扎心,唐芳面色变得铁青。

萧红:“说了又怎么样,你就不是个女人,任何一个男人看了你都要绕着走。”

唐芳尖叫:“东西拿来,封了这臭婆娘的嘴!”

立即就有帮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了,里面竟是红艳艳的辣椒面。

她手一扬,就朝萧红的嘴你倒去。

当唐芳说出刚才这句话的时候冯白就感觉不妙,此刻看到辣椒面更是大骇。

他忙冲上去,一巴掌抽出去把辣椒面扇落地上:“喂喂,不要太过分啊!”

你们争风吃醋,打两拳算了,这么搞算怎么回事?

但是,还是有辣椒面飘落到萧红的口中和眼睛里。

她惨烈地叫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唐方身下挣扎起来,一边哭喊着一边跌跌撞撞朝办公室里跑去。

她终于哭了。

一路都是椅子和物件被撞倒的声音。

唐芳一脸戾气看着冯白,骂道:“你什么人,救这个狐狸精做什么?”

冯白:“算了,算了,闹得差不多了,你们都回去吧,出了事很麻烦的。”

“麻烦,我唐芳从来没有怕过麻烦,你又是哪个地方钻出来的?”唐芳用手对着冯白指指戳戳。

冯白:“我……”他正要解释自己只是个看客。

唐芳冷笑:“看你这小白脸长得倒也周正,是这狐狸精养的小吧?我家那臭男人用老子的钱养狐狸精,狐狸精又养你。小白脸,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家的,是不是很心安理得?”

冯白哭笑不得,人到中年他胖了一圈,颜值达到有生以来最低谷。即便是在二十七八岁全盛期,大鼻子厚嘴唇的他也和小白脸三个字挨不上啊!

正要让她别乱说,唐芳的手指已经戳到他心口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起开!”

看不出来唐芳的手劲不小,冯白疼一哆嗦。

他虽然脾气好,也同情唐芳这个受害者,可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火,将手一架,啪地拍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

唐芳胖乎乎的手腕上出现一道红印,楞住了。

“好啊,竟敢打人!”其他几个妇女都大声鼓噪。

冯白:“谁打人了,刚才动手的可是你们,快走,不然我报警了。办公室里可是装了监控的,你们这是故意伤害。”

唐芳好歹也是有身份的,自然不肯去派出所,否则,传了出去也没面子。

她指着冯白:“小白脸,我记住你了,你以后小心点。”说罢她对着里面办公室的萧红喊到:“狐狸精你也小心点,我碰到你一次打一次,心情不好也打你一次。”

姐妹们,咱们走!

冯白有点莫名其妙,又关我什么事,还警告我……这唐芳真是个泼妇,难怪她丈夫要出轨。

当然,出轨是不对的。

经过这一折腾,萧红趴在里面办公室的沙发肩头不住耸动,估计是在痛哭,也听不到声音。

冯白也不走了,径直回到工位上,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不片刻,外卖送过来了,是一份螺蛳粉。

吉祥公司开了空调,很大的味儿。

冯白刚要吃,萧红就头发凌乱双目通红地走出来。

她刚洗了脸,褪尽铅化,别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

冯白心中微叹:多美的姑娘,怎么做人小三?

刚才这一通闹腾实在尴尬,冯白也不提,只指了指电脑:“萧总要回去了?我这里的活儿还得两个小时才能弄完。”

萧红却坐到冯白旁边的工位上,拿起冯白刚买的那碗螺蛳粉,“唏溜溜”地吃了起来,吃得分外地猛。

冯白:“萧……总……”

“别说话。”

冯白:“好的,我不说。”

萧红三口并着两口把一碗粉嗉完,又咕咚咕咚喝完汤底,一抹嘴:“吃完了。”

话还没有说完,她却突然大哭起来:“生活不该这样的,我本不该这样的!”

冯白心中鄙夷:你自己的生活方式关我什么事,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这小三哪里有那么好当的,拿最烫手的钱,挨最毒的打。

哎,我怎么有点幸灾乐祸呢,不合适,不合适。

冯白递过去一张纸巾:“唐总,你看我这里的活儿正忙着呢,要不你先回家休息?”

第九章 公司要变天了

萧红吃过螺蛳粉之后自回家去,刚才的事情实在太丢人,估计也没脸再呆在公司里。

她一走,没有人指手画脚活儿倒也简单,依旧按照工作进程把系统中的那个bug修复妥当,随手打了个补丁。

至于萧红的私生活冯白也没有任何兴趣,参差多态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整齐划一,岂不乏味?

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的权力,只要他能够承受后果,旁人也没有权力做道德上的评判。

还是那句家乡的那句老话说得好:闲事少管,走路伸展。

今天这个活儿挺复杂,冯白本以为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却不想中途又捉到了几个虫子,直忙到夜里一点才ok。叫了滴滴回家,又吃了一碗方便面,洗完脸脚,已经快三点了。

螺蛳粉、方便面,全是高热量没有营养的食品,难怪自己会中年发福。摸着自己坟起的小肚子,冯白感慨,真想回到身轻如燕的十八岁啊!

杨一楠已经睡着了,冯白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楠,你见到林泉泉了吗?”

妻子恩恩两声将身体侧到一边,给他留了个背影。

冯白也不知道刘航和林泉泉的思想工作做得如何,是否打消了妻子心中糊涂的念头。他不人心打搅老婆的睡眠,加上又累得够戗,眼睛一闭很快进入了梦想。

即便加班,第二日也得准时上班。当然,早饭是不用他做的。这也是夫妻俩结婚二十多年的约定俗成,已经成为一种刻板的生活程序。

等冯白起床,妻子和女儿园园已经出门,只桌上留了早餐。

他随意吃了两口,就匆匆赶去上班。

今天的工作不多,简单处理之后,冯白就迷瞪过去。

这一迷瞪,等到醒来,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自己满面都是口水,毫无个人形象可言。当然,人到中年,对于形象也没有那么多要求和执念。

只是有点担心,这事若被老板看到,免不了要被他们责怪几句。因为是中年人公司的老臣,上头说话也讲技巧,但自己面子上未免有点挂不住。

冯白紧了紧手脸,忙去茶水间接了一杯咖啡,喝了,感觉脑子还是有点木,心口也有点发闷,有点恶心的感觉,心中隐约有点不安。

这种不安很奇怪,想了想,这才明白,办公室实在太安静了。

部门都是码农,it业和传统行业不同,从业者都是年轻人,有因为职业关系,思维跳脱,天马行空。因此,公司对职员的着装、工作纪律都没有多大要求。

大家上班的时候嘻嘻哈哈,穿得也随便,有的人甚至一来就换上拖鞋。冷天还好,如果碰到热天,恰好有人穿的是化纤袜子,被中央空调一吹,味道极为酸爽。

总得来说,办公室的气氛很令人轻松愉快,除了黄冬摆官架子的时候。

可今天所有人都满面严肃地坐在工位上,紧抿着嘴敲着代码,满耳都是机械键盘劈劈啪啪的脆响,好象他们很忙的样子。

实际上,最近公司除了吉祥信息的活根本就没多少业务,而且萧红萧总那边的业务也到了收尾阶段,工作量也不大,只是一些修小补和测试。

这倒是怪了。

冯白心头越发地不安:不对,肯定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因为昨天晚上吃了螺丝粉和方便面,冯白没有胃口,就约刘航去了大厦五楼的一个什么轻食主义的素食餐厅,点了沙拉和果汁,一来是减肥,二来是想问问刘航小俩口昨天晚上和杨一楠谈得怎么样。

“老白,你就请我吃这个,这能吃饱吗?”

冯白:“我有点反胃,你如果想吃别的,自己点。”

“算了,我手头还有个活儿得在中午抓紧做了,吃太饱会瞌睡。”刘航用叉子叉了一大撮生菜丢进嘴里,一边咬一边道:“老白,你不约我我还要来找你呢,公司出大事了。”

冯白:“出什么事了,我就说今天上午办公室气氛有点不对劲。”

刘航一脸严肃:“史总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多好的一个人,才三十五岁。”冯白大惊。

“扑哧,你说什么呢,人家活得好好的,可不兴这么咒人家的。”刘航忍不住笑出声:“史总离开公司了,不干了。”

“离开公司了,吓我一跳。”在冯白老家,人去世不能说死,说逝世又太文雅,一般都用“走”字代替:“他怎么了?”

刘航:“退股了,拆伙了。”

“不对啊,公司拿到了吉祥信息的业务,月底就能做完,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是是,公司以前的业务开展得不太好,可现在这难关眼见着就要度过,就要出成果了,史总怎么退股了呢?”

刘航:“吉祥的生意是到了收尾阶段,公司今年是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明年呢,后年呢?这么半死不活的拖着也没意思,史总萌生离开的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冯白:“这两年it行业是不太景气,但未来的事情可说不准,经济形式这种东西不都是好三年坏三年。就拿上前年来说,公司就赚了很多钱,这两年都是靠以前的利润贴补,坚持就是胜利。”

刘航:“或许吧,除了经济不景气这个因素,史总之所以想离开,还有就是和黄、王两为老总理念上有冲突。”

“冲突?愿问其祥。”

“咱们的史总啊,就是个书生,有的时候未免有点呆气……”刘航缓缓地说。

原来,事情是这样。

冯白和刘航所在的公司有三个合伙人,分别是周总、王总和史总。

三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在这座城市已经闯荡了十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三人结识,决定合作搞一个it公司。

当初,周、王二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也没有钱,但史总却是富家子出生,对于it业也有极浓厚兴趣,被周王二人一鼓舞,问父母要了两千万投身于互联网大业。

这三人所学专业不同,周总大学学的是管理,负责全局还有销售,是总经理;王副总学的是编程,负责技术。当然,十年前的it知识经过这么多年的更新换代,他也跟不了;史副总则负责财务,说穿了就是公司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从家里拿钱贴补,是公司财神爷。

周总很圆滑,逢人只带三分笑,不肯全抛一片心。王副总知道自己的知识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也不管事,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玩游戏,很是逍遥;史副总则抱着脑袋喊穷,然后打电话给爹娘:“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们公司要倒闭了,快给个三五百万救救儿子吧!放心,我会找个女朋友的,你给钱我保证让你们明年抱上大胖孙子。”

三人角色互补,相得益彰,苟延残喘。

这里就得说说史总了,他这些年从爹娘那里帮公司借了许多钱,虽然每次都按时归还,还付了利息,可次数一多,心中难免有点芥蒂:合着公司银根短缺都成了我的事,你们两个爷一个成天在外面和客户吃吃喝喝风花雪月,一个在办公室打游戏撩公司前台,操心的事情全落到俺头上。

史总是本市交大毕业的高才生,智商不低,长年接触财务,也会算帐。

他前一段时间计算了一下资本的投入和产出,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这十几年从爹娘那里拆借的资金如果投到其他行当中去,说不定已经翻了十倍——如此看来,做it却是亏了。

于是,史总就提出退股,要回家了。

他爹娘以前是个煤矿大矿主,最近在老家拿了块地,让儿子回去搞开发,这可比守着半死不活的it公司强多了。

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楼盘开发下来,一年不到,利润就比得上这破公司十年的利润,还省心。

做生意,不记忆是为了赚钱嘛!史总大彻大悟。

于是,他就高高兴兴回到父母身边当地产商去了。

他这一走不但分了三成股金,还把吉祥信息未到手的利润也抽走了两百多万。经过这一折腾,公司的资金链快要断裂了。

这事涉及到公司最高机密,闹腾了快一个月,所有人都不知道,知道今天史总办公室人去楼空,真相才大白于天下。

公司帐上没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倒闭。

要想自救,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吸引投资。

问题是,现在经济不太景气,到处都缺钱,要想引入投资人谈何容易。

那么,就只要压缩开支了。

今天公司的员工都在传说,黄总和王副总已经有意给大家减薪,说不好还得开掉几个,减员增效。

“原来是这样。”冯白这才明白今天为什么觉得不安,原来是预感。

减员增效,首先减的就是自己这种知识已经落队伍,熬个夜就得两三天才能恢复过来的中年人。

冯白和杨一楠收入都不高,这二十年来又要养娃,手头也没有多少积蓄,如果失业,光靠妻子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如何生活?

都市居,大不易。

而且,现在又是女儿园圆高考的关键时刻,家里可不能再出波折。

他心中虽惊,但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反笑着说:“担心什么,刘航你可是技术大拿,就算离开公司,大把的人抢着聘你,说不定收入会更高。”

刘航摸了摸额头:“码农我也是做够了,你看看我的发迹线这两年后退了多少。如果公司不要我,咱也不急着工作,先好好玩几年,老白,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说什么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像我拖家带口的。”冯白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开出租。”

下午,办公室的气氛更加压抑,几乎是人心惶惶。

财神爷史总走了,未来前景不明,要变天了。

冯白知道自己不能沉沦,也不能被动等待。

反正手头的活儿也不多,他掏出u盘在网上下了几套最新的it教材,准备利用业务时间把已经有点脱离时代的知识接上。

他也知道以自己已经过来学新知识的最佳年龄,但一切总得有个开始。

这一乱,冯白倒是忘记问刘航昨天他和林泉泉和杨一楠谈得如何了。

第十章 饶了我吧

python、sdk和工具的运用、android开发、c的指针和多态、系统架构……

这些对于外行人来说,无疑是天书。

这些年大约是生活安逸,冯白胸中的斗志也被消磨,知识结构也很久没有更新。

他觉得在平时工作中一鳞半爪边用边学就足够应付一切问题了,现在看来,自己的知识已经趋于碎片化,没有形成体系。

公司即将开始剧烈的人事变动,天雷不知道最终会落到谁头上。但简单一分析,砸中自己的可能性极高。

再不能这么混下去了,冯白想。

今天终于不用再加班,按时回到家后,他立即把u盘插在电脑上,一边读,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知识要点。

人生就是一个获取新体验的过程,初生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略一刺激,就会飞快做出反馈。冯白当年也是个爱读书的好学生,任何一本书只要碰到手头,他都会兴味盎然地读上半天。

只不过随着年岁逐年增长,渐渐地,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整个人也变得云淡风轻。说成熟也罢,说稳重也罢,说波澜不惊也罢,其实说到底就是中年人的疲劳和世故。

现在开始学习新知识,竟半天无法沉浸其中。眼睛落到电脑屏幕上,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他心中叹息,以自己现在这个学习状态,如果放在高中时代,必然会成为一个学渣。

这种状态是没办法学习的,必须尽快进入。

可惜两个女人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异样,厨房中杨一楠和园园正在吵架,“今天学校里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就是刷题呗。”“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不和同学一起玩玩?”“妈,你是不是想问有没有男同学找我,是不是想问我早恋没有?”“你现在正是高考关键时刻,不要为其他事情分心。早恋是不对的,就算要谈恋爱,也得到大学,还得看男方的人品、家世……”“杨一楠,你什么意思,你有话明说,我真没有谈恋爱。你是不是偷看我的微信聊天记录了,你要尊重我。”“妈妈这不是关心你吗?”“偷看别人信件那是犯法,犯法的你懂不懂?”

……

钱钟书说过“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

家里有两个女人,而这两个女人一个处于叛逆期,一个即将进入更年期。

冯白只感觉脑袋里仿佛开了道场,有锣鼓钟磬响个不停,想说话,张了张嘴,识相地闭上了。

家中房子面积小,客厅当饭厅使,茶几当餐桌使,凳子矮,膝盖顶得肚子难受。

晚饭在她们的争吵中结束。

杨一楠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冯白想问她昨天晚上和林泉泉谈得怎么样。

还没等开口,杨一楠将一碗橙黄色的液体递过来:“喝了。”

冯白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顿时苦到肺管子里去;“这是啥?”就不停地吐着口水。

“别吐,咽下去!”杨一楠满面严肃:“很贵的。”

冯白这才发现这是一碗中药,和普通汤药赭石色的液体不同,这玩意儿竟呈现着诡异的鲜亮的黄色,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是毒药吗?领导,虽然我有为你赴汤蹈火的觉悟,只要你一声令下,就算是鹤顶红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是,就算是死,你好歹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就贫嘴吧你,毒药?没那么严重,这是补药,给你补养身子的。我不是要二胎吗,现在不但是我,你也要备孕。”大约是怕女儿听到,杨一楠压低声音:“这是我在市人民医院找专家开的方子,知道这药多少钱吗,光挂号费就得五十,还排了一个上午的队,可累死我了。那专家头发都白完了,他说,怀孕是双方的事情,做爸爸的也要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啊!”冯白抽了一口冷气:“你……你昨天晚上和林泉泉是怎么谈的?”

“我一接到泉泉约我吃饭的电话就知道她是来当说客的。”杨一楠咯咯一笑:“结果你知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没能说服你,你谁呀,苏秦张仪再世,论口才没人比得上。”冯白很丧气。

“市医院的那个老中医还是林泉泉推荐的。”杨一楠更是得意:“知道就好,冯白同志我提醒你,少耍心眼。”

“我哪里敢啊!”冯白有气无力。

“那你还不喝药?”

“干杯,为了爱情,为了健康!”既然无力反抗,那就享受吧。

“你喝的不是药是油,油嘴滑舍的家伙。”杨一楠低声地笑起来,伸拳砸了冯白肩膀一记。

冯白正要再说什么,恰好冯小园从房间里出来,怒气冲冲叫:“冯白、杨一楠,咱们家就这么大点,你们秀恩爱能不能换个地方,没看到有未成年少女吗?”

冯白只得把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究竟林泉泉和杨一楠是怎么谈的,不对啊,以林泉泉的口才和能力,她应该能够说服我家领导的呀?坐在电脑前,冯白大为不解。

林泉泉他是太了解了,这是个能力出众的天才,在研究院是学术大拿,有生之年,在植物学界当为执牛耳之人。不过,此人却不是个书呆子。相反,她活泼好动,能言善辩,有极强的组织能力和社会活动能力。

不然,冯白也不会请她当说客。

就连林泉泉也无法说服杨一楠,这事透着古怪。

一边是杨一楠要生二胎,一边是女儿想走上学计算机这条不归路,冯白心思恍惚,在电脑前坐到半夜,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个时候,杨一楠已经洗完澡。她走到冯白身后,柔声道:“郎君,夜已经很深了,咱们安歇了吧!”

“求……放过……”

“花好月圆,正是良辰。”

“我没有思想准备。”

“这需要什么思想准备?”

“我不是在学习吗,学习使我快乐。冯某平生只喜打熬气力,对于女色全然不放在心上。”

“少废话,回屋去!”

……

第二日早晨,冯白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杨一楠端着一碗鲜黄色的液体立在床头:“大郎,该喝药了。”

冯白骇然而起:“饶了我吧!”

“不饶。”

第十一章 没说通

被杨一楠灌了一肚子中药,冯白早饭都吃不下去。

药实在太苦,虽然家中领导千叮咛万嘱咐服药后一个小时内不能喝茶喝咖啡,但冯白却管不了那么多,一口气喝了两杯咖啡。

但口中那苦味还是压不下去。

据杨一楠说这道方子主打补中益气,备孕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努力,其中男方尤其关键。

“土地没问题,关键看种子。冯白同志,咱们能生下园园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对你,对自己都有信心。”

她也够狠,一口气抓了五副药,在药房熬了,冻在冰箱里,早晚服用,听她的意思,要连吃一个月……这实在是一种折磨啊!

整整一个上午,冯白都在不住流清口水,到中午的时候竟虚火上升,鼻尖长了个燎泡。

老中医好可怕。

中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找到了刘航:“刘航,忙着呢?”

“老白你来了,是不是叫我去吃午饭,等我弄完这活儿。”刘航抬起头来。

周总两个月前突发奇想要做一款格斗类似lol的游戏,任务落到他头上。

周总也不想想,像那种大型游戏动辄几个亿投入,几百人的团队,而他则只肯扔进去一百多万。

因此,这个项目做到现在整个地透着山寨气息,画面和各项设计惨不忍睹。

作为技术大拿,刘航反对过几次无效之后,只得认命了。反正就是个注定失败的产物,对付着混呗。

他正在计算一个抛物线公式,战斗类游戏需要设计动作,画面不但要美,还得符合物理定律。

冯白看了看那粗糙的画面,摇头:“就这玩意儿能有玩家?”

刘航:“拿钱干活,上头让做就做吧!反正每年各大公司所做的游戏百分之九十生命周期只有两个月,终归是一个死字。在这两个月能够把投资整回来就算成功了一半,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赚一点。我现在正在琢磨怎么把利益最大化,想得头秃,老白你来得正好,出个点子。”

冯白:“还能有什么点子,不外是鼓励玩家氪金。充值五百,可参与特殊皮肤抽奖,中奖率百分之八十;冲值一千,中奖率百分之百;充值三千,赠送终身vip和一个周边。”

“有点道理。”刘航沉思:“充值一万,可邀请来我司和主创合影留念。”

“得了吧,你当你是小鲜肉,谁肯来和你合影。充值一万,可打主创三拳。”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气,刘航才问:“老白,你今天来我这里只怕不是叫我吃饭,有事你说。”

冯白:“前天晚上你们和杨一楠是怎么谈的?”

“怎么了?”

冯白:“我看杨一楠的架势是铁了心要二胎,早晚都在灌我汤药,说是备孕也是男人的事,我这日子过得苦啊!”

“哦,这事啊,出了点纰漏。”刘航有点愧疚:“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老白,你听我把前天晚上的事情跟你说完。”

刘航说,前天晚上因为冯白要加班,他就和林泉泉一道接了杨一楠找了家饭店吃饭。

酒过三巡,这小俩口想起冯白的嘱托,将话题扯到杨一楠要生二胎上面去。做为说客,他们自然竭力想要杨一楠打消这个念头。首先,林泉泉就劝道,嫂子,你现在都四十三岁了,按照生物学上的理论来说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属于高龄产妇。

高年龄产妇有两大风险。

首先是有一定危险性,孕期容易患并发症,妊娠高血压、子痫,而重度的子痫前期会出现心衰、肾功能衰竭、凝血功能障碍、肝功能异常。比如我们熟知的某位大明星,因为高龄产子,一度陷入昏迷。

其次,高龄生子,婴儿有畸形的风险。当你是年轻孕妈,你怀畸形儿的概率是1/800,而如果你是高龄妈妈,那你怀畸形儿的概率就有1/200,而如果你是超高龄孕妈,也就是40岁以后生孩子,那畸形概率就达到1/60。

林泉泉是个高知,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拿出了翔实的数据,最后严肃地说,嫂子,你已经是超高龄了,现在生二胎是对你对孩子的不负责,也是对冯白和园园的不负责。

……

听刘航说到这里,冯白朝他竖起了拇指:“你媳妇儿口才了得啊!”

……

刘航接着说杨一楠听到这里却不以为然,道,泉泉,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外婆一口气生了七个孩子,从二十岁结婚开始就不停生,生到五十四才结束。现在身体不也好得很,我的舅舅、姨妈也没见谁是傻子、瘸子。还有,她们那一辈谁不是生六七个娃,生四五个都少见,不也母子平安。

林泉泉说,可数据做不了假啊,我手头高年龄产妇产后并发症和婴儿畸形的取样数据,等下发给你。

杨一楠说,数据只不过是数据,未必就科学。还有,所取样本是否就具有代表性都存在疑问。你们学者在做学术研究的时候都是有立场的,取样的时候未必不带有主观色彩,甚至下意识地朝符合自己符合观点的方向靠。就拿新生儿畸形的比例来说,再说,六十比一的新生儿畸形可说是微乎其微,根本就不值得考虑。

林泉泉沉思半天,道,或许取样上有点问题,但这并不是你需要冒险的理由。另外,刘航跟我谈过老白对于要二胎的顾虑,他主要是考虑到经济上的问题。现在的子女教育,是一笔巨大开支。另外,家中添了人口,又要换大房子,如今的房价实在太高,你们一换房,每月的按揭款压力很大的。

杨一楠道,谁说要换房,是购买新房。她和冯白这二十年存了些钱,足够首付。这也是一种投资,他们平日里可以少花钱。就拿买房子来说,房价年年涨,钱又在贬值,房产可以保值。至于按揭款,家每月那么多开销,还是旅行都是胡乱花钱,用来买房正好。不然,也是浪费了。

对了,泉泉,你对现在的房价怎么看,买房做为一种投资手段靠不靠谱?

林泉泉的父亲是本地有名的大实业家,名下有一家上市公司,主营道路、桥梁建设。

这老头十年前有了外遇和林泉泉的母亲协议离婚,名下的财产分成三份。

林父占四成,母女各占三成。

就这样,林泉泉成为公司的大股东之一。

突然身家亿万,又是董事局成员,从前的富家女自然是做不成了。林泉泉本立志做一个植物学家,现在只得从头开始学经济。

好再林泉泉本就智商过人,经过几年的历练,董事局和公司的业务倒也骗不了他。

这样问题就来了,她将来究竟是做科学家还是做基建大亨?

林泉泉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对一切事物都保持强烈的兴趣,一但接触金融,就拿出当年高考时的干劲认真学习。

作为上市公司的董事,金融业是必须要熟悉的。尤其是公司主营基建,她最近正在研究房地产。

听杨一楠提起这个话题,顿时来了兴趣。道,现在正在产业升级,许多传统的投资项目回报都非常低,而且有一定的风险。房地产在这个时候就扮演着大宗投资渠道的角色,也算是优良的投资品。虽说租售比低,但每年都在升值,非常不错。

杨一楠又问,房产投资的风险如何?

林泉泉说,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不过,影响房价主要有三大因素:地段、产业、人口。

地段就不说了,比如一线城市,还有一线城市的学区房,短期内看不到下跌的可能。产业,就是当地是否有足够的就业岗位吸引到足够的人口进入,人口一多,房价就不会跌。

杨一楠鼓掌,说,泉泉你说得好。我是这么想的,我市也算是一线城市,人口总得来说是尽流入,房价是不可能降的,就算限购也只是暂缓上涨趋势。至于你所担心的经济压力问题,不用担心。购买新房之后,我考虑把老房子租出去,算起来,刚好能够抵过按揭款。十年后,不就白得了一套,这叫……这叫……

林泉泉说,这叫杠杆。

就这样,二女探讨了一晚上投资,各自回家。

……

听刘航说完,冯白傻了眼,苦笑:“合着你们把劝杨一楠放弃生育二胎的事情给忘记了?”

刘航一拍脑袋:“你看你看,还真忘记了。泉泉这人吧,别看智商挺高的,但有的时候有点二。老白你不要急,下来之后我再和泉泉说说,让她再劝劝嫂子。不,我现在就帮你说。”

他立即拨同了林泉泉的电话,还开了免提。

林泉泉:“啊,忘记了,忘记了,光顾着说房子了。对对对,房子可以买,但二胎坚决不能生,我再约约嫂子。其实啊,嫂子已经成功说服了我。这生孩子是女人天生的权力,老白跳这么高做什么,有他什么事。就为了自己日子过得清闲,不考虑嫂子的感受,是不是太自私了。”

冯白忍不住在旁边一声吼:“不许背后说人坏话。”

“啊,是老白,惹不起,惹不起,挂了。”

冯白又问:“刘航,你们小俩口什么时候约你嫂子谈话?”

“放心,很快的,泉泉你又不是不知道,坐言起行,心中有事,必须马上办了才稳妥,说不定她现在正在给嫂子打电话,约晚上吃饭。”

可是,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刘航发过来信息,说泉泉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冯白大急:“泉泉要出国几天,你嫂子攻势猛烈,我这里快扛不住了。”

刘航好奇:“怎么就扛不住了,快说说。”

第十二章 有点烦恼

有些事情自然不方便多说,即便是铁哥们儿。

反正接下来几日我们的老白挺惨的。

冯白的一天是这么度过的,早晨六点半起床,洗脸刷牙,然后蒸上一锅米饭,炒上一荤一素做早饭。而这两样菜还得见天换花样,不能重复。

大清早的就在厨房里大动干戈或许有点没必要,他完全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可女儿马上就要高考,正是费脑子的时候。如果早饭的事情交给杨一楠,搞不好就两片面包把他们父女俩给打发了。

园园有点挑食,光是面包、面条,人家拨上两筷子就跑了,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至于去外面早点铺子吃,不太卫生,吃出毛病就得不偿失了。

高三毕业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那就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国宝大熊猫。

等到一切弄妥,冯小园就穿了衣服迷迷糊糊出来。冯白立即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和一杯温水递过去:“张嘴,啊!”“吐”“刷!”

最后,等到一张热毛巾盖在她脸上,园园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杨一楠在旁边看得异常生气:“你就惯着她吧,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再过三个月园园就会去大学住校,你还怎么惯?”

园园冷哼:“杨一楠,你这是嫉妒,嫉妒我抢走了爸爸对你的爱!”

杨一楠大怒:“没大没小的东西,白眼狼。”

母女二人照例争吵,冯白则在旁边嘿嘿地笑,目光落在女儿脸上,越看越美。

怎么会那么可爱?

吃过早饭,灌了一肚子中药,冯白步行去公司。肚子里全是液体,走一步里面就咕咚一声,舌头苦得厉害。

这两天,吉祥信息那边没有事,一切按部就班,他便随带着处理其他不太重要的事物。

中午在大厦食堂吃工作餐,下午照旧。

晚上回家,做晚饭,侍侯家中两个祖宗。

又是一大碗药汁下肚。

吃完,消化半个小时,坐电脑前把知识断档补上。

这事不太顺利,他的知识已经五六年没有更新,感觉跟不上时代。现在重新学起,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只感觉学习资料上的文字和符号在扭曲、纠结,让人眼花缭乱。

“不行,我不能这样,我必须集中精神。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家。”冯白暗暗告戒自己,他翻开笔记本,记录着知识要点,好记性不如懒笔头。

想当年他也是个机灵聪明的家伙。一学期不上课,只考前拿着课本啃上一周,就能轻易过关。如今,好汉自然不能提当年勇,他在公司已经退化成一只笨鸟。

既然知道自己笨,那就笨鸟先飞吧!

可惜他现在肚子里装满了药水,撑得厉害,舌头又麻,却无法翱翔。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鼠标,关上电脑,是杨一楠。

“喂喂,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嘛!”

杨一楠:“都十一点,该睡觉了。现在我们不是在备孕吗,得早起早睡调养好身体,没有什么比二宝更重要。”

她已经换上了睡衣,朦胧夜色勾勒出妙曼剪影。

她目光中如同笼罩着一层雾气,有妩媚柔情。

杨一楠人到中年已经有点胖,但冯白还是记得她少女时代的轻盈和美丽。

在最好的时光碰到她,真是莫大幸福。

杨一楠抓的那副中药药性猛烈,很快冯白就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嘴巴里时刻都感到麻木,开始上火。

到最后,他便密了,整整一周没有大便,鼻子上长了一个燎泡,看起来有点滑稽。

同时,也集中不了精神。

编程教材学习了一周,现在一想,好象也没学到多少东西,形成不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知识系统,更别说应用在实践中。

燎泡已经有了脓点,冯白这一日躲在茶水间,正对着镜子挤,刘航进来,夸张地叫了一声:“老白你最近好憔悴,就好象是累死的牛。还长青春痘了,你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我大概是喝药喝坏了,有点上火。你嫂子整天灌我中药,受不了啦!”

“理解,理解。”刘航憋着坏笑。

“你理解什么呀?去去去,都怪你们。”冯白做势要踢:“泉泉什么时候回来?”

刘航:“已经回来了,昨天晚上。”

“可算回来了。”

刘航:“明天是周末,约一下,两家人聚一聚,一起去泡温泉。”

“温泉,那好啊!”最近有点倒春寒,加上不停小雨,感觉人一身都发霉了,冯白:“我代表杨一楠接受你们的邀请,不过,明天让杨一楠自己去,我就不陪同了。”

刘航:“老白你这是在躲吗,看你害怕嫂子那怂样。”

“不是,不是,明天园园要补习,我要接送的。还有,我最近不是在学习吗,实在没有时间。”冯白解释说。

“哦,这样啊,那倒是没有办法。”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航说:“老白,你还真打算当一辈子程序猿?”

“不然还能怎么样,没错,程序员是吃青春饭的,可收入还算可以。现在转行去做别的,人家未必肯收。自己创业吧,又没那个能力和本钱。”

刘航摇头,说,现在学习新知识,老白你事情实在太多,只怕未必学得进去。实际上,咱们都已经或多或少地丧失了学习能力。程序员这个职业,说穿了就是大分工时代的快消品。

冯白:“总归是不能放弃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刘航:“老白,知道我佩服你什么吗,就是身上那股不服输的精神。从进公司开始,你就在不停地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考了一堆证。”

“考一堆证又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用不上。”

“也不是……”刘航想了想:“老白,你别学编程了。”

“不学?”

刘航正色:“老白,想不想做财务总监?”

冯白笑道:“刘航,我这几天吃的中药都吃到你脑子里去了?”

刘航正要再说,有人走进茶水间,他立即停下:“老白,午饭我请,对面大润发茶餐厅,不见不散。”

第十三章 另外一种可能

财务总监,那可是公司的高管。

虽说现在公司也就几十号人,大家的名片上都印着产品经理的头衔,但心中却明白自己就是个it狗,搬砖的苦力。

刘航冒冒然来一句“你想不想做财务总监?”冯白感觉他脑子进水了。

这孩子平日里思维就有点天马行空,最近做研发压力大,精神状态会不会因此出了状况?

带着疑惑冯白进了大润发里的茶餐厅,刘航正坐在哪里悠闲地喝着红茶,桌上已经点了菜。有流沙包、排骨、小笼包、干炒牛河、鲍汁凤爪、烧鹅。

“吃得不错。”冯白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就动起了筷子:“我先吃,你说,我听。”

“老白你心真大,见到吃,什么都不想。”

“我需要想什么呢,干活拿钱,下班走人,又不是老板,费那么多心做什么?”

“好吧,你是我大哥,亲大哥。你的事情,我得操心。”刘航说:“老白,你倒是想平平安安做这个程序员,每月领一份死工资。可是,正如你说的,你的知识已经断片了,跟不上了。这么混下去,迟早有一点会被职场所淘汰。没错,你这几天是在补课,可结果呢?结果估计不太理想吧,否则你还不来我这里得瑟?已经过了学习的年龄,再补又能补到什么程度,况且,每年还有那么多二十来岁的大学毕业生嗷嗷叫着杀进职场,他们知识储备丰富,思维活跃,想要把老人干翻,你觉得能竞争得过他们吗?说句得罪的话,别说你老白,就连我也感觉到压力。”

这话说到冯白痛处,他的筷子凝在半空。

刘航:“传统行业,比如制造业、医生,年龄是个宝,越老经验越丰富,越值钱。我咱们这行,没有经验可以积累。”

冯白把筷子放在桌上,不说话。

刘航:“老白,考虑过转型去干会计没有?”

“会计?”

刘航:“你不是有初级会计证书吗,而且,你在这上面有天分,要不学习一段时间考个高级。史总走后,公司会计空缺,你争取一下,以你的能力和资历,说不定能够争取到财务总监的位置。会计这个职业在任何时代都是必须的,只要在职场上积累到足够的经验,就算不在公司做,也不愁找不到工作。不少会计都退休了,还在发挥余热。有人甚至还兼了好几份工,收入杠杠的。老白,你既是我的师傅,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此下去是不行的。”

他一脸诚挚地看着冯白。

在以前,公司的财务总监是史总,就是刚退股跑回老家当房地产开发商的那个。

史总是财神爷,以前公司每次周转困难都是他从家里拿钱过来贴补,加上学的又是财会专业,总监和会计一职当仁不让。

现在,他离开公司,这个职务就空缺下来了。

财务是一个公司的灵魂,收支、报税,按照报表参与决策,一日不可或缺。

现在这个位置急需补充,照例有两个可能。一是从人才市场上招聘,二则是内部挖潜。

人才市场上,一个有经验的优秀的会计非常值钱,加上又涉及到经营上的核心商业秘密,不是那么好请,也不能急。

内部挖潜就简单了,只要你够资质,又有能力,通过竞争,加上熟悉业务,立即就能上岗。而且,因为是自己人,老板用起来又放心。

关键是,内部挖潜不用给太高的工资。不想外聘,人家不但要大价钱,说不定还问你要股份、期权什么的。

因此,大公司财务人员空缺,人力资源部有限考虑内部人员。

当然,冯白和刘航所在的公司实在太小,周总、王总夹袋里也没有几个人才,根本没朝这方面想。

刘航提醒冯白,他完全可以毛遂自荐。当然,这事的关键是他首先要拿到高级会计师的资格证书。不过,之前可以先和周总、王总沟通沟通。

又因为是小公司,其实财务总监的工资收入并不比现在的冯白高多少。但这是个常青藤职业,你只要不傻不废,干到七十岁都可以。只要精力允许,再在外面兼几份工,收入立即上一个台阶。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只顾着在it业上死杠。”冯白心中大动,对于这个财务总监的位置也誓在必得。

只要拿到这个职位,那就是一份不错的从业资历。以后就算不在公司了,去任何地方都没问题。

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重大转型,如果过了,中年危机不就顺利度过了?

人生又有了另外一种可能。

冯白是个有计划的人,立即打消了做一个高龄程序员的心思。

首先,他需要去和周总沟通。说起来,自己和周总已经认识多年,相处得很好,算是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子,他应该会关照的。至于王总,这就是个不管事的宅男,和他说啥都没有用。

其次,立即去考个高级会计师证,也就是注册会计师证,简称cpa。

冯白数学非常好,大学的时候选修的就是会计,毕业那年就拿到初级会计师证。只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排上用场。出社会后,他还乱七八糟考了不少证,一样丢在抽屉里吃灰。

现在重新把以前的知识拣起来并不难,至于考试,他算是老手,不太担心。

于是,他一边吃饭,一边拿起手机点进本年度的cpa职称信息网,看了考试日期是下个月中旬。又下了教材大纲和题库。

一看题目,都不太难,下个月拿到证应该可以。我冯白毕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我是个天才。哎,当初就该做会计的,结果选了程序员这个职业,蹉跎多年。

这才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一刹间,冯白信心满满,恢复了斗志。

下午的时候,便密也好了,鼻子上的痘痘挤掉之后也结了壳。

回家,在网上报了名,开始做大题,很顺。

唯一让人烦恼的是,从以往的试卷看来,考点有点琐碎,都是平时不注意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掉坑里去。这考验的是你的灵活性和记性,他现在的记性自然比不了二十来岁的时候,需要更加用功。

“喝药。”

“好哒!”冯白一饮而尽,吧唧着嘴。

杨一楠狐疑地看着他:“今天的药是不是弄错了,我看你吃得津津有味。”

“一样苦,但我已经习惯了,甚至能从苦中感受到药香,搞不好已经喝上瘾了。有一天你不让我喝,我说不定还有戒断后的不适应呢!而且,最近几天,我感觉自己好象又回到了二十岁的年纪。夫人,夜已经很深了,咱们安歇了吧!”

“牛虻,冯白你就是个凑牛虻!”杨一楠难得地红了脸:“我先去卸妆,洗把脸。”

冯白:“明天周末,泉泉约你去温泉,她会开车来接。我就不去了,要带孩子去补习功课,玩开心点。”

杨一楠:“泉泉回国了,温泉,太好了,我正想着她呢!”

第十四章 好的阿姨

“噶!”一辆银白色的宾利停在冯白一家三口的面前,正在开车的林泉泉探出头来,一头英姿飒爽的短发:“上车,嫂子,我想死你了!”

冯白开着玩笑:“林泉泉同志,你一个正科级研究员也炫富,低调,低调。”

林泉泉咯咯笑着:“我就是在炫富啊,除了你们我也没地方炫去。妈德,我上班的时候只能开十万以下的买菜车,不然你比领导的车还好,像什么话;去见我妈的时候只能开那辆奥迪,不然会被她骂败家子;也只有见你们的时候才能开这辆,可憋死我了。”

冯白:“泉泉,你尽欺负我。”

杨一楠:“泉泉,你随便欺负,他皮粗肉糙。这车,真漂亮啊!”

冯白:“我要带园园去补课,就不跟你们去了。园园,快给阿姨再见。”

“阿姨再见。”

林泉泉严肃地说:“园园,叫姐姐。”

“好的,阿姨。”

“园园乖啊!”

“再见,阿姨。”

林泉泉气得鼓起腮帮子,吹了一口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个月生日的时候姐姐送你一整套毛坦厂的学习资料。”

“姐姐再见。”

刘航笑得直拍驾驶台:“老白,你家女儿将来不得了,人才,人才啊!”

车缓缓启动,林泉泉说:“这车实在太大,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开,刘航,你能不能争点气拿个驾照,没看我这么辛苦?”

刘航:“泉泉,你长得矮是我的错咯?”

“我一个女孩子还替你个大老爷们儿开车,还开这样的大车,你好意思吗?”林泉泉大怒,开喷。

林泉泉长得漂亮,学历高,家世好,简直就是典型的完美的白富美,谁娶了她立即就走上人生颠峰。

唯一的缺陷就是个子有点矮,只有一米五五,娇小玲珑,和大家在一起,矮上半个头。

她是学术大拿,在单位也是有职位的,可训起下属的话来,无论如何咆哮都只能保持仰望的姿势,无形中有点气馁。

刘航一直开玩笑地把她比喻成吉娃娃,虽凶,却没有丝毫的震摄力。

林泉泉喜欢养狗,以前家中就养了一条金毛,爱得跟宝贝似的。她也喜欢给身边的朋友取外号,比如刘航的外号就是二哈,冯白是任劳任怨好脾气的拉布拉多,杨一楠则是可爱的蝴蝶。只不过,如今的蝴蝶已经胖成了蛾子,令人扼腕。

当年林泉泉父母离婚的时候,老林和女儿为争金毛的抚养权甚至对簿公堂。法官哭笑不得,考虑到老林的社会地位,把金毛判给了林父。

失去了自己的狗,林泉泉哭了三天,不停打电话给父亲:“你抛弃了我妈,现在又抢走了我的狗子,你这个渣男,渣透顶了!”

也因为伤了心,她不再养狗,改养刘士奇。

说起驾驶证的事情,前年冯白两口子和刘航约着一起去上驾校,一起拿证,一起买车。、

结果,冯白和杨一楠顺利考上,刘航死活也过不了。

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学,也就是为了应付林泉泉。

按照刘航的说法“老白,嫂子,你想啊,我坐在宾利里面,开车的又是个美女司机,岂不碉堡?如果拿了证,很容易就被人当成司机,还怎么炫?”

这人真是二到家了。

林泉泉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矮,在她的生活圈里,多的是长腿美人,一对比心中未免郁闷,尤其这种嫌弃的话出自男友之口。当下勃然大怒。

刘航也不服气,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对掐起来。

这两人都是能说会道的,这一吵竟收不了手。只听得车中尽是他们的回音,让杨一楠脑袋嗡嗡着响:“行了,行了,各人少说一句。泉泉,在开车呢,注意安全。”

“对,开车呢!”林泉泉把车停下。

杨一楠怔住:“泉泉,这里可不能停车,要罚款扣分的。”

“不怕,我分多,刘航,你今天得把话说清楚了。”

“我需要说清楚吗,呵呵,又有什么好说的,呵呵。”

杨一楠知道这小两口的秉性,他们自开始交往之后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每次争吵,两人都会分别打电话给她和冯白。

刚开始,杨冯二人很紧张,苦口婆心劝他们以和为贵,大家风风雨雨走在一起不容易。可是,这两人也是,前一刻还掐得要死要活,不顾屋外的狂风暴雨,哭着喊着冲进雨幕,要拼个你死我活。

下一刻,雨停了,两人却手牵手笑嘻嘻回家,手中各自还拿着一大把养肉串,撸得开心。

这就是一对欢喜冤家,狼来了喊多了,冯白和杨一楠也不放在心上。

今天应该也不例外,杨一楠吐了口气:“好好好,你分多,愿意扣谁也管不着。吵,吵到累为止。”就掏出手机,将耳机戴上。

两人吵了半天,大约觉得不过瘾,同时跳下车去,站在公路上,涨红着脸夸张地比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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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遗传了冯白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对数字的敏感,女儿园园在数理化上非常强,理科对她来说就是送分。

女孩子成熟得早,在小学阶段,成绩都会比通年龄的男孩子好。但一上中学,渐渐就落了下来。

比如数学、物理和化学,聪明的男孩子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还能举一反三。而女孩子则因学起来异常痛苦,成绩也被男同学追了上来。

历年的高考状元基本都是男生,倒不是畸视,生理特征不同。男生理性,女生感性,思维方式不同而已。

但冯小园却不同,这孩子从小数学就好,学习上基本没让家长操过心。特别是到高中,每次考试,成绩都稳进前十。

冯白常为此自得,自己孩子从小就不用管,不像别家的娃,又是家长辅导作业,又是上补习班,耗费无数金钱和精力。

可到高三来,杨一楠还是发现园园学习上的两大弱点。一是作文,二是立体几何。

在作文上,这孩子好象不太开窍,写起文章来语言干瘪无物,总觉得少了点文采和机灵劲;在立体几何上,她的空间想象力有所欠缺,按照老师的说法,这孩子的思想就是平面的二维的。

以她现在的成绩,上一所985加211没任何问题,要想上清北复交,这两个短板得尽快补上。

怎么补,上课外辅导班呗。

第十五章 补习班

在以前,高三毕业班每周会上课到周六,只周日休息一天。

即便是周日,很多时候也会被占用一个上午,让学生们到校上四节课,只得了下午区区几小时的放松时间。

教委发文规定,学校必须严格执行国家教育制度,不许占用学生们的体育课和休息时间。毕竟,国家未来所需要的人才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好的身体和成绩同样重要。

这样一来,高三学生才得了一周两天的喘息之机。

可家长们并不打算放松,按照杨一楠的说法:“园园啊,不是妈心狠,你放松,别的同学却在抓紧,一正一负,你就要被大家甩在后面。如今是竞争的世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要学你爸爸,他都顺水而下二十多年了。大学时的同学混成ceo的,混成公司高管的大把,最差的也是三五套房子。你看你爸爸,随遇而安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是王者五十星,一不小心还跌到钻石。”

冯白经常被妻子在女儿面前揭短和诋毁,威信全无。他也不生气,每次被骂都是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如此一来,倒和园园异常亲近。

杨一楠给园园报了两个补习班,周六上午立体几何,下午是作文。

补习班老师非常强,是市重点高中的退休教师,教出的清北大学生比冯杨吃过的饭还多。当然,学费也不低,小班一个课时五百。

周六上午有三节课,下午两节课,两千多块出去,一个月四次,那就是一万,真令人心痛。好在园园还有三个多月毕业,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至于一对一教学,每课时两千,那就不是冯白这种家庭可以承受的了。

黄金有价,知识无价。

本来,按照杨一楠还打算让园园周日也补课的。冯白一听,大惊,就这样自己的经济就已经承受不起,周日再来,不过日子了?

便劝道:“领导,女儿每天六点就要起床,做作业要做到十二点,有的时候甚至要到夜里一两点才上床,实在太苦。好不容易周日可以休息一天,你再让她补习,不心疼吗?”

“心疼,我这就是对她的心疼、关心和爱,只不过这是大爱。不像你,整天婆婆妈妈,吃喝拉撒,女儿眼睛里只有你的好。”

“好好好,你是大爱无言,大爱无疆。”冯白摇头:“爱一个人就送她去高考,因为那里是天堂,那里有美好的前程。”

冯白又说,学校还布置有作业呢,量又大,没五六个小时做不完。你再送园园去上补习班,不作了?

他分析说,领导,咱们送园园去补习是补上她学习上的几个短板。但不可偏废了其他学业,别这两个弱项补上了,其他科目因为疏于练习又落了下去。

杨一楠这才被冯白说服,让冯小园得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上午的立体几何补习班在老师的家里。

同时来上课的还有七个学生。

老师是个老头,估计快八十了,满面皱纹,头发都白了,说上几句话都带喘。

一节课结束,就跑阳台上吸烟提神。

不过,人家的课讲得实在是好。

老师的家很大,特意将客厅腾空,放上小黑板和桌椅。冯白在旁边听了大约十来分钟,心中很是敬佩。不好打搅他和学生们,就下了楼和其他家长一起等。

楼下有个棋牌室,七个家长相处了一个多月,已然熟悉,就泡了茶,招呼冯白过去打牌。

冯白也喜欢打牌,可惜囊中羞涩,就说自己没兴趣。那六个家长也不再邀请,四个人斗地主,另外两个则在下起了围棋。

冯白坐在旁边,打开手机,一边看着会计考试的资料,一边小声背诵。

高级会计资格证考试科目有三项:《会计》《财经法规与会计职业道德》《会计电算化》,专业知识冯白倒不太担心,自己学这玩意儿上手快,多刷题就有了。法规和职业道德这科则比较枯燥,全靠背记,没有捷径可走。

做为一个中年人,记性肯定比不上小伙子,只能硬着头皮死杠。

这一背,时间不觉到了中午,上午的课也结束了,园园下了楼。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是听课呗!爸爸,我饿了,我想吃茶餐厅。”

十九岁的园园正处于代谢率极快的时期,加上读书费脑,饿得也快,顿时经受不住。

“吃茶餐厅啊……我们还是吃别的吧。”冯白这才想起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只剩几十块,早上杨一楠只给了他父女五十块伙食费。

去茶餐厅,开什么玩笑?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只要进了茶餐厅,园园不吃个两三百块不肯罢休。

“不,我要吃茶餐厅。”

冯白一鼓眼睛:“吃吃吃,就知道吃。茶餐厅不是小笼包就是河粉,全是碳水化合物,血糖一上去就犯瞌睡,下午还怎么上课,这叫科学。”

园园不依:“我就是要吃。”

冯白不理睬她,对旁边的一个炒饭摊喊:“老板,炒两碗,再配两个小菜。对对对,切一盘卤肉。”

园园大叫:“炒饭就不是碳水化合物了,冯白,我恨你!”

冯白:“别闹,你不饿吗,饿就快吃。”说罢,就扫了老板挂在脖子上的二维码,付了钱。

园园突然安静,大口地吃着饭:“老白,你好可怜,哎……炒饭不错啊,比茶餐厅好吃!”

她虽然和她妈一样性子急,却心疼父亲。

突然,有片鲜红的花瓣落到那份卤肉上。

冯白抬头看去,路边的凤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春天就在不经意中快要结束了。

他轻轻哼道:“蝉声中那南风吹来,校园里凤凰花又开……”

“什么歌,挺好听的。”

“《毕业生》爸爸小学毕业时唱过,咱们七零后童年记忆。”

园园:“春日游,红花落满头。”

“你倒是挺有文采的嘛,怎么写起作文来那么痛苦?快吃,吃了还得坐十几站地铁去补课呢!”

下午的作文课并不在这一区,而是在二十多公里外的一所教育机构,路上就得四十多分钟。

作文班比立体几何补习班学生人数多些,有十一个。

冯白来得早,就让园园自己在教室外面看书,他则溜进来教师的办公室,询问女儿的学习情况。

和上午那个老头不同,作文老师是个中年女教师。据说从前也是市一所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后来辞了职跟着丈夫出国。归国后就进了这家教育机构,不然,这种年富力强的重点中学教师也不可能开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学生们运气不错。

老师不太客气,说作文没有任何捷径,不外是平日读读书,积累词汇量,磨练文笔。另外,现在的作文要紧跟时政热点,比如一带一路,又比如环保。你家孩子好象对这些都不知道,落笔自然言之无物。对了,你家孩子平时看新闻看报纸和课外书吗?

冯白回答说,高中学习那么紧张,平日里电脑、电视和闲书是不好让她碰的。

女老师大为生气,训斥冯白,你是怎么做家长的,你想把你孩子养成书呆子和废物吗?语文和别的学科不同,需要大量的阅读和社会接触,深度和广度都要兼备。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工夫在诗外。”

冯白腹诽:我倒是想让园园加强课外阅读,可这孩子对文科没多大兴趣,还有,杨一楠她也不允许啊!

也对,老师这话说得在理,园园在这方面是得加强,我回家后和杨一楠谈谈。

从老师办公室里灰头土脸出来,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有学生也有家长。

突然,就听到女儿一声尖叫:“你这个凑流氓,你想干什么?”

冯白大惊,定睛看去,只见,一男生笑嘻嘻地站在园园身边:“游泳圈同学你好,游泳圈同学再见。”

这男生身高臂长,五官英俊,是个小帅哥。只是他的面容略显稚嫩,站在那里一只脚不住地抖着,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其他几个学生都掩嘴偷笑。

园园满面都是愤怒,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女儿被不良少年调戏?”冯白大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不便发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去,正色问:“园园,怎么了?”

“他,他欺负我,流氓!”园园愤怒地指着那个男生:“爸爸,这人坏透了。”

冯白看着男生:“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读书?”

男生显然有点畏惧,不说话。

园园继续叫道:“他叫关小雨,是我同班同学,差生。”

关小雨一耸肩膀:“我是差生,我骄傲了吗?要上课了,懒得理你,我进教室了。”

说罢,也不理睬冯白,嚣张离开。

冯白问园园:“园园,怎么了,你跟爸爸讲。”

“爸爸,刚才关小雨故意撞我,还笑我是胖妞。我哪里胖了,我哪里胖了?”冯小园很不服气地说。

原来,冯小园和她妈妈一样是易胖体质,属于一不小心喝水就会长肉的那种。而且,一胖就胖小肚子。

高三学习紧张,作息没有规律,园园胖了些,长了腰肉,在学校里被同学开玩笑说是自带游泳圈。这其中,关小雨叫得最响。

关小雨是园园班里成绩最差一个,非常皮,成熟得也晚。十八岁的青年心理年龄估计只到高一,开起玩笑来也没有个度。

刚才在走廊里和园园见面,就故意撞了她一下,还笑她是游泳圈。倒是没有恶意,或者他觉得没有恶意。

可冯白不这么认为,他很生气:“我女儿怎么可能是胖子,爸爸现在就去找关小雨,等下就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这事没完。”

第十六章 突然的加班

冯小园却一把拉住冯白:“爸爸,算了算了。”

冯白不解,严肃地说:“园园不要怕,我能处理好的,我就不信了,都高三毕业班了,你还能被校园霸凌。”

园园突然扑哧一笑,不屑道:“谁霸凌谁了,就凭他关小雨,平日里只有被我收拾的份儿。爸爸,我真的没事。”

关小雨这个男生大约是小时候太娇生惯养,比同龄人要晚熟。也不是说他是个老实孩子,实际上他还是很皮的。只不过在学校的时候,举止有的时候显得幼稚。

而冯小园则是个活泼的女孩儿,以前和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没少欺负他。

关小雨内心中未免气愤,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就采取不合适的方式报复。比如给冯小园取外号,在路上走着故意撞她一下。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高三学生能干得出来的,他们这一代人日子过得好了,中产家庭的孩子有不少被养成了巨婴。又因为是独生子女,平日有家长接送,生活圈子很窄,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

今天,关小雨又来撞园园,冯小园破口大骂,恰好被冯白看到。

冯小园觉得这是他们同学之间的事情,自己就能处理。如果让家长出面,传出去会被别人笑话她怕了关小雨,很没面子的。

冯白也是做学生过来的,也能理解女儿的心思。一想,园园从小就是个大闹天宫的主儿,无论去哪里好象都没吃过亏。

他也就放心了,笑道:“我的园园什么人呀,还能怕了,你先去上课,爸爸在教室外面等你。”

不片刻就开始上课了,冯白就拿出课本继续背书。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打进电话的是萧红。

冯白心中突然不安:“喂,萧总,我是冯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说起来已经有一周没有去过吉祥信息了,一来那边的bug已经补上,一切按部就班做,大家在网络上做个对接就可以;二来,自从上次萧红被那人打了一顿之后,估计她也不好意思和冯白见面。

萧红:“冯白,这里还有点事,你过来处理一下。”

冯白有点为难:“萧总,我正在陪女儿上补习班,今天怕是来不了。要不,我明天一大早过来,没办法,孩子马上就要高考,还请理解理解。”

话虽然这么说,他心中还是有点忐忑。这个萧红可不是好说话的,作为甲方,一向对乙方颐指气使,开口要,闭口就要到。你迟上一分钟,人家立即就会破口大骂,向公司投诉。和她接触了这两个月,真是怕了。

“这样啊!”出人意料,萧红今天分外地好说话:“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个工程不是在收尾了吗,需要对对帐。也对,你又不是财务,我联系一下你们公司,让那边派给财会人员过来。”

“好的,不好意思啊萧总,再见。”

结束通话之后,冯白心中突然一动,敏锐地觉察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刘航不是说公司现在正缺一个财务总监,让自己争取一下。至于怎么争取,首先是要拿到注册会计师证,这事冯白觉得难度不大,考试嘛,难道自己还怕考试。其次,需要在周总那里好好表现,让他知道财务主管这个职务自己是可以胜任的。

他正在苦恼如何和周总谈这事,现在吉祥信息那边有帐要对,正是一个契机,正好在公司两位老总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机会不等人。

冯白拨通萧红的电话:“萧总,我马上过来。”

萧红:“你不是在陪女儿补习吗,能走开?”

“能走开,我让她妈来接就是。”

“可是,你懂得财务?哎,我刚才也是糊涂了,忘记你只是个程序员。”

冯白笑道:“萧总你就太小看人了,忘记跟你说,我出了是个程序员,还是个会计,二十年前就拿了初级会计师资格证。当时考证的时候也没想过将来做这个,就抱着一个念头:艺多不压身。除了初级会计师资格证,我还考了大学英语六级证书、经济师从业资格证、厨师证、二级弱电电工证……反正抽屉里扔了一大堆本儿,我都快自己的多才多艺给压弯腰了。”

他心中得意,忍不住贫起嘴来。

萧红在电话那头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冯白,你考播音员证没有,这么能侃?”

“哇,你这一说还提醒我了,我再去考个普通话的本儿。”

萧红笑声更大:“算了,算了,还是不为难你。”

“别介,这事还非我不可。就算你明天让公司另外派人,估计来的也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财务总监史总辞职了,我应该是公司唯一有资质的。”

萧红:“那好,就辛苦你了。”

结束电话,冯白给妻子杨一楠打了一个电话,想让她等下过来接圆圆。

杨一楠已经和林泉泉玩了一个上午,再玩两个小时应该够了,正好过来接女儿一起吃饭。

电话接通,那头听起来乱糟糟的,好象有人在吵架。还没等冯白说话,杨一楠就问:“冯白你是不是在陪园园补习?”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接着说:“那好,你继续陪着吧,晚上自己回家弄,我这边忙得很,没空跟你说。”

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这个杨一楠性子还是那么急,冯白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那边没有人接。估计是正在泡温泉或者做湿蒸,人机分离吧?至于刘航和林泉泉,电话关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冯白知道这事是自己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机会,如何肯放过?一咬牙给园园的微信发过去一个信息:“园园,爸爸在工作上突然有事必须马上解决,估计会花好几个小时。这样,等下你自己坐车回家去……”

想了想,他删去“自己坐车回家去”这段话,重新写道:“你等下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和我汇合,地址我马上发给你,有四站地铁,就在你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圆圆,你是个大人了,应该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也能理解爸爸。”

对于冯小园他没有任何的担心,这小丫头从小就精灵古怪,就算遇到骗子,估计也会被她反骗了。

吉祥公司那边的业务,技术上一直都是冯白负责。

这个项目双方约定了时间的,必须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否则冯白他们公司要付出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也因为有时间限定,冯白这两个月被折腾得苦透了。

萧红做事随意,一时一个心思,常常是方案进行到一半,她提出要修改,然后一切推倒重来。

正因为这样,两边的往来帐目比较混杂,需要重新整理。否则,等要钱的时候,谁说得清楚该拿多少,那不成一包乱帐了吗?

冯白从头到尾跟项目,平日又有喜欢做工作日记的习惯,这事还非他不成。

等到了吉祥信息,萧红已经和两个财务等在那里。

她一袭风衣,看起来风姿绰约,见了冯白,一反常态很是客气:“冯工来了,辛苦,辛苦,大周末的让你来加班,不好意思。”

冯白:“为甲方服务,应该的,应该的。闲话就不说了,我们开始吧!”女儿等下还要过来和自己汇合,早干完工作早回家,如果耽误得久了,就怕杨一楠发怒。

当下大家也没太多闲话,就把帐本翻出来,一笔一笔地对。

还别说,萧红虽然是个甩手掌柜,可人却不是花瓶,对公司的帐目和业务门清,这让冯白很是意外:这萧总倒不是花瓶,只是平时不太想费神。

而且,她今天双商都在线,不住夸奖冯白:“不错不错,想不到冯工技术上是一把好手,财会上也是挺强,真是多才多艺啊!”

“啊,你不说我还真把这笔帐忘记了,真是细心啊!”

说着话,她又威严地看了自己的财务一眼:“你看看人家冯工,这帐作得,人家还不是专业的,你们啊好好好向人家请教。”

会计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还需要多学习。”

冯白这人经不住夸,不觉飘飘然,往日面目可憎的萧红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心道:萧总你这也太浮夸了,演技夸张,不过,我喜欢,快,再表扬我一下。

一团和气,相处愉快,不觉到了下午五点。冯白这才想起女儿,心头一惊,正要打园园的电话,就看到她出现在吉祥公司的门口。

园园倒是个大方的孩子,径直走进来叫了一声爸爸,又对萧红微笑:“阿姨好!”

萧红牵着园园的手:“哎,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你看这皮肤,这五官,真美啊!”

园园毕竟是十九岁的年轻姑娘,顿时高兴起来:“阿姨你也好美,我不美,同学们都笑我胖。”

萧红:“胖什么胖,他们不懂健康才是美。你看欧美的明星,都是阳光运动型儿,很少有像竹竿的。其实,以骨感为美的风潮是不对的,筷子腿有什么好?当年阿姨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也是个小胖妞妞,足足一百三十斤。可和班上的老外同学比起来,简直就是纸片人。别人看我的目光,那都是羡慕,足足羡慕了我四年。”

“一百三十斤也算是纸片人?”园园吃惊地瞪大眼睛,高兴地说:“姐姐你这话我爱听。”

不知道怎么的,园园看她分外的亲近,口中的称呼不觉中从阿姨变成了姐姐。

冯白问:“萧总你在美国留过学啊,哪所学校?”

萧红:“麻省,法律。”

冯白大吃一惊,在他看来,萧红就是个花瓶,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是处。否则也不会做人小三,还惨遭毒打。想不到竟然留过学,还是一流的常青藤名校。

她本应该做个大律师的,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对萧红稍微有了些好感。

“你在旁边玩吧,我和你爸爸还有工作要做,对了,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萧红说。

园园:“姐姐,我能吃kfc吗?”

冯白大惊:“不能吃,垃圾食品。”

园园气冲冲道:“什么垃圾食品,我就要喜欢,我已经三年没吃过,老白你烦死了。”

“反正不能吃。”

萧红:“所谓的垃圾食品并不是说这种食物有害,而是指营养成分单一,长期吃对健康不利。偶尔吃吃也无妨,反正就是高糖高热量,孩子新陈代谢快,吃了运动一下就消耗掉了。姑娘,这事我做主了,给你下定单。”

说着就拿了手机点了一大堆汉堡、可乐、薯条、鸡腿。

“谢谢姐姐!”园园欢呼。

冯白苦笑着摇了摇头,萧红积威尤在,他不好反对。

第十七章 学习的目的

工作继续,冯白、萧红和两个财务围着一张茶几开始对帐。

这边,kfc的外卖送了过来。

萧红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出来,收了件,领着冯小园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食物放在桌上。又把吸管戳进可乐纸杯中。接着,找了个碟子,挤上了番茄酱。

所有的西式快餐都有个令人不方便的问题,番茄酱没有专门的容器。你吃薯条的时候要么在酱包上撕一个口,一边挤一边蘸,要么挤在饮料盖里,很狼狈。

萧红果然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和她相处让人非常愉快。

“园园,你自己吃吧,姐姐和你爸爸还有工作要忙,吃完自己看看书。另外,这种快餐热量实在太高,偶尔吃吃无妨。经常吃,小心变成皮球。”

“我倒是想天天吃,可爸爸妈妈要答应才行。上次吃快餐,好象是四年还是五年前,记不清楚了,小学吧!”

冯小园拿起一个腿堡,只咬了一口,那烤鸡腿浓郁的香味就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惊奇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响起了响亮的咕咚声。

油脂和沙拉酱从嘴角迸出来,沾满了手指。

根本就停不下来,她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满满都是食物,如同正在搬运过冬食物的松鼠,显得好可爱。

萧红笑了笑,拿着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慢点吃,慢点吃,你是美丽的大姑娘了,如果让你喜欢的小伙子看到,还要不要形象。”

圆圆嘟囔:“才没有喜欢的。”小脸却有点红。

大约是吃相实在太猛,咀嚼食物的声音引得外面三人同时转头看过来。

两个财会人员同时一笑,冯白却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圆圆慌忙把头转过去,她虽然大大咧咧女汉子一个,可叫人看到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萧红走出去,对两手下呵斥:“人小姑娘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继续工作。”

萧总毕竟是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又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就感觉不耐烦,站起身来,道:“你们忙,我对数字没兴趣,还不如去赔赔冯工家的小姑娘说说话。”

就一挥手进了自己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圆圆正好坐在她的大办公桌后面,正拿着一张a4纸在上面画着什么。

“圆圆,你在做作业吗……咦,画画啊,还拿姐姐当模特儿。”

原来,萧红的办公室和外面只隔了一面大落地玻璃。

刚才他们在外面对帐的时候,冯小园闲着无聊就拿了支签字笔画画。

只见,纸上画得正是萧红。

使的是中国画的白描,线条流畅,惟妙惟俏,恰好捕捉出她的神情和动态。

“圆圆画得真好啊,跟画家似的,以前学过,大学是不是打算考美院啊?”

圆圆有点不好意思:“小学的时候学过四年美术,还上过课外兴趣班,小学五年纪的时候因为要小升初妈妈就不许我学了。不过,我平时无聊的时候或者学习累了也会画上几笔。”

“那好可惜,不然以后说不定会变成大画家,一副作品拍个几百万什么的,姐姐收藏你这副作品可以当传家宝了。哎,你不考美院真是可惜了。”

得到她的夸奖,园园更是得意:“不能考美院的?”

“为什么不考呢,如果事业能够和兴趣爱好结合在一起,那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萧红好奇地问。

冯小园:“妈妈说了,画画平时做为业务爱好是可以的,但要做为谋生的手段却不行。你想啊,你刚出美术学院毕业了,也找不到好工作。也只能去广告公司或者文化单位从零开始,一个月的收入能糊口不向家庭伸手就算不错的了。要想成名成家,也不知道要等到七老八十?许多大画家,要等死了许多年才能被人发现,比如凡高。”

“所以呢?”

冯小园:“妈妈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高中我选的理科,大学准备念经融,将来毕业进投行。”

“你真的喜欢念金融吗?”萧红问。

冯小园面上突然有点黯然:“我在这上面确实有点天分,学习成绩也好,高考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你真的喜欢念金融吗?”萧红又问出同样的话来。

园园:“妈妈说了,咱们家只是普通人家,经融收入挺高的。”

萧红:“其实,职业的选择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我们一生的幸福,园园你还小不懂的。”她不再说下去,指着手中的画笑着说:“圆圆,姐姐今天明明没系围巾,你怎么给我画上了一条,上面还带着花儿?”

冯小园说:“姐姐你的脖子好修长好幽雅,刚才穿着风衣发时候,领子立着,很帅气。不过,刚才你们工作的时候因为热,把风衣脱掉了。”

“那怎么了?”

冯小园指着萧红身上的毛衣说:“你这件蓝色毛衣样式很简单,也没有图案,未免显得单调。尤其姐姐你是圆肩,修长的脖子显得有点突兀和呆板,如果系上一条围巾或者丝巾就能掩饰这个缺点。围巾上如果有小碎花,立即就生动起来。刚才画画的时候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反正觉得不舒服。等到画上这条围巾,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姐姐,我这感觉好奇怪。”

萧红一呆,对着落地玻璃照了照,觉得冯小园说得有理,就从旁边柜子里找了条丝经系上:“现在如何?”

冯小园:“现在好多了。”

萧红继续照着,半天才笑道:“果然不错,园园好厉害,姐姐以前读书的时候其实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化妆穿衣服,一年到头,一身牛仔,短发,运动鞋。”

“那你现在打扮得怎么这么漂亮?”冯小园好奇地问。

萧红:“穿衣服什么的,有形象顾问的。”

园园嘀咕:“还是得有钱。”

萧红逗她道:“园园,要不你大学学时装设计,将来做姐姐的形象顾问好了。对对对,干脆学这个好了。你不是说自己喜欢美术吗,现在学美术专业确实不好就业。可时装设计人才现在到处都缺,收入也不菲,进国际性大设计公司没任何问题。你将来一边上班一边学习,说不定还能创立自己的品牌。就好象可可夏奈儿、老佛爷、詹尼范思哲……其实,你的才华并不在美术上,而是设计。”

“啊!”园园怔住,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萧红说:“这里的关键是考进一个大的设计类院校,全世界第一流的院校。园园,我听你爸爸冯工说,你的成绩很优秀,清北复交没任何问题,那么,进国外设计类院校应该不难。我现在就问你,想不想将来从事这个行业。还是那句话,人生最大的幸福是把爱好和事业结合在一起。你觉得将来从事金融,你会幸福?”

她接着说:“少女时代,我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切都按照家长的心意来做人做事,而家长为孩子选择大学专业通常会考虑到将来的就业和社会需求。于是,学生们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进了大学校园,等到开始学习专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喜欢,学得异常痛苦。”

“我国的大学和欧美不同,严进宽出,说起来,大学的学业其实挺轻松的。加上从小就在家长的严厉督促下学习,到了大学,突然没有管了。加上没有学业压力,最本专业没有兴趣,就开始放纵下来。大学四年一过,愕然回首,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学到。”

“就这么迷糊地读书,迷糊毕业,迷糊地进入职场,行尸走肉地上班下班,没有一天为自己活。学习的目的是什么呢?学习不就是要成就梦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园园,你想这样吗?”

“不,我不想!”园园捏了捏拳头,接着有松开,面带犹豫:“可是……妈妈她不会让我学时装设计的……”

“你妈妈了解这个行业她应该会同意的,我相信。不过,现在离高考还有一点时间,你不忙先做决定。”

园园:“姐姐,你说的时装类……设计院校有哪些……姐姐你在美国留过学,应该很清楚。”她有点犹豫,但眼中的目光更亮。

萧红想了想,回答说:“知道几个,好一些的有帕森斯设计学院、中央圣马丁设计学院、纽约视觉学院、罗德岛设计学院、皇家设计学院。其中,罗德岛设计学院和皇家设计学院最好,申请难得也最大。你的学习成绩问题应该不大,但其中有一项估计需要加强。”

圆圆忍不住问:“哪一项。”

“英语,其中,罗德岛设计学院的英语托福成绩需要93分,皇家设计学院需要n/a,两个学院的雅思成绩都要在六点五以上。关键是,艺术设计类学科对口语要求非常高……对了,你以前考过托福没有?”

“没……没呢……”

“如果你真要去考这设计类学院,得从现在开始恶补口语了。”

“补口语……我现在在补数学和作文……我英语考试成绩很好的,妈妈不会让我再上补习班练口语花钱的。”冯小园神色有点黯然。

她的英语成绩或者说卷面成绩不错,可仅仅只是停留在做题上面。别说和人对话,就连原版无字幕的美片也看不懂,准一个哑巴英语。

萧红笑了笑:“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聊天吧?”这句话她用的是纯正的美式英语:“姐姐喜欢和人聊天的,我的小形象顾问。要不,你一有时间就来我公司来和姐姐口语交流好不好?”

“太好了,有时间我一定过来向姐姐学习。”园园用英语磕磕绊绊地问。

办公室里全是二人清晰的英语对话声,刚开始的时候园园还有点结巴,语法也不对,单词短语使用上也有问题。

园园还是实际运用太少。

在指出这些之后,渐渐地她开始习惯口语的交流方式,变得流畅起来。

冯白的活儿到晚上九点才弄完,期间杨一楠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等到结束工作,他才想起这点,打电话过去,竟然关机。

他总觉得有事发生,心头不安。

第十八章 郑重声明

“冯工,我送你们父女回家去吧!”下了大厦正当冯白和女儿站在街口等滴滴的时候,萧红开着一辆玛莎拉帝suv出来,她探出头喊。

冯白忙客气地说:“不用不用,我叫了车的。”

“这时间这地方不好叫车的,冯工你就别矫情了,上来。我如果说是顺路未免显得虚伪,但载你们绕一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反正我回家也一个人躺沙发上看电视剧杀时间。”

这么说,冯白也不好推辞,谢了一声,就和园园一起上了车。

吉祥信息公司的大厦旁边是一个大商场,最近几年受网购的冲击,百货业非常惨淡,但里面的美食城却火暴。现在正式饭点,无数人正在排队等出租。专车、顺风车排号都在一百多以后,这么等下去也没有王法。

这里恰好在家里到园园学校的一半路程,现在天还冷,冯小园坐公交。只不过,公交车实在太挤,等过得几天天气暖和了,她会骑自行车。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还要快上一些。

如果骑车,也就二十几分钟的事情。

但今天却有点麻烦,路上堵得厉害,玛莎拉帝走几步停几步,就好象乌龟在爬,眼前全是一片红艳艳的刹车灯。

冯白和萧红聊了几句,同时听到后面传来轻微的鼾声。他回头看去,才发现女儿已经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睡着了,也不知道系安全带?”

正要把冯小园叫醒,萧红忙道:“冯工别,我听园园说她今天眼睛一睁开不是背书就是做题,还补了一天科,脑力消耗大,你就让她睡一会儿,休息好才能学得好。”

说罢,就把车窗关上,开了暖风空调。

又叹息:“高三实在太苦,我现在回忆起当年,也觉得惨烈。不过,相比起社会竞技场,那时候其实挺幸福的。”

冯白感慨:“谁说不是呢,都说读书苦,我现在倒是愿意回到当年,而不是活在当下——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事情是容易的——萧总竟然是麻省的高才生,真没想到。”

“很意外?”

冯白:“老实说有点。”

“你原本是怎么想我的?”萧红反问。

冯白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萧总,我……”

萧红突然冷笑:“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花瓶,因为旁上一个有钱的老头,让人出钱开了一家公司。公司的业务是有钱老头拉过来的,活都是他派来的人干的,我只需要叉着手袖手旁观收钱就是了?”

“我,萧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说谎,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了不屑。”

冯白低声叫道:“萧总,我冤啊,我比窦娥都还冤,你看,这天上都在飘雪了。”现在还能怎么着呢,只得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千万不能得罪萧总,不然她作为甲方,公司的大金主,往周总那里奏上一本,谁受得了?

萧红柳眉一皱,刚要发作,突然叹息一声,只拿眼睛看着前方,不说话了。

车还在慢吞吞朝前挪,大约是暖气开得太足,加上心情紧张,冯白背心出了一层毛毛汗。

他心中急速转动,想要说些什么好打破眼前的尴尬。

萧红:“谢谢!”

冯白一愣:“什么?”

萧红:“那天的事儿,如果不是有你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谢谢。”

冯白:“萧总说到哪里去了,应该的,应该的。”

“不是应该,是情分,我欠你一个情分。”萧红道:“那天我对你的态度实在恶劣,说句实在话,我是非常生气,看你也非常不顺眼。也打算向周总投诉,我也有信心让你丢掉工作,我想你也感觉得到我的恶意。换别人是你,见我吃亏,不说拍手称快,也是心中暗喜,最多打个电话报警了事,你说,是不是这样?”

冯白心中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萧红竟然居了心要让公司开除自己,哎,这萧红是我命里的煞星吗,何其之狠?

萧红:“关键时刻你能伸出援手,也保住了我的颜面,冯工,谢谢了!”

冯白:“有的事情和恩怨无关,只有对错,她们那样做是不对的。不对,我就得制止。”

萧红:“话又说到对错上面来,在世人的目光中我是小三,拆散人家家庭的小三,就是错的。应该被打倒在烂泥里,再踩上一脚。其他人换成是你,不会插手的。”

冯白:“别人的生活方式与我无关,任何人也没有权力在道德上评判别人。否则,这也是另外一种不道德。”

萧红转过头来深深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散发出善意:“冯工,你是个好人。”

冯白感觉到一丝轻松,故意开玩笑地说:“我和园园妈妈上初恋,交往起来非常顺利,反正是互相看对眼了,然后相处、结婚、生孩子,从来没有和别的女同学恋爱过,也没有被人发过好人卡,谢谢萧总让我多了一份人生阅历。”

萧红扑哧一声笑起来:“冯工风趣,对了,我郑重声明一句,你听好了。”

冯白:“请萧总指示。”

萧红:“我不是小三,我和老林谈恋爱是在他离婚之后,正大光明,行得正坐得端。”

冯白腹诽:你说你不是小三,那人家的前妻怎么不依不饶,她是神经病吗?

萧红:“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打算让你相信。”

这话说起来有点不客气了,大有萧某行事无须对人说起的架势。

“我知道我给你的印象就是个整天呆在办公室刷抖音、微信聊天,游手好闲的花瓶。可是,公司里的所有生意都是我一笔一笔找来的,谈下来的。你看到我悠游闲适,可你看不到下来我和客户谈业务时死掉的脑细胞,看不到我收不回款之后整夜整夜的失眠头发一把一把掉,看不到我因为太累恶心得趴在马桶上呕吐上的狼狈模样。冯工,你太小看人了。”

说到这里,她低低地冷笑。

“什么小三?”园园迷糊地坐起来。

萧红笑道:“园园,姐姐正和你爸爸聊麻将呢,昨天姐姐摸了一把小三元。哎,小姑娘学业要紧,不好学麻将的。”

冯小园:“姐姐你不也是小姑娘?”

萧红咯咯地笑起来:“冯工你女儿遗传你,口才不错,将来可不得了。”

“我遗传他什么了,才不要呢!我妈经常吼他:冯白你就贫吧,你是不是鹦鹉投胎?”园园学着杨一楠的声音。

冯白很尴尬。

萧红咯咯地笑起来,又感慨:“真羡慕你们一家人,好幸福!”

“哇真美,凤凰花耶!”园园尖叫。

冯白和萧红同时抬头看去,就看到路边好多开花的凤凰树,在夜幕中如同火焰。花朵正随风而落,落到全景天窗上。

第十九章 林泉泉怀孕了

“再见了,可爱的小妹妹,再见,冯白。”

车停到冯白小区门口,萧红和父女二人逐一握手。又笑着对冯白说:“冯工,我脾气不好,刚才说话多有得罪。”

冯白:“萧总快人快语,令人佩服。”

萧红:“冯白,恭维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其实,虚伪我也会的,但在你面前没必要,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冯白:“是是是,能够和萧总您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萧红无奈地笑了笑:“真正的朋友。”

等到她开车离开,冯白想起一下午没有和妻子联系,心中担忧,还好门卫说她刚回家,就在五分钟前,这让冯白松了一口气。

等回到家里,杨一楠正在浴室洗澡,手机正在充电,电量只有百分之二十。冯白这才明白,她是没电了,难怪。

明天是周日,冯小园不用起早,冯白对女儿一样是放养,很大方地同意她看一个小时的电视,但只限定cctv13新闻频道。作文老师说得对,高考作文要紧跟时政,不能和时代脱节。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习方法注定拿不了高分。

不片刻杨一楠洗完澡出来,见女儿正在看电视,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冯白急忙叫她进了卧室,把下午作文老师的话原样复诉了一遍。

说完,冯白记起让林泉泉劝她放弃二胎的想法,小心问:“领导,你手机没电怎么不早点充,害我和你断了联系,无法聆听你的指示,这不是误事吗?”

“那你怎么不打泉泉和刘航的电话,对了,打了也没用。”

冯白听她话中有话,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泉泉有了。”

“泉泉有什么了?”冯白不疑有他,随口问。

杨一楠一脸严肃:“泉泉怀孕了,要有小宝宝了。”

冯白:“怀孕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杨一楠:“这事不就是一不小心吗!今天一天还真是累死我了,烦躁啊!”

她摇着头把今天的经历从头到尾和冯白说了一遍。

事情是这样,上午她和刘航坐林泉泉的车去温泉度假村的时候,半路上两人因为驾驶证的事情掐了起来,刘航又是个口无遮拦之人,不小心说林泉泉长得矮,这恰好戳到她的痛处。

林泉泉不服气,也管不了那许多,直接停下,把刘航扯下车去,两人就站在路边开始吵。

这小两口在一起住了两三年,已经度过了热恋期,还没有把恋情转化为亲情。又因为长期生活,缺点和性格中的真实都彻底暴露出来,还没有磨合好。

吵架的事情实在太多,杨一楠提他们调节过许多次,也疲了。今天也懒得过问,就一个人坐在车里玩手机,等他们闹够了,累了,自然会消停。

等着吧,说不定过得半小时一小时,这小俩口就会手牵手回来。

杨一楠也喜欢玩王者荣耀,她用的是老款苹果手机,电池弱,一局结束,手机也没剩多少点。这个时候,她才愕然发现这是一局尿崩局,竟花了四十分钟才推掉对方的高地塔。

都这么长时间了,林泉泉和刘航还在吵,他们也遇到尿崩局了吗?

只见林泉泉越说越激动,四肢夸张地挥舞,而刘航也不逞多让,同样有丰富的肢体语言。这两人……简直就是在演舞台局,彼此撞击出了火星。

杨一楠皱了一下眉头,决定出手。如果任由他们这么吵下去,今天也不用去温泉了。

刚下车,突然,林泉泉身子,一弓,“哇”一声就将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这一吐,直吐得昏天黑地,吐得两眼都是泪花。

杨一楠急忙走上前去,用手拍着她的背心:“泉泉,你不要紧吧!”

旁边,刘航一愣:“泉泉,你终于被我说服了吧!吵不过我,你也不用气到呕吐啊!”他倒是生气了。

杨一楠大怒:“刘航你这个二货,说什么呢,泉泉是怀孕了,有小宝宝了。”

刘航一呆:“好厉害,泉泉你好厉害!”

杨一楠用手摸了摸额头,这刘航是傻的吗?

她和林泉泉虽然相差十来岁,却是无话不谈的闺密,包括个人**。

林泉泉是个以科学家为人生目标的人,人生经历非常简单,就是不停读书。小学、中学、大学、出国念硕士博士,然后到研究所上班,精英到没朋友。就算有,也都是和她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也只有杨一楠这种大俗人能和她说些乱七八糟,饮食市井。

平时,林泉泉和她无话不谈。据杨一楠所知,这小两口同居在避孕这事上也有一搭无一搭,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实在太好,竟然一次也没有中招。不象她和冯白,一不小心就糟糕,搞得人心有余悸。

听到刘航这没心没肺的话,林泉泉“哇”一声哭起来,将手机朝这“渣男”抛去,啪一声掉地上,恰好有一辆车经过,顿时被碾得粉碎。

刘航:“扔手机,你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你扔我也扔,谁怕谁呀?”也把电话扔进车流中去。

这也是杨一楠对冯白说就算打他们电话也没有用的原因。

杨一楠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可是天大的事,你们还只顾着顶牛,这不是疯了吗?这两人的思路根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行了,行了,别吵了,咱们快去医院。泉泉,你这么吐下去也不是办法。刘航,扶住泉泉,马上,混蛋啊你!快走,快走!”

于是,三人朝市医院妇儿院赶去。

妇儿院的厉害她是知道的,今天成百上千人排队,专家门诊一号难求,贵不说,还得提前一周预约。

本来,林泉泉可以直接去社区医院就诊的。不过,杨一楠有种预感:这两人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怀孕,说不定他们两人中谁有问题。现在趁这个机会,干脆让他们彻底体检一下,而这事必须找专家。

杨一楠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喜欢八卦,人来熟。虽然是外地人到本市入户,生活了二十年后,却认识不了少。

于是,她一路上猛打电话,人托人,人求人,终于在电量耗尽前找到了一个专家。

这专家今天在家休息,也不用排队,人也好说话。她笑着接过杨一楠递过去的一篮牛油果后,笑着说这水果不错就是脂肪含量高,但女性适当补充一点脂肪也是好的,狠狠地给杨、林二人恶补了一番科学常识之后,才带着林泉泉去体检。

检查很细致,连血都抽了两管,也花了很长时间,结果出来了,林泉泉是怀孕了。

坐床稳,各项指标正常。

女专家:“恭喜,恭喜。”

第二十章 变故

这一番折腾,林泉泉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也不跟刘航生气,两人又恩爱地挽起了手。

林泉泉:“没什么好恭喜的,我们又没结婚。”

女专家很严肃:“你们应该结婚,马上!”

林泉泉:“这也太不慎重了吧?”

专家:“怎么,你们还打算不要这孩子?”

刘航:“我无所谓,听泉泉的。”

林泉泉:“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刘航接嘴:“结婚,多没意思。”

林泉泉附和:“刘航同志你说得对,深得我心。”

杨一楠摸了摸自己额头,有点发热。这两人都是不婚不育者,很新潮,很特立独行。自己也做过他们很多工作,却没有任何用处。

女专家瞪大眼睛:“你们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再说一遍?”

两人:“不要。”

女专家大怒:“你们……你们……出去,马上给我出去,把你们家长叫来……等等,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好不好。”

是啊,这两人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自己就能够做自己的主,又不是孩子,请什么家长?

她对林泉泉说:“你的身体很健康,还有你的男朋友也非常壮实,应该平时经常参加体育锻炼。另外,饮食和生活习惯也好,正处于最佳生育年龄,是生物学和生育学上最优秀的样本,孩子应该非常健康,就这样打掉,太可惜了。”

这女专家也有点二,刚才给林泉泉体检的时候,杨一楠就听到她不住地感慨“看看这健康的颜色”“看看,这肌肉多有弹性”“看看这眼睛,多灵动。”“大家都来看看,这可不是能够从大体老师身上能够看到的。”于是,一大群实习生围了过来。

林泉泉:“医生,预约个手术时间吧,我也调整下我的工作安排。”

专家:“你确定。”

“我确定。”

“不后悔。”

“医生,你有话直说吧!”杨一楠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急问。

女专家更严肃:“林泉泉身体的指标各项都非常好,就是体温比常人偏低。这样一来,就会导致一个问题:怀孕困难。而且,这事随着年龄的增加会越来越困难。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怀孕说不定是林泉泉你人生中最后一个机会。错过了,以后估计不会再有孩子了。”

……

“啊,唯一的机会,你说的是真的吗?”听到这里,冯白吃惊地叫出声来:“等等,就这样刘航和泉泉还是要打掉这个孩子不肯结婚吗?”

杨一楠沉重点了点头,说:“是的,泉泉很坚定要打掉孩子,已经和专家约好了手术时间,就在下周四下午,专家值班那天,她现在估计正在网上挂号呢!”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决定自己的人生,泉泉现在还年轻,如果没有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冯白寒毛都竖起来了,叫道:“杨一楠你就没劝劝泉泉?”

“我怎么没劝,我口水都说干了,也哭了,可泉泉还是不肯答应。”说到这里,杨一楠突然流下眼泪:“如果泉泉以后没有孩子,可怎么办呀?”

这一哭就不可遏制,满屋都是她的哽咽声。

冯白看到妻子哭泣,心中有点慌,劝了半天才让她止住悲声,问:“刘航什么态度?”

“他就是个二货,能有什么态度,不生就不生呗,反正他和泉泉约定不婚不育的。他就是个什么都不管的公子哥儿,这么拖下去也不怕。泉泉没孩子,他正好乐得清闲。将来就算后悔了,大不了另外找个老婆生呗。你们男人都是混蛋,冯白,你就是个混蛋,我当初嫁给你就是瞎眼。”

冯白喃喃道:“你要骂刘航骂就是,他的确该骂,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对对对,我是个混蛋,算我不对好不好。”

“什么算?”

“我就是,我就是,领导你要稳定情绪。”

冯白很郁闷,费了半天劲,一连说了好几个笑话才让杨一楠破泣为笑。

哎,今天刘航和林泉泉出了这事,让他们做杨一楠思想工作打消她生育二胎的念头显然是不可能的。

得,另外找个机会吧!

杨一楠:“冯白,泉泉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干这种糊涂事,你得出面。”

冯白叫苦:“这是你们女同志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开口?”

杨一楠:“女孩子的心事我比你清楚,先前那专家说让泉泉马上结婚生下这个孩子。这个时候,刘航就应该马上跪下求婚,说不定泉泉等的就是这一时刻。可是,你看看你那哥们儿刘航干了什么好事‘我无所谓,听泉泉的。’这叫什么话,难道反过来让泉泉向他求婚,倒显得人家恨嫁似的,传出去有面子吗?我看刘航的情商和智商都有问题,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怕泉泉会误会自己在他心目中毫无地位,已经伤心了。”

冯白:“刘航技术不错,就是个宅男直男,是有点问题。领导的意思是让我劝他向泉泉求婚,弥补过失?这,干这种事我不成的呀!今天刘航得罪泉泉太恨,已经伤了人家的心,要想弥补哪里有那么容易?”

杨一楠有点烦躁,喝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干,当年你骗我的时候不是很多鬼主意吗,又是叫同学带纸条,又是送玫瑰花,又是在女生宿舍下弹吉他唱歌。我算是上了你的贼当,你这个骗子手,渣男!”

她又要开始唠叨,冯白见势不妙,忙表态:“你放心,明天我决对说服刘航,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嘱托。”

杨一楠的情绪这才平稳了些,把中药端过来。

冯白无法反抗,只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甘之若饴。

出了这么大事,他自然没办法再和杨一楠谈二胎的事。看看时间,一个小时已经过去,就到客厅关掉电视:“园园,回房间作两个小时作业,然后洗澡睡觉。”

园园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

“冯白你很厉害,当年追求妈妈的时候还在宿舍楼下弹唱,挺浪漫的嘛!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枯燥无聊?”

“人生就是一个逐渐走向油腻的过程,快去做作业。”冯白哼了一声,伸出手要去摸女儿的脑袋。突然想起她已经是个大人,就把手缩了回来。

第二十一章 啥龙

周日冯小园难得地睡个懒觉,到十一点还没起床,冯白心疼女儿,只在厨房默默做菜,动作非常轻,生怕吵醒了她。

杨一楠却忍无可忍,提起拳头在她的房门上就开始了砸:“快起来,太阳都晒沟子了,睡睡睡,你能睡一辈子,咱们家可不养懒虫废物。”

半天,园园蓬头垢面怒气冲冲穿着拖鞋跑出来就开始和妈妈吵。说我平日偷懒了吗,我早上五点起床背单词背课文,晚上刷题一不小心就刷到一点,一天到晚就没有睡过囫囵觉,难得有一天可以养养精神,你就看不顺眼。

反正我就算成绩再好学习再努力,在你心目中就是废物,怎么也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杨一楠,你不象话,你欺负人。

杨一楠冷笑,说你还委屈了,想当公主小姐了,可惜你就是个丫鬟的命,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你不靠自己,难道还能靠父母。实话告诉你,我最后再养你三个月。高考一完,直接赶出家门,你是死是活,将来是吃鲍鱼龙虾还是糠咽菜就看你最后这一百天。

……

两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冯小园和杨一楠都发出尖叫,同时哭泣。

冯白头大如斗,家里只有自己是一个男人,见天看两位姑奶奶掐,我我我,我太惨了!

他忙劝住杨一楠,把做午饭的事情交给领导。然后跑去安慰女儿,又是给她挤牙膏,又是一张热毛巾递过去。最后,直接拿起梳子把园园乱糟糟的头发归置齐,用一根橡皮筋套上,这才平息了她的起床气。

午饭,园园嫌弃杨一楠做得不好吃,动了几筷子就不吃。毕竟,以前家中的家务事都是冯白在做,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厨艺退化得厉害。

杨一楠欲要发作,冯白急忙把她拉到厨房里,说别吵别吵,女儿马上高考了,得保持情绪平稳。

杨一楠气道:“平稳平稳,她还不平稳了,我呢?”

冯白:“女孩子总有那几天生理期,园园就在这两天,你也知道的,理解理解。”

杨一楠这才释然,惊讶地看着冯白:“老白,你倒是细心,是个好爸爸,难怪女儿和你亲。”

“这家里的琐事哪样不是我在操心,一楠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想过责怪你。我这人大局观不强,家中确实需要你这么个领导高屋建瓴。革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分工不同。我干家务带孩子,挺开心的。”

杨一楠:“这几天你小嘴挺甜的呀!”说完,她突然一皱眉头:“不好。”

冯白:“怎么了?”

杨一楠忧心忡忡:“昨天园园班主任老师在家长群里说娃娃们的基础都不错,可在难题上拿分艰难,下周准备突击讲一讲理科综合的难题,做几张卷子。把历年教学中总结的高分答题模板、技巧分享。这次,老师可是那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一切从实战出发。园园马上就到生理期,如果因为情绪问题没学进去,那不是害了她吗?”

原来,高考总分750,出题难易度有5:3:2的规则,即50%是基础题,30%是中档题,20%是难题,其中有600分左右的中低档题对园园所在的重点中学的学生来说根本就不存在问题,大家的基础都夯得扎实。拼就拼那百分之二十的难题,这决定娃娃将来是读清北复交还是低一档的普通985。

而在将来的就业市场和个人职业前景上,那将是无法弥补的天堑鸿沟。

冯白叹息:“那又有什么办法,所以说,杨一楠你这两天不要和园园吵好不好。”

杨一楠:“什么叫我和她吵,如果她和别的孩子那样听话,你当我愿意费心费神费口水?”

吃过午饭,冯小园照例要午睡一个小时。

杨一楠又骂了一声,睡到十一点才起床,现在又去睡,就没见到过这么懒的孩子,然后甩袖子出门了。

冯白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心中倒是愿意她在外面逛上一天街,自己也好得个耳根清净。

休息了一个小时,他把园园叫起床,照例帮女儿梳了头发,唠叨:“十九岁的大人了,还要爸爸帮你梳头,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哟!到大学住校,可没人帮你,难道你要变成邋遢鬼?”

园园:“冯白,你当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宅女,梳头洗脸多大点事,我会的。”

冯白:“那又是为什么?”

冯小园:“爸爸,你每天给我梳头是不是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内心中是不是有种巨大的幸福感?哎,你每天被杨一楠欺压,也就从我这里找到幸福,你说我能不答应你梳头的请求。梳吧梳吧,你还能帮我梳三个月头了,我就再当你三个月没有长大的孩子,爸爸,我也很幸福。”

冯白心中突然一甜,眼睛有点湿。

中国式的家庭,中国式的父母一向都会在孩子面前保持尊长的威严,轻易不肯流露情感,甚至有意回避和子女的亲密关系。

他忙将头别到一边:“该做题了,别又被你妈骂!你老爹我被你们吵得实在扛不住,这么下去会得抑郁症的。”

下午冯白得了两个小时的空闲,终于可以静下心准备高级会计师资格证考试。

这一学,就沉浸其中,杨一楠什么时候回的家他也不知道,直到被母女二人的激烈的争吵惊醒。

冯白烦恼地摇了摇头,准备戴上耳机听一段音乐,隔绝外界的滋扰。

突然。

“爸爸,爸爸,救命啊!”

“杨一楠,杨一楠,你要毒死我吗?”

“不要,不要,呜呜!”

没错,这是女儿惊天动地的痛哭。

冯白心中呻吟一声,放下耳机,走到园园的房间,叫:“又怎么了?”

冯小园已经哭得满面是泪,肩膀不住抽动。而杨一楠则一手端着一杯水,一只手拿着一版药:“园园,乖,吃一颗,就吃一颗。”

而园园则惊恐地后退,边哭边摇头。看到冯白,喊道:“爸爸,杨一楠要喂我吃妈富隆。”

冯白:“啥龙?”

冯小园:“就是避孕药。”

冯白惊得寒毛直竖,大叫:“杨一楠,你疯了?”

第二十二章 拯救了银河系

“冯白,你说谁疯了,你懂什么?”杨一楠不屑地说。

冯白难得地在妻子面前红了脸,大声咆哮:“园园还是个姑娘,你给她吃这种东西,你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杨一楠:“园园学校的老师下周不是要突击讲理科综合的难题吗?她现在情绪不稳,根本就听不进课。而这个机会错过了,人家老师又不可能单独为她开小灶。怎么办,干脆吃一颗妈富龙,推迟生理期。园园,听话,乖,来吃药。”

冯小园哭着说:“我不要,要吃你自己吃。”

“混帐,我吃什么吃,我又不参加高考。”

冯白这才明白杨一楠的用意,心中的气消了些。道:“一楠,你说得或许有点道理。可是,你凭什么说园园不吃药下周就听不进去课。”

杨一楠:“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清楚,每个月这几天园园的脾气就不好,嗜睡,肚子疼,我这也是对她好。”

冯白和女儿毕竟男女有别,有的事情毕竟不好问。听到这里,他担心地看着冯小园:“园园你肚子疼吗,怎么不早告诉爸爸,爸爸好带你看医生。”

杨一楠一挥手:“世界上五十亿人口,至少二十五亿女人。以百分之一的人痛计算,至少有两千万人有这个毛病,人家不看医生不过了,至于大惊小怪。”

园园愤怒地看着妈妈,眼睛里全是泪水:“你!”

“你瞪什么瞪,最讨厌你用这种眼睛看着我,倒显得我是阶级敌人一样。少废话,吃药!”

“我——不——吃!”

“快吃,少废话,我是你妈还能害你。”杨一楠性子不太好,和女儿纠缠了半天,心中邪火拱上来,猛地伸手掐住园园的腮帮子:“张嘴!”

“呜!”这动作实在太粗暴了,园园大哭一声,挣脱开来:“杨一楠你是***,我要跳楼,我不活了。”

冯白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园园不要!”

杨一楠冷笑:“还寻死觅活,你跳,你跳给我看,你不跳就乖乖吃药。”

园园:“你叫我跳我就跳啊,我不跳,我离家出走。”就要朝门外冲。

“站住,还离家出走,反了你!”杨一楠一巴掌抽过去。

耳光响亮,园园捂着脸愣了片刻,跳上写字台,要朝窗户扑去。

冯白大叫一声把她拉住:“园园,园园,你要干什么?放心好了,爸爸答应你没人能叫你吃药。”

杨一楠还在骂:“冯白你起开,我就要看看这小妮子今天要做什么妖。要跳上楼顶往下跳,咱们家住二楼,你下去也死不了。”

冯白终于爆发了:“住口,杨一楠你混蛋……我我我……”

他一把抓住药,掰下来,一颗颗朝嘴里塞:“我吃,我吃,我全吃光了,园园就不用吃了。”

杨一楠:“冯白,我教育女儿你闹什么,吃吃吃,你吃完了,我再去买。看你能把全城药店了的药都吃完了?”

园园哇一声扑下来,扑到冯白怀里,颤抖着手道:“爸爸不要,妈妈,我吃药,我吃药不好吗……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你的心里只有铁石。”

杨一楠:“我只要清北复交。无论你怎么恨我,我都不在乎。是,我心如铁石,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叫一片苦心。”

……

经过这么一闹,一家人的心情恶劣,晚饭也没怎么吃。

卧室中,冯白心情抑郁地看着复习资料。

杨一楠照例将化妆品不要钱似地朝脸上脖子上抹:“冯白,你一下午不说话,给我甩什么脸子。”

说不生气也是假话,冯白本以为自己会彻底爆发。可话一说出口,心中的怨气突然泻了。他这人就是心宽,觉得有的事情没必要发作,需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否则,搞得大家不愉快没任何好处。

于是,一旦家中有事,他都习惯回避矛盾。

“领导放心,我一定对你微笑服务。”

杨一楠突然叹息:“园园是个小姑娘,让她吃药你当我不心疼,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名牌大学对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怕你比我更清楚。没有今天的苦,哪里会有将来的远大前程。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咱们家却是一头猫爸。为了园园,我只能当虎妈,谁叫你不靠谱呢!”

“是是是,我是猫。”冯白故意在妻子面前做了个猫对着老鼠洞喷气的样子。

“去去去,去刷牙,有口气。”杨一楠笑起来:“对了,先把你的中药给喝了。”

“还喝……”

“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态生龙活虎,龙马精神?”

“却没有……好吧,我喝……”

喝了药,冯白敲了敲冯小园的房门:“园园开门,是爸爸啊!”

里面没有声音,晚饭后园园就把自己关在屋中,谁叫也不开门。

冯白:“开门呀,是你最信赖最亲爱的冯白同志送温暖来了。”

“扑哧,还社区送温暖?”里面传来扑哧一声笑,园园开了门:“欢迎您冯白同志,请进。”

“这个给你,趁热喝掉。”冯白将一碗热热的液体递过去。

“这是什么?”园园喝了一口:“好甜。”

冯白一脸愧疚:“是爸爸的错,爸爸不知道你每个月都会肚子疼,这是红塘水。”

冯小园:“谢谢爸爸,么么哒!”

“尽学些乱七八糟的网络语言,快喝糖水,喝完马上去刷牙。”

喝了红塘水,看园园的情绪平稳了些,冯白又让她去了卫生间,然后将挤了牙膏的牙刷递过去,耐心地说:“其实你妈让你吃药也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不懂科学胡搞。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乱吃药。下周的学习实在太重要,她也是急眼了。”

园园显然不服气,斜着眼睛看着冯白和杨一楠卧室的方向,神色忿忿。

“须知上天的馈赠一早已经标注好了价钱,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得有失,并不是等待就能获取。”冯白耐心地说:“学习苦不苦,苦;电脑手机好不好玩,好玩。可你顾着去玩了,成绩就会下去。很多东西,说穿了就是交换。你今天的艰苦,交换的是明日的幸福生活。”

“爸爸当年是个山区农村的孩子,老家你是去过的,什么模样你也知道,整个城区也就一万来人口,两边是山,出门就得爬坡,十分钟就能走个通城。可就这么一座山区城市,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天堂。我那个时候心中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跳出龙门,住进这神仙居一样的地方。”

“那个时候可没有住校的说法,我每天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去县城中学读书,走了六年,脚上的茧子有铜钱厚。军用胶鞋也磨破了不知道多少双,可即便鞋子破得露出大拇哥,还不能扔,因为扔了你就得光着。”

“没办法,只得拿了一块布缝上去,直到没地方下针,你知道当时爸爸最害怕什么吗?”

冯小园好奇地问:“最害怕什么?”

冯白:“最害怕运动会,因为我的鞋子可经不住折腾。对了,我还最害怕夏天。那军用胶鞋的味儿啊,一脱,立即就有一群苍蝇飞过来,赶都赶不走。”

“扑哧,哈哈哈哈。”园园笑得前伏后仰,把口中的泡沫都喷了出来。

冯白感慨:“当时苦不苦,苦啊!地里的活你得干,给猪割草,掰玉米,挑粪。干一天活下来,浑身都好象散架了,只想躺在地上一睡到天亮。可你还得起来去做作业,去看书。睡觉是舒服,但舒服之后又怎么样了,你每睡一个舒服觉,那天堂般的县城就离你远一里路。”

“有得就有失,妈妈让你吃药是她不对,但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吃过苦来的,知道学习成绩和大学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冯白把漱口水递给园园:“你不要生妈妈的气,要生气就冲我来,爸爸当你情绪的废纸篓。”

“哎,冯白你真好,就是标准的暖男,谁嫁了你会很幸福的。当初你怎么看上杨一楠的,她前世一定拯救了银河系。”冯小园感慨。

冯白终于忍不住在她肩膀上扇了一记:“说什么呢,没礼貌的家伙,再这么说你妈,我打你了。”

冯小园一吐舌头:“你才舍不得呢!”

“怎么舍不得,你妈可是我的老婆,谁敢说我老婆不是我跟她没完。我这人最护短了。”说罢,冯白叹息:“大人们的爱情你不懂的,反正我爱你妈妈,没有任何理由,事情就这么简单。”

回到房间后,杨一楠还在做面部保养:“老白,你见过前世小情人了,听你们又说又笑的,我还真有点吃醋。记得明天看到刘航劝他主动点向泉泉求婚,孩子一定要保住。你早点睡,别再看资料了。”

“好,保证完成任务,一分钟进入深度睡眠。”冯白如蒙大赦,咻一声钻进被窝,闭目睡觉。

第二十三章 需要你这样的老兄弟

按照公司制度,每周一上午都会有个会议,总结上星期成绩,指出不足,并安排本周工作。

会议由周总主持,全体员工出席。

在会议上,周总慷慨激扬地发言,侃侃谈了一个多小时,规划出美好的前景。

坐在下面众人侧耳聆听,黄东等几个部门主管甚至拿出纸笔唰唰记录。

主管带头,大家自然要跟进,一时间,会议弄得庄严肃穆,团结紧张严肃。

冯白和刘航坐在一起,他们也带了笔记本,可听了半天,发现周总说得都是套话口水话,毫无营养,也没有做记录的必要。

至于王总,则如以前一样坐在周总身边只顾着玩手机,他就是这么一个逍遥派,公司的吉祥物。

最后周总宣布,从即日起公司要严格考勤记录,每天上班下班都必须打卡。为了防止有人代为打卡,公司专门订购了一台指纹机。今后如果有人无故迟到早退,第一次罚款两百,第二次扣除本月绩效,第三次卷铺盖走人。

另外,大家从明天起要严格着装,着正装上班,一人一个公文包,给人一种朝气蓬勃干练利索的精神状态。花格衬衫、双肩包、运动鞋都得给我收起来。否则,扣钱。

众程序员都是神色不满。

严格考勤制度倒是无妨,反正大家都是按时上班不按时下班,在工位上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可是正因为坐的时间实在太长,大家都穿得宽松,到办公室后都会换上拖鞋。如果按照周总的说法,大家西装革履上班,一天下来脚不肿才怪。

“我的话说完了,谁同意,谁反对?”说完,周总觉得自己很幽默,笑起来。

大家附和微笑,可惜笑得有点勉强。

散会之后冯白对刘航道;“刘航,中午一起吃饭,你请。”

刘航:“是不是为昨天的事情,你要来做调解?”

“你知道就好,现在不是说这事的场合,午饭再说。”

“好的,咱们聊聊。”刘航点头,一脸轻松,好象事不关自己的样子。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看了看四周,见再无第三者,才低声道:“我看咱们这公司啊,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冯白一惊:“撑不了多长时间,不可能吧,你听到什么了?吉祥信息那边的业务马上就弄完,萧红萧总又是个爽快人,给钱痛快得很。款子一回来,什么难关过不去?”

刘航:“吉祥信息那边利润是丰厚,但过后呢?那笔款子回来也就能维持小半年,公司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拿到新的业务,这不是坐吃山空吗?”

冯白:“不是还能维持小半年吗,怎么也能拉到业务,难道业务和产品经理都是摆设,你担心过度了。”

刘航悠悠地说:“一个公司要衰败,会有很多迹象可寻觅的,所谓一叶落而知秋。好好的it公司突然严格考勤纪律,这就是象征。”

冯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是的,一个公司如果突然严格考勤,动辄扣钱就意味着业务进展非常不顺。为了凝集人心,团结队伍,就不得不狠抓纪律。

这种情况通常以小微公司为甚。

自己已经一把年纪还在做程序员,简直就是行业中的一朵奇葩。公司之所以还留他,主要原因是他技术还算过得去,而且有是公司创业时的老臣子,周总开谁也不会开他。

但如果公司经营不下去,事情就严重了。

离开公司,只怕没有人肯再用他这个四十多岁的古董程序猿,那不是笑话吗?

刘航:“老白你担心什么,你又不用买房买车,又没有按揭,大不了退休。至于我,我早就不想写代码了,公司倒闭,咱先环游世界,把钱用光了,再找个工作干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由自在啊!”

冯白摇头:“我虽然没有贷款要还,可女儿马上读大学,没那么轻松的。”

刘航:“老白你考虑一下财务总监的位置,以你的学习能力,考个会计师资格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有证并不能保证你有职场竞争力,还得有过硬的履历,这事得尽快。”

冯白默默点头。

是的,这事得快,公司不可一日无会计,再拖延几日,等周总请了外人,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里,冯白提着公文包快步走进周总的办公室。

“老白来了,快坐快坐。”周总见到他很亲热,泡了一杯茶过来,才问:“你有什么事吗?”

冯白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表现和自我表现,也不耽搁,从包里掏出帐本递过去。

周总接过来看了两眼,神色很是意外:“这是我们和吉祥公司的往来帐目,怎么在你手中?”

冯白将周六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道:“事情就是这样,因为这笔业务一直都是我在跟,往来我也清楚。萧总一个电话过来让我去对帐,叫得比较急,我也来不及向周总和王总你反应,就过去加了个班,总算把帐目对了,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或者有疑问,我再和吉祥信息对接。”

“原来是这样。”周总点点头,又开始看帐。吉祥信息的业务直接关系到公司的生死,由不得他不关心。

这笔生意圆满完成,公司将来未必就能挺过这个不景气的年份,可如果弄砸了,却是马上就死。

他看得很仔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才舒了一口气抬起头:“这事做得不错,难得你主动给自己加担子。还是自己的老兄弟用起来放心啊,老白,还真想不到你还懂得会计。”

这话正中冯白下怀:“周总,其实我是有初级会计师资格证书的,现在正在考高级会计师资格证,放心好了,不会有纰漏的。还有,萧总既然叫我,也不能不去。毕竟,以前都是我和她联络,彼此熟悉,萧总用我也顺手。按照萧总的说法,帐目下来之后还有需要地方需要对一对。我毕竟不是公司的财务,你还得另外派人。”

说着,他大胆地看了周总一眼。

周总:“自从史总离职之后,公司哪里还有会计,既然你要干,萧总又指名道姓要你,你就暂时和她对接财务上的事。”

冯白故意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开玩笑道:“周总,我那边还有活,兼财务怕是不行,这边又活儿喊我一声就好,但加班费可是要给的。”进财务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既然周总不说,我就提醒他。

周总哈哈一笑:“加班费是要给的,不然不符合劳动法,要不,平时在财务那边帮帮忙,反正你有证。”他是个人精,冯白的那点小心思自然一清二楚。

只是公司正处于困难时期,如果让冯白去财务那边兼职,岂不是要多开一份工资?

提到钱,那可没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冯白既然表态说不多拿工资,只给点加班费,那可是好事,我不答应你就是脑子进水。

冯白,好同志,优秀员工啊!

如果公司人人都像冯白只奉献不索取,世界将变得何等美好。

周总很是感动,又给她续了茶水,道:“老白,想当年咱们创业的时候一快儿熬通宵,一块儿撸串,为工作掐得面红耳赤。失败的时候,喝他娘一个昏天黑地痛哭流涕,成功的时候还是喝得大哭,那日子真得劲真美好啊!财务掌握着公司核心商业秘密,确实需要有你这样的老弟兄啊!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的兄弟,亲兄弟。”

冯白也同样感动。

小微企业,it,规模都非常小,维系一个团队的是有个“义”字。

他们起于草莽,天然就带着一股江湖气。

第二十四章 我只要快乐快乐就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冯白和刘航在对面商场的二楼大食代吃干锅。中午有一个小时午休时间,自然不容员工细嚼慢咽,碰到有活儿,甚至直接叫一份外卖对付了事。

这还是好的,据说,大厦有公司索性将直饮机接到每个人工位上,这……过分了。

今天冯白下午恰好有工作要出门,而刘航作为技术大拿,一向散漫惯了不将纪律放在眼里,别人也由得他去。

这给了他们从容享受美食的机会。

吃了半天,听冯白把今天和周总的对话说完,刘航摇头:“老白,不是我说你,你太老实了。”

冯白:“怎么了?”

刘航:“你现在兼了财务是走对了一步棋,可也得为自己的个人利益考虑,该争的待遇得争。现在只给点加班费,算怎么回事。还有,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你就应该直接向周总提出转到财务室去上班,还留在部门做码农,你忙得过来吗?别两头抓两头不落好,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冯白正色:“毕竟我不是正式会计,还没拿到资格证书,还是你说的那句话,名不正言不顺,先帮那边打打杂,等考下高级证书再说。至于待遇,周总这人我是了解的,不会亏待下面弟兄,毕竟我从公司成立就开始跟他,他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很豪爽。”

刘航轻轻一笑:“你说周总豪爽还不如说已经离职的史总豪爽,要知道,以前公司里开销的钱都是从他包里掏出来的,财务这一块周总可没操过心。现在史总走了,每一块钱都要周总签字,他对钱是什么态度,只怕你也不是很清楚吧!”

冯白心中突然有点不安,笑笑:“钱不钱不重要,关键是从业资格和工作经验。我以前没干过财务,现在有个练手的机会,难得,就算不给钱我也无所谓。”

“好,你老哥高风亮节,佩服,还是先考下证再说吧!”刘航:“老白,你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饭吧,说,有什么事?”

冯白:“还能是什么事情,听说林泉泉怀孕了。”

“对,怀了。”

冯白:“看你样子好象一点都不紧张。”

刘航:“我紧张什么,林泉泉怀孕说明了两件事。”

冯白好奇地问:“哪两件事?”

刘航:“第一,说明世界上的事情百密一疏,无论你事先准备得再充分,也说不准什么地方会出纰漏,我和泉泉都是有避孕的,结果还是中招;第二,林泉泉能够怀孕,说明我和她身体都很健康。”

这简直就是胡扯,看到他吊二郎当的样子,冯白有点冒火:“刘航,你就是传说中的渣男吗?别人女朋友怀孕不知道紧张成什么样子,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泉泉看到她会怎么想?”

刘航:“她会怎么想?她不也无所谓。”

冯白:“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孩子搞不好是林泉泉这辈子唯一的做母亲的机会,你们……你们……却想把他给打掉,你们这是禽兽之行,你们这是对自己,对家庭,对两边老人的不负责,混蛋嘛!”

说到激奋处,他拍案而起,引得人人侧目。

“这么大反应,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刘航忙拉他坐下,笑道:“老白,老白,哎,我的师傅哟,你坐下说话好不好?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们好,咱们有话好好说。”

冯白:“刘航,这事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这就把孩子打掉?”

刘航:“其实,要不要这个孩子我无所谓。泉泉要打掉,我支持。她要生下来,我接着,也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你来找我做思想工作好象找错了人。我知道老白你和嫂子是支持泉泉保住孩子的,你们应该去找她呀!”

“你嫂子会去找泉泉的,好,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冯白松了一口气,微笑:“恭喜了,嘿嘿,刘航,想当初你进公司的时候还是个毛孩子,这一转眼就要做父亲,时间过得真快。你也不要有顾虑,教育一个孩子固然辛苦,可其中却有满满的幸福感,你将来会体会到的。人生总是一个向前的过程,都要经历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快乐。”

“老白,我明白的,可是……可是……”刘航突然苦笑起来,一反刚才的玩世不经:“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就得和泉泉结婚,不然还能让娃当私生子?但这事却难。”

“结婚就结婚呀,你和泉泉交往这么多年,又都是三十岁的人,也该结婚了,难不成还拖到四十五十?”冯白哈哈笑道:“再说,你们又有爱情,约个时间带上身份证,到民政局把大红章一盖不就成一家人了?到时候,我和你嫂子还得找你们要喜酒吃呢!”

刘航更是苦笑:“老白,事情不想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林泉泉是谁,我是谁?她可是国家干部,上市公司董事局成员,标准的白富美。而我,只是一个大龄程序猿,房子车子一概没有,标准的吊丝,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刘航你是不是移情别恋想要做渣男了。如果真有这事,别说泉泉,我先得揍你一顿。”冯白忿忿不平:“婚姻这事首先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男女之间要有爱情,有爱情就足够了,不能搀杂其他东西,否则就变味了。当年我和你嫂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什么,一个农民的儿子,穷得住地下室还是群租。而你嫂子,城市里的教师子女,从小被父母亲戚当公主惯着哄着。当然,她老家只是一座小县城,可对我来说,她就是尊贵的公主。最后,我们不也在一起,选个日子,两边老人亲戚聚在一起,摆酒进洞房,然后就一家人了。婚姻这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哎,你不懂。”刘航摇头:“老白,说句不怕得罪的话,嫂子虽然是城市家庭出身,可和你之间的区别也就是一张城镇局民户口薄,其实你们是属于同一个阶层的,门当户对,谁也没有高攀谁。而我和泉泉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她来自金星,我来自火星,我们的轨道永远不可能交集。”

冯白:“别金星火星的,你这就是鬼扯。”

刘航:“老白,我一个月多少钱,泉泉一个月多少钱你知道吗?”

冯白嗤之以鼻:“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月两万多点,泉泉是国家干部,每月工资五千出头。”

刘航摇头:“泉泉的股份分红每年两千多万,也就是说一个月有两百多万收入。她名下的股票、不动产加一起市值二十多亿。”

“咝……”冯白呆住了,这……也太有钱了。

刘航:“穷小子被公主看上,电影《诺丁山》式的浪漫故事之所以浪漫,那是因为根本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其实,你当我不想和泉泉结婚,不要做父亲。我做梦都想,这两天晚上一睡着我就梦见我和我儿子在阳光下的原野上奔跑、捉蝴蝶、放风筝,我好爱他。我就梦见我们一家三口躺在夜里的草原上,抬头看着天穹中闪烁的星星,说‘看啊那颗是牛郎星,那颗是织女星’我们彼此相爱。可是,梦境终最是梦境,幸运也不会落到我这个普通人身上。”

他神色突然有点抑郁:“其实泉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有意让我进入她的社交圈,可我和他们总是玩不到一起去,根本进入不了。泉泉大约也感觉到我实在拿不出手,渐渐地就不带我去玩了。还有,她母亲也极力反对我们的婚事。道理很简单,一个上市公司董事局成员的婚姻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够做主的,其中不知道牵涉到多少股东和股民的利益,行不得快意之事。如果她一定要和我结婚,她父母的压力,董事局的压力,市场的压力却不是能够承受的。老白,你别看我整天没心没肺过得快活,其实我心中痛苦得很。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两年我和泉泉分分合合好几次了。”

刘航:“当初认识泉泉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就应该找一个普通的姑娘,说不定现在已经儿女成群,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我想要有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庭。”

冯白已经能够完全理解他了,再没有话好说,只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个工资两万多的程序猿月光族确实没办法和有着二十亿资产的姑娘走在一起,林妹妹是不可能嫁给焦大的。

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这样。

“扑哧!”突然,刘航一笑:“老白,别一副做出同情我的样子,刚才我只是逗你玩。其实,我真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我现在这种生活状态真的挺好,人嘛,活着就应该快乐,我只要快乐快乐就好,你羡慕不羡慕。”

“还真有点羡慕。”冯白承认:“男人最幸福的时光其实就是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那几年,独立自主,有稳定的收入,没有家庭的负担,不为别人想怎么活就这么活。但是,这段时光是那么的短暂。比如我,刚毕业没两个月你嫂子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从此,我就得负重前行了,我太不容易了。”

刘航大笑:“老白,这话可不能让嫂子知道,否则你日子不好过了。”

冯白面上变色:“是哥们儿我才跟你说心里话,你可不能当叛徒。”

第二十五章 嫉妒如蛇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弃。

整整一个下午冯白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渐渐地感觉心中不是滋味。

没错,正和他午饭时和刘航所说的那样。自己大学的时候就和杨一楠交往,毕业参加工作之后,刚租了房子没两个月,妻子就从学校宿舍搬过来和他住在一起。从此,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每天一大早,冯白都会起床做饭,把老婆侍侯得好好的,然后送她去大学读书,这才到单位上班。

下班回家之后,还得继续做家务。杨一楠的四时衣服、电子产品、过年过节、日常开销都由他负责。做为一个农民的儿子,冯白思想保守传统,他认为男人养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这是必须承担的义务。

同事们在外面风花雪月,他却要计算家中开销,日子过得苦透。直到杨一楠毕业工作有了收入,才松了一口气。

这只是开始,他们又计算着要买房子,工资自然是全交,家庭开支压缩在最低程度。直到园园出生,就更加辛苦了。

也就是这两年,他们的日子才过得顺心些。可现在,杨一楠又要生二胎。

“我过得太难了,好象从来就没有为自己过过,好象从来就没有过真正属于过一个男人的幸福时光。”

冯白微微叹气。

他没想到做刘航的思想工作反把自己做抑郁了。

罢,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最近公司经营困难,但活儿并不比往常少,手头还有几个案子需要跟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利润不高,可扯皮的事情不少,你还得都处置好了。

如果不抓紧时间,今天搞不好要加班到十点。

冯白定下神,一一和客户联络,然后开始写的代码。

这一写,只感觉头混脑涨,注意力死活也集中不了。无论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劳动,在这快节奏的世界里,都是吃青春饭。转眼,手头的工作量不但不见减少,反越发地多。

看同事们那一张张年轻的青春洋溢的脸,冯白很是无奈。

“老白,这三个活儿移交给我吧。”邻座的小古说。

冯白:“谢谢小古,不过这不太好吧?”

小古:“冯哥客气什么,这些活和我手头的案子粘边,立即就能上手,说不定比老白你自己弄还快点。”

冯白笑道:“小古,你这是埋怨我拖延进度?”

小古:“不是不是,冯哥你误会了。”他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低声道:“老白,你是老大哥,手脚是比咱们要慢点。说没有拖延进度吧,那是也假话,确实有点了,你别多心。”

冯白有点尴尬:“我今天会加班。”

小古为人豪爽,和冯白倒也谈得来,声音更低:“冯哥你是前辈,我进公司的时候你也带过我几天,这分情义我永远都记得。主要是现在公司经营不太好,有小道消息说要裁人。我的学历在公司中只能算是中下游,工资定得又高,说不定哪天就卷铺盖走人。现在的形势不太好,离职了,未必马上就能找到工作。这几个活再拖延下去,就要被人拿来说事。你先移交给我,我加个班弄好,让人没话说。”

原来真要裁人,这并不是谣言,冯白心中一凛。

小古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冯哥,我知道你把案子移交给我不愿意,毕竟你也会被人说闲话。可是,你是老人,是和周总他们一起打江山的,就算解聘所有人,也不可能解聘你。还有,冯哥你不是要做财务总监吗?那可是高管,你照顾小弟一下,把活转给我挣点表现,拜托,拜托!”

他不住双手合十。

冯白:“谁说我要做财务总监,你乱说什么?”

小古嘿嘿一笑:“老大哥,你就别骗我了,大家都知道你要兼财务工作。还有,这几天我见你正在备考,只要一拿到证,这个职位就是你的。”

冯白心中得意,矜持道:“这不还没有考吗,就算去考,未必就能过关。”

小古:“冯哥将来做了总监,小弟报帐的时候可得高抬贵手哟!”

小古脾气不是太好,为人非常冲动,一言不合就要呛人,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原因很简单,他是是关系户介绍过来的,在没犯大错误之前,公司也能容忍。

半个月前小古出差回来到史总那里报帐的时候,因为一张单子有疑义,和史总发生争执。他一怒之下,把所有的发票都撕得粉碎扔到史总脸上,两人几乎打起来。

本来公司要处罚他的,后来史总离职还抽走了所有资金,周、王、史三人翻脸,公司这才放过了小古。

冯白继续矜持:“我觉得啊,做财务其实也不能铁面无情。有的小帐,比如一顿饭钱,坐几趟出租都是工作需要,大家过得都不容易。如果严格按照制度来,下面的人还怎么工作,难不成让大家还帖钱,那样还能有工作积极性?”

小古:“财务那边确实需要有冯哥你这种从一线来的人。”

冯白:“没影的事情不要乱说。”

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小古,冯白轻省了,很快到了下班时间,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说起来,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准时下班,好爽!

正在这个时候,黄冬一脸不高兴地走进办公室,立在冯白身边:“冯白,编号d3、a6-9、n7的案子你交给小古了,就打算这么下班回家?”

冯白:“黄东,这案子是小古主动要过去的。”他笑了笑:“小古是嫌我慢,想尽快弄好,免得拖延进度。”

黄冬:“冯白你也知道拖延进度了,那就加个班,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够交给别人。是是是,我知道你家里事多,人到中年谁的事不多,可也不是把任务压到别人肩膀上的理由。你是老人,应该给大家做个表率。我也是有家有口,我不也跟着大家一起加班?”

小古:“黄冬,这三个案子是我问老白要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有什么冲我来。”

黄冬哼了一声:“你还主动要加工作量,自己的活干得一团糟,也好意思能者多劳,你首先得是个能人,我还真不知道你小古是个大神啊!”

这话说得难听,小古大怒:“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大神,我是不是你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也不算,乱喷什么?我工作上可没有出任何纰漏,你别想欺负人。你也就看人家冯哥老实,什么东西!”

黄冬:“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欺负过老白了,老白,你来说说。”

冯白忙劝:“黄冬你说得对,小古,别乱说话。”

小古腾一声站起来,高声嚷嚷:“老白,你太老实了,你怕这人做什么?”

这一吵,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们身上。有担忧、有好笑,也有幸灾乐祸。

小古:“老白你现在已经兼了财务工作,下个月等考了证,就是财务总监,和他姓黄的平起平座,怕他个屁!”

众人都是一呆,都没想到冯白现在竟然兼这财务的工作,将来还有可能出任财务总监,目光中尽是羡慕。

黄冬愣住:“有这事?”

正在这个时候,周总听到这边的喧哗走了过来:“什么事?”

小古抢先一步说:“周总,刚才我们在说冯白兼任财务室工作的事情,黄冬关心冯白说他两边忙实在太累,让早点下班回家,老白不肯,说要把手头的活干完再走。所以,他们就发生了争执。”

说罢,就朝冯白挤了挤眼睛。

周总:“冯白兼任财务的事情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好,那我现在就宣布一下。冯白,工作固然重要,但家庭也要兼顾,毕竟人到中年了,理解理解,回家去吧!”

他心中感慨:真是一个好同志啊,两边兼职不但不要涨工资,还主动加班,其他人为什么不学学他呢?

冯白:“谢谢周总,我这就走。”

黄冬确定这个消息之后,一脸铁青,手微微颤抖。他刚才本打算在冯白面前抖抖威风,却没想到人家竟然兼了财务,将来还有可能做财务总监,比自己职位还高权力还大。

他有是凭什么?

嫉妒如同一条毒蛇撕咬着他的心。

经过刚才这一耽搁,下了大厦,冯白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心中又担忧。

刚才过去的那个周末气温上升,已经是初夏,女儿也不想去挤公交车,就把家里的自行车清理出来作为交通工具。

虽然知道园园车骑得不错,可冯白还是有点担心。这娃一个冬天没有骑车,疏于战阵,她还骑得动吗?

最近学习紧张,她累不累?

路上那么多汽车,许多人又不遵守交通规则,安全吗?

哎,愁的事情实在太多。

好在刚回家,就看到杨一楠在楼上对着刚放学的园园喊:“园园,把自行车杠回家,小心被偷。”

“好的。”园园就扛着单车腾腾腾朝楼上跑。

这孩子,体力不错,年轻真好!

看到女儿,冯白一颗心落地,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忧愁的老母亲。

杨一楠,没心没肺。

第二十六章 哈哈大笑

不过,冯白还是有点疑惑,园园学校离家不远,她怎么才回家。放学到现在起码一个小时,她中途跑什么地方去了,这一个小时中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白心中不安,想问,却不敢问。

愿意很简单,杨一楠是个暴脾气,思想也简单,她现在还没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如果自己提出来,这位领导立即就会爆发。

女儿的性子也不好,习惯和母亲对着干。

说不定两人立即就会掐起来,今天一晚上大家都别想好。

而且,园园还有做作业。

暂时不提这事,我先留个心眼,冯白这么想。

他不动声色地做着饭,并仔细观察着女儿的动向。

还好,冯小园今天一切如常,就是情绪很高的样子。饭前饭后半小时通常都是她的休息时间。今天园园竟拿出手机开始听英语,一边听还一边做卡片。

将单词卡到处贴,门上、冰箱上、墙壁上、就连卫生间马桶前放的镜子也没能逃脱她的毒手。

杨一楠有点奇怪:“园园你今天是怎么了,搞什么鬼?”

园园回答说是要增加单词量,为了加强记忆,务必要做到一抬头就能看到,看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杨一楠很欣慰:“不错,不错,这办法好,我当年学英语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冯白:“园园,你英语很不错的,这么到处贴卡片好难看,收拾起来也麻烦。”他心中奇怪,园园在英语和数学上有天赋,相比之下,她更应该加强语文,尤其是作文,这也是给她报辅导班的原因。

事出反常,肯定有问题。

晚饭很快做好,一家人照例围在茶几前吃着。

园园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一边心事重重地扒拉着饭粒。

冯白今天做的是自己的拿手菜红烧鸡翅膀,杨一楠吃得满手是油,丝毫没觉察到女儿得不对。

老白却感觉不妥,小心问:“园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给爸爸说一说。”

杨一楠这才提高警惕:“园园,还有三个月就是高考,你可不能分心,必须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

“知道了妈。”园园点头。

杨一楠:“可不能早恋。”

冯白抽了一口冷气:“对对对,不能早恋,就算对方的人品再好,学习再好,家世再好可不不可。现在你的心思只能放在学习上,大学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门槛,跨进去了人生就会大大不同。等进了大学,真遇到你喜欢的男孩子,要和他交往,爸爸妈妈也不会反对。”

反对,怎么可能不反对。女儿是爸爸的心头肉,是天仙,怎么可能让学校的混小子给骗走了,即便对方是白马王子也不行。

啊,今天她竟然晚回家一个小时,是不是和男同学在一起。

冯白悚然而惊,满面铁青。

“谁早恋,才没有呢!”园园翻了个白眼。

冯白严肃地问:“真没有?”

园园:老白,真没有。”

突然:“扑哧”杨一楠将一口饭喷出来,接着哈哈大笑。

父女二人愕然。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你们两个是在表演相声吗?”杨一楠抹着眼泪:“冯小园你看看你爸爸。”

园园:“爸爸怎么了?”

“你看看你爸爸的样子,帅不帅。”

园园:“有点不帅。”

杨一楠:“什么叫有点不帅,根本就是丑。人说,女儿像爹。你遗传了你爹的大鼻子厚嘴唇,虎背熊腰,你觉得会有男生喜欢你。还早恋呢,那人是不是瞎了眼?哈哈,哈哈!”

笑声响亮,回音荡漾。

园园的表情凝固了,拿筷子的手在颤抖。

冯白发现不对,大喝:“杨一楠,别太过分!”

园园终于忍无可忍扔下筷子朝卫生间跑去。

冯白忙跟过去。

身后,杨一楠还在笑,“园园,你这是要去照镜子认识自己我吗?”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干什么。

冯白进卫生间之后,就看到园园呆呆地站在镜子前不停地看,须臾,她眼圈红了:“好丑。”

冯白:“园园,园园,你别吓爸爸。”

冯小园:“老白,你说我真的丑吗?”

“我如果说很漂亮呢?”

“别说假话,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你看看我这鼻子,一点也不挺,像个蒜头,还有点塌,你看我的眼睛,虽然大,却是单眼皮。还有,我的嘴唇好厚,一笑起来就咧着嘴,跟大笑姑婆似的。老白,我很惨,我恨你们。”

冯白无语:“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老生常谈,没有营养的话。”

冯白:“不,你很美丽。”

“骗子。”

冯白正色:“确实是很美啊,倒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也不是因为安慰。你要知道,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和你们女孩子不一样。我的女儿无论怎么看,都是符合美女标准。”

冯小园:“老冯,我不太明白。”

冯白:“这么说吧,女人看女人看的是局部,而男人看女人看的是整体。女人看女人美不美,通常回纠结于她鼻子漂不漂亮,牙齿好整齐、皮肤好白,甚至这人的发型好酷,大美女啊!而男人看女人,只看她五官组合在一起是否和谐不突兀,身材是不是够高,举止是否幽雅大方。园园你的五官单独看确实不太好,但组合在一起却阳光美丽,大方,又高,怎么就不美了,美得很。”

冯白和女儿无话不谈,他觉得和孩子做朋友是最重要的,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和园园交流顺利。

“真的,不骗人吧?”

“我赌上一个男人的名誉确定,冯小园你是一个美女。”

园园扑哧一笑,高兴起来:“冯白,我相信你。女人喜不喜欢我,觉得我是美是丑其实真不重要。”说着,她就朝客厅看了一眼。

那边,杨一楠还在大笑,叫人备感无奈。

冯白:“园园,你真没早恋吧?”

园园气道:“恋什么恋,我学习那么紧张,根本就没工夫去想这种事情。还有,班上都是一群毛孩子,讨厌得很,真叫人喜欢不起来。我还是喜欢那种成熟稳重温和的男生,就好象爸爸你一样。决定了,我将来恋爱,男朋友必须比我大十岁。”

冯白大惊:“那可不行,还是同龄人好,最多大三岁,再大爸爸可不答应。对了,你今天怎么晚回家一个小时,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小心地问。

园园随口道:“在学校做作业,我想的是想刷两道题再回家,没想到就耽误了,我这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啊!”

冯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刷题回家刷不可以吗,吓死爸爸了,以后可不许这样。”

“老白,你说了不算,我爱刷就刷。”

“好好好,以后在学校刷题要晚一点回家,记得开手机给爸爸妈妈说一声,顺便开个视频。”

“你还想监督我啊,还是不信任我。”

“没有,没有。”

晚上睡觉的时候,冯白端起中药一饮而尽,还吧唧了嘴:“味道不错。”

正在敷面膜的杨一楠“哟,你倒是自觉。”

冯白调侃:“已经习惯了,还真别说,这药回口的尾子甘甜,有点极品铁观音的意思,我一天不喝感觉总缺少什么,是不是已经产生了药物依赖?领导,你得再去给我抓两副,这药不能停。”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享受吧!

“你倒是吃上瘾了,今天和刘航怎么说的?”

冯白忙把中午刘航的话复述了一遍:“这是我没辙,刘航也没辙,我看这是药丸。”

“什么药丸,难不成打掉那孩子终生不育?或者说,不明不白把娃娃生下来,让他做私生子?”杨一楠大怒。

冯白:“你别急啊!”

杨一楠叹气:“刘航说得没错,这结婚还得门当户对,他一个小码农确实高攀不上泉泉。不说她父母那关过不了,只怕泉泉也不肯答应。只不过,泉泉当初是上了刘航的当,被他偷走了一颗心,这个爱情骗子。”

“等等,等等,我记得当年是泉泉追刘航的吧,怎么他反成了爱情骗子,做人要公道啊!”

杨一楠:“冯白,当初你有什么呀,想我也是城市户口,家中的小公主,就这么被你一个胡子拉茬的农民给骗了,你这个骗子,你毁了我!”

说着就把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冯白:“领导,现在什么时代了还说什么城市农村户口。是是是,是我骗了你,我现在不是极力补偿吗?”

“你总算有点良心,从明天开始你要吃营养伙食,要减肥,要锻炼身体,帮我生我健康聪明的二宝。”

“你……又来了……”冯白一想,刘航和林泉泉的事情先放一边,我这里就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啊!

他打岔:“泉泉和刘航的事情怎么办?”

杨一楠:“这事的关键是泉泉的妈妈,你应该出面做她老人家的思想工作。”

“我做什么思想工作,根本就不认识泉泉妈,再说,我也不会啊!”

“你不是能言善辩吗,合着你的口才都用在欺骗我上面了。我再和泉泉交流一下,让你作为媒人和泉泉的妈妈沟通。这事关系到你我最好的朋友的婚姻,关系到一条人命,不许推脱。”

“是,保证完成任务。”道义在肩,冯白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杨一楠立即开始给林泉泉打电话,这一打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冯白马上装睡,无论杨一楠如何推自己,都置之不理,总算逃脱了她的魔爪。

第二十七章 我要让姓刘的坐牢

“叮咚”一声,微信有信息过来。正在上班的冯白一看,正是杨一楠推送过来一个人的名片。

这人的id名很……怎么说呢,很古早,叫美丽人生。恍惚间让人穿越时空回到本世纪初qq刚出现的时代。很多女孩子都使用这样的qq名字,比如“寂寞让我如此美丽”“飘飘”“锦瑟年华”“幽忧的小猫猫”……

当时很新潮,现在看来却不太酷。

实际上,到如今,即时通讯工具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纯粹的工具,脱离了个人符号。比如冯白的微信名直接就是一个“白白白”而萧红索性就是“吉祥信息萧红。”

刘航的更直接“微商勿扰刘航。”

冯白给妻子回过去一个信息:“领导,这是什么?”

杨一楠:“这个是泉泉妈的微信名片,我以前见过她的,你加她好友吧,顺便劝劝老人家,说说泉泉怀孕的事。”

冯白:“啊,你真让我做这个思想工作?好吧,我加。对了,这事的进程已经到哪一步了,反馈一下,我也好接手。”

杨一楠:“进程?没有进程。”

冯白吃了一惊:“你们没给老太太说过这事,连预防针也没打过?”

杨一楠:“没敢说,老太太厉害得很,一蛮起来根本就不讲道理,而且谁得面子都不给。我和老太太也算是能说上话的,可惹恼了,她立即就会跟我闹。怎么说呢,别看她是上市公司董事局成员,其实和你一样就是个农村人,思维方式很成问题。”

冯白气道:“谁农村人了,你城市小仙女不也嫁给我这个农民,给我生儿生育女,侍侯我爷俩,不许你歧视我。”

“你还得瑟起来了,算了,我跟你道歉,这事就交给你办。另外……”那头,杨一楠说:“我刚才腹诽老太太的话你不能给别人讲,传到她耳朵里可不得了。”

冯白一笑,心中奇怪。杨一楠素来脾气火暴胆大包天,林泉泉也是个折腾人的,这两人组合在一起,就敢把天掀翻。看情形她们对老太太畏之如虎,怀孕的事情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敢说,要推自己出来顶雷。

这个叫美丽人生的老太太又是何等剽悍的存在啊!

如此奇人,必须认识。

冯白就试着加老太太的微信,留言:“我是杨一楠的老公冯白。”

瞬间就加上了好友。

美丽人生:“啊,是冯白啊,早就听一楠说过你的名字,听到过你的事。”

冯白:“阿姨好,我也久仰你了,一楠肯定没说我的好话,说不定把我贬成臭狗屎。”

美丽人生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道:“哈哈,一楠可没说你是狗屎。她常常在我面前表扬你是个好丈夫,优秀的男人。”

冯白顿时来了精神:“阿姨,快复述一下一楠对我的表扬,我得好好陶醉一下。”

美丽人生:“哈哈,哈哈,一楠常常在我面前说咱们家的冯白啊脾气好随便骂都是笑嘻嘻的,从不生气。家务事全包,她回家之后只需要翘着脚等着吃饭就是。另外,收入也高。虽然长得有点寒碜,但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

听到这个表扬,冯白心花怒放:“一楠真是这么说的,我感觉自己快要膨胀了。”

美丽人生很是好奇:“冯白,你真的长得寒碜吗,究竟有多寒碜,要不你发张照片过来阿姨帮看看?”

冯白大为气恼:“阿姨,这也有帮看的?还是不看吧。”

美丽人生继续发来大笑的表情。

二人就这样聊了一气,逐渐熟悉起来。

冯白感觉老太太很开朗,倒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两人都是农村人出身,天然就有共同语言。很多梗冯白一抛出去,她都是瞬间接住,交流也没有任何障碍。

老太太非常健谈,手机打字飞快,并不比冯白这个码农慢。

而且泉泉妈并不避讳自己失败的婚姻,或者说没有什么**观念。她说自己和林泉泉的父亲老林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八十年代的时候,家里穷,老林就去矿山下井。因为是高中生,又肯吃苦,就混成车间主任。

后来,他自己弄了一辆拖拉机开始拉矿石。干了几年,拖拉机变成了汽车,然后变成了车队。九十年代初,老林承包了老家的石膏矿,做了矿主。

发财后,又买了好几家工厂,并进军建筑业。

奋斗了三十年,终于将一个小小的建筑队奋斗成了上市公司,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老林有钱了,作为一个成功男人,自然免不了要面对无数的诱惑。很可惜,他没有经受住诱惑,有了小三。

老林也是糊涂,竟然抛弃了发妻,去寻找自己的第二春。

后来,老林又有过几个情人,都是交往一两年就把人家给抛弃了,也没打算离婚。一来他名下财产实在太多,也清醒地知道别人和他这个糟老头子好都是冲着钱来的,根本就不是真心。二来,结婚离婚涉及到财产和股权,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影响股价,股东们也不会同意。

于是,七十多岁的老林如今还是单身,但情人却没有断过,真是渣出天际了。

对于林家的事情冯白没有丝毫的兴趣,作为晚辈他也只能礼貌性地附和着骂了几句素昧平生的老林。

不觉中,一个多小时过去,自己的工作还一点没有做。

好在把那三个案子交给小古之后,吉祥信息那边也消停了多日,他也闲下来,倒不耽搁。

想起杨一楠的重托,想起自己担负的重大任务,冯白立即将话题归位:“阿姨,知道一楠为什么让我加您的微信吗?”

美丽人生:“早就听说过冯白你的名字,一直没能见面,一楠大概是想让我们认识一下。对了,我们的微信运动上有个步数比赛,每天最后一名要发红包的,你来正好。”

“不是不是,阿姨,一楠和泉泉有正事想跟你说,但她又不方便。”冯白苦笑。

“什么不方便的,我和一楠可是无话不谈的,搞什么鬼?”

冯白顿了顿,打字:“泉泉有了。”

“有了,什么有了?”美丽人生好奇地问。

冯白:“泉泉星期天和一楠约了去泡温泉,路上泉泉孕吐。”他也懒得使用话术技巧,直接说。

“孕吐是啥?”老太太不解。

“就是怀孕以后呕吐。”冯白继续说:“泉泉呕吐的时候,一楠以为她是食物中毒,这可不能大意,忙送她去医院。这一检查,才发现是怀孕了,两个月。”

那边沉默下去,半天没有消息过来。

冯白心中不安:“阿姨,你还在吗?”

美丽人生发过来一段语音。

因为是办公室,不方便外放,冯白转换成文字。可惜没有成功,老太太估计带着很重的口音,或者直接使用方言,系统无法识别。

冯白忙跑到茶水间,点开,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咆哮:“是谁,是谁的,是不是刘航?”

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冯白慢吞吞地打字,他也直接用语音:“阿姨,原来你也知道刘航和泉泉在交往啊,不是他的还能是谁?”

“这个流氓,臭流氓!”老太太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仗子行凶,逼我就范,没门!我女儿冰清玉洁,一定是姓刘的使用的强迫手段。我可怜的泉泉,泉泉啊泉泉,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落入流氓的魔爪。”

说到激愤处,老太太哭了起来。

冯白大惊:“阿姨你还讲不讲道理,什么冰清玉洁,什么是刘航用了强迫手段,他们两情相悦已经在一起两年了,现在扯强迫好大罪名,这不是不负责任地乱说吗?”

老太太也怒了:“什么叫不讲道理,我自己养的女儿我自己不清楚,一定是刘航强迫的,这个流氓地痞阿飞十三点拆白党软饭狗……”

一时间,罪名不要钱似地扣过来。冯白经受不住,忙调小了音量。

“阿姨,好好好,刘航是个坏蛋好吧,可事情不出也出了,总得解决吧……”

“解决,怎么解决,他不就是图我们家的财产?呵呵,只要娶了泉泉,他姓刘的就翻身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从此走上人生的颠峰,少奋斗三十年……我呸,什么少奋斗三十年,看姓刘的那寒酸样,就算奋斗三百年三千年也没资格娶泉泉……小瘪三,洒洒地……”

冯白忍无可忍:“阿姨,不好骂人的。”

“我骂了又怎么样,你还能沿着无线网络过来咬我?不行,我女儿冰清玉洁不能这么被姓刘的祸害。”

冯白感觉到不妙:“阿姨冷静。”

“我怎么冷静,换你能冷静,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的女儿被**害了,还怀孕,你能忍?冯白,转告姓刘的,他qj我女儿等着坐牢吧,我马上就会去见我的律师团。”

冯白惊得冷汗冒出来,怒道:“你讲不讲道理?”

“你要和我这么一个受到极大心灵创伤的母亲讲道理?冯白,你还替姓刘的说话,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们狼狈为奸,拉黑你!”

“喂喂……”

冯白寒毛都竖起来了,以老太太的能量要捏死刘航简直就是捏死一只蚂蚁。就算不能把刘航怎么样,刘航也会被弄得狼狈不堪。

问题严重,他正要给杨一楠打电话,只听得“当”一声,

回头看去,却见刘航呆若木鸡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手中杯子掉到地上,衣服上全是咖啡。

冯白:“都听到了?”

刘航艰难地笑了笑,想哭的样子。

冯白喝道:“你还楞着做什么,马上回家去。”

“回家……回家做什么?”

冯白:“废话,不想坐牢就马上回家收拾东西。”他压低声音:“去把你家的垃圾都扔了,特别是废纸篓子还有泉泉用过的女性用品,生物学方面的东西都要直接销毁,这可都是铁证,别叫人律师团给抄了。”

“对对对,我马上回家,我马上回家……”刘航跌跌撞撞地出去,外面传统他撞到桌椅的声音,一片狼籍。

第二十八章 可怜的老父亲

中午的时候,冯白给杨一楠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

杨一楠倒是怪起冯白来,说你平日看起来能言善辩的,怎么惹得老太太不高兴,现在还说要起诉刘航了,你这不是添乱吗?

冯白连连叫屈,说他也没想到阿姨这么大反应,根本就听不进自己的话。

杨一楠说不管了,反正你这个说客当定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刘航遇到大麻烦。

冯白道,拜托,这事的关键是林泉泉的态度,如果泉泉一心要嫁给他刘麻子,别人也没话说,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一楠:“问题是泉泉好象没有要嫁给刘航的想法。”

“是因为家庭压力吗,想不到泉泉这么一个新潮的女孩子,高级知识分子也这么封建?”

“不是因为压力,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冯白摇头:“不结婚当初干嘛和人同居,现在的年轻人啊对待生活太不严肃了,看不懂,看不懂。”

“是啊,老白,我们是不是都老了,已经和年轻人有代沟了?”杨一楠叹息:“不管怎么说,你叫刘航小心点。”

“说小心,得小心到什么时候,只有一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杨一楠哈一声:“你骂老太太,小心泉泉对你不客气。”

这话说得也对,接下来两日,刘航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常常是上半天班就请假溜了。问他干什么去,回答说在家呆着,最近总有可疑人物在他家周围晃荡,令人不安。

冯白很奇怪:“你和泉泉的生物学证据不是都已经处理了吗,而且,这事是你情我愿,你担心什么?”

“可是我怕啊,现在的律师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白的人家都能说成黑。老白,关键是我怕啊!”说这番话的时候,刘航正和冯白在街边摊撸串。当然,是刘航买单。

刘航喝了酒,两眼通红,有点想哭。

他接着说:“旧的生物学证据是处理了,可新的证据却源源不绝产生,每天都有。为了消灭证据,我可是想尽了办法,用火烧,用油浸,洒盐、泡酒精。总怀疑有人在翻楼下的垃圾堆,我我我,我都快成神经病了。”

冯白无语,年轻真好。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拍了拍刘航的肩膀,说,注意身体,不要做累死的牛。

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得解决,刘航一不小心可是要扯上官司,搞不好要前程尽毁的。相比之下,杨一楠生二胎的事情先放一边,不就是每天喝两碗药。

因为微信被美丽人生拉黑,冯白下来之后为杨一楠要了老太太的电话号码,一打过去,刚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又惨被拉黑。

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了。

冯白负气说不想管这事,要管你杨一楠自己管。

杨一楠说她和老太太关系不错,如果自己去当说客,大家脾气都不好,说不定就会互删联系方式,还是得你出马。咱们两口子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也有转圜余地。

干脆我们和泉泉商量一下,你直接登门当人肉说客。

冯白打了个寒战,说,“你们确定时间吧,让老太太请我吃饭。”

杨一楠扑哧一笑:“还想请阿姨请你吃饭,她女儿都给你好哥们刘航给祸祸了,打你一顿算是轻的。”

杨一楠和林泉泉自去准备,冯白忐忑不安地做着心理建设。

但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女儿冯小园好象有点不对劲。

这一周学校老师在突击讲高考难题,学业很繁重,作业也比往常多,通常要作到夜里零点,一不小心就是一点,早上五点就要起床。

十九岁的娃正是瞌睡的时候,换别人是她早就面容发白,睡眼惺忪了。可园园却成天满面红光精神抖擞,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奇妙地一笑。

问她笑什么,也不回答。

冯白心中疑窦甚大,难道园园真早恋了,这表现就是典型的怀春少女。

骂了隔壁的,是谁,是谁,当我这个老父亲是摆设吗,锤不死你!

而且,园园每天回家都会被正常情况迟上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中,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冯白越想越害怕,却不敢跟杨一楠说。否则,以她的脾气非和女儿吵成一团,造成不必要的后果。再说,高考在即,亦静不亦动,不能再节外生枝。

这天下午,冯白不顾部门主管黄冬的白眼,按时下班,叫了的士直奔学校。

他最近事不多,每天也就是在部门报个道,然后去财务室帮忙。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公司里的同事对他非常尊敬,这让他有种满足感。

当然,黄冬越发地不满,却又不好说什么。

到了学校,刚下车,就看到园园骑着自行车出来。

冯白大惊,暗想:园园果然按时放学,果然中途跑其他地方去了,果然有事……

当下也不敢惊动女儿,只悄悄地跟在后面。因为不知道园园究竟会去那里,那个地方好不好停车,出租车自然是不能坐的,只能刷了一辆小黄车。

可怜笨拙的小黄车如何跑得过园园的跑车,加上年纪大了体能退化,冯白一路骑得五股汗流,气喘吁吁。

心中无奈:我真是个可怜的老父亲!

园园骑了半天车到了一座大厦下面,停下了,扛着自行车进了底楼电梯。

冯白一看,这座大厦不就是吉祥信息的所在地吗?

他心中奇怪,这小妮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好,好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冯白心中突然一惊。

这地方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已经熟悉了。

大厦共有四十五层,上千个单位,属于商住两用建筑,里面见天有几十家公司成立,又有几十家关张大吉,里面的创业项目也是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其中有吉祥信息那样的弱电、数字工程传统行业,也有汉服社、慢咖啡、二次元体验、玩具屋、健身房、私房菜等新生事物。

萧红旁边一家公司里面放满了玻璃杯,顾客可以进去摔杯发泄,为自己减压,还有一家公司直接就养了一群猫让顾客去撸。

奇怪的东西实在太多,对园园这种小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难怪她每天都会迟一个小时回家,想来是上次随自己到吉祥信息来,发现这里的妙处。

都快高考了她还在这上面分心,难道是因为学业紧张过来放松,难道我们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以至她的精神状态不好?

冯白又是气恼又是担忧,放好车之后走进电梯,可手指却不知道该按哪一层?

私房菜?不可能,这消费老高了,园园虽然贪吃,可还是吃不起的。健身房,也不可能。玩具屋,这娃成熟得早,对这种东西没任何兴趣,再说她已经过来玩玩具的年龄。

那么,只可能是慢咖啡或者撸猫了,我一间一间找。

哎,就算找到人又怎么样,难不成打她一顿?舍不得呀!再说园园都是大人了,打她很不好。

批评教育,没用,我就是个慈祥的老父亲,园园根本就不怕我,不轻不重说上几句也没有任何用处。

第二十九章 大胆说出梦想

此刻,在吉祥信息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萧红正坐在电脑前看一份资料。

她最近刚接到一分弱电井施工的业务,这东西以前也没接触过,全然是个门外汉。

电脑里还有手几中有几十份资料,从最基础到的知识到工程施工,可说是从头学起。只不过,别的专业人士学习同样的知识通常要三到四年,而她必须在一个月内从入门到心中有数,这并不容易,但必须咬牙坚持。

不然工程搞砸了赔钱不要紧,关键是要被人看笑话的,她的自尊心受不了。

基本上,萧红每接一个项目,都会学习一项新知识。记得刚开始经商的时候,第一笔生意是做毛衣出口,自己为了弄清楚整个工艺流程竟然应聘进工作做了流水线女工干了半个月。

人生,好象就是接到新业务,然后学习新知识,最后完成委托,累,实在是累,但也有乐趣。

萧红觉得自己非常努力,而努力也为她迎来丰厚的回报,汽车、别墅、优渥的生活……可是,别人怎么总当自己是花瓶。

他们只看到我人前的风光,却没看到我熬夜看资料,熬得流鼻血时的狼狈样呢?

萧红心中叹息:难道是因为老林,就因为老林是个成功人士。可是,婚姻和爱情,和配偶是是地位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爱我,呵护我关心我,就够了。世人为什么都会在单纯的男女关系中附加社会属性,这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当初我选择老林是错误的,不不不,不可否认,他身上那种成熟的魅力真的吸引了我。

其实,我身边不乏有年轻的英俊的男士,可我已经过了对年轻的青春洋溢动心的年纪。

如果十年前,或许是另外一种心态吧!

青春真好啊!

想到这里,萧红看了看坐在前面的冯小园。

冯小园身前同样放了许多资料,厚厚的一大堆,有《服装手绘技法》、《局部设计门襟》《碎花表示技法》《新手手稿临摹合集》。

这些资料的由来还得追述到两年前,萧红牵头引进一家意大利品牌在本市开设门店。

其实,意大利的时装品牌并不只有大家所熟知的那几个,更多的是有个百年历史的小店和上新创不久的品牌。大品牌她也没有实力引进,只能在小牌子上动动脑筋。

因为是门外汉,所以她收集了大量的时装设计资料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事实证明项目很成功,本市的几个门店占那个品牌全球销量的四成。

项目结束后,所有的资料都扔到书架上吃灰尘,恰好被园园见着,就如同饥饿的人看到面包一样,眼睛落到上面就再不肯挪开。

此刻,园园正拿着绘画本一遍遍地临摹。

萧红微笑地问:“园园,这几天放学后你都会到姐姐这里来呆上一个小时,你究竟是为了练口语还是来玩?”用的是英语。

“两样都有吧,怎么,师父你要赶我走吗?”园园并不抬头,同样是英语,和前几日的磕磕绊绊相比,流畅了许多,口音也开始带着美式的味道。

“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每天到我这里来,还是告诉父母的好,免得他们担心。”萧红有点无奈,这丫头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给自己斟茶拜师,说是要跟自己学习口语。

园园以徒弟自居,倒不好说什么。

“不要,才不要告诉他们呢,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以后来来不成了,师傅,你帮帮忙好不好?”

萧红有点好奇:“园园,据我所知道冯工是个好脾气的人,你只要和他说明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其实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圆圆:“爸爸那里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妈妈却不会答应的。”

萧红更是奇怪,笑着调侃道:“我的口语非常不错的,毕竟在美国生活学习多年。倒不是自夸,如果一对一教学,怎么也得五百块一节课。像我这样的良师能够每天抽一个小时和你对话,对你的英语听力和口语提高挺快的,你妈妈应该很高兴才是,怎么会反对?”

“就因为师傅你太厉害了,妈妈才不会答应我跟你学习。况且,我还在你这里偷偷画画,分心学习时装设计。”小姑娘道:“其实我的英语成绩挺不错的,在班级也能排到前几名,妈妈从来没在这上面操过心,特别是对付考试。妈妈的愿望是让我考清北复交,学金融和电子计算机,说是这两个专业赚钱多。要想进名校,我要在作文和数学上多下工夫,英语已经能够拿到高分,就不用再多浪费时间了,要合理分配精力。”

这一段话很长,园园全英语连比带划,其中有几个单词不知道怎么说,还用上了中文,勉强把意思说到。

萧红:“清北复交可是好学校啊,多少人梦寐以求,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一切都应该从分数出发,你妈妈的意见是对的。”

“可是我不想学习金融和计算机,师傅,我想学时装设计,我想出国留学,我要成为可可夏奈尔。不然,人生还有什么趣味。人活着,就得有趣,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但我的口语不行,师傅,请你帮帮我。”园园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理想,小脸涨得通红。

她捏紧了拳头。

看到园园现在的样子,萧红觉得这小丫头很像当初的自己。当年的自己为了追逐梦想,不也像她。

人不可以没有梦想,万一成功了呢?

一刹间,萧红很感动,她点点头,“那么,就以纽约艺术学院和罗岛学院为目标吧!我们一切加油,从今天起,我收你这个徒弟。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师傅可是个话痨哟!”

“太好了,谢谢师傅,我也喜欢说话,只要你不嫌我吵!”园园欢呼,她这几天一放学就黏在萧红的身边和她一起练习口语,除了心中有这个梦想,时装设计资料实在太好看之外,不可否认,萧红身上那充满活力的进取心和强悍的风度深深地吸引着她:“那么,师傅,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聊。”

萧红:“随便聊,只要是英语就成,天气啊、你小时候的生活啊!对了,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才没有呢!”

“不是现在,我说曾经。”

“初中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好帅,他刚从大学毕业,他喜欢穿一件蓝色的牛仔服,笑起来牙齿好白……”园园小脸更红。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萧总不好了,唐芳她她她……”

萧红皱了一下眉头:“别急,慢慢说,唐芳怎么了?”

唐芳就是老林的前妻,上次带人来殴打自己的那个胖胖的老太太。

这人实在太凶,还想朝自己嘴里塞辣椒面。若不是冯白帮忙,自己那天就惨了。

工作人员喘息道:“刚才我和甲方联系的时候,听那边人说唐芳刚走,让他们不要把项目给我们,当然,人家也不会当真,客气地把她给送走了。唐芳扬言说马上要来我们公司找您的麻烦,萧总,要不我们报警,或者叫大厦保安?”

听说这位悍将即将杀到,萧红花容失色,顿时坐不住了,急道:“不要报警,我先回避一下。”说完,她急冲冲地拿起包要走。

看到旁边一脸茫然的冯小园,说:“园园,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家,咱们一起走吧!”

“好的,师傅。”

进了电梯,萧红还是一脸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园园有点担心,牵着她的手:“师傅,你的手好凉,究竟怎么了,那人是你的仇家吗?”、

“算是仇家吧!”萧红苦笑,用最简短的话说:“唐芳是我现任男朋友的前妻,她经常过来骚扰我,又不好拿她怎么办,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

“现任男朋友的前妻?”

萧红:“园园你别误会,我和现在的男朋友交往的时候他已经离婚了,我们正大光明问心无愧。可是,那位太太不服气,将对丈夫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真是让人头疼。”

“原来如此。”园园松了一口气,在她心目中师傅就是个神。如果萧红做了可耻的第三者,偶像崩塌,她接受不了。

园园又气愤地说:“婚姻自由,爱情自由,他们既然已经离婚,和师傅你有没有关系,怎么还过来骚扰,真是岂有此理,师傅,难道你就忍气吞声,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萧红:“还能怎么样,报警,或者和她打一顿。都是有头有脸的,老林的面子还要不要,真闹起来,可是要上花边新闻的。有的事情,我也要为老林着想。”

是啊,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女朋友和妻子打成一团,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肯定会成为各大网络媒体的热点。

这是标准的豪门恩怨、家庭伦理狗血剧,一旦成为新闻,公司形象和股价必然受到影响,老林又如何向董事会解释?

“哎,师傅你真是个好人,但我还是气不过。”园园冷哼。

“叮!”电梯门开了,已经到了底楼。

萧红和园园刚出出,却呆住。

只见,唐芳牵这一条泰迪站在电梯外面。

这才是狭路相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这次唐芳没有找其他人,唯一的帮手是一条泰日天,看起来好凶猛。

萧红也不慌乱,微微一笑,点点头:“唐总你好,有时间约,再见。”就带着一阵风,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

唐芳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仇人,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淡定。一楞,萧红已经走远。

第三十章 冲冠一怒前世红颜

且说冯白进大厦之后还真有点像没头苍蝇乱走乱撞,找了半天园园,不但没有找到女儿,反把自己弄得昏头转向。

他以前也不知道来这里多少次,但每次都是径直坐电梯去吉祥信息,办完事就走,一分钟也不耽搁。整个大厦的构造,却是一无所知。

今日到这里寻园园,才发现这里面别有乾坤。大厦的设计师好象故意和人作对,里面的构架非常复杂,每层楼光走道就有三条,分别通往不同方位。通常时走都走廊尽头,却发现无路可去。

又或者刚转过一道弯却发现一个电动扶梯通往下一层楼,合着忙了半天你又回到原点。

找了大约半个小时,把园园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见到人影,冯白也放弃了。自己再这么乱跑下去,园园只怕已经回家去了,还不如到大堂去等。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杨一楠打过来的,问他在做什么,啥时候能够回家。

冯白回答说正在加班呢,大约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回来。又道,领导你先在家里歇着,什么也不要动,等我回来做饭。女儿正是用脑的时候,这晚饭不能马虎。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领导你做饭难吃。其实,我的厨艺比起你来还是稍逊一筹的。主要是园园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已经习惯了我的口味。

说到这里,他心中腹诽:什么稍逊一筹,根本就是猪食。

杨一楠从小被父母娇惯,家务事是一点也不会。她做的饭菜不是咸了就是味道寡淡,园园宁可饿着也不肯动筷子。

杨一楠哼了一声:“你别回家做饭了,我已经和泉泉妈联系上了,说了半天好话,老太太的气也消了,答应和你见面。等下她会约你吃饭,顺便谈谈泉泉怀孕的事,饭店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那你和园园晚饭怎么办?”

“我自己做。”

“不好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做菜好吃。”

“是是是,好吃,好吃。”

既然有事,冯白也不耽误,立即进了电梯,心中琢磨等下等到女儿之后该说些什么。

厉声呵斥?那是不可能的,园园的性格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最清楚,吃软不吃硬,又特别爱面子。大堂里好多人,如果当众发火,只怕她立即就会和自己掐起来,说不定她脑子一热会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不咸不淡地说几句?也不行,都高三下半期了,这小妮子放学竟然跑到这里来玩。如果知道家长拿她没有办法,说不好会更加猖狂。

今天的事情得有理有据又节,把握好度。

正琢磨着,电梯已经下到一楼,冯白朝前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园园正和一个大妈纠缠在一起。

而那个大妈正是那日带人殴打萧红的那位老阿姨,好象叫唐什么,对,唐总。

她们怎么在一起,又起冲突了?

原来,刚才萧红见到唐芳之后无心恋战,说了一声“有时间约”就丢下愕然的对手飘然而去。

须臾,唐芳回过神来,就叫了一声:“想跑,没门。站住,你这个小娼妇给我站住!”就要追。

园园是何等机灵的孩子,有心要帮师傅,便将身体一侧,和她撞在一起。

她其实也就是想阻上唐芳片刻,倒没有想其他。

却不想,唐芳厚实的身体下盘极稳,就好象是撞在一堵墙上,反把她弹开。

冯小园也急了,一把拉住唐芳喝道:“你站住!”

这个时候,泰迪也尖锐地叫起来,气势汹汹地对着园园发飚。

唐芳:“怎么了?”

园园喊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知道有规定不许带宠物进电梯吗?”

唐芳:“有这规定?我不是没进去吗,放开我!”

“什么没进去,刚才你分明是在等电梯,宠物在电梯里如果大小便怎么办,如果咬了人怎么办,你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不行,你得跟我一切去物业说清楚。”就在上个月,本市颁布了《文明养狗公约》规定四环内不得养大型犬烈性犬。市民所样的宠物犬必须打预防针必须办证。另外,不许带上公交车、地铁、电梯、影剧院、餐厅等公共场合。

当然唐芳这条泰迪属于小型犬,也有证。

按照大厦的规定,所有的宠物都不许进电梯,就算要上楼,也只能爬楼梯。

因为《养犬公约》刚颁布,很多人并不知道,唐芳住在郊区别墅,也忽略了此事。

见园园不依不饶,唐芳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顿时大怒:“你怎么回事,还抓我去物业,怎么,还想报警吗,我犯的又是哪一条法?”对啊,带狗子进电梯是我不对。但我这不是还没带进去吗,这属于违法未遂,你凭什么管我?

眼见着萧红已经走得没影,唐芳心中急噪,再加上她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老家是山区,山和山之间虽然相距不过几百米,但要走到对面山顶却需要半点时间。因此,村民交流都用吼。长期锻炼下来,她的嗓门极大。

这一说话,直震得大堂嗡嗡着响,回音袅袅。

唐芳这一吼不要紧,她牵着的那条泰迪因为主人受袭,立即挣脱束缚,朝园园扑去,一口咬在冯小园同学的腿上。

冯小园毕竟是个小姑娘,猛地被咬了一口,惊得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刚出电梯的冯白看到,他感觉一颗心都碎了。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前世的小情人。现在小情人被狗子咬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忙冲上去,用脚拨开泰迪,急问:“园园,怎么了,受伤了吗,快去看医生……”就连说话也有点哆嗦了。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园园瞪大了眼睛。

“你没受伤吧,要打预防针的,快快快,快走!”

冯白对养宠物毫无兴趣,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小动物。

小动物乱咬人不是它的错,而是主人没有教育好。

这一脚很轻,相当于把狗子推开。

可是,泰迪这狗和吉娃娃一样个子非常小,甚至还比不上养尊处优长成三高的猫。个子小的动物有的特点,遇到其他动物都非常凶,或者说是装出一副非常凶的样子,告诉对方“我特么不好惹,我很生气,你快逃吧!”

而且,这小东西非常精灵,知道自己的主人很强大。吃了这一腿之后,立即装出一副受伤很重的样子,一边凄惨尖叫,一边瘸着腿逃到唐芳的身后。

冯白倒一惊,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吧,我就挨了你一下,你怎么装出好象被车撞的样子?

只听说过老人碰瓷,现在连狗也来这套。

这不是普通的狗,这是一条碰瓷狗。

唐芳大怒,大叫:“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痛不痛,妈妈在这里,不要怕。”

同时,冯白也在叫:“园园,你受伤没有。”忙蹲下去,挽起冯小园的裤腿。

这一看,松了一口气。

原来,冯小园就是个男孩子性格,平日的穿着打扮也随意。一头齐耳短发,一条牛仔裤,一双球鞋。

大约是牛仔裤厚,狗子一口也没咬穿,只在皮肤上留下两排牙印。

正在这个时候,他感到背心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

愕然回头,就看到挥舞着包包的唐芳。

这老阿姨见爱犬吃亏,一怒拔剑。

“你干什么,我又没有怎么着你的狗。”

“你欺负我儿子,你欺负我儿子!”唐阿姨反哭起来,手中提包夹头夹脑砸来。

冯白经受不住,连连后退,只感觉脑袋被打得火辣辣地疼。好男不与女斗,再说人家又是个老人。

再说,正把人家打出个好歹来可赔不起。

中年人,有家有口,行不得快意之事。

看到老父亲吃亏,旁边却恼了园园。

“放开那个……放开我爸爸!”冯小园大叫一声扑上去,两人就抓扯在一起。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保安腾腾腾跑过来,路过的人不住劝,有人在打电话报警,狗子在大声叫……冯白反被挤到外面,跌到在地。

还好只两分钟警察就过来了。

这里是商业区,流动人口数量大,大厦外面就有个治安亭。

没啥好说的,到派出所处理去吧!

却见,刚才纠结在一起的两人都是头发蓬乱,唐总的眼圈发乌,园园的嘴角也破了。

……

派出所内。

冯白心中大痛:“园园,你痛不?”

园园:“老白,我没事。”

唐芳:“我有事,警察同志,我要验伤,我要走法律程序,你们等着吧,等着我的律师团,我要提出刑事控告。”她气得满面铁青,说话都不囫囵了。

一个小警察刚才在维持秩序的时候被唐芳一巴掌把帽子扇飞,对这个泼辣的阿姨恶感极甚,道:“这位阿姨,这不过是民事纠纷,至于提起刑事诉讼吗?”

“怎么就不可以,你看我被打成这样,我要去医院验伤,难道你们不允许?”

“允许,肯定允许啊!”小警官说:“可是,人家是还是学生,一个孩子,未成年。根据未成年保护法,不会提起公诉的。对了,这位同学今年多大年龄了。”

园园正要开腔,冯白忙插嘴:“警察同志,这是我女儿冯小园,今年十五。”倒不是故意隐瞒欺骗警察,今天这事本就不大,调解一下就ok。如果走刑事起诉,估计警察也不会这么干,那不是无端生事浪费公共资源吗?

唐芳大怒,转念一想,人家是未成年,根据未成年保护法,确实不能把她怎么样。而且,这事属于治安案件,双方都动了手,都有错,警察不会受理。

“未成年了不起啊?”

园园:“老年人了不起啊,公交车上和上班族抢座位的还有出国拉吐痰乱扔垃圾破坏国家形象的就是你们老年人,不就是仗着年纪大,别人不敢把你们怎么样这才肆无忌惮地践踏社会秩序?你们这批老头老太太拉低了国民素质。”

冯白喝道:“园园别乱说。”

冯小园:“我就要说,就是没素质。”

唐芳:“好好好,我没素质,你未成年我惹不起,我告你爹。警官,我这脸上的乌青是这小丫头的爸爸打的,我要告他,快把他抓起来。”

第三十一章 乌龙了

冯小园:“这不是爸爸打的,爸爸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你不要血口喷人,有什么冲我来。”

唐芳:“我说打了就打了。”

冯小园:“有监控的,调出来看看不就真相大白。”

唐芳:“你调啊,调了你也打过我。”监控录象是从头到尾录像,可当时场面实在太混乱,到处都是人,难免会有身体接触。她手头有个强大的律师团,真上法庭,有得扯。看这对父女相貌普通,真抠法律条文,分分钟赢他们。

冯小园气得笑起来:“打了你?难道爸爸用背打的你,你一直用拳头打我爸爸背心的,所有人还有录象都可以做证。”

“反正我不管,我要看录象,我要取证,警官,一切按照法律程序来。”

小警官有点为难,劝道:“阿姨,今天你们之间发生的纠纷其实事不大,双方也没有伤什么伤,在这里闹也没有意思。这样好了,大家互相体谅一下,我让他们向你道歉,这事就这么完了。时间已经不早,阿姨你不回家烧饭吗?还有,你的狗也饿了,是不是也该喂了?”

冯白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道:“阿姨,今天算我们不对,我向你道歉行不行?”

园园不服气:“爸爸,明明是她的错,我们凭什么道歉?”

“什么算你们不对,你这什么态度。”唐芳大瞪双目骂道:“哈,我明白了,你们是萧红那个狐狸精一伙的,故意来找我麻烦。想这么脱身,没门。警官,我不用回家烧饭,还有,我儿子有三高,饿一顿正好减肥,我要走法律途径。手机还给我,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有什么话你同他们说。”

小警察无奈,只得把包还给唐芳,又道:“既然你要走法律途径,好吧,我们开始做笔录。”

冯白大急:“不要走法律途径啊,我们赔钱好不好?”女儿马上要高考,未来还有大好前程,如果留了案底,那不是影响她的人生吗?

园园:“爸爸你有钱吗?”

知父莫若父,可怜的老父亲被妈妈长期压迫,零花钱被压缩到吃饭都要蹭刘航叔叔的份儿。

冯白一窒,还真没有。

唐芳霸道地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冷笑:“知道怕了吧,呵呵,赔钱,谁要你的钱?实话告诉你,老娘不缺钱,老娘的钱足够把对面这座大厦买下来……喂喂,余律师吗,我唐芳,我现在在官帽街派出所,对对对,有点事,你马上过来,我给你二十分钟。”

小警察:“阿姨,身份证看看,我记录一下。”他也是刚转正没几天,第一次单独进行民事调解,被唐芳洪钟般的声音震得脑子发蒙,现在开始做笔录,这才想起核实冲突双方的身份信息。

“身份证没有带。”

“驾驶证也可以的。”

“我自己有司机,带这东西做什么?”

小警察无奈:“好吧,你说说你的名字家庭住址,然后在系统上做个人脸识别吧!”

说着就将摄象头转过去对着唐芳,叮嘱她对着镜头别动。

“姓名?”

“唐芳。”

“家庭住址?”

“三沙岛176栋。”

“176栋几单元几号?”

“没有单元,就我一家。”

小警察这才明白:“原来是独栋别墅啊。”

“唐……唐总,打断一下。”冯白插嘴,他心中感觉都不妙。泉泉妈不就住在三沙岛吗,而且也叫唐芳。以前林泉泉生日在那边开烧烤派队,杨一楠去过,回家之后用夸张的语气描述了那栋别墅的奢华,说才三层楼竟然就装了一部电梯,这不是浪费吗?

泉泉妈和杨一楠很谈得来,两人经常约着喝茶,成为忘年交。

冯白一是工作忙,二是不太喜欢和师奶们打交道,以前和杨一楠的朋友们接触的时候根本就插不进话,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因此妻子的社交活动他从来都不参加以前也没见过唐芳。

唐芳:“怎么了?”

冯白:“唐总你是不是叫唐芳,唐朝的唐,芳香的芳?”

“这还能有假?”

冯白:“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叫林泉泉?”

唐芳一呆:“你认识泉泉。”

“认识,认识。”冯白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个唐芳就是林泉泉的妈妈,也是前几天在微信上拉黑了自己的美丽人生。

这就尴尬了。

冯白不好意思地说:“泉泉妈您好,我是冯白,杨一楠的丈夫冯白,也就是微信上的白白白。”

“啊,原来你就是一楠的老公。”唐芳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冯白:“今天我们本约好了要一起吃饭说事情的,想不到竟然弄成这样,一场误会。都是孩子不懂事,这是我的女儿冯小园。园园,快给姑婆道歉。”

冯小园把头一昂:“我不。”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师父,妈妈的熟人也不行。

冯白拍了女儿脑袋一记:“你这孩子犟得很,唐总,你看……要不今天你就原谅我们,我们找个地方说事。”

小警察:“原来是熟人,唐芳,要不这事就算了?”

唐芳倒也干脆:“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算了算了,看在一楠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

小警察舒了一口气:“那好,你们走吧,都是一家人,闹啥呢?”这本就是一件小事,连治安案件都算不上,调解好得了。人民内部矛盾,相逢一笑抿恩仇共创和谐社会嘛。

从派出所出来,冯白又向唐芳赔了个礼,道:“泉泉妈,我和泉泉也是老熟人了。今天是我错了,等下我请客,当作赔罪。”

唐芳上次在吉祥公司本就和冯白起了冲突,微信上闹得脸红,现在更是打成一团,心中本就不乐意。她是个快意恩仇之人,这冯白竟然帮那个狐狸精,就是不可原谅。

当下冷冷道:“谁要请吃饭,你觉得这饭吃起来还有意思吗?冯白,我既然已经拉黑你了,希望以后不再见面。我知道你和刘航是朋友,带一句话给他,准备坐牢吧!”

冯白性格好,可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更何况这事涉及到最好朋友的前程。心中一股邪火拱上来:“阿姨你这话就没道理,刘航和泉泉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同居两年乃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就算你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可也不至于要去告他吧?”

“我就是要告他,怎么了?”

“可是,刘航是泉泉肚子的孩子的爸爸,难道你想让孩子将来有个罪犯的爹,难道你想要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私生子,受到世人耻笑?”

冯小园惊叹:“泉泉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未婚生育,好可爱,好厉害!”

唐芳突然哈哈大笑。

冯白听到笑声不对,小心问:“泉泉妈你笑什么?”

唐芳停住笑声,笑眯眯地看着冯小园:“园园你不错,刚才和我打架的时候好勇敢,娃不错,不愧是一楠的女儿,我很喜欢。咱们女人,就得要强。只有要强才不会被人欺负,刚才这句话也对了姑婆的胃口。”

园园本来对唐芳很不满,但毕竟是小孩子,得了她的夸奖,顿时高兴起来。吐吐舌头:“姑婆你也好厉害!”

唐芳:“园园这句话说得对,未婚生育真的好厉害。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不结婚就生孩子又有什么不对,喜欢生就生,谁也管不着。泉泉这个孩子她如果想生下来的,我就做外婆。不过,奉劝某人,如果想借这个孩子生事,或者有非分之想。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给我断了这个念头。想娶我家泉泉,他不配!”

老太太倒新潮。

冯白灰心丧气:“好啊,泉泉妈,我会转告刘航的,有消息通知您。”

“不用,你已经被我拉黑,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和一楠是朋友,朋友各交各的。冯白,你竟然和狐狸精是一伙的,说不定还是她养的小白脸。你背叛一楠背叛家庭,你也是个人渣。”

等唐芳上了司机开过来的那辆特斯拉扬长而去,冯白还气得心窝子疼:你老人家竟然说我配不上一楠,这不是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吗?我我我,我太冤枉了。

萧红的现任男友竟然是林泉泉的父亲,她平时一口一个老林的,我也没想到那里去。

这个世界真小啊!

园园警惕地看着冯白:“什么狐狸精,什么小白脸?”

冯白:“别听唐姑婆瞎讲,她只是在说气话,怎么可能?”

“我想也不可能,谁看得上你呀,老白,你根本就不会被女人喜欢上的。”

冯白愕然:“我真这么挫?”

园园正色点头:“可怜的老白,是你闺女我才说实话,你身上确实没有吸引女性的闪光点。”

“真的一个亮点也没有,你老爹好歹性格好,能说会道呀?”

“可是并不吸引人啊!”

“算了,回家去吧!”冯白一边帮女儿推着自行车,一边道:“对了,你刚才跑这座大厦来做什么,这几天你天天晚回家,是不是跑这里来玩,胆儿肥了,我要告诉你妈。”

“不就是说你对女人没吸引力,老白你至于打击报复我吗?”园园说:“前几天确实是在学校做作业,有些难题想和同学交流,今天我来这里……恩,我是来看猫的,你们又不需我养,我看了过过瘾,顺便给自己减减压。”

“原来是去撸猫呀,是啊,大家都有压力,以后早点回家。”这样解释就合理了……不对,刚才我去看过猫的,也没见到她。这小丫头肯定又事瞒着我,待我再观察观察。

“好的,好的。”

冯白:“你嘴角破了,要紧不,你妈看到又该担心。”

“没事,就说我走路不小心跟人撞的。”

第三十二章 会有办法的

园园这孩子一向皮,从小就是男孩子性格。又因为遗传了冯白的身高体型,非常健康,小学时就比同班那些娇滴滴的小女生高上半个头。

在学校里,个头比一般人高通常都逃脱不了体育老师的毒手。不出意料,冯小园同学被选拔进校篮球队,当仁不让地成为主力中锋。考虑到小升初中,校篮球队主力队员会破格被名校录取,杨一楠对女儿的体育事业也非常支持。

就这样,园园每天在球场上摸爬滚打,和对手撞得浑身淤青也是常有的事。

到中学,学业紧张,杨一楠就让她退出了球队,一心扑在书本上。

但园园好动的习惯却养成了,为人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简直就不像是个女生,这大概就是父亲带大的女儿的通病吧?

冯白本有点担心回家之后园园会被杨一楠为她嘴角的伤是怎么回事,结果杨一楠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只吼了一声:“园园你一回家就瘫沙发上看手机,还不回去做作业?”

冯小园有一部千元机,实际上,她们班上几乎人人都有电话。只不过不许带到学校去,只每天回家开一下机看看班级群里有什么最新消息,周末出门的时候带身上以便家长随时掌握动态。

园园不满地哼了一声,提着书包顿足回房。

杨一楠看女儿态度不好,发了半天火,才惊讶地看着冯白:“冯白,你不是约了泉泉妈吃饭说刘航的事情吗,怎么就回来,怎么还和园园一起?”

“我在楼下碰到园园的。”冯白自然不会说冯小圆偷偷跑出去玩了一个小时,如果那样,家里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实在有点怕了:“至于泉泉妈的事情,弄砸了。”

“搞砸了?”

冯白说他今天去了吉祥信息公司处理一个业务,这活由他负责,已经跟进了两个多月现在已经到了收尾的关键阶段,两家公司的关系也处得非常好。可是,万万没想到,正忙着,泉泉妈就到了,大闹吉祥信息,把自己也牵涉进去。

“一楠,你知道吉祥信息的萧总是谁吗?”

“谁呀,你有话直说别吊人胃口。”

冯白苦笑:“萧总是泉泉爸爸的女朋友,和泉泉妈是情敌,两人已经掐过许多次。小打天天有,大打三六九。我今天也是运气不好,正好碰到泉泉妈杀上门来。你想啊,吉祥信息是我们的大客户。这一单做成,我也有几万块奖金。萧总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人家有难,我能不站出来吗?于是,我就拔刀相助,最后被抓到派出所去,一问,才知道她是泉泉的妈妈?这下可不好了,泉泉妈和我彻底翻脸。”

杨一楠吃惊地张大嘴:“这么巧?”

“世界上的事情可不就这么巧吗,现在麻烦了,我和老太太闹僵不要紧,人家发话出来说,让刘航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

说到最后,冯白丧气:“林泉泉想要打掉孩子,丁克一辈子,那是人家的自由,咱们管这事做什么?孩子打掉,一了百了。也是多事,偏偏想要保住孩子,偏偏想要让刘航和泉泉结婚。现在好了,刘航就算不进监狱,也得脱一层皮。”

杨一楠大怒:“泉泉是我最好的姐们儿,刘航是你的好朋友,你竟然盼着人家一辈子没孩子,你这是人话吗?”

冯白:“我就是说说气话发发牢骚,孩子必须保住,可是我现在也是没辙了。”

杨一楠是知道冯白的,自己丈夫确实没多大本事,也就是个平凡人。可心地好,为人真诚,是个标准的实用型暖男,当初自己选择他也是看上这一点。事实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她过得挺幸福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夫妻两同时摇头,愁了一晚上。

……

“所有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老白,真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火暴的性子,为朋友两肋插刀,够义气。”第二日上班,刘航找到冯白,笑嘻嘻地说:“你竟然和泉泉的妈妈对掐,把老太太气得够戗。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厉害得紧,我一看到她就打哆嗦。现在踢到你这块硬石头上,还是头一回。”

冯白:“咦,你刘航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吗,怎么见到老太太就打哆嗦?”

刘航感慨:“反正不知道怎么的,我看到她老人家就冒冷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敌吧!”

冯白笑了笑不说话,别人都是老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老丈人才是女婿天生的敌人。他畏唐芳如虎,显然泉泉妈心里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他。这事实在有点令刘航丧气,涉及到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用来调侃不太好。

刘航负气道:“就因为这孩子生出这么多事,真是叫人烦透了。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冯白大觉不妙:“那你打算做什么?”

刘航:“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我昨天晚上和泉泉商量过了,准备拿掉这个孩子。我们已经在网上预约了,就在本周日上午做手术。”

“什么?”冯白惊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骂道:“说什么混帐话,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再者,专家不说过吗,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泉泉将来很有可能没有生育。难道你们两口子打算孤古零丁一辈子,到最后身边两一个亲人也没有?你着是对自己对泉泉,对生活的不负责任。”

说到激愤处,冯白再不给他面子,嘿嘿冷笑:“我刚才说错了,你和泉泉现在也不是两口子。泉泉没有生育,可你有啊!等过个十年八年,你突然后悔了,另外找个女人结婚也不耽误你当爸爸,可泉泉怎么办?你大概是早想到这一点吧,你就是个垃圾!”

“老白,怎么说话的,杀人不过点头地,干嘛诛心?”

“我说出你心里话了吧?”

刘航难得地异常忧伤:“老白,泉泉是什么人你知道,异常强势,我在她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刚才说是我和她商量的结果其实是骗人的,她没和我商量自己就定下周日去做手术,我反对也没有任何用处,她还说什么‘自由意志不容剥夺’真是傻了!泉泉说了,所有的烦恼都是肚子里的孩子引起的,是泉泉妈怀疑我想借孩子的事情走进她的家庭。现在孩子没有了,一切都当没有发生,我也不用被她妈整。”

冯白:“泉泉妈不知道泉泉打掉这个孩子后以后有极大概率不能生育?”

“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她?”

刘航:“我和泉泉都不敢说,泉泉妈婚姻不幸,对人都带着强烈的戒心。不说泉泉将来不能生育,这个孩子势在必保还好,一说,她更怀疑我别有用心要逼她就范。这位老太太刚强的很,非用尽所有资源报复我不可。泉泉一是心疼我,二是确实不想要孩子不想做母亲,这才做此决定。”

冯白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告诉老太太这事,孩子是保住了,但她对刘航的报复必然空前猛烈。

弄到最后,刘航虽然不至于进监狱,但有很大可能在本市在it行业中呆不下去。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局成员,大股东,确实有这个能量。

冯白正色问:“刘航,我就问你想不想保住这个孩子?”

刘航:“我爱泉泉,我要让她幸福。”

幸福生活除了爱情,除了夫妻二人相互扶持度过一生,还得儿女绕膝,还得家中人丁兴旺,刘航算是变相表态。

冯白:“你先稳住泉泉,让我想想,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第三十三章的工作

这事实在太重大,冯白忙给杨一楠打了个电话。

杨一楠也吓了一跳,说怎么可以这样,泉泉这是疯了吗,冯白你也不要着急,我就联系她。另外,老太太那里你还得想办法当好说客。

冯白无奈摇头,说来说去还是让我当说客,唐芳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但班还是要上的。今天一天的工作总的来说挺多的,有代码要写,财务室那边还有活儿要办。

忙了半天,肚子里咕咚一声响,他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小古过来约吃午饭。

小古这人挺不错,为人热情,技术也好。冯白因为知识断档,遇到新东西的时候还时常请教,他也不藏私,两人交流得很好。

两人就去了常去的一家小店,距离公司大厦有一条街,肠粉做得不错,据说还上过电视台的美食节目。

公司里的人中午大多喜欢到这里来,一来活动活动筋骨,二来享受这里的食物。

小古是个话多的人,今天却只闷头吃饭不吱声。

冯白有点奇怪:“小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我看你今天情绪不高嘛!”

小古:“冯哥,我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烦。”

“你烦什么,光棍一个,快了逍遥,等到以后结婚了,要养房子车子老婆娃娃,烦恼才会来,珍惜青春好时光吧!”

小古低头喝了一口普佴茶,闷闷地说:“冯哥,其实我想辞职。辞职申请都写好了,就差交上去。”

冯白:“你这事以前从来没透过一点风声,实在太突然了。”

“也是这两天才想到的,我只跟冯哥你一个人说。”

冯白:“是不是没办法下决定,想听听我的意见。”见小古点头,他接着道:“你辞职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先说。”

小古:“冯哥,我的技术还算不错,刚毕业两年,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了。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我不上不下的,纯粹就是混日子。还不如换个地方,说不定会发展得更好,就算没有机会,估计也不会比现在糟。”

冯白:“原来是这样啊,是啊,现在公司的经营是出了点问题,可和经济大环境有关,并不是大家不努力。商业公司的事情就是这样,好三年坏三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景气的年份多努力些,不景气的时候稳一稳。公司对咱们不错,周总和王总也讲义气,离开公司又能去哪里,别的公司不也照样经营困难?”

小古叹息:“冯哥你真是个好人……哎……”

冯白:“我也不是当说客,只是换个地方又要从头来过,你要想清楚了。”

小古:“不是不是,我是得到了一个消息,最近公司不是不景气吗,黄冬已经向周总建议抽精干力量加强销售,简单说来,就是在公司每大部门实行末位淘汰制,让业务能力最差的那个转销售岗,名单由部门主管提交审核,周总和王总原则上已经同意了这个建议。”

“有这事。”冯白沉吟了片刻,道:“确实是不小的变动,不过,大气候如此,现在是买方市场,销售上面确实应该加强。对了,公司给了销售岗什么政策?”

“底薪一千八,也就是最低工资标准,销售提成利润的百分之五。”

冯白:“底薪有点低,不过提成倒好,再说了,销售本就不靠底薪的。”这么算来倒是不错,比如一个利润一百万的项目如果做成了,就是五万快提成,抵得上两个月工资了。

只是突然从一个码弄转职去开拓市场辛苦不说,难度也不小。

要做好头几个月没有多少收入的准备,最麻烦的时候,程序员的脑子和一般人不太相同,有的时候比较轴,未必就能适应销售岗。

搞不好会弄砸锅。

实际上,公司的大业务都是周总谈下来的,其他人没有这个才能。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点明白:“小古,部门不会是让你去搞销售吧?你技术挺好的,去搞销售,那不是浪费人才吗?再说,末位淘汰也淘汰不到你头上,安心吧!”

小古:“冯哥,我和黄冬相处得很差,他肯定会借这个机会整我的。而且,他这两天又在外面放言说我是部门最年轻的,又能说,是个干销售的好苗子,估计我这回是躲不过去了。与其到时候完不成业绩被人赶走,还不如主动走人。”

冯白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慰了他几句了事。

小古想要辞职的事情冯白自然不会同别人说起,吃完午饭回到公司,大约是吃了太多碳水化合物有点犯困,就接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观察着办公室的情形。

各大部门要实行末位淘汰,让综合评定最后一名转销售岗的事情纸包不住火。今天下午众人的情绪明显不对,大家都凑在一起说八卦,谈的自然是这事。

大家都有点担心这个噩耗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是程序猿,写写代码就有工资可拿,生活稳定。转去搞销售,实在太有挑战性。你一旦打不开局面,结果不堪想象。

就有人说“老白你不用担心,你是老臣子,正经手吉祥公司的业务,你将来可是要做财务总监的人,动谁也不可能动你。”

冯白谦虚了两句,说哪里哪里,其实销售岗做好了收入比纯粹的程序猿高,如果不是财务那边实在缺人,我都想去干了。

他心中不觉得意,确实,自己是周总、王总、史总打江山时的老人,就算自己的技术再被时代所淘汰,公司也有义务留下自己,不然岂不是冷了兄弟们的心?

我也不是吃闲饭的,吉祥信息那边可是从头跟到尾,现在马上要告结,公司立即就有一大笔利润,算起来,我也是立下大功的。

再说了,我为人也算不错,和所有人相处都好,这事怎么也落不到头上来。

嘿,还是抓紧时间学习,尽快把高级会计师资格证书考下来,那才是最终的目标。

“这事我也不参与,就当是个看客。”冯白心道。

“咦,有消息了,是个部转职销售岗的名单,大家快看邮件。”有人说。

第三十四章 浑水摸鱼

公司所有决议或者通知通常都会用邮件群发到所有员工的邮箱。

其实,这么做效率很低,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打开邮箱挂一整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事你在微信群吼一声不好吗?

不过,公司就是要这么做。一来表示郑重,二来以前的三大老总都是八零后,经历了网络刚刚兴起的那个年代,未免有点情怀。

名单竟然第一时间出来,大家都没有心思八卦,都忙低头去看邮件。

身边的小古大约是感觉到不妙,在进入邮箱的时候拿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冯白心中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无声的安慰。小古性子急,在日常工作中常常和黄冬顶牛,姓黄的已经放言要把他赶出部门。

最近小古的成绩效不是太好,而名单又由部门主管拟订,只怕他这次在劫难逃了。

小古大约也是意识到这一点,艰难地朝他冯白一笑,然后低头认真地看起名单。

冯白所就职的公司规模很小,也就三四十号人,七个部门。这次转六个人去销售岗,只一眼就看完。

突然,小古低呼声一声:“冯哥……”

同时,其他人也都抽了一口冷气:“老白……咝……”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冯白不明就里:“怎么了?”

小古低声道:“冯哥,名单上有你。”

“啊!”冯白吃了一惊,转头看了小古的电脑屏幕一眼,顿时面红耳赤,感觉脸上有无数虱子在爬。

是的,本部门转销售岗的人选竟然是自己。

也就是说他冯白被黄冬踢出去了。

可怜自己刚才好摆着高姿态说,其实销售岗做好了收入比纯粹的程序猿高,如果不是财务那边实在缺人,我都想去干。

这不是笑话吗,太丢人了。

公司虽然有几个产品经理负责销售,可他们的成绩实在拿不出手。

也因为这样,销售人员的收入很低,部门经理最高的一个月拿了六万多,是比较爽,可也有不开张的时候,平均下来每月也就两万出头,还比不上技术岗的普通码农。

部门主管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甚至还有人出现过三月不开张,拿最低生活保障在这座大都市苟延残喘的事。

公司其他岗位都比较稳定,惟独销售人员流动很大,人事几乎每天都在对新入职者进行面试。

冯白写了一辈子代码,现在去干销售,无疑是从头来过,也要做好几个月没有收入的准备,这……

“老白,看到公司的邮件通知了?”一个声音传来,只见黄冬红光满面地走进来。

冯白现在彻底明白了,自己和黄冬一向不和,他这是在报复。

而且报复得这么狠。

其他人看到他,都心中畏惧,忙把头转过去,装做干活的样子。

冯白忍住怒气:“看到了,我转销售岗的事情是你向公司提议的,我想要个理由。”

黄冬看了看周围,微笑道:“老白,咱们外面说去。”

到了走廊里,黄冬装出一副人兽无害的样子,长长叹息一声:“老白,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要说感情,咱们的感情是真的好。这次转你去销售岗,我也是经常很长时间考虑的。”

“哦,你经常长时间考虑,处心积虑吗?”冯白质问:“你觉得我们是朋友?”

黄冬:“朋友,肯定是朋友,刚进公司的时候,我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论理我得叫你一声师傅。”

“当不起。”

黄冬也不生气,依旧和气地说:“老白,你今年四十六岁了吧,你看看咱们这高科技园区,几千家it公司,十几万相关从业人员,有四十岁的程序员吗?”

“合着我是给公司抹黑了?”冯白冷笑。

黄冬:“我这几年转管理岗位,不写代码,技术上的事情老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是不是感觉到知识结构已经跟不上时代。哎,这年代,技术日新月异,而我们已经过了最佳学习年龄,说难听点已经跟不上了。你觉得再这么干下去,还能维持几年,需要早做打算啊!”

说到后面,他竟是谆谆教诲了:“还不如尽快转去干其他,如此还能焕发职业生命的第二春,如此才能化被动为主动。老白,我太了解你了,你已经习惯呆在舒适区,这样下去不好。人,有的事情需要逼自己一把,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的能量有多大。现在你或许会恨我,但过得几年你干出成绩了,说不定会感谢我的,哈哈,老白,在新的岗位上好好干。晚上我请客,咱们部门聚一聚,算是给你送行,祝你在新岗位全程远大,发大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给我做心理辅导,或者觉得你是公司高管呢!”冯白终于暴怒:“黄冬,我知道你虚伪,却不想到你虚伪成这样。你只是一个部门主管,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要找周总,我要找王总。”

黄冬还在得意地笑,做了个请便的肢势。

……

“一定是黄冬乘周总不在家勾结了人事来一个先斩后奏,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着,我得向上面申述。”冯白心中想:“我得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冷静,深呼吸。”

在走廊里立了片刻,冯白走进了王总的办公室。

周总最近出差,据说要下周一才能回来。

按照公司的规矩,周总出门,所有的事务都由王总负责。

王总这人怎么说呢,就是个宅男,喜欢动漫,喜欢游戏,不喜欢干活。每天都是十点以后才到公司,下午三四点钟就走,纯粹是个摆设。

不过,公司是人家创立的,占了三成股份,就算不来,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王总人品也好,和大家都能打成一片,员工们与他很亲近,属于吉祥物。

冯白分析了一下,这次人事变动应该是黄冬等人趁周总不在拟下名单送去王总那里。

王总做事不靠谱,估计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黄冬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浑水摸鱼。

这胆子也太大了。

第三十五章 周王二老总

王总是公司里最好玩的人,他的办公室里很凌乱,地上放着乐高,书架没有书,全是手办。

此刻,他正叼着烟翘腿坐在椅子上看剧。

见到冯白,连声叫:“冯白,冯白,你快过来,《奇妙世界物语》出新番了,陪我一起看。”

冯白:“奇世都播放二十多年还没结束啊?”

王总:“单元剧,一集两到三个故事,又没有主线,为什么要结尾?哎,真不错啊,这脑洞,这点子,国剧什么时候出这样的精品啊?”

冯白:“受众不同而已,国剧的观众主要是家庭妇女,一边做家务一边看剧。所以,国剧的节奏都慢,一集连一个故事都说不完整。如此,她们就算漏看了一集也不影响观看体验。让师奶们看奇世,不做饭了?再说,看个剧还得被杀死一大片脑细胞,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王总:“言之有理,冯白,柜子里有茶叶,自己泡。”

“我可不是老找你喝茶看剧的。”

王总好象这才发现冯白神色不对,把腿放下来,正襟危坐:“老白,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冯白满面委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道:“王总,这事你究竟知不知道?是是是,我现在技术上是有点陈旧,但工作上可没有出过错,就这么被派去销售岗?你也知道销售岗的情况。还有,这事想来肯定是黄冬瞒着你干的,岂有此理!”

“哦,这事啊,不是黄冬自作主张,我知道的。”

冯白一呆:“王总你知道?我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我可是为公司立过功劳的,这是不是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

“老白,你为公司做出的贡献我和周总是知道的,也记在心里。这事吧,我没有任何态度,周总不在,我就是一支签字用的笔。其实,你去不去销售岗都不重要,实在不想去你跟周总说一声就不去呗。哎,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屁大点事,看剧看剧。”王总又把腿翘到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个逍遥派,什么事都不肯管,冯白气苦,也很无奈。

他明白和王总说这些也没有用处,只得丧气地离开。

出来之后,冯白想了想,王总口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公司的决策者是周总,这事还得找他谈。只要周总点头,他无所谓。

于是,冯白就拨通了周总的电话。

“啊,是冯白啊,什么事?”

冯白又复述了一遍这事,最后道:“周总,我是不是要调去销售岗,请问这是你的决定吗?”

周总迟疑了一下:“是,我知道。”

冯白:“周总,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到中年,生活压力大。去销售岗,待遇方面肯定不如做程序员,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特殊情况。”

“哈哈。”周总笑起来:“冯白,你也不要小看了销售岗,一个公司哪个部门最重要,销售销售,还是销售。因为销售直接面对的是客户的需求,不但能够反馈回重要信息供我们决策,收入也不低啊。说句实在话,我每年谈回来的业务如果严格按照制度提成,怎么也有好几百万,一年一套房子的钱。可是,因为我是总经理,这些自然不方便题。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啊,要不咱辞了这个总经理,退了股份专一做销售。收入上去一大截不说,也免得操那操不完的心,人也要多活几年。”

“咱们不能为公司为我们做了什么,首先要问问自己为公司做了什么。冯白,你是老员工了,我们创业的时候你就入职,怎么多年兢兢业业工作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要为年轻人做表率啊!不说了,不说了,我这里还有事。”

听周总的意思这名单他是点头的,不但不为自己做主,反有点责怪的意思,冯白心中一沉。

以前也听说过中年职场危机,也看到过不少。

在it行业,职场危机来得特别早,人一过三十就得找退路,三十五六岁的人要么是管理岗,要么自己创业做老板。

像冯白这种还在打工的,整个高新区只怕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周总刚才说话的口气倒有点埋怨他冯白混饭吃。

冯白感觉到事情不好,不对,我怎么就成了混子了,对不起,我自尊心受不了。

现在得自救,他心中的念头急切转,立即就有了主意,表态:“周总,我坚决拥护公司决定。”

周总很欣慰:“这就对了嘛!”

“但是……”

“但是什么?”

冯白说:“但是,吉祥信息那边的活儿我一直在跟,是不是让我把这个工程做完再走。另外,财务室我不是在兼职吗,现在刚把帐目厘清。现在去销售岗,销售的工作周总你是个行家,自然知道需要长期外出,只怕两头兼顾不了。”

他想得明白,现在抗拒公司的人事决定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用拖字诀。

用吉祥信息和财务室的工作拖延一段时间,拖到工程结束自己也应该能够考上高级会计师资格证书。到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地谋求财务主管的职位,就不用去搞销售了。

周总迟疑片刻,道:“这样啊,也对,吉祥信息的工程一直都是你在跟,现在交给别人,上手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在那边的工作马上就要结束,我给你一周时间。至于财务,你不要管,猎头已经给我推荐了一个财务主管,等我回来后和他谈个人待遇。就这样吧,挂了。”

冯白放下电心中很奇怪。

没错,自己知识结构陈旧,确实已经不适合再当程序员,必须转职了。去做财务这事他也和周总沟通过,原则上没有问题。这几日,他在财务室兼职干得不错,也得到了周总的夸奖。只需拿到证,立即就能上手。

怎么一转眼就变了,难道去销售岗的事情是周总的意思,不应该啊!

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毕竟有了一周时间,足够了。

冯白心中计较:现在又两件事需要立即去做,一是尽快把吉祥公司的工程圆满收场,打个漂亮仗给大家看;二是,尽快考证,必须一次性过关。将来就算无法竞争财务总监,问周总要个人情做普通财会人员当不在话下。有吉祥信息项目的成绩,向公司想周总提出这个要求应该不难。

退一万步说,有证在身,也可以去其他地方求职。

第三十六章 解决方案

高级会计师资格证的考试每年一次,时间就在大下周周一。

冯白通过这几日的学习心中已经有了谱,他以前本就是拿了初期资格证书的人,经历过一次考试。现在不过是把以前的知识重新回锅,电算化自己这几天天天用,已经非常熟练、会计知识没任何问题,法律法规已经背得七七八八,这次考试有八成的希望能够过关。

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定,也没有那么好担心的了,不禁感慨:艺多不压身,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基础啊!

回到办公室,冯白一反以往的遮遮掩掩,直接从电脑里调出复习资料,默默背诵。

黄冬一直在观察他的动静,走过来笑着问:“冯白,你没去销售那边报到吗,晚上一起聚聚。”

冯白:“多谢美意,这顿送行饭我只怕吃不成了。刚才我和周总联系过,他的意思是先在这里干着,一切等他出差回来再说。”

黄冬:“也对,你也应该和周总联系一下,毕竟是老臣子嘛!那就先在我这里上班,对了……你要考会计师资格证吗,财务那边还真缺人,加油!如果周总真要用你,以后咱们合作愉快哟!”

他这句话带着调侃。

冯白不予理睬,继续看资料。

黄冬讨了个没趣,道:“吉祥信息那边你也要跟紧些,别为山就仞功亏一溃,全公司都盯着这个项目。”

“不劳费心,这个项目我干得很好,一定会让大家满意,黄经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我估计也在这个岗位上呆不了几天,你就当我是个摆设,日后江湖再见,山高水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人已经是彻底翻脸。

……

说来也奇怪,以前冯白心中虽然不爽黄冬,可表面上还保持这基本的客气。今日彻底决裂,他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也对,他脾气是好,可有的时候一味退让,心中未免压抑。

今日怼了这个混蛋,感觉非常不错。

回家之后,做好饭,杨一楠和园园才陆续回家。

冯小园同学今天有迟回家一个小时,说是在学校做作业。这是谎言,冯白很生气,但有不方便在妻子面前质问园圆。

这事问了也没用,她也不会说实话。

上次冯小园说她去撸猫减压,今天总不会又去那边了吧,她有这钱吗?

找个单独的时间和她沟通一下……不,沟通应该没用,我明天再继续跟追,务必找出真相。

工作上有大变故,女儿又不让人省心,冯白感觉很疲劳,吃过饭后也没办法复习功课,索性躺在床上刷手机,算是给自己放松放松。

“冯白我想过了,泉泉和刘航的事情很好解决。”杨一楠今天出人意料地没有给自己脸上抹化妆品,这使她显得很严肃。

冯白:“怎么解决,这事就没办法解决。反正,周日那天我们跑医院去,直接把泉泉从手术台上抢救下来,扛着就跑。”

“扑哧。”杨一楠笑起来:“搞得跟劫法场似的,事情没那么严重,山人自有秒计。”

“去去去,你能有什么秒计,遇到事你不是光发脾气就是出馊主意。”冯白调侃她;“把你的歪点子收起来吧,我再琢磨琢磨。”

“冯白,你别瞧不起人。”杨一楠抢过丈夫的手机,正色道:“这事的关键是泉泉。”

冯白:“事情的关键是泉泉?不应该是唐老太太吗,她如果不答应这桩婚事,小两口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泉泉未婚先孕,唐总觉得是刘航祸害了她的宝贝女儿,都要走法律途径了,咱们还是合计一下给如何说服她为好。”

杨一楠哼了一声:“爱情自由,婚姻自由,一个姑娘想跟谁结婚谁也管不着,别人去干涉,那是违法的。而且,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结婚要单位证明,还得带上户口薄。遇到有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还可以把户口薄藏起来。如今,男女双方只需带上身份证到民政局,几分钟就能成为合法夫妻。泉泉想丁克这事是真是假先不说,就算她要丁克也不代表不想结婚。泉泉和刘航在一起这么久,感情又非常好,也该到了结婚的时候。如今,先让他们把证领了,成为一家人,事情不就解决了。”

冯白好象把握到什么:“领导,你继续说下去。”

杨一楠分析道:“只要刘航和泉泉结婚,木已成舟,难不成唐总还告她的女婿婚内qj,这不是笑话吗,再说咱们国家也没有这么条法律。他们成了一家人,泉泉肚子里的孩子是拿了还是保住,就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得家庭中所有成员同意。刘航估计是想要孩子的,就算不想要,他也会考虑泉泉的身体将来有很的可能无法再怀孕,孩子的事情不就又解决了吗?”

“泉泉之所以要去把孩子打掉,估计就是赌气,激刘航向她求婚。可惜刘航就是傻的,竟然不明白。”

冯白:“真这样吗?”

“我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我还不比你明白?”

冯白感慨:“高,实在是高,领导果然是领导,高屋建瓴,佩服啊!”

“知道领导的好处了吧,咱们讨论了几天别人生孩子的事情,倒是耽误了自己,我先去洗澡。”杨一楠妩媚眼如丝。

冯小白心惊肉跳。

等到杨一楠去洗澡,冯白立即拨通刘航的电话:“在哪里?”

刘航:“在家呢!”

“一个人?”

“一个人。”

冯白:“泉泉呢?”

刘航:“看电影去了,刚才她还让我陪她一块儿的,我也想去看。可想了想,还有代码没写完,就拒绝了,现在正忙着。”

“你还真是个宅男,不解风情啊!你这样的人也有女朋友?”冯白又好气又好笑。

刘航:“哥们儿也想低调,可实力他不允许啊,实在太帅了。”

“我呸!你先别忙写代码,说正事。”

冯白忙把刚才杨一楠的话复述了一遍。

刘航:“原来这样,那好,我马上去找泉泉向她求婚,反正电影院不远,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说了,祝我好运。”

杨一楠这个澡洗了四十多分钟才出来,洗得满面红光。

杨一楠是北方人,洗澡时间长,听她说大学时最高记录是两小时,真是无法想象。

而作为南方人的冯白,一般都是五分钟解决问题。

冯白没好气:“你再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晕倒在卫生间,我都要叫园园去救你了。领导您的指示我通知刘航了,他坐言起行立即去求婚,现在这两口子应该手挽手在街上逛。”

听冯白说完他刚才和刘航的对话,杨一楠大惊:“糟糕了。”

第三十七章 破裂

冯白不解:“怎么就糟糕了?”

杨一楠:“你打算让刘航就这么向泉泉求婚,不另外选个日子,举行个仪式什么的?”

冯白说弄那么麻烦做什么,大家都在一起多年了,谁不了解谁呀!要结婚,说一声就是。当初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也就是觉得时间到了,大家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想啊,期限咱们刚参加工作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单独租房住,光租金就去了一半,还不如住在一快儿节约。可住在一块儿吧不给你一个交代也不道德,干脆结婚得了。”

听他出这话,杨一楠气得鼻子都歪了,说冯白啊冯白,原来你和我结婚是为了节约生活成本,当我什么人了,移动的钱包。

冯白大惊,忙说还是以感情为住,咱们是有爱情的,没有你我冯白就活不下去。

“一楠,刘航和泉泉的事情实在太紧急,什么时候出变化没人说得清楚,今天求婚,明天领证最好,否则夜一长梦就多。”

“这事是快得起来的吗,你们男人真是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杨一楠感慨:“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有三个,一是求婚日,二是结婚那天,三是生孩子。女人是感性的,需要仪式,特别是求婚。是是是,当年我们是没那条件,你说干脆结婚吧,我也没想那么多就点头了。可泉泉他们经济上没有问题,这个求婚仪式必须弄得隆重,如此,才代表自己在刘航心中有重要的地位。你现在让刘航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去求婚,烛光晚餐呢、音乐呢、见证人呢、戒指呢?什么都没有,泉泉会不会误会刘航根本就不看重自己。这事肯定成不了,不但成不了,说不定两人还会因此闹起来。”

冯白一呆:“不会吧,泉泉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为人有大大咧咧,不看重这种东西的。”

杨一楠:“那是你不了解泉泉,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仪式感?”

冯白听她说得有理,急道:“那我马上给刘航打电话,让他马上撤退。”

电话拨过去,竟然没人接。再打,还是如此。

两人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事情不好。

默默等了大约两个小时,刘航的电话终于打通,告诉冯白一个坏消息,求婚这事弄砸了,林泉泉和他大吼大闹了半天,收拾东西搬走了。

冯白说,你笨蛋啊,就这么让泉泉走了,没劝住拦住?

刘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我们的感情,破裂了。”

冯白:“你别说丧气话,两口子哪里有不闹矛盾的,马上去把她找回来。”

刘航:“晚了。”

同时,林泉泉的电话也打到杨一楠那里,电话中传出她的哭声:“刘航这个混蛋东西,他竟敢这么对我,楠姐,我怎么就碰到这么个大猪蹄子,我要和他分,必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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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航和林泉泉打过来的电话中,冯白和杨一楠还原了刚才发生的故事场景。

事情是这样,林泉泉本是上市公司董事局成员,大股东,名下财产二十个多亿。现在又是研究所正处级研究员,将来是要做科学家的人。

这样的人物不可能缺房子住。

在本市,除了她爸爸老林和母亲唐芳各有一套别墅之外,自己还买了一套房,研究所也有宿舍。另外,在其他城市还有几套。

她之所以和刘航住在一起,并不像当年的冯白和杨一楠是为了节约生活成本。纯粹是因为两个年轻人相知相爱水到渠成,又因为家庭不完整寻找心灵的慰籍。

林泉泉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心,也不是天天住刘航那里。遇到工作忙直接在宿舍对付几晚,有时候还会到母亲那里住一阵子。

这两人说是同居,也不像。

今天她手头的工作高一段落,就想放松一下,说正好有一部浪漫的欧洲文艺片上映,问刘航去看吗?

刘航是个纯粹的理科男,对电影里的情情爱爱毫无兴趣,觉得那些男女主人公就是瞎折腾。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看漫威这种爆米花合家欢电影。以前陪泉泉看过几场文艺电影,活生生把他给看睡着了,还着了凉。

这种罪自然是不肯去受了,便拒绝了。

林泉泉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男朋友不陪,那就自己去。恋爱和婚姻并不是依附,也不是把自己整个地交给对方,需要独立空间。

刘航接到冯白电话之后,觉得老朋友言之有理,没有做任何准备,立即动身出门求婚。准备到电影院接到林泉泉之后,求完婚,然后找个夜宵摊撸串庆贺。

他觉得自己和泉泉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彼此感情稳固,也到了结婚的时候。所谓顺势而为,自然而然。

赶到地头,恰好电影散场。大约是从片子中感受到苦情,林泉泉眼圈发红地走出来。、

看到刘航唇红赤白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口等,林泉泉心中一缕柔情系在他身上: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爱得实在太苦,还好我和刘航尚算甜蜜。

等到刘航毫无准备笑嘻嘻不正经地求婚时,林泉泉心中的柔情化为悲愤。沉声问:“你就这样过来求婚?”

刘航倒是惊讶了,问还需要准备什么,这不就是说一句话的事儿吗?

林泉泉反问,一句话的事儿,玫瑰呢,戒指呢,单膝下跪,甜言蜜语呢?就这么两手空空过来,你不觉得不太严肃吗?

刘航依旧在笑,说,要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戒指后补吧,最近手头紧,买不起。就算去刷信用卡刷花呗,买个几千块的戒指,你也看不上。你去年买的戒指多少钱来着,三十多万。几千块的你能看得上,和你身份不搭啊!

林泉泉说,戒指价值多少不重要,关键是那份心意,你刘航如果真有诚心,就算用铁丝给我弯一个,我也很幸福。

刘航哈哈大笑,反问,用铁丝做一个你能戴出去?

林泉泉郑重点头:“天天戴。”

切,刘航嗤之以鼻,说,你搞笑吗,骗谁呢?泉泉,你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虚伪的东西,是不是还要举行个求婚仪式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那么麻烦。

林泉泉点头,需要,女人一辈子只嫁一次,这是个重要的日子,你弄这么一次不觉得荒唐吗,在你心目中我算是什么?

刘航说刚才冯白说了,让我尽快和你结婚,来个先斩后奏,这样你妈妈也不会说什么了,难不成还起诉我,道理上说不过去。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咱们再商量,一切以你的意见为准,生可以,不生也可以。

林泉泉听到这里,怒不可遏。说我总算明白了,你向我求婚原来是害怕我妈,并不是真的爱我,真的想和我共度一生。爱情骗子我问你,你还是人吗?难怪你就这么两手空空过来,好象说一句话我就紧赶着要嫁你,我是那种恨嫁的人吗?就算要嫁,我凭什么嫁你,你又有什么吗?对了,我记得我们认识之前你从来没谈过恋爱,那是没有人喜欢你,你不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吗?

这话说得不太中听,刘航也恼了,道,林泉泉你是在骂我是吊丝,骂我配不上你吗?

林泉泉道,我就这么说了,怎么着?

两人都动了真火,你伤我一句,我伤你一句,战况逐步升级。最后,林泉泉收拾了衣服,走了,并正式宣布和刘航分手。

她还发了朋友圈,说,各位未婚青年俊才,你们可以追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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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白和杨一楠默然无语。

良久,杨一楠说:“冯白,刘航怎么这么二,是是是,今天去求婚实在太草率也不尊重人。泉泉要抱怨,甚至骂他几句,忍住了,诚心诚意倒个歉,过得两天事情就过去了。他倒好,竟然犯了混,现在好了!”

冯白感叹:“是人都有脾气,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

杨一楠喝道:“你倒委屈了,我平时压迫你了吗?”

“没有没有,领导你敏感了。”冯白吓得缩了一下脑袋。

杨一楠苦着脸:“这下完蛋了,两人感情既然破裂,泉泉肯定会拿掉肚子里的孩子。不拿掉,难不成让娃娃将来做私生子,而且,泉泉将来还有很大几率不孕不育。冯白,这事你不能不管,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态走向毁灭啊!”

冯白:“这事怎么管啊,人家两口子闹矛盾,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啊!哎,刘航真是……所有的事儿都碰到一起,成一团乱麻了。”

不但刘航,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

杨一楠:“你叹气解决不了问题,孩子是必须保住的,他们两人必须结婚。”

冯白说,问题是他们感情破裂了,分手之后,刘航和泉泉也没有任何关系。人家肚子里的孩子留还是不留,别人也管不着。

你怎么说这种话,还盼着人家不孕?杨一楠批评冯白半天,说男女谈恋爱使小性子吵架很正常,吵一次就分手,这天底下还有人能结婚吗?你现在最要紧地劝刘航向泉泉道歉,从新举行一个严肃庄重又仪式感意义中大求婚仪式,让泉泉答应嫁给刘航。

如此,刘航在孩子的事情上才有发言权,如此,才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不至于酿成人间惨剧,让所有人悔恨终身。

冯白点头:“容我想想,我明天劝劝刘航。”

杨一楠:“我马上打电话再劝劝泉泉。”

说干就干,她立即拨通林泉泉的电话号码,两人再次开始了漫长的对话。

电话那头,连泉泉照例哭得不可遏制,惹得杨一楠也不住抹泪。

冯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电话结束,在床上一迷瞪就睡死过去。

中年人瞌睡多,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如此也好,再次逃脱杨一楠魔爪,连中药也忘记了喝。

第三十八章 原来是这里

这一晚对大家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日冯白就看到杨一楠黑黑的眼圈,据她说,林泉泉的电话打到夜里三点。电话里,连泉泉从和刘航认识、同居说起,一直说到分手,历数了那个钢铁直男的可恶之处。

说到最后,电话都没电了,插上充电器,继续聊。

到公司,刘航也是两眼血红,说是一夜没睡,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看到冯白,他竟然一笑,说终于自由了,呼吸到自由的香甜的空气真好。从今天开始,我要熬夜打游戏,我要熬夜刷剧,我要大吃特吃夜宵。

冯白说你这叫真好吗,你这纯粹就是放纵自己麻醉自己,你和泉泉有很深的感情,你骗不了我的。算了算了,还是给泉泉倒个歉,务必取得她的原谅,另外再安排一场求婚仪式吧!

刘航愤怒地说,我的答案是不,我又没错,是她自己吹毛求疵,是她没事找事。

劝了半天,就没有任何用处,冯白觉得他正在气头上,现在再劝效果不太好,说不定还起反作用,得等过一两天再说。反正在周日上午林泉泉进手术室前搞定此事就ok。

冯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弄清楚女儿放学后那一个小时究竟跑哪里去了,又干了什么?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这孩子如果现在出了问题,那可是要影响一生的。

整整一天,冯白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一会儿怀疑园园学业太重,经受不住这个压力,自我放弃;一会儿又怀疑女儿早恋,放学后和男同学约会。

如果园园的学业压力实在太重,这事也不要紧。大家开诚布公的交流,有压减压,实在不行,可以先休息几天,甚至利用周末到周边的旅游景点玩玩。等充满了电,下周一又是一条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女汉子女学霸。

如果是早恋,那就麻烦了。对方是好学生也就罢了,遇到坏孩子,可如何是好?爱情这种东西最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可讲。一旦发生,不堪设想。

冯白和周总通话之后,暂时呆在原部门,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去销售岗报到。

据说调整岗位的人有点惨,已经开始了销售培训,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领一千八的底薪。可怜被淘汰过去的程序员们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是和人说话都费劲的宅男,让他们和客户打交道从人家口袋里掏钱比杀他的头都难过。

已经有两人递上去了辞职报告,今后估计会有更多。这些正在进行培训的码农到最后大约是一个也不会留下。

只不过人事没有签字的权限。

周总在电话里指示说,不同意他们辞职,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另外,末位淘汰要成为公司的长效机制,并不是说这回搞了就到此为止:“各位同学,呆在舒适区对你们的职业生涯不好,公司这也是对你们的鞭策和关爱!”

这下大伙儿好象都回过味来,经济不太景气,公司经营困难,早就想减员增效,节约开支。只不过要辞人得出一大笔钱,每人起码得好几万。周总舍不得出钱,就把人安排去销售岗,逼你自己走人。

办公室人心惶惶,没有人说话,都低头干活。

黄冬索性也不安排工作给冯白,没有工作就没有绩效,到时候自然就把他给淘汰了。

至于吉祥信息那边,太平无事。财务?生意都差成这样,也没有帐可做,财务室的阿姨和那个小丫头都在刷网购。

冯白心中很是忐忑,资格证考试的资料他也看不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五点。同事们都没有走,依旧在加班或者做出加班的模样。

园园学校是五点下班,不过老师通常会再讲几道题,推迟到五点三十,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盯梢。

他立即站起身来,对黄冬说:“黄冬,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黄冬很不客气:“冯白,你家里有事,这部门里的人谁家里没事,就你搞特殊?这个月的kpi你还要不要了,到时候被末尾淘汰就怪不到我黄某人头上,一切以数据说话。”

冯白:“工作上的事情自然在工作时间完成,弄到要加班,可想效率不够。其实,大家的活儿都干完了,现在再这么在办公室里耗着有意思吗?至于kpi,我冯白绝不拖大家的后退,吉祥信息那边的工程我可是得到客户承认的。你要耗在办公室你就耗着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就背着双肩包走了。

两人已经翻脸,冯白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要说工作成绩,光吉祥信息那边的工程,就足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谁也不能拿业绩来生事。

出了大厦,冯白刷了一辆自行车去了学校,等不了片刻,就看到园园骑了车和一群男同学有说有笑风驰电掣。

其中有一个男生挺帅,非常可疑。

冯白大怒:果然在早恋,这是要去约会吗,不能原谅!

他骑着车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路跟踪,骑行两公里,那群同学陆续和园园分手,到最后只剩她一个。

原来没有早恋,冯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疑惑,既然不是这样,园园放学后那一个小时究竟去了哪里?

不觉中,园园来到一座大厦,把车停在停车位上,背了书包蹦蹦跳跳进去了。

冯白一看,大惊,这不就是吉祥信息所在的那栋楼吗?上次自己就是在这里碰到园园,还和林泉泉的母亲发生冲突,现在女儿又来……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难道说冯小园同学每天来的就是这里,对,肯定是。

如果说园园是去撸猫,或者喝咖啡减压,冯白自己都不相信。

园园在这里只认识萧红,两人好象还很谈得来。

那么说来,她应该是去萧红那里。

冯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不过,接下来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同时心中也非常生气。

园园是个孩子,每天跑萧红这里来玩也就罢了。萧红可是知道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竟然答应园园去她那里玩,还不告诉家长,这不是混蛋吗?

如果园园因此影响了学习,算谁的?

不行,我今天得去萧红那里看看,和她好好理论。

第三十九章 化学物质

人常说一个公司的经营状况的好坏,从老板是否严格执行劳动法就能看出来。简单说来就是有没有加班,加班费是否按照国家规定发放。

像冯白就职的公司,明明没多少活儿,下班后大家偏偏要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地呆上一两个小时,不外是想做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以免得被人事给开掉。

当然,如hw这种国际大公司,加班是常态,996只是起步。可人家待遇好,程序员每年七位数收入。钱给够,大家都有过劳死的觉悟——请期待我的活跃吧!

你一个小微企业能有这么多业务吗?

吉祥信息生意极好,老板萧红的观念也比较新潮,我给够你们薪水,在上班时间你们给我把手头的工作干好了。如果还拖延到要加班的地步,那就有两种可能,一,你上班的时候在混时间;二,你能力不足。

无论是哪一种,你都不适合再在公司呆下去,另谋高就吧!

因此,每天五点以后,吉祥信息的人都照例按时下班。只萧红会在办公室呆上一个小时处理今天相关事项,整理明日工作思路。

她喜欢这种独自一人呆在无人角落思索的感觉,现在回家,要陪老林说话,还有出席一些应酬,根本就没有时间。

有的时候,即便车开到自家别墅门口,她还是会在车里呆上半个一个小时。

今天的工作事务繁杂,萧红脑子有点乱。因此,当冯小园进来之后,她就说:“园园你来了,姐姐现在有事要想,心情也不是太好,就不和你聊了,自己在旁边随便干点什么。”

“好的萧红姐姐,我自己在旁边看书。”冯小园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时装设计类的教材,贪婪地读起来。

萧红很喜欢这个忘年交,每天下午五点过,她们就会在办公室用英语聊上半天。内容也千奇百怪,有的东西甚至涉及到自己的**。比如自己的婚姻恋爱史,比如自己家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自己和老林在一起后社会上的谣言……

这些话说起来应该很尴尬的,可说来很奇怪,换成英语,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启齿了,丝毫不觉得尴尬。

萧红后来想了想,觉得,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特有的性格,也是使用这种语言的民族性格。

比如汉语言讲究的庄重肃穆,讲究的是韵律对仗。汉语自产生后,大多刻于龟甲金石之上,用来和神灵沟通。所以,一开始就带着神性,适合严肃的场合。

而英语一开始则属于下里巴人,是欧洲语系中的呢语。在十九世纪前,欧洲贵族用的是法语。

正因为如此,英语从一开始都活泼生动,热情洋溢。英美语系的人也习惯于向人倾诉,而不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萧红每次和园园交谈之后总感心中一种轻松,她觉得这个小孩非常不错,扮演着好朋友和心理治疗师的角色。

虽然觉得冯小园每天跑自己这里来不合适,可每次见到她心里都非常高兴。

看她静静地在一边看书,时不时还会在绘画薄上画上几笔,萧红终于忍不住想说话了。道:“园园,姐姐这几天心情不好。”

“恩啦。”

萧红:“每个月那几天到了,心情比较低落。”

冯小园抿嘴一笑:“姐姐,那么巧,我原本也是这几天的。不过,这周老师在讲难题,我吃了妈富隆推迟了。对对对,是的,每个月这几天别说是你们大人,就算是我们这些学生也暴躁得很。我也知道这情绪不对,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姐姐,咱们还真是有缘。”

这长长一段话当然是用英语,只不过有的单词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接用中文代替。

萧红在旁边一一纠正,感叹道:“是啊,有缘,真是有缘。不过,这事也不能用有缘二字来概括,其中或许有科学依据,或者说涉及到玄学。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寝室有八个女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一样。可相处几年下来,却自然而然地调整到同一时间,你说怪不怪?”

冯小园瞪大眼睛,吃惊地说:“这么神奇,酷!”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熟悉了,成为朋友了吧!园园,我们成了朋友,又长期相处,自然会步伐一致。”萧红说:“当时每个月那几天,全寝室的姑娘心情都很糟糕,吵得那个天翻地覆,连宿管都不敢惹。你想啊,八个八婆同时到生理期,哪是何等可怕的光景?”

“扑哧!”园园将一口水喷了出来,哈哈大笑。

两人笑了一气,萧红道:“人类说是万物之灵,天具神性,其实细想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生物,要受到自然法则的影响。就那生理期来说吧,之所以心情会很低落,那是因为激素分泌低潮。心情好坏是如此,爱情其实也是如此,都要受到身体中的化学物质的影响。简单说来,爱一个人其实就是一种化学反应。那么看来,我爱老林也是如此。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体里的化学物质发生改变,那么这爱情也就不存在了。细想,其实挺让人恐怖的。”

这一段话园园听得半懂不懂,萧红的目的也仅仅是倾诉。

最后,她一笑:“好了,话说出来我心情好多了。园园,你身上或许有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能够让我心情变好吧!”

“哇,姐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在一起聊天难道不是因为友谊吗?”

“是啊,友谊,我们是好朋友。”萧红点头微笑:“现在我们开始口语练习吧,《赫索格》读过没有,我们练一段书中的经典对话。”

见园园一脸的茫然,萧红道:“这书在美国虽然鼎鼎大名,可在我国却很生僻,《大人物盖兹比》看过吧,电影?”

园园:“看过看过,和同学一起去电影院看的,当初还骗爸爸说去同学家借复习资料,被同学家长留下来吃晚饭。”

说到这里,小姑娘吐了一下舌头。

“好,咱们就选其中一段开始联系对话,当初留学的时候,我们学校经常排这出戏。对了,还排过《乞力马扎罗山的雪》我演枪杀丈夫的那个妻子。”

一时间,满屋都是朗朗的英语。

突然,冯白推门进来:“园园,你果然在这里。原来这段时间你都跑萧总这里来了,还骗我说在学校做作业。”

第四十章 你们为我想过没有

冯白的猜测竟然是对的。

这座大厦的单位实在太多,如果挨个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反正已经来了,索性去吉祥信息看看。就算园园没有在那里,也可以和萧红联络一下,看看那个项目扫尾的地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这个项目关系到公司下半年的生存,也关系到他冯白能够在公司立足,而不会被赶去销售岗。

却不想,刚到地头就听到女儿念英语的声音。

这孩子竟然说谎,不象话,实在不象话!

看到父亲,园园一张脸涨得通红。

萧红也是一愣:“冯工你怎么来了?”

“萧总您好。”冯白客气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最后道:“这孩子最近几天都晚回家一个小时,我和园园妈妈非常担心,我就跟过来看看,想不到竟然在您这里。”

园园大叫:“冯白你跟踪我?”

冯白沉着脸:“园园,爸爸跟踪你是关心你。你要到萧总这里来玩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跟爸爸说,不能说假话骗人。知道这事是什么性质吗,这是欺骗。还有,萧总工作这么忙,你每天过来,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园园将脖子一昂:“我怎么是欺骗了,我跟你说你会让我过来吗?”

萧红笑了笑:“冯工。”

冯白换上笑容:“萧总您说。”

萧红:“园园来我这里是我建议的,孩子想练口语,而我在国外留学四年,又在那边生活过。虽然英语水平不是太高,但日常口语还是拿得出手的。园园在这上面有天分,又肯学,我就让她每天过来和我对话,如今孩子的水平提高很快,你这个做家长的应该很高兴才对。”

冯白:“那怎么好意思,您工作那么忙。”

萧红:“不忙不忙,我工作也累了,每天能够和孩子聊上一个小时也算是一种放松。我确实是喜欢这个娃,借来用上一段时间。冯工你不会不答应吧?要不,我给她开工资,算是勤工俭学。”

看萧红给自己打掩护,冯小园一脸的惊喜。

冯白:“萧总要给娃开工资,那感情好,我先谢谢了。不过,就算打工也得等到高考结束。园园学业紧张,可耽误不得。另外,她的英语其实挺不错的,在班级里能排上前三,高二还做过英语科代表。后来园园妈妈觉得做班干部实在浪费精力,就跟老师说不让她做这个科代表了。”

萧红听他话中有话,收起笑容:“所以呢?”

冯白客气地说::“萧总,园园的学习情况我这个做父亲的最清楚。她英语没有任何问题,高考的时候肯定能拿高分。倒是立体几何和语文方面还有短板,需要加强。”

萧红再次问:“所以呢?”

冯白:“所以,她现在每周六都会上两个补习班。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园园的成绩努力一把清北复交有望,要想顺利考上这四所名牌大学,这两项的成绩必须拿上去。至于英语,考的是卷面,和口语关系不大。萧总,我们都是经历过高考的人。高考英语是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拿高分的通常是哑巴英语,而不是文盲英语。所以,这个口语练习就不用搞了,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萧红神色淡然,不说话。

旁边却惹恼了园园,她跳起来:“冯白,谁说我要考清北复交?”

冯白大惊:“你这么好的成绩,不读这四所大学难不成还下探到普通985或者211,这不是荒唐吗?”

“我不读,反正我就是不读这四所大学。”

冯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沉着气道:“你将来不是要念金融进四大或者大银行吗,金融专业别的学校能和它们比吗?拿出来牌子也不够响亮啊!念其他大学,你怎么进大公司大银行,将来怎么做高管?”

园园:“谁说我要学金融,我不喜欢!”

冯白惊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不念金融你想念什么专业,计算机,开什么玩笑,这就是吃青春饭的……你你你,你不会是想念外语专业……甚至转去中文吧……”他都开始口吃了:“糊涂,你糊涂啊!”

他面容都扭曲了,额头隐约有汗光浮现。

园园被父亲可怕的表情惊得后退了一步。

萧红:“冯工你别激动,听孩子把话说完。”然后又给园园投射过去一道鼓励的目光:“园园,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沟通、磋商、甚至是斗争需要的是勇气,要用最简单直白而不产生歧义的话大声告诉对方你的需求。一个人的成熟的标志是学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拒绝。”

“萧红姐姐,我知道了。”冯小园捏紧了拳头,大着胆子看着父亲:“爸爸,我想学时装设计,我做梦都想做一个伟大如可可夏奈尔那样的大师。”

“你要学时装设计,当设计师?”冯白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女儿会有这么个爱好。

“对,我做梦都想。”园园将自己的绘画册打开:“爸爸,这是我设计的,你可以看看,我想学,我将来想干这个。”

冯白定睛看去,之间册子上模特儿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好象挺好看的,虽然自己也不懂。

“爸爸,人最大的幸福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把兴趣和爱好变成自己的职业。我听妈妈说你年轻的时候喜欢演讲,喜欢表演,还想过去做演员。只不过,为了生活选择了计算机。你心中难道没有遗憾,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让下一代继续遗憾,而不是让我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理想?”

“不不不,园园你听我说,爸爸不是反对你将来做时装设计师。是爸爸不对,爸爸从来不知道你有什么爱好,又有什么人生规划了,爸爸只想着你吃饱了吗,穿暖了吗?但这事实在太大,你要知道,清北复交可没有这个专业,难不成你还想去考普通大学学这样。四大名校和普通高校在将来就业市场和个人发展前途的不同,不用爸爸说想必你也知道,你不要犯糊涂啊!”说到这里,冯白痛心疾首:“你现在明明有进四大名校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理想和吃饭问题相比,算什么?”

园园怒气冲冲;“爸爸,你和妈妈原来都是这么想的,你们还是想让我学金融。是是是,名车豪宅人前风光是你们的愿望,可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们要的不过是叫别人羡慕你有个出色的女儿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你们为我想过没有?”

第四十一章 安排

原则问题绝对不能退让,冯白说:“园园,爸爸不是不理解你。是的,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也不例外。能够把爱好转变成职业,那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行不得快意之举。你要学时装设计,我不反对,但是,却不能成为吃饭谋生的手段。”

“据我所知,真正成名成家的设计师并没有几个,更多的人穷困潦倒一生。原因很简单,没有过硬的文凭。不客气地说,我国的时装设计专业刚起步,还没打响名号。各大厂家设计一款服装的时候,大多会请国外的大设计院,大工作室,而不是国内的小裁缝。”

“什么小裁缝,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只知道乱涂乱画的小裁缝?”园园犟着头。

冯白:“园园,你要发展自己的爱好,那是好事,人不可能没有爱好,否则人生多无趣?可是,首先得解决吃饭问题。爸爸建议你现在还是好好温习功课,争取考上清北复交,毕业后进大公司进大银行。等有了丰厚收入,你在业余搞时装设计,两面开花不好吗?园园,你已经打搅到萧总了,快给阿姨说再见。”

说着话,他就伸手去牵冯小园。

冯小园一用力,甩开了:“不,我就要学设计。”

冯白沉声:“园园听话,爸爸要生气了。”

“冯工。”萧红的声音传来。

冯白:“萧总您说。”

萧红笑笑:“冯工好象对时装设计专业有所误解,谁说这个专业只是二流大学用来忽悠人的?”

冯白有点疑惑:“难道四大名校新开设了这个专业,如果有,我不反对。”

园园很惊喜:“是不是如果名校有这个专业爸爸你就不反对。”

冯白也干脆:“当然不会反对。”他和杨一楠的想法也简单,只要女儿上的是清北复交这种超一流藤校,将来就会有大好前程。至于什么专业,其实不太重要。只要不是文学、历史、语言、哲学这种将来不好就业的专业。反正,文科就是不行。

萧红:“四大名校可没有这个专业。”

冯白奇道:“没有,那……我不明白萧总您的意思。”

萧红:“四大没有,可纽约视觉学院有,罗德岛设计学院有,这两所学院在国际上同类专业中排名都在前十,标准的常青藤,并不比清北复交逊色。学生将来毕业后可以进海外的大设计院,时装工作室,前途光明,而且具备国际视野。园园我是了解的,有天分,又肯努力,将来未必就不能成功,冯工你可以考虑一下。”

冯白抽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出国留学?”

不等萧红回答,园园就叫道:“爸爸,我要出国留学,我要学时装设计,求求你,求求你!”

萧红点点头,她是真的喜欢和欣赏冯小园这个小朋友,耐心地对冯白说:“我了解过了,进这两所大学园园的文化课成绩没有任何问题,我还可以联系一下国外的朋友,看能不能写一封推荐信,你这边也尽快申请,另外托福也得马上去考。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英语。老师讲课的时候可是纯外语,如果语言过不了关,学习也谈不上。”

“一般来说,学生出国第一年都会上语言预科,这样一来,四年留学生涯就变成了五年。园园语言底子好,所缺的是和人对话的口语能力,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为她加强。这样,少上一年预科也少浪费一年的时间和学费。”

说到这里,萧红感慨道:“一个人为理想努力的样子真不错啊,就好象当年的我。”

冯白朝萧红一鞠躬:“萧总,这孩子皮得很,让你费心了。”

萧红:“那么说来,你不反对园园出国留学?”

冯白:“如果有更好的学校我做家长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对。”

“谢谢你,冯白,你是个好爸爸!”园园欢呼一声,将双手圈到冯白的脖子上。

冯白“哎哟”一声:“脖子要断了,松开,松开!”

看到父女二人在玩闹,萧红也笑起来。

冯白:“对了,萧总,您知道这学费多少钱一年吗,我好早做准备。”他和杨一楠手头还有小几十万积蓄,不足一百万。

杨一楠本打算用这笔钱做首付再买一套房子给二宝,这事冯白是竭力反对的,自己活得够够戗,还要二胎,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这笔钱用来给孩子留学完成她心中的理想挺好的,也足够。

据冯白所知,出国留学只要不是去英国这种消费高得变态的地方,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也就二十万出头。园园平日里不做家务,那是因为冯白有意爱溺。其实这娃成熟得早,生活自理能力很好。

到了国外,勤工俭学,开支可以压缩到十几万。

冯白夫妻二人手头的积蓄足以支撑孩子四年的学业。

萧红回答说:“我问过了,纽约视觉学院每年学费两万六千美金,罗德岛设计学院每年四万五。罗德岛学院最好,优先考虑,纽约视觉只能作为备份。”

“什么!”冯白大为震撼,冷汗滚滚而下。

作为七零以后头几年的人,冯白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一路顺利,学费都是国家出钱,自己只需负担平时的生活费。

他一个农民的儿子苦惯了,对于物质生活也没有什么要求,又想起乡下的老爹和老娘的辛苦,开销压缩到极低。

高中的时候,他一个月只有五十块饭钱。

大学期间,每月生活费一百五。

万万没想到国外的学费那么贵,一年竟然要四万五千美金,再加上女儿的生活费,一年四十万出去了。

家里的积蓄也就够折腾两年。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潭。

知父莫若女,看到冯白神色不对,园园也知道这一大笔钱自己家里未必拿得出来,黯然道:“爸爸,算了,我还是考国内的时装设计专业吧。”

萧红眉头一皱,说:“怎么可以读国内的学校,是是是,我并没有贬低国内高校的意思。实际上,很多专业,比如自然科学类,我国都走在世界前例。但是时装设计也就是前些年才开设的,还处于起步阶段,也没有那个底蕴,要学,只能去国外。冯工你怎么回事,在关系到园园前途的事情上这么糊涂?”

冯白解释道:“萧总你看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和园园妈妈每个月薪水加一块儿也就三万出头,也就能勉强维持生活,要供养一个留学生谈何容易?是是是,我是有点积蓄,可也只能承担两年的学费,再多就拿不出来了。”

园园:“爸爸别说了,我不留学了,我就考个国内的学院。”话虽然这么说,但目光中还带着不甘。

先前眼睛里为了理想而燃烧的火苗也熄灭了。

看到忘年小友痛苦的神色,萧红心中难过,同时又涌起对冯白的恼怒,呵斥道:“冯工,你太自私了,也太俗气,一开口就是钱钱钱,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废话,生活在大都市,衣食住行都需要钱。就算是上厕所,你解完手冲马桶也得出水费不是。除了呼吸不要钱,我每天眼睛一睁开,生活费、交通费、通讯、子女的教育就得掏三百多块,没这笔钱,你连生存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冯白暗想。

不过,人家是甲方,甲方的话永远都是对的。冯白赔笑:“实在是有点困难,凑不出来。萧总,你看啊,园园的成绩不错,先不说清北复交,一个985加211没有任何问题,又是公办教育,每年也就几万块各项开支。等园园毕业参加工作了,有了积蓄,我两口子再存点,将来一定送孩子留学。”

说完,他看着冯小园:“园园,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相信爸爸,爸爸将来一定会帮你完成人生理想。”

园园眼圈红了,她懂事得早,也知道这笔钱家里拿不出来。

理想看来终究是理想,现实的土壤却生不住这朵美丽的花儿。

她点点头,艰难地说:“爸爸,我相信你,我会努力读书,将来努力存钱的。”

萧红看园园红了眼睛,终于怒了。她颐指气使惯了,喜欢安排一切,掌控一切。立即喝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冯工,你卖房子吧!”

“什么?”冯白和园园同时低呼,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萧红:“冯工你不是有一套房子吗,折合世价应该有个三百多万,四百万卖给我,这钱用来送园园出国留学足够了。如果你同意,我们明天就可以办理相关手续。”

冯白冷汗更多:“萧总,首先卖房子的事情我需要跟我太太商量,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其次,卖掉房子难道让我们一家睡大街去?”

萧红一挥手:“哪能让你们睡大街,我萧红做不出这种事。房子我可以租给你们,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按照市场价给租金就是。对了,园园四年留学需要一百六十万开销,剩下两百四十万我已经替你想好了。都用来做投资,我一个朋友是银行的,她手头有一个理财项目,年收益百分之四点三,你可以都放在这上面。”

冯白呆住了:“等等,萧总,你都帮我安排好了?我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干,这房子可是我留给孩子的。”我把房子卖给你,得的钱又给你朋友买理财,还得每个月给你出上万租金。日子不但没有变好,反往糟里过,我这不是神经病吗?

萧红不耐烦:“就这么定了,你还想着给孩子留什么财产,有意义吗?要留就留给孩子生存技能和人生道理,所谓家有千金不如一言传世。知识,只有知识才是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一套三百多万的房子,能有几个钱,你就这眼光,真让人失望!我明天草拟给契约,咱们过户吧!”

是的,在萧红看来,几百万根本就不算什么钱。作为一个商人,她认为钱就是用来流动用来投资的,投资给孩子是最有价值的。另外,现在房产形势不好,理财是目前最保守也是最可靠的投资方式。

而冯白只是个普通人,两人在认知上有偏差,他觉得萧红纯粹就是乱来。

而且,萧红颐指气使地安排自己一家的生活,这让他很反感,当下就面色冷淡,大着声音道:“萧总,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

这句话是《了不起的盖兹比》中经典台词,任何一个看过书的人都知道,更别说萧红这个在海外生活多年的人了。

意思是,美国社会因为阶层割裂,上层根本就不知道下层社会的疾苦。

隐约有指责萧红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萧红如何不清楚冯白在说什么,这话比直接骂娘更厉害。

她一脸铁青:“冯白,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是晋惠帝吗?”

冯白:“萧总,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提醒你,园园还是一个孩子,她的世界观我人生观还没有成型,不应该过早地进入成年人的世界。你每天为孩子补习英语口语,我很感激。但是,她是以考上名校为目标的,现在的英语成绩已经足够了,就不劳你费心。”

萧红喝道:“你的是在责怪我教坏了孩子?”

冯白:“我觉得园园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萧总,咱们工作是工作,不要牵扯到家庭生活上面去。”

萧红好歹是个老板,又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女朋友,别人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什么时候遇到过冯白这种不客气的态度。加上又是生理期,情绪不稳定。顿时有一股邪火拱上来,怎么也压制不住。

“冯白,你要弄清楚了,我这是在帮园园,如果不是为了园园,谁当你是回事?我一片好心,原来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了,看来,这好人当不得。”

说着话,她胸口剧烈起伏,终于忍不住将桌上的杯子扔了过去。

“啪!”玻璃杯在茶几上摔得粉碎,水花四溅,金银花撒得到处都是。

大约是被烫着了或者是被吓着了,园园尖叫。

萧红听到园园尖叫,急道:“园园,园园你怎么了,可受了伤?”她心中也是懊悔,哎,生理期真是麻烦,我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人的思想和心情果然只是一种化学反应。

冯白性格好,隐忍,但他有一个逆鳞,这个逆鳞就是女儿。

顿时再忍受不住,抓起一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萧红打去。

好在没有打中,烟灰缸砸在墙壁上,烟灰落了萧红一头一脸,说不出的狼狈。

园园哭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不留学了,我不留学了,呜呜……”

萧红情绪爆发,怒骂冯白:“滚,你给我滚!这事没完,没完!”

第四十二章 后遗症

出了吉祥信息,父女两推着自行车走到街上。

园园毕竟是孩子,虽然眼圈还是红的,但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冯白,我不留学了。”

冯白闷着头:“园园,家里这种情况你是知道的,你……”

“我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其实,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园园笑着说:“你也不要自责,说什么对不起我,谁叫我生在普通人的家庭,说这就伤感情了。你们生下我,养大我,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冯白心中感慨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园园:“爸爸你说得对,理想也需要根植在现实的土壤。没错,我喜欢时装设计。可目前最重要的是考上名牌大学,顺利毕业,进大公司,拿高薪。等存够了钱,再出国留学。理想,什么时候实现都不迟。那么……”

冯白:“那么?”

园园:“冯白家长,请期待我的活跃吧!”说完,就咯咯地笑起来。

冯白:“是的,爸爸也要努力了。努力考上高级会计师资格证,努力焕发职业生涯的第二春,加油!”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点隐约的担忧。

这个担忧在第二天变成了现实。

hr在中午发过来一个通知,大概意思是鉴于冯白在工作中的重大失误,兹决定,扣除冯白本月工资和绩效,从现在开始马上调离技术岗位,去销售报到。

重大失误,什么重大失误?冯白茫然不解,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收入,马虎不得,他立即跑去问人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恰好,黄冬也在那里。见到冯白,就一脸怒容呵斥,说冯白你还装糊涂吗?吉祥信息那边的业务出了重大质量问题,萧总昨天晚上一个电话打到周总那里去把你告了。说你做的东西用户反馈到处都是bug,时不时系统崩溃根本就不能不说,还给她的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如今,这损失得落实到我们公司头上。

一句话,得扣钱。知道要扣多少工程款吗,八十万,足够公司给大家发一个月工资奖金了,你说,你犯的错还不够大?

周总决定你已经不适合呆在技术岗位上,先调去销售,以观后效。

黄冬和冯白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他处心积虑要把这个对头赶走。上次本来已经成功了,却不想冯白拿吉祥信息的业务来说事。

考虑到这笔业务关系到公司未来下半年的生存状况。周总也不想大动干戈,只得把冯白留下继续负责。

吉祥公司简直就冯白的防弹衣,在工程没有做完之前,任何人拿他都没有办法。毕竟,编程是一个相当个人化的活儿,工程进行到现在,大改过两次,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回,就连冯白自己如果不看以前的记录,也是一脸茫然。骤然换人,谈何容易,怕是要耽误工期。

打个比方,就算换公司技术最好的刘航拿着冯白的工作记录,怎么也得一周时间才能入手。

所以,周总指示,冯白去销售岗的事情就算了。

现在好了,吉祥信息萧红直接把冯白给投诉了,还一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

哈哈,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黄冬得意洋洋,幸灾乐祸。

冯白也怒了:“黄冬你骂什么呢,是我撞了小人倒了大霉。先不说这事还没完,就算被调销售岗来,我已经不归你管,你再骂人我可就不客气了。”

黄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么说来冯白你是正式调销售岗了?”

“我……”冯白额上上那根大血管突突跳动。

眼见着两人冒出真火,hr忙制止:“冯白,尽快办移交吧!你所有的工作记录还有进程立即转黄东。”

冯白正在气头上:“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不给,大不了开除我!”

说罢就拂袖而去。

吉祥信息的工程自己从头跟到尾,倾注了无数的心血,这活儿就好象是他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孩子一样,给谁他都不肯。倒不是因为那笔奖金,实在是这工程实在太乱,别人贸然接手,要从头熟悉不说,弄不好还得把活儿弄得一团糟。

这话在周总打电话过来的手冯白也说了。

周总那边沉吟片刻,道:“冯白,你的意思是离了你会拖延工期?”

冯白:“肯定会,其实,我共享过一个文件,简单说了说工作流程和思路,周总你可以找人看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这事不是换一个人就能上手的,我也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

周总在电话那头叹息一声:“冯白,我也不是想调你去销售岗,实在是吉祥信息那边一定要我们给她一个处理结果。萧总本是让我们开除你的,不过你是老员工,我怎么可能因为你工作中的失误而下这样的手。要不,你先在销售岗位上干着,抽时间和萧总沟通一下,务必达成谅解。至于对你的处理决定,不变,否则朝令夕改成何体统?你也别嫌弃销售工资低,实际上谁也没指望着底薪,我想你在销售岗上能够打出一片天空的。”

说着话,他在电话上给冯白猛灌了一通心灵鸡汤。

冯白心思简单,人也善良,也非常感动。

可等到发工资的时候才发现坏了。

按照公司制度,每月十号是发薪日,但通常都不会准时,这个月更是拖延到今天下午。

看到工资条中100元这个数字,冯白脑子嗡一声,心中发慌。

才发现,鸡汤可吃不饱肚子。

冯白的工资卡在妻子杨一楠手中,晚上回家,她说收到银行短信了,问是怎么回事?

冯白支吾了几句,说是发了防暑降温。

杨一楠说这天还冷就发高温补贴,你们公司这发的是什么善心?

冯白:“有钱你就收着,难不成还想退回去,要不你转给我好了,我正穷着呢!”

“想得美,谁会嫌自己钱多。”杨一楠又问:“工资什么时候发,这都中旬了。”

冯白:“公司经营情况不过,过几天,过几天。”

杨一楠气道:“你们公司也真是工资都发不出来还发降温费?”

“喂,我的西装和皮鞋呢?”

“你一程序猿着什么正装?”

“公司要求,我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样,帅吗?”西装革履打扮好之后,冯白问。

杨一楠:“像个卖保险的,冯白,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我对领导您是单向全透明,哪有胆子瞒。”冯白急道。

第四十三章 后手(一)

夜幕低垂。

夏初,雨水多了起来。

这一天冯白出门跑业务淋了雨,皮鞋上全是泥点子,西装也皱巴巴扔在旁边的塑料椅子上。

大约是感觉到有点凉,他大口大口地喝着煮啤酒,两杯下去才感觉到身上热和起来。

刘航坐在旁边正大口地吃着烤肉串,一边吃一边啧啧有声:“哥们儿,你还真是狼狈啊!看看现在的你,说好的形象呢?是不是有种回到刚毕业参加工作时的感觉?”

“还真有点。”冯白:“喂喂,你别把肉抢了喂,给我留一点,饿坏了。”

“你还急眼了,大不了再点就是,知道你困难,我买单。咳,哪次吃饭不是我买单,我还真是遇到你了。老白,你的蹭饭技能树可是点满了的。”刘航唠叨了一句,说:“老白,你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饭,一定有事,说吧!”

冯白有点尴尬:“刘航,你说咱们是不是老铁,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

“你对我可不怎么好,倒是嫂子人不错。”刘航:“你不会是想借钱吧,好说好说,我这就转给你,要多少?”

说着话,他就掏出手机。

“兄弟你还真是敞亮啊,没啥说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先转我两万块润一润。”

刘航吃了一惊:“借这么多,是不是想骗嫂子说这是你刚领的工资。”他一边转钱,一边摇头,继续道:“老白,你这样下去不成,这个月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下个月呢,你又能瞒到几时?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开诚布公和她谈谈。”

冯白苦恼地用拳锤着脑门:“谈?怎么谈?你嫂子的脾气你有不是不知道,最是难缠,而且,这几年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估计是快到更年期了。我如果说起调销售岗去的事情,她肯定会骂我一个狗血淋头,真的是怕了。就先瞒着她吧,等我在销售岗上打开局面,收入自然就上去了。我就不相信别人能干销售,我冯白就不行。”

刘航:“老白你想错了,此事的关键不是你能不能干好销售,实际上你不是这个块料……”看冯白要急,他忙又说:“不是针对你,其实销售这种工作和行业是否景气有关。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现在的行业是不太景气,你就算再努力也没有用,得考虑的环境。不信你去同行业公司走走看看,没一家日子好过。”

冯白沉默下去了。

确实如此。

他确实不是销售的料,到销售岗报道之后,在一个老同事的带领下出去跑业务。别看他平日里很贫,可跑业务并不是光能说就成,你还得说到点子上,脑袋要灵光。也是邪门,冯白一看到客户就说错话,然后被人客气地请了出去。

现在经济又差,到处都遭人白眼,生意一笔没有,就连意向性潜在客户也没找到一个,脚上反被皮鞋打出了一个血泡。

现在的冯白别说打出一片天空,连脚下方寸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他直想爆粗口。

刘航:“你还是找找萧红吧,说几句好话,赔个礼。女人不都是这样,气一上来恨不得你死,气消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冯白苦恼地说:“怎么没找,人家一看是我,接都不接。直接上门去吧,萧红根本不见我,只让我继续干活。对了,我下午的时候去吉祥信息,又和她吵了一架。我本想着过去道歉的,可看到她恶劣的态度,又压不住火。”

刘航无奈一笑:“老白,你以前是多么好性格的人啊,怎么现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刚才还在说嫂子更年期,我看你也提前进入了。这要二胎的事情得抓紧了,否则生理机能一退化就没机会了。”

冯白面上变色:“别提二胎的事,谁提我跟谁急。”

“好好好,不提。”刘航一边吃串一边思索:“老白,你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吉祥信息的工程,做好了,周总满意了,到时候一拿到证,就可以顺便提出调去财务的事。周总为酬功,不得不有所表示。”

冯白:“我知道,吉祥信息这边的工作没问题,我一边跑销售一边和他们对接。考证也准备好了,就在下周一,我志在必得也有自信,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考证先不说,反正对你来说问题不大。怕就怕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全面接手吉祥信息的工程,踢你出局。”

冯白自信地说:“不怕,我发的共享文件你又不是没有看过,就算是你去接手,也要抓瞎。至于其他工作日记和平时的记录,我都拿到手上,只要你刘航不接招就没人能够搅局。”

刘航:“我怎么可能接吉祥的活儿,那还是人吗?也对,萧红那边你既然达不成谅解就不费这个劲。我说你也别去跑什么销售,全力以赴把吉祥信息的工程的尾收好,还有把功课复习好就行。”

冯白点头,谈后叹息:“我是真干不了销售……哎,浪费宝贵的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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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冯白所在的公司,原来的部门。

今天的小古非常恼火,郁闷得想摔东西。

事情是这样,他上次和黄冬起了冲突,而黄冬心胸狭窄,必然又对他进行报复。

小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黄冬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昨天是发涎日,黄冬打了报告上去,把部门上个月的工作失误都栽到他头上,扣了他一万块。

小古自然不服气,就和黄冬闹,和人事闹,可惜他人微言轻,黄冬的诬陷又预先准备了许多所谓的铁证,搞得他百口莫辩,直接打电话给周总申诉吧,又被老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得,只能打掉门牙和血吞。

但他却不想就这么算了,今日一整天都在想着如何报复。

下班时间,黄冬把一堆工作扔给了他。

到现在小古还在加班,看样子不熬到凌晨完不了。

这个小人,这个小人!

心火上冲,口干舌燥,小古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就要喝。

第四十四章 后手(二)

“小古,喝这么多咖啡,要失眠的。”

一个声音传来,小古转头看过去,正是黄冬,这家伙竟然还在?

小古一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语带讽刺地说:“黄经理,我失眠不正好为你加班吗?如果等下睡着了,又要扣钱。我就是个打工的,收入低微,经得住你扣几次,不活了?”

黄冬哈一声假笑:“你说扣钱的事情啊,公司制度摆在那里就得执行。”他拍了自己一下额头,装着自责的样子:“我也是没考虑到小古你的实际情况,就把罚款的事情报上去,怪我怪我。”

小古心中腻味,钱都扣了,你现在来假惺惺扮好人,有意思吗,又当我是傻子吗?

有说这种屁话的功夫,你把扣的钱还给我好不好?

小古冰冷地说:“黄经理,我还忙着呢,你有事就说,没事我干活了。”

可黄冬不但没有走,反一屁做到小古旁边的工位上,让他很不自在。

黄冬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自己先叼了一根,又问:“抽烟吗?”

“不会,黄经理,你也是知道的,我最反感别人抽烟。”

“哈哈,哈哈。”黄冬不理睬他,径直点了,吐了一口烟圈,熏得小古不住咳嗽:“小古,e3g那边的业务你跟过一段时间,现在已经顺利收尾。按说,你离开了这个项目,后来的事情和你无关。不过,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听他这么说,小古大为意外。按照公司制度,一个项目完结之后,销售和程序员都有绩效可拿。这个业务的奖金不高,也就三千来块,但却要计算进年终kpi,有了这桩,自己下半年的工作也轻松些,大好事啊!

小古心思简单,顿时高兴起来。

他也知道黄冬这是在安抚自己,用这件事来弥补被扣那一万块钱的损失。

当即就道:“黄经理,多谢了,我先工作。”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黄冬却不走,只闷头抽烟,烟灰飘得到处都是,还拿眼睛看小古工作。

小古有点不自在:“黄经理,我写代码的时候不太喜欢被别人看,否则思路会断。这是个人习惯,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小古啊,要不你先把工作放一放。实在做不完,明天上班的时候弄,你我交交心。”黄冬微笑:“我这人朋友不多,很多话也不和人说,憋在心里难受。是这样,我过一段时间估计会调到其他部门。”

小古不知道该怎么搭腔,沉默不语。

黄冬:“这事我和周总谈过,他还没有决定,但基本没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我们部门的主管一职就空下来,我准备向他推荐你。”

“什么,黄经理你是在开玩笑吧?”小古吃惊地看着他。

it业是新兴行业,也没有别的公司那种论资排辈的陋习。二十多岁成为部门主管,甚至高管也不鲜见,只要你有能力有水平。

黄冬正色:“不是开玩笑,咱们部门是技术部门,一切都用技术说话。好,咱们捋一捋,你说公司中谁的技术最好?”

小古:“要说技术,排第一的是刘航。”

“刘航在别的部门,现在是一个项目的主创,且不说,咱们部门你应该是no1吧?别谦虚。”

做为一个码农,技术人员,讲究的是实事求是,小古也不谦虚:“我还算是拿得出手,在部门能混得下去。”

“那就着了,既然是以技术说话,我一调走,你来做这个部门经理大家都服气啊!”黄冬一拍大腿,拍起一片烟灰:“还有啊,小古你年轻,而刘航已经三十一岁,知识结构会逐渐跟不上时代,你的潜力可比他大多了,好好干这事绝对能成!”

说着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古脸红了,内心中无比激动:“我我我……我能做部门经理……这这这……”

“怎么,不相信我?”黄冬低声道:“这事我有九成把握。”

小古:“我……”他意识到黄冬是想要自己做什么,这究竟是什么事,能不能干,干了又有什么后果。这黄冬狡猾得很,别被他给卖了。

黄冬什么人,如何看不出这个小年轻的心思,他哈哈大笑:“小古,你误会我了,我是那种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吗?我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你一个技术人员码农,能做什么。”

“那我……”小古一脸的迷惘。

黄冬:“放心,我会向周总推荐你接任我的职位,也有这个把握。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照实回答。”

小古:“黄经理你说,我知无不言。”

黄冬将椅子挪到他身边,伸出手抓过鼠标在电脑里调出一个文档,打开了:“这个你看过没有?”

这个文档正是冯白在共享的吉祥信息的粗略的工作进程,算是报备,这也是公司的制度。

小古:“冯哥手上的业务,我看过。”

黄冬:“如果你现在接手,能不能立即进入工作状态,把工程完美收尾?”

“啊!”小古霍一声站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

黄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小古神情激动:“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抢冯哥这个项目,好赶他走。冯哥对我很好,又讲义气,自我进公司就像兄长一样照顾我,这种龌龊事我做不出来,这个经理我就没想过做,你找别人吧!”

是的,冯白现在有麻烦,要想翻身全靠吉祥信息的项目。现在那边把他给投诉了,正该补救。现在如果抢了他的项目,冯哥就是万劫不复了。

“别人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技术。”黄冬一笑:“小古你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对,不可否认我和冯白有过节,也打算赶走他。君子以直报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阳谋,阴谋诡计我黄冬还不屑去做。这么跟你说吧,冯白必须离开我公司,这和私人恩怨没有任何关系,关系大公司的利益。赶走他的事情不用你去做,我如果连这都办不到,也没有资格说其他。”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吉祥信息的业务关系到公司下班年的资金链是否健康,甚至关系到公司的生存。他如果走了,这收尾工作怎么做,你能不能接手,能不能圆满完成。如果你能,你就是未来的部门经理。”

小古:“我凭什么相信你?”

黄东:“你可以不信,反正到时候冯白一走你就明白了。在此之前,你什么也不用做。现在你就回答我这个问题,等他走了,你能否接手吉祥信息?”

小古面上阴晴不定,但还是抵挡不住出任部门主管的诱惑,道:“不行。”

黄东面露失望之色。

小古又接着说:“黄经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说不行单指现在这个工作进程。”他指了指电脑屏幕:“这个太粗疏,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吉祥信息那边的活儿先后经过不知道多少次修改,只怕就算是冯白这个负责人不看自己的详细记录也是一头雾水。但只要给我详细的工作日记,我有信心两三天之内上手,完美收尾。”

这话说得充满自信,确实,公司中刘航技术排名第一,他小古排名第二没有任何争议。假以时日,他迟早成为技术部门扛鼎之人。

黄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详细工作日志的事情我来处理,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塌实了。现在下班,回家去睡觉,健康最重要。”

他端起咖啡杯和小古碰了一下:“干杯,敬未来。”

小古:“敬……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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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摊上,两朋友还在吃喝。

刘航话中的意思是冯白现在触怒了萧红,短时间内关系也没办法修复。

既然搞不好就不告呗,反正这个工程马上就干完,以后也不用照面,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她现在投诉冯白,公司未来安抚这个大客户不得不做做姿态,给他一个处分。

等到工程完美收官,公司见到利润,奖励冯白还来不及,说不定周总心中一高兴又把他调回技术岗位上去。

冯白觉得刘航说得很有道理,心中安稳了许多。也是,自己把这事想复杂了,一心想修补和萧红的关系,修补修补个甚,大家公事公办就好。

吃了半天东西,他又想起杨一楠的嘱托,道:“刘航,你和泉泉怎么回事,叫你求婚结果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糕,这下好了,分了吧?你小子还不快想想办法挽回。”

刘航大大咧咧一摆手:“由她去,和她交往以来我俩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回,早习惯了。泉泉也就是耍耍小性子,过得几天等她气消了,又会来联系我的。到时候,我顺水推舟做个深刻的自我批评,事情不就过去了?多谢老白和嫂子的关心,没什么大不了。”

冯白气道:“过几天,究竟是过几天,星期天泉泉就要进手术室,那时候就晚了。”

刘航道:“不就是将来不要孩子吗,不要就不要,我和泉泉沟通过,觉得生孩子没有任何意义。这是她的选择,我们要尊重。”

“选择个屁!”冯白怒了,拍案而起:“别到了中年想要孩子了后悔,你们对生活对自己太不负责了。”

“不后悔,不后悔,要孩子做什么,养儿防老?现在的孩子靠得住吗,就拿我来说,在外工作,一年才回家见父母一次,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靠谱。到老了,大不了进养老院。有孩子,你还得操心,烦死了。”

冯白正要再劝,突然,一辆汽车在他们身边停了停,车内有人举着照相机对他们喀喀嚓就一阵乱拍。

不用问,这应该是林泉泉母亲请的私人侦探。

这……实在太嚣张。

刘航酒意上头,大怒,一酒杯子扔过去。

汽车上的人大约也是怕了,踩油门溜了。

第四十五章 婚庆公司的创意

刘航提着折叠凳欲追,冯白忙拉住他:“算了,算了,你两条腿怎么追得上四个轮子。”

“太可恶了,太肆无忌惮了。”刘航忿忿不平,他趁着酒兴大吐怨气:“我和林泉泉恋爱关系稳定之后也曾登门拜访。是是是,老太太是看不上我。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的吧,大不了态度冰冷。泉泉妈却好,直接把我赶了出去,还说了好多伤人的话。我是个男人,我也有自尊的。”

“是是是,老太太是有点暴躁。”冯白道:“林泉泉怀孕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不知道泉泉将来可能不孕不育。你想啊,如果泉泉进了手术室,落下什么病根,老太太知道了还不跟你拼命?你现在最要紧的时候立即和泉泉和好,娶了她。不然,你就等着泉泉妈的怒火吧,她老人家非杀了你不可!”

听冯白这么一说,刘航就慌了神:“对对对,老白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泉泉,我马上向她道歉。”

“知道厉害了吧,知道着急了吧?”冯白肩负着给刘航出主意,让他们小两口重归于好,并私奔结婚的重任,忙道:“电话你可以先给泉泉打几个,端正态度。当然,光打几个电话,赔赔罪肯定是不可能得到她原谅的。你应该安排一场惊喜,一场盛大的求婚议事。这样吧,你找个婚庆公司,让专业人士帮你策划一下。务必要弄得浪漫感人,对,浪漫,必须浪漫,女人就喜欢这个。”

“好,老白,我听你这个过来人的。”

心中有事,这顿小烧烤自然吃不下去。

在回家的路上,冯白又接到刘航的消息,说他给林泉泉打过几个电话,结果说不了几句人家就挂了。

这不要紧,多哄几次就好。

婚庆公司那边恰好认识个朋友,把这事儿一说,那边立即就有了个绝妙的策划,保管能成。

冯白好奇地问是什么策划。

刘航回答说:“我明天再努力联系一下泉泉,约她去看电影。电影播放到一半,荧幕上就开始播放我和她以前在一起的视频剪辑,cr一出,音乐开始播放,然后灯光大亮。我单膝跪地求婚。所有的观众同时起立,鼓掌。当然,那些观众都是预先安排的自己人。”

“怎么样,浪漫不,泉泉会不会被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即接受我的求婚。”

“浪漫,非常浪漫。”冯白感慨:“专业人士果然是专业人士,连这都想得出来。刘航,大手笔啊!”

刘航:“不差钱儿!”

……

“找婚庆公司安排,这个主意不错啊!”回到家后,听到冯白的汇报,杨一楠说:“冯白,想不到你还有不少鬼点子啊!”

冯白得意:“你老公我什么人,人才啊,不这样你杨一楠当初怎么会看上我。”

这回杨一楠没有和他抬杠:“不错,弄这个,如果换我是泉泉,也会非常感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就按照这个计划进行。我明天再劝劝泉泉原谅刘航,当然,结婚和手术的事情是不能提的,免得引起她的警惕。”

“冯白,你是不是把我的作业本当废品给卖了?”园园从卧室走出来,气冲冲质问:“肯定是你,你这人就喜欢卖废品,见到东西就想卖了换钱。”

冯白:“作业本不见了,你爸爸我又不是傻子,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你从初中到现在的课本和作业我都收得好好的,放了满满一书柜,防的就是你会回过头去温习,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家中房子面积小,稍微当点东西就挤得不行。冯白是简约主义者,他每年都会卖一些旧物件,顺便改善一下恶劣的个人财务,充实私房钱。

“真不是你卖了的?”圆圆满面狐疑。

冯白:“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一大早出门,现在才回家,根本就没有做案时间啊!”

冯小园急得直顿脚:“不是你又能是谁,我都找了一个小时了,家中的每个角楼都翻遍了也没找着,明天还拿什么交给老师。”

杨一楠问:“什么作业本?”

圆圆:“代数题,就是老师这个星期讲的难点重点,布置了几道作业。对了,前面还有她的批改,如果丢了,可怎么好?”

杨一楠大惊,继而大怒,骂道:“原来是难题讲解,这可是关系到你高考能够进明校的关键,你竟然把题弄丢了,还好意思跟我们说?关键是前面老师的批改,你弄丢了,如果遇到高考考这样的题目,你又知道该怎么做,那不是坏了吗?你啊你啊,你什么时候让我省过心。”

说到气愤处,她上了手,拧了圆圆胳膊一记。

圆圆急得眼圈都红了:“我愿意丢啊,我这不是也着急吗?本来想问问你们看到没有,看能不能不能帮找找。你却好,不但不帮忙,反打人,杨一楠,我恨你!”

她也知道家境普通,出国梦已经破灭,这两日心情本就郁闷,此刻都爆发出来,泪珠子扑簌落下。

杨一楠柳眉倒竖:“还哭上了,你这是向我示威啊,叫你示威,叫你示威!”

冯白忙拦住她:“行了,行了,让我来找。圆圆,要不这样,你先另外拿一本本子完成今天的作业。至于以前的题目,你重做一遍,请老师帮忙再批改一下。好好说,老师会理解的,她也希望自己的学生将来能考出好成绩不是?”

园园哽咽着点头,看杨一楠的目光中还带着不满和气愤。

两母女就这么怒目对视。

冯白很头痛,拉了杨一楠几把,总算把她拉走。

睡觉的时候,杨一楠很委屈,在冯白耳边唠叨:“我一天到晚工作那么忙,压力那么大,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心疼人,尽惹我生气。冯白,你教的好女儿。”

冯白:“你忙什么,压力大什么,开玩笑吗?睡了睡了。”

是的,杨一楠上班的公司效益好,她又是个办公室文员,没有业绩压力,也不用加班。朝九晚五,大星期、国家法定假日,年假,一个不少,不知道有多爽。

除了收入低一些。

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啊!

第四十六章 八卦阿姨(一)

杨一楠发现自己最近的火性很大。

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还心情暴躁。

园园的学习成绩却不能不关心。

在上班的路上,杨一楠给冯小园班主任老师打了个电话,说了她作业本不见的事情。担心地说上周的难题讲解实在重要,关系到孩子将来的前程。能不能让孩子重新做一遍,请各科老师帮忙批改一下。

班主任老师很为难,说现在已经到了高考冲刺阶段,各科老师的教学任务紧,每天又上不完的课改不完的作业,现在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不合适吧?

杨一楠立即爆发,说老师你这话不对,难不成孩子的学习你们就不管了?如果娃娃高考因此出了波折,你们负得起责任吗?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上课外补习班吗,现在外面的补习班收费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也就罢了,换家庭困难的,难道就这么放弃掉?

班主任吃她一顿说,心中不快,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涵养,说,这年纪的孩子都马虎,说不定作业本掉教室里,再找找吧,我要上公交车了。园园妈妈,先挂了,关于孩子学习问题,以后多沟通。

这个电话打完,杨一楠又开始如以前那样头疼脑热,浑身无力,甚至有点鼻塞。

她以前的脾气就不好,但怎么着也能控制住,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一般都不会闹成什么样子。

问题是现在的她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想大闹一场。像昨晚和园园吵,甚至上了手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

这不正常。

难道是因为快更年期了,这不对啊,我才四十三岁啊!

杨一楠觉得要二胎的事情得抓紧了,不尽快断了病根,错过了这个年纪,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会恶化成什么样子。

可决定要孩子到现在,前一段时间明明到日子,她也没有采取措施,可结果还是没有反应。想当年她和冯白决定要孩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刻意而为,半月前下了决心,两周尿检——珠胎暗结——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有点发愁。

看到杨一楠情绪不对,同事安阿姨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小声问:“一楠,你怎么了,一大早的就黑着个脸,有事你跟阿姨说说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杨一楠所就职的单位是一家地产公司,公司规模颇大。最近几年,地产行情火暴,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不过,员工们,尤其是办公室、后勤这一批人的收入并没有上去,原因很简单:人实在是多,如果人人都是高薪,老板非破产不可。

就拿她所在的的人力资源部来说,除了一个部长、两个副部长,下面还有十几个兵。但真正干活的就只有三个部长和她杨一楠,其他人基本都是摆设。没办法,地产业涉及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关系户都朝公司塞人,要求帮自己亲戚解决吃饭就业问题。比如前段时间公司就拍了市郊的一块地,一切都很顺利,但当地村民提出,我们农民祖祖辈辈都靠种地为生,现在地卖给你们了,咱们以后吃啥。你得解决好了,不然就别想开工。

老板没办法,只得笑呵呵收人。

安阿姨就是村妇女主任,以前在村办企业做销售科科。现在已经退休了,却还是想发挥余热,和杨一楠做了同事,呆在一个办公室。

这位老阿姨话多,也非常热心,是公司女同事八卦的发源地。

杨一楠有点怕她,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被她传出去,然后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hr是女性成堆的地方,小道消息一年到头就没断过,也惹出了许多矛盾。比如她们部门才十多个同事,却建了二十来个微信同事群“没有安阿姨群”“没有杨一楠群”“没有九零后群”“没有时晴群。”时晴是人力资源部部长,杨一楠和安阿姨的顶头上司。

凡此种种,根本就看不过来。

但是,杨一楠今天心中有事,急需找人倾吐。迟疑了片刻,就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咳,不就是生二胎吗?”安阿姨不愧是做惯了妇女主任的人,以前又抓过计划生育,对这事门清,她说:“一楠你生园园是在十九年前,那个时候你多大岁数,现在多大岁数,想怀孕只怕没那么简单。”

杨一楠:“年纪大又怎么了,老一辈人一口气生七八个。比如我小舅舅就只比我大两岁,那时候我外婆都五十多岁了,也没见那么困难。”

安阿姨:“你也说了外婆一口气生了七八个,不带歇气的,跟买油翁似的。无他,唯手熟耳。你这一休息就休息了快二使年,哪有那么容易怀上的。”

杨一楠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业精于勤荒于嬉啊!

她又苦笑:“我倒是想生,倒不是为月子病月子里养,就是喜欢那种家里一大群娃热热闹闹的感觉。可以前国家政策不是不允许吗?现在想生,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容易,我这病怕是好不了啦!”

说着话,她感觉脑门又开始疼起来,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安阿姨安慰:“一楠别急,别急,你们背孕了没有,最近夫妻互动频率如何?”

“备孕了呀,我抓了一副中药,早晚让我家那口子喝,喝得他舌苔都绿了。互动频率是什么……”杨一楠突然明白,红着脸唾了一口:“安阿姨你别说这种羞人的事啦……还好吧,基本每天都有,遇到工作累没心情的时候也就停一天。我家老冯脸都白了……咯咯。”

杨一楠一想到冯白求饶时的可怜样,就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个饿痨鬼!”安阿姨也忍不住大笑,拧了她胳膊一记:“这做汉子的也苦啊!”

“他苦什么,美得他!”杨一楠眼睛一斜,冷哼。

她旁边是玻璃窗,倒影着一张五官端正的脸。

杨一楠呆了呆,这不就是我大学少女时代的模样吗,我也曾经美过,哎,胖了胖了。

第四十七章 八卦阿姨(二)

安阿姨转而严肃,说:“一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不对?”杨一楠疑惑地问。

“你这是准备勤种勤收啊,从头就错了。”安阿姨道:“我是种过地的人,种庄稼施肥浇水是重要,但有个度,不能天天施肥。太勤,会把禾苗给烧死了。你得先饿庄稼几天,看它实在挺不下去了,然后大水大肥下去,立马疯狂生长。这人和禾苗一样,得使用饥饿疗法。我觉得,你应该饿你家汉子一段时间。”

杨一楠:“烧死,我看你是骚死……这法子真管用?”

安阿姨:“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不信你问问公司里的小年轻,他们要孩子的时候是怎么做的。男的要戒烟戒酒,体育锻炼,作息规律、不近女色,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状态。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半年,然后选好日子,正中靶心。这样,才能优质优产。”

杨一楠:“原来是这样,谢谢安阿姨的提醒,我就这么办。”

安阿姨:“是啊,你们年纪都老大不小了,要二胎的事情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正聊的开心,后面传来一阵咳嗽。

办公室众人纷纷站起来:“时部早!”

安阿姨和杨一楠也站起来喊了一声。

只见一个白领丽人提这包脚步铿锵地走进来,一脸的严肃,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妹,办公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两摄氏度。

时晴今天穿着一见淡红色正装,黑色的粗跟皮鞋,显得利落。她虽然四十出头,可经常参加体育锻炼,身材保养得很好,加上皮肤白皙,真是大美女一个。

只不过她的管理很严格,一切都按照制度说话,根本就没有人情可讲。

时晴也知道部门闲人多,都是关系户,指望她们多事是不可能的,只能抓纪律。一有事,管你什么人,该处分处分,该扣钱扣钱,弄得人见人怕,鬼见鬼憎。

听到大家的招呼声,时晴只点了点头,就进了办公室。倒是她身边的小妹热情地一一回应:“你早。”“你好”算是替老大发声。

“时晴怀孕了。”安阿姨在杨一楠耳边悄悄地说:“就是这几天的事。”

杨一楠:“她也要二胎?”

安阿姨说:“时晴那么大家业,孩子又不争气,怕是继承不下来,交给他将来也不放心,多生一个,将来两弟兄之间也有个照应。”

杨一楠有点疑惑:“时晴家业大,没听说过呀!难道时部长的丈夫是大老板,或者什么大企业大集团的董事?”

时晴是前年应聘进公司的的高管,她为人严肃,从来不和同事谈家务事。家里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一无所知。

安阿姨说:“不是,时晴的丈夫是本地土豪。”

“拆迁户?拆迁户也谈不上多大家业啊!”

“是是是,一般的拆迁户是谈不上多大家业,可如果一拆迁就拆出五十套拆迁房,还是咱们区黄金地段的房子,你说这家业大不大?”

“五十套房子?”杨一楠头皮都麻了。

这是什么概念,就公司现在这个区的房价而言,已经冲到了八万。以每套房价值七百万计算,五十套就是三个多亿。租出去,每月光收租就有几十万固定收入。

安阿姨声音更小:“我打听清楚了,时晴这人很有心计。当年她可是复但大学的高才生,又是校花,不知道多少人追求。可最后她为了留在我市,放着一大把英俊潇洒的优质男不要,却选了现在这个丈夫,还不是为了户口。”

她接着说道,时晴现在这个丈夫长得不好看,又矮又挫,文化程度只是一个技校。另外,这人还笨,什么事都做不了,天天跑网吧玩游戏,吃方便面就能吃一个星期,准废物点心。两口子结婚二十多年,不知道吵过多少次,闹过多少次离婚。

为了户口,时晴对自己相当地狠啊!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拆迁之后,他们夫妻日子好过了,也不再争吵了。但是,孩子又出了问题。

时晴和丈夫育有一子,今年十八岁,正在念高三。这孩子怎么说呢,生他的时候时晴为了养活不争气的丈夫,劳累过度,也没有优生优育,孩子先天有点笨。再加上当年时部长的丈夫就是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孩子是时晴一手拉扯大的,家中有没有公婆帮忙,她有是第一次带孩子,未免溺爱。

结果就糟糕了,孩子发育迟缓,有小儿多动征,注意力不集中,学习成绩差到离谱,高中都没考上,最后还是托了关系,加上拆迁办帮忙,才塞进了名牌高中,估计大学是没有希望的,也就是混个文凭。而这个文凭最后能不能拿到手,有悬念。

孩子看过医生,吃了几年药,效果一点也看不到,夫妻二人也放弃了。

而且,孩子做人做事显得非常幼稚,都青年人了,还跟孩子一样,仿佛永远长不大。

儿子成为夫妻两的一块心病。他们担心,娃娃如果长大了还是像现在这样幼稚怎么办,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老会死,留下娃一个人怎么办?

越想越担忧,时晴决定再生一个给孩子做个伴,将来也能互相帮助。

这次他们做好了准备,两口子身体状况调整得非常好,终于怀上了。

说到最后,安阿姨感叹:“可见,就没有什么完美人生,老天爷总会在什么地方跟你过不去。你有钱,有五十多套房子,在单位里又是大官,能力有出众,可你丈夫长得丑,你生一个傻儿啊!世界上的好事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都占全了。我看啊,种子就不好,能长出什么好庄稼,这二胎别又生个傻子。”

安阿姨前一段时间因为家中有事中途离开,一急忘记请假被时晴逮住,扣过钱,对她心有芥蒂。

杨一楠;“安阿姨,孩子是无辜的,不好这咒人家的。”

说着话,她突然有点得意:“还是我家的娃好,古灵精怪,小人精一个,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

安阿姨:“是啊,孩子好比什么都好,家有千金,不如娃娃听话。”

杨一楠更得意:“我家就是一个千金。”

心中又想,这个安阿姨真是耳报神,什么**都能查到,太八卦了。

第四十八章 园园把人给打了

杨一楠所在的公司董事长以前是大国企的领导,曾官居正处。九十年代末下了海,做了一番大事业。

大约是在单位呆的时间长了,他很讲究集体主义,又平易近人。

别的公司中午饭要么是自己带饭在微波炉热一热,要么自己叫外卖,他却弄了个大食堂。

吃饭的时候,也喜欢和普通员工坐一桌,聊上几句。

加上衣着朴素,杨一楠第一次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见身边这老头没话找话,还烦得很,狠狠地翻了白眼,忤了他几句。

就这样,杨一楠和董事长熟悉了。

董事长姓杨,和杨一楠是本家。

杨董大约也喜欢和杨一楠这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今天看到她,就端着餐盘坐到她身边:“小杨,听说你要二胎了?”

杨一楠吓了一跳,心中生起了可怕的念头。最近新闻上就不断报道说,有小公司了为节约成本不许员工怀孕,免得生育假期间养闲人。一旦发现员工有这个苗头,就会鸡蛋你挑骨头,寻个错把你开了。

你都要生孩子了,还不走?这样也可以给别的兄弟们进步的机会啊!

她迟疑了一下:“有过这个想法,不过我年纪有点大,不太愿意冒这个险,想了想还是算了。”

杨董哈哈一笑:“生二胎是好事啊,这是为国家做贡献,公司是鼓励的。放心,生育假公司肯定是要准,待遇一分不少。生完孩子,依旧回来上班。”

杨一楠心里感动,可自己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而且,早上的时候安阿姨说得对,这事不能急,先备孕一段时间,把身体调整好再说。别现在感谢完领导的关心,回头死活怀不上,那不是笑话吗?

“杨董,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杨董点点头,道:“如果有打算和你的直接领导说一声,人力资源部人手紧张,你手头的工作需要找个人顶。不用担心,生完孩子回来,依旧回原岗位去。最近你的工作出色,d4b工地的事我听说了,不错,不错。”

d4b工地的事情发生在上周。

事情是这样,这个工地最近要开工,项目经理的人选也定下来了,可项目经理部的工资待遇有争议。

经理就杀到人力资源部大吵大闹。

当时时晴正好有急事出差,人在外地,刚上飞机,没有信号,电话也打不通。

而办公室是一大群婆婆大娘又不管事,只能让杨一楠顶上去。

杨一楠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你跟我横,我比你更横。好,大家开始吵吧,真理不辩不明。

吵了两个小时,摆事实讲道理,把项目计划书、帐目都拿出来,一一对照。项目经理吵得嗓子都哑巴了,满头都是虚汗,偏偏杨一楠还神采熠熠,大有再战两个小时的架势。

最后,经理心悦诚服,道,我投降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我这辈子就没佩服过人,但今天我得喊你一声姑奶奶。

听到杨董提起这茬,杨一楠有点不好意思。她最近心情不好,在工作上遇到事就喜欢跟人吵,还每次都吵赢了。不过,未免有点泼妇嫌疑,挺不好意思的。

“杨董我性格有点急,不注意工作方法,向你做检讨。”

杨董却笑道:“你做得对检讨什么?至于工作方法,要什么方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还不允许别人说?更何况是你的职责范围。”

他是五零后,经历过国家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经历了国家从贫穷落后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全过程。

在他们那个年代,但凡投身于商场的人,谁不是内心剽悍,野蛮生长过来的。最欣赏敢想敢干,意志坚强之人。

眼前这个小姑娘敢于和工地上的糙老爷们拍桌子红脸对骂,难得啊!

在杨董眼中,杨一楠就是个小姑娘,虽然她已经四十出头了。

旁边,几个集团公司高管也纷纷点头,说杨一楠不错。

杨一楠什么时候被这么夸奖过,顿时有点飘飘然。

可惜,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一个电话让她的心都揪紧了。

午休时间,园园的班主任马老师打电话过来让她马上去学校一趟,孩子出事了。

一听到“出事”二字,杨一楠大惊,心中顿时涌出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园园摔伤了、出车祸了、生重病还是遇到了流氓……

但马老师接下来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气得眼睛发绿:“冯小园同学今天在学校打架了,把人打得很凶。对方眼睛都乌了,鼻血流了好多。都是同学,能这么打吗,这不是校园暴力吗,冯小园妈妈,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杨一楠:“我家圆圆是个女孩子,性格又温柔,怎么可能打架?”

“谁说女生就不打架了,冯小圆同学温柔吗?”这个冯小园成绩不错,可一个大姑娘实在太调皮捣蛋了,自从进入高中就没少惹祸,请过许多次家长。她还有点优秀学生的模样吗?

马老师很生气:“我已经通知了对方家长过来处理,你尽快赶到吧!”

校园暴力,好严重的指责,看来,园园确实把对手打得很厉害,说不定还受了不轻的伤。杨一楠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园园遗传了冯白的身材和体魄、遗传了自己的五官相貌和暴脾气,今年虽然十九岁,却身高一米七十五,体重一百零三,在一群南方小姑娘中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说句不好听的话,让一只手三招之内就能解决任何一个女同学。

她小时候每年假期都会被自己丢在外公外婆那里,和一群毛孩子见天玩闹,惹出无数的祸。今天把别人的鸡笼用鞭炮点了,明天在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撞翻了人家的西瓜摊,后天又把别人家的娃给打了。

她是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这娃竟然打架,还是个女孩子吗?”杨一楠眼睛都气成绿色,她知道这回麻烦大了,就跑去向时晴请假。

时晴正在办公室里忙着,看到她,抬起头:“杨一楠我正要去找你,晚上八点跟我飞去x市,先后估计三天,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你准备一下资料,这事挺重要的,耽误不得。”

第四十九章 我真的很生气

杨一楠问:“时部,去x市做什么?”

时晴:“去做什么你真不知道吗?”

杨一楠感到莫名其妙:“我知道什么?”

时晴淡淡道:“听说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向杨董反应了我们部门的工作情况,吃完饭,董事长就让秘书过来说让你参加今年夏季的招聘会。”

杨一楠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最近几年房地产业虽然火暴,可工程技术人员毕竟要整天泡在工地上顶风冒雨,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却不好招人。

现在的大学生大多是独生子女,从小被家里娇惯长大,不太吃得了苦。而且,大多难免眼高手低,对未来有不切实际的想象,一开口就要过万起薪,三十岁之后要进入公司高层,收入破万。

因此,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大多选择经融、it等新兴门类,对传统行业没有多大兴趣。

也因此,公司这几年走了许多人,人力资源缺口厉害。

比如有个项目经理部的年轻人能力很出众,集团公司准备已经把他作为后备干部进行考察,过几年准备提拔到经理的职位上。可今年他却辞职跑去考公务员,还考上了。

还有三个多月就是大学毕业季,公司打算招聘一批应届毕业生。这是人力资源部的活儿,时晴已经联系上了x市的一所大学,准备进驻他们的现场招聘会。

这活儿以前一直都是时晴负责,她带上两个小姑娘飞过去,往桌子后面一坐就可以了,今天她却要让杨一楠跟着过去,还说是杨董的意思,而且脸色很不好看,隐约有攻击的意思。

杨一楠本就聪明,立即觉察到时晴的话中的不满。她倒不害怕这个顶头上司:“时晴,你是不是怀疑我在杨董面前说了你什么,打你小报告?”

时晴:“人生在世岂能让人人喜欢,别人总是要议论你的。你说了我什么,并不重要。对了,这次春招是你主动请战,杨董的意思是你也是老员工,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也需要锻炼了。”

这已经很严重的指责了,杨一楠:“时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要篡权。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你是部门经理、公司高管,你和我一个小百姓有什么好争的?真是笑话。”

时晴还是一脸平静,道:“今日和往日不同,世界上的事情是变化的,哪里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杨一楠顿时火了,提高嗓门:“时晴,你的意思是我有非分之想,把话说清楚。”

时晴:“上午的时候,是谁跟安阿姨说我生了个傻儿子了?又说这孩子将来连独自生活都成问题,所以我才要二胎。也是,人活在这事上就是拿给别人说的,你也不能堵做所有的人的嘴。但是杨一楠,你议论别人的隐私,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原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这样。可见,就没有什么完美人生,老天爷总会在什么地方跟你过不去。你有钱,有五十多套房子,在单位里又是大官,能力有出众,可你丈夫长得丑,你生一个傻儿啊!世界上的好事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都占全了。我看啊,种子就不好,能长出什么好庄稼,这二胎别又生个傻子。”

“我现在怀孕了,迟早要休产假,这人力资源部的工作不能没有人领导,你可以争取一下往自己肩膀上压担子。吃饭的时候主动请缨要跟我去春招,你要进步,真有能力,没人拦得了你,但怎么也不能扯到别人家的孩子头上去。”

瘌痢头孩子自家的好,在时晴眼中,儿子虽然发育迟一点,有的时候未免显得幼稚,可不也纯良可爱,在如今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中是多么宝贵的品质啊!生二胎不是因为孩子不行,她只是想生,让家里更热闹。

现在杨一楠却说儿子是傻瓜,这还是人话吗?

杨一楠正在气头上,也懒得考虑说话的语气:“孩子有病得早治,你这叫畏疾忌医,嘴长在别人脸上,难道你还能把所有人的口都堵了?”

“你!”

时晴终于无法保持部门主管的风度,霍一声站起来,怒视杨一楠,手微微颤抖。

杨一楠也不畏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击出火花来。

办公室小妹脸都白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按说领导和人掐架她应该回避的,但今天的斗争实在太激烈,却舍不得离开。

须臾,时晴压着嗓门问:“杨一楠,你来找我做什么?”

杨一楠:“想请个假,我孩子学校有点事得马上过去。”

“不许。”时晴:“又有什么事比工作重要,你马上准备资料,晚上跟我一起飞去x市。”

“孩子比工作重要,我现在就要走,你爱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随你!”杨一楠重重地摔门,走了。

刚走出办公室,安阿姨就跟了上来:“一楠,你跟时晴吵嘴了,她一个孕妇情绪不稳,可以理解。”

杨一楠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安阿姨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一楠你看我做什么?”

杨一楠:“安阿姨,咱们上午说的话你知我知,再无第三者,怎么就传到时晴耳朵里去了?”

安阿姨脸红了:“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是时晴看了监控?”

“监控什么时候带录音功能了,还录得一字不漏。呵呵,呵呵,阿姨你好自为之。”

杨一楠无心质问,冷笑几声,快步进了电梯。

安阿姨面上还是一红一白的,立了半晌,时晴也提着包急冲冲快步走了出来。

她忙走上去拦住她,:“时部长,我有个情况向你汇报。刚才杨一楠说你既然已经怀孕,就别去春招了,她一个人可以干好……”

时晴估计也是有怎么急事,不耐烦和她废话:“老安,我有急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就把她推到了一边。

等电梯门关上,安阿姨唾了一口,低骂:“你威风什么,等你生孩子休产假,怎么也得一年,难不成公司还等你一年,你这个部长位子是坐到头了。”

出公司后,杨一楠一边路边等网约车一边给冯白打电话:“你死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冯白:“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响了两声,领导你不能动无名之火呀!对了,您有什么指示?”

“说一大堆废话有意思吗,你马上去园园学校。”

“她怎么了?”

“冯白,你的宝贝女儿把同学给打了,听说还打得比较重,我正在赶去学校的路上。”

冯白的声音听起来比较为难:“啊,园园打架了,这倒霉孩子。她哪年不和人打一架,我已经麻木了。领导,我这里工作有点忙,实在走不开,你不是已经去了吗,我就不用出席吧/”

“冯白,那可是你女儿,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公司离园园学校近,我这里不好叫车。少废话,你马上过去,别闹出什么事来,我跟着就到。”

“我去!”

“你骂什么人?”

“没有,我哪敢骂你,我去我马上就去。”

杨一楠正和丈夫通话,就看到一辆巨大的黑色的奔驰suv从她身边掠过,正是时晴的坐驾。

这车两百万还是三百万一辆,不过是嫁了个拆迁户,你牛什么牛?

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

……

冯白口头说工作正忙,其实现在的他正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

就在刚才他去见一个客户,说尽好话,灌了一肚子茶水,结果毫无用处。现在时间还早,他又不想回公司去,就准备去旁边菜市场买点菜,提前回家为老婆孩子准备晚饭。

就在这个时候,杨一楠的电话打过来了。

园园这小丫头片子手脚重,和人瞎闹的时候又没有轻重,把人当篮球打,一碰到你,你身上就要起淤青。

从小到打,哪一年没有人家长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经历得多了,冯白审美疲劳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姑娘一天天大了,等长大了成熟了,自然不会再给家里摆摊子。

他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

既然家中领导让去学校,那就去呗,菜还是要买的,只不过不能再精挑细选,随便薅两把就走。这里离园园学校没几步路,耽误不了事儿。

当冯白兴冲冲地举着一捆大葱从菜市常出来,准备晚上给杨一楠和园园做一顿葱爆羊肉的时候,突然砰一声炸响。

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朝他拐了过来,大有把他一头撞死在路边的架势。

冯白吓得猛地朝旁边蹿去,堪堪躲过,但那捆大葱却被碾在轮子下面。

定睛看去,原来这车右前轮爆胎。还好是在大街上车速慢,换成高速公路,那是要死人的。

一个女人从上面下来,满脸通红问:“那个……你没事吧……受伤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这女人大约四十出头,长得挺好看的。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有种幽雅地气质,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这人看模样,应该是办公室白领丽人,职位还不低。

冯白惊魂未定:“我我我……我……”

女人更是心惊,不住道歉。

这边出了车祸,立即就有好事者过来围观,一个汉子把一支点着的烟递给冯白:“胸弟吸两口,定定神。”

冯白没有推辞,接过去吸了一口。这才发现自己手颤得厉害,烟灰落得满胸口都是。

女人急得眼睛都红了:“还说没事,你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了,显然是神经受损。”

冯白倒被她逗乐了,故意沉痛道:“我神经是受了损,很严重。”

女人面色大变:“果然是,果然是,快叫救护车。”

冯白:“吓的,我神经都被吓错乱了,你赔我葱。”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女人面庞微红,掩嘴轻笑:“先生真是幽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赔,我赔。加个微信吧,我发红包给你,我们再交换一下电话号码。”

第五十章 葱和孩子谁更重要

冯白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很大方地一挥手:“算了,一捆葱也值不了几个钱。”

女人:“不不不,不能这样,损坏了人家的东西就得赔。”她不住道歉,又说,现在先生你是没事,可回家后又发现身体有什么不妥呢?

还是加个微信交换电话号码,有事也好第一时间联络。

旁边的人都说,对啊,得加,有事也好找到当事人。

冯白对这个女人大生好感,别人出了车祸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撇清关系,免得被人碰瓷赔上一大笔钱。这人倒好,紧赶着上来负责,难得,难得啊!

就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和互加了微信,问:“这位女士,我叫冯白,误把冯京当马凉的冯,白开心的白,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我叫时晴。时间的时,也无风雨也无晴。”

原来,这人就是杨一楠的顶头上司时晴,她今天有急事出门,大约是太慌张,正好碰到路上有碎玻璃渣,躲闪不急,扎胎了。

造成碾压一捆大葱的交通事故。

时晴有钱,倒不怕人碰瓷。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冯白有事在身,也不和她废话,收了时晴发过来的五十快红包,又去菜市场买了一捆葱。

女儿打架的事他觉得不急,再说,杨一楠现在估计也在去学校的路上了。一切有她,自己去了其实就是个摆设。

等第二次出了菜市场,冯白发现那辆车还停在路边,而时晴则着急地在路边对着一辆辆出租车招手。可惜现在正好遇到高峰期,却没有一辆空车。

冯白好奇地问:“时女士你怎么还没走,车坏了?”

时晴道:“车没有坏,就是爆胎。”

冯白更是奇怪:“爆胎多大点事,换备胎就是,你是不是不会换,叫修理工过来啊!”

时晴:“给4s店打过电话,那边说他们不换胎不补胎,让派人过来,除非买新胎。”

冯白吃了一惊:“这胎得两三千一个吧,不补不换,让人买新胎是不是太过分。也对,上百万的车,保养费肯定贵。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便宜了,你还不乐意呢!对了,换备胎你不会吗?”

时晴倒被他逗乐了:“冯先生幽默,我不是遇到急事了吗?”她顿足:“我这车自买回家轮胎就没出过问题,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换备胎啊!今天孩子学校让请家长,不好让老师等的。”

“孩子请家长,哪所学校?”

等时晴报上学校名字,冯白道:“原来你真不会换胎,这样好了,我来帮你。”说着就要动手。

时晴急道:“这怎么好意思,算了,算了,我还是叫出租车吧!”

“别客气了,这时间根本叫不到车,再说,我也可以搭你顺风车。”冯白见时晴一脸不解,笑着说:“这不是巧了吗,我孩子也在那所学校读书,老师也让请家长。我也急着去学校,咱们正好走一路,帮你等与帮自己,我还要感谢你了。别磨蹭了,打开车后盖。”

“还真是巧了。只是……这换轮胎好麻烦的……”时晴疑惑,这个冯白说急着去学校,可看起来不像啊,孩子都出事了,他还有心情重新回去买葱。

难道说葱比娃娃更重要。

如果冯白能听到她才心声,肯定会点头回答:葱爆羊肉是比园园重要一丢丢,别误会,亲生,绝对是亲生的。

“咳,换个轮胎麻烦什么?”冯白本就是热心肠,当下就开始动起手来。

零九年时经济走上快车道,为了刺激内需,国家颁布了一系列优惠政策,重点扶持汽车工业。私人买车,购置税减半,年检也从一年一次改为前六年免检。冯白夫妻就动了心,想要买辆车代步。

他们两人都上了驾校,冯白还拿了本儿。可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购车计划搁置了,一搁置就搁置了十年。换轮胎这活儿对他来说挺简单的,关键是力气要大。他有点微胖,所谓身大力不亏,备胎在他里像纸片一样轻飘飘。

天气开始有点热,冯白一动手,就满面潮红,汗水都流进眼睛里去了。大叫:“有纸巾没有,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看他挤眉弄眼样子,时晴扑哧一笑,掏出一张纸巾去擦。

冯白:“我来我来。”

时晴:“别动,你手上又是油又是泥的,别擦进眼里去。”

“哎,那就麻烦你了。”

时晴温柔地把他的汗水擦掉,旁边围观的人笑道:“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啊!刚才出车祸,我还以为你们要掐成一团呢!”

冯白一拱手:“都是江湖儿女,说这些做啥。丘处机和江南七怪还在烟雨楼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最后还不是成了一生好友,我和这位越女剑时女侠刚才有所误会。现在误会消除,彼此都佩服得紧。”

他把时晴比着越女宝剑韩小莹,未免有恭维之意,又自比侠肝义胆的长春子。

旁边有观众见不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嗤之以鼻孔:“你还丘道长,又你这种白白胖胖大鼻子厚嘴唇的的世外高人。看你有一把力气,一说话就笑,也就是个笑弥勒。”

大家都轰然大笑,时晴知道大家在乱开玩笑,也不以为忤,一笑了之。

总算到了园园就读的中学,汽车停在大门栏杆前,一个保安跑过来。

这保安和冯白很熟。

冯白和杨一楠刚结婚时租的就是他家的房。

这人家中颇富,在本市有六套房。可因为文化程度不够,只能开着宝马保时捷人当保安、保洁,下班后喝瓶啤酒,躺沙发上看看电视什么的,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乏味。

保安一看是他,就笑道:“原来是冯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冯白苦着脸:“娃娃不听话,请家长,我是过来被老师刮胡子的。”刮胡子是他老家的土话,意思是被人批评得脸上发红发热,好象用刀片刮过。

名校管理严格,家长被恨铁不成钢的老师骂得狗血淋头的事情经常发生,看来今天冯哥日子不好过了。保安一笑,朝门卫室里喊了一声:“开门,放行。”

第五十一章 赢了就好

冯白却跳下车去,朝时晴扬了扬手;“我先在门卫这里洗个手,不然等下见了老师怎么跟人握手?”他刚才换备胎,手上又是灰尘又是机油,确实比较脏。

灰尘还好办,机油不好处理,用了洗衣粉和刷子,在以前那个房东的帮助下半天才弄好。

保安说,冯白你别磨蹭了,杨一楠早在十几分钟前就到了,等你上去那边已经谈完了,小心她锤你一顿。哎,这么多年没见到杨一楠,样子还没变,就是胖了一圈。

他是见识过年轻时杨一楠的泼辣的,现在她虽然人到中年,想来老而弥坚,姜桂之性更上一层楼。

“都胖了还说没变?”冯白:“谁锤谁呀,你不知道吧,哥们儿现在是农奴翻身把歌唱,换了人间。哥现在是爆脾气,一个不开心就打老婆玩。”

保安只是不信:“少吹牛,这门卫室里可是有监控的,等下我把视频传给杨一楠。”

冯白面色大变:“嘿,你可不能不这么害我呀!”

保安笑:“冯白你年纪看长,还是那么喜欢吹牛皮,都是千年的狐妖你跟我说什么聊斋?”

冯白:“这事我得好生跟你说道说道,在我们老冯家,还是我冯白说了算。户主,我是户主晓得伐?我不是害怕一楠,我是尊重,是爱情。但如果家里出了大事,她还得请教我,让我做主。”

保安实在受不了啦:“行行行,你牛气,还是快点上去见老师吧……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在躲事儿呢,不然怎么墨迹成这样。”

冯白:“对对对,我得马上去见马老师。刚才只顾着聊天,耽误正事儿了。”

刚到二楼马老师的办公室,冯白就看到里面挤了不少人,分别是杨一楠、冯小园、时晴和一个男生。

那男生正是上周六作文补习班和园园发生争执的关小雨。

冯白一呆:“你们怎么在一起?”

时晴也愣了愣:“是你?”

班主任马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站起来介绍说:“关小雨妈妈,这位是冯小园爸爸冯白。”

时晴:“真巧。”

冯白:“是啊,还真是巧了?”

世界真小。

“你怎么才来,叫你办点事就知道躲,等你到,黄花菜都凉了。”杨一楠顾不得马老师在场,埋怨冯白:“关小雨偷了园园的作业本,还不承认。刚才园园找他要说法,这孩子竟然动手打人,这什么家教?”

冯白吃了一惊,难怪昨天晚上园园到处找作业,原来是被关小雨拿去了。这娃真是可恶,补习班的时候就乱喊园园是胖妞。今天竟然动手打人,作为一个父亲,他很气恼。

马老师:“都是同学,有矛盾解决矛盾,说人家是小偷,严重了,不合适。”

冯白点头道:“一楠,什么叫偷,对孩子这么说不好。”他也是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同学之间胡闹的事情多了,不至于上纲上线。

时晴眉毛一扬,目光中带着怒气,却有硬生生忍了:“杨一楠,刚才马老师问过情况了,小雨说没有拿冯小园的作业本,无凭无据你不能乱说。说不定是别人拿走了呢,凭什么就诬陷在她头上?”

“就算是别的同学拿走了又怎么样,至于这样不依不饶吗?马老师和冯白先生说得对,都是一个班级的同学,都是几十岁的孩子,什么偷不偷的,不就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吗?”

“你也知道过分啊,你家孩子成绩那么差,和我女儿比得了吗?对对对,就算他是开玩笑拿走了园园的作业本,他能看懂吗,看了成绩能得到多大提高,能考上大学吗?他这是我考不出好成绩,我就要拉你下水,这未免太坏了吧?坏学生!”

杨一楠中午的时候就和时晴起了冲突,因为是工作场合,人家又是上司,自己小吃了点亏。现在她得理自然不饶人,一连串质问。

时晴:“杨一楠你过分了,还真认定是小雨拿了作业本?”

园园气呼呼地插嘴,用手指着关小雨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做不出作业,经常抄我的答案。昨天我不给他抄,他还发脾气,说要对我不客气,谁怕谁呀?”

“看看,做案动机有了,这是报复!”杨一楠:“时晴,在公司里在工作上你是领导,我的顶头上司,我可以让着你。但在非工作场合,你我都是平等的,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冯白更是一惊,原来这时晴竟然是妻子的部门领导。吵成这样,大家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关小雨插嘴:“冯小园的作业我看不太懂,太难了。”

杨一楠:“看看,看看,果然是他偷的。被园园抓到,不服气,还动手打人,这种坏孩子长大了还得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时晴就炸了毛:“你什么意思,咒关小雨将来要当罪犯?搞清楚了,动手打人的是你女儿,我儿子挨了打的。”

“笑话,从来只听说过男生打女生,哪里有女生打男生的,说出来要让人信才好?”杨一楠冷笑。

两边大人在说话的时候,园园和关小雨也在怒目对视。

冯白发现女儿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而关小雨的嘴角也破了,目光中全是不甘,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感觉情况只怕不像说的那样。忙打断:“好了,好了,别吵了,听马老师的。马老师,您说,您说。”

两方家长吵成一团,马老师也很头疼:“三位家长大家都冷静冷静,听我把话说完。事情是由冯小园同学的作业本丢失而起。冯小园怀疑关小雨拿了她的作业本,但关小雨同学又说没拿。最后,两人发生了冲突,事情是不是这样?”

冯小园:“老师,是这样的。”

马老师和蔼地看着两个孩子,说:“冯小园,或许是你的作业本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误会了关小雨同学……”看冯小园张嘴欲说,她摆了摆手:“你听我把话说完,是不是这周的难题讲解之后老师布置的作业?老师知道你立志考清北复交,而本周的的作业对你很重要。要不,你再做一遍,当加深印象。所谓,温故而知新。老师和各科讲课老师联系一下,请他们抽时间再为你批改,你看怎么样?”

“又做一遍?”园园很是不满,十九岁的半大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本周的作业又难,再作一遍不知道会再死多少脑细胞。

这个时候,杨一楠插嘴骂:“你再做一遍不挺好的吗,我赞成,只是要麻烦各科老师再为你批改一遍作业怎么好意思?”

她心中突然有点高兴,暗道:高三下半期学生的主要任务不就是刷题吗,多做作业总是好的。再说能够让老师单独为女儿批改作业,有针对性地进行辅导,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马老师这么说,算是平息了杨一楠胸中的怒气。

马老师:“不麻烦,不麻烦。”冯小园是优等生,是各科老师的掌中宝,将来她能上名校,大家也面上有光。

说罢,她又看着关小雨:“关小雨同学,冯小园的作业本如果不是你拿去的,这事算是她误会了你。就算是你拿的,老师也很欣慰,这说明你也是想好好学习的,这个精神值得鼓励。小雨妈妈,你也不必生气。”

时晴:“马老师你这话我可就理解不了,小雨为人正直,他不会做这种事,你是不是在指责他?”

杨一楠:“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儿子要上进,也不能采取这种方式。怕就怕他偷了园园的作业本并不是想学习,而是纯粹捣乱——我成绩不好,你也别想好了。”

眼见着两个妈妈又要吵起来,马老师有点头疼,道:“至于打架的事情,双方都动了手,大家都有错,先前我也让他们互相道歉了。这样,今天就到这里,我下来再调查一下。”

其实,刚才马老师的处理比较偏向冯小园,冯白比较满意,道:“好的,就这样,给您添麻烦了,园园跟马老师再见。另外,时女士,孩子们玩闹,多大点事儿,你也消消气。我女儿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了。”

冯小园:“马老师再见。”

马老师微笑:“冯小园同学再见,关小雨同学再见。”

关小雨被母亲拖着,闷哼着叫:“我没偷,我打架也没输。”

等到母子两人开着黑色的奔驰车出了校门,冯白才叫了一声:“不好,我的葱还在车上呢,等等,等等。”

杨一楠狐疑地看着他:“你们认识?”

“刚认识,出了点事。”冯白把先前车祸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杨一楠气恼地对他说:“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还帮人换轮胎,闲的?”

“我不是不知道她是关小雨的母亲吗,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不帮忙,毕竟是你上司。”就在刚才,冯白也知道时晴是杨一楠公司的高管。他倒有点担心妻子被时晴穿小鞋。

但转念一想,这位时女士温温柔柔,素质也高,想来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谁怕她,只要我工作上没错,她也拿我没奈何。”杨一楠说:“但她儿子打我闺女就不行,冯白,你当什么烂好人还给她道歉?该道歉的是她呀!”

冯白看了看身高臂长,浑身洋溢着青春阳光气息的女儿,低声道:“一楠你别闹,今天说不定是咱们闺女把人家娃给欺负了。关小雨这孩子老实,不懂得辩解。真扯下去,说不定咱们还真要被人家讨要说法了。”

知女莫若母,杨一楠感觉不对,对女儿怒喝:“园园,你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

冯小园嘴巴一翘:“还能怎么样,那关小雨太讨厌了,问他要作业本,就是不承认。我这暴脾气按不住,就给了他几巴掌,把他的嘴都扇破了,流了好多血。关小雨也是怂包,连架都不会打,打不过我了只知道在旁边摔东西生闷气。”

杨一楠大惊:“还几巴掌,一巴掌就够受的。你还爆脾气,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爆脾气。”女儿的力气实在有点大,毕竟是曾经的蓝球队长。去年去外婆家过春节,有农村亲戚送来一头大鹅,不知道怎么的挣脱束缚朝园园撞去。

好个冯小园也是不惧,一巴掌抽过去,竟把那头鹅给抽蒙了。

冯白问:“园园,看来你是打赢了,今天晚上加菜给你庆功。女孩子,就是要凶一点。”

杨一楠大翻白眼:“你教的好孩子,这女儿让父亲带就是不行。”

在公司里她被时晴一通数落,本就怒极,现在出了这口恶气,真是遍体通泰。

第五十二章 找着了

杨一楠瞪了丈夫一眼后又叫了一声:“哎哟不好。”

冯白:“又怎么了,你别一惊一咋的。”

杨一楠:“今天晚上我要出差去x市春招,已经来不及了等你做晚饭了,我得马上回家收拾行李。”

最近正是旅游旺季,机票很紧张。有可恶的航空公司为了把利益最大化,通常会多卖几张票,以免得有人临时退票或者改签,务必要保证满员。

如此问题就出来了,多卖的几张票怎么办,飞机可没有站票一说。

那么,就只有先到先坐了。后到的人换不到登机牌,航空公司大不了给你换一张其他航班的。

因此,乘客都会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

冯白:“要不咱们在外面吃点?”

杨一楠哼了一声:“你才赚多少钱一个月,就想吃馆子?咱们的钱可都是要留在买新房的,园园学业那么紧张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再说外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营养。”

园园惊喜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要买新房了,准备买多大?”

杨一楠:“怎么也得上百平方吧,不然一家四口怎么住得下,老房子就用来出租。”

“太好了,一百平方豪宅,现在那房子我都住腻了。”园园想要继续欢呼,不过,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四口,哪里来的四口人?”

杨一楠:“我打算……”

“杨一楠!”冯白大觉不妙,厉喝一声,打断了她。又微笑地对女儿说:“我们二老加上你们两口子不就四口人了,园园你十九岁了,上大学就是二十岁,可以谈恋爱了。等大学四年毕业,再工作一年,就是二十五岁,可以结婚了,那不就是四口人?”

园园小脸蛋红红的:“才不要结婚呢!”

杨一楠皱眉:“冯白,你在女儿面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混蛋你!”

冯白不服气:“我怎么混蛋了,难道我说得不对。上大学以后,园园如果有合适的男朋友我也不反对,不然怎么样。还是我刚才说的,园园毕业后工作一年就二十五,如果再拖上几年,就是二十七八,这个年纪基本就不好耍朋友了。然后再过两年,三十岁,你就等着把闺女留身边一辈子吧!”

杨一楠一呆:“对对对,老白你说得对,这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女孩子的黄金年龄也就那几年。园园,如果你有真有男朋友,妈妈绝不反对,只要你考上清北复交。园园,你告诉妈妈,你喜欢班上哪个男生,妈妈不会生气的。”

园园有点崩溃,尖叫:“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这个时候,杨一楠又对着冯白骂道:“我当年刚进大学就别你这个混蛋瞄上了,然后就嫁给你了。一见冯白毁终生,冯白你这个不要脸的。”

“什么我毁了你,难道你没感受到我浓烈炽热的爱,难道你不感到幸福?”冯白不服气。

两口子又开始掐起来。

园园默默地叹气:摊上这对逗逼父母,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她堵上耳朵,走在最前面。

看到远处的女儿,冯白严肃地对妻子说:“杨一楠你嘴就没有个把门的,说什么买房子,是不是还说要生二胎的事,你让园园听了怎么想?”

“怎么想,我管她怎么想?”

冯白低声道:“你小点声,园园马上就要高考,这个时候得保持心情平静。她如果接受将来有个弟弟妹妹还好说,如果不接受,闹情绪,因此影响学习怎么办?杨一楠,我觉得我应该批评你一下。”

杨一楠略微一惊:“对,先瞒住她。反正这还是没影子的事,你我不是还要备孕吗?”

“备孕?”

杨一楠:“就是把身体调整好,至于怎么调整,等我出差回来再说。我不再这几天,你的药不能停。”

“是是是,等你回来再说。”

回到家后,杨一楠飞快地收拾好行李,这个时候,外卖到了,是一份咖喱鱼丸。

她让冯白在后面帮她把拉杆箱推到楼下,又叫了网约车。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外卖,一边在口中啧啧有声:“好吃,好吃,老白你还别说,这种垃圾食品还真香啊!园园,想吃吗?你想吃我也不给,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营养餐,得吃正餐。”

气得园园在旁边两眼喷火。

冯白还是有点担忧:“一楠,你和时晴今天闹成这样,可说是新仇就恨都垒在一块儿了,现在又要一起出差,想想我都替你觉得难受。”

杨一楠:“怕什么,当我是你,遇到事就知道逃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

冯白说,对,反正她让做什么就是,别把活儿朝自己身上揽。

杨一楠却道,不,相反我得好好干点什么,让别人晓得我杨一楠也是有能力的。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今年上半年时晴去h市几所大学招聘新员工,知道最后招回来几个人?一个,只一个,真是闹大笑话了。这次我不但不能在旁边当看客,还得主动出力,多招些人回来。”

冯白:“行行行,我就知道你能力强的。时晴不是怀孕了吗,她一休产假,人力资源部那边能干活的也没几个人,你倒是可以争取一下,争取挤进管理层。”

“我可没兴趣当官,再说,时晴休产假我不也要休,我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证明时晴连我这个小兵都比不了。”杨一楠斗志满满。

冯白大惊:“你休什么假,别让园园听到。”

杨一楠走了,冯白父女顿觉轻松。

冯白自去做晚饭,冯小园则从父母房间里把尘封了三年的电动车模找出来,换上电池,玩得不亦乐乎。

这孩子,竟然喜欢男孩子的玩具,真令人无语。

冯白摇头,打开冰箱,把冻在里面的中药拿出来,剪了口倒在洗碗池中,一冲了之。这药他喝了好几天,舌苔都变成了绿色,早晨起床鼻孔里都是血,再吃下去自己可就要燃烧了。

客厅中,园园突然尖叫一声:“老白,老白,快来!”

冯白被她的叫声下了一跳,忙举着铲子冲过去:“怎么了,闺女你别吓爸爸。”

冯小园手里举着一个本子:“作业本找着了。”

“什么找着了?”

冯小园:“就是我怀疑被关小雨偷的作业本找着了,就在沙发背后的地上。”

冯白:“啊,原来你冤枉人家关小雨了。”

第五十三章 做错了事就得认

原来,冯白家的面积实在小,特别是冯小园的房间,放下一张床一张书柜之后就再塞不下其他家具了。

以前做作业,她都是坐在地上,把一个硬扳子铺床上当书桌。

这实在有点不方便,很多时候园园都会跑客厅里来写作业。

昨天她做完题后照例看半小时新闻,就随手把本子扔沙发的靠背上。不知道怎么的,本子就掉后面地上去了。

今天到学校发现本子不见了,就怀疑是关小雨偷去抄答案。

昨天关小雨还跟园园说过想抄作业的事情,被严厉拒绝了。

园园性格暴躁,就质问关小雨,说他小偷。两人发生争执,最后竟动起手来,请了家长。

刚才电动车跑沙发底下去,园园这才发现作业本就躺在那里。

冯白吃了一惊:“原来在这里,你不是冤枉人家关小雨了?”

园园撇了撇嘴:“冤枉就冤枉了呗,没什么大不了。”

“不对,你这话说得不对。”冯白严肃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你知道这样的指责对人家关小雨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性质,老白,我饿了。”冯小园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坐好,坐端正,一个女孩子在沙发上歪歪斜斜的成何体统?”冯白黑了脸,大声厉喝。

园园什么时候被父亲这么吼过,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

冯白:“知道小偷是什么吗,你这么诬陷人家,叫人家关小雨以后还怎么和同学相处,别人又怎么看他?不行,你马上得去跟人关小雨道歉,现在就去!”

园园:“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冤枉他而已,这事过两天大家都忘记了。”

“而已?”冯白更怒:“你就是欺负人家关小雨老实,不懂得怎么说话。这事关系到人家的道德名声,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你这样下去将来是有出事的,也怪我以前没有好好教育你。马上给我站起来,我们一起去关小雨家向他道歉,走!”

他气往上涌,扯了女儿的衣服一把,态度有点粗暴。

“冯白你干什么呀,我不去不去不去!”园园尖叫着挣扎。

冯白一巴掌抽到她肩膀上,一脸铁青:“别的事情爸爸可以不管,但这事不能开玩笑,告诉我关小雨家地址。”

园园吃了爸爸的打,哇一声哭起来:“你打我,你打我?呜呜……我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

冯白:“不告诉我是吧,好,我打电话问老师,走!”他拖着女儿朝门外走。

关小雨还在剧烈挣扎:“我冤枉他怎么了,他那么讨厌,就该给点教训。冯白,我还没有吃饭呢!”

“你混蛋,吃吃吃,吃个屁!做错了就地认,挨打了就得站直了,这是做人的道理。”冯白又是一巴掌抽下去,骂道:“你如果不去,今天我打死你,子不教,父之过。”

这一巴掌冯白动了真火,园园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想到往日如此和蔼可亲的爸爸今天怎么变成了一头愤怒的狮子,她被吓住了。

很快,冯白和马老师联系上了,说明情况,又要了地址,和园园乘了出租车赶到关小雨家。

据说杨一楠说时晴的丈夫非常富,名下有五十多套房子。冯白本以为关家怎么也得是大别墅,大平层。却不想他家的房子却也一般,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居民小区的一楼。

房子大约又二十多年房龄,看起来不太新。不过环境很好,住在里面应该很舒服。

真没有想到这个小区中竟然住着一个有亿万身家的男人。

走到门口,冯小园还在抹泪,冯白也不管她,径直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关小雨。

冯白:“关小雨,咱们有见面了,我是冯小园的爸爸,你爸爸在家吗?”

关小雨恩了一声,转身回去,再不理睬。

这孩子,还真是木讷啊!

冯白也没有办法,扯着嗓子对着里面喊:“关小雨爸爸在吗,我是小雨同学的爸爸,有事找你。”

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矮小的黑瘦的大脑袋男人,看到冯白,一呆。然后满面惊喜地指着他叫道:“老白,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玛德,你是不是侦探?”

冯白也惊讶地叫起来:“啊,大头,原来是你……你是关小雨什么人/”

大脑袋男人:“关小雨是我的娃,小雨,过来叫叔叔。老白,你看,咱们父子长得像吧?”

“原来你是小雨爸爸,还真巧了。”冯白笑起来。

大脑袋男人叫关飞,外号大头,是冯白玩游戏时的朋友,关系非常好,面基过好多次。

他们的友谊还得追溯到十年前《传奇》游戏时代,两人属于一个工会,经常在一起联网团战。

关飞有钱,为人大方,是人民币玩家。团战的时候经常包下一整个网吧,招集战友鏖战通宵。打完,还请大家吃饭。

只不过后来大家都结婚生子,逐渐淡出江湖,只偶而在《王者》上五排开黑,见面的次数也少。

王者这个游戏可不是你有钱就能包打天下的,最多皮肤眩一点。

关飞练的百里,因为年纪大了,反应不过来,经常被冯白和战友们唾骂:“输出,输出,你特么在哪里,团战的时候你的贡献呢,你的平a呢?”“你一个射手跑去打野做什么,瞄河怪干什么?”“大头,你的输出实在不靠谱,还是去打野吧?”“又打河怪,你好歹狙一下对方的射手啊!你算什么打野,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来打猎的。”

关小雨还是哼了一声,坐在电视机前,不说话。

大头朝儿子踢了一脚:“滚回屋做作业去,特么的,虽然你做的我也看不懂,不知道你是不是做对了,但好歹你得把作业本给我填满吧!”

这一脚踹在关小雨的腿上,拖鞋都飞出去了。

看到这对父子如此狼狈,正在红着眼圈的园园忍不住扑哧一声。

冯白也有点无语,他是和时晴接触过的。这就是一个温柔如水,能力出众的知性女子。优秀,非常的优秀,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闪光的存在。

而大头又是个比较胡闹的,也不知道当年时晴是怎么看上他的,这种家庭组合倒是少见。

冯白:“小雨你别忙着走,叔叔有话跟你说。”

关小雨疑惑地抬头看过来。

冯白拉了女儿一把,冷冷道:“道歉。”

园园昂头,桀骜不逊。

冯白大怒,抬手:“你说不说话,我要打人了。”

园园又开始流泪了,关飞看得不忍:“老白别动手打孩子啊,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关小雨突然说:“我接受道歉,算了。”

冯白一呆:“你知道了?”

关小雨:“应该是找到作业本了……咦,《美好的生活》开始了……哈哈哈哈……”他注意力不太集中,很快就被吸引到电视上去,看得不住笑,全然不把自己和园园打架的事情放在心上,或者说已经忘记了。

第五十四章 墙外是人生

关小雨的心思很简单,作业本自己没拿过。既然没拿过,那就是这讨厌的丫头丢在家里了,找到了也不奇怪,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就和我没关系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打搅我看综艺节目。

看关小雨不理睬自己,冯白以为他心中还有气,不觉为之尴尬。

关飞低声解释:“老白,我家的娃有点小儿多动,注意力不能在一样东西上保持三分钟以上。性格又比较内向,不太爱和人接触,你别在意。”

冯白这才明白,忙道:“大头,不要这么说孩子,娃挺不错的。”

是啊,这孩子真不错。虽然有点古怪,可心胸开阔。园园这么怀疑他,甚至动手打人,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是个爷们儿。

说罢,冯白又推了冯小园一把,严厉地说:“园园,关小雨同学虽然不在意,但你做人不能这样,道歉!”

这一把动作粗暴,冯小园含着眼泪站在那里闷声道:“关小雨,对不起!”

“老白,别打孩子。”关飞又叫:“小雨,同学跟你说话呢,把遥控器放下,转头看着你同学。”

关小雨这才仿佛是猛然惊醒的样子回过头来,眼神中全是迷惘。

冯白继续呵斥女儿:“园园,声音大点。”

园园眼睛里全是泪水,大声吼道:“关小雨,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也不该打你,我向你道歉。”

关小雨这才点头,手足无措地说:“没……没关系的。”

园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呜”一声转身跑出屋去,她觉得实在是太屈辱了。

冯白:“这孩子,不象话,不象话。”

关飞:“老白,你快去追孩子,别闹出什么事来。”

冯白将预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关飞:“大头,这是我的一点心音,请务必收下。”

关飞:“咳,都是哥们儿,说这些做什么,老白,你还是快去追孩子吧!咱们哥们儿什么事不好说,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快走,快走!”

冯小园终于忍不住大放悲声,她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用手抹着眼泪。

从小到大,她都是优等生。在学校里,只要你成绩好,就是老师的心头好。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可爱聪明伶俐,就算犯了错,也能被人轻易的原谅。没办法,优生和小美女就有这个特权。

加上又是篮球队长,为人强势,很得同学拥戴。

在学校被老师宠信,被同学崇拜,回家之后,冯白又把她当成掌上明珠。

可以说,这十九年以来就没有不顺利过,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自己转动,她就是世界的主人。

但就在这一周以来,所有的一切都颠覆了。

先是自己打算出国学习时装设计,成就梦想,结果告之家庭没有那个经济条件,你就没有那个命。

接着,作业本事件一出,往日对自己爱若珍宝的父亲突然如此严厉,甚至动手打人。要知道,以前自己被蚊子咬了个包,老白也会心疼得直打哆嗦啊!

这是园园这一周来第二次哭泣,哭得分外伤心。

这个时候,一道阴影笼罩过来。

园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父亲正一脸伤感地走在她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在往常,他早不知道把自己哄成什么样了,今番这样却叫人觉得奇怪。

园园心中不安,低声道:“爸爸,你来了,我自己知道回家。”

冯白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

又走了一段路,园园终于忍不住了,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爸爸,你想骂就骂吧。”

冯白叹息一声:“园园,不是我想骂你,也不想动手。实在是,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原则,马虎不得。我知道你心气高,不肯向人低头,但这不是低不低头的事儿。爸爸虽然没什么能力,可一向堂堂正正做人,无愧天地。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过来向关小雨道歉的原因,偷窃对于一个人是非常严重的指责,如果不向人家说声对不起,那就是对人家的不公平。我冯白的女儿,就应该敢作敢当,你可明白?”

园园听父亲这么一说,心中的气平息了一些:“爸爸,我明白的,我就是觉得有点丢脸。”

冯白:“你觉得丢脸,先前关小雨被人骂做小偷的时候,他不感觉丢人,不感觉憋屈吗?如果换成你是他,又该做何感想?”

园园低头不说话了。

冯白:“换你是他,只怕要和人拼命的。只不过关小雨脾气好,不计较而已。”他又摸了摸女儿的肩膀:“园园,还痛不痛,别怪爸爸打你,爸爸心里其实也痛得厉害。”

园园还是不说话,但眼圈里又有泪水沁出来。

冯白:“作业本的事情如果换成以前你也不会闹成这样,大约是心中窝着一团火吧?爸爸知道,你想留学,你不甘心。但是我们就这样的家庭,根本没有能力支撑你的留学生活,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人在读书的时候,一直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中,所有的一切都被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仿佛,父母就是一堵遮风挡雨的墙,墙后是一片温馨的小天地,是那么的幸福。可是,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长到比墙还高。”

“这个时候,你才发现墙那边有寒风、有雨雪、有冰雹,是那么的可怕。可是,你却没地方躲,你得勇敢的面对。”

“等到你勇敢了,成熟了,你会发现,其实墙那边,在暴风雨之后是壮丽的风景,是广阔的天地。而这一切,都不是你躲在父母后面所能看到的,体会到的。这就是——人生。”

园园听得痴了,一直以来,爸爸都把她当成娇柔的小公主,这还是第一次拿自己是成年人,第一次平等地和她探讨问题。

尊重,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尊重,是父母之爱的最高表现。

她伸手握住父亲,感觉那手好粗糙,手背上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弛。这是长期操劳后留下的痕迹,也是浓烈的父爱。

一股暖流在心头涌起,园园终于说话了:“爸爸你说得对,我是大人了,我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处理好自己的人生。人生有风有雨,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但这不是我们闹情绪耍小脾气的理由,爸爸,对不起,我……我爱你。”

冯白的眼睛也湿了,道:“闺女,你肚子饿不,咱们撸串去。”

园园欢呼一声:“太好了,冯白,爱死你了……不过,你有撸串的钱吗/”

“没有,但是爸爸可以打电话给刘航叔叔,让他过来聚一聚。”

“咯咯,你就知道欺负刘航叔叔。”园园大笑起来:“快打电话,饿死了。”

第五十五章 不愉快的旅程

公司这次去x市对口的某交通大学招工由人力资源部部长时晴领衔,助手杨一楠,另外还有两个办公室小妹。

对于这次出差,杨一楠心情复杂。

从她内心中来说,本有点不太愿意。女儿冯小园正到了高考冲刺阶段,需要人盯人式地督促。

园园的学习成绩自然没话可说,如果对她没有任何要求,放任自流,一个985加211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现在的大学生不同于她和冯白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么值钱。你在高新区大街上扔出一去块砖头就能砸中个985,如果一不小心砸中大专生的话你可以去买福利钞票了。

正因为普通名牌大学生在就业市场上实在没有竞争力,所以杨一楠一心要让园园考清北复交。

自己在家里虽然什么也做不了,辅导作业也看不懂高三的课本,照顾女儿饮食起居有冯白/

杨一楠准一个两手不沾阳春水,和同年龄的家庭妇女比起来幸福得一塌糊涂。

但是,只要她在家中一坐,威严在那里,镇摄力逼人。

这次出差这么多天,没她压着,以园园那飞扬跳脱的性格,她爹根本就压不住,不知道会放肆成什么样子。

高考在即,学生们胸中都憋了一口气,若是泄了气,再想鼓起来就不容易了。

这是其一,其次,周日泉泉要去医院做人流,这次离开,只怕就要错这件大事。虽说刘航已经准备好向林泉泉求婚,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怕万一。万一他的精心布置没有感动泉泉,最后她还得亲自跑一堂医院,现场阻止闺密干糊涂事。

另外,杨一楠和时晴已经彻底翻脸。倒不是因为自己女儿和她儿子关小雨打架的事,小孩子哪能没有矛盾。出了事,大人掐成一团,说不定孩子们已经和好了,又变成好同学好朋友。

成年人之间的矛盾,从来不会因为这种琐碎俗事而生。

杨一楠通过昨天和时晴的谈话已经敏锐地觉察到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已经对自己有了防备之心。

是的,时晴已经怀孕,在未来几个月后肯定会请产假离岗休假,这一休起码一年。公司人力岗位何等重要,招聘员工、核定项目经理部从经理到施工技术人员的名单、为大家考核指标、核定工资标准都需要人。

公司不可能让部长的位置虚悬一年,必然会让人顶上去。

本来,时晴一休假,公司应该派一个高管过来顶替。或者,从部门的两个副部长中提拔一个。

但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公司这两年人手一直很紧张。杨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他们那辈人的管理有个特点——重技术轻管理——在他看来,技术人员才是一个企业一个集团公司生存之道,至于管理人员或者文员,只要识字的,随便哪个都能干下来。

公司在中小规模的时候还好,现在规模做大了,听说还准备上市,就发现软件管理上有点跟不上,这才有意加强。

现在,管理岗位明显不够,随便那个部门去问杨董要人,他都回一句:“我也没人,你们自己先兼着,要不,找人事吧!”

公司的人力资源都装在hr脑子里,杨一楠想了想,如果时晴休产假,还真没办法从其他地方调。而公司也没有社招的想法,人力资源部的两个副部长也被其他部门瞄上,准备下项目。而他们也打算在工程上施展一番,不太想窝在办公室。

杨一楠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凛,生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杨董不会在考察我吧,这才把我派去秋招……也许,这次的工作干好了,我会被提拔为人事助理,做为时晴休假的备份。

一旦做了助理,在工作岗位上干出成绩,升任副部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杨一楠想了想,人力岗位比较特殊,只适合女性。办公室中的工作人员中,要么是如安阿姨那个八婆那种什么都不会做的关系户,要么就是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小姑娘。像自己和时晴这种四十岁出头,有文化素质有工作能力,又人情练达的还真挑不到第二个。

如果在一个月前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或许还会激动欢喜。但现在却觉得无所谓。时晴要生二胎,自己何尝不在备孕。杨董,那就对不起了。

和事业相比,我杨一楠觉得养好身体做母亲更有意义。

这么一想,杨一楠觉得这次出差好烦,最烦的是又要和时晴这个仇家在一起共处几日几夜。

经过两个小时的候机和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再经过一个小时出租车,四人总算到了酒店住下。

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欠奉。这情形就尴尬了,两个小妹很为难。既要跑前跑以后服务领导和杨大姐,又要小心不因为说错话得罪她们,精神上处于极度的疲惫。

大家都觉得非常痛苦。

两个小姑娘还好,杨一楠一身都有点散架了,再看时晴,因为怀孕压迫脚上血脉,加上长时间静坐不动,脚却肿了,行走不便。

她已经累得面容发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走路就打干呕,孕娠反应强烈,神色显得暴躁。

大家也没力气说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时晴是高管,自己住一个套房,至于其他人,则住双人标间。两个小姑娘呆在一起,杨一楠独居一室,倒也自在。

洗完澡,感觉身上舒服了许多,杨一楠不放心家里,直接和冯白开了视频通话。看到丈夫正恹恹地躺在沙发上,两颊通红。

她心中起疑,问:“冯白,你喝酒了,和谁喝的?”

冯白笑道:“领导好。”

“为人民服务。”杨一楠唾了一口:“和你说话就没有正经过,都被传染了。

冯白哈哈几声:“大晚上的领导还不忘查我岗啊,剥削阶级果然可恶。我是喝酒了,还和一个十九岁的青春美少女在一起,少女吃完饭还挽了我的手,我冯老板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甜蜜过。杨一楠,你嫉妒不嫉妒?”

“我嫉妒你个鬼,还冯老板,你冯白就是个胡子拉茬的农民。对了,你带园园吃馆子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外面的东西少吃点,不健康,你们爷俩趁我不在要翻天了?”杨一楠很生气:“冯白,你偷懒不做饭,扣下个月的零花钱。”

“别,我和园园临时有急事出门,没办法只能在街上对付一顿。”冯白就详细地把刚才他去时晴家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苦笑道:“一楠,咱们女儿还真是冤枉关小雨了。你想啊,人家一个半大孩子被园园当成小偷,还被打得嘴角流血,换谁能服气?做错了事就得认,我带着园园登门道歉。”

杨一楠叹息:“是冤枉人家孩子了,园园的手脚又那么重,关小雨真可怜。冯白,你说得对,园园做错了事就得承担责任,冯白,这事你做得对。”

冯白:“杨一楠,这事就是一场误会,你下午还跟人时晴掐成一团,是不是也该给人道个歉?”

他今天高兴,酒有点过量,心中也不那么怕妻子,提议。

杨一楠就好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跳起来:“我凭什么给她道歉,你看她下午的态度对我完全不客气,我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冯白失笑:“人家和你我说话的时候可是温温柔柔的,欺负她的可是你。”

“温柔?是对你冯白吧!”杨一楠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冯白:“对了,你还替她换了汽车轮胎。是不是看她娇滴滴的又长得好看,才上去搭讪?这个时晴最装了,在公司里看到任何一个男的都一副楚楚动人的美女状,可见到同性,却凶得很,就是个心机女。”

好严重的指责,冯白心中一惊,酒醒了些,忙道:“你胡说什么,时晴可是我好哥们儿的老婆,我帮她换车胎也就是学**。要说美女,在我心目中,谁能比你美?”

哄了半天,才把杨一楠哄得消了气。

冯白又道:“一楠,你想啊,这事就是一场误会。你们这次出差要相处两三天,工作上也得互相配合,如果因为矛盾而影响工作却不好。再说,你们这么杠着心里不难过吗?”

杨一楠:“我难过什么,不难过,不难过,难过的应该是她,让我给她道歉,办不到。”

冯白知道妻子的性格倔强,从来不服输,即便是她自己做错了,就算心里明白也会死硬到底,这么劝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想了想,又道:“刚才你不是还赞成我带园园登门道歉做得对吗,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

“父母的一言一行直接影响到娃娃的三观,你前头还说园园有担待,现在自己遇事却不承担责任,让她知道了该怎么看你?”

杨一楠听到心中一动,讷讷道:“我下午的时候确实太冲动,也很后悔。不过,时晴实在太可恶,让我去向她低头面子上挂不住。而且,同事们知道了,也会笑话。”

“不笑话,不笑话啊!别人就算知道这事,也会赞你一声是个光明磊落的爷们儿!”

杨一楠成功地被丈夫说服,笑起来,唾了他一口:“我一女的怎么成爷们儿了,好吧,我就去和时晴谈谈。”

冯白:“你是女中豪杰。”

第五十六章 机会与决心

话虽然这么说,当杨一楠把手放在时晴房间的门铃上时却有些犹豫。

正如她刚才跟冯白所说的,时晴别看平时在公司里对人温温柔柔,一派优雅知性美女的架势。可转过头来对手下人却非常严厉,基本不会给好脸色。即便是如安阿姨这种什么都做不了混工资的关系户,你也得遵守所有的规则制度。

这次自己去给她道歉,她得了理会饶人吗?

哎,冯白说得对,父母是孩子的老师,人做错了事就得认,这才是为人的道理。而且,我和时晴这么冷战下去实在太尴尬,工作还做不做了?

为了为孩子做表率,为了工作,个人的面子算得了什么。

杨一楠正要咬牙摁下门铃,门开了,时晴一脸苍白地走出来。

时部长头发蓬乱,满脸疲倦,嘴唇上也没有血色,就好象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见到杨一楠,时晴一愣,接着眼神中带着嘲讽,虚弱地说:“你来了,倒是消息灵通?”

杨一楠倒是呆了呆:“我灵通什么?”

时晴淡淡道:“还不够灵通,你比我这个部门主管的耳目都快。其实,你就不该过来,回屋等着电话就是了。”

杨一楠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什么,我等谁?”

时晴悠悠道:“还等什么,等董事长的电话啊!杨董说了,我身体不好,让给你压担子。依我看来,干脆这次春招就由你来主持好了。我正要去找你说工作上的事,想不到你却亲自登门。杨一楠啊杨一楠,你竟然如此急不可耐,令人意外。”

她眼睛里的嘲讽之色更浓,甚至不加掩饰了。

杨一楠根本就弄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没想到董事长竟然让自己多分担一些这次秋招的工作,而不是做时晴的助手和跟班小妹。

这是分权,是抢班,已经触及到时晴的逆鳞了。

杨一楠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怒道:“时晴你什么意思,是怀疑我在董事长那里说了什么,要抢你的位置?你把你那张椅子看得比天都大,当成金宝贝,我杨一楠可没放在心上。如果董事长真要下这个指示,换成以前的我或许会推辞。不过,你现在既然这么说了,我就是急不可耐怎么了?不就是春招而已,我杨一楠也有一张嘴两只手,你能做好的事我也可以。”

“那好,董事长的指示我已经传达了,你等电话吧,对你今后几天的表现我也拭目以待。”时晴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就砰一声把门摔上。

杨一楠被她给气糊涂了,等回到自己房间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她道歉。

现在两人的矛盾已经公开化,再说其他也没有任何用处。

正气恼中,杨董的微信视频过来了。

杨一楠刚洗完澡,衣衫凌乱,慌忙整理了一下,接通。

杨董事长是老派人,虽然有亿万身家,却非常节约。这大约是他们那代人的通病,毕竟都是从物质匮乏年代过来的。

他老人家和下属联络的时候喜欢视频通话,倒不是如他所说大家面对面能够方便地进行情绪表达,而是纯粹的抠门——手机无限流量不用也浪费了,而且视频通话又不要钱,何必浪费电话费,长途电话那么贵——曾经有个高管在国外度假的时候和杨董视频半小时,卡得不要不要,气得要摔电话。

“杨董你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杨董:“小杨,时晴找过你没有,事情你都知道吗?”

“董事长,我刚才去了时部长房间听她说了。”

杨董事长:“恩,知道就好,时晴的身体临时出了些状况,现在再派给高管过来主持秋招已经来不及,就由你负主责吧!”

杨一楠天不怕地不怕,平时杨董事长给她又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加上她人又八卦,忍不住问:“董事长,时部长怎么了?”

杨董事长显然很愿意和杨一楠聊,道:“她孕吐得厉害,还有低血压,大概是长途乘机,身体承受不住……”

他详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公司前一段时间刚组织了一次全公司高管的体检,所有管理人员的身体数据都掌握在他手中,这也是公司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原因很简单,公司主营房地产,管理人员是要下项目组的,风餐露宿,需要有好的身体。别刚把项目经理派下去,身体就出了问题倒下了,那不是耽误事儿吗?

房地产还好些,换成如林泉泉父亲的主营路桥的基建集团,更是要派到荒山野岭,管理人员的身体数据更是公司决策的依据之一,卡得更加严格。

时晴大约是平时减肥太狠,饮食不规律,碳水化合物摄入少,前一段时间体检的时候血糖低,血压低。

她还时不是感到头晕,今天车舟劳顿,洗完澡之后,湿头发做了半天,大约是受了凉,又有孕期反应。刚和杨董视频通话不两分钟,就感觉接不上气,同时肚子里翻江倒海,再忍不住跑去卫生间对着马桶哇一声就吐起来,还出了一头虚汗,无力地在地上坐了半天。

这一幕从头到尾都落到杨董的眼里,倒把他吓了一跳,差点打电话叫救护车。

时晴休息片刻感觉好些,就说自己是孕吐,正常的生理反应。董事长您放心,不会影响工作的。

杨董事长表扬了她几句,又道,时晴你竟然在孕期,反应强烈就不要硬撑了,工作上让杨一楠多做些。

时晴一听,心中就急了,道,董事长,我真没问题,估计还因为受了凉的缘故。等我吃一颗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吃药,吃什么药?糊涂啊,孕妇怎么可以乱吃,影响到胎儿怎么办?”杨董事批评了她几句,又笑着调侃:“时部长,反正你过得半年也要请产假,不如早一点把工作交接了,也给其弟兄们一点机会,免得人家说你挡了后人上进的路。好好休息,你通知一下杨一楠。”

视频到此为止,时晴没有办法,只得去找杨一楠,同时心中极是不甘。

一开门她就看到杨一楠站在外面,就误会杨一楠听到什么风声,要上门来炫耀,就再也压不住火了。

听董事长说完,杨一楠明白了,忍不住叹息摇头。

杨董事长笑问:“小杨你摇什么头?”

杨一楠:“这个误会有点大,我刚去找过时部长,还吃了她闭门羹。”她也把自己女儿和时晴的儿子打架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本是去道歉的,却让时部长误会我要抢班夺权。我就是一个家庭妇女,可没想当怎么官儿,你说我冤不冤?”

杨董事长笑道:“你家闺女是不是那年公司年会上跑上台抢我话筒,要当主持人那个?”见杨一楠点头,他又说:“应该六七年前的事了,这闺女见大场面而不怵,一个小姑娘,就敢打男孩子,不错,不错,将来是个能成事的。小杨,你怎么连女儿都比不上?”

杨一楠愕然。

杨董事长:“你女儿都知道不为人后,勇猛向前,公司让你负责一项工作你怎么就怕了。你真有那个能力枪班夺权,抢了就抢了呗,我也鼓励你们良性竞争。哎,时晴这才怀孕两个多月,还不显,怎么身体反应这么强烈。”他已经开始考虑让时晴休假了,以她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呆在重要岗位上。

杨一楠:“时部长估计是减肥太狠,身体各项指标不太好。这人怀孕,还是得有点脂肪好!”

杨董事长:“是的,女性还是先保养好身体,一味追求美也不好。”作为一个老板,他并不希望公司的女员工都是美女,长得美又有什么用。

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愿意手下都是飒爽英姿的女汉子,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职场,就是这么简单。

杨董事长和杨一楠,一个话多,一个八卦,这个视频通话竟说了四十分钟,手机都发烫了。

结束通话,杨一楠心中一片火热。

刚才董事长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这次秋招本就是对她的一个锻炼。恰好时晴又因为身体不适倒下,就这么仓促地顶到第一线。

如果这地能够圆满完成任务,考察期都不需要了,直接就能出任部长助理一职,将来一个副部长没跑。高管谈不上,中干没任何问题。

杨一楠想了想,自己也算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而且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又高。且在工作岗位上锻炼多年,升职加薪也不意外,且能服众。

刚才这时晴口口声声说我有野心,我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好,我就打个漂亮仗给你看看。

这工作其实也简单,今年春招的时候,时晴只带回去了一个大学生,惹得杨董事长很不高兴,她也觉得没脸。我杨一楠就算再笨也不至于带一根独苗回去,只需要招两个人就能赢她。

这是一个简单任务。

杨一楠捏紧了拳头,倒是忘记了自己其实也准备生二胎。如果怀孕,将来也要休产假。

第二日,两个小妹敲响了杨一楠的房门。

态度很恭敬,说是时间已经不早了,楠姐你还是先去餐厅吃早饭,吃完咱们一快儿去x市交通大学。

显然,这两个小妹也知道杨一楠被董事长点了将,说不好将来就要成为她们的领导。

人力资源部别的不多就是女人多,女人一多,消息传得就快。一个八卦最多半个小时就能人尽皆知,世上全是透风的墙。

第五十七章 愉快的一天(一)

杨一楠:“时部长呢?”

两个小妹中一个圆脸的回答说:“杨姐,时部长说今天身体不舒服,她已经在网上挂了医院的号,上午要去检查身体。”

杨一楠:“今天是联络学校,布置场地,完善各项手续,时部长怎么可以不到……你们没同她说说清楚吗?”

圆脸小妹姓秦,刚进公司不到半年,胆子小,人多的时候都喜欢藏到一边,说话的时候战战兢兢就好象受惊的兔子。听到杨一楠问,禁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杨姐,我已经问过部长了,她好象……好象很难过的样子,脸白得厉害,大约是不能坚持工作了。”

杨一楠:“这怎么可以,我打个电话再问问。”

秦小妹讷讷道:“杨姐,部长真不能坚持了,脾气很坏,你……还是别打吧……”

杨一楠心中一动,同为女人她实在太了解女人了。女性,尤其是中年女性在怀孕期间因为体内激素水平紊乱,有的时候还真有点性格古怪。自己和她昨天已经翻脸,现在打电话过去说不定要和她吵一架,坏了一天好心情也影响工作状态。

看情形,时晴生病是真,但耍态度撂挑子也是真。

她这是什么都不管,居心要看我笑话啊!杨一楠心中冷笑:你上次招聘会只招了一个毕业生回去,又凭什么看我笑话?

“算了,生孩子是大事,时部长是得去医院看看,若是出了事谁负得起责任。”

不愧是五星级大酒店,光早餐就有三个厅。分别是西式、中式和粤式。中式和粤式实在太费时间,随行的秦小妹和另外一个妹子正是二十出头的文艺青年时代,她们选择的西式。

杨一楠虽然不喜欢一大早啃吐司,还是随了大流。

秦小妹虽然胆子小,手脚却快,杨一楠刚一坐下,她就送过来一杯热咖啡。接着主动提出帮帮她盛菜,又问杨姐你要吃沙拉吗,蔬菜沙拉还是水果沙拉?培根和火腿肠要吗,我帮你夹。

杨一楠回答说自己在减肥,肉类就不要了,来点烤土豆和鹰嘴豆。

两个小妹恭敬地说,好的杨姐。

整个早餐期间,杨一楠几乎没有离过座就在两人的照顾中吃完。她想吃什么甚至不用开口,眼神一到,秦小妹就心领神会去盛。

她很愉快,心中暗道:难怪公司中那么多人积极上位,原来做管理层,手下带人的感觉这么好。可叹我以前还嘲笑有的人野心勃勃,其实这也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杨一楠啊杨一楠,你以往的云淡风轻其实只是没有机会的苟且。

吃过饭,她从包里掏出眼睛戴上,眼睛里闪过一道坚毅的光芒:“好了,抓紧时间,今天会很忙。”

她胸中突然滋生了一种力量。

接下来一天的工作让杨一楠更加愉快。

她带着秦小妹两人,先去了学校联络上负责学生推荐的相关领导,接着又去布置场地,和同行认识。

x交通大学是一所985211重点大学,虽然比不上自己所在市的那所交大,但在这座西部省份也算是首屈一指,关键是大学的专业和公司对口。

大学规模颇大,有三万来人,其中博士、硕士研究生一万多人,拥有博士后流动站25个,一级学科博士点32个,专业学位博士点5个,一级学科硕士点43个,专业学位硕士点27个;一级学科国家重点学科8个列全国第七。

x交大在桥梁、道路和高层建筑修建上很强,如今正是国家铁公基大发展时代,毕业生们很抢手。

不但杨一楠所在的公司,国内很多排得上号的路桥、地产集团也都来了。这些公司要么已经上市,要么正在去上市的路上,把一个体育馆挤得满满当当。

今天还不是正式招聘的日子,各家hr在布置展场的时候也都溜到旁边去和同行认识,就连杨一楠也接待了二十多个,手里接了一大堆名片,手机联系人一栏变得很充实。

她倒有些意外,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来的人不是大集团公司部长就是人力助理,一个个都是行业精英,竟然折节下交自己这个黄脸的中年妇女?

杨一楠在公司做惯了低层,脑袋在晕忽忽的同时不免有点受宠若惊之感,就好象是刚进职场的初哥。

正迷糊中,秦小妹趁另外一个同伴在忙其他事,小声说:“杨姐,其他集团公司的hr都是我去联络的。姐姐,这也算是人脉的积累。听说杨姐您亲自来招人,大家都说久仰你的大名了。”

杨一楠心中好笑:“我一个普通人,他们久仰我什么?”

秦小妹声音更低:“杨姐,现在公司里大家都知道您可是入了董事长法眼了。时部长要休产假,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搞不好要休两年,部门总得要有人主事不是?我跟他们说你马上就要出任部长助理,主持人力工作。”

杨一楠:“怎么可以乱说,我也就是临时被抓丁来顶一顶。”但心中却有点得意。

秦小妹叫得更是亲热:“一楠姐您的能力可是得到董事长认可的,时部长休假,您不主持工作谁来主持?对了,一楠姐,你知道时部长的工资和奖金是多少吗?”

杨一楠:“我怎么知道。”公司各级领导的工资薪酬都是商业秘密,高管的待遇更是秘密中的秘密。

秦小妹神秘地说:“人力不是核工资吗,春节前我也是偷看到的,时部长月薪不太高,也就四万多,但年终奖就厉害了,拿了一百六十多。”

杨一楠眼皮子一跳,想起自己每月六千多的工资,心中顿时火热。是啊,自己和时晴一样都是名牌大学毕业,能力也不比她低多少,她可以,我也可以的。

两百万,那可是两百万啊,我不是要买新房吗?如果……如果……只需要三四年就能全款……

机会已经递到我手里,需要把握吗?

废话!

工作到下午四点终于结束,万事俱全,只等明天的招聘会。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夸张地尖叫一声把杨一楠抱住:“一楠,一楠,是你吗?我就说看着眼熟,刚忙完,过来一看,果然是你。”

“好,是琼姐。”看到这人,杨一楠也很高兴。

这人叫刘华琼,四十九岁,是林泉泉父亲所在的路桥公司的副总兼人力资源部部长、工会主席、妇联主任、监事会主席,妥妥的核心决策层,行业大拿。

她是林父当年打江山时的搭档,可说是看着林泉泉长大的。

杨一楠和林泉泉是闺密,经常在一起吃饭逛街,和琼姐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当时琼姐姐只当杨一楠是泉泉的朋友,表面上虽然客气,但并不像今天这样亲热。

秦小妹忙介绍说:“刘总原来和一楠姐认识,早知道我就直接报上杨助理的名字了。”

林氏路桥是行业标杆,在这场招聘会中排面最大。先前秦小妹凑过去联络,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相比起林氏这种巨无霸,杨一楠所就职的公司虽然即将上市,和他们一比只是个小角色。

林氏路桥规模实在是大,几乎垄断了所在的省会市市政工程和全省的道路桥梁建设。就拿林泉泉来说,虽然资产只有二十多个亿,她的父母也有一样,但一家三口的股份加起来只占集团公司的百分之十几,可见公司实力之雄厚。

第五十八章 愉快的一天(二)

“啊,一楠你是人力助理,以前怎么没听泉泉提到过。”琼姐笑着说:“也对,泉泉从来不关心公司的业务,一心当她的科学家。想不到我们还是同行,这不是巧了吗?”

杨一楠有点尴尬,助理,我什么时候成助理了?没影子的事情乱说,叫人揭破还要不要脸?

她正要解释,秦小妹在旁边道:“琼姐,一楠姐这次回去之后公司就会宣布。”

琼姐:“时晴呢?”

秦小妹:“时部长休产假了,董事长让一楠姐过来负责招聘,将来还有可能主持人力工作。”

琼姐哈哈大笑:“泉泉的闺密都很厉害啊,她既然有你这个朋友怎么不早介绍,咱们也好多沟通。这次招聘比较麻烦,各大公司都在抢人。泉泉的爸爸,咱们老董事长可是给姐下了死命令,让我招到足够的人把缺员的岗位补上。到时候你可不许跟我争,否则,我回去怕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好了,咱们唠叨了半天,一起吃饭去,介绍几个同行给你认识。”

杨一楠心虚,推辞:“谢谢琼姐,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要为明天准备资料。”

秦小妹插嘴:“一楠姐,资料我来准备,您去吧!”刚才琼姐的话让这个小姑娘大吃一惊,非常震撼。

林氏集团是什么概念她自然清楚,刚才琼姐的风光她也是见识到了的。

想不到杨一楠竟然和林氏董事长的女儿是一起吃饭逛街的闺密,这人脉关系真是大到天去了,难怪杨董要提拔她。

平日里杨一楠看起来很低调一个人,这心性还真稳啊!

秦小妹眼睛发亮,感觉自己一心讨好这位姐姐,前程也光明起来。

杨一楠还是不太愿意,秦小妹心中发急,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又递过去一个眼色。

琼姐不由分说挽起杨一楠的手:“走啦,走啦,放心,不灌你的酒。”

说是不灌酒,但最后杨一楠还是没能逃脱酒精的考验。

晚饭在一家私人会所里,琼姐买单,陪同的有五个国内地产和基建企业的人事部部长。另外一个则是一家工程机械集团公司的销售总经理,他跑过来吃饭和女精英们挤在一起,好象比较奇怪。

杨一楠这辈子就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全是叫不出名字的红酒。据说,其中最贵一瓶价值一万多块。她也没有觉得这酒有什么好,只比一百块一瓶的长城回味香醇些,酒劲绵长些。

这一顿饭竟吃出去五万,是家中那贼汉子两个月的工资。

林氏太有钱了。

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很热烈。

杨一楠这才明白秦小妹让给自己递眼色让她参加这次聚会的目的,拓展人脉。

其实,国内的地产和基建顶层圈子就那么大一点,来来去去也就几百千余人。各大公司的hr都是有联系的,遇到事也互通有无。

比如,某公司缺个高管,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你手头有资源,倒可以推荐一个。

又比如,某人的风评不好,他来你公司求职。其他hr就会提醒你,让你迅速做出判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失误。

又比如,大家可以共享顶级猎头的资源。

说俗气点,你如果有亲戚朋友想求职,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和同行说一声,大家都会给点面子,轻易就能安排了。

这是人脉,是圈子,在其中锻炼久了,却是实打实的能力。

能力是什么,能力是在工作中磨练出来的。

但是,你总得有施展自己的平台。

这是个大舞台。

我好喜欢。

一个新世界在杨一楠这个曾经的小白领、家庭妇女面前展开,那边的风景是如此的好,如此地激动人心。

杨一楠心中暗想:其实做人力资源部部长也不难,时晴可以,我也可以的。

吃过晚饭,回到酒店房间,杨一楠已经有点醉了。

按说,她应该向时晴汇报工作的。

可她脚步趔趄,实在走不动,只得掏出手机。

刚调出时部长的号码,杨一楠的手指停下来,突然扑哧一笑,大声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

是啊,反正那女人对我态度恶劣,我再过去汇报又有什么意思,才懒得看她脸色呢!

胸怀激荡之下,杨一楠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腾,酒气涌上来。

她忙跑到卫生间,对着面盆哇一声就把暗红色的酒水吐了出来。

杨一楠惋惜摇头:这可是一万的酒啊,可惜了!做高管真好,我想要成功,我必须成功……可惜,我要生二宝啊,我现在就算再努力,最后不也要退下去,不甘心啊!

她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瞬间呆住。

镜中是一个风度翩翩幽雅美丽的知性美女,五官端正、眉宇清秀。皮肤红润地泛着健康的光泽,仿佛回到十八岁那年。不,比起少女时代,我更爱现在这种成熟的自信的美。

杨一楠感觉自己这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漂亮和健康过,这是她的高光时刻。

成功、自信、对未来生活的渴望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化妆品。

手机响了,是冯白的视频。

夫妻二人一旦有人出差,每天晚上必通一次话。

“冯白,啊,我的阿白,爱死你了,么么哒!”

冯白很吃惊:“领导你喝酒了?”

“喝了点,阿白,知道今天我碰到谁了吗,林氏的副总人力资源部长,她请吃饭,来的都是其他公司的高管,她们把我当成部长了,很尊重我,这感觉不错。”

冯白笑道:“问题你不是。”

杨一楠悠悠道:“现在不是,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有的时候,你只差走进那扇门,一旦跨进去,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是是是,我就说咱们家的一楠有领导才华,你不就把我园园管理得服服帖贴的吗?”冯白继续笑:“你不是要生二宝治好月子病吗,还当什么人力资源部部长,洗洗睡吧!”

“冯白,你这样下去不行。”杨一楠把手机放在梳洗台上,指着他,用教训的口气说。

冯白满面迷惑:“我怎么了?”

杨一楠:“生活是什么?”

冯白:“还能是什么,吃喝拉撒。”

“不,生活是个混蛋,它时刻都想要打击你损害你,让你屈服,让你变得平庸。但它又是个软蛋,只要你咬牙顶上去,你就会赢,你会赢得一片新世界,你才能真正拥有它。我们以前只是活着,今晚我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我感觉我很健康,让月子病见鬼去吧!”

电话屏幕中,冯白惊喜莫名:“领导,我是不是可以不喝中药……太好,我等下就去把药都倒掉。吗拉隔壁德,我吃了这么多天药,浑身都是怪味,估计已经被腌透了。”

“阿白,亲爱的,我美吗?”

冯白:“我怎么感到心惊肉跳?”

“别废话,告诉我?”杨一楠厉声喝问。

冯白:“美美美,你是我的小仙女。”

杨一楠指着他笑:“阿白,你好丑。不过请放心,就算我年薪两百万也不会嫌弃你,我是那么那么爱你……疼,好疼……”

大约是肚子受到酒精刺激,她突然有种要拉肚子的感觉,忙坐到马桶上去,一泻千里。

冯白实在受不了:“非礼勿视,不说了。”

“等等,刘航和泉泉的事情怎么样了?”

冯白:“明天刘航会向泉泉求婚。”

“密切关注,我会随时跟进。”

“再见。”

拉完肚子,酒意上头,杨一楠给秦小妹打了电话:“小秦,找个没人的地方。”

“一楠姐,就我一个人,您说。”

杨一楠:“帮我了解一下海外代购,这事我不太熟,我想买个包。对对对,包,价格在一万到三万之见。不要如路易威登、古奇这种大路品牌,不不不,不是爱马士。要低调奢华,这事你来办。”

她手中的lv已经用了快三年了,款式老不说,还旧。这种正品包也是气人,比高防质量差。

刚才在和琼姐吃饭的时候,她怀疑其他人都在打量自己的包,眼睛里带着嘲讽,太没面子了,这断断不能忍受。

解完手,泡了个澡,杨一楠惬意地躺在床上,带着对新包包的渴望和对未来生活的渴望进入梦乡。

真是令人愉快的一天啊!

第二日清晨,宿醉已醒,杨一楠满血复活,精神饱满地去吃早饭。

时晴已经坐在餐厅里,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牛奶。一天不见,她的容貌更是憔悴,嘴唇看不到血色,看样子身体还没有恢复,必须继续去医院。

时晴看到杨一楠,面容一黑,也没跟她打招呼,只用微信发过来一个信息,大概意思是自己今天还得去医院,你自己去招聘现场,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机会吗?既然给你,好好把握。

最后,她照例添上四个字“好自为之。”

杨一楠朝时晴满面红光地笑了笑。

时晴闷哼一声把头转开:这姓杨的竟然还抹了口红来吃饭,还是夸张的姨妈红,不怕吃进肚子里去吗

第五十九章 没那么简单

按照职场不成文的规矩,部门主管在吃饭的时候,作为下属应该围绕在她身边,而做领导的通常会边吃边谈谈工作。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领导在说话的时候语气通常会比较缓和,也容易别大家所接受,这也是一种交流的技巧。

杨一楠和时晴已经处于王不见王的状态,她也懒得去热脸贴个冷屁股,索性端了餐盘另外寻了个角落坐下。

两个小妹进了,见此情形,都迟疑了一下。

接着,另外一个小妹走到时晴身边招呼一声坐下。而秦小妹打完招呼后,则跑一边空位上独自呆着。

这算是一种表态也是一种站队,时晴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杨一楠心中好笑,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想不现在也有自己的阵营了,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时晴身体抱恙无法参加这次招聘会,杨一楠摩拳擦掌准备打个漂亮仗,吃过早饭就精神抖擞地带着两个小妹去了现场。

为了给自己增加稳重感和职业形象,她特意穿上一件藏青色职业套装,戴上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当年父母管教得严,刻苦读书,杨一楠有近视,眼镜度数三百五,不高,眼球也没变形。平时为了美戴隐形眼镜。这次换上眼镜,主要是为了拉近和学生们的距离,高校同学们的视力多半不好。

镜中是一个干练的白骨精,美貌和智慧并重职场老将的化身。唯一遗憾的是着套正装是三年前做的,此刻却有点不合身,穿在身上都圆鼓鼓的都绷紧了。

杨一楠心道:或许应该减肥了,世上哪有一百二十斤的白领丽人?

减肥的事情以后再说,就目前而言这两日的招聘会需要付出极大的心血和精神,也需要有一定的体能储备。

国家这几年因为国内和国外的各种因素,加上产业升级,经济比起以前有放缓的趋势,但基建和地产却异常红火,到处都缺人。

这次来参加x市交通大学招聘会的有国内一百多个基建集团公司,各家开出的条件都很优厚,竞争也非常激烈。

公司给人力资源部下的命令是招十个土木工程专业的毕业生回去,多多益善。以往毕业生带回去之后要做为技术后备力量储备的,但现在人员缺员得厉害,他们入职之后立即就要做技术员上岗,边干边练。

杨一楠整理了一下思路,自己所在公司的薪酬待遇相比其他公司没有多大优势,但有一点却是其他人比不了的。那就是公司位于一线城市,是国内最繁华的所在。年轻人嘛,谁不喜欢热闹,谁不想在大都市一展拳脚,实现理想?

即便公司有项目在外地,那也是在城市里,不像铁公基,去得都是荒山野郊。

比如杨一楠旁边那个招聘位就是某铁路集团公司的展位,这家公司势力异常雄厚,在国内可以排进top10,给的工资极其惊人:“这位同学,一百万赚不赚?坐下说话。”直指人心,点中人性弱点死穴。

就连杨一楠都惊得面容发白,差点就就想探过头去问:“你们收不收四十出头,工作经经验丰富,个性形象极佳的女性?”

就连她这个饱经风霜的职场老人听到这个收入也是心摇魄动,更别说大学毕业生了。

杨一楠侧着耳朵偷听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骗人的,还真是吓死人了。如果你们给这么好的待遇,其他公司也别想招人了。

原来这家公司所说的一百万并不是一年的薪酬,而是两年。平均下来,一个月四万多点。

按说,四万多的收入也非常不错了,已经挤进国民收入排行的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十。根据去年国家统计数字,国民平均收入每月就就两千来块,咱们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嘛!而且这一发展,估计一百年不动摇,即便一线城市已经达到西方发达国家标准,中部大都市也挤身中等发达国家水平。

但这里却附加了几个条件。首先,你要去国外,去非洲呆两年。在这两年中,你每年只有半个月假。非洲什么地方大家心理都清楚,语言不通,还有疟疾等一大堆传染病,出国前你光预防针就得打十几次。其次,这种基建项目都在荒芜人烟的地方,可说是与狮子野犬为伍,再加上非洲动乱不断,安全问题非常严重。最后,这一百万得等到两年外派结束才会发放,平日公司只给点生活费。

如此一来,这个职位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学生是被高薪吸引过来,可一听完情况介绍立即说“打搅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整整一个上午,邻居招聘位竟然没有招到一个人。

看到这个扰乱市场的家伙吃憋,杨一楠心中却没有幸灾乐祸,因为她也一无所获。

原因很简单,待遇太低。

没错,公司所在地是在一线城市,房地产的项目也都在城市里,但城市居却大不易。

这次秋招实际上并不是招聘已经毕业的大学生,而是大四生。他们还有几个月就毕业,这个时候就可以和他们签定用工合同先预定下来直接带回公司实习。你等到毕业那个月再来,人都被抢完了,等着喝西北风吧!

刚开始,来参加招聘会的大学生对杨一楠他们公司挺感兴趣的,都跑过来看来谈。

杨一楠按照工作程序先问你们愿意下项目吗,接着又补充说即便下项目生活条件也非常好。

学生们都说没有问题,但一说到薪水问题就来了。

杨一楠说按照公司规定,新员工都是四千起薪,然后按照年资加薪,另外还有各项福利,云云。

学生们面上立即浮现出兴趣缺缺的样子。

杨一楠耐心地说,当然如果你们有证书,根据规定工资还要向上浮动,对了,你们的预期是多少。

同学们犹豫了一下,道,怎么也得一万起步吧!毕竟是在一线城市,生活成本高,在未来几年他们还要结婚成家买房买车。

杨一楠脑子里嗡一声,一万起步,开什么玩笑。想我也在公司呆了十年,现在也才六千出头。当然,我是文员,收入低可以理解。即便是项目上的老资格技术员,也才一万。买房买车,起码得年入三十万,那已经是中干的标准了。

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要一万,还要在未来几年买房买车结婚,知道现在我市的房价多少吗,五万一平米起步,好一点的地段或者学区房,得十多万。大家都是普通人,现实一点好不好。

杨一楠难得地收起自己坏脾气细心解释,结果毫无用处。

整整一天,她这里虽然人来人往,却没有签一个人。

同样,同行们也成果寥寥,据跑到旁边当间谍的小秦回来反馈,即便是业界执牛耳者铁路十二局、绿色城市、粤城红达各家也就招了五六个毕业生。

顶层头部公司成绩惨淡,中级公司林氏招了三人,到杨一楠所在公司这种层次的都打了空手。

上次招聘会时晴只带回去一根独苗,杨一楠觉得好笑。这回自己独当一面,她也摩拳擦掌准备打个漂亮仗,只要能招两个人就能赢。

可看现在这个架势前景不是太妙,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本来,晚上各公司的hr还约了饭局,杨一楠却没有丝毫的心思去拓展所谓的人脉。

她这个时候痛感,没有成绩,你所谓的人脉其实都是虚的。

同时她心中也是疑惑:不对啊,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当年我家中的贼汉子还有我毕业去参加招聘会的时候,那才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所有的同学得恨不得不要钱白给人家干,只要解决工作问题就好。即便待遇再低,即便专业再不对口也无所谓。

当年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先就业再择业。”

怎么才过了二十多年大学生们对上班赚钱就不积极了呢,难道他们不考虑吃饭问题?

就算你自己不吃饭,也得考虑家中的负担啊!

大学生的招聘会一般只有一天,考虑到如今现在学生对就业不太急迫,学校延长了时间,明天还有一场。

照今天的情形看来,明天估计也不太乐观。

回到酒店之后,冯白照例和她视频。

杨一楠心情恶劣,问了问家中的情形,当听丈夫说女儿今天有点拉肚子,顿时大发雷霆,逮着他一痛臭骂。说冯白你是怎么照顾园园的,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生病,影响了学习怎么办?一定是你带她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垃圾食品,没我再家,都乱套了。我当年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你这个不靠谱的。

冯白笑嘻嘻地说,爱情使人盲目啊,我们是有爱情的。我没带园园在外面吃啊,肯定是她自己偷偷买的。这样好了,扣除她下个月的零花钱。

镜头中冯小园气愤地把枕头扔过来,大叫:“我都病了还扣我零花钱,说好的同情心呢?老白,你没人性!你是上级,要负领导责任,先扣你的零花钱。”

冯白面色大变:“园园,真拉肚子吗,你确定?”说罢挤了一下眼睛。

园园心领神会:“没拉,就是大便不成型,这不很正常吗?”

第六十章 走麦城(一)

同一时间,在时晴的房间中。

时晴今天一大早去了医院抓了药,又回酒店休息,这个时候还是感觉很不好。

作为一个怀孕两个多月的孕妇,还没有到让人看出身子的时候,按说也不影响工作。实际上,很多人六七个月来一样上班。

她当年生关小雨的时候依旧在职场风风火火,直到最后脚肿得走不动才停下来了,月子一坐满,又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办公室里。

其他她也想像其他女人哪样在家安心养胎,白白胖胖地休息上一年,但实际情况不允许。当年的她很穷,家中男人又是个不啃老族,整天就知道看电视打游戏。实在没钱了,才出门干几天零活。一旦得了工资,几天花得精光,家中是一块钱也看不到。

手停口停,必须坚持。

好在苦尽甘来,家里的老宅拆迁,日子顿时好过起来,她的心情也舒展开了,这才决定要二胎。古人说得好:何以解忧,惟有暴富。

唯一遗憾的时候去世多年的婆婆没有等到这一天,当年若不是她老人家把退休金全部贴补到小家庭里,这家早就散了。

时晴时不时在夜里梦见婆婆,禁不住泪湿粘襟。

说起来,当初生小雨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简单,没有丝毫的孕期反应,胃口也好。前一刻她还坐在客厅里吃习惯,半个西瓜还没有吃完,肚子就痛起来,忙喊正在浴室洗澡的婆婆:“妈,妈,我好象要生了。”

婆婆年纪大耳朵不好使,等听到穿好衣服出来,关小雨已经掉地板上,摔得一脸愤怒——这孩子总是太着急。

按道理说这次怀二宝她已经有了经验,应该不难。

谁曾想这才两个月时晴就感觉到很不舒服,胃口差,头晕,想吐,特别是昨天坐飞机之后更是晕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到晚上的时候更是厉害,下面竟然流了少量的血。

这状况已经没办法工作了,必须去医院看看。一查,有点低血糖,体脂率也低。

孕妇就医必须谨慎,很多药不能用,医生在保守治疗后叮嘱她减肥不要太狠,适当地增加脂肪、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摄入,按照她现在的体重,需要再增加十斤才行。

一听要增重十斤,时晴就皱起了眉头,心中大不愿意。

她年轻的时候颜值极高,校花或许谈不上,系花没有任何争议。平时对于身材的管理也非常严格,长跑、撸铁一样不落。

人到中年,一不留神就会发胖。这十斤体重加上去,以后要想减下来怕不那么容易。而且,还得冒身材走形的危险。

按照老家没有科学依据的说法,这人也长胖骨骼也会跟着长粗,即便将来减肥了,也回不到从前,不可不防备。

医生是个六十岁的返聘老专家,脾气极其恶劣,病人一不合她的意张口就骂。

当时晴说出自己的顾虑之后,她就开喷: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荒唐,怀孕期间还减肥,还要美,就不能为孩子想想,你这是不是太自私了。还说什么一胖就算减下来身体也会变形,你又数据支持吗,难道还能比我懂?改革开放三十年了,你一知识分子怎么还不懂科学,还越活越愚昧了,回家之后好好养着保持愉快心情,三个字,吃睡长。

医生的话只能听听,变丑变胖不能容忍。

回到酒店她依旧按照以前的健身饮食来了一份蔬菜沙拉,一份水煮鸡胸肉,无盐无味,甚是难吃。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段时间,还是感觉不太好。特别是在久坐之后猛地站起来,眼前就一阵发黑。

“丁冬……”有人摁响了门铃。

开门一看是小毛,这次随行的两个办公室小妹之一。

时晴:“小毛你有什么事吗?”

小毛:“晴姐,我来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

时晴淡淡地说:“小毛,我身体不舒服,这次就不负责招聘了,工作上的事情你找杨一楠,我累了要休息了。”

小毛:“晴姐您才是我们的部长,杨一楠只不过是普通工作人员,和我们是平等的,那么我为什么要向她汇报?公司可没有这样的规定。”

时晴脸色才好看了点:“进来坐坐吧。”

小毛进了房间,手脚麻利地给时晴在咖啡机上打着咖啡,一边忙碌一边说:“晴姐你现在正准备养二宝,身体要紧,别操太多心。您的能力摆在那里,全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大家也都服气。别说这个人力资源部一刻也离不了你,杨董还是要用你的。就算将来你休完假,想换个地方换种心情,有的是地方高薪聘你。有的人别看现在跳得欢,只可惜她忘记了一点,职场上一切都靠成绩说话。您就安心在这里泡两天酒店,就当看一场笑话。”

这已经是很直白的讨好,而且也没有任何技巧。

时晴是个优雅体面的女人,换成往常也不会给小毛任何好脸色,所谓: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她听到这话只感觉遍体通泰,刚才还闷沉沉的脑袋好象也舒服了许多。

时晴谢绝了小毛递过来的咖啡:“我有孕在身,不能喝的,怕上火。小毛,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你想说的事我都知道,是不是杨一楠今天打了空手。”

小毛一愣:“晴姐你都知道了?”

时晴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悠悠道:“明天只怕杨一楠也不会那么顺利。”

小毛忍不住问:“还请教晴姐。”

时晴难得好心情,耐心解释,说,今时不同往日。确实,在四五年前,像我们这里总部在一线大都市,有不错职业前景的正准备上市的大公司在就业市场上非常受学生们的欢迎。因为公司正处于高成长期,现在进入公司,必然会随之一同成长,所有的待遇都会随之得到提升,只要你肯努力。

以前只有公司挑别人,没有别人挑咱们的道理。每次进招聘会,我们都会拿到厚厚一叠个人简历,一个个都非常优秀,真是看花了眼。

只可惜现在是网络时代,学生们等不了那么久,也没有耐心。

小毛很好奇,问:“晴姐,这和网络时代又有什么关系?”

时晴解释说,网络时代的信息有两大特点:一,传播速度快;二传播的消息具有特殊性和普适性。

就第一点来说,任何一个地方出点事,在几个小时内就能传遍网络,根本没办法掩盖。

其次,能够得到传播的信息天然就具有特殊性,耸人听闻才能为人们津津乐道。比如二十岁的小伙子娶了六十岁的老太太,如果二十岁的小伙子娶了二十岁的姑娘,读者也不感兴趣。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

小毛笑起来:“晴姐你说得有道理。”

时晴:“我们的国家实在太大了,十三亿人口,按照比例,特殊**件算起来其实总量很大。于是,读者就有个错觉,将特殊性当成了普适性。好,我们接着说第三点,传播过程中的放大性。”

她接着道,任何一个新闻消息出来后,经过网络的一传播,具备普适性之后,读者会觉得这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就拿职场新人的薪酬待遇来说吧,这几年产业升级,还有网络新经济的发展,it和金融业的收入很高。普通大学生入职就万元起步,还有股权可拿。新闻报道中为了吸引读者眼球,专一放大这些例子,搞得好象现在的大学生人人都收入过万。一年不买车,三年不买房,五年不进p8就算是个失败者似的。”

“可大家却没有想过,不可能所有人都去学金融去搞it,而且这今年这两个行业之所以是高收入有一定的特殊性,站在风口上,猪也能起飞。”

“所有这一切,经过网络这一传播,甚至有人故意贩卖焦虑,年轻人有的时候就缺少一种脚踏实地的精神,急功近利想要短期成功,可他们却不想想,许多东西需要时间和经验的积累。咱们基建项目就是这样的薪酬待遇,行业和行业是不同的。”

小毛听得连连点头:“晴姐你说得有道理,这些话以前也没有人跟我谈过。”

时晴:“除了这两点,我们在大学招人为什么这么难的原因和如今的社会环境还有更大的关系。这才是影响招聘的决定因素,所以,我肯定地说,杨一楠这次说不好要空手回家,走一次麦城。个人的奋斗固然重要,但还得考虑历史进程。”

小毛疑惑地抬起了头。

第六十一章 走麦城(二)

第六十一章走麦城(二)

时晴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精神有点委靡,揉了揉太阳穴,轻轻道:“小毛我问你,x市交通大学是什么样的一所学校?”

小毛:“晴姐,这还用问,985加211重点大学啊!”

时晴又问:“x市交大相比国内同类型院校中如何?”

小毛在人力资源部已经干了两年,参加过几次春招和秋招,对业务倒不陌生,回答说:“和shanghai交大西南交大自然是没办法比的,甚至还比不上清北复的同类专业,在国内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时晴点点头:“那么,我再问你,x市交大在西北地区同类院校中呢?”

小毛一笑:“晴姐,这所大学在西北可是独一份儿的,其他几个省份的同类院校说句不客气的话也就是高技,凑个数。

时晴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的国家实在太大了,如果考不上一流的藤校,你一个西北考生去东南念书生活成本和在本省念有什么区别。如果留在本地读书,生活成本却是要低上许多。而且,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加上交通方便,大学生周末坐高铁、高速回一两百公里外的家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又为什么要去外省吃苦?

还有,现在的学生家庭生活条件好了,尤其是能考上重点大学的,除了天赋异禀,那都是十年寒窗用无数的课外辅导和无数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一线大都市就不说了,我调查过,即便是四五线城市。要培养一个985重本,托儿所、幼儿园四年,小学中学十二年,家庭投资需要在三十到五十万之间。

以我国城镇居民的平均收入计算,至少需要夫妻一方的全部收入。

网络上有篇帖子叫《寒门难出贵子》,这帖三观不正,危言耸听,但其中也有发人深思的地方。

教育的投资,确实是一个家庭不小的负担。

那么,结论来了,能够培养出重本大学生的家庭条件都不会太差,至少大比例如此,尤其是在西北这种相对落后地区。

小毛听得更是疑惑:“晴姐我不太明白这跟咱们这次招聘有什么关系?”

时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说道,经过她调查,x市交通大学男生每个月的平均生活费是一千七到两千元之间,女生因为有牛奶费、水果费,要高两到三百元。但学生毕业参加工作,起薪却只有三千到四千之间。参加工作之后,生活水准不但没有提高,反因为会增加住房、交通、通讯等一系列开支而下滑。

如此一来,就业和薪水对他们实在没有任何吸引力。再加上先生学生的家庭条件好,所以他们也没有赚钱养家的压力。

因此,大多数学生并不急着上班,而是考研。

时晴又道:“据我调查,x市交通大学只要不是考一线藤校的研究生,被录取率达到竟然的百分之八十。研究生读完,拿到硕士文凭再去找工作,起薪就是一万,职业前景却不是一个大学生所能比的。互联网放大了焦虑、生活条件好,人们收入高,学生们对未来又有更大的期待。多重因素作用下,上次我们才只招聘一个大学生。而这次春招虽然人头济济,其实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杨一楠又没有实际的工作经验,空手而回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一直以来,在人力资源部小时晴都以威严的形象示人。遇到事直接下指示,只问你行还是不行,她只要结果。这样的团队固然战斗力很强,但普通职员的成长却非常慢。如安阿姨这种关系户,她索性不闻不问。

像今天这种把一件事掰开了分析还是第一次,小毛这才恍然大悟,敬佩得五体投地:“晴姐,我以前认为去招聘新员工这事也不难。不就是设个展台,摆张桌,等有人过来问,然后和他谈待遇谈薪酬谈成长空间和职业前景。却不想,原来下面要做许多的调查。”

时晴虚弱地说:“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事情是容易的。”

小毛幸灾乐祸:“杨一楠野心勃勃,想乘晴姐你身体不舒服上位,也太幼稚了,这次空手而归的笑话闹大了,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这人力资源部还是离不开您的。”

时晴在公司做了多年高管,办公室政治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也晓得小毛这个属下是刻意讨好自己,也不搭茬,只淡淡一笑:“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这次病的突然,董事长也让我把工作交由杨一楠暂时负责。但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杨一楠弄砸了工作,我也有责任。”

小毛高兴地说:“招聘会还有一天,有晴姐你出马自然能收拾这个乱局。”

时晴:“小毛,我有点疲倦,想休息了。”

小毛本以为时晴第二日会托着病体亲自出马,却不想她甚至连餐厅也没有去。早饭直接让酒店送去房间。

小毛心中疑惑,这个时部长究竟想干什么,正如她昨天晚上所说,现在的大学生对参加工作没多大兴趣。而公司这次只招应届毕业生充实项目普通技术员,估计也招不了个人,难道她也觉得难办打了退堂鼓?

“小秦叫网约车,我们去学校。”吃过早饭,杨一楠说。

她昨天晚上思前想后,在床上滚到半夜三点在迷迷糊糊睡着。今天早上一看镜子差点没有认出自己。

里面的那个女人皮肤枯槁、面容惨淡,头发也好象没有光泽,整个人仿佛老了五岁。

同时,她心中一阵翻腾,恶心、郁闷,早饭也吃不进去。

在街边等车的时候被风一吹,感觉身体就好象是个筛子无处不透风,身上竟然有点冷,只想快点找个沙发躺下去。

她咬着牙暗暗发誓:不,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失败,今天必须要招到人。

可惜越担心越出鬼,现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杨一楠在现场坐了一天,接待了不知道多少学生,最后还是一个人没有签。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很快,本次x市交通大学的春招结束,各家展台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纸屑和空荡荡的体育馆。

招个新员工的任务没有达成,一无所获,失败得彻底。

第六十二章 截胡

正当杨一楠用迷惘的目光看着体育馆的时候,琼姐过来约,说这次招聘会总算圆满结束,明日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所谓相聚是缘,大家一起再吃顿饭。

杨一楠艰难地笑了笑,道:“琼姐的美意心领了,我的机票订在今天晚上九点,中午十二点就退了房,要节约成本的,不像你们林氏实力那么雄厚。”

看到她形容憔悴,琼姐问:“一楠你这次招聘是不是不太顺利?”

杨一楠:“没有招到人,琼姐您呢?”

“我们这次情况也不太好,招了六人。”

“这么多啊!”杨一楠满面羡慕。

琼姐道:“一楠你就没想其他办法?”

杨一楠听到她话中有话,眼睛闪过希望的光芒:“还要请教琼姐您这个老前辈。”

琼姐说:“现在的重点大学生眼界都高,一个月三四千的起薪根本就看不上,他们就是奔着月入上万去的。再加上他们的家境好,不会为一日三餐发愁,所有绝大多数人都要读硕。就算成绩不太好的也会去试试,万一考上了呢!因此,这个招聘会对他们来说可没有什么吸引力。”

杨一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琼姐:“凡事都有例外,这么大一所院校总有家境贫寒急着自立或者成绩不好硕士无望的。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人都有谁,拿到这个名单然后分别去谈事情就好办了。”

杨一楠眼睛大两:“琼姐,怎么拿到这个名单?”

琼姐轻轻一笑:“很简单啊,找负责学生工作的系领导就是,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学生们的情况?”

杨一楠彻底悟了:“谢谢琼姐,等有时间请你吃饭。”

琼姐继续笑:“好啊,到时候叫上泉泉,说起来好久没见着她了。”

她口中所说的负责学生工作的系领导不用问就是系党委副书记。

一个系的主任通常兼书记,负责全面工作,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至于学生的日常管理和思想工作责由一个副书记负责。因为成日和学生打教导,大学毕业生的家庭状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杨一楠很快打听清楚了,这个副书记姓周,女,四十出头,招聘会头一天出现过一次,跟各家hr撒了一圈名片后就消失了。

据说此人是军人出身,性格比较直很不好相处。但因为直率,敢说敢做。她到任之后很快摸清了贫困学生的家庭情况,有戒于往年发放贫困生补助金的乱象,周书记搞了一个大数据。根据学生在食堂的就餐次数和伙食费数额,直接把补助金发放到补助对象的帐户上。

此举很受学生拥戴,也使她在大家心目中有很高的威望。

这次琼姐所招的六个大学毕业生中就有三个是周书记推荐的。

杨一楠立即拨通周书记的电话,说来也怪,接电话的竟然是个男人,自我介绍说他是周书记的副手小金,问杨一楠是谁,有什么事?

原来,规矩国家政策,周书记虽然是副书记,却享受系领导待遇,行政级别是正处,有副手也不奇怪。

杨一楠说了自己的身份,又问周书记在吗,她想拜登门拜访。

对面那个男人在知道杨一楠是谁之后,态度很平生硬,说对不起领导现在没空,只怕不能见你,就算有空也不是谁都能见的。

然后就挂了电话。

杨一楠吃了闭门羹心中窝火,你们不是见过琼姐吗,怎么就不肯见我了,为什么厚此薄彼?

小金恶劣的态度激怒了杨一楠,她这人身上本来就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看了看手机,是下午四点二十。

根据她的了解,周副书记因为当过兵,日常的工作和生活比较刻板,跟钟表一样准,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办公室,好,那我就去堵她。

等到了周书记的办公室,就看到小金正在擦桌子打扫卫生准备下班。

看到杨一楠,他疑惑地问:“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杨一楠说我就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杨一楠,请问周书记在吗,又在哪里能够找到她?

小金的脸色冷淡下来,喝道:“领导不在,你走吧!”

杨一楠笑了笑:“周书记的作息规律我清楚,她每天下班之前都会回办公室一趟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要不,我在这里等她。”

小金:“领导今天有事不会回来的,你走吧,没看到我正在打扫卫生吗?”说着话就动作粗暴地挥舞着手中的抹布一副逐客的架势。

他的话杨一楠自然不信,笑道:“小金,要不我来帮你打扫吧!”说着就拿起拖布忙了起来。

“喂喂,你在做什么,快放下,让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小金,我在家里做惯了家务的,让我来吧!”

“快放下,快放下……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小金拗不过她,只得气呼呼地叉了腰站在一边。

可怜杨一楠平日在家里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家务,加上人胖天气又热,拖完地之后气喘吁吁,浑身都被汗水泡透了。

小金有点崩溃的感觉,又很感动。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大姐,你喝口水,谢谢你。哎,领导真不在,刚才有学生在校外出了事她赶过去处理了,你就算在这里等一夜也等不到她。”

杨一楠满面失望,但还是不肯放弃:“小金,周书记去哪里了,要不我过去找她?”

小金:“那地方挺远的,就算打的也得一个多小时,你赶过去找到人又能怎么样?服你了,究竟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杨一楠一听地方挺远,现在过去只怕也办不成事,也赶不上飞机,有点郁闷地把自己的来意大概说了一遍。

小金:“哦,这事啊!今年即将毕业的又有参加工作意想的贫困生我倒是知道几个,要不我把这几个人的名单给你,你一个一个去跟他们谈好了。至于能不能谈成,就看你自己了。”

杨一楠大为惊喜,双手连连合什么:“小金,谢谢你,谢谢你!”

小金:“不谢。”就点开了电脑,只看了一眼就“啊”一声。

杨一楠的心纠紧了:“怎么了?”

小金:“我们部门所掌握的有就业意向的毕业生都已经签了就业合同了呀,对了,你说你是红日集团的hr,你们红日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部长是不是时晴?”

杨一楠:“是啊。”

小金:“你们部长已经和这几个学生签约了,怎么,她没跟你说吗?咳,这什么领导,让下属白跑一趟。”

“什么?”杨一楠惊叫出声,一张脸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热还是愤怒,汗水如浆而出。

不用问,她被时晴劫胡了。

这个阴险的女人!

还是迟了一步。

第六十三章 弄砸了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只是诗人东坡居士美好的希望。

对杨一楠来说,坐在自己身边的时晴时刻都在戳她的眼睛,偏偏又无法逃避。

时晴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红润的光泽,她时不时在气流的颠簸中含笑地看着竞争者一眼,然后炫耀似地拿出那几个应聘大学生的资料端详。

相比之下,杨一楠一脸的苍白,两个半小时的旅程对她而言如坐针毡。

飞机落地,小毛和小秦自坐地铁回家。

杨一楠不想和她们一路,自己走到航站楼外面正准备上出租,时晴却跟了上来:“杨一楠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杨一楠站定了,回头:“时晴你想嘲笑我吗,尽管来。”

“我干嘛要嘲笑你,相反我很欣赏你这种干劲,看到你就好象看到当初的我。只不过当年的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而你已经是中年人了。”时晴淡淡道:“你能够想到去找周副书记,说明你不笨。现在的你大概在怪我截胡了你,感叹时运不济,如果能早我一步就好了。我想说的是,就算你先我一步找到周书记也没有用。”

杨一楠:“还请教。”

时晴:“外交上讲究对等,周书记是正处,你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和她谈能谈出个什么结果,你有决策权吗?事情就算谈好,到我这里来也能把你否决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人有上进心是好事,我这身体也在岗位上支撑不了多久。你杨一楠真有能力上位,我尊重你。不过,如此急不可耐却令人好笑。杨一楠,你的心性还需要修炼,不然以后回吃大亏的,这是一个职场前辈对你的忠告。”

说完,就抢了杨一楠的出租车,潇洒而去。

杨一楠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力,她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直接如木头一样倒在床上再不想说一句话。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冯白被她惊醒,看到妻子如此可怕的情形,忍不住问:“一楠一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说着就伸出拇指去掐她的人中。

杨一楠突然小声地哭起来:“冯白,冯白,我是不是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弄砸了这个差事她已经成为部门的笑话,人力资源部部长、年入两百万的梦想破灭了。

人生突然失去了目标。

冯白忙安慰道:“一楠,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最美丽的女人,谁敢说你是笨蛋,我跟他拼命。”

杨一楠继续哭:“不不不,我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生在职场上混了二十多年,现在也就是个普通文员,月薪六千,我每天在公司什么活儿都没有,只和一群女人磨牙说八卦,我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活得面目可憎毫无价值。回到家里,我连饭都做不好,园园的生活和学习都是你的管的,你说,我是不是笨蛋,我是不是废物?我对于这个家庭就没有价值,你心中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你瞧不起我!”

冯白大惊:“不不不,一楠,在我和女儿心目中你是最重要的人,有你在咱们的心就安稳了。你不要哭,别惊醒了园园。”

杨一楠哭了半天终于在丈夫的安慰中平静下来,她一抹泪水站起来,立在镜子前半天,突然摸着自己的脸低呼:“冯白,你快看,我好象老了很多,我变丑了。”

冯白:“你很美。”大半夜的和妻子说了半天话,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杨一楠:“我头好疼,我浑身又酸又疼。冯白,从明天起你继续吃药备孕,养好身体我们生二宝。”

冯白:“生生生。”这个杨一楠昨天晚上还说不生了,现在又改了主意,这是哪跟哪:“一楠,你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跟我说说。”

“不说了,我累了。”杨一楠哭了半天闹了半天,发泄完毕,心情平静下来,倒头呼呼大睡,倒让冯白失眠了。

第二日,冯白小心地问她:“一楠,你工作还好吗?”

“没什么,小事情。”杨一楠反问:“刘航求婚的事情怎么样,泉泉被感动了吗?那是必须的,这么大场面,换我也会感动得哭出声来的。”

冯白垂头丧气:“弄砸了,两人现在彻底闹翻,就差打起来。”

“啊,怎么可以?”杨一楠惊得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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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等出租车的时候时晴对杨一楠所说的话并非违心。

她还真有点欣赏这个下属的闯劲和不服输的性格,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初进职场的日子。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一样两眼都是雄心或者说野心。

当年的她为了留在这座城市,为了户口,为了房子嫁给关飞,终于遂了愿。但是家中的经济条件实在太差,最困难的时候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而丈夫又是个游手好闲的根本指望不上,为了嗷嗷待哺的儿子,她不能不把自己当成男人在职场上拳大脚踢,竭力维持这个家,维持一家人的体面——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在职业生涯中,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办公室政治,打败过敌人,也被敌人打败过,杨一楠搞的那一套她并不陌生,也毫不留情地反击。

杨一楠最让她欣赏的一点是:她想上位是在工作中堂堂正正向自己发起挑战,而不是在背后搞阴谋诡计。

这一点确实让人尊敬。

而且,她能想出去找周书记,能够拉下脸皮帮人打扫卫生,苦苦恳求,悟性不错,这次的教训或许能够让她成长。

坐在出租车上,时晴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念头:“其实杨一楠是个不错的副手,反正我这身体也不成,马上就要休产假,要不向董事长提请让杨一楠出任人事助理一职?等我生完孩子回到岗位上,她应该能和我配合默契的。”

想到这里,杨一楠拿出平板还是写报告。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时晴是一个标准的职场精英,她不会让私人恩怨影响自己的工作。

报告写完,车已经到家。

回到家一看屋中的情形,时晴肺都气炸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丈夫关飞还和儿子关小雨坐在沙发上,一人手中捧着一部手机开黑。

客厅里回荡着“欢迎来到刺激战场,加油,特种兵!”

地上、茶几上散落着好多包装袋,kfc、麦当劳、德克士,空气中满是过期芝士的酸臭味。不用问,自己不在这两天,爷俩都是用快餐外卖维生。

关老爷懒成这样,不负责任成这样,难能可贵。

时晴想发作,可话到嘴边却冷静下来。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飞哥,你还在玩呢?”

关飞:“回来了,我这不是等你嘛,你不回家我睡不着。”

时晴又微笑:“尽拣好听的说,你嘴你抹了油啊!好了好了,别玩了。小雨你明天不读书吗,去睡觉。”

小雨哼了一声,很不愿意。

关飞伸出套着已经发臭的袜子的脚轻轻踢了儿子一记:“滚,睡觉去!”

小雨这才气愤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回屋去了。

关飞:“时晴,我口渴了,想喝茶,找不到茶叶,帮我泡一杯过来。”

时晴想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可还是点点头寻到茶叶,泡了两杯,挨着丈夫坐下,柔声道:“飞哥,小雨还是个孩子,你跟他熬什么夜,看你的样子像什么父亲?他又是高三毕业生,马上就要高考,你这不是影响他吗?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这是亲子活动呀!”关飞无所谓地说:“反正以小雨的成绩,别说大学,大专都特么考不上,费这个劲做什么,还不如块快乐乐的,大不了我养他一辈子。”

“你小声地,别叫小雨听到,他也有自尊心的。”一想起儿子的问题,时晴不觉伤感。

“听到又怎么样,半大孩子有什么自尊心。”关飞大大大咧咧地端起叉杯和时晴碰了一下:“干杯。”

“干杯。”时晴叹息:“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帮你打洗脚水。”

别看她在外面是个女强人,可在家中却像个温柔如水的主妇,她一边忙碌一边说:“飞哥,我这次身体好象不太舒服。”

关飞还在喝茶,无所谓地说:“不舒服就去医院呗,我又不是医生,帮不你。要不,要不你干脆别上班了,在家休息得了。”

时晴:“我已经看过医生了,就是身体有点弱。不上班是不行的,就算休产假也得等几个月,很多工作都需要交接,我不在放心不下。”

关飞:“对了,冯白来过咱们家。”

“冯白,杨一楠的丈夫?”

关飞:“对,就是他,你说巧不巧,我和冯白竟然认识很多年,是好基友,每个月都要一起吃两次饭那种。”

时晴倒有点意外,她把水放在丈夫脚边,问:“冯白这人倒是不错,他来咱们家做什么?”

关飞:“来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时晴不解。

“还能是什么,为他女儿和咱们儿子打架的事。”关飞把这事大概同她说了一遍。

听完,时晴点头:“原来这样,我就说咱们的儿子是个善良淳朴的好孩子,不会做出那种事。不对……”

她突然想起一事问:“冯白是什么时候来咱们家道歉的?”

关飞:“就是前天晚上呀,怎么了?”

时晴:“前天晚上……”她喃喃道:“这么说来,杨一楠早就知道这事了,这两天却装得像没事人一样,还想抢班夺权,咯咯,杨一楠啊杨一楠,你可真叫人失望啊!”

她默默地打开平板电脑,把刚才写的报告删除。

第六十四章 思维方式不同

听到刘航求婚失败,杨一楠大惊的同时又甚为不解,急问冯白怎么会搞成这样。

冯白回答说其实一开始这事进行得很顺利,刘航花了大价钱包了一场电影,婚庆公司的人都伪装成观众。

当天晚上上映的是一部国外的爆米花电影,正是林泉泉喜欢的。

林泉泉平时工作累,用脑过度,下班之后无论做什么都不喜欢思考。她甚至连电视剧都不愿意看,说是费神。和刘航看电影的时候,专挑合家欢类型,最好从头打到尾的那种。

当天的电影刚开始还很正常,是一系列广告,大多是地产和电商平台的投送,其中就有林氏集团。林泉泉做为董事局成员,倒是留了意。

等到电影一开始,她就觉得情况不对。荧幕上竟然出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自己和刘航在一起的时光记录。有他们第一次约着上街撸串,林泉泉手中抓了一大把羊肉串,吃得嘴角流油。画面外,刘航伸出一只手来,抢过一根签儿潇洒地扔在地上:“这么胖就别吃了。”

林泉泉吃惊地看着旁边的男朋友:“你特意安排的?”

刘航微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林泉泉低低地笑起来,嗔道:“你丑化我。”她不但不生气,反觉得男朋友弄的这一出很有趣,很有创意。

电影荧幕一转,是一处雨景。在一条街上,林泉泉正打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刘航的画外音:“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

不得不说,刘航人长得挺帅,说话浑厚又有磁性,极富男性魅力。

整个电影院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虽然不大,却慢慢地将你包围。

这场景正是浪漫到爆,林泉泉不笑了。

她伸出手握住刘航,眼睛里沁满激动的泪水:“刘航,刘航,我明白你的心,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

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声响起,是一首轻柔的歌曲。画面突变,碧蓝海水、金色沙滩,正是刘航去年陪林泉泉去过的长滩岛扑克海滩。

在那里又一道用枯木做成的拱门,门上妆饰着花朵和彩色气球,正是当年歌星梁静茹举行婚礼的地方。

在火红夕阳下,林泉泉正在奔跑。

画外,刘航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温柔地走进那片良夜,我们就要奔跑,粗暴地进入那未来,和我的姑娘,我们毫无畏惧,我们携手一生,没有什么能使我后退……”

夕阳下沉,天色变暗,海浪涌起。

这所有的录影资料都是刘航以前和林泉泉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的。

突然,电影院里有烛光燃起。

两个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推着一架小车进来,推到二人的身边,小车上是点燃的蜡烛。

刘航摸住一枚戒指,单膝跪在林泉泉的面前:“泉泉,我爱你,嫁给我吧!”

灯光大亮,所有人都站起来,同时鼓掌,喊:“嫁给她,嫁给她!”

林泉泉已经感动得泣不成声,她也站起来,不住点头。

这个晚上浪漫到骨子里,作为一个女孩子,能有这么一次终生难忘的求婚仪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女孩子说到底就是种感性的,追求仪式感的可爱生物啊!

……

听丈夫说到这里,杨一楠点点头说:“安排得不错,果然很专业,没有女孩子能够抵抗。不过,这两人怎么闹崩了呢,会不是录影用的光碟出了问题,里面有刘航和前女友在一起时的画面忘记删,不小心播出来了?”

这种乌龙是影视作品中的常见桥段,眼见着有情人将成眷属,眼见着就要的团圆。偏偏平地起风波,要折磨这一对相爱的年轻人。

如此,又能多播几十集,骗广告费和收视率。

冯白:“怎么可能,这种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犯的。当时的情形本一切都按照剧本在走,眼见着结婚戒指就要套到林泉泉的指头上,突然间林姑娘就翻脸了。”

“翻脸了,什么理由?”

冯白解释说问题就出在扑克海滩这个场景里,林泉泉穿的是三点式比基尼,这让她极为不快。

杨一楠更是奇怪,说大家去海边玩不穿比基尼难道还西装革履?

冯白说穿是可以穿的,但林泉泉不行。就算穿了,也不能放出来。

杨一楠说现在都是年代了还说这些,泉泉多么摩登一个人呀,不会这么封建。

冯白说杨一楠你糊涂了,泉泉什么人,研究所研究员,正处级国家干部,这么弄成何体统是不是太不严肃了?而且,她有是林氏集团的董事局成员,将来还有很大可能成为董事长,三点式照片在电影院里放,叫人看到象话吗,还要不要形象了?

林家怎么也算是豪门,豪门其实保守得很。

这事传出去岂不成为我市顶层商圈的笑话。

杨一楠骇然道:“对对对,是这个道理,这……刘航好心办了怀事啊……然后呢?”

冯白苦笑:“哪里还有什么然后,林泉泉当场翻脸推倒了蛋糕,和刘航大吵了一顿。刘航费了这么大工夫弄了这一出,结果还不讨好,脾气也上来了,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两人感情破裂得不能再破裂。以前泉泉和刘航吵架会打电话给我,这次到现在都没打过电话,显然已经心冷了。

听丈夫说完,杨一楠默然无语。

是的,那本是一个浪漫的夜晚,对普通女孩子的杀伤力一万。

可问题恰恰坏在林泉泉就不是普通人。

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国家干部、将来很有可能做董事长的有着几十亿身家的姑娘是普通人吗,你用对待普通人的方式对她有效吗?

豪门之所以是豪门,那就是另外一种生物,有着和你我不同的思维方式。

冯白:“今天周五,后天上午泉泉就要进手术室,怎么办?”

杨一楠负气:“怎么办?凉拌。”

第六十五章 如果我偏偏要

冯白迟疑;“一楠,要不你找一下泉泉妈,说明这个情况,让她出面阻止。”

杨一楠摇头:“不能找她,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没错,考虑到女儿如果这次做手术以后会没有生育,到老了晚景凄凉,肯定会去阻止。但是,作为始作俑者,刘航必然会被她当成小人,必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冯白:“再麻烦能麻烦到什么地方,泉泉肚子的娃毕竟是一条生命,孩子是无辜的啊!难道就这么拿掉,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痛心疾首。

杨一楠道:“麻烦还是其一,关键是以前老太太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大不了下来在做做她思想工作。水磨工夫,说不定哪天唐总改主意,接纳刘航这个乘龙快婿呢!如果周日这天老太太出面,她肯定会怀疑这是刘航在利用肚子里的孩子胁迫。你好哥们儿刘航这辈子别想进林家的家门了,你想看到?”

“当然不愿意看到。”冯白很苦恼。

杨一楠:“我头有点疼,我没办法思考,不管了,这事就交给你办。”

冯白:“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一楠发怒:“你平时不是很能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没用了,我看你就是个说大话的。我不管了,这事你必须办成,否则跟你没完。我就泉泉这么一个朋友,难到我眼睁睁看着她终生无后,这是何等悲伤的事。”

她这几天工作不顺,心情抑郁,说到激动处,眼睛里全是泪花。

冯白不敢和她多说:“领导,时间不早了,快去上班,我也要去公司了。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会有个屁的办法,唐芳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自己和她闹成这样,再去见她,心里直打哆嗦。

再说,冯白心中也异常苦恼。

他现在已经被发配去了销售岗,迟迟打不开局面,在未来的几个月半点收入也无。不但如此,还欠了刘航的钱。

刘航是个大方的人,这钱虽然不会催,可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啊!

去公司打了卡之后,冯白照例出去寻客户。

其实,这都是无用功,纯粹浪费时间,他就不是干这个的料。

九点的时候他在星巴克见了一个客户,嘴皮磨破,到十点半,对方不为所动,还陪进去几十块钱的咖啡。

他也懒得再走,就叫了一份三明治,一边啃一边整理思路。

就目前的情形再这么混下去不成,必须有所行动。

那么,该如何行动呢?

冯白在笔记本电脑上打下一行字:一,之所以被赶去销售岗是因为萧红的投诉,现在的关键是取得她的谅解,由她出面向公司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吉祥信息的工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这个活儿一直是我再跟,依旧让我负责。这样,我就能顺利回到技术岗,拿到那三十万奖励金。

二,公司的经营状况不太好,我年纪已经大了,在技术岗位上也混不几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必须尽快转型。周一上午是高级注册会计师考试,必须过关。还有两天,虽然考试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趁热打铁一下。只要拿到资格证,就可以争取一下财务总监这个职位;实在不行,主动降薪做普通财会人员也可以。有了工作经验,以后也好重新找工作。

三,林泉泉进手术室的事情我也没辙,实在不行,周日上午我和杨一楠跑医院去把她给捆了。大医院挂号很麻烦,错过了手术,再挂号再预约手术时间至少又得几天,以拖待变。

冯白是个理科男,做事习惯严格按照程序来。

在这三个决策中,第三项最缓,暂不说。第一项也不太急,等下午四点过再去吉祥公司找。萧红虽然是甩手掌柜,但她有个习惯,每天下班后都会在公司呆上一两个小时,等到天黑才回离开,很奇怪。第二项是复习功课,坐言起行,说干就干。

于是,冯白就摆开了摊子在星巴克里复习了一天功课。

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很有设计感。最妙的是时不时有摩登男女进进出出,很是养眼,也很提神。惟独叫他不满的是这里的座位没有靠背,作为一个伏案十年有颈椎病的程序员,他很痛苦。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只感觉太阳穴发涨,脑袋因为缺痒无法思考。同时,双手也开始发麻。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他叫了一辆车赶去吉祥信息,不出意料之外,萧红在办公室没走,正在玩电脑,很简单的空当接龙,估计她今天也是无所事事。

看到冯白敲门进来,她眼睛里一亮。

冯白感觉到一丝不妙,萧红的眼神仿佛是失业的人看到了工作,饥饿的人看到了面包,猫看到老鼠,似在说:我正无聊到暴,你却送上门来,好得很,咱们开掐。来啊,互相伤害吧!

萧红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冷冷的样子:“你来做什么?”

冯白:“萧总,你们公司的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这不是在收尾了吗?我已经好几天没来,就过来看看这边的系统运行情况,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当然,现在做大的改动已经不可能了,就打打补丁什么的。”

萧红大奇:“你不是已经去销售岗了吗,怎么还来?”

冯白一愣:“原来萧总你已经知道了,看来,你挺清楚这事,看来,我这次能够转岗您出力不小哇!看来,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啊!”

“你的看来不少嘛!”萧红一蹬眼,似是想激怒冯白主动点燃战火:“我不关心你怎么看,你只要知道我怎么看就行。你既然来了,就别走,我也不打算换人。这系统你一直在跟,换人出了事耽误了我这边,依旧找你负责。”

“好吧,萧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冯白道:“我今天来是有另外的事,有一句话想说。”

萧红:“我听着。”

冯白:“那天我和你争吵时太冲动了,我向你道歉。其实,你我直接也没有什么揭不开的梁子,说穿了就是理念不同,希望萧总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他朝萧红拱了拱手。

萧红开始故意刺激冯白:“看来你在销售岗上干不下去了,这才迫不得已过来低头,想让我跟你们公司说说让你继续回技术岗去?你这人看起来温和柔弱,其实挺傲气的,不到山穷水尽,大约是不肯来的,是不是?”

冯白一阵无语,这女人实在太精明了,挺叫人害怕的。

萧红:“如果我偏偏要放在心上呢?”

第六十六章 林国强

冯白还是好声好气说:“萧红,我已经道歉了,说到底你我又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如此呢?我给你们吉祥信息做这个项目都三四个月了,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疲劳了。”

萧红:“我又没有少你们一毛钱,拿钱干活天经地义,和私交无关。再说,我跟你有私交吗,我们是朋友吗?”

冯白心中窝火,好个萧红,早知道当初唐芳喂你辣椒面的时候我就不该救你,辣死你这个凶人。还有,你赔我那碗螺蛳粉。

正要拍案而起和萧红撕成一团,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几个工作人员的声音:“林董您来啦!”

“林董好。”

“林董,萧总正在办公室谈工作呢!”

一个爽朗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好好好,大家好,你们继续工作。”

萧红面上闪过一丝惊喜,拉开门:“老林,是你呀,怎么舍得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是林泉泉的爸爸!”冯白心中一凛,定睛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笔挺深蓝色西装的,大约六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大背头,色着漆黑,梳得非常整齐。

他国字脸,身上的皮肤弹性有光泽,肌肉紧绷,很帅气,依稀有林泉泉的模样。而且,他看起来风度翩翩,有着强大的气场。在这里一站,所有人都变成了他的背景。

老人哈哈一笑:“路过你公司,想了想,你大概还没有吃饭,就上来看看,等下一起吃,然后一起回家。”

没错,这就是林泉泉的父亲林国强,深市上市公司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党高官,身家巨万的男人。

萧红微笑:“还真有点饿了,老林你既然请客,那我就得好好吃你一顿。走,旁边轻食主义走起。”

既然老公驾到,萧红也无心和冯白掐架为乐,抛下他,挽了林国强的胳膊飘然而去。

冯白今天既然硬着头皮来,还低声下气半天,自然不肯就此放弃。

男人的自尊固然重要,但人到中年要养家,就不能由着性子来,这也是很郁闷的事情。

不行,今天必须把工作上的事情解决了。

可是,这事该怎么办呢?

冯白一边走一边思索,须臾,他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个好主意。

禁不住喃喃道:“冯白,你是个天才。”

轻食主义在这一带很有名,因为健康营养,很受白领追捧。

到了那里,冯白就看到林国强和萧红做在一起,很是亲密,但桌上的菜肴有点惨,就两盘蔬菜沙拉,一份连调味汁都没有淋的水煮牛肉粒。

另外桌上还摆了一盘煎牛油果,看起来仪式感十足。

味道嘛,可圈可点,就餐的两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享受的样子。

林泉泉说她父亲以前是拖拉机手出身,又干过矿山,骨子里有股草根气。喜欢喝烈酒,喜欢撸串,最好旁边有两个剥蒜小妹陪着的那种。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身份地位不同,才渐渐讲究起来。

这样的晚饭他自然是不太感冒的。

至于萧红,因为要控制体重,拒绝碳水化合物,拒绝油脂,拒绝糖,拒绝调味品,拒绝一切能够给味觉带来美好感受的事物,估计内心也很痛苦,不然当初抢了冯白一碗螺蛳粉也不会感动得泪流满面。

冯白看得好笑,这有钱人怎么喜欢折腾自己,这真的舒服吗?

他径直走过去,朝林国强伸出手去:“林董你好,我是冯白,是萧总乙方。”

温馨的晚餐被打断,林泉泉面露不快。

林国强感觉到女友的情绪,皱了皱眉头。

冯白继续道:“另外,我和我太太也是林泉泉最好的朋友。”

林国强这才微微一笑:“原来是泉泉的朋友啊,请坐。”又招手示意侍应生添了一副刀叉,接着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见冯白就势坐下,萧红缓缓道:“咦,冯白你是泉泉的朋友?我想你要明白,这是我和老林的私人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另外抽时间谈。”

她自然知道冯白被自己投诉之后日子难过,过来求情。被自己坚决拒绝后却来骚扰老林,这就不可原谅了。

冯白却说出一句让萧红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来:“林董,其实我也知道您、萧总、泉泉之间的关系,今天来找萧总,就是为你们的家事。”

林国强大为惊讶,放下手中的叉子:“我的家事,什么家事,是关于泉泉的吗?你说。”

冯白:“泉泉怀孕了。”

“啊!”萧红一颤,声音大了些,带着严厉:“冯白,你说什么?”

林国强也是面色大变,腾一声站起来,喝道:“怀孕了,怎么回事,冯白,你今天得把话说清楚了,否则别想走。”

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家里的小公主更重要。任何一个做父亲当听到自己女儿怀孕,而且女儿还是单身的情况下,都会震惊得无法呼吸。

刚才还一脸从容的林国强满面铁青,脖子上两根血管正突突跳动。

声音引得餐厅中人人侧目。

萧红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老林,你冷静一点。”

“冷静冷静,我能冷静吗,我冷静个屁?”林国强一把抓起桌上的餐刀满眼怒火地盯着冯白:“孩子是谁的,你还是刘航?”

冯白听到这话,差点跌倒在地,这老头是糊涂了吗,怎么可能是我?如果这话让林泉泉听到,他非被林姑娘敲上一顿三百八十八一位的海鲜自助理。

如果让家中领导知道,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估计再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冯白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自知之明。他颜值不高,就是个路人甲。特别是人到中年之后,更是滑落到油腻大叔的层次,对女性毫无吸引力,也只有家中两位女将把他当成个宝。

林国强也是荒唐,自己女儿何等优秀,怎么可能找个中年人当男朋友,还同时和两个男**往。

神经病啊!

萧红:“老林你坐下,小心被人拍下来放网络上去。”

第六十七章 一块石头落地

听到女友提醒,林国强瞬间冷静下来。自己是有身份的体面人,这么大叫大嚷被人拍下来放网上去,形象很负面。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好会影响公司的股价。

资本市场从来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战场,对手会抓住任何机会给你致命一击的。

特别是公司最近暗流涌动,自己做事就不能不小心了。

他闷闷地一屁股杵在椅子上,对冯白低声咆哮:“你坐下,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泉泉,给个价。七位数以内随便说。”

冯白扑哧一声:“是刘航的。”

“原来是他,我知道这人,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

冯白:“林董,你大概是误会我了,也误会泉泉。我太太和泉泉是好朋友,闺密,我和泉泉就是普通朋友。你这话如果传出去,我非被太太打死不可。我今天来找萧总就是和她商量泉泉怀孕的事情,看能不能想个解决的办法。这不,刚商量着,你就来了。萧总因为怕你担心,不想让您知道。不过,我想了想,你毕竟是泉泉的父亲,这事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于是,冯白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从林泉泉发现自己怀孕想要做掉,然后到唐芳的态度,以及林、刘二人因为这事产生误会,现在正在赌气。

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来找萧红,让萧总想个办法保住这个孩子,以免两个年轻人因为冲动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冯白这一席话半真半假,把萧红也牵扯进去。他刚才想得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萧红,要想修复关系谈何容易。此举也有讨好的意思,任何一个父亲都爱自己的女儿,冯白做为一个父亲太了解林国强的心思了。

林国强一听到萧红为他女儿操心,肯定会非常感激,两人关系将更加亲密。

萧红得了自己这个人情,也不方便在整他冯白了。

果然,林国强听完冯白的话,面容有点发白:“未婚先孕,如果孩子打掉,以后还有很大可能失去生育能力,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萧红紧紧地握手住他的手:“老林,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林国强:“萧红,你说这事怎么办,我心里有点乱。”

萧红感觉他手心在发冷,心中难过,柔声道:“老林,孩子不怀已经怀了。不管泉泉和她现男友最后是否能够走到一起,这孩子必须保住,毕竟是一条生命啊!这事泉泉不想让唐芳知道,又想一意孤行,这个时候只能由你出面劝阻。”

她在西方生活多年,深受西方思想影响,也不觉得未婚生子有什么了不起。生育是女人的事,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和婚姻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西方,尤其是她读书和生活的美国,堕胎是犯法的。按照当地人的道德观来说,孩子是上天的意思,怀孕了就必须生下来。流产,那就是杀人,是要受到全社会谴责和自我良心拷问的。

“劝阻,怎么劝阻?”林国强满面苦涩:“泉泉一直怪我当年离开她和她母亲,恨我到入骨,咱们每次见面就吵,还真有点怕她了。我现在跑过去找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萧红柔声劝道:“老林,你们终究是父女,心中都有彼此,不可能永远做仇人吧?总得有个开始。过去的事情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珍惜现在。不如就拿孩子的事情做个切入点,你劝她,说婚姻的事情你不会干涉。但孩子得留下,因为这搞不好是她这辈子唯一做母亲的机会了。就算将来她和孩子的父亲没有结果也无所谓,你都理解和支持她。我是女人我最清楚女人,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你现在给她支持和关心,说不定你们父女就这样重归于好了呢!机会懒得,老林你不要错过,这也是我刚才和冯白商量半天才想到的。”

“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

看到萧红鼓励的眼神,老林很感动,他用手拍着女友的手背:“萧红,我今天还真六神无主了,幸亏有你。真没想到你把我的家事放在心上,我很高兴,非常高兴。”

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好了,不说了,咱们去找泉泉。”

萧红以前和林国强在一起,因为年龄有差距。老一辈人又不喜欢表露感情,她感觉和老林隐约有些隔阂。今天这种满眼温情的情形还是第一看到,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经有,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萧红感激地看了冯白一眼,对老林推脱道:“这是你们父女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去不方便,还是不要了。”

“也好,那我走了。”林国强立即站起来身来,风风火火地走了。

……

“其实,你是想跟林董一起去见泉泉的,只不过是做个态度,没想到林董就这么走了。”吃过晚饭之后,萧红送冯白回家。看到她一脸的抑郁,冯白说:“其实,有的事情得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别人才能明白,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萧红沉默片刻,叹息:“有些事你不明白的,今天我如果主动提出去见泉泉,未免会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以后妈的身份全面介入林家家事吗?”话一说出口,冯白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想抽自己一记耳光。哎,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或许是心中还带着对萧红的一丝怨气吧?

“你……”萧红果然恼了,狠狠转头看了冯白一眼,半晌才道:“老林还是第一次这么看我。其实我和老林已经在一起多年了,爱情这种东西说穿了就是化学物质的反应过程。现在化学元素消耗得差不多了,两人在一起已经逐渐平淡。一般人到这个阶段,爱情都转化成亲情。今天老林终于把我当成他的亲人,我很感慨,也很感激你。”

冯白心中一松,笑道:“萧总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我被你投诉到已经被赶去干销售快吃不起饭了。”

“我马上给你们周总打电话消除这场误会。”萧红一边在拨着号码,一边摇头:“冯白,你这人待人真诚,脑子也灵,其中真诚是你最大的优点。今天却来这么一出,不怕让人失望吗?”

冯白有点尴尬:“为稻粱谋,不得以而为之。”

“理解。”

电话拨通,用的是车载蓝牙电话,周总的声音清晰传来,冯白适时闭上嘴巴凝神听去。

甲方一向强势,再加上性格本身就强势的萧红,她打起电话来更是咄咄逼人,当头就开喷:“周总,你怎么回事,这不是混蛋吗?”

周总被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有点莫名其妙,陪笑道:“萧总,究竟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我们公司里和你对接的员工?我下来好好批评他,该罚款罚款,该做检查做检查。”

“还能是谁,我说的就是你。”

“萧总,我刚出差回来,人还在机场出口,我可没惹着你啊!”

“你就惹了我。”萧红冷冷道:“和我对接的那个工程师是冯白吧,你把他弄去搞销售了,这不是影响工作吗?”

周总:“冯白得罪了您,为了严肃公司规章制度,我把他从岗位上拿了下来。不过,吉祥信息的工程他还在跟,是不是最近又做错什么了?”

萧红:“做错倒是没有做错,一切都很顺利,就是一旦有事喊他过来处理,总磨蹭半天,怎么也来不了。”

“原来这样,那我周一处理他。”

听到这里,冯白一惊奇,向萧红投过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萧红示意他不用担心,继续咆哮道:“处理他,你还是先处理你自己吧!你当我不知道,冯白被调动去搞销售了,咱们市这么大,一有事叫他,通常有穿个通城,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这不是耽误事吗?这活儿别人也上不了手,非他不可。你让他别干销售了,先在技术岗上把我这活儿的尾收好再说。我提醒你,这个工程你们已经拖延了,按照合同得罚款,下周,下周我要把结束工程,想要钱你就把冯白给我叫回去,二十四小时跟进。周一,我要看到冯白以你们公司工程师的身份站在我面前,拿出一个解释。”

周总:“是是是,我这就叫人把他调回技术岗。萧总,这事我真不知道,一定是下面的人乱来。”萧红可是他的财神爷,公司下半年还指望吉祥信息的款子过好日子呢,得罪不得。

萧红:“气死了,挂了!”

等到结束电话,冯白朝她拱手为谢。

萧红:“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咱们两清,前面不好停车,你自己走着回去。”

下车之后,周总的电话打了进来,态度很和蔼。电话的内容很简单说让他周一回销售岗跟进吉祥公司的事情,萧红那边你得跑一趟,跟人解释清楚。

冯白说周总,我现在不是忙着干销售无法自拔吗,现在脱不开身啊!

周总被他气得笑了,说,老白你说什么气话,你干销售,你就不是那块料,都跑一周了,也没见你干出什么成绩签了什么单,还是回技术岗吧,吉祥信息都骂娘了。

第六十八章 请叫我冯总监

冯白知道自己现在拿捏着周总,吉祥信息那边的工作还非他不可,换别人过去肯定还谁继续延期,一旦萧红索赔,事情就大发了。

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周总,周一我恐怕要请一天假,怕是没空。”

“怎么,周一有事?萧红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让你周一去,你不去,问题就严重了。”

冯白:“周总,我周一要考高级会计师资格证书,这次考试我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有绝对的把握,一准过关,我跟你说过的,忘记了?我前一阵一直在财务室兼职帮忙,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可能一辈子干技术,迟早要被市场淘汰的。你当时也答应过我拿到证书后就正式调财务那边去的。既然你让我去干销售,我又确实做不了这事。我还打算等拿到证之后向公司提出辞职,做个职业转型呢!萧红那里我就不去了,我和她已经翻脸,既然已经打算辞职,还见她做什么,我又不是受虐狂。”

这话中隐约有将周总一军的意思。

周总果然大急:“冯白你辞职,开玩笑吗?那个工程换人,相当于从头再来,你这也不象话了,这是在玩我吗……”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太重,怕惹怒冯白掀桌子,周总瞬间冷静下来,笑道:“冯白咱们相处多年,从公司开创你就跟我们一起打天下。是是是,这几年我对老兄弟是冷淡了些,那不是因为忙和公司情况不好吗,我向你道歉。你看这样好不好,周一你去考你的证,考完就去见萧红,就当是帮我的忙让她骂一顿娘。等这个工程结束,等你拿到证,我让你干财务。不不不,周一我一大早就宣布调你去财务。你先做助理,等拿到证,就出任财务部长之职。”

最后他故意感慨道:“财务的工作还是要自己老兄弟干才让人放心啊!你是老员工了,为公司的发展壮大又立下了汗马功劳,也该升职了。”

冯白大喜:“周总放心,周一我一准去见萧红务必和她达成谅解,就算她要吐我口水。为了公司利益,我也唾面自干。”

“辛苦你,委屈你了。”

冯白一想到自己未来美好的前景,一身都飘了,感觉脚下想是踩了棉花,浑然着不了力。

他想忍,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终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从停车地方到回家有三百多米,冯白处于类似醉酒状态,短短一段路竟走了十来分钟。

回到家,园园正趴在茶几上做作业,杨一楠照例敷着面膜在旁边玩手机。虽然脸上盖着东西,但还是能够看出她的脸色很不好,很丧的样子,估计今天上班受了上司的气。

冯白还真猜对了,杨一楠过得很不愉快。

她在招聘会上败走麦城,今天一天时晴看她的样子都带着冷笑和嘲讽。同时,以往还和她有说有笑的安阿姨等八婆有意识地跟她保持距离。

就连秦小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一楠在的时候没有人跟她说话,但等一转身,后面的人都发出低笑。

这让杨一楠浑身躁热,只恨不得地上有一掉缝隙好钻进去。

往日八小时工作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今天偏偏是那么地漫长而令人痛苦。

看到冯白神情古怪地走进来,杨一楠气就不打一出来,她撕掉面膜喝骂:“你怎么才回来,干什么去了,加班加班,我知道你又要说去加班了,哄鬼呢!加那么多班,也没见你多拿一分钱回家。”

冯白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杨一楠和女儿吃吃发笑。

杨一楠更是冒火:“你什么表情,傻了,一定是傻了。圆圆,糟糕了,你得了一个哈儿爸爸!”

冯白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不是哈儿,杨一楠同志,冯小园同学,你们以后要尊重我,我不是普通人了。”

杨一楠嗤之以鼻:“你什么身份,你就是一个码农,还是高龄那种。”

冯白:“各位观众,请称呼我冯总监。”

“什么总监?”

“财务总监。”冯白说:“周一公司就会宣布。”

“哇,财务总监,公司高管也!”冯园园欢呼一声跳起来,一把搂住冯白的脖子:“冯白好棒,为你骄傲!”

杨一楠冷哼:“一个三十来人的小微公司,自封一个总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重新印个名片吗?”

园园大怒:“杨一楠你不打击人就不开心吗?”女儿最崇拜的对象是父亲,而母亲则是她的天敌。

冯白正色:“领导你也别小看这个财务总监,知道一年多少薪水吗,七十多万。还有,吉祥信息的工程下周就要结束,三十万奖金要到手了。”

园园继续惊叹赞美:“冯白,你这不成中产阶级了,我也成富二代了,哎,人家还没有心理准备啊!”

杨一楠这才开心起来:“冯白,你今天才真有点顶梁柱的意思了,吃饭没有,我去做。”

园园呛声:“杨一楠,你太势利了。”

冯白说:“别忙乎,我已经吃过了,虽然没有吃什么。我如果要做总监,首先周一的考试必须过关。我现在就温习功课,哎,我就是个除了学习工作和赚钱一无是处的人啊!”

杨一楠白了他一眼:“少得瑟,才不过一个总监就飘成这样。如果你中了那五千万,还不上天啊?”她又拿起刚才撕掉的面膜,感觉抑郁了一天的心情美丽起来。

冯白今天的学习状态非常好,到十二点的时候把所有的知识点过了一遍,心中又多了一分把握,这才回到房间。

一见屋,还没开灯,就看到床上有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忽明忽灭。

顿时吓了一跳:“杨一楠你少吓人,我胆子小。”

杨一楠:唾了他一口“冯总监您好,欢迎回家,对了,泉泉的事情你想好没有?”

冯白:“我还真想出了个解决的办法。”

他就帮先前的事情同妻子说了一遍,只隐去了让萧红打电话给周总一事。

杨一楠大感惊讶,说想不到你们甲方是老林的女朋友,这不是巧了吗?

又道,对对对,泉泉有爸爸妈妈,她这事让林爸爸出面阻止也好,老白你这个法子不错,难得你聪明一回。

冯白得意地说,我谁呀,冯总监。

“好的,冯总监。冯总,你睡沙发去。”

冯白大惊:“领导我可没得罪你,干嘛赶我去客厅?”

杨一楠:“我们这不是在备孕吗,安阿姨说了,男女双方都得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冯总,希望你半年之内不要碰我,把身体养得好好的,争取一矢石中的,取得良好的革命战果。”

冯白大喜:“我这就去客厅,继续挑灯夜读书,红袖你就别来添香添乱了。”

第六十九章 父与女

“喂,泉泉吗?是爸爸。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坐在车上,林国强拨了女儿林泉泉的电话号码。

其实他心中也是有点不敢肯定,生怕电话打不通。

父女俩这两年见了面一言不合就吵,一吵他就被女儿拉黑。

上次见面吵架是什么日子?哎,人老了,记性不好了。

电话接通了,估计又被加了回去。林国强心中一阵激动,同时又大感紧张。作为商界大亨,感觉凡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就如同犯错的小学生即将面对老师,好奇怪。

“哦,是爸爸,什么事?”那头,林泉泉很意外。

林国强:“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爸爸想你了,要过来看你,方便不?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那头,林泉泉沉默了片刻,说:“不忙,我现在在竹里馆小区,过来吧!”

林泉泉在一线城市都有房子,在这座城市也有两三套。如果她今天住在二沙岛她母亲的别墅里,林国强二话不说立即打道回府。

实在太怕唐芳了。

父女二人已经许久不见,此际突然凑在一起,竟是找不到话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空气仿佛凝固。

大约是觉得实在尴尬,林国强首先打破沉默:“泉泉,你吃过晚饭没有,要不爸爸带你出去吃。”

“吃过了。”林泉泉说。

“吃得啥?”林国强没话找话,他们那代人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和人打招呼都是问“吃了没有”“吃饭没有”对方回答“吃过了。”两人算是打过招呼。如果回答说“还没吃呢!”问的一方就尴尬了。

林泉泉指了指厨房:“炒了个卤,做了碗打卤面。”

林国强抽了抽鼻子:“好香,是熟悉的味道,是我的手艺。你八岁的时候我教你做的,想不到这么多年,你都一国家干部高级知识分子了,这本事还没丢下。我运气也好,将就你的卤,我也下一碗面。”

说着就走进厨房,打燃了天然气,将就锅里还滚热的面汤,准备下面。

林泉泉:“爸爸你在沙发上休息,还是我来吧!”说着就挽起袖子,手脚麻利地给父亲煮起了面条。

林国强坐在餐桌前翘着二郎腿,看着林泉泉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赞道:“我女儿有知识有文化,还做得一手好菜,偏偏还这么漂亮。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优秀的娃娃啊!”

林泉泉煮好面,放在林国强的面前:“怎么,你女朋友没给你做饭?”

林国强吃了一口面,只感觉十分的享受,赞了一声好吃。又道:“萧红自己有事业,每天不到九点不回家,做什么饭?还有我也忙得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日三餐不是在酒店饭馆就是在飞机上解决,每个月两个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索性就不做了。哎,怎么这么好吃,太美味了,这种饭才养人。”

听到父亲的称赞,林泉泉虽然知道他的话有夸张和刻意讨好自己的成分,但先前冰冷的脸总算露出一丝笑容:“那么,你这婚姻还有什么意思?结婚,成家,连饭都不在一起吃,还算是家?爸爸,你年纪大了,既然萧红那么忙,将来谁照顾你?”

“请保姆呀!”

“那还算是家?”

“也没办法。”林国强道:“泉泉你那么优秀,将来还要继承我的事业。等你到了一定年纪成了家,估计也跟爸爸一上在天上飞来去,一个月也陪不了丈夫和孩子吃两顿饭,到时候不也和我一样。对了,这面吃得舒服。实话跟你说吧,刚才和你萧阿姨吃了一顿营养餐,全特么是草,还是没有煮熟的草,把我当牲口了,差点没有把人给气死。吃了你的面,我这口气才缓了过来。女儿,有辣椒酱没有,给我加点,如果有白酒更好。”

林国强年轻时是拖拉机手出手,当年为了抢货源,一个人就敢和六七条壮汉动刀子,为人其实挺江湖的。只不过现在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得不学着温文尔雅,也只有在女儿这里他才能冒上几句粗口,感觉说不出的爽利。

林泉泉:“没有。”

林国强三口并着两口把面吃完,又咕咚咕咚把面汤喝得精光,最后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装着很随意的样子问:“泉泉你怀孕了?”

林泉泉一皱眉,然后点头:“怀了?”

“刘航的?”

“刘航的。”

林国强站起身来,恢复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威严,一挥手:“是谁的都不要紧,关键是要生下来。”

林泉泉一愣,看着他。

林国强:“我听你萧阿姨说了这事,今天就是她让我过来当说客的。”

“萧红怎么知道我怀孕的事?”林泉泉一楞。

林国强把萧红是冯白公司甲方,而冯白恰好是吉祥信息业务工程师一事说了。最后道:“听说你生育上有点问题,如果不要这个孩子,将来很有可能不孕不育。你执意要去医院,那不是胡闹吗?”

“胡闹,我怎么胡闹了,这事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林泉泉淡淡地说。

“我怎么能不管?”林国强有点恼火,提高声音道:“林泉泉,你别忘记了,你是我的女儿,是咱们林氏的董事局成员。我和你妈都是一把年纪,人生七十古来稀,还能活多少年,二三十年都够戗。再说了,我年纪大,这两年感觉精力不足,这公司最后不也要交到你手里,你可是要继承全部家业的。”

“你如果不能生孩子,这么大家业,将来传给谁?林氏是我一手一脚创建的,自然要传给自己的后代,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里。不然,百年之后我在泉下知道自己的基业后继无人,劳资死不瞑目。”

林泉泉:“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林国强:“对,这就是我的想法。我知道你和刘航感情破裂,已经分手。这不要紧,这事和他也没有关系。我只要抱孙子,我只要继承人。孙子的父亲是谁,我没兴趣过问,就算是阿猫阿狗也没关系,直接一脚踢开就是,但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给我留下。”

“阿猫阿狗也没关系,你当你女儿什么人?”林泉泉冷笑着问。

林国强霸道地说:“你什么人不要紧,只需记住,你是林氏未来的掌门就够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林氏的利益,一切都要为了这个基业。”

“咯咯,咯咯。”林泉泉悲愤地笑起来。

林国强:“你笑什么?”

林泉泉讽刺地说:“基业,基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呢?你不就是想要有个继承人吗,你自己生就是了,和萧红结婚呀!”

林国强:“我一把年纪了还生个鬼,如果能生还等到现在。”

“你说出心理话了,如果你有个儿子,今天估计也不会跑这里来找我说这些混帐话。”林泉泉开骂:“林国强,你做为一个父亲,听到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你又做的是什么?换任何一个当爹的,听说自己的女儿将来有很大几率不能生育,就算劝生,也会说你老了如果没有孩子怎么办,你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希望你能够幸福。但是,无论最后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我永远支持你。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又关心过我一句吗?在你心目中,我算什么?”

林国强:“你别说这么些,我的孙子你必须给我生下来。什么你们林家,你不姓林?”

林泉泉大叫:“我凭什么生,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管。我不想姓林,我不愿意。”

林国强终于爆发:“放屁,我是你爹,我怎么就管不着你了。你不姓林,你还能姓什么,劳资分了那么多股份给你,你不姓林你还回来呀!”

“我为什么要还股份给你,林国强你要弄清楚了,我的股份并不是继承遗产,那是你出轨背叛家庭所受到的惩罚。”

林国强忍无可忍,抬起手,欲要一巴掌扇下去:“敢去医院做人流,打不死你!黄荆条子出好人,劳资能够把你打成一个大学生、博士生,现在也能把你打清醒。”

“你打呀,你打呀!”林泉泉的泪水终于下来了,但声音依旧清晰响亮:“是是是,我从小一路被你打,因为你就是个开拖拉机的文盲,你除了打还能怎么样?小学时,我就因为一次考试没有几个,大冷天地被你带到十字路口跪了半小时。我是一个女孩儿啊,我不要脸吗,我也有自尊心啊!今天就要打就对着我肚子来,也省得去医院了。”

听女儿提到童年往事,林国强心中一颤。

记忆打开了闸门,那次女儿回家之后发起了高烧,开始说了胡话,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

林国强悔恨无及,看到昏迷中的女儿,一个七尺男儿哭成了泪人,反反复复抽了自己几十记耳光,脸肿了半个月。

此刻女儿用愤怒的眼睛看着自己,就好象当年的目光。

林国强的手僵在空中。

“啪”林泉泉将面碗摔在地上,哭喊:“你滚,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没有爸爸,我爸爸八年前出车祸死了,愿他在天之灵瞑目!”

林国强如遭重击,趔趄着连连后退。

八年前,女儿正在国外留学,他在出差途中出了车祸被一个女人救起,因为经受不住诱惑和那女的滚了床单。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林国强发疯似地和唐芳闹离婚。

也许,在女儿心目中,那个受人尊敬的父亲在车祸中已经死了吧!

第七十章 茧子

林国强脎羽而归的事情冯白是第二天上午听刘航说的。

当时,冯白正陪着女儿上补习班,依旧是上午立体几何,下午作文。

刘航带着哭腔说林泉泉昨天晚上打电话过来骂他是渣男,骂了四个小时,把手机都骂没电了,耳朵被听筒烫得好痛。

她不是和我分手了吗,孩子都要打掉了,现在又打电话过来骂人,岂有此理啊?

老白,你说,女人怎么能够这样,这不讲道理啊,我一个晚上没睡觉了,太痛苦了,活不成了啊!

冯白安慰他说这是好事,你不用担心。

刘航道,我怎么能不担心,又不是骂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冯白道,事情得辨证地看,按说林泉泉号称和你分手,换成别的姑娘,分手之后理都不会理你。她昨天和父亲发生了冲突,心气不顺,第一时间就打你电话骂娘,这说明什么?

刘航:“还能说明什么,说明我就是个受气包,她感情的垃圾桶呗。”

冯白骂道,你晓得个鬼,这说明泉泉心中还是有你,你的地位还不低。她一遇到事第一时间就找你倾诉、发泄,这是爱人的待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怕就怕那种前脚说分手,后脚就把你当成路人甲遗忘,那才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刘航醒悟,高兴起来:“咳,还真是这个道理,那我白担心了。困死我了,我继续去睡觉。”

“喂喂……”冯白无奈地收起了电话,这刘航还真是心大。泉泉明天上午就要去做手术了,大家是一点辙也没有,你竟然还睡得着?

罢,还是我来想办法吧,难道眼睁睁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出现人伦悲剧?

整整一个上午,冯白边温习功课边思索此事,一心二用,却不得要领。

考虑到怕女儿再在外面吃路边摊吃坏肚子,杨一楠勒令冯白带了便当。下午的作文补习班那里有微波炉,本是机构的教职工用来热饭的,冯白是自来熟,上去蹭了几度电,和女儿一起把午饭吃了。

下午的作文课也没有好说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补习,再加上园园自己的努力,她的作文生平突飞猛退,语言更趋干瘪,文彩半点也无。

一篇三千字的文章,冯白读起来真是痛苦不堪。

不过,很奇怪的是,她的作文作业竟然开始拿高分,好神奇。

冯白感到很奇怪,就和补习老师交流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高考作文并不是文学创作,文学性不在考虑之中,文采也没有任何意义。关键有三点:一,卷面工整没有病句错别字;二,结构完整,格式上没有任何问题;三,立意要准,紧跟时事热点,并能升华主题。

冯小园语文基础本来就好,只是在作文上不开窍。她这段时间经过大量的练习,又通过大量阅读和看电视新闻,眼睛亮了。

一捅破这层窗户纸,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不但补习班的老师,就连她的班主任语文老师马老师也是老怀大慰,说这丫头的清北复交稳了。

这才是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冯白感慨,又腹诽:这高考作文和写八股文章又有什么区别?

可转念一想,高考作文从来就不是培养作家,选拔文学人才能设置的。高考说穿了考的是学生的智力、学习能力和执行力。如果一个人在这三项的选拔,再进行几年高等教育的培养,自然是人中之龙,社会建设的中坚力量,这也是应试教育的目的。机械呆板却具有普适性和公平性,很科学。

按说到这个层度,这个收费高昂的作文班也不用再补下去。但补习老师说为了防止意味外,最后在补上一段时间。因为最近几年高考作文也有些变化,出的题目开始趋怪趋难,很多时候打你个冷不防,有的时候时候有点脑筋急转弯的味道。

补习机构接下来准备开始给学生出许多题目让大家做,也来个题海战术,打大包围。做完之后,老师经过修改,还得让学生们一一背熟。肚子里装他几十篇文章,等上了考场缺牙巴咬虱子,未必就不能咬中一个。

冯白觉得老师说得实在太对了,自己小学读书的时候,不也经常向家境好的同学借阅《作文》杂志,然后逐篇背熟。

距离高考没多少时间了,不就是多几千上万块补习费吗?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必须苦孩子。

下午的两个小时中,老师照例评讲了补习生的几篇优秀作文,然后分析结构。

接着出了一道题让大家作完交卷。

里面的学生都埋首在本子上沙沙地写着,教室里很安静,这声音就好象是春蚕吐丝。

冯白也抓紧时间看着复习资料,距离会计师资格证考试还有一天,周总已经答应让他进财务室工作,这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二春,说不激动也是假话,但关键是你得拿到证书。

对于考试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他所经历过的考试数也数不清楚。应试教育层层选拔,他的智力、学习能力和执行力也都是拔尖的,这次考试就是小意思,甚至不能让他的心境有丝毫的波动。过关是必然的事,如果过不了那才是怪事。

看了半天书,恍惚中,冯白仿佛回到了高中的课堂上,一堂济济坐春风,正同学少年。而教室中的园园却变成了自己的同窗好友。

冯白无声笑了笑,从窗户看进去。

园园正坐在窗边,距离他只有两米。

此刻,女儿正运笔如飞。

屋中人多,空气有点热,她的鼻尖上有细汗闪光。一缕头发贴在额头上,那么的美丽。

是的,女儿真美啊。饱满的额头、红润的皮肤闪烁着光泽。惟独……惟独捏着钢笔的右手中指第一节关节满是厚茧,那是被笔杆子磨出来的。

冯白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凝神看去,中指第一节关节也有同样的茧子——二十多年没有用笔,这印记依旧没有消失,但自己的青春已经跑得远了。

补习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老师刚喊了一声“下课”早等在外面的家长们就一涌而入,给儿女打扇的打扇,喂水的喂水,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我们的老白也不例外,他“嚓”一声撕开塑料袋封口,套出一张湿巾小心地把园园额头的汗水擦掉,然后罩到她的鼻子上,一捏:“擤!”

园园喷了一口气:“冯白,你真烦。”

冯白收起湿经,又将早已经插上吸管的饮料递她嘴边:“吸。”

“恩恩恩”冯小园大概也是渴坏了,口中发出惬意的声音。半天才笑道:“当我是刚生下来的婴儿吗,冯白,你烦死了!”

“你永远是爸爸心中的巨婴。”冯白嘿嘿笑着。

冯小园:“老白,我觉得你是在骂我。”

冯白:“园园,老师讲的课能听懂吗,刚才作文会写吗?”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会,咱们继续补,补到你懂为止。”

父女二人又说又笑地下了楼。

能够上补习班的学生家庭通常不错,放学之后,家长们纷纷开着豪车呼啸而去。

冯白被尾气熏得连连咳嗽,气道:“园园,爸爸马上就又三十万奖金到手,要不我家也买个车,你喜欢什么车?”

园园大喜:“陆地巡洋舰可以吗?”

“抱歉,买不起。”

“那么,特斯拉可以吧?”

“还是买不起。”

“白老,我认识你十九年,你就没有买得起的东西。”

冯白:“不管了,到时候胡乱买一辆,首先得摇到号啊!”他叹到:“家里也该有车,别人家送孩子读书都是名车好车,我却跟你乘地铁。园园,我很内疚。”

“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坐公交,有的人家里五十套房子,亿万身家,不也腿儿着,最惨的是还没有爸爸妈妈陪。”园园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旁边。

父女两正走着,恰好关小雨也跟了上来。

这孩子很奇怪,每次来补习都是一个人,关飞和时晴从来都没出现过。

看到女儿嘴角带着不坏好意的笑意,冯白感觉到一丝不妙,严厉地喊:“园园。”

但已经来不及。

却见,冯小园猛地站住。

关小雨这孩子走路有个特点,低头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不小心撞到冯小园身上。

他惊恐地抬起头。

冯小园挑衅地看着他:“关小雨,你爸爸妈妈呢,没有来接你?”

关小雨:“关你什么事?”

冯小园:“上次你喊我游泳圈,还有作业本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你这两天总躲着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说……说什么法……”关小雨一张脸涨成了愤怒的红色,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低着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也是牛高马大,玉树临风,足足比园园高一个头,却被这个女同学吃得死死的。

冯白看得大惊:“园园,别胡闹。”这孩子,明明是自己的错,她倒是不服气了,真是不象话。

第七十一章 我想清楚了

听到爸爸的喝止,冯小园这才停了手,呲了呲整齐的白牙。

关小雨畏惧了,停下脚步,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冯白:“小雨,小雨,你要去哪里,不坐车吗?”

关小雨:“我打的。”

“关小雨怂了。”冯小园发出开心的笑容。

冯白很恼火:“园园,不能欺负人。咦,关小雨呢?”说话间,关同学已经消失在人潮里。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园园,你这孩子……身上哪里像女生……”父亲带出的女儿确实有这个问题,太强势。

这年头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女孩像男孩,男孩子则像女生。

冯白还有点担心关小雨,据他看来,这娃很晚熟,一个人乘出租,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冯小园不以为然,说都十八岁的大男人,家都回不了,这也太低能了吧?是是是,我们班上是有些同学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差,连衣服都不会洗,可人家成绩好啊!高分低能,首先你得拿高分。

在她看看来,关小雨身上几乎没有闪光点。

冯白拍了她小脑袋一记:“还说别人高分低能,你呢,每天早上还不是我帮你梳头洗脸挤牙膏。”

冯小园:“我又不是不会做,你自己要抢着干,我能不给面子吗?”

冯白:“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园园突然叹气:“老白,你就是个婆婆妈妈的好父亲,看你样子挺喜欢照顾人的。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一进大学校圆,你想照顾我也没机会,是不是很失落?抓紧享受此刻的美好吧!”

冯白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孩子长大了,要单飞了。

呆了片刻,他摸出手机:“我得给关小雨的爸爸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冯白说明情况,关飞哈哈一笑,说知道了,谢谢老白你的关心。

冯白和他本就非常熟,说话又直。道,大头,你家的娃挺老实的。今天补习课,别的学生家长都过来接,你们两口子怎么不到,难道不怕孩子有什么事。

关飞咳一声,说,出事,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最多被人打一顿呗。

冯白一阵无语,关飞夫妻还真是心大。

关飞又说,他本打算去接娃娃的,可刚好有点事走不快,让他自己叫出租车好了,反正直接送到家门,没什么的。

后天就要考证,回到家后,随便做了晚饭。吃完,冯白说茶几实在太小,就把女儿赶回屋去写作业。自己则霸占了这方寸之地,摆开了架势继续温习功课。

正开得入巷,杨一楠不高兴了,愁眉苦脸说明天泉泉就要进手术室,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找过刘航没有?

冯白道我担心什么,毕竟是外人,只能建议,又不能多说什么。泉泉既然做了决定,你我也是没法。别打搅我,还要学习呢!

杨一楠发了半天脾气,突然垂泪:“可怜的泉泉。”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冯白劝了她半天,好不容易让她心情平静下来。

最后苦着脸道:“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明天上午去医院堵,最后争取一下。”

次日,夫妻二人也无心吃早饭,无心叫园园起床,匆匆出门朝医院赶去。

冯小园同学是属猪的,你不叫她起来,她就敢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连午饭都给你省了。

今天一天应该很麻烦,就让她睡吧,也免得牵挂。

在任何一座城市,妇女儿童医院永远都挤,尤其是省会城市的妇幼医院,全省的人都朝这里跑,人多得令人窒息。

即便泉泉提前预约了,排号也排到第十顺位。

这是一个小手术,因为,一般来说会同时有两个妇女进去。以每个手术耗时四十分钟计算,要中午才能轮到林泉泉。

一到地头,冯白夫妻就看到林泉泉早已做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听医生的解释,然后在一个什么文件是一一签字。

医生:“需要做无痛吗?”

“需要的。”林泉泉今天看起来身体状况不错,精神很好,甚至还化了淡妆,如同去出席一场宴会,浑然不把这手术放在心上。

医生:“无痛需要有家属陪同的,你的家属来了吗?”

人流手术原理很简单,着床之后,要用一个机器将那块儿刮掉,然后吸出来。这个过程通常会伴随痛苦,如果你怕痛可以选择上麻药。

不过,使用麻药有个问题,整个人都蒙的,手术结束后得十几分钟才能缓过来下地走动。

医院有这么多人等着手术,你做完手术不可能继续霸占手术台,需要由家属背着抱着到旁边休息。

林泉泉看到杨一楠,笑道:“姐,你可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到。医生,我的亲人来了。”

医生很严肃:“林泉泉做这个手术的后果你也知道,可想清楚了。”

杨一楠:“不,泉泉,别犯糊涂,你不能这么做啊!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对刘航不负责。”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刘航,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林泉泉一脸镇静:“我想明白了。”提起笔在那份手术通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走了出去。

第七十二章 我愿意

林泉泉今天还真是平静得可怕,她走出去后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边排队等待一边打开ipad忙着工作。

杨一楠急得直跺叫脚:“冯白,你快想想办法呀,都火烧眉毛了。快给刘航打电话,让我过来把人给我带走。”

冯白说,我能能有什么办法,我好话说尽,该劝的都劝了,改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是彻底没辙,你不要为难我,听天由命吧!

杨一楠气得擂了丈夫一拳,说你不打我打,就跑到楼梯口那边。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半天,她铁青着脸过来说,冯白你那个好哥们儿就是个渣男。

冯白问怎么了。

杨一楠说反正刘航说就是不过来,他高攀不起林家,这样分手也好。既然已经分手了,林泉泉所做的任何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要让他过来,办不到。

她这边说着,那边林泉泉听到耳中嘴唇微微一颤,又狠狠咬紧牙关,继续工作。

杨一楠开始骂娘:“渣男,冯白,你那好哥们儿不是人,我看错他了,也看错你了。”

冯白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杨一楠:“物以类聚,渣男的哥们儿肯定也渣。”

冯白无奈:“你说是就是吧。”

“哎!”杨一楠还不死心,忙走过去坐在林泉泉的身边不停低声劝说。

林泉泉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笑了笑,就好象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

杨一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处于爆发边沿。

这是女人之间的对话,冯白插不上嘴,索性也不去凑热闹,就坐在一边继续温习功课。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杨一楠终于忍无可忍,腾一声站起来,提高声音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要给唐总打电话,我要告诉你妈。”

林泉泉淡淡说:“时间快到了,打电话也没用,随便。”

“你等着,你等着。”杨一楠跑到一边激动地打起了电话。

这个时候,一个医生喊:“林泉泉,林泉泉,该你做手术了。”

“来了。”林泉泉站起身来,把平板电脑放进包里,递给冯白:“老白,帮我拿一下,我很快出来。”

正在远处打电话的杨一楠急忙放下电话冲过来,拉住她:“泉泉,泉泉,你妈妈马上就到,不要,不要啊!”

林泉泉摇头:“行了,楠姐你什么都别说,也别哭了,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一个女人不一定非得结婚,也不一定非要生孩子。”

杨一楠大放悲声:“你糊涂,你糊涂啊,神经病你!”

林泉泉反笑起来:“干什么呀,弄得我要上刑场一样,就是个小手术,楠姐,等下手术结束还得麻烦你把我从手术台上抱下来。”

杨一楠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姐们儿了,她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含泪点头:“泉泉不要怕,就是个小手术,不痛的,不痛的……啊,刘航……”

刘航终于到了。

他以为他是主角吗,非得到最后一刻再出现?

这个渣男好象没事人似的,还精心打扮过,一身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上的皮鞋亮得可以照见人影。

杨一楠咬牙切齿,正要扑上去。

突然,刘航套出一个首饰盒,单膝跪在林泉泉面前:“泉泉,以前种种都是我的错,今天我一是来向你赔罪,二是再次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

手术室外人本多,又是病人又是家属,挤得水泄不通,刘航突然来这么一幕。顿时,几十道目光同时投射过来。

这几天,林泉泉心情异常气愤。先是刘航在电影院里搞的那个仪式对她来说异常幼稚,传出去社会影响也非常不好。二是,前天晚上父亲来和她说了些莫名其妙地话。她气往上冲,决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给他们一个教训。

现在看刘航又搞这种一套,面色更冷:“刘航,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么做没有任何用处,快走吧!”

刘航苦苦哀告:“泉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我都生生地受了。

林泉泉见他纠缠不清,彻底爆发了,骂道:“刘航,你以为当众向我求婚就能感动我。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在什么地方吗?你的问题是太喜欢表演,太喜欢搞特立独行的那一套,其实落到别人眼里就是哗众取宠,是一种笑话。”

刘航:“泉泉,你指责我也好,骂我也好,但请你务必打开盒子看看我给你的戒指,你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

林泉泉冷笑:“打开,看看?看你为我准备了什么,一枚钻石戒指,一克拉还是两克拉。然后你刘航会说,我们的爱情就好象着钻石一样纯洁恒远,这枚戒指花掉了你所有的积蓄,以此来标注你的感情分量?”

这话说得难听,刘航咬牙:“你打开看看行不行,不要一出事就是你以为,你以为。”

林泉泉:“如果我说我不想看呢!”

等在一边的护士不耐烦:“病员林泉泉,你还做不做手术?”

林泉泉:“就来。”

“护士,请稍等两分钟。”杨一楠劝道:“泉泉,你就看一眼吧!”

“好,我就看看你准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的钻石又有多大。”林泉泉继续大声冷笑地伸出手起接过盒子,打开了:“不然你也不死心……这是……”

她的手一颤,盒子掉在了地上。

一枚戒指在地上滚动。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戒指?

没有钻石,没有白金,通体暗淡无光。

就是用普通的铁丝圈成的,接口处互相纠缠成心形,这就是一件小孩儿的手工,显得笨拙可笑。

但林泉泉面上的冷笑去凝结了,嘴唇微微颤抖:“这是……这是……”

刘航说:“泉泉,还记得看我第一次向你求婚的时候,你说过‘戒指价值多少不重要,关键是那份心意,你刘航如果真有诚心,就算用铁丝给我弯一个,我也很幸福。’现在,你要的戒指我已经做好了,亲手做的。现在,我问你,你能戴出去吗?”

林泉泉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视线模糊了,她哽咽道:“天天戴……刘航,我的眼睛里进了沙子,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你帮我戴上吧!”

杨一楠忙踢了刘航一脚:“快求婚呀笨蛋!”

林泉泉擦着眼睛:“楠姐,不要踢我老公。”

刘航惊喜若狂,忙抓住女朋友的一只手:“林泉泉,你愿意嫁给我吗,无论贫穷或者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和他共度一生吗?”

“这应该是神父问的,但是,我愿意。”当铁丝戒指套在自己指头上的时候,林泉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响起了鼓掌的事情,所有的人都高兴得红了脸。

杨一楠将头靠在冯白的肩膀上,眼中也含着泪水:“阿白,真浪漫,你看看人家刘航,你就不能学着点。”

护士还在问:“林泉泉,你还做手术吗?”

杨一楠:“不做了,不做了。”

林泉泉:“不做了,刘航,我要为你生猴子。”

大家都扑哧地笑起来。

“糟糕。”杨一楠惊呼一声:“泉泉,快走,你妈马上就要到了。”

林、刘二人同时色变,一行人狼狈地从医院逃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关了手机,径直寻了家饭店喝酒庆贺此刻的美丽心情。

这顿午饭吃到下午两点才完,大家兴致不减,又去洗脚按摩做美甲,折腾到四点才散。

林泉泉本说要送冯白夫妻回家的,杨一楠拒绝,说这里离家也没多远,不如散步减肥,中午吃太多了。

杨一楠今日难得地牵了冯白的手,夫妻二人就这么在街上走着。

“冯白,老实交代,今天这出是你不你弄出来的?”

冯白一脸疑惑:“什么我弄出来的?”

杨一楠:“就是用铁丝做戒指,是不是你的主意。刘航就是个不正经的,心大,根本想不到的。倒是你这人鬼名堂特别说。”

冯白苦笑:“领导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是,这主意是我出的,剑走偏锋,赌一把。事实证明好使。”

“难怪你昨天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瞒得我好苦。”杨一楠唾了丈夫一口,又说:“冯白,当初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怎么那么简单。一觉醒来,你说一楠下了几天雨今天终于放晴,加上你我又放假,机会难得,干脆去把证领了。我当时正睡得迷糊,听你这么一说,就道,领就领呗。就这样,我成了你们老冯家的人,什么戒指啊,见证人啊,蛋糕啊,烛光晚餐啊,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呢,我真傻!”

冯白:“你幸福吗?”

杨一楠正要抱怨说自己上了鬼子的当,却突然感觉到丈夫手上粗糙的皮肤。这是这二十多年来做家务做的。老白又要上班,又要洗衣做饭,又要带孩子……他,真的很不错啊,一个男人能为你做到这一步,难能可贵。

杨一楠喃喃道:“我愿意。”

“什么?”

“我愿意,冯白,我愿意嫁给你。”

……

此刻,在冯白家中,冯小园同学一脚踢开被子,睁开了迷惘的眼睛:“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妈呀,都四点了,我睡了一整天。”

“冯白,冯白,我要起床了。”

“杨一楠,杨一楠,你在哪里?”

“你们跑哪里去了,不管我了?”

“我饿啊,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第七十三章 考试

雨过天晴,林、刘重归于好,孩子也保住了。

但后续问题也跟两人喝一壶的,尤其是林泉泉的母亲唐芳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知道自己女儿怀孕之后。

但这就不是冯白所能担心的事情,他们夫妻作为林、刘的朋友,只能做到说服他们不要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情就好。

作为职场中人,冯白和杨一楠按照公司规定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

本担心唐芳会打电话过来询问,但等到夜里十点依旧一切如常。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冯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天就是高级会计师从业资格证考试。将来自己是否出任财务总监,年入五十万,从此走上人生颠峰就靠这一咳嗽了。

他复习到夜里十一点停了下来,洗脚上床睡觉。考试已经准备了十来天,也不差这一两个小时,熬夜也没有任何必要。从小考到大,冯白的考试经验丰富,也知道考前第一夜该如何调整状态。

可是这一晚上他却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根本就没睡好。

醒来之后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

好吧,该出发了。

冯白挤在公交车上,心中想:我已经四十六岁,再过四年就是五十的老头了,人生就这样不知不觉而知天命。实际上,我的职场生命已经剩不了几年了。回头看去,这辈子好象没干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好吧,哪怕前面是火,我也要不顾一切扑上去,燃烧,只为那一点可以回味的光亮。

早安,冯总监!

加油,冯总监!

资格证考试三个科目,一天。

上午是会计专业考试,下午两场,一场考电算化,一场是职业道德和法律法规。

专业知识考试出奇的难,挺费脑子的。

冯白自觉考得不尽如人意,心情有点忐忑。一出考场就飞快翻书、开电脑查答案,其他几个同期考生也过来搭讪交流。

一交流,冯白才知道大家都做得一塌糊涂,谁也不比谁好。

这样一来,他心中倒是塌实了。水涨船高,如果题目简单,别人也会跟着拿高分,现在大家一块儿在烂泥潭里打滚,谁也不比谁潇洒。

你不需要跑得太快,你只需要比别人跑得快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

一比较,自己竟然是其中考得最好的几个。毕竟是就十年代的铭牌大学毕业生,含金量十足。

这一关算是过了。

中午休息两小时,冯白心情一松,索性跑茶楼里吃了些点心,迷瞪了片刻。

睡过觉,精神抖擞了。

下午的考试如有神助,伸手就有,飞快做完。

他也懒得做题,交卷之后直接坐车回了家。

园园还没有回家,但杨一楠已经等在那里:“冯白,考得怎么样?”

冯白:“别问,问就是考得挺好。”

“吹牛吧你!”杨一楠照例打击家中的男人。

冯白也不说话,摆开电脑和参考书,凭着记忆一道道对题。

他一言不发,杨一楠倒有点担心,不敢多说,只陪在旁边。

一个小时过去,园园回家了。

良久,冯白长长地出了一口起,抓起三本参考书扔就垃圾筒中。

杨一楠惊讶地问:“老白,你在干什么?”

“这书用不上了。”冯白说:“上午那科考得不理想,但达标应该没问题。下午两科我查了一下答案,无一纰漏,满分!这次算是不负杨一楠领导冯小园同学的期望,过关了!”

“爸爸好棒,么么哒!”冯小园欢呼:“冯总,我得亲你一下。”

杨一楠也笑了起来:“这丫头,没个正经的。”

园园:“杨一楠你是在嫉妒,嫉妒我宠冯白。别生气了,我也亲你一下,咱一碗水端平。”

杨一楠气道:“你们父女二人都是二货,好好好,冯总,咱们出去吃饭庆贺吧!”

冯白吃惊地问;“吃馆子,杨一楠你不过日子了?”

虽说已经猜到自己可以已经考上,但冯白却还是有些担忧。

高级会计是考试成绩一般都在一个半月后公布,然后领证。

当天晚上,冯白也进了考友的群。

他是几天前被拉几这个群的,里面有百余人,很热闹。

人多力量大,大家凭着记忆你拼我凑,很快就还原了三份卷子。

冯白也不和妻子女儿多说,霸占了茶几,把自己所做的三个卷子复了盘,然后和大家一一对了答案。忙到一点,这才最后确定自己这次拿了高分,百分之百过关。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功德终于圆满了!

今天一天实在太累,也没精神在去洗脚,径直回到房间。

杨一楠还没有睡,床头灯开着,正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冯白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被赶去睡沙发了,忙说:“打搅了。”

“站住!”

冯白还没有说话,杨一楠的热情已经包围了他。

“这个……不是要备孕吗?”

“你今天的状态就很好,是不是已经重新回到高三智力颠峰的时代?我想要个聪明的宝宝。”

杨一楠竟然还化了妆。

热烈的火焰再一次包围了冯白,燃烧,燃烧,继续燃烧。

但这燃烧并不痛苦,在一片炽烈中,有春雨淋漓而下。

少年正行走在烟雨朦胧的阡陌。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那是曾经的美好,现在又回来了。

……

成功果然是夫妻感情生活中最好的调味品啊!

第二日早晨,冯白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使劲拍在女儿的房门:“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晒到勾子了。”

“干什么,干什么,讨厌!”园园怒气冲冲。

冯白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哼歌:“还记得那些寂寞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冒起胡须,

没有情人节也没有礼物,没有我那可爱的小公主……哎,我的小公主,你快点收拾书包,要迟到了,再磨蹭我锤你……求求你快点吧,你不是小公主,你是我的主公。”

园园:“真霸道,冯白,你是霸道总裁吗?”

杨一楠摇头:“你们这对二货。”

第七十四章 辞退

大厦电梯中,也是巧了,刘航刚好和冯白碰到一起。

刘航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黑眼圈,还不住打哈欠。

冯白:“刘航,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和老丈母打了一晚上电话?”

刘航变色:“别提这个,谁提我跟谁急。”

冯白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识趣地闭上嘴巴。

最后还是刘航忍不住道:“太可怕了,昨天晚上唐总先是打我电话,威胁了半天,说我心存不良欺骗她女儿,接这又和泉泉通话,说女儿啊你不要犯糊涂啊,刘航就是个拆白党,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别被他骗了。我是小白脸吗,对不起,我接受不了。”

他很气愤。

刘航喜欢在健身房撸铁,一身都是结实健美的肌肉,五官也生得英气逼人,还真和奶油小生不搭界。

冯白:“哈,你喊未来的丈母是唐总,胆儿够肥的,妈都不知道喊?她就那样,骂谁都是小白脸,我不也被她这么骂过?”

说着话,冯白看了看电梯墙壁上自己的倒影,颜值实在不高,叫人丧气。

电梯中几个小姑娘低低地笑着:这位大叔有点自信啊!

冯白又问刘航怎么打算。

刘航苦着脸色回答,还能怎么打算,拖呗。

他说他现在都不敢回家,跑泉泉的房子里去住。反正女朋友的房子多,准丈母娘找不到,但事情不可不防。从现在开始,得深居简出不能出去浪了。

出了电梯之后,刘航又问冯白考得怎么样。

冯白:“好成,应该是过了。”

刘航:“也对,以咱们的智力和执行力,过关是应该的,过不了才是怪事。”能够在新区cbd上班的谁不是人中龙凤?

虽然白领们见天喊生活艰难,买不起房子买不起车子,可平心而论,他们也算算是百分之十的顶尖人物。

还是那句话,互联网放大了人们的焦虑,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过得挺惨。

冯白:“周总出差回来了吗?”

刘航:“昨天就来了公司,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准备任命你暂代为财务助理,只等资格证书拿到手,考试的事情你反馈给周总了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冯白心中得意,微笑道:“昨天夜里我又把考试题重新做了一遍,和考生们对了答案,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给周总发了个微信。上面只写了十个字‘考试一切顺利,必成功。’周总回复‘很好,恭喜,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努力。’”

“好,太好了。”刘航擂了他肩膀一拳:“喜事,等任命下来,晚上我请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到冯白得意洋洋地进了办公室,刘航抓了抓头,喃喃道:“不对啊,应该是你请客才对……老白,还钱!”

这是多日之后冯白第一次回到自己以前的办公室,在销售岗上在大街上晃荡了多日,重新坐回熟悉的工位上,他心中感慨。当然,这个位置他也坐不了多长时间,也许下午就会去财务室。

别同事看到冯白回来,都一脸的惊讶,例行公事地打了声招呼。

只小古目光闪烁,将头转到一边。

冯白心中快活,快乐如果不和人分享确实少了许多滋味。但在没有正式宣布之前,自己还得憋着,真辛苦。

“小古,黄冬呢?”

小古突然被冯白问,神色有点慌乱:“不……不知道,他……好象一大早被周总叫去了。”

“你先说不知道,然后又说黄冬去周总那里,你这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冯白扑哧一笑,打开电脑,点开邮箱一看,里面空无一物,人事那边还没有发通告。

那就等着吧!

整整一个上午,冯白就在不停看邮件中度过的,期待中的任命书还没到,周总也没有派人来叫他。

冯白心中渐渐不安,这个不安到中午诗意点的时候达到了顶点。只见外面好多人,都是从周总办公室出来的。

这几个人冯白以前见过,有公司请的法务也有会计师行的人,周总、王总和黄冬送他们出来,都是满面的春风。

这些人来公司做什么?

正当冯白疑惑的时候,周总喊:“冯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说。”

冯白身体一凛,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要说。

难道是关于任命自己为财务助理的事情?不对,如果要任命,按照公司的规定,会开会宣布以示郑重;就算不开会,由人事在公共频道发个邮件通知每个人都是。

现在的情形怎么透着古怪,而且,黄冬也有出席,这事跟他有何关系?

冯白心中开始忐忑。

带着这种不安,他走进周总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周总、王总都到了,黄冬则是一脸不坏好意地看着他笑。

“老冯,你坐,你坐。”周总显得很客气,招呼冯白坐下,甚至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水。

“周总,究竟有什么事,您说,我听着呢!”冯白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变。

周总看了看旁边的王总:“王总,冯白是搞技术的。技术队伍一直都是你在带,要不你来说?”

王总正在玩手机,他非常不满:“老周,你没看我正在组队吗?我的信誉分只剩九十,现在挂机就打了不排位了,这事我就出耳朵听,谁爱说谁说。不然,我可回办公室了。”

周总:“咳,王总你,要不……”

这个时候,黄冬插嘴:“周总,要不我来说。”

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周总微微点了点头。

黄冬清了清嗓子:“冯白,你在技术岗位上已经十年了吧,可以说从公司创建到如今,从头到尾见证了我们公司的发展与壮大,你是老员工也是大伙儿的老大哥了,我们是尊重你的。”

冯白听出其中的不妙,又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不满。便冷冷道:“黄冬,我进公司两年之后你才入职的,难道你不清楚吗,还问我?”

黄冬也不生气,依旧讽刺地笑着:“自从去年以来,公司的经营情况不好,除了吉祥信息的工程,几乎没有接到过象样的单子。其他部门所做的自营项目,市场反应也是平平。特别是史总退股撤资后,公司更是雪上加霜,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冯白:“所以?”

黄冬:“所以,公司不需要这么多技术人员,这才有各部门末位淘汰,调剂技术人员去销售岗。一家公司通常由研发和销售两个部组成,研发是公司的核心竟竞争力,但销售却是直接面队市场,为客户服务,反馈时常信息供公司决策,重要程度当排在第一。冯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倒是给冯白上起市场经济的课了,就好象是老师在训话。

冯白心中的怒气涌起来:“黄冬,你有话直说,别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黄冬淡淡笑道:“据我所知道,你调剂到销售岗之后好象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吧?”

冯白气道:“我没开张关你什么事?”

黄冬:“确实不关我事,毕竟,以前我只是部门主管,而你并不在我的手下工作。不过,你光拿钱不干活,觉得这样合适吗?咱们是私营企业,不养闲人。”

这话说得难听,冯白的脸气得通红:“谁是闲人了,你不要侮辱人。”

黄冬一脸不屑:“冯白,你被调去销售岗是因为你的技术已经老化,跟不上这个时代。去做销售,也迟迟打不开局面,你不是闲人又是什么?公司觉得你已经不能胜任本职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冯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开除我?”

黄冬点了点头:“是辞退,这是公司正常的新陈代谢,希望你能理解。”

冯白气得笑起来:“你辞退我,哈哈,你是人事经理吗?就算你是人事经理,咱们公司要开一个人,都是周总说了算,还轮不到你黄冬越俎代庖。周总,你觉得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总缓缓开口:“黄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冯白面容一僵:“为什么?”

周总:“具体理由刚才黄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公司会给你一定补偿的,一切按照国家劳动法来办。如果没问题,去人事那里办手续吧!”

“黄总?”冯白呆住了。

周总点头:“是的,黄冬现在出任我公司财务总监一职,接替史总的位置,参与公司决策。这次公司裁人减员增效就由他主办。公司情况不好,要裁三成人员。冯白,你是老员工了,希望你能理解,做大家的表率。”

冯白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理解理解,我特么都被开除了,你还要做理解什么,还做狗屁的表率。难道让我对大家说,公司困难,大家都辞职为周总减负吧?

咱们员工得为公司着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自己这段时间为了争取财务助理的位置,学习不可谓不刻苦,每天都熬夜读书,人也瘦了一圈,好在昨天的考试总算顺利过关。

为了回到技术岗,为了进财务室,甚至做了萧红的工作。

现在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都成为一个笑话。

黄冬直接成为黄总,还开除了自己。

他怎么会进入决策层的呢?

第七十五章 三十万

冯白:“周总,你真要辞退我?”

周总不说话。

冯白又看了看王总:“王总,我需要个解释,你说说话。”

王总继续玩手机,他突然骂了一声:“你大爷的,这打野就是个摆设,只顾着刷野,不知道去上路抓人。团战的时候也不出现,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挂机呢!免得给人送人头,把对手都养肥了。”

被辞退的事木已成舟,再无挽回的余地。

冯白虽然脾气好,逢人便带三分笑,可并不是一个没有骨气的。也知道这么痴缠下去毫无意义,反叫人看轻了。

现在,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了。

冯白立即恢复了平静:“职场上双向选择,合则留,不合则散也是常态,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周总,王总,黄总,就这么让我走好象不合适,我需要一个说法。公司裁人,按照国家法律,符合以下情形的才能被辞退:(一)在试用期间被证明不符合录用条件的;

(二)严重违反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的;

(三)严重失职,营私舞弊,给用人单位造成重大损害的;

(四)劳动者同时与其他用人单位建立劳动关系,对完成本单位的工作任务造成严重影响,或者经用人单位提出,拒不改正的,不知道我冯白违反了哪一条?”

黄总二字说咬得很响。

周总摇头不说话。

黄冬插嘴:“是,这三和你都没有关系,你冯白是优秀员工。可是别忘记了,你却是一个不能为公司带来任何利益的人,就算再优秀又如何?根据劳动法第四十条,劳动者不能胜任工作,经过培训或者调整工作岗位,仍不能胜任工作的,可给予补偿之后依法辞退。冯白,你已经不适应技术岗,调整去销售岗之后已经不能胜任,那么,公司只能和你解除劳动关系了。合理,又合法,你还有什么话说?”

冯白掏出手机搜索劳动法。

果然和黄冬所说的一样。

刹那间,他心如死灰。

“好,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周总你让我走,那我走就是了。不过,我需要经济上的补偿。”

周总点点头:“一切都按照政策来,冯白,你入职我们公司十年,以每年补偿一月工资计算,就是十个月。共计人民币三万五千元整,没任何疑问吧?”

冯白是个程序员,收入挺高的,每月乱七八糟的加一块儿能两万多甚至三万。但合同上的基本工资只有三千五,人家按照国家政策来办,你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点了点头:“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不过,吉祥信息那边的奖励怎么说?”

吉祥信息的工程在本周就要结束,按照公司规定,这笔业务结束后,冯白可以拿三十万奖金。不但是他,就连部门的每个工作人员也有一万到两三万不等的绩效。

这对冯白来说可是一大笔钱,足可以支撑他离开公司后再找到新工作的这段空窗期,家庭经济也不会因此陷入困顿。

听到冯白问起这笔钱,正在玩游戏的王总终于抬起了头。

周、王、黄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周总缓缓道:“怎么说,就不用说了。”

冯白咬着牙看着他。

“哈哈,哈哈!”黄冬突然大笑起来:“冯白,你这还不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了吧?”

冯白:“可我需要你们说明白呢?”

“既然冯白你不要体面,那我就直说了吧!”黄冬继续笑:“那就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公司经营困难,这三十万另有用途。”

冯白急了:“那可是我该得的钱,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跟,每一行代码都是我冯白写的,现在项目已经结束,凭什么不给我?这可是公司的制度,你们作为决策者率先破坏制度,叫人如何心服?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黄冬继续笑,笑得讽刺:“项目结束了吗,没有吧?按照业内规矩和国家法律,一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们会发给甲方告之书,加上在评估之后会签字验收。这样,整个流程才算ok了。现在,甲方验收了吗,没有吧?冯白,你说工程已经结束,我还说你弄得这个项目一塌糊涂,还的推倒了重新做过。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财力和物力,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也就算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要钱,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冯白气得满面铁青,抓起杯子“砰”一声摔在地上。

……

离职手续很快,财务飞快地将那两万五千块钱打到冯白的卡上。

冯白已经不能呼吸了,只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在公司苦干了十年,他挣的那点工资都用在一家人吃饭穿衣,用在女儿的教育上。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禁不住让人怀疑,你浪费的这十年黄金期究竟又什么意义?

他茫然地站在过道中,不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财务小李恰好路过。

这个小姑娘前段时间和冯白相处得不错,见左右无人,见冯白如此失魂落魄模样,心中不忍,低声道:“冯老师,我听说了,这不公平。”

冯白喃喃道:“小李,谢谢你,我能承受,不需要安慰。”

小李:“冯老师,知道黄冬怎么突然成了财务总监吗?”

冯白摇头,他不太想知道,也没有力气听。

小李:“史总退股之后,公司的流动资金一直都很困难,黄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冯老师你要做财务助理,就动了心。他有个亲自在一家外资银行做高管,就通过这个关系贷了一大笔款子入股我们公司,条件是他做财务总监,并开除冯老师你。周总和王总他们等着这笔钱救命,自然就答应了。还有,开除你有个好处。吉祥公司的业务不是马上就结束了,要发三十万奖金给你吗?抢在评估验收之前辞退冯老师你,这钱就不用给了。周总、王总、黄冬一人十万,他们可高兴呢!”

“难怪这样?”冯白心冷了,讽刺地一笑:“想踢我出局,没这么容易。”

突然,他想起一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平日的工作记录还放在工位上,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冯白急忙跑回位置上,好在他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机。

也不废话,直接删除了所有数据,格式化了硬盘。

他心中也是奇怪,按说,周总、王总也是内行,知道公司的所有项目都会经常因为客户的需求改变为做出修改。修改到最后,如果不看工作记录,就连程序员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中途换将,难道就不怕项目出问题?

这谁敢接手啊?

第七十六章 背叛

正在这个时候,黄冬和小古说说笑笑进来。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恭敬地喊:“黄总好!”只冯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世态炎凉,大凡如此。

黄冬得意地走到冯白身边:“冯白,收拾好东西了吗,你的项目交由小古负责。”

小古怯生生叫了一声:“冯哥。”

小古的技术在公司排名第二,以前在这个工程上和冯白也合作过,加上人年轻脑子灵,确实是吉祥信息项目上的最佳人选。

冯白苦笑:“小古,这是你的机会,把握住了,毕竟有三十万的奖金。拿钱之后,记得给我发红包啊!”

小古更是羞愧:“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候给冯哥发红包。不过,没有三十万,就是三万,还是依照以前的规定。”

冯白好奇:“只给三万……也对,毕竟是你在最后收尾。”

“不是,这五万是部门经理的奖金。”黄冬道:“我想周总、王总提议任命小古为本部门主管,他们原则上已经同意,不日就会宣布。”

冯白脸色一变:“小古做经理了,是你提议的?”

小古把头低了下去。

黄冬:“古经理,冯白的工作日志你下下来没有?”

小古:“黄总,刚才冯白和三位老总谈话的时候我已经下好了。”

冯白大惊失色,看着小古,眼神中又是气愤又是痛心:“小古,你下了我笔记本里所有的资料?”

小古不说话。

冯白:“小古,咱们什么关系,你接手吉祥信息的工程,真遇到困难,说一声,我难道会袖手旁观?还有,这是我和公司的事。公司在这个工程上收不了尾,需要我帮忙,可以,按照市场价协商就是了。毕竟,我在这里工作十年,和公司,和你还是有感情的。你背着我做了这种事情,合适吗?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朋友,你这是对我们友情的背叛啊!”

小古一张脸变成猪肝色,他抬起头:“冯哥,我家里穷,父母给不了我任何帮助。我想留在这座城市,我想买房结婚。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机遇,我必须要把握住了,希望你能理解。我不像你参加工作得早,当年的房价低。我如果如以前那样活着,一辈子都买不起房,我不甘心。这个世界不公平,冯白,你我相比不公平,不公平!”

说到激奋处,他捏紧了拳头,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冯白:“我不是小人,我只是想要抗争,我命在我不在天!”

冯白:“原来在你心目中一切都是我的错?算我看错人了,再见。不,以后都不要见了。”

黄冬:“你话太多了,快走,快走!”

接着他发出响亮的笑声,终于彻底干掉了冯白这个混蛋东西,好畅快!

你冯白不是想竞争财务总监吗,我也想啊!

我们就好象在下棋的对手,是是是,你很厉害,你步步领先,眼见着我就要一败涂地。

可是,我不跟你玩,我直接掀棋盘,你又能怎么样?

你咬我两口啊!

刚抱着一个纸箱的私人物品从公司出来,冯白就接到刘航的电话:“老白,你被公司开除了?”

冯白:“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是只主动辞职的。”

刘航:“你说什么屁话,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面子,我也是刚听人说的。吗德,我刚好在外面,不然我肯定帮你闹。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周总和王总,吗拉隔壁的,这么对待老人,不是卸磨杀驴吗?”

“不用,不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钱。”冯白详细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道:“你去说没用的,除非你也入他上千万股份,做个老总才能保住我的饭碗。”

“废话,我有上千万还打什么工,自己开公司做项目了。”刘航很愤怒:“黄冬小人,周王二人也是混帐东西,为了钱这样对你,让我心冷。妈德,我也不干了,咱们弟兄同进共退。”

冯白:“别别别,兄弟,你也没什么钱,还是好好上班吧!你现在好不容易和泉泉重归于好,她也答应嫁给你。现在的关键是你未来的老丈母,如果让唐总知道你没有了工作,生活无着,会让你们结婚吗?”

“这倒是,我就是气不过。”刘航心中憋气,骂道:“小古特么的平日看起来挺老实的,想不到却是一条白眼狼,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收拾人家做什么,他现在可是经理了。”

刘航:“那可说不准,走着瞧。”

冯白:“刘航,你也没为我担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唐总吧。”

“也是,我和泉泉现在头疼得很,都躲起来了。”刘航很苦恼。

冯白:“刚才我得了遣散费,先还你。”

“不用,不用,你先花着。”

冯白:“对了,先借你房子用用,反正你现在住泉泉那里。”

“好的,随便用,钥匙就放在门口的垫子下面,你知道的。对了老白,你用我的房子做什么,不会是养小吧?说好了,我可要向嫂子举报你的,我就是这么个嫉恶如仇的正直的人儿。”

“不是,我是干这种事的人吗?”冯白说:“我的会计师资格证要一个半月才能下来,这段时间得找个其他工作。还有,我被公司此退的时候你先保密不要让杨一楠知道,免得她担心,我日子也过得不太平。我现在白天依旧出门装出上班的样子,暂时用用你的房子,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好的,我知道,肯定保密。老白,工作你抓紧找啊!”

结束通话之后,冯白还是把欠刘航的钱打了过去。

现在是中午,他也没地方可去,只得去了刘航的房子里。

整整一个下午,冯白都在电脑前写求职信,然后在网上投递。

他隐约有点担心,自己虽然有二十年从业经验,可在职场上并没有任何竞争力,这次求职只怕不会那么顺利。

晚上冯白装没事人回到家,杨一楠一脸激动地说:“老白,老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买房了,一百三十平方,我们家要住大房了。”

“按揭?”冯白大惊失色:“等等,现在买房子不是要两口子一起在场吗?”

“对,按揭,十五年,每月还款两万多,具体数字我要算算,大概差不多。”杨一楠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就能把房子买了,法律上的事情也不懂。都是一个公司的,销售处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啦!”

这是晴天霹雳吗?冯白差点把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这才是真的要老命了。

他忙问:“订下来了,能退吗?”

“退什么退,钱都交了,一百多万首付,全部存款都投进去了,现在手头只剩几万块。冯白,我太高兴了,明天咱们就去把手续办了。”

第七十七章 房子的事情

冯白面上变色,问:“杨一楠你怎么想着买房呢?”

杨一楠突然愤愤地说:“我气不过,我疯狂购物调节心情可以吧?”

事情是这样,自从上周她兵败招聘会之后,心情一直处于极度抑郁之中。不但人事助理梦碎,还总是觉得别人在背后嘲笑自己。

在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没有和同事说话,往日最喜欢的八卦也不扯了,即便是碰到安阿姨主动凑过来,也是敷衍两句就说自己正忙,走开。

至于顶头上司时晴,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的通讯基本靠眼神交流,而这眼神多半都不太友善。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或者说心中有愧,她都会迟上片刻才去食堂,以免碰到杨董事长——人家对自己是很欣赏的,甚至直接打电话交代让她负责招聘。

这样的机会对于整个集团公司的员工来说那可是梦寐以求的,简直可以用中**彩来形容。把握好了,你就迈出人生的一大步,从普通员工进入中干阶层。现在好了,你杨一楠得到董事站岗垂青,结果弄得一团糟,辜负领导信任,你这是肉喂到嘴边都不知道吃啊!

可以想象公司里有多少人在笑话她。

今天上午出了个事,办公室秦小妹找到她,说,杨姐,上次在x市你让我帮你选的包我已经选好,让人从国外代购回来了,普拉达,加上代购费,一共三万块。是今年的新款,很适合楠姐你的。

听她说杨一楠才想起这事,不觉郁闷,我现在就一普通文员,背这么好的包做什么。家里经济虽然没什么问题,但在奢侈品上花钱毫无意义。让冯白知道,会很生气的,也影响家庭团结。再说了,自己手头的lv旧是旧,但还能再战三年。

她就道:“小秦,你看,我现在用这种包好象也没有什么意思,能不能把东西给退了。”

小秦很为难:“楠姐,东西既然买了怎么好退回去。你也知道,这种东西的防版实在太多,又很贵重,过手之后就不能退了。否则卖家会怀疑被人退换成a货,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杨一楠:“小秦,你看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还有,那天说要买包的时候我喝了酒……这事真的不好意思了,和人好好说话。”

小秦几乎要哭出声来:“楠姐,卖家可不接受退货的,难不成让我买下来。我一个月才几钱块工资,交了房租之后,除去吃饭和各项开支只剩两千块不到。这个包的钱,我得存一年,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杨一楠还在劝说:“小秦,女孩子嘛,谁不喜欢包,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你就买下来吧,实在不行,让你男朋友出钱。”

“男朋友出钱,首先我得有男朋友啊,要不楠姐你帮我介绍一个?”见杨一楠装死,小秦不觉心冷,说话也不好听了:“楠姐,你说这样的话可就没意思了,东西我已经给你了,钱不钱你看着给吧,公道自在人心。”

杨一楠眉头一扬,刚要发作,却瞬间意识到自己理亏,顿时气窒,说不出话来。

恰好,时晴正好路过,听到二人的谈话。

她道:“小秦,你朋友做代购的啊!我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正想买个包换换心情,所谓包治百病。要不,你把你的包拿来给我看看,包带来了吗?”

时晴的脸色依旧很白,这几天时不时孕吐,吃得又少,人也瘦了些。

她本就长得美,这一瘦更是人比黄花瘦,我见尤怜,艳压集团公司群芳。

小秦大喜:“好的,晴姐,带来了带来了,我这就取给你掌眼。”说完就取了包袱,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不片刻,时晴的办公室里穿来她清脆的笑声。还有小秦的恭维:“晴姐,这包很配你这种精英,提在手里,真是潇洒惨了。”

时晴半是责怪,半是调侃,道:“什么潇洒,我一个女人怎么扯上潇洒了。这是普拉达的手枪包吧,好象是在一部电影中出现过,女间谍就是从这包里掏出手枪的。”

“是是是,晴姐渊博,就是电影里那包。”

“挺好的,我要了,这就转钱给你。”时晴的丈夫可是有这五十套房子的男人,她的年收入也过百万,区区两万块也就是一家三口在进郊旅游两天的消费,眉头都不皱一下。

小秦夸张地叫起来:“晴姐,你太有品味了,太有眼光了,不像有的人,花不起这钱偏要充大款。”

时晴假意责怪:“小秦,不要背后议论同事。其实,不就是一个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们职场中人着装要得体,要符合自己的身份。不然,你想啊,一个卖菜杀鱼的,成天提着一个lv,是不是不太合适。”

小秦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幸灾乐祸又充满对时晴的讨好。

杨一楠又不笨,如何听不出时晴这话是在挖苦自己穷,还穷得虚荣。

她的心仿佛被针刺,痛得厉害。

接下来一个上午,小秦对时晴都是亦步亦趋,鞍前马后。回想起出差那几天她对自己的的殷勤,杨一楠暴怒,却又无能为力。她今天是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人轻冷暖,什么叫众叛亲离。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一楠最后一个进食堂。看到杨董事长不在,就偷偷松了一口气。

照例,没有一个同事坐到她身边。

食堂的气氛很热闹,好象在讨论买房子的事情。杨一楠本心事重重,但同时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声,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这一听到,顿时留了心。原来,公司有一个楼盘刚封顶,可惜销售情况不好,只预售出去百分之七十,就不太卖得动了。

具体原因很简单,一是距离远,二是周边配套跟不上,生活不太方便。

楼盘的名字叫《东南之美》取之王勃《藤王阁序》中“宾主尽东南之美”一句,位于辛庄,距离老城区三十公里,离高新区也有二十多里地。

盘子很大,可住进去上万人。

不过,那地方以前是个乡镇,只有公交车,班次还不太多。地铁是在修建,不过据说要两三年之后才能修到那边去。

不但如此,周围都是水田和农舍,显得比较荒僻。

政府引进公司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是要借公司的力带动周边发展,提出让杨董事长帮着景观整治。比如修个公园,修几条路,建个商业区什么的。

因为有着这个概念,楼盘刚开始的卖得还不错。不过,今年上半年,那边突然出了一点问题。据说,银行银根紧缩,公司的流动资金紧张,答应地方帮建设的市政工程也暂时停了下来。

于是就有竞争对手放出谣言,说杨董事长的公司资金链断裂了,要破产了,他们的房子不能买。

路太远,配套不行,周围环境乱糟糟的,小道消息漫天飞,前来看房的客人都犹豫了,这样一来,房子也卖不动了,价格也降了许多。

没有人比公司里的人更清楚自家的情况,见《东南之美》打折放尾盘,大家都动了心。

首先,因为是尾盘,可省几十万,内部员工购房又有福利,还能节省十多万,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实惠啊!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热烈讨论。听着听着,杨一楠大为动心。

她办砸了差事,职场上进的道路已经封死。最近几天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生二胎治好月子病的念头死灰复燃,买二套房的念头重新滋生,不可遏制。

特别是最近国家放地产政策又经过调整,放开了按揭贷款,机会难得。

以往,鉴于本市的房价冲得厉害,已经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于是,政府索性就叫停了二套房贷款,实行严格的限购政策。不是本市户籍的人不能买房,本市居民如果已经有一套房的,想要改善型购房必须先把老房先卖掉。

限够为期三年,今年上半年刚好到期,正好趁这个机会入手。如果迟上几个月,说不定政策又变了,那个时候就悔之莫及了。

杨一楠听着听着,不觉凑了过去。

众同事都嫌弃地挪开了屁股,只安阿姨问:“一楠,你要买房子吗?”

没等杨一楠回答,小秦就道:“楠姐最近个人财务不是太好,估计是不买的。”

这话中带着讽刺,你杨一楠连个两万块的包都买不起,食言而肥,买得起几百万的房子?

杨一楠看到她眼中的鄙夷和同事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血冲上头:“还真有这个打算,是是是,我个人财务最近是出了点问题,但几百万的房子还是买得起的。”

吃完午饭,杨一楠请了个假去售楼中心订了房,又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写道:“刚买房,一百三十平米。冲动了冲动了,下个月开始吃土。”

发完朋友圈,她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一个赞一个留言。

但杨一楠却不生气,心中冷笑:嫉妒,你们这是在嫉妒。我就喜欢看你们嫉妒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爽!

她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第七十八章 我很幸福

杨一楠的朋友圈是分了组的,这也是职场中人的惯例。有的朋友圈内容涉及到工作,你不能不发,可发到所有人可见,未免有刷屏的嫌疑,而生活上的内容却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

她这个消息发的是“同事可见”精准投放,因此冯白并不知道。

冯白听妻子说完,脑子里嗡一声,弱弱问:“一楠,能不能把房子给退了?”

“退了,为什么要退?”杨一楠问。

冯白自然不会同她讲自己已经被公司辞退,虽然已经开始找工作,可这事哪里有那么简单。一个四十六岁的程序员别说在业内,就算现在转行去干别的也没有竞争力。可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一个半月内自己要想找到工作非常困难。

就算找到工作,收入搞不好也会断崖式下跌。

杨一楠搞这么一出打自己措手不及,每个月两万的按揭款从什么地方去弄,那不是要人命吗?

冯白说:“一楠,你不是说那地方太偏远,配套也不全,买那里的房子有意思吗?”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杨一楠肯定地点头,说,老白你想哈,正因为那地方偏远配套不全,所以价格才低。换其他地方,咱们买得起吗?

还有,说得是配套不全,其实就是开发商和购房者信息不对称。

据我所知道,配套之所以不全,那是因为我们公司的资金紧张。只要度过这一关,周边建设起来就好。而且,我不是要生孩子吗?

说到生孩子这三个字,杨一楠压低了嗓门,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地铁要两年后才能开通。到时候,那边不知道繁荣成什么样子。我们备孕半年,在十月怀胎,二宝一生下来,搬过去,正好通地铁,时间恰好。

现在是那地方楼盘的价格洼地,值得投资。

冯白还是不死心,道:“这事先不提,买房之后,咱们可就没钱了。”

“没钱就少用点。”杨一楠板着手指说:“冯白,咱们家的存款用来首付,你一个月有两万多工资,正好用来付安揭款。至于平时的生活,我的工资应该够吃饭。大不了就苦一点,二十年前咱们又不是没有苦过,不也咬牙挺过来了。现在孩子马上就读大学,也花不了多少前。等到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这按揭款她也得出一部分。这样,日子不是更好过了。”

听到父母的议论,园园从房间你走出来,一脸的不高兴,叫道:“杨一楠你好讨厌,凭什么让我帮你出月供?”

“房子没你的份儿吗,你不住吗?”

园园高兴起来:“对啊,新房是我住的!哈哈哈哈,咱们家终于住大房子了,我都在这鸽子笼呆了十九年,憋死我了。”

那可是一百三十平方,可不是如今这五十平方的蜗牛壳能比的。

园园兴奋尖叫:“我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一座城堡的小公主,妈妈,老白,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咱们的新家?”

杨一楠:“明天就去看,不过你要上学,我和你爸爸先去把手续办了。老白,你跟公司请一天假。”

冯白看到高兴的女儿,不忍心再反驳:“是是是,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那么,我的公主,你该做作业了,快去!”

园园:“我是爸爸的小公主不假,妈妈……呵呵。”

杨一楠大怒:“你呵呵什么?”

园园:“你嫉妒爸爸对我好,你当我是你的情敌。”

杨一楠抓起一个沙发靠枕扔过去:“你皮又痒了?做作业!”

园园吐了吐舌头,飞也似地逃了。

冯白很焦虑,晚饭的时候难得开了两瓶啤酒,喝得微醉,蜷缩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第二日醒来,他感觉浑身都酸痛。

他们夫妻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打了流水,贷款要用的。

杨一楠的收入实在不成,她的流水没任何意义,冯白每月两万多收入恰够买房资质。

还好流水到上个月截止,如果杨一楠下个月买房,一看流水自己收入为零,冯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妻子交代,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后,他们转了几路公交车终于抵达一个到处都是稻田农舍渡头生朝阳墟里上孤烟的所在。

冯白麻木地跟着妻子进了售楼中心,看合同,签字,刷卡。

最后,两人来到新房。

因为是内部员工,除了价格有优惠外,选得又是最好的房型。

新房位于六楼,是个全跃,六跃七,塔式。

立在大露台上,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桥流水,渔舟唱和,一副美丽的古典山水画卷。

杨一楠激动得脸都红了,叹息道:“奋斗了一辈子,总算有座大房,我真后悔。”

冯白说,什么一辈子,你才四十出头,人生才过了一半,又后悔什么?

杨一楠道:“我后悔没带园园来,她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冯白,冯白,今天我站在这里,才感觉到日子过得有点滋味了。将来,我们住楼上,园园和二宝住楼下。咱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怎么吵就怎么吵,也不用害羞。”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少女般的羞怯。

冯白还能说什么呢,他闭上了嘴,神色凝重。

杨一楠:“现在好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帐户上只剩六千块。”

冯白“啊”一声,感觉到问题的严重,顿时头昏眼花。

杨一楠:“将来每个月的两万按揭、园园的补习费都靠你了。对了,还有生二宝的钱。你不是马上就有三十万奖金吗,正好用在这上面。阿白,我以前对你是苛刻了些,都是我的不好。其实想想,阿白你虽然长得不好看,可脾气好,收入也不低。我杨一楠嫁给你,运气真好,我很幸福!”

她大声对着下面喊:“我要告诉全世界,我杨一楠很幸福,没有人能笑话我!”

冯白心中难过起来,他看了看远方的天。

那片天空真蓝的,只要走过去,就能融化在那片天空里。

第七十九章 发现一个新工作

“呼”冯白浑身汗淋淋地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把空调的风对着自己,开了强劲。

突然之间,天气就热了起来。记得上周还在穿薄毛衣,今天满大街都是短袖。气候越来越怪,冬天之后直接就进入烧烤模式,没有春秋,季节只在冷热之间循环。

初夏是个好季节,特别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

因为满大街都是衣着清凉的年轻姑娘。

冯白本以为在街上逛上一圈自己的心情会好很多,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被公司辞退后已经快一周了,他也知道这次重新找工作很困难,却没想到困难成这种程度。

刚开始的时候他准备干老本行,依旧去做程序员码农,也在网上投递了许多简历。不过,到现在那些简历都是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实际上这也可以理解,毕竟it业是个吃青春饭的行当,一般人从大学毕业到进入职场,最多干上十年就准备改行,职业生命极短。

当然,程序员的收入很高,起薪上万,干上一两年就能达到惊人的两三万。你还别笑,别瞧不起两三万的薪水。实际上我国国民平均月收入也不过两三千块,你是普通国民的十倍当然很牛。别听网络上的人瞎咧咧年薪百万才算是起步,互联网本身就又个放大器的作用,让人生活在虚幻之中。

薪水是一方面,程序员入职后通常还有股权,到退休时又是一大笔入项。

至于bat的收入更是恐怖如斯,据说去年王者荣耀项目的程序和运营光年终奖就是七位数。

正因为有极高的收入,加上职业生命短,码农三十岁之后就会开始考虑转行。

就冯白先前供职的公司,超过三十岁的也就他、刘航和黄冬。

老白这次进入就业市场首先遇到的就是年龄这道坎,别人一看他的岁数,估计也懒得费劲,直接把他投递过来简历给删除了。

找了一个星期工作之后,冯白心中有点发慌,也意识到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而他确实已经过了干事业的颠峰期,是时候考虑干别的工作了。

是的,他确实可以再等几日。但问题是,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就会到下个月交按揭款的日子。到时候杨一楠伸手问自己要钱,又怎么向她交代?

每个月两万块的贷款要还,简直就是一座大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按照某部电视剧里所说“每天眼睛一睁开,就有两百多块钱的支出。”

那部电视剧是十多年前的,如今,冯白每天眼睛一睁开就是“八百块支出。”

在最丧气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不活了。但一想起妻子,想起女儿,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倒下去。

算了,被公司开除的事情大不了向杨一楠投案自首,争取获得她的谅解。但是,首先还是得找个工作,又一分稳定的收入才谈得上。

这样,她的怒火也会小一些。

新的工作累一点,收入少一点也无妨。按揭的事情大不了让杨一楠贴补些,大不了生活艰苦点。

冯白就把目光投向传统行业。

结果,现实又给了他一记重锤。

传统行业对于求职者的年龄也有要求,只招聘十八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冯白今年四十六,恰好跨过这个门槛。

对年龄没有要求的行业也有,比如医生,那是越老越值钱,问题是你干得下来吗?还有,如果你手中有资源,也可以破格招收。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我手里有优质资源,融点资自己创业不比给人打工强?

在就业时常上连续碰壁让冯白悲愤,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他常常为自己是老资格,人人都尊重他而暗喜,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年龄特么的真是个宝,这个社会对中年人真特么的极度不友好。

现在国家年年喊劳动力不足,大量企业单位招不到足够的员工,原来都是假的,人家缺的不是人,而是青壮年。

为了免得让妻子担心,又影响女儿的学习,冯白装着跟没事人一样。每天早晨起来,依旧如往常那样穿着格子衫,背着双肩包,在杨一楠“冯总监早,冯总监您要去上班了”的声音中出门。

然后到刘航的出租屋里把简历递出去,然后在网上混一个上午。中午下楼吃碗馄饨或者面条,然后逛街看美女,回屋睡上一个小时。再刷部电视剧,背上包,回家。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无聊而难熬。

“冯总监您辛苦了,欢迎回到温暖甜蜜的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要用点儿吗?”自从买了房,杨一楠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喜欢开冯白的玩笑,对他也亲密了许多。

但越是这样,冯白心中越是难受。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点会被妻子发现。

此刻的他就如同面临着死刑的囚犯,惶惶不可终日。

刚才他正上街刚吃了一碗面条。

因为是自己吃自己,生活花消压缩到最低,顿感营养不良,汗水出得也比往日多。

坐了片刻,等汗水收了。冯白厌厌地坐到电脑前,又点开了一个招聘网站,进入本市版块。浏览的半天,恰好看到一个信息,好象很适合自己——库房主管,大专及以上学历,要求懂电脑操作,有初级会计师证。本市六城区户口,年龄二十五至五十。月薪八千至一万五。

这几天冯白找工作碰到的都要求是四十五岁以下,今天这个五十岁以下简直就是独一份,让他不禁眼前一亮。

仔细一想,其实也可以理解。库房主管嘛,说穿了就是仓库管理员。现代物流,货物搬运自有机械,另外还有搬运工,根本就不需要你亲力亲为。你只需要熟悉货物种类,懂得电脑操作,还能做帐,这些能力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

冯白自己就是个程序员,电脑可难不倒他,至于做帐,他的高级会计师资格证还有一个半月就到上,对付简单帐目还不信手拿来?

这工作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他琢磨着干脆先去应聘这个工作,干上一两个月再说。等自己的高级会计师从业证书下来,再去找个会计的工作。而且,因为自己没有就业经验,去找会计工作短时间怕是不太容易,不妨骑驴找马,先就业再择业。

冯白非常激动,忙把自己的简历传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太仓促,竟然忘记看这个公司的简介和从事的行业了。别到时候被外派,那就麻烦了。

好在自己的担心纯粹是多余,这是一家电器商场,展场位于高新区卧尔马,而库房则在高新区的一个小镇上,离家也就六站地铁。

说是电器商场,实际上就是个线下体验店,公司是某大电商平台的加盟,主要业务是用户在线下体验后,要么在体验店直接刷卡刷微信,要么在网上下单。

接到单子,库房就组织发货。

冯白如果被顺利招聘,就是干这个的,挺简单。

他心中满意,又看了看公司的营业执照,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法人代表“唐芳。”

妈呀,这不就是林泉泉的母亲,那个可怕的老太太吗?

据冯白说知,唐芳和丈夫林国强离婚之后分去了三分之一的财产,每年光靠林氏的分红就就足以保证钟鸣鼎食的优渥生活。原本以为她就是个在家闲置着溜狗逗猫的阔太太,想不到是做这种生意的,挺新潮嘛!

也对,人总得要找点事情混着,才不容易老,才不容易和社会脱节。

想来唐芳手上还有其他投资,但这都不是冯白所能关心的。

他不可想在老太太手下干活,两人的关系恶劣,见着了,面子上须挂不住。

简历递过去了不要紧,那边未必就录取自己,就算录取了也可以不去啊!

真是晦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结果和老板有过节,不能去,冯白只能苦笑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冯白以为是刘航来了,一边开门,一边骂:“刘航,你忘记带钥匙了吗,回家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来得正巧,我这几天清汤寡水的,你快请我吃午饭,改善一下伙食。”

一开门,他顿时楞住。却见,门外站着满面怒容的唐芳。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唐总总是来得那么快。

“唐总,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哎哎哎……”

还没等冯白把话说完,唐芳就推了他一把,一道风式地闯进屋去,开始四下扫视,就连床下也没放过。

冯白苦笑:“唐总你别找了,这地方就这一室一厅,四十来平方,根本藏不住人,刘航不在。”

“那可不好说。”唐芳冷笑,又打开窗户朝窗台上看了半天。

“真没有,刘航又不是蜘蛛侠,他胆子小得很,敢高空作业吗?”

“他胆子小,他胆子小就敢让泉泉怀孕?他胆子小,就敢做出这种肮脏事?”唐芳喘着粗气愤怒咆哮。

冯白:“唐总,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得讲讲这个理。就拿泉泉怀孕的事情来说吧,这得讲究你情我愿,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能只追究刘航的责任。还有,年轻人之间的爱情是美好而纯洁的,怎么能用肮脏二字来形容。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第八十章 我可以代表男方

唐芳大怒:“美好,欺骗算什么美好,算什么纯洁?刘航什么东西,一个小门小户的孩子,竟然想高攀我们家泉泉,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还算英俊,又口中抹蜜欺负她年幼无知吗?网络上的凤凰男说得就是他这种玩意儿。”

“泉泉年幼无知?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处级干部,董事局成员,领导着几十个部下,决策一家上市公司,这也是无知?阿姨,你未免太看轻自己的女儿了。也对,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都长不大。”冯白一阵无语。

唐芳的话说得实在太难听,又涉及到自己的铁哥们儿,他接受不了,又反驳道:“首先我需要说的是刘航自己家的条件并不差,有着良好的教养。他在业务是上是技术大拿,收入也高,年入三十到五十,日子过得很好,不需要攀附别人。你说他是凤凰男,我不认同。人不能用出身来衡量,真要论出身。据我所知道,泉泉的父亲当年不过是一个开拖拉机的农村小伙子,不也奋斗成上市公司董事长?”

“别提那个陈世美。”冯白不说林国强还好,一说,唐芳就大发雷霆:“就这条件还说不是凤凰男?姓刘的年入三十到五十又怎么样,买得起房子买得起车子吗?也就凑个首付,然后在未来十年十五年节衣缩食,过得连狗都不如才能在我市立足。就算还清了房贷,他最后不也就是普通人一个。”

“现在勾搭上我们家泉泉,一切都不存在了,这十五年就不用奋斗了。不,这个混蛋起码少奋斗一千年,换任何一个人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知道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就打算用怀孕和泉泉以后有很大概率不能生育的事情逼我就范,好心计,好心计啊!我唐芳这辈子能够从一个农民到今天这个地步,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什么样的垃圾人没见识过,他刘航想骗我的女儿还嫩了点。”

冯白也怒了:“唐总,泉泉是你唯一的女儿,我也是做父母的人,你对孩子的爱和保护我能够理解。不过,你不能总有极大恶意去看人看事。刘航是什么人,我清楚,我相信他的人品。你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朋友就不行,那么,请你离开。”

“你赶我走?”唐芳拍案而吼:“你弄清楚了,你凭什么?”

冯白:“这房子好象是刘航的吧,并不是唐总你的产业。如果再不走,我可以选择报警。”

唐芳:“报警,你报啊!”

她嗤之以鼻:“你说房子是刘航租的,骗得了谁,据我所知,自从这个骗子和泉泉交往以来,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泉泉的钱,这房租说不定也是泉泉交的。如果你不信,可以让他们两人过来对质。”

听到这话,冯白心中一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唐总,你找到泉泉和刘航没有?”

唐芳:“找没找到又怎么样?”

冯白:“您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哪里吗,没去单位?”

唐芳气道:“我怎么知道,泉泉在的房子我都去寻过,没人。单位也去找过,两个人都休了年假,电话、微信qq都被他们拉黑了。”

冯白终于明白了,唐芳刚才无惧报警就是想让自己把刘、林二人引出来

这两人同时休假,难道是去度蜜月。不,他们固然可以不管不顾地结婚,来一个木已成舟。这事刘航或许干得出来,但林泉泉不是这样的人。

林泉泉讲究议事感,否则上次求婚也不会弄出那么大动静。婚礼更是如此,你想啊,一个国家干部,上司公司董事局董事,婚礼必须浓重热烈,必须得到所有人和父母的祝福。不明白不白地扯证,然后出去蜜月,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她们这样人物,讲究的是脸面,面子比天大。

唐芳这两天到处找林、刘二人不获,这才赖上冯白了。

这间出租屋早就被她以前派的私家侦探盯着,冯白这几天在这里做什么估计都一丝不落地尽在眼底。

冯白心叫不好,他这人不喜欢和人发生直接冲突,遇事能闪就闪。更何况唐芳是自己两个好基友的丈母娘和母亲,怎么好和人翻脸?

得,惹不起我躲得起。

冯白行动力惊人,说干就干,突然装出很惊奇的样子朝窗外一指:“咦,你看!”然后趁唐芳转头的瞬间,咻一声朝门外跑去。

“砰”刚出门,他就一头撞上一具结实的身体,被弹了回来。

只见,门口竟然站着一个大金链小手表的壮汉。

原来唐芳早有准备,在门口放了保镖,这就尴尬了。

看到冯白如此不体面,唐朝气得笑起来:“冯白啊冯白,真丢人啊,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冯白一张脸涨得通红,只得讷讷几声,又坐回电脑前。

没办法,大家只能就这么耗着。

整整一个下午冯白都郁闷得快要爆炸了。

他先是刷剧,点开一部最热门古装言情片看了一集。

这片最近红得烫人,直接催生了两大流量小生,他久闻其名,今日正好补番。这一看,才觉得这玩意儿实在不好看,无聊得要死。

倒是唐总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动情处还抹起了眼泪:“肖占……好可怜……王一播,王一播……”

冯白腻味得要命,直接关了电脑,刷起手机。

但唐芳也跟着打开收集继续刷那部电视剧,依旧在不停呼唤那两个小生的名字。

老夫聊发少女狂,师奶追起星来更是要命。

她甚至还问冯白这两个明星开直播没有,她想去送礼物。

冯白嫌弃地把头扭一边:“没有,会掉咖位的。”

“掉啥?”

冯白:“人家现在什么身份,开直播太掉价了。”

唐芳连连点头,说,言之有理。那么只能正版订阅和买演唱会见面会的门票支持啦!

老年人追星不可怕,可怕的是萌发少女心式地追星。

唐芳追剧的同时还在不停和冯白讨论剧情,可怜我们的阿白根本就没看,如何插得上话,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是是是,您说得对,好看,这剧好看。主角演技好,帅。”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很快就到了五点,唐芳好没有离开的架势,她是跟冯白耗上了。

看样子是冯白不交出那两人,她就要论持久战。

冯白开始心慌,这么耗下去等下回家肯定会很晚,自己大可对妻子说公司加班。反正以前加班也是常态,不加班一楠同志还会担心他是不是混得不好,事业出现了危机。

问题是,唐总今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就算再耗下去也没用,等下人家说不定要跟着自己撵到家里去。

到时候杨一楠问冯白你怎么被唐芳给逮住了?

她们又是熟人,两人一交流,冯白失业的事情不就大白于天下了?

想到这出,冯白心中一阵恐慌:不行,不能让唐方和杨一楠见面,得尽快把这位爷给打发走了。

可是,他哪里想得出办法。

眼见着天已经黑尽,冯白同志失控了,气道:“唐总,你什么意思?我不是说我真不知道那两人去哪里了,你逮着我纠缠也没有用,你请回吧!”

“我就逮住你了,怎么着?”

“你这是耍赖皮。”

“冯白,你说谁赖皮,你再说一遍?”

冯白戾气上涌:“我再说一遍又怎么样,就说了,就说了。”

争执开始,两人都上了火,吵成一团。

最后,两人都吵累了,彼此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冯白也实在是没办法了,罢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我得先自保。就拨通了刘航的电话:“刘航,你丈母娘杀到你的出租屋里堵住我了,快过来解决问题。”

“刘航,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我不会放过你。”唐芳抢过电话怒吼。

电话挂了。

再拨,居然被……拉黑,这……太没有义气了,拉黑我……冯白瞠目结舌。

唐芳一把将电话摔向冯白,屏幕都摔碎了:“姓冯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你真想解决问题,就不能骗姓刘的过来,现在好了,连你都被拉黑。”

冯白看到自己的手机被摔坏,心疼得直打哆嗦。他彻底爆发了,骂道:“唐芳,我尊敬你是长辈,可你看看你有点长辈的样子吗?刘航和泉泉结婚生孩子关我屁事,找也找不到我头上。你不就是怀疑刘航骗你家财产吗,你这是对刘航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大不了让刘航签和婚前协议,彼此做个财产公证,让刘航承诺无论结婚多少年,林泉泉的财产和他都没有一文钱关系,双方也不存在婚后共同财产的说话。大家搭伙过日子,aa好了。”

“泉泉现在怀孕了,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做母亲,而你这辈子也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做外婆,这个孩子必须保住。我可以代表男方说孩子必须生下来。你再在这事上纠缠不休有意思吗,这是一条生命啊,这是一条生命啊!你的心真是……真是……真是坏透了。”

冯白说到激奋处,身体直打哆嗦,“起开!”他推开唐芳的保镖。

背后是唐总的咆哮。

“劈啪”“轰隆”有东西狠狠摔碎在地上。

第八十一章 索魂铃

从刘航的出租屋出来,上了公交车,冯白终于冷静下来,心中突然有点后悔。

倒不是后悔得罪了唐芳这个大人物,他的生活和唐总没有任何交集,大不了以后不往来就是。后悔的是,自己是刘航和唐芳直接的联络人,代表男方和女方斡旋交涉,相当于古代的媒人。

现在媒人赤膊上阵和女方家长撕起来,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弄了。靠刘航,那小子根本就不靠谱。

正懊恼着,电话铃响了,陌生电话。

冯白刚接通,里面传来了唐芳骂娘的声音。

这位老太太年轻时跟着丈夫的拖拉机拉货跑矿山,提着铲子卸货,敢拿着锤子和竞争对手硬杠,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女中豪杰,脾气也不太好,骂起人来特别难听。

冯白已经没有力气和她吵,默默听了几句就挂掉。

那边还在契而不舍地打电话进来,冯白甚至懒得拉黑她。

唐总终于不骚扰冯白了,她发过来一条短信:“就按照你说的办,让姓刘的写一个婚前协议,这样我或许会答应他入赘我们家。将来,孩子姓林,节假日在我们家过。另外,男方的父母将来老了送养老院,不许住我家里来。你别捣鬼,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冯白的气已经消了,也不想和她再发生争执,回复:“可以。”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联络上刘航,这小子刚才已经把我拉黑,没义气。

正想着,刘航竟然解除黑名单主动打电话进来。

冯白没好气:“刘航,你一会儿拉黑,一会儿又加我,闹着玩儿呢?”

“不好意思,我实在有点怕那位老太太,先暂时拉黑,这不又加你回来了吗?”

冯白又问刘航和林泉泉这几天去哪里了,回答说人在菲律宾,刚下飞机,估计还有三四天才回家。

他笑嘻嘻地说,老白,这边太好玩了,他和林泉泉这几天沿海边那条街吃过去,又看表演又潜水又坐降落伞,不知道多爽,就是钱包有点受罪。

冯白没好气地说,你倒是爽了,留给在家面对你准岳母的满腔怒火,对了,泉泉在你身边吗?

刘航回答你着不是废话吗,我们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有话你说。

冯白为难,还是借一步说话。

刘航:“借什么借,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泉泉的。”

旁边传来林泉泉的声音:“老白什么事啊,要不咱们开视频吧,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怪想的。”

电话挂断,换成视频通话。

对面是一处海滩的灯红酒绿,刘、林二人穿着拖鞋短裤,打扮休闲惬意,笑嘻嘻地朝冯白挥手,问羡慕不羡慕。

冯白想了想,这毕竟是关系到他们终身的大事,两人都该听,在一起正好,也免得自己逐一通知。

他就把事情的大概和两人说了。

刘航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可惜因为已经是晚上,冯白也没看清。说完,他最后开玩笑地补了一句:“事情到现在总算有个圆满的解决,有钱人终成眷属。恭喜恭喜,恭喜我的老老弟入赘豪门。”

旁边林泉泉也幸福地笑起来:“好,好,老白,谢谢你,等我们度完假回国,就把结婚证办了,记得来喝喜酒,我会封一个大红包给你。”

冯白:“封多少,少了我可不干?”

林泉泉:“怎么也得封一个一万八千八的红包吧。”

冯白:“别介,太多了,等孩子满月酒,我不得还加几千还给你,加几百你干吗,我亏大了。”

“加什么加,随什么礼?到时候你当孩子的干爹,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干爹不需要给红包,满月酒的时候买一双小孩儿的鞋就行,最好是干妈亲手做,寓意前程万里。”

冯白大喜:“好,就这么说定了,最喜欢和你们有钱人交朋友了。”

林泉泉扑哧一声:“老白,你再说什么有钱人穷人就伤感情了。”

两人在聊天的时候,刘航在旁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爆发:“这婚我不结了。”

冯白、林泉泉愕然。

刘航气愤地大叫,说,我自己有手有脚,收入也不低,和泉泉在一起是真心爱她,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唐总说要签婚前协议,那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接受不了。

我刘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成了倒插门了,笑话!

还有,我是独生子,爹妈养我这么大,我日思夜想就是如何报答他们的恩情。爸爸妈妈一天天老了,将来我肯定要照顾他们的。我又不是没有条件侍奉他们,送养老院去,这是人说的话吗?她不但不许我给父母养老,就连节假日也不许去看,混蛋,这特么就是混蛋!

他突然的爆发让冯白呆住了。

旁边,林泉泉也火了,呵斥刘航:“什么她她她,你就是这么喊我妈的?我妈是混蛋吗?”

“不是吗,你以前不也说你妈混蛋?”

“我可以说,你不能。刘航,你骂我妈,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没教养的人。”

“我没教养,我的教养是给值得尊敬的人,而不是侮辱和损害我的唐总。我是男人,我也有尊严。”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林泉泉尖叫一声哭起来,然后去扯刘航的袖子。

镜头一阵晃动,再也看不清楚。但可以听到那边又是哭又是叫,显然二人已经撕打在一起。

冯白默默地关掉视频。

回到家中,杨一楠还在敷面膜,依旧抱怨自己头疼,太阳穴发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又问冯白吃饭没有,晚饭放在厨房灶台上,自己热热吃。

冯白:“你头疼,我更头疼,林泉泉打电话给你没有?”

杨一楠惊讶地问:“泉泉和刘航不是私奔了吗,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没打电话给我呀,怎么了?”

冯白:“糟糕了。”

那两个小年轻在一起已经几年了,期间分分合合好几次,每次都闹得不可开交。当他们开始扯皮的时候,林泉泉都会打电话给杨一楠,痛诉刘航这个渣男。

刚开始的时候杨一楠还觉得问题很严重,亲自出马调解,可等她赶到人家小两口已经手牵手和好了。

冯白本以为这次也会如此,却没想到林泉泉并没有打来电话。

问题好象有点严重。

他就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跟妻子说了一遍,只隐去了自己失业后躲在刘航出租屋一节。只说他今天去刘航的房子里有事,正好被前来寻人的唐芳堵住,这才有后话。

冯白:“这两口子打起来了,还打到国外去了,杨一楠你快打电话去劝劝。”

杨一楠听完长叹一声:“如果是往常我还可以劝,泉泉也会听。现在这事是原则问题,我又能怎么劝?”

冯白心道也对,这事如何取舍还得看刘航,外人确实无法替他做主,自己只能做个传声筒,任务已经完成。

他又想:我现在自己都是满身虱子,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工作吧!

到睡觉的时候,唐芳打电话过来了,冯白不接。

她直接打到杨一楠手机上。

杨一楠:“啊,是唐总,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唐芳:“把电话交给你男人。”

杨一楠说:“唐总,你有话跟我说吧,冯白这人你不了解,他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但心好。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这个长辈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唐芳:“你让他听电话,这事大了。”

杨一楠没办法,只得苦笑地把电话递给冯白。

电话那头依旧是蛮不讲理的咆哮:“冯白,你干得好事!”

冯白莫名其妙,问我怎么了。唐芳骂道,怎么了,你自己干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电话给泉泉说了婚前协议的事了。现在好了,她刚才把电话里和我吵了起来。说什么我就是不想让她幸福,想逼她和刘航分手,才弄出这么个侮辱人的东西出来。现在好了,她和刘航已经分了,合你心意了?

唐芳接着说,刘航是没有资格娶泉泉,他们分了自然是大好事。可是,现在泉泉已经恨上我了,说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你得负责。

冯白不以为然说年轻人在父母面前抱怨,威胁要断绝关系也就是使使小性子,当不得真。

唐芳打断他,吼道,林泉泉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太让她伤心了。现在她已经被女儿拉黑,难道事情还不严重?

最后,唐芳骂道:“姓冯的,这个婚前协议是你提出来的,我也答应让你去做姓刘的思想工作。这事你私下和姓刘的谈不就好了,偏偏要跟泉泉讲,你这是故意挑事,你的心肠坏掉了。”

冤枉,这真的很冤枉啊!冯白本想解释,但被唐芳一痛臭骂之后,火气也上来,他也懒得废话,直接道:“随便你怎么想我,以后不联系了。”把这聒噪的老太婆拉黑了事。

老太太还不肯甘休,打杨一楠的电话。

冯白抢过妻子的手机,继续拉黑。

但唐芳不肯甘休,换了个号码继续打。

冯白继续拉黑。

一个晚上,那边连续换了十几个号码,冯白拉黑拉到手软。

这简直就是催魂铃啊,冯白最后崩溃得关机了事:混蛋唐芳,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手机?我支持刘航骂她。

关机之后,冯白倒没有什么好担心,刘航和林泉泉以前吵架归吵架,吵的时候闹分手。可吵完没几分钟两人就雨过天青。自己这个基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厚,拿得起放得下,他很快就能哄好林泉泉的。

就是今天泉泉的反应有点大,竟然说要和唐芳断绝母女关系,甚是奇怪。

第八十二章 原则问题不可调和

正因为对刘航很有信心,冯白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现在更操心的是自己的工作问题。

还有二十来天就是下个月交按揭款的日子,到时候可是要拿真金白银出来的。

刘航那里再不能去借钱了,自尊心受不了。

有那两万块,皆大欢喜。拿不出来,不用杨一楠动手,他自己舍身成仁。

那么,继续网上求职吧。

第二天一大早,冯白照例假装去上班的样子来到刘航的出租屋。

里面依旧是昨天模样,地上散落着唐总发脾气时摔碎的水杯、椅子,电脑屏幕反扣在桌上。

“呼呼……”响亮的鼾声传来。

冯白定睛看去,沙发上躺着一个正睡得酣畅淋漓的男人,空气中弥漫着酒味,不是刘航又是谁?

这小子不是在国外吗,怎么连夜回来了,还喝了很多酒。

冯白心中奇怪,拍了他半天,见没有效果,就拧了张毛巾帮他擦了脸,这才让他睁开了迷惘的眼睛。

“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海边吗?”

“我还要问你呢,怎么醉成这样?”冯白没好气地说。

刘航揉了揉脸,稍微清醒了些,苦笑:“醉了,醉了,我在飞机上喝了好多酒。”

“飞机上有酒喝?”

“有,啤酒。”原来,刘航昨天夜里乘的是有名的廉价航空——宿雾航空——这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大多是半夜,碰到运气好的时候机票便宜得令人发指。从那边飞这里,只两百块。但有一点,不提供飞机餐,所有的食物和饮料都得花钱。

你钱够,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刘航说他昨天和林泉泉吵架、分手,心情苦闷,也不知道在飞机上买了多少酒,彻底喝断片了。梦中他正和林泉泉争执,她一怒之下一记耳光抽过来。醒来却是基友冯白那张担忧的脸:“你醒了?”

冯白也很惊讶,这小子喝得人事不省,竟然能够从国外坐飞机、然后换出租车回家,而不至于弄丢自己,也算是个很厉害的本事:“刘航,你和泉泉吵架也不算是个大不了的事儿,往常哄上几句,过一晚上就和好了。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合,夫妻没有隔夜仇,至于弄成这样吗?还有,人家一个女孩子被你丢在国外,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你马上买张机票飞过去,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现在过去找人还来得及。”

刘航一脸痛苦地摇头:“没用了,没用了,这次是真的分手,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们之间完了,真的完了。”

冯白一呆:“彻底完了,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不开玩笑,我昨天在飞机上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想得痛苦,这才喝得酩酊大醉。你知道的,我不是个滥酒的人。”

刘航说昨天晚上当冯白和他们视频,说出唐芳的条件的时候,他心中就不肯了。

并不是因为林泉泉名下庞大的财产与他无关,实际上,刘航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对于物质也没有什么**。

他如果和林泉泉结婚,不用买房买车,这一切女朋友都有,也不用养家。一个月两三万的工资,除了约几个好朋友吃吃饭喝喝酒,就没用场。

唐芳说要签一个婚前协议,双方约定,婚后林泉泉的财产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签就签呗,他也鄙视软饭。

两人因为爱情而在一起,因为爱情而结合,本就是一件很纯洁的事。如果粘上了俗世的尘埃,那也太……按照刘航的说法,那也太无聊了。

不过,唐芳的倒插门一说却彻底激怒了刘航,这实在太伤自尊心。

倒插门可不是好词。

实际上,现代社会也不兴这个。

至于孩子将来跟母姓,刘航也觉得无所。姓林就姓林吧,难不成姓林了就不喊自己爸爸,而是叫妈妈?

别说姓林,娃跟外婆姓唐他都支持。

但可恶的唐芳却提出以后过年过节不许去看父母,将来刘航的爸爸妈妈也不许和他们一起住,老了直送养老院,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刘航一怒之下就说:“这婚我不结了。”

等到刘航骂唐芳是混蛋,林泉泉也爆发了。两人一通吵,接着动起了手。

当然,只有林泉泉掐刘航的份儿,刘航只象征性地做了抵抗,负气之下和她分手,就买机票回国了。

冯白听完,说:“这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啊,刘航,你太冲动了,快快快,快去接泉泉,好好跟人说。”

“不,这不是小事。原则性的问题,怎么可以打马虎眼?”刘航咬着牙气道:“这算什么,这是把爹娘让废品扔掉吗?我爸爸得了病,妈妈的身体也不好,将来我肯定要和他们住在一起照顾他们终老的,这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怎么说都不行。”

刘航说,他爸爸十年前被查出得了直肠癌,切除了病灶,做了大小便改道手术后病休在家休养,平日生活都是妈妈在照顾。至于妈妈,因为家族遗传,有很厉害的贫血,干活久了就眼前发黑。

妈妈在国家机关上班,还有几个月才到五十五岁退休。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母亲因为身体关系已经没有精力照顾父亲。

她打算退休后就卖掉老家的房子搬到本市来和儿子团聚。

对于他们的到来,刘航是非常高兴的。

说到这里,刘航突然流起眼泪来:“因为爸爸身体不好,我从高中就开始住校,大学毕业后就到了外地工作。这辈子和他们相聚的日子也没有多少。爸爸妈妈来我这里,正是我尽孝的时候。现在好了,二老过来,我直接把他们送去养老院,我还是人吗?畜生不如啊!”

刘航肩膀不停抽泣:“我爸爸和病魔斗争了十年,最近老得厉害,头发都白完了。我妈也瘦得……他们还能活几年,在最后的时候一家人团聚又怎么了,我过分吗?”

冯白没想到刘航家里是这种情况,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快快乐乐,凡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其实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他拍了拍刘航的肩膀,安慰说:“刘航,其实泉泉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你们结婚后,你爸爸妈妈也是她的爸爸妈妈。好好把道理跟人家说清楚,泉泉能理解的。”

刘航:“没用,我们完了。”

冯白觉得这不算个事,道:“怎么可能,你马上飞过去接泉泉,等她气消了,谈谈,问题不就解决了?”

刘航说昨天晚上他和林泉泉发生冲突之后,林泉泉说她能理解刘航的心情,可让父母和他们住在一起绝对不可能。将来二人结婚,刘航的父母可以过来,但不能住一起。毕竟大家是两代人,生活习惯和观念不同,必然有不可弥合的代沟。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必然有矛盾,到时候岂不是要弄得大家不愉快。

家里的房子很多,可以给他们一套自住,大不了请保姆照顾他们。

其实,现在的保姆也不靠谱,最好的办法是送去养老院。

林泉泉又道,你别小看现在的养老院,尤其是那种高挡的,位于山清水秀的地方,人人都是单间套房,有专业人员照顾饮食起居,还有专业的保健医生和护士,每月几万块,你爸爸妈妈住那里会很满意的。

无论如何选哪个方案,都比让他们和我们住一起好。毕竟,我们也是要忙自己的事业的,早出晚归,碰到出差,一去就是一星期,又怎么照顾得过来?

冯白听到这里,不觉暗安点头,内心中觉得林泉泉说得有道理。

不过,当时刘航一听就火冒三丈,说,请保姆还有送养老院能和住自己家一样吗?物质生活能够代替精神生活吗,人老了谁不想儿女在身边团圆热闹。你这是想送我爸妈去关监狱啊,只不过这监狱高档一些,生活好一些,但有区别吗?

林泉泉啊,林泉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碰到事情就想用钱来解决。是是是,我刘航没钱,我就是个普通人,我高攀你了。

在你和你妈的心中中,钱真是个好东西吗?

难怪你妈刚才说婚前协议的时候你不表态,甚至默认,是不是也怀疑我是图你的家产。

林泉泉我跟你说明白了,我不会倒插门,我也不住你家。

我自己买房子,我要把父母接到一块儿住。

“我不做你的奴才。”

连奴才这两个字都说出来了,林泉泉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很好,我是个骗子,我骗你的家产,那可是二十个亿啊!既然骗局被伟大光明正确的林董你识破,那我就谢幕退场,分手!”

“你凭什么跟我分手,要分也得由我提出。”林泉泉歇斯底里大叫:“分手,刘航,谁不跟你分谁是王八蛋。”

于是,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刘航一气之下订了机票,两个小时后坐上了回国的班机。

第八十三章 脸皮好厚

刘航拂袖而去,林泉泉越想越伤心,也越想越愤怒,最后把怒火对准了抛出这个婚前协议的母亲。

打电话跟唐芳大吵了一顿,说了要断绝关系的决情话儿,双方互相拉黑了事。

唐芳什么人,吃了女儿一顿骂,恨上了冯白。

这个婚前协议是你冯白弄出来的,结果让我顶缸,最后连女儿也要和我断绝关系。你这是不是在整我,肯定是为了报复我。

于是,唐芳也打电话过来质问冯白,两人又互相拉黑。

一群人你黑我,我黑你,大家黑成一片,热闹了。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冯白想安慰刘航,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来。

没错,这事看起来是不大,也就是恋爱中的情侣口角,他作为双方的朋友可以从中调解。问题是,这不是调和就能调和的。

这涉及到两人的三观的碰撞,不可调和。

刘航看起来新潮,其实是个很传统的,要侍奉在生病的父母身边,觉得婚后和爹娘分居就是大大的不孝。林泉泉觉得,结婚了还得有自己的空间,一家人两三代人挤在一起很不好,既然问题能够用钱来解决,那为什么不解决了,这恰好触及到刘航的逆鳞。

就算现在劝和了他们,这个雷迟早也会爆炸。如果逃避,等到将来爆炸更是不能解决。

还不如大家都冷静一下,等平心静气来再商量。

冯白:“刘航,你打算怎么办?”

刘航痛苦地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我还是回去上班吧!刘航,你找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冯白:“简历投出了许多份,有好几家已经有意向了,还是做程序员。但需要时间,你也不用担心。”输人不输志气,他也不想让好朋友担心。

刘航:“那就好,那就好。等找到另外一个好工作,我倒要看看黄冬又是什么嘴脸,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妈德,等你出了这口气,我也辞职不干了。”

冯白:“别,你还是先干着吧。你不是说你妈妈还有几个月就退休要来和你团聚吗,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听到你没工作还不急成什么样子。老一辈人都是这样,觉得年轻人辞职就好象是天塌下来了。”

好工作哪里又那么好找的,尤其是对一个高龄中年人来说,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等刘航刷牙洗脸去上班后,冯白又投了两份简历,在电脑前无所是事地等了一上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如果从次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说起来,冯白这辈子一直都顺风顺水。小学、中学、大学。大四上半期,恰逢互联网第一波浪潮,他作为稀缺人才,很快就被一家大公司招了进去。

到新世纪第一个十年,西方互联网泡沫破裂,本以为我国也会受到影响。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国的it因为少了国外强势对手,立即壮大起来。

他很快就被猎头挖到到周、史、王三人所创建的公司上班,直到现在。

从业以来,几乎都是别人求着他入职,从来没有为工作岗位发过愁。

现在突然变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淘汰品,这样的极力还是第一次,令他恐慌也束手无策。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一看,让冯白大感意外,是周总。

一刹那,冯白思绪万千,也激动得直打哆嗦,暗想:难道周总念到往日的情分,又觉得我是公司不可获缺人才,又来请我回去了。其实,我和周总相处了十年,大家都是有感情的。这次他亲自来请,面子还是要给的。

“喂,老白啊,是我呀!哈哈,哈哈,最近过得怎么样?有困难你说,咱们什么关系,能帮到的我绝不二话。”传来周总亲切爽朗的笑声。

冯白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暖,被辞退当天的怨气也消了:“谢谢周总的关心,我还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周总:“还真有事。”

“你说。”

周总并不直接说事,又笑道:“老白,你虽然离开了公司,可也不能忘记哥们弟兄啊,没事也得常回来看看,带带新人。”

“带带新人?”冯白脑子迷糊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周总继续打着哈哈,道:“按照职场的规矩,员工辞职得提前一个月递交辞职报告,然后,开始办移交。把岗位交给新人,并将其带上正轨才可以离开。你这么甩袖子走了,别人根本就接不了手,倒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冯白,你得回来把这个尾收了啊!”

冯白一愣,好象明白了什么,问:“是不是小古接手吉祥信息的工作之后干砸了,周总这才想起我来?对了,我电脑里的工作日记你们不是偷偷下载了吗,怎么,看不懂,还需要我逐一解释清楚?”

周总有点尴尬:“老白,你那工作日记有点乱,小古经理也看不太明白。”

冯白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一事,彻底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祥信息那边的工程因为萧红实在刁钻,期间经过无数次修改,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他的工作日记是记在笔记本电脑里面,时不时会掏出来对照一下。如果不看工作日志,就连他这个主创也是满脑糨糊。

每次写工作日记的时候都需要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打开文档程序什么的,太麻烦。遇到不耐烦的时候,冯白直接用笔写在本子上。

平日工作遇到问题,他先看笔记本电脑,如果还看不明白,就去翻本子。

两个记录缺一不可,通常会对照着抓半天脑壳才弄明白,更别说小古了。

小古这个叛徒以为偷了我电脑里的工作日记就能篡位,却漏了另外一个笔记本,工作自然也干不下去了。

活该!

冯白心中直叫痛快,不过他这人脾气好,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也不想和周总翻脸,只淡淡说:“周总的是让我带带小古经理?这事也不存在问题,不过呢……”

还没等冯白把话说完,周总就用一阵笑声打断了他:“哈哈,你答应了,好好好,我就说老白你够意思,就这么说定了,有时间你过来吧!我这头还忙,挂了。”

通话结束,冯白心中气恼:我答应了吗,你当我傻啊!人都被你辞退了,你的活儿干不下去想起我了,呵呵……

恩,先弄清楚这事的底细再说。

冯白立即拨通了萧红的电话。

萧红:“冯工你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

冯白:“萧总你找我做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萧红就怒不可遏:“冯白,你搞什么名堂,你得给我个说法。”

冯白更是莫名其妙:“愿闻其详。”

萧红开始发飚:“冯白,你从销售岗调到财务室,将来还可以出任财务主管一职,这忙是我帮的吧?可你,你又是什么对我的。不但不想着报答,反让一个愣头青接手我们公司的业务。那混蛋把活儿干得一团糟,问他事,又一问三不知,这纯粹就是我我萧某捣蛋。工期已经拖延了,甲方拍桌子发过几次火,就差指着我的脑袋骂娘,如果不是看到老林的面子上。”

“冯白,不是我不让你高就。是是是,你现在是财务助理了,不需要在当苦哈哈的程序猿,可你高升之后怎么也得把工作交接好,带好新人,把这个工程的尾收好吧,你这是渎职,我要投诉。”

冯白是知道萧红的脾气的,小古什么活儿都干不好,不知道会被她骂成什么样的龟孙。

当初自己就被骂得够戗,小古那二五仔估计很惨。

高兴,我真高兴,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冯白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喜欢:“对对对,投诉,必须投诉。”

萧红:“我先投诉你。”

冯白眼珠子都落出来了:“你投诉我?”我人都被开除了,你投诉空气啊?

“怎么,怕了?”

“随便你,你的鞭策是我进步的动力,再见,有空约。”冯白大笑着挂了电话。

郁闷了几天,今天总算得了好消息。

祸事过去,好事成双。接着,又有一桩喜事找到冯白头上。

“喂,您好,是冯白先生吗?”一个客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是夏林易购卧儿马体验店经理朱生平。你在网上投递的简历我们看过了,你符合我们的招聘条件,方便的话,我们约个时间面一下。如果在没有问题,就可以入职了。”

冯白一呆,这家公司不就是唐芳名下的产业吗,自己昨天误投了简历,却没办法撤回。心中原想,他们应该看不上自己。谁曾想人家竟然想面试我,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我……”

大约是听到冯白的语气有点犹豫,那边确实又是求贤若渴,朱生平忙道:“怎么,冯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这里待遇很好的,也需要稳重心细的人。要不,你来我们公司看看,我们谈谈待遇什么的,您再做决定?”

盛情难却,再加上每个月悬在头顶那两万块按揭,由不得冯白选择。他立即道:“没问题,我马上就过来。”

其实,这家体验店规模不大,总投资不过一千多万,有个两层的体验店。然后在区体育馆地下租了个仓库摆放电器,另外还有三辆用来送货的单排座微型车。

业务实在太小,有着二十多个亿身家的唐芳估计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产业,只每月看看报表了事。

“我就算来上班,也没机会和她照面,不用尴尬的。”冯白心想:“说穿了,咱就是个打工仔,一个小人物和上市公司董事局成员会有交集吗?”

面试就在仓库里,公司的主要业务是对付网购的单子,还有入帐出帐,这活对冯白来说不要太轻松,他用牙齿咬一支笔敲键盘就能胜任。

朱生平倒是被冯白的业务水平给镇住了,这人有初级会计师从业证,懂电脑,懂经营,泥马简直就是万金油万花筒,这样的人沦落到做库房主管的地步,可见it业的竞争是何等残酷。

朱经理当即决定签下冯白,就和他谈薪资待遇。

工资不太高,也就一万出头,冯白有点不满意。这才一万,两万按揭缺口不小。

朱生平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很理解他的处境,说,工资虽然低,但待遇高啊!最近两年,公司业务非常好,每月绩效又有三千多。另外还有几万快半年奖和几万块年终奖。

所有加一块,我保证你年入三十。

你还别信,我话撂这里,不够的我给你补。

咳,老冯你犹豫什么呀,签吧,签吧!

“那就签吧!”冯白两眼放光,他在职场二十多年,从来只拿过年终奖,什么时候听到过半年奖,这公司邪性啊,我喜欢!

“你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明天一早来。”

“太好了,太好了。”朱一平兴奋地搓着手。

第八十四章 剽悍的女徒弟

签了入职协议之后,冯白悬在半空的那颗心总算落地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饱受个人财务危机的折磨,成天提心吊胆,担心被公司开除的事情被杨一楠知道。其实,就算让她知道,最后被痛骂一顿,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有的问题不是你忍就能解决的,每月两万的贷款怎么办?

冯白在家中的地位表面上看起来很低,其实却是顶梁柱。屋里的一应开销都靠着他的工资收入,如果没有钱,房子怎么办,老婆孩子怎么办,又该怎么面对她们?

现在好了,工作落实,冯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几天的失业生涯教训实在太惨痛。

在回家的路上,冯白在心里算起帐。按照朱生平的说法,他每个月有一万块工资,奖金应该在三千左右,这点钱离两万的按揭还有七千缺口。但不用担心,杨一楠那里还有五六千的工资可以填上去。至于日常开销,大不了节约点,从其他地方想想辙,实在不成找刘航挪挪,等发了半年奖和年终奖一并归还。这样,收支不就平衡?

算到这里,冯白心中叹息:如果不买房,我本应该过得很滋润的。房子啊房子,多少艰难困苦因你而名。

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抱怨也没有用处,就当是投资吧,熬上几年,等园园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就算是修成正果了。

冯白计较得好,他却忘记了一点。妻子可是打算生二胎的,几年之后他依旧无法人生圆满得到解脱。

他决定回家之后就把这事告诉杨一楠,丢掉程序员的工作收入断崖式下跌,她肯定会大发雷霆的。但自己年龄摆在那里,必须会在职场一线退下来。这是自然规律,杨领导应该可以理解的,最多唠叨几句就算。

冯白浑身轻松,走起路来分外地轻快。回家之后,他显得比往日更勤奋更活跃,做起晚饭来手脚麻利,一盘油渣炒白菜更是炒得香气扑鼻。

吃完饭,等到女儿进屋做作业,正打算把这事告诉杨一楠。他突然想起一事,自己到唐芳名下的电器公司上班这事实在太尴尬,不好意思跟人讲。还有,现在是试用期。

他和朱生平签的劳动合同是一年,按照国家法律规定,试用期为一个月。

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月期间,如果对方绝对自己不能胜任这个工作,随时可以让他走人。

如果最后被人给请走,面子上须挂不住。而且,杨一楠是认识唐芳的,两人时不时在微信上互相点赞。

如果杨一楠说漏了嘴让唐芳知道,以唐总的脾气,说不定把自己给开除掉,那问题就大了。

冯白心想,干脆先隐瞒妻子一个月,等签定了正式用工合同再告诉她。到时候,就算唐芳知道了,有合同在,她也不能无理由开除我吧?

万言千当,不如一默。

晚饭后,冯白和妻子一起上街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减肥。

杨一楠以为冯白开始锻炼身体备孕,对他大为鼓励。

两人谈了谈生活,谈了谈刘航和林泉泉的事,又谈了谈各自的工作,这事他们今年说话最多的一次。

天气已经很热,两人都走得浑身大汗。胖人体能弱,到最后大家都走得手脚酸软,牵手回家。

这段时间事多,心情不好,像今日这样亲密还是第一次。二人都感觉心绪平稳,又蠢蠢欲动。

回家之后杨一楠觉得时机不到,忙把冯白赶去睡沙发。

第二日一大早,冯白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两个馒头,兴冲冲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到了市体育馆,朱生平驾车而来,介绍冯白和同事们认识。

昨天冯白面试的时候已经听朱生平说得明白,公司的库房在体育馆里,至于卖场则是六公里外的新区卧儿马广场。

他的主要工作是收货、做帐,然后根据网上的定单出发货,组织人员装卸运输安装。

前头说过,库房在市体育馆地下室,用铁丝网和铁栅栏隔了办公室、休息室和库房,彼此之间一览无余。

地下做了防潮处理,空气干燥,但不太新鲜,弥漫着一股汽油味道。

进了库房之后,朱生平就张开嘴骂娘:“马拉隔壁德,你们没事把库房大门打开通一下风,换气扇坏了也不知道换。见天这么多车进进出出,尾气这么厉害,熏死几个不是要赔钱?吗啦隔壁的,你们就是懒。等你们如果中毒死了,挣再多钱又有屁用。新房子被别人住,婆娘被别人睡,娃儿被被人打,开心吗?”

一连串粗言秽语,不堪入耳得紧。

冯白听得无语,这朱经理昨天面试他的时候倒也文雅,想不到今天却是如此粗豪。这传统行业和it还真不一样,我得适应啊!

是的,it从业者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讲究big。而传统行业,尤其是一线工人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太文雅还真镇不住他们。

被骂的是三个男人,都是库房的搬运兼司机兼安装,一专多能,节约成本。

他们的工作是拿到冯白开具的送货单之后把电器搬上单排微型货车、捆好、送去用户家,背上楼,装好,然后教用户使用。

因为长期干体力劳动,一个个生得膀大腰圆。

收入嘛,其实不太高,一万出头。

这个不太高指的是和冯白以前从事的it比,其实在传统行业还算是不错的,足够养活一大家人。

昨天朱生平就说过,这些人大多是外地来本市打工的,平时吃住在库房里。因为解决了吃住问题,他们的工资就是纯利润,很抢手的。

听到朱生平骂,司机搬运安装工们也不生气,只是笑。

一个女孩子走进来反驳:“叔,我没有老婆就不怕咯?”

“去去去,别捣乱。你一女的哪里来老婆,就算有,也是老公。”朱生平不耐烦地朝她挥手。

女孩子苦着脸:“我倒是想要个老公,我二十四岁,都快剩下来了,叔你也不帮我介绍一个,你算什么亲戚?”

朱生平大怒:“介绍,我没帮你介绍吗?曰你娘,一问你要什么条件,你给我来一个要大学生,要本市户口,要有房子还得是全款房。人家如果有这个条件,能看上你?你还是继续单着吧!”

一个司机插嘴,朱总,朱佳的娘不就是你堂姐吗,也下得去手。

众人暴笑,气得朱生平提起一个纸盒扔了过去。

朱生平:“朱佳,介绍一下,这位是冯白,老冯。名牌大学毕业生,以前是干计算机的,你好好跟人学习。”

朱佳朝冯白伸出手来:“师父你好,你得好好教教我。”

好大手劲,好粗糙的手,都长茧子了,差点把冯白捏出眼泪来。

冯白这才仔细端详那个女孩子,不觉眼前一亮,暗赞:飒爽英姿啊!

这女孩子大约一米……八……不到……本公司第一高度,胳膊比冯白还粗一圈,也不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

五官嘛,就是个普通人。

看到冯白被捏得呲牙咧嘴,朱经理又骂:“你轻点,有这么对待师父的吗?”

又笑着对冯白说:“我这侄女以前是打排球的,力气大不知轻重,老冯你别放在心上。”

后来冯白才知道,朱佳是朱生平一族的堂侄女。因为是北方人,从小在运动上有天赋,初中毕业就被选进了地区体校,练排球,最高光的时候甚至还被选进过省队当替补。

可惜最后还是在激烈的竞争中被淘汰下来。

她这种没有练出来的运动员最不好办,要进体制吧,又没有冠军头衔,没有成绩。去考吧,成绩有不成。

没办法,只能在叔叔的照顾下进了公司打工。

朱生平原先安排侄女在体验店做销售,可是她女金刚的形象实在太恐怖,加上脾气也不好,只能到库房里来。

她的主要工作是给冯白当副手,学习财务和网络销售这一块儿。

小姑娘……其实也不算是小姑娘,但在冯白这个四十六岁的大叔眼里就是。

小姑娘估计也是体会到了危机感,在工作上很肯学。

但毕竟底子有点差,简单的流水帐只看上片刻,就满头大汗。处理起电子定单不停出错,被体验店那边骂得灰头土脸。

不过她挺爱学的,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人也勤快,一到库房就主动给冯白泡茶打扫卫生,师父长师父短地叫着,弄得他都有点感动了。

冯白本就是干这行的,只用了一个小时就上了手,这工作越干越麻利。他也不藏私,该教小姑娘的都教,至于她学得如何,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确实非常头疼。

工友们都尊重知识分子,冯老师冯老师的叫得亲热。

“这工作真的不错啊!”冯白非常满意,心中想。

“哎哟,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连这都扛不动?”朱佳对着一个司机骂。

原来,那司机正在将一台冰箱装车。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使了几次力死活也搞不定。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货儿,忙都忙不过来,自然没空施于援手。

朱佳看到了,骂了一声,推开那个司机,抓起冰箱包装上的两条编织带,“喝”一声就背了起来,放在车箱上。

冯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可是两百斤重的双门冰箱,就这么背起来了……女神……力!

第八十五章 结婚狂

新的工作,新的同事,新的事物,新的天地,一切都是新的。

大家多自己有非常尊敬,收入还不低,冯白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他甚至忘记了正处于感情痛苦期的好基友刘航。

公司生意很好,整整一个上午冯白都是在忙碌上度过的,接单子、发出库单、安排车辆送货、做帐。

他还把往期积压下了的几个帐给做了,比如:车辆和设备的磨损、折旧,和总公司以及平台的对接。

一切都是在网上完成。

既然工作如此舒心,冯白现在已经没有打算等高级会计师资格证下来再去找个收入高一点的工作。就算证到手,也未必短时间能找到更好的岗位。

他心中又暗想:古人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我早就该走出舒适区了。如果我早一点离开it业做职业转型,又何必在年龄大限来临前弄得如此狼狈?人不逼到一定份儿上,确实有惰性。

库房中午吃饭是和体育馆搭伙。

唐芳和市体委的关系不错,当时说了一声,人家就肯了。

冯白从键盘上收回已经因为打字打得酸软的手指,正准备去吃饭,朱佳就过来了,手中提着一个饭盒。库房里灰尘大,一个键盘用不了两个月就会变得生涩,最后不堪使用。于是,都换成了机械键盘。一但不好使,拆开了吹吹灰尘就能恢复如初。公司计算了一下,这样好象更节省。

只是机械键盘太硬,打字的时间太长,手指和手腕受不了。

朱佳:“师父,午饭我帮你打好了,以后你的午饭都由我送吧!”

冯白倒不好意思:“这可使不得,我有手有脚的。”

朱佳瞪着大眼睛说:“这是必须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然要侍侯你的。以前在体工队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服侍师父的,这是规矩。师父,你可要好好教我,我想做会计,可惜自己找书看的时候,只看上几分钟就想打瞌睡。还是你好,只说一遍我就能听明白。”

冯白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脾气好,会教徒弟。当初在公司的时候带过许多新人,一个个都非快上手。比如小古和黄冬那两个反骨仔,他们现在就混得人模人样的。

“朱佳,会计你估计是当不上的,这个需要考,但处理基本的往来帐目我已经能教会你。”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我只要能做帐就可以了。”朱佳连连鞠躬。

这女娃子实在太客气了,冯白连连摆手:“别这样,别这样,咱们都是同事,我希望我们能够做好朋友。”

朱佳摇头:“规矩就是规矩,师父就是师父。”

冯白拗不过她,没有办法,只得苦笑:“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可不想当你长辈。”

“为啥?”朱佳好奇地问。

冯白调侃:“你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如果是你父亲,看到自己二十多岁的姑娘还是光棍,不得愁死?我不得每天每夜都在想我这闺女该怎么嫁出去啊,我哪里去找那么多优质的男孩子介绍给她啊?”

话一说出口,他才有点后悔,这实在太扎心,不妥当。

朱佳却不以为忤,实际上是冯白太小心了。传统行业,工友们说话都非常随便,想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拐拐,听的人也不在意。

朱大姑娘眼睛却是一亮:“对吼,你是师父,就是我爹。我现在单着,你是不是该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

冯白大惊:“我哪里去给你找合适的?”

“师父你不能这样啊,你得上心啊!”

冯白:“我真没有。”

媒人是那么好做的吗,这女孩要求又高,根本就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你想啊,你一个没有文凭没有正式工作,颜值普通的姑娘,要想找一个高学历,有房有车无贷款的优质男谈何容易?

据说,我国男女比例失调,如今已经有三千多男光棍没有着落。女人看起来好象不愁嫁,但这只是在地方上。而在一线大都市,情况却相反,女多男少。

如朱佳所言的那种优质男,刚一入职场,早就被无数高颜值高学历的女性给盯上了,能轮到你后下手为强?

再说了,朱佳同志你那么高,脚那么大,天然就有劝退效果啊!

作为男性冯白最明白男性的心理,女朋友高一点是比较吊,可也得讲究适度。最佳高度在一米六五,一米七十到七十五,女神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勉强可以接受。超过一米八……惹不起惹不起……

冯白无能为力,自然严词拒绝。

可接下来的这个下午朱佳却当了真,不停在他耳边痛说家史。

道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青春多好啊,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不做家务就不做家务,也不用顾及别人的心情。

可是,眼见着身边的小伙伴一个接一个脱单,有的人还做了母亲,她想玩也找不到人。每次聚会,人家都在说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自己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很郁闷。

同时,每次回家,父母都不停唠叨,问她怎么还没男朋友,你这是要气死我呀!

特别是去年春节回老家,见她是一个人,母亲一开门就变了脸色,骂:“你就这么回来了,你也好意思回家?姐,你就是我姐,你怎么混到没人要的地步了,我都替你害臊。”

到晚上,她甚至被父母赶到储物间去睡觉,说她的房间现在腾给家里的猫住了。

“猫都比你听话。”

朱佳春节期间被父母气得吐血,痛定思痛,她觉得自己也是到了脱单的年龄。这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最重要的是她寂寞啊,想找人说话啊!

她现在是发疯式地想结婚,都魔障了。

前几天刚和婚介所的人掐了一阵,说你们光拿钱不干活,你们就是骗子。对面也恼了,说姐你身材高不说要求还高,我们实在做不到,另请高明吧!

朱佳大怒,我凭什么要换一家,我交了钱你们就得给我一个优质丈夫,你们办不到我隔三岔五来闹。

婚介所的人都要哭了,你这是要当钉子户吗?

冯白这次进公司上班,他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高级白领的文雅和从容,这让朱佳对那个圈子充满了向往。特别是听他说it圈中男多女少,又多少宅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往,一个个都单得满脸青春火疙瘩,顿觉发现了一座大金矿。

既然是自己师父,这事他义不容辞,朱佳不停唠叨,说到动情处,道:“师父,我打算今年就结婚,然后带我家去给爸妈看。”

冯白被她在耳边磨了两个小时,实在是受不了,说了声“内急”就逃去厕所透气。

这女徒弟实在太可怕。

等他回到办公室,发现朱佳正拿起自己已经被摔得满屏纹路的手机正津津有味地观摩。

冯白有点生气:“朱佳你在做什么,不好乱看别人手机的,**,**。”

冯白的手机款式比较老,几年前的安卓系统实在不靠谱,卡得厉害,人脸识不灵。加上他工作太忙,实在不耐烦输数字,就不设密码。

朱佳瞪着无辜的眼睛,说:“看看又怎么样,我的收集师父你也可以随便看的。还有,我以前和大家的手机也是互相看的。”

“对对对,这丫头喜欢看别人手机。”一个司机笑着说。

冯白这才明白,原来朱佳和工友们都没有**概念。如此,大家反而觉得很亲切,是自己人。

这个新环境冯白还需要时间适应,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说:“朱佳,你要看就看吧,反正我手机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以后不许了,人和人之间还是需要有距离的。”

“好的,以后不看了。不过,师父你的手机挺有意思的,可看性极强。”朱佳说:“里面好多好看的男孩子,是你以前的同事吗,介绍一个。”

原来,朱佳正在翻看冯白的相薄和朋友圈。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来了兴趣,围过来,对着里面的男性指指点点。

“朱佳,这戴眼睛的男的不错啊,要不让冯老师给你介绍认识。冯老师,冯老师。”

冯白摇头:“这个不行,已经结婚了,你们什么眼睛,没看到他都人到中年了吗?”

“这个男的可以,年轻啊。”

冯白:“是我们以前的老板。”正是王总。

“是老板啊,怕是看不上朱佳,换一个换一个。”

又看了几张照片,冯白脑子里有点乱,等等,这算什么,这是拿我当婚介人员吗?

“停,停,停,我说停!”朱佳尖叫一声:“你们是聋子吗,翻回刚才那个。”

照片返回刚才那张,是刘航。

浑身名牌,年少多金,身材健美,五官英俊,邪魅一笑的刘航。

朱佳眼亮脸红:“师……父……”

冯白大骇:“不可以!”

有一个司机问:“冯老师,这人是谁,结婚了吗?”

冯白:“我的一个朋友,也是干电脑的……哦,不,也是程序员。没结婚,可是有女朋友了。”

第八十六章 那笔奖金

朱佳打断冯白的话,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多高,什么学历?”

“他叫刘航,三十一,一米八十,大学。”

朱佳眼睛更亮:“身高合适,年龄也合适。师父,你得帮帮我。”

冯白:“可是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一个司机插嘴:“冯老师,只要没结婚就可以公平竞争吧!”

“对。”众人附和。

冯白无语,公平竞争,朱佳你能和人林泉泉争吗?这根本就是不一场不对称的战斗嘛!

他也懒得再废话,否则大伙儿还真要纠缠不清了,只随口敷衍:“再说吧,再说吧!”

几个司机还在翻看冯白的手机,冯白也由得他们。

“哎,冯老师你的手机挺无聊的,就没有漂亮姑娘,还比不上小骚的。”一个司机说。

小骚是库房里的另外一个司机,今年二十出头,一头黄毛。最近刚买了部华为p30pro,没事就在街上偷拍漂亮姑娘,据说还挨过一次打。

他的手机里精彩纷陈,观赏性极强。

冯白苦笑:“我工作的环境中全是大老爷们儿,又去那里拍美女?”也不对,漂亮姑娘还是有的,比如萧红,比如时晴,可我惹得起吗?一想到着两个女人,特别是萧红,他就打了个寒噤:“再说了,拍女人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说得对啊。”

“冯老师正直。”大家都感叹。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接下来几日,朱佳不停在冯白耳边唠叨,希望他能帮自己安排一次相亲。

冯白抵死不从,支吾几句了事。

朱佳的脾气变得坏起来,竟低声骂起了林泉泉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情敌。

这死女娃子真有点莫名其妙了。

“铃……”电话铃响了,冯白一看,大感意外,竟然是小古的。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为吉祥信息的事。

冯白对这人恶感极甚,可以说他之所以被开除和小古的关系很大。最令他愤怒的是这是对他们友谊的背叛,这断断不可原谅。

“哦,是古经理啊,有何指示?”想了想,冯白还是接了电话,语含讽刺地问。

那边如何听不出冯白的语气,顿了顿,干巴巴地说:“是冯哥吗,我是小古。”

冯白:“别冯哥不冯哥的,当不起。”

小古这个反骨也是个不太会说话的,有点结巴:“冯、冯冯哥,你你你……你最近好吗?”

冯白:“古经理,你是不是想看我的笑话。是啊,在你看来,像我这样一个四十六岁的程序员,一旦失业根本就不会有公司愿意用,然后从此贫困潦倒,你是不是想假惺惺地安慰我说‘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啊?”

“我我我……”

冯白:“你别我我我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你!”小古吃冯白这一通埋汰,欲要发作,可想了想,却软下了语气:“冯哥,以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看这样好不好,晚上我摆一桌酒向你赔罪。到时候周总、王总、黄总都会出席。以往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谈了,一切好商量。”

“赔罪,你古经理有什么错,需要赔什么罪。”冯白冷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别联系了,后会无期。”

挂上电话之后,冯白大感痛快。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吉祥信息的收尾工程出了问题,姓古的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被周总逼着过来向他赔礼道歉,希望冯白能够施于援手。

呵呵,用得着我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用不着的时候就叫我牛夫人。

“我对现在的这个工作挺满意的,收入不比以前低,且工作强度低了不是一个数量级,现在再回去有意义吗?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冯白心中这么想。

是的,现在周总他们这道坎过不去了求到门上来,如果冯白提出条件要回公司上班应该不难。问题是经历过一次背叛之后,冯白对他们已经失去了信任。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电器公司上班感觉非常轻松,内心中对程序员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下意识地有点畏惧和逃避。

整整一个下午,冯白又接了十几个电话,都是以往同事的,都在畅谈往日一起工作时的革命情分,说分别多日,甚是想念,老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大家。

不用问,这些电话都是公司领导逼他们打过来的,打的就是感情牌。

冯白有点头疼,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开机,他都想切换到飞行模式了。

“铃……”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电话铃。

冯白有点鬼火冒,看也不看,就接通了:“我现在正忙着呢,下来联系。”

“咦,冯白你干什么呀,这么大火气?”是杨一楠的声音。

冯白忙笑道:“没事,就是工作太忙,烦得上火了。一楠,什么事?”

杨一楠:“冯白,我们不是买了新房吗,我想把房子装出来。”

冯白大惊失色:“装修房子,杨一楠你疯了,知道装修一套房子得多少钱,更何况咱们家的新房面积那么大,你杀了我吧!”

一百三十平方的房子装修费怎么也得三四十万,而冯白家的新房又是全跃,这个数字还得翻上一翻。

杨一楠笑道:“看你那么大反应,像是谁要把你吃了一样,你至于吗?”

冯白苦着脸:“不是,一楠,我们的存款都用来买房了。两个人的工资只够吃饭养孩子和付按揭款的,哪里还有钱去装修,别开玩笑了。另外,你不是说要生二宝吗,这都需要钱,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杨一楠听完,叹息一声,说:“冯白,是啊,当初我买房子是没有和你商量,也让家里的日子难过。不过,人总得走这一步,置办家业总是要苦上一些年的。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才有了个新想法。”

“什么新想法?”

杨一楠:“我是这么想的,我干脆跟爸妈借点钱。买房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商量过,他们手头还有二十万存款,准备都借给咱们做装修。另外,你不是马上就有三十万工程奖金吗。凑一块儿就是五十万,刚好把新房装修出来。至于老房子,则用来出租,每个月怎么也又七八千块钱租金可收,正好用来弥补按揭款,你看这样好不好?”

她口中的爸爸妈妈自然是冯白的岳父岳母。

杨一楠好象根本就不打算和冯白商量的样子,问完这句话,就道:“好了,就这么办吧,你的奖金什么时候能够拿到手,我好回一趟老家给爸爸妈妈借钱。”

“快了,快了。”冯白讷讷回答。

第八十七章 赴会

放下电话,冯白才是真的要窒息了。

他本打算瞒住妻子自己被原公司开除的事情,等到下个月拿了工资再向她坦白,只要看到钱,知道生活不受影响,妻子应该不会再说什么。

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吉祥信息那三十万奖金的事情。

现在好了,这笔钱上了杨一楠的财务计划书,冯白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正愁着,电话又响,是王总的。

冯白没好气:“王总,事情我都知道,你什么也别说,江湖不见吧!”

王总就是个宅男,和冯白平日里也谈得来,虽然这人没有什么担待,但人却不坏:“老白,一起吃个饭。”

“免了,免了,相见争如不见。”

王总:“真这么绝情?吃一顿饭你又不少坨肉,大家聊聊,凡事都好商量。”

听到商量二字,冯白心中一动;“好,时间地点。”

是啊,从内心中来说,现在原公司遇到大麻烦。他们既然对自己无情无义,自然乐意看到他们倒霉。

不过,冯白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而是四十六岁,上有老下有小,负重前行的中年人。

快意恩仇是年轻人的事情,而他却行不得快意之事,这也是对家人负责。

那三十万奖金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上,必须尽快拿到手,不如趁这个机会向周总提出条件。

至于回原公司上班,其实也不错。虽然有点厌倦做it男,但收入高呀!

有了固定的高收入,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王总:“别,等下我开车过来接你好了,发个定位。”

……

今天的工作大概就是这样了,最后需要做个报表传到朱生平的邮箱里去。

当冯白正忙着的时候,朱佳跑了过来:“师父,有个帅哥找你吃饭,下班了。”

放下手中的活,冯白走出地下室,就看到王总站在他那辆保时捷911前面。这个一向头发蓬乱衣着不整的宅男今天竟然穿了一件新衣服,显得很精神。

朱佳拉住正要上前的冯白问:“师父,这帅哥是谁,结婚没有?”

冯白:“我以前的老板之一,没有结婚,怎么了?”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女徒弟。

朱佳兴奋起来:“师父,介绍给我认识啊,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带上我。”

冯白吓了一跳,今天的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带外人不妥当。还有,这位姑娘疯疯癫癫的,带她去肯定闹笑话:“不好,人家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再说了,人家……”

人家会看上你?

伤人的话就不多说了。

“不,我就是要去,你不带上我,不给我介绍,我就不放开师父你。”

冯白头都大了,低喝:“拉拉扯扯做什么,不象话。”

“反正我就是不放。”

“你这孩子……”冯白眼珠子一转,劝道:“朱佳,你不是看上刘航了吗,现在又看上我以前的老板,做人可不兴这样啊!如果让刘航知道了,他会很生气的。”

朱佳这才放开冯白,兴奋地说:“师父你答应介绍刘航刘大哥给我认识了,谢谢,谢谢,你是我的爹,亲爹!”

冯白很无奈,这死女子脑子里就是短一根弦。

上了王总的小跑车,他朝朱佳看了看,问:“老白你在这里上班啊,是不是在搞婚外恋?”

冯白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摆手:“王总你不要乱开玩笑,是同事,人家有男朋友的。”

“真高啊!”王总感慨。

冯白语含讽刺:“今天这鸿门宴有哪些人?”

王总:“去了就知道了。”就闷头开车。

他是个宅男,不知道该怎么说。冯白心有怨气,气氛显得很沉闷。

两人一言不发,半个小时后,两人就到了一家私房菜,已经有一大拨人等在那里,分别是周总、黄东和小古。

一看到冯白,黄冬就朝前跨出一步,也不问人家答应不答应,就握住他的手,不住摇着:“老白,老白,可算看到你了。还真别说,大家相处了十年,这才几日没有看到你,怪想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的手又湿又滑,让冯白非常不舒服,忙用力抽了出来,心中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周总也和冯白握手,呵呵笑道:“先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担心你对黄总有怨气,现在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我就说冯白是个胸怀宽广之人,没说错吧!”

他又指了指小古:“古经理,你刚才不是还念叨着老白吗,现在人到了,你怎么不吱声了。”

冯白淡淡地说:“念叨我,当不起,当不起。”

小古哼了一声:“冯哥。”

冯白看都不看他一眼。

场面有点尴尬,周总又打了个哈哈:“入席,入席,吃饭,忙了一天,饿死了。”

接下来就是吃饭,大家一边吃一边干巴巴地说了些没营养的话。

好不容易菜过五味,周总才放下筷子:“好了,饭吃饱了,酒也到位,咱们说说正事。老白,上次辞退你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吉祥信息那边的工程现在遇到了难事,你也是知道的,萧红萧总比较难缠,这事还得请你帮个忙。”

冯白剔着牙:“周总,咱们在一起已经十年了,按说你三顾茅庐,我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不过,大家做这一行讲究的是个责任,特别是在商场上更是如此。做工程,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出了问题要追究,应该由谁来负责,又应该如何赔偿,客户那边的安抚谁来做?这些都是有法律法规,也有合约的。毕竟,我已经不是贵公司的员工,你我又没有外包合同,这活儿我不方便去做吧?”

周总微笑:“了解,了解,要不,老白你还是回来做吧,待遇不变。”

王总也劝道:“做生不如做熟,老白,咱们是有感情的,回来吧!”

说着,和周总同时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冯白却按住了酒杯,笑道:“不合适吧?”

他也是人,被人赶走,现在又要叫回去,这算什么,这不是调戏人吗?没个说法,他心气不顺。

第八十八章 一抒愤懑

还有就是,回公司之后,自己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难不成去做小古的下属?

进财务室,黄冬这鸟人岂不是又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冯白心中这么想。

他的心气比平周总也是知道的,就看了看黄冬:“黄总,你不说几句吗?”

黄冬端起酒杯:“老白,以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了。这样好了,我先干了,你随意。”

说罢就一饮而尽。

冯白还是停杯不饮。

黄冬看了看身边的小古:“古经理,你来敬冯哥,你这几天不都在念叨着冯哥吗?”

冯白心中冷笑,这几个人也是没担待的,遇到赔礼的时候,周总推给黄冬,黄冬又推给小古,有点搞笑。

他确实心中有恨意,恨黄冬,也恨小古。

不过,更恨小古。

黄冬这鸟人是可恶,不过,办公室政治,职场竞争,那是拿实力来说话。黄冬拉来投资入股,抢了财务的位置。冯白因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他也算堂堂正正,自己输得服气。但小古这厮偷了自己的工作日记上位,是品德问题,极其卑劣。

冯白轻轻一笑:“如果是小古经理敬我,这酒还真不能不喝了。”说罢,就目光炯炯地看过去。

小古的脸红了起来。

周总严厉起来:“古经理,你要顾全大局。”

小古没有办法,端着酒站起来,气道:“冯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赔礼了。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往日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吉祥信息的事情实在太麻烦,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几个老总这两天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今天如果不能把冯白请回去,他的经理估计是当到头了,说不定连工作都保不住。这姓冯的小人得志,实在太讨厌了,我先忍他一忍,来日方长。

周总见小古实在尴尬,继续哈哈,说:“行了,冯白,既然古经已经向你道歉了。大家都同事一场,些许误会,相逢一笑泯恩仇,你依旧回来上班吧!”

冯白朝他笑了笑,示意听自己把话说完。

又用深深的目光看着小古,道:“小古,那日我跟你说过,咱们是关系,你接手吉祥信息的工程,真遇到困难,说一声,我难道会袖手旁观?毕竟你我曾经的感情摆在那里的,可你怎么回答的?你说这是我你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机遇,必须要把握住了。你说不甘心。这你和我相比不公平,不公平。你要抗睁,你命在你不在天。今天怎么低下头来了,难道说这命数有变了。老天爷给你机会,你把握不了,怪不到我头上。”

将当日的话原原本本归还,冯白畅快以及。

小古的脸本涨得通红,现在却变得惨白。

冯白本喝了不少,酒意上头,既然话已经说开,再不给自己的仇人留面子。

他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又指着黄冬,语含讽刺地说道:“黄总,哦,尊敬的黄总,想不到你为了打压我冯某人,连偷人私人资料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我甚为不齿。其实,你能力还是不错的,特别是能够拉来大笔贷款这个本事我就没有,你要做总监,别人也没有话说,我服输。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冯某是借你了的谷子还你的糠,值得你一二再再二三的打压,甚至要赶出公司而后快。现在吉祥信息的工程做不下去了,眼见着要蒙受重大损失了,这个时候又想起我了?”

“为了钱为了你自己的地位,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这本事,我还真是佩服啊!”

听到冯白装醉后的痛骂,黄冬面上闪过一丝恼恨,却隐忍不言。

周总皱了一下眉头:“冯白,有点过了嘿。王总,你还不快劝劝,大家都是兄弟,这么着生分了。”

他知道王总和冯白私交不错,这个时候也只有他的话冯白能听进去。

王总自入席以来都一言不发,只闷头玩手机。

听到周总喊,这才收起电话:“冯白,算了,算了,屁大点事,你发泄完不满就得了,明天回来上班。”

冯白故意反问:“王总,你觉得我还能回来吗,大家还能共事吗?”

王总:“回来也没什么,也对,让你回原岗位也不好,难不成让你做小古的部下。这样好了,你去刘航项目组和他搭档。至于吉祥信息的成功,还是你跟,尽快弄好。”说完,他拍了冯白的肩膀一巴掌,笑骂:“吗蛋,这活儿拖太长时间了,公司还等着那边的款子呢,我都吃土了,你可等帮帮我!”

冯白从内心中来说是想回公司的,只是心中有怨气,又不想和小古共事。开玩笑,这小子实在太卑鄙,在他手下干活可能吗?

现在他装着撒酒疯的样子把小古和黄冬骂了一顿,心中的怒气已泻,现在王总又说让他和好朋友刘航搭档,心中自然就愿意了。

当下,冯白就端起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酒,我喝了。”

周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冯白你这种老兄弟讲义气,你们还不信。哈哈,哈哈,来喝酒,喝酒,尽在酒中。”

又喝了一轮,周总又问:“冯白,吉祥信息那边你几天能弄好,萧总可是不好对付的,你有没有办法?”

冯白此刻的心情非常好,他立即拍着胸脯保证:“周总、王总你们放心,吉祥信息那边我最多两天就能收尾评估验收。至于萧总,我能处理。所谓杀猪杀屁股,各人有各人的杀法,萧总就服我这副药,放心,她不会刁难的。王总,你就准备好那三十万奖金吧,我刚买了新房,等着这笔钱装修呢!”

痛骂黄、古两小人,重回高薪岗位,三十万奖金到手,又和好基友刘航搭档,今天这个夜晚十分美好。

听到冯白这句话,周总并没有直接说话,反朝王总和黄冬看去。

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冯白见他们神色怪怪的,好奇地问:“周总,王总,怎么了?有什么话你们尽管说。”

第八十九章 心意平

周总咳嗽一声:“冯白,作为总经理,有的话还是我来说吧!按照公司制度,员工辞职或者被解聘之后是不能再回来的。不过,你对公司是有感情的,也为公司做出过卓越贡献。”

“那怎么了?”冯白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

周总:“制度之所以是制度,得人人遵守,人人平等才能服众,即便是我们这几个当家人也不能违反,希望你能够理解。”

冯白:“你说。”

周总:“冯白,你既然已经离职,按说不能再回来,不过,特事特办,我就做主了。你依旧回公司来,去刘航的项目组,工资待遇和以前一样。至于吉祥信息的工程,那是古经理手下的项目,就由他做主了,你名义上只算是其他部门过去支援,是公司调动过去配合的资源。至于那个工程顺利完工后的奖励,小古你来说说。”

小古:“我我我……”他又开始口吃。

黄冬插嘴:“我来替古经理说吧,古经理已经写了申请,考虑到公司最近遇到了困难,率先表率,就不拿工程奖励。他是部分经理,吉祥信息的工程又是他们部门的业务。既然古经理这么提议,公司也准了。”

冯白大惊:“没奖金?”

那还说个屁啊!

冯白立即明白,公司经营困难,这几人根本就没有给钱的想法,索性搞了这么一出。是的,毕竟这个工程是姓古的部门的业务,自己现在是刘航项目组的,也没有发言的资格。

最多到时候给几千块加班费了事。

真是好计较。

偏偏还占了理,叫你无话可说。

这三十万奖金,就这么被黑了。

嘿嘿,三大经理一人可分得十万,何乐而不为?

却当我冯白是傻子。

冯白心冷了。

黄冬:“冯白你听我把话说完,古经理高风亮节,可公司却不能待遇有功之臣,这三十万还是得给你的。另外,其他人的奖金也一毛不能少。”

冯白倒是有点意外:“怎么说,那是要发了?”

周总咳嗽一声,插嘴:“冯白,公司确实困难,就算吉祥信息的款子回来,也有其他的开支。我是这么计划的,所有的奖金都转为股份,从现在开始,你冯白就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了。哈哈,哈哈。”他亲切地拍着冯白的大腿。

冯白看着他虚伪的笑容,感觉他的手就好象癞蛤蟆拍到脚背上,恶心得几乎要呕吐。

说什么转为股份,说什么是公司的股东,说到底还是不肯给钱。

这家公司现在能够支撑多少年鬼说得清楚,在整个高新区,见天都有高科技it公司倒闭,死得一个比一个快。那点公司干不下去,大家各谋生路,这三十万你问鬼要去。

就算公司经营得不错又能怎么样,公司的股份经过先后注资稀释,现在已经达到了四千万规模。三十万在里面只占百分之一不到,一年下来能又多少分红。

计算下来,好象也就几千块。

至于上市变现,你一个小微企业,可能吗?做梦吧!

合着这群混蛋今天晚上是耍我来着?

冯白拿开周总的手,不怒反笑:“周总,你觉得我冯白傻吗?”

周总的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冯白,怎么说话的?”

冯白:“周总、王总,还有黄总、古经理,你们真是好计策啊,亏得你们想得出来,把我耍得团团转。其实,说到底还是不想给钱,不想给你没直说呀!没错,我冯白离开了贵公司后,收入下降了一大截。如果你们明说奖金没有了,想回来上班就回来吧!或许,我会考虑,毕竟现实情况摆在那里,由不得我不就范。可是,你们不能侮辱我冯白的智商,弄这么一出小孩子玩意儿。”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被人打了左脸难道还把右脸凑上去让你们继续打?”

冯白:“还有周总,是是是,我以前是尊敬你的,觉得你这个人吧脾气好没有架子,对弟兄们不错,是个值得效力的领导者。现在看来,嘿嘿,嘿嘿。”

周总皱起眉头:“现在看来怎么样?”

冯白:“现在看来,其实你也是个俗人,其实也虚伪得很。以往大家但凡在谈待遇的时候,你总是打哈哈,把年轻人已经把目光看长远,不要问公司为你做了什么你先问自己为公司做过什么之类的口号喊得山响,确实挺能忽悠几个人。可惜啊,可惜,可惜忽悠也只能忽悠一时,只能忽悠二十多岁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而青年人终究一天是要结婚生孩子要买车买房,要柴米油盐的,没有真金白银,说什么都不好使,说什么都是欺骗。”

“周总,你知道在员工心目中,什么是合格的老板?”

周总忍不住问:“是什么?”

冯白:“一个合格的老板就是带着大家赚钱,赚足够体面生活的钱。能力才是衡量一个老板的根本。哪怕这个老板性格再恶劣,哪怕老板你你骂成灰孙子,只要你给弟兄们好的生活,大家都服你,敬你是真性情的好汉子。”

说到这里,他大声冷笑:“周总,你一个领头羊,整天算计着员工们的奖金,你已经失去了我们的信任,这样虚伪的领导,我冯白敬谢不敏。还有王总,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冯白和你们共事了十年,心中已经把你们当成兄弟,可你们却在背后插兄弟一刀。今日,冯白就和你们割袍断交。”

说罢,他“唰”一声撕掉衬衣的袖子,扔在桌子上,昂然而出。

背后,传来周总和王总愤怒的咆哮:“太狂妄了,太狂妄了!”

出门走在街上,热风吹着面庞,冯白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真的很碉很潇洒,就好象传说中的大侠,十步杀一人,五岳倒为轻。

他唯唯诺诺了兢兢业业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今日谈笑恣睢,当真是畅快已极。

依照本心,敢爱敢做的感觉真好。

这才是我应该的生活状态,中年又怎么了,我还有四年就到知天命的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呢?

第九十章 没招儿了

回到家中,杨一楠看着冯白光着的那条胳膊,大惊:“冯白,你这是怎么了,搞得好想很狼狈的样子?”

冯白哈哈大笑:“狼狈什么,我什么时候狼狈过,狼狈的应该是别人。”

他酒意上头,扑通一声倒在沙发上,挥手:“我醉欲眠君且去。”

杨一楠:“冯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冯白:“掐架不可以吗?”

杨一腩吃惊:“你和人打架了,报警没有,被打着哪里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她又骂:“四十多岁的人了,你还打架,你当你小年轻啊?不行,你给我起来。”

冯白:“我能被人打,我是挨打的人吗?”

“你的袖子都被人扯掉了,还说没挨打?”

冯白:“我自己扯的。”

杨一腩疑惑:“你自己扯的,这是干嘛?”

冯白:“我碰瓷可以吧,我衣服都被扯坏了。这和人发生冲突的事儿,谁惨谁占理。谁都别惹我,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你这个醉鬼。”杨一楠无语。

冯白醉得厉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突然悲从中来,大声号哭:“生活怎么变成这样,我老实我懦弱我性格脾气好,可这也不是被人侮辱和损害的理由啊!我想做个好人,难道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爱你杨一楠,我爱你园园,我爱这个家,我想给你们好生活。遇到事我都忍,忍无可忍还须再忍,可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楠,园园,你们就让我活一回自己吧,我想要爽快,我要行快意之事。”

“真的是醉了。”杨一楠扶起他,突然叹息。她以为丈夫工作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借酒浇愁,甚至和人打架。

自家贼汉子自己最清楚,别看平日嬉皮笑脸话篓子式的,其实心思很沉,从不轻易表露真实情绪。

他不想把负面的东西带回家。

或许我以前对他太严厉了,却不知道贼汉子活得也累。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杨一楠的眼睛有点潮湿。

这个时候,园园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啊“地一声捂住捂住眼睛:“冯白,杨一楠你们注意点,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回屋去了,你们继续。”

杨一楠没说话,就这么靠着贼汉子看着外面的路灯和都市璀璨的万家灯火。

第二日早晨冯白浑身酸痛的起来,发现杨一楠已经做好了早饭,正给女儿梳头。

园园很不高兴地叫道:“妈,你轻一点,看你梳的是啥,我的刘海,我的留海,我不要中分,不好看。”

杨一楠:“蓄什么刘海,年轻人得亮出额头才精神,才朝气蓬勃。”

园园:“你走开,我要冯白,我要冯白。”

“帮你梳头还挑三拣四,自己梳。”杨一楠大怒,把梳子狠狠地摔在桌上。

眼见着母女二人又要开掐,冯白脑袋发涨,忙走上前去:“园园同学,我是托尼老师,现在为你服务。”这才把两人逗笑了。

冯白一边给女儿梳头,一边道:“一楠,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着做早饭?”

杨一楠:“你昨天醉成那样,我懒得叫你,求人不如求己。”

“体贴啊,杨一楠你真体贴。”冯白大赞。

杨一楠:“对了,刘航和泉泉的事情咱们不能不管,还得分头做工作,刘航那边你得劝劝。”

冯白:“我这两天工作实在太忙,倒是忘记这事,你那边劝得怎么样了。”

杨一楠:“昨天我和泉泉打了一晚上电话,她哭得那叫一个惨。其实,泉泉也很后悔,说不该说那些扎心的话。只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好收回来。冯白要不你劝劝刘航,让他主动点。”

冯白:“毕竟泉泉的话太伤人,刘航确实有点过不去这倒坎。这样吧,我试试看。”

杨一楠:“不要试试,是一定要劝好。毕竟他们在一起两年了,感情在那里。”

冯白保证:“没问题,他们这两年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一对欢喜冤家。等过几天,彼此的气消了,两人凑一块儿,又好得跟孪生一样。”

吃过早饭,冯白感觉神清气爽。电器商场那边的工作时间其实挺宽松的,虽说也是朝九晚五。但一大早的,鬼大爷会在网上下定单买电器,通常要十点以后才会有生意。

冯白也不急,索性步行了几公里,才乘车去了库房。

到了低头,女徒弟朱佳已经殷勤地泡好了茶等在那里:“师父,请喝茶,喝好茶。”

冯白:“茶,上茶,上好茶,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是不是有什么事?”

朱佳:“师父,这是我叔办公室的好茶叶,听说是明前龙井,一千多块一斤,我偷了他一点。你如果喝了觉得好,我再帮你偷点。”

冯白:“你有事说吧,别来这套。”

朱佳忸怩了半天,才道:“师父,昨天那个什么总,你看如何?”

“王总,原来你想和人搞对象啊!”冯白恍然大悟。

朱佳:“什么搞对象,别说得这么难听。师父,能不能约他出来见个面,大家喝喝咖啡什么的?”

一说起王总,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冯白就邪火上拱,冷冷道:“没门。”

“怎么就没门了,师父,你就是这么对你徒弟的。”朱佳不块。

冯白气道:“他不喜欢女人。”

“啊!”朱佳大惊,连连摆手:“不约,不约,不约!”

此刻,在王总的办公室里,他正在玩游戏。

这游戏是最简单的《保卫萝卜》也不知道其乐趣何在。

周总走了进来,苦笑道:“吉祥信息的工程都粘锅了,你还玩得下去?”

王总头也不抬:“吉祥信息那边怎么样了?”

周总很生气:“反正就是验收不合格,萧红找了无数麻烦让修改。修改,修改……这都收尾了还修改个屁,现在系统运行良好,她那边的甲方在使用的时候也很顺。我看那女人就是铁了心要扣钱这才鸡蛋里挑骨头。吗拉隔壁的,无商不奸!”

王总:“这不是废话吗,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钱,随便扣个点子,几十上百万就出去了,这可是纯利润啊,换你不动脑筋?萧红让改,怎么就改呗,让她没话说就好。”

周总:“你说得轻巧,修改,怎么修?靠小古,我看他就是个没头苍蝇,根本抓不住缰,这事还真冯白不成。”

王总:“可咱们和他已经翻脸了,请不回来的。”

周总焦躁地扯送领带,骂道:“当初,黄冬在我面前保证只要拿到冯白的工作日记,小古保证立即就能上手。谁想姓冯的还留了一手,我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奸诈的小人。吗德,小古就是个废物,他这个部门经理我看也别干了。”

王总苦笑:“当初咱们也是考虑不周,毕竟黄冬是带资入股的,他有决策权,要开了冯白我们还能说什么。再说了,开掉冯白,三十奖金我们三人一人分十万不香吗?”

周总:“你是技术大拿,小古无能,要不你来接手。”

王总吓了一跳:“我来接手,得了吧,我的那些技术早过时了,现在我打游戏技术倒是不错,管用吗?”

周总:“我这不是也没辙过来和你商量吗?”

王总:“我就是个玩儿的,不管事多年了,有事你和黄冬商量。”

“已经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了。”

王总:“你们商量出办法了还找我干屁啊?”

“这事得你出面。”周总说:“刚才我和黄冬掐了一场,骂道,这工程小古是不成的,还又谁能做?黄冬说,这个时候只能打出我们公司的技术王牌刘航了。我这不过来和你探讨一下,这事成不成。还有,刘航这人甚是傲气,不把人放在眼里。惟独和你还说得来,要不你出面求他?”

王总:“找刘航啊,让刘航出面问冯白要工作日记,这事怕不成。”

周总:“我问你,如果没有工作日记,刘航能不能把这个活干好?”

王总:“应该可以,他的技术没话说,以前bat都来挖过,说过去就给个p8。可惜这小子女朋友在我市,不肯去杭城和京城,这事就算了。他如果出马,也就熬几个通宵的事,对他我有信心。”

周总精神大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过……冯白和刘航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接受吗?”

王总想了想;“我去谈,不去不行。关键是,我们没招儿了呀!”

周总丧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

“刘航,如果你现在接手吉祥信息的工程,能不能弄好?”王总问:“在仅靠手头这点资源的前提下。”

刘航:“这就不算个事。”

王总精神大振:“要不你来做。”

“你觉得这可能吗?”刘航冷笑。

王总:“这是公司安排的工作,你得做。”

刘航:“三十万。”

“什么?”

刘航:“你给冯白三十万,我就做。”

那不是废话吗,如果给三十万,昨天我就直接请回冯白了,王总心中想,口头还是说:“刘航,看在咱们的情分上,你帮帮吧?”

堂堂副总,连求求你的话都说出口来,实在是有点丢人。

刘航和林泉泉分手后心情正坏,也不齿公司的几个老板的为人。一脸鄙夷地回答:“如果我不答应呢?”

王总大怒:“刘航,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让我下不来台?”

刘航斜视他:“我就是要让你下不来台,怎么了?我还有工作要做得马上出去,再见。奉劝你一句,也奉劝周总和黄冬,做生意首在做人,有多大胸怀做多大生意。”

他是技术大拿,拥有核心竞争力的人无所畏惧。

王总拿他没有办法,只气得嘴唇哆嗦。

出了公司大厦之后,刘航给冯白打了个电话,说了刚才的事,道,老白你放心,我这人最讲义气了,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需要的是接纳

冯白心中感动,这段时间他经历了许多事。往日和他称兄道弟的小古翻脸背叛,自离原公司之后同事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好象他就是病毒,生怕粘上了倒霉。

也只有刘航对自己是真心,为了他甚至不惜得罪公司老板。

“刘航,你现在已经和老板们翻脸,以后还怎么相处?哎,你的情分我记在心上,可是……”

“别可是了。”刘航哈哈一笑:“他们还能把我怎么着,大不了开除我好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刘航又不是废物,辞职之后只要想,大把的公司过来请……呃,老白,我不是说你,没那个意思。”

“你小子少指桑骂槐。”冯白唾了他一口:“看样子,你在公司里是呆不下了,尤其是遇到这事,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刘航:“还能怎么办,没什么大不了,我手头还有二十来万存款,混一年没问题。说起来,我还真不想上班了。以前我不是说过吗,等哪天辞职了,先环游世界,把钱花光了再安心工作。”

冯白:“你啊你,上班这么多年才存了二十万,花钱也太狠了,我还说问你借三十万救急呢!”他把杨一楠要装修的事情大约说了一遍。

刘航:“要不,我这二十万先给你,环游世界的事先放在一边。我和泉泉都这样了,一个人出去旅游也没意思。”

说起自己和林泉泉的关系,他情绪有点低落。

“还是不忙借钱给我,看起来你在公司也呆不了几天,将来找工作还手头有点钱稳妥些。我这边也不急,等实在需要了再问你借。”冯白心中叹息,借刘航的钱又不是不还,以自己目前的收入,真要还这二十万,节衣缩食得好几年,说不定得十年。真真是,众生皆苦:“怎么着,你和林泉泉就这么完了?”

刘航沉默不语。

冯白就劝道,你们之间的分歧其实就是在父母将来是否跟你们住在一起上面。是是是,你爸爸妈妈的身体都不好,需要住在一起才行,否则一但有事身边没人,那就追悔莫急了。

泉泉又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应该能够理解,她主要的问题是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刘航大奇,问。

冯白说,林泉泉一个人生活惯了,也没有和别人相处的经验。离异家庭的孩子,都害怕亲密关系。

就拿你们来说吧,交往两年,只去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呆了两天。不过是一面之缘分,她实在无法把你爸爸妈妈当真最最重要的亲人,你的爸爸妈妈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一想到今后将同处一个屋檐上,别说她,换成我心中也有点慌啊!

其实,这个问题也好解决,让她和你爸爸妈妈多接触接触,等到混熟了心理的那道坎就过去了。

听冯白说完,刘航恍然大悟,说,老白你说得还真有点道理。泉泉别看个性强,其实对人都有戒心,我当初和她交往,也是花了许多工夫才让她接纳了我。想想,她还真有种不安全感,对亲密关系本能抗拒。谢谢你老白,我这就联系泉泉,向她赔罪。等和好了,我就向公司辞职,然后带她回老家和爹娘住一段时间,让她们相互熟悉,彼此接纳。理由嘛就是说我们要结婚了,回家来请二老同意。

刘航叫好:“老白,言之有理,我就按照你法子整。我这就去找泉泉,可是……”

冯白笑道:“别可是了,不就是给人做上门女婿吗?婚前协议可以写,反正你爱的是泉泉这个人,无论她贫穷还是富贵。至于子女,跟谁姓都一样,都得叫你爹。至于奉养父母的事情,将来还不是泉泉一句话的事情。男儿大丈夫,心胸开阔一点。泉泉那边我让杨一楠给你做工作,就说你已经完全答应她妈妈的条件,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航大喜:“你和嫂子先做泉泉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我登门向姑奶奶负荆请罪,然后把她骗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就看我的吧,任她是百炼精钢,我也得化为绕指柔。”

最后,冯白支支吾吾地问:“刘航,我真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吗?”

刘航:“老白,你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儿,你的人品那是没话说。”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啊!”冯白气苦。

刘航出门把手头的工作干完之后,又回到公司。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又到下班的时候。估计冯白两口子已经做通了林泉泉的思想工作。

他准备先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下班,然后电话联系冯白和杨一楠,如果一切顺利就直接杀到女朋友门上,死皮赖脸地和她破镜重圆,然后辞职,携美回老家强行让她适应和爹娘在一起的生活。

刚上楼就接到母亲的电话,一个温柔的声音:“小航,是妈妈,你在哪里?”

“啊,是妈,我还能在哪里,上班呗。”听到母亲的声音,刘航心中很高兴:“妈,你怎么想着打电话过来了。哎,你别打电话了,我好得很,你别催婚了,我马上就能和泉泉结婚。”

刘航的母亲叫叶素,听到儿子说马上要结婚了,疑惑地反问:“去年你就说要结婚,结果如何,不也拖到现在,你是骗妈高兴的吧?”

刘航就叫屈:“妈妈,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骗子吗?实话告诉你,这次泉泉不结婚也得结,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儿子了。”

“什么,泉泉怀孕了,那好,那好,呜!”叶素直接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刘航吃惊:“妈妈,你怎么激动成这样,不就是要当奶奶了,至于吗你?”

叶素哽咽:“妈妈这是高兴的,我的刘航要当爸爸了。对了,你……能回家一趟吗,带上泉泉。”

刘航:“您还别说,我和泉泉正要回家呢,这不是要结婚了吗,还得你们二老同意不是?我俩会在老家住一段时间,大约十天半月。”

“傻孩子,你们要结婚,爸爸妈妈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同意。太好了,太好了,你快回来吧,明天回来行不行?”叶素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刘航心中有点怀疑:“妈,家里一切都好吧,爸爸好吧?”

“都好,都好,你爸爸每天都出去打麻将,精神着呢,就是想你。妈这就给你和泉泉订机票,你们把身份证拍个照发过来。”

刘航:“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订。”

“那好,那好……儿子,你和泉泉一定要回来呀!”叶素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刘航是个心大的人,只觉得母亲的声音和态度听起来比较奇怪,却没有细想。

第九十二章 误会大了

刘航在手机上订了机票,就去了周总办公室,说请假的事情。

在场的还有黄冬和王总,好象在商量什么事情。

周总问他请假理由,刘航自然不好说要带女朋友回老家和父母试着生活一段时间,彼此接纳。只道父亲病得厉害,现在已经住院了,需要在床前服侍。

刘航的父亲得了直肠癌的事情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周总以前也是很和蔼的一个人,按说应该准了。但他今天却沉着脸,道:“刘航,你看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多,离不了人。还有,你才休了年假,现在又要请假,别人怎么看?”

刘航:“我爸爸病了,很重,我不能不请假。”

黄冬冷冷插嘴:“你爸爸是癌症不假,可我们都知道,那病要不了命,到现在他不也活了十多年。又不是病危等着见你最后一面,这假我不准。”

此话说得实在难听,刘航眼睛都红了,一把揪住黄冬的领子,红着眼睛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句?”

他常年泡在健身房里,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加上牛高马大,这一抓就如同一把铁钳箍住,令黄冬挣扎不脱。/

黄冬厉声叫:“刘航你干什么,造反了你?保安保安,快报警!”

王总和周总忙上来劝。

刘航:“都走开,我今天先抽死这龟孙!”

黄冬:“开除他,周总、王总,开除他,麻痹得,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开除我,劳资还真不想干了,滚你的蛋吧!”其实,刘航还真想打这个小人一顿。不过,他现在有要事在身。真抽了这丫挺的,去了派出所搞不好要被关几天,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手臂一用力,把黄冬像扔米口袋一样地扔在沙发上:“我辞职。”

周总嘴唇动了动,欲要挽留,想了想,还是闭上了。

公司现在非常困难,在吉祥信息的款子没有回来之前全靠黄冬拉来的贷款支持。谁有钱,谁就要发言权。

对于未来,刘航并没有丝毫担心。他技术过硬,至少在三五年之内不会过时,离开了公司,用不了几天,大把人来请。

他不齿公司三个老总的为人,抱着个人物品离开的时候,心中一阵爽快。

刘航招停了一个出租车,然后给林泉泉发过去一个信息:“泉泉,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咱们平心静气地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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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万,那三十万怎么办?”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报表传给朱生平,车辆入库,冯白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刚才他已经接到刘航的电话,知道他收拾了黄冬一顿后辞职的事情。

这个老铁能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冯白心中很高兴,也没有丝毫的担心。以刘航的技术,只要他愿意,再就业不成问题,不像自己百无一用。

刘航无业,需要用钱,他手头的二十万不能都借,但十五万应该还是可以的。

至于另外十五万怎么办,难道也去借?

这念头,别说十五万,就算是一万五,别人也会从头把你看到脚。

从参加工作以来,因为杨一楠管得严,冯白和以前的同学朋友逐渐断了联系,现在遇到紧急情况,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谁。

难道等到下个月领工资的那天向老婆大人坦白?

一想到杨一楠愤怒的面孔,冯白就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不再去想。

过一天算一天呗!

回到家后,刚把晚饭做好,老婆和女儿就回来了。

一家三口照例蹲在茶几前吃饭,杨一楠突然放下筷子,叹息一声:“没和好。”

冯白:“领导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说主语。”

“主语,主语,我看你就像主语。”杨一楠发怒:“你的理解能力怎么就那么差,我说,刘航和泉泉没有和好,两人的关系反更恶劣,还打得头破血流。”

“啊,不能啊!”冯白张大嘴,然后被那口没吞下去的饭呛得不住咳嗽。

杨一楠忙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背心,又递过去一杯茶水,才让冯白止住咳嗽。

冯白:“刘航找泉泉说什么了,他经过我开导,已经全盘接受了泉泉妈的条件,都打算签城下之盟了,泉泉还不满意?一定是你没有做好泉泉的思想工作。”

杨一楠说:“谁说我没做好思想工作,我今天一天都在给她打电话,说他们两人在一起风风雨雨不容易,现在又有了共同的爱情结晶,难不成还分啊?刘航已经答应所有的条件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她又道,劝了半天,林泉泉听说刘航已经答应倒插门,全盘同意她妈妈的条件,气也消了。

刘航这次竟然不顾男子汉的尊严,就因为真爱,林泉泉非常感动,彻底原谅了他,答应两人和好。

“和好就好,这两个冤家,每个月都会闹一次分手,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劝都劝烦了。”冯白有好奇地问:“一楠,既然这样,他们怎么又打得头破血流的?”

冯白不问还好,一问,杨一楠出离地愤怒:“刘航有外遇了,真不是个东西。物以类聚,你朋友是这样的人,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外遇?”冯白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刘航和林泉泉都没有结婚,恋爱自由,扯不到出轨上面去吧?你说刘航少扯别人身上,我这不是躺着中枪吗?”

杨一楠抽了丈夫的肩膀一巴掌:“泉泉都看到刘航和其他女孩子的聊天记录了,铁证如山,还敢抵赖?”

“刘航这不是神经病吗,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这么一出?”冯白很悲愤:“一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了?”

杨一楠说,就在先前,刘航和林泉泉在她的宿舍见面。

刘航本做好了极大的心理建设,准备先痛骂自己一顿,做出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恳求女朋友原谅,然后以向父母提起结婚的事情,把她带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没想到,林泉泉这几天也在痛苦中熬煎,眼睛都哭成桃子。又通过杨一楠的劝解,知道男朋友已经答应了母亲的全盘条件。此刻,看到玉树临风的刘航,心中的怨气早就消失在九宵云外。

只爱他爱到骨子里,那里还想这耍态度?

当即就道,别说,说就是我爱你!

一场感情的暴风雨就这么顷刻化为乌有。

两人这几日感情大起大落,重归于好,少不了温柔一场。

这里出了个问题,刘航昨天晚上熬夜和基友开黑,玩游戏玩到凌晨四点,此刻再也经受不住,倒下去就打起了酣。

突然,手机丁冬乱响,有人不停发信息过来,偏偏刘航睡得跟死猪一样。

林泉泉被烦得不行,点开了一看,顿时就炸了。

原来,是一个女孩子的微信,在上面留了许多**辣的话,还发过来许多两眼桃花的照片。

有侧身,有正面,有背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林泉泉怒不可遏,一脚就把刘航踢下床去。

然后问这女人是谁,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刘航懵了,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呀,鬼知道怎么回事?

林泉泉暴怒,不认识怎么加的好友,不认识人家怎么发火辣辣的清凉照给你,你当我是弱智吗?

说着话,她就朝刘航扑去,伸出手一阵乱抓,抓得刘航浑身都是爪痕。

无论刘航如何解释,林泉泉就是不停,直接把他给赶出了门。

听杨一楠说完,冯白也很气愤,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顿觉得忍无可忍:“刘航这……太不象话了,一楠,我马上打电话给他。泉泉都怀孕了,还答应和他结婚,这姓刘的还在外面乱搞,这不是畜生吗?”

刘航这人长得帅气,日常生活中免不了被人搭讪。特别是去健身房健身的时候,常常有师奶过来请教他这个姿势对不对,人家好累啊……凡此种种。

更有人直接跑过去和他合影。

刘航颇为自得,来者不拒。

林泉泉很是冒火,经常拿起他的手机,看到女性就直接拉黑。

估计刘航在前几日的感情空窗期又和谁谁勾搭上了,作为好友,冯白觉得应该制止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就拿起电话。

电话刚接通,里面就传来刘航愤怒的叫声:“我现在终于弄明白发图片给我的是谁了。”

冯白大奇:“谁发信息给你你自己没数?”

“我有个屁的数,你别装,肯定是你捣的鬼。”

冯白:“我捣什么鬼了,你把话说清楚?”

刘航:“去问问你的好同事朱佳吧,麻痹的,那女人就是个疯子,疯子,疯子!”

刘航骂得声嘶力竭。

冯白吓了一条,忙跑回房间,关上门,小声问:“怎么了,你怎么认识朱佳,又怎么加了她的好友?”

刘航:“我加她个屁的好友,下午的时候她建了一个群,拉了你和我进群,一直没有说话。我一看有老白你在,也没退,就屏蔽了群消息。反正这样的群我手机里有几十个,也看不过来,都屏蔽了事。特么的,就在我睡着的时候,你同事发过来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正好被泉泉看到了。我刚才气不过,质问她,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冯白:“不会吧,如果加了群,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加了群之后里面一直没人说话,然后你就被踢了。”

冯白心中一凛,这才明白了。自己的手机没有密码,而库房同事没有**概念,喜欢互相看手机。今天下午的时候自己的女徒弟朱佳就拿起他的手机玩了半天,上前制止,人家翻了个白眼,说师父你干嘛这么大动静,你手机里的游戏看起来很好玩,我先试试,如果好玩我就下一个。

她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拿到了刘航的联系方式,又害怕刘航不加她的好友,索性打着他冯白的旗号建了个群。

这个结婚狂还真有心计……叫人无法可说。

冯白忙说出自己的推测。

刘航就骂:“老白,管好你的女徒弟,劳资这回被她害惨了。”

冯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检讨自己。”

刘航痛心疾首:“拜托,我都收心了,这辈子就泉泉了。我检讨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呀!这事儿误会实在太大,无论怎么解释泉泉都不听,我完了,我完了。”

冯白吃惊:“这么严重,朱佳跟你说了什么?”

“我这就发聊天记录给你。”

很快,刘航就开始发朱佳的照片。

都是……比基尼清凉装……嘿,这女徒弟好身材……她很自信嘛……

冯白忙用语音哀求:“非礼勿视,求求你别发了,让你嫂子看到,我会死的!”

刘航:“老白,你理解我的畏惧和痛苦了吧!”

风白:“理解理解。”然后默然无语。

这样的照片都发出来了,再加上请求交往的仰慕的话,林泉泉的心估计也伤透了。

那么,要不要向林泉泉说清楚这个情况。

可说了这事,自己被原公司开除的事情不就大白于天下?

以林泉泉和杨一楠的关系,难保不传到妻子耳朵里去,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冯白一个晚上都在犹豫,

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冯白终于想通:该来的总会来,相比起刘、林二人的终身幸福和泉泉肚子中的孩子,杨一楠的雷霆之怒又算得了什么呢?冯白啊冯白,你不能太自私。

正准备打电话给林泉泉,刘航的电话进来了。

他在那边平静地说:“老白,我已经和林泉泉分手了。”

冯白:“你们每个月都会分手一次。”

刘航静静地说:“真分手了,我这次回老家估计就不回来了,我会去另外一座城市重新找个工作,重新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孩子。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老白,我想静静,你们谁都找不到我。我先拉黑你和嫂子。等我真的过了这道坎,再加回来。也许是一个月,半年,也有可能是两年三年。”

冯白大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刘航:“我现在在老家,我在殡仪馆里,我爸爸走了。老白,我没爹了!”

说完,他号啕大哭:“我昨天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说爸爸已经在弥留中,他想见我见林泉泉还有他从来没见过面的孙子。可就这么一个愿望林泉泉就不肯满足他,绝不原谅,我绝不原谅。”

电话结束。

冯白的手机落到地上。

第九十三章 我接受了

事情是这样。

就在昨天晚上,当朱佳用微信骚扰刘航求交往,引得刘、林二人因为误会闹分手之后,刘航也很郁闷。

正如冯白和杨一楠所说,他和林泉泉闹分手也不是第一次,一年不吵个十一二次倒显得不正常。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特别是他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从小生活在四二一家庭,仿佛整个世界的中心,谁也不肯让谁。

在以往两人闹分手之后谁也不肯服软,谁都觉得自己占理。要等冷静个三五天,等到对方首先认输才肯和好。

遇到没人肯认输僵持在一起才时候,就改冯白和杨一楠出手。一顿烧烤下来,两人就会手牵手甜蜜如初。

这些年,冯白两口子为他们的事真是操碎了心。

照片的事情误会实在大,吵了个天翻地覆,无论刘航如何解释林泉泉都不听。他脾气上来了,也不解释。

被赶出家门之后,刘航还忿忿不平:女人真是不讲理的生物,人为什么要谈恋爱要结婚,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我没错我没错,林泉泉你真讨厌!

刘航自觉问心无愧,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过一段时间就真相大白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回老家的事情且先搁到一边。

刘航订的是明天的飞机票,他刚把票退了,舅舅就打电话进来。

这让他很意外,这个老舅话少,没有事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找人聊天,除非有事。

“啊,舅舅啊,什么事?”

舅舅:“刘航,你马上买机票回家,对,订今天晚上的夜班机。订好票后把航班信息截图发给我,我会开车在机场接你。另外,必须叫上泉泉。”

依旧是从前那种言简意赅的样子,只不过语气带着沉重和不容质疑。

刘航心大,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为难地说:“舅舅,我工作忙,实在走不开。”回家当然可以,他也想看看爸爸妈妈。只是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回去做什么,还让叫上林泉泉。

这怎么叫啊?

舅舅突然大怒:“叫你回来就回来,废什么话?”

刘航还真有点怕这个舅舅,他从小就是个皮孩子。母亲性格温柔,父亲身体不好,也管不了他。而这个舅舅扮演了一定程度的父亲角色,见到他不听话,逮着就是一顿臭揍,活生生把刘航揍成了名牌大学生。

他有点畏惧,赔笑:“舅舅,我回来当然可以,你吼一声,我马上坐飞机。只是泉泉,却不太方便。”

舅舅:“我知道,她怀孕了。”

刘航吃了一惊:“连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过是前段时间跟妈打电话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

舅舅:“你妈跟我说了,我知道泉泉怀孕坐飞机要小心。不过,她也才怀孕一个月,出不了事的。这次你可以不回来,但你媳妇儿必须到,这是命令。不把人带回来,打不死你。”

刘航很为难:“舅,我和林泉泉今天闹了点小矛盾,估计这段时间都好不了,你就饶了我吧。”

舅舅焦躁起来:“我不管,你必须把人带回来,就算跪着求也得求她答应。”

刘航这才发现不对劲,忙问:“舅舅,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没事,没事,就是你爸爸妈妈想你了。”

刘航:“不对,肯定不对,舅你快说。你如果不说清楚,我就不回来。”

“你这个混蛋。”舅舅在那边发出一声咆哮,突然抽泣:“刘航,你爸爸不成了,他的病突然发做,医生说……医生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随时都可能走。你爸爸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念叨想看看你,想看看泉泉,想看看他未出生的孙子。刘航,快回来吧,带上你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送你爸爸最后一程。”

“爸……爸……”刘航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倒是舅舅立即恢复了平静:“哭个屁,耽误事儿。最近是旅游旺季,机票不好买。与其在这里磨蹭,还不快去订。如果赶不回来,劳资锤死你。”

“我马上订,我马上订。”刘航抹了一把脸,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可视线实在太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

好半天他才订好票,自然,林泉泉的票他也买了。

考虑到这个富家千金衣食住行都很讲究,考虑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刘航专门为她考虑了头等舱,而自己则缩在经济舱。

“泉泉,是我……”

“嘟……”

“泉——”

“嘟……”

再打,电话拉黑,微信也拉黑。

刘航直接乘了车去林泉泉的房子里,没人。

又赶去她单位宿舍,还是没人。

眼见着登机时间还剩一个半小时,刘航急火攻心,直接拨了林泉泉母亲家的座机。

据刘航对林泉泉的了解,他这个女朋友虽然看起来很强大的样子,其实内心也有软弱的地方。一遇到事情,心情恶劣的时候都会跑母亲家去呆两天。

他对自己这个准老丈母心中畏惧,能不联系就不联系,但现在事情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

接电话的是唐芳,听到是刘航,气就不打一出来:“原来是你这个骗子,你还有脸打过来吗?”

刘航:“伯母,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永远接受你的一切条件。就想问问,泉泉在你那里没有?”

唐芳:“你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接受我所有的条件,心虚了吧,晚了!你做出那种肮脏事,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女儿嫁给你?”

刘航:“伯母,我没有对不起泉泉,这就是一场误会。我现在有急事,没时间解释,泉泉究竟在你那里没有?”

“你还没时间了,你和别的狐狸精约会的时候怎么有空?泉泉在不在我这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刘航听到电话那头唐芳正小声呵斥着:“别闹,你不要接他电话。”

心中立即明白,林泉泉就在那里。

他立即提高声音:“伯母,让泉泉接电话,求求你。”

“不给,我就是不让她接,怎么了?你这个骗子,诈骗犯,十三点,港度……”一系列唐氏粗口滔滔不绝。

刘航看了看手表,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快来不及了。心中顿时焦躁,邪火拱上了,厉声喝道:“林泉泉,我知道你在偷听,我买了两张夜班机票,我要带你回老家看爸爸妈妈,爸爸说想看看你,看看他未来的孙子。你如果还想和我成一家过日子,和我厮守终生,就接电话。”

唐芳大怒:“你吼什么,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没礼貌。”

那头隐约传来林泉泉愤怒的叫声:“刘航,你凭什么给我买机票让我陪你回家看你父母,你凭什么安排我,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和好吗?”

“泉泉,我说过,一切都是误会,时间会证明我的,求求你,跟我回去看爸爸吧!”刘航哭起来:“我爸爸的病很严重,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说治不好了……他想看看你,看看孩子,泉泉,我求求你,求求你跟我走吧!我可以给你跪下,我不是人好不好。”

那边,林泉泉一把抢过电话,吼:“刘航,你少来这套。这些年每次有事,你都骗我说你病了啊,或者被车撞了躺医院里,或者装醉要闹自杀,每次我都当真原谅你了。狼来了喊多了,也就不灵了。刘航啊刘航,我没想到你竟然拿你爸爸的病来骗我,你还是人吗?别见面了!”

电话挂断。

当刘航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估计是把电话机放在一边。

现在再赶去三沙岛唐芳的别墅已经来不及,刘航的心也冷了。

他也不敢再耽搁,立即叫了车去机场。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折腾,他终于到了老家的机场,见到了早已经等在那里的舅舅。

“舅,我爸爸怎么样?”

“依旧弥留……人也不清醒了,只是在不停说话,说想你,想他的大孙子。”舅舅看了看刘航的身后,一把抓起刘航的领子,捏着拳头要打:“林泉泉呢,人呢,劳资打死你!”

刘航泪水不住流:“我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我和泉泉分手了,舅舅,你打我吧,我很难过。”

舅舅叹息一声,落泪:“上车,对了,你马上打电话给你爸爸。他不成了,你让他坚持住。”

电话通了,是母亲接的电话,说:“刘航,快给你爸爸说话,以后你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刘航哭着喊了一个爸爸,他发疯似地说着话,说爸爸我好想你,爸爸,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住在厂子四合院里吗,那个时候没有自来水,你每天都会去水井里挑水。可是儿子不听话,跳进水缸你洗澡,把一缸水都糟蹋了。

爸爸,还记得院子里你养的鸡冠花吗,开得好红。邻居小姑娘老找我说话,还摸我的脸,说真漂亮啊,好想带回家去。妈妈就骂你“刘文龙,你怎么带孩子的,娃都快被人拐走了。”

“爸爸,爸爸,还记得那时候家里穷,那快蜡肉挂在屋檐下一年都舍不得吃,都生虫了吗?”

“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你走了我就没爹了。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

那边,父亲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在说话:“刘航,刘航,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要看我的儿子,我要看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好乖哦,白白胖胖像个人参娃娃,他穿着红肚兜,在叫我爷爷……刘思北,他叫刘思北。”

刘航失声:“对对对,他叫刘思北,他能走路了,他会说话了。爸爸,你听,他在叫爷爷。”

……

就这样,他不停地和父亲说话。

从机场到医院有一个小时车程,刘航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他知道,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父亲要走了。

第九十四章 你好忍心

刘航在赶到医院后,父亲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他握着老人的手,直到最后。

父亲这次入院也知道自己进去只怕就出不来了,留下了遗言,说是想葬在乡下祖坟父母挨在一起。葬礼就在乡下老家举行吧,让亲戚们都过来聚一聚,不许收份子钱。

刘航家是外来户,老家挺远。

当天刘航就叫了车把父亲火化后的骨殖带回几百公里外的老家,入土为安。

生如夏花,逝如秋叶。

安慰好悲伤的母亲,忙碌结束,刘航就接到猎头的电话,说有一个公司对他很感兴趣,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入职。

这是一家it公司,专门为传统制造业做机器应用控制程序的。说来也巧,公司地址正好在他以前就业的那座大都市的高新区,规模很大,在业内排名前二十。

这也可以理解,一线城中,那座都市是it业的中心,走在时代的最前沿。

刘航对这个行业也没多大兴趣,说自己在小公司做惯了,自由散漫,怕受不了纪律约束。而且,他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没心情上班。而且,父亲刚去世,母亲也需要人陪。她的身体又不好,离不得人。

是的,丈夫的去世给了刘航母亲叶素很大打击。她又有严重的贫血,在办丧事的这几天就昏到过两次,刘航如何放心得下她。至少在母亲身体没有养好之前,他是不打算上班的。

猎头的工作也做得充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刘航家的情况,劝说道你现在不上班没有收入,你母亲心里会难过的,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整天无所是事。还有,你不说你妈妈有严重的贫血吗,恰好咱们市在治疗缺铁性贫血上是国内一流。反正你妈妈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不如现在就退下来,跟你一起来我市。

大医院的医疗资源怎么也比小县城好得多,你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带伯母看病啊!

最后,猎头又笑着说,据我所知道,你们老家是人口净流出区,年轻人都朝南方跑,房价不停跌。不如卖了来我市买一套,把家安我们这里好了。咱们这里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都翻了两个跟斗,手快有手慢无。

听到猎头的劝,刘航有点心动。

是啊,缺铁性贫血说起来不是病,可不治又不行。特别是人老了,一旦晕厥没人盯着会有生命危险的。可这毛病治起来却非常麻烦,即便是专家也很棘手。

而那边的市医院在老年病上是国内第一。

那么,我又何必执着于一定要去外地呢?

念头一动,刘航就和母亲商量。

叶素是个温柔胆小的人,现在丈夫走了,她只觉得六神无主。听儿子说要把她带过去一起生活,心中自然欢喜,说“成,妈去帮你做饭带孩子。反正马上就退休了,也不用等这几个月。”

她是老派人,心目中,人老了,就是得和儿孙一起生活。不一起,那叫一家人吗?

于是,叶素就收拾好了行李跟儿子一起回去。临行的时候还叮嘱刘航的舅舅,让他帮着把房子卖了,得了钱好给孩子买新房。

刘航舅舅是搞沙石买卖的,生意不小,说:“老姐找我帮你卖什么房子,忒麻烦了。我先给你们两百万用来在刘航那里买房安顿下来,等以后有钱再还。这可是你们的老屋,是根,是你和妹夫生活过的地方。卖给外人,那根不就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素就哭起来:“我当初和老刘结婚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离开我,这个没良心的,你好忍心!”

在去的路上,刘航已经联系上了一家地产中介。

那边也快,第二天就带母子二人去看房。

在老城区,烟火气十足。房子是二房,但房年龄只十年,很新,装修得也不错,房东答应把家具电器都送给他们。

叶素一看就喜欢,问价格,七百万。

她刚从兄弟那里借了两百万,以前也存了一百多万,加上刘航手头的二十万,再从银行里贷了点款子,立即就搬了进去。

等弄好一切,刘航就去上班了。

他以前的出租房就在上班路上,每次坐公交车经过,心中都是一阵恍惚,有好几次在汽车停靠在站台的时候都下意识地走了下去。

仿佛又回到曾经的好时光,那个时候,天气好热,出租屋好热,两个穿着裤衩背心的年轻人挤在沙发上一边说笑,一边玩手机。

彼此用臭脚丫去臭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现在还好吗,孩子还要吗?

“我真是个渣男。”刘航在心里痛骂自己:“是的,我渣出天际了。可有的事情发生了就绝对不能原谅。”

那美好,再回不去了。

************************************************

就在刘航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天,机场。

杨一楠接到林泉泉的电话:“楠姐,我好难受。”

杨一楠:“泉泉,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难受,你要坚强……不对,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林泉泉:“楠姐,我好难受,我在机场里,我今天一天都在吐,我走不动路,你来救救我……”说着话就虚弱地哭了起来。

杨一楠大惊:“泉泉,你别动,呆在原地,我马上过来。”

她匆匆赶到机场,只见林泉泉推着一口硕大的行李箱立在候机大厅,不住地颤着。

杨一楠握住的她的手,只感觉无比冰冷:“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刘航老家……没人,一个人也找不到。他、妈妈,舅舅,一个人都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我被他们集体拉黑了……我在那里呆了两天,我好惨。”林泉泉哭出声来:“刘航,我知道错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吗,你为什么这样决情,你好忍心!你跟我玩人间蒸发,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还没哭完,她又开始打干呕。

杨一楠扶住浑身颤抖的她进了旁边的肯德基,给她点了一杯热果汁还有一大堆食物:“泉泉,你孕娠反应太大,可不吃东西不行啊!”

林泉泉哭道:“楠姐,我吃不下去。”

“吃,你必须吃,你不吃,孩子还得吃。”杨一楠劝了半天,见林泉泉只是摇头,就发火了:“你想饿死你的孩子吗?他爹没良心,你也没良心?”

“我吃,为了孩子,我吃。”林泉泉捧起一个大汉堡发狠似地咬着。

第九十五章 切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刘航和林泉泉闹出这事,最后他们的感情彻底破裂了,如今人也看不到踪影。

对这事冯白很头疼,也替他们感到难过,却也无能为力。

他自己也有头疼的事情。

这几天,原来那家it公司把他烦得够戗。

自上次谈判破裂之后,周总、王总又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请他帮忙帮吉祥信息的工程做完。小古实在不靠谱,接手项目都这么长时间了,死活也上不了手。大约是被公司的老总反复骂,被萧红翻白眼,搞得灰头土脸。

小古这个反骨也知道自己这个部门经理是抢来的,要想把位置坐稳,必须在吉祥信息项目上打个漂亮仗。大约是太心急,他又得失心太重,对程序做过几次改动,最后竟然把系统给弄崩溃了,给用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萧红不干了,直接杀上门去指着几大老总的鼻子痛骂,说你们就是这么干活儿的,比外行人还外行。现在甲方已经对我索赔,你们砸了锅工程款就别想要了,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周总、王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公司下半年可指望萧红呢,一怒之下,把小古给开了。又和黄冬掐了一架,说,黄总看看你干的什么事,看看你推举的小古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人家冯白干得好好的,眼见着工程做完钱要到手,你却搞了了卸磨杀驴的龌龊事。现在好了,大家陪你完蛋。

他们又骂,是是是,冯白年纪大了,技术有些落后,吉祥信息的开发项目不太尽如人意,是比不少年轻人。可别忘记了,老队员有一个优势是中二小伙子比不了的,那就是人情练达。萧红什么人,那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不省心的人,就算鸡蛋里没骨头,她也能加进去蛋壳。

换其他人去干吉祥信息的工程,早就被她给骂死了。还是老白厉害,把甲方哄得高兴,这样的人你竟然把他赶走了,你是不是傻?

黄冬什么人,他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被周王二人骂也怒了。吼道,卸磨杀驴的人可不是我。当初要让冯白走可是你周总去谈的,你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三十万,那可是三十万,你周总可没少分,是不是钱不够香啊?

说起分钱黑手下绩效的时候,你这个**oss比谁都心狠,现在摆摊子了,却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把责任推给我。姓周的,你外号君子剑吗?

黄冬也急了,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从银行贷款入股公司,除了为挤进决策层个人创业外,主要还是看在吉祥信息这个工程的利润。现在事情弄砸,下半年公司就要揭不开锅,这严重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他和周总什么样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据反馈到冯白耳朵里的信息说,当年三大老总闭门磋商,传来激烈的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然后,三人都面带淤青地不欢而散。

这事是以往同事和冯白吃饭的时候告诉他的。

同事们接到了三大老总的死命令,让他们做说客,务必请冯白回公司上班,小古空下来的部门经理的位置留给他。

冯白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冷笑:果然是不逼到绝处,周、王、黄三个混蛋就不肯向我低头。

他淡淡一笑,问往日的同事:“哥儿几个,你们觉得我还能回去吗?”

几个同事都喝了酒,话也说开了,大着舌头道:“回去个屁,就拿吉祥信息工程的事情说吧,不但你老白的三十万奖金被黑,咱们的几万块绩效也不发了。一家公司到了要砍员工福利的阶段,那就是离死不远了。这就是一艘要沉的船,不快点逃,然后还等着破产后大家待业。我还有房贷要还呢,得早做打算。”

“对吼,老白你回公司就算做个部门经理又有个屁用,工资也没见加多少,奖金也不会发,不看到钱,说什么都不好使。”

“还有,你们已经撕破脸了,老白你回公司后以后还怎么和他们相处?”

冯白苦着脸说:“我肯定是不会回去的,就是他们见天打电话过来骚扰,烦得很。”

是的,这几天周、王二人不停打电话请冯白回去。

冯白自然是很明确地说不会回去,自己现在工作很愉快,老板实力雄厚对人又宽厚,你们也别来找我,江湖路远,各自安好。

周总急了:“老白,你要奔自己的前程我不强求。这样好了,我会再请一个程序员接手吉祥信息的活儿,你带一带。”

这不是屁话吗,带一带?不还是让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冯白笑笑:“周总,带新人我没问题,咱们谈谈待遇的问题吧!”

“待遇,什么待遇?”

冯白也把话说开了:“算工时,按照市场行情,三千块一个工时。我每天下班可以兼职四个小时,那边的的工程,干个十天半月应该能顺利通过验收。另外,拖延工期的事情我会和萧红沟通,能和她达成谅解。工程结束,我还得拿一笔奖金,按照比例提成,应该有三十万左右吧!如果你答应,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进场。”

可想那边的周总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冯白这不但要把那三十万奖金拿走,还要另外拿十多二十万工时,这断断是不可接受的。

周总再也沉不住气:“冯白,我提醒你,当年我们可是签了竞业合同的。你离职之后,三年之内不得从事相关行业。另外,在离职之后还得做好工作交接,带一个月新人,你等我的律师函吧!”

冯白不屑一顾:“周总,如果没有记错,我是被公司辞退的而不是我个人请辞,按照法律法规,没有带新人交接工作的义务。另外,我现在就是个守库房的门房大爷,竞业合同可管不着我。再见,不,不再见了。”

他也知道周总、王总还有黄冬不可以答应自己的条件。

可是,周总他们还是不罢休,不但发动老白以前的同事做说客打感情牌,他还没日没夜的打电话给冯白。到最后,就连黄冬也联系上冯白,在电话中对冯白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请他看看往日的情分上拉兄弟一把,说到后面,这小人竟然哭出声来。

他为了上位可是拉了大笔贷款进来的,就盯着吉祥信息的工程的利润。现在业务出了问题要赔钱不说,他每天眼睛一睁就是上万的利息背在身上,精神已经崩溃了。

可惜冯白早已经识别这人恶劣的品性,如何肯上当。只道,对不起,这事我帮不上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黄冬哭骂:“你看我着我破产,看我万劫不复,你开心了吧,你这个小人,小人,小人!”

冯白哈哈大笑,拉黑了他。

电话还是不停,每过半小时就有一个人打进来,没日没夜,弄得冯白听到电话铃就一阵心悸,都快得神经病了。

冯白一怒之下,把电话薄中原公司的所有电话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拉黑。这下,世界清净了

如此,他算是和以前做了个彻底切割。

可以想象,原公司即将迎来一场大危机。

这也是冯白乐见其成的。

这事他感到十分地痛快:以直报怨,以牙还牙,念头通达。

再后来,冯白听说萧红中断了和周、王、黄三人的合同,另外找人做了工程,并拒绝向这三个鼠辈支付任何款项。

这三人自然不服。

双方开始对簿公堂。

第九十六章 果不得

除了前一阵没日没夜的骚扰电话外,朱佳也让冯白头大如斗。

她搞的那一出害得刘航和林泉泉感情破裂,现在还找不着人,乱子太大了。

冯白是了解刘航的,这人平日里是没心没肺,好象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还是有自己的逆鳞的,那就是他的父母。

这次朱佳害得人家“妻离子散”不说,还害刘航的父亲去世时想看一看未出生的孙子的愿望都没有得到满足,梁子结大了。

冯白也很生气,他脾气好,也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免得和这个女徒弟发生冲突。

可忍了两天,实在忍不住指责她。

朱佳是个运动员,从小在体校长大。体校的文化教育说句实在话,见仁见智。而体校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遇事从来都不会服输。

听到冯白的质问,她也火了:“关我什么事,师父你什么意思,我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吗?他们又没结婚,我这是公平竞争。刘航的女朋友自己不懂事,被人甩了,活该!”

冯白沉着脸:“你这算是公平竞争吗?”

“怎么不算?”

冯白:“首先,你不该偷偷用我的手机建群拉刘航进去,然后搭讪。你要追求他,自己加好友不就成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我加过啊,他不搭理我。”朱佳瞪眼:“不建群,我连认识他的机会都没有。师父,你是不是恨我把你踢出群了,想不到你是这么的小心眼的人,不是男子汉。”

冯白气得笑起来:“好好好,我不是男子汉,我不是男子汉。可你呢,你做的事妥当吗?”

朱佳:“我是个女的,我肯定不算是男子汉啊!”

这个时候,冯白正在抓茶叶泡茶。

朱佳粗暴地抢过茶叶筒:“这是我从叔那里偷的茶叶,师父你今天实在可恶,不给你喝。”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敢爱敢恨,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做不好情绪管理。

当时在场的还有三个司机,冯白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加上这几天被电话骚扰得心气浮动,顿时压不住火:“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看看你做的好事,又有哪一点像是姑娘?”

朱佳意识到不对,一张脸涨得通红。但口头却不服软:“我又干了什么好事了,冯白你少诬陷我。”

这个时候,她连师父也不肯叫了。

冯白:“你给人家刘航发三点式照片,害人家女朋友误会。你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这么不自爱!”话一说出口,他才后悔了。

其实这个女徒弟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说话太伤人。

这事关系到人家名节,当着这么多人讲,不妥当。

冯白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记耳光。

“啊!”众司机都抽了一口冷气:“三点式?”

“冯老师你也看了朱佳的泳装,这不赚大了吗?”

“快讲讲,好看不好看?”

“发出来大家看看,做人不能小气。”

大家都是体力劳动者,说话也粗,顿时群情亢奋,欢歌笑语。

冯白喃喃道:“我没看,我没看。”

“说谎,肯定是看了,换谁能放过?”众人都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朱佳的脸更是红得发紫,冯白知道事不妙,喝道:“都住口!”然后一脸歉意地对她说:“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真的没看……”

突然,“砰”茶叶筒砸在冯白的头上。

冯白只感觉满眼金星,满头茶叶地蹲了下去,痛得几乎闭过气。

“哇!”朱佳放声大哭,拿起东西朝众司机混乱扔过去:“滚,你们都给我滚!”

这是闹大发了。

朱佳以前是专业排球队的二传手,力气何等之大,这一茶叶筒砸下去,额头上坟起一个蚕豆大小的包,这已经是在上班时间斗殴,两人必将受到劳动记录严惩。

不过,考虑到她是朱生平经理的侄女,估计受罚的是冯白,尤其是在朱佳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个上午的前提条件下。

这头闹着,那边早已经得到汇报。

朱生平打电话过来找冯白,语气很不好,态度蛮横,说:“冯白,你上班时间打架,公司会对你做出严肃的处理,该扣钱扣钱,该罚款罚款,你等着瞧好了。”

这个温文尔雅的人此刻竟然暴怒了,如果不是因为在公司,估计马上会冲过来暴锤老白一顿。

冯白:“朱经理,这事我有错,我也愿意承受一切后果。不过,挨打得是我,朱佳可一点事没有。我愿意向她做出诚恳的道歉,扣钱罚款的事……就下不为例吧。”

朱生平更怒:“你的意思还委屈了,对对对,挨打的是你,你打得过我们佳佳吗,再练十年也赢不了。可比打她的性质更严重,你这是侮辱女性。”

冯白大惊:“朱经理,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冯白堂堂正正做人,什么时候侮辱过女性了,我不服。”事关自己的名声和道德,不能马虎,必须说清楚。

朱生平大骂:“你还堂堂正正,你特么的就不是人,我问你,你是不是偷看佳佳的果照了?”

“不是,没偷看。”冯白瞠目结舌,这就是泳装,怎么成果照了。

众口铄金,积销毁骨。

朱生平:“对对对,那果照是佳佳发给你朋友的,然后你朋友再发给你。不过,你偷看就是不行,就是畜生。冯白,你收拾好东西准备滚蛋吧,我马上过来宣布对你的处理决定。”

“不要开除啊!喂喂……”

“嘟嘟……”

冯白心中一阵发慌,开除,开除……我的房贷怎么办,园园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我怎么向杨一楠交代……

朱佳还趴在桌子上哭,这个女汉子怎么这么多眼泪。

冯白嘴唇动了动:“朱佳,这事闹得,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朱佳哭喊:“我不接受,我坚决不接受。”

冯白叹气:“不怕你笑话,我家里的经济情况有点困难,我真的想要这个工作,我这几天在这里干得很开心。”

朱佳只是不理。

冯白更是颓丧,喃喃道:“或许在你们眼中,我是个干电脑的,有技术,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离开了这里,再找个工作不成问题,实际上你们都想错了。”

他越说越苦涩:“不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名牌大学生,嘿嘿,在这大街上,扔出去块砖就能砸中一个,实在是不值钱的。我已经是中年人了,知识结构老化,又没有资本和人脉,这个工作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离开了这里,估计再难找到这样好的职位。”

“说句实在话,公司给我开的工资比以前低了一半,但我已经很满意了。就算再少一半,其实我也是愿意做的。人生,就是一个上坡下坡的过程,到我这个年纪,不可避免地下行。这是自然规律,不接受也得接受。”

朱佳不说话了,抬起头看着他。

冯白说完,摇了摇头,去收拾东西。

朱佳一把拉住他:“师……师父你真要走?”

“我都侮辱女性了,不走还等你叔来撵?”

“侮辱什么女性,就是泳装,你就当去游泳池游泳好了,又不是全果,大惊小怪。”朱佳道:“师父,其实你这人很好的,我不想你走。”

冯白瞪大眼睛:“你不会后来又给刘航发过照片,究竟果没果?”

“我倒是想发,让他看看什么叫健康的雕塑美,可他已经退群了呀!”朱佳很丧气。

冯白大惊:“果不得,果不得!”

“扑哧!”朱佳低声笑:“吓你的,想不到师父你这么不经吓。”

这小妮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把冯白也惹得忍俊不禁。

一笑抿恩仇,冯白问:“好了,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生气,大大地生气,不过,等下叔过来我可以解释这场误会,让他不开除你。”朱佳拍着胸脯保证。

冯白松了一口气,双手合什:“谢谢,谢谢,你可算是保住我的衣食了。”

朱佳突然一板脸:“要让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介绍个男朋友,王总怎么样,考虑一下。”

冯白摇头:“不可以,我已经和他反目成仇了。”

“那就换一个,我想想要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必须一米八十以上,在本市有房,可接受按揭,大不了以后一起还。学历,大专以上含大专。相貌得帅,帅成王一伯。月收入也不用太高,一万以上。”

冯白苦着脸:“你这条件还真有点高,我尽量帮你留意。”

朱佳:“师父,你额头疼不疼。”

“这不废话吗,这么大一个包,长得跟龙王一样。”

朱价:“嘿还真有点像龙王的犄角,好好笑。”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师父,我马上下单让外卖小哥给你送一瓶红花油过来。”

……

“外卖小哥很帅啊!”一边帮冯白擦着伤,朱佳一边感慨:“师傅,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加他好友交往一下?”

冯白:“应该应该,师父支持你。”祸水终于可以东引了。

“不好,他应该没房子,我才不和他谈恋爱呢!还有,外卖工作都忙,以后结婚后也没有时间陪我。如果再生孩子,我一个人带烦得很。”

冯白无语:朱同学你想得未免太长远了吧?

他刚把女徒弟逗开心消除误会,朱生平就过来了,满面杀气。

第九十七章 你敢

朱生平大步走进办公室,脚步声在地下室发出阵阵轰鸣:“冯白,还好,还好你没有逃。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直接到你家去找你老婆要个说法。

冯白:“我问心无愧逃什么逃?”

朱佳忙上前拉住朱生平的手,怯生生说:“叔,叔,这事不关师父的事,就是场误会。”

朱生平:“佳佳你不要怕,这事叔帮你做主了。我的侄女谁敢碰,特么的,还打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你你你……”他指着几个司机下令:“把姓冯的给我锤一顿。”

冯白和朱佳大惊,同时喊:“不要动手。”

几个司机看了看冯白,又看了看朱佳,都笑着不动。

冯白也算是中年发福,个子也不矮,但站在高大健康的朱佳身边就好象是一个侏儒。

而且,他脑袋上顶着个大包,衣衫不整满面晦气,谁欺负谁呀?

“还指挥不动你们了,想被通通开除吗?”朱生平暴跳如雷。

眼见着他不依不饶,朱佳倒是恼了,叫道:“叔,你究竟听不听我把话说完。我和师父就是闹着玩的,刚才是我先动手打的师父,他可没有还手。这事是我不对,我已经向师父道歉了,要你多事?”

朱佳性格暴躁,她的母亲在村里也是有名的恶人。和人发生冲突,可以从街头骂到街尾,一整天不歇气。朱生平还真有点畏惧她们一家人:“真没吃亏?”

朱佳:“我和师父就是一家人,说什么谁吃亏谁占便宜?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磕碰碰的时候,我们在这边掐,那边也不知道谁多嘴向你告状,讨厌死了。”

朱生平:“可是,人家说你的果照被冯白给看了,这实在太气人。”

朱佳更气,摔了东西:“果什么果,就是游泳时的照片,果了吗?一群大惊小怪的东西。”

朱生平听说朱佳并没有果,而挨打的又是冯白,这才消了气:“那就好,那就好。”

朱佳朝叔叔翻了个白眼:“没事了,我们这里正忙,你别在这里添乱,回去吧!”

朱生平却不走,只拿眼睛看着冯白。

朱佳不耐烦:“还有什么呀,叔?”

朱生平朝冯白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还是得处理你。”

众人都是大惊。

冯白忍不住问:“朱经理,怎么还处理我,你这不是蛮横无理吗?”

朱佳刚要发作,冯白拉住她,反问朱生平:“朱经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你这么不讲道理,如何服众?”

朱生平:“不是我要处理你,冯白,既然误会已经消除,我朱生平和你也无冤无仇,犯不着一定要针对你。实话告诉你吧,是大总要收拾你。”

众人都抽了一口冷气,大总,不就是唐总吗?

他们心中又是疑惑,大总对大家来说简直就是站在云端中的人物,她又是怎么认识冯白的,而且两人好象又有过节的样子。

冯白的也是一哆嗦:“朱经理,唐总他……”

朱生平:“大总要和你通话。”说罢,就接通了视频,然后把手机递给冯白。

电话那头是唐芳的胖脸和愤怒的眼睛:“冯白,咱们又见面了。”

冯白打了个激灵:“唐总你好。”

唐芳满面的讽刺:“冯白,我还真没想到你好好的一个程序员竟然跑我的小破公司来做库管,嘿嘿,丢人啊丢人。”

冯白心中怒气上涌,淡淡道:“唐总是瞧不起我们低层工作人员吗?如果我没记错,唐总和林总年轻的时候好象是开拖拉机的农民,当然,我本身也是农民的儿。人活在世上凭双手,凭力气吃饭,光荣。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只是分工不同。唐总你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下面的兄弟们,就是瞧不起你自己。”

众人都纷纷都点头,表示冯白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唐芳大怒:“冯白,你少给我上课。你要凭力气吃饭吗,好,好得很,朱生平,我通知一下。从现在开始,免去冯白库管一职,由朱佳暂代。冯白,你去做搬运。”

“啊!”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这已经极大的羞辱了,堂堂名牌大学生,四十多岁的资深白领去干苦力?

冯白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也是人,他也有自尊:“唐总你果然是要报复我。”

唐芳点头:“对,我就是要报复你。冯白,没错,我和一楠关系还不错,可我讨厌你这个人。你和姓萧的狐狸精关系密切,上次还对我不敬,那就是不可原谅。另外,姓刘的畜生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子,你作为他的朋友,就得替他受过。不然,就不能消我心头之恨。少废话,马上去干装卸。”

冯白哈哈大笑起来:“幼稚,唐芳你可真幼稚啊!”

唐芳大怒:“你笑什么?”

冯白不屑道:“唐阿姨,我的唐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一个人在单位里一干就一辈子,没有领导点头就没办法离开吗?还有,你这里可不是衙门,我也不是体制内的公务员。脚长在我身上,我是自由的。你这个装卸的活儿我干不了,告辞!”

“站住!”

冯白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朱生平,开始默默收拾东西。

朱佳大急:“师父你不要走,不要走。”

冯白心中难过,还不容易找到个月薪上万的工作,结果没干几天就要走。下一次再就业,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我怎么向家人交代。

他艰难一笑:“朱佳,师父走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介绍一个帅哥的。”

这个时候,朱生平又把电话递过来。

朱佳大怒:“叔,你别添乱了,还不快把师父留住。”

朱生平:“冯白,唐总还要和你通话。”

冯白看了看视频那边的唐芳:“唐芳,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唐芳:“冯白,你离开原公司的事情一楠不知道吧,你今天胆敢离开一步,我马上告诉杨一楠。”

冯白抢过手机,怒喝:“你敢!”

第九十八章 整个世界压下来

唐芳不屑一顾:“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咱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

冯白沉着脸:“实话对你说吧,我被原公司开除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这事也没有告诉一楠。倒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一楠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就算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大不了被她破口大骂,跪一晚上键盘。

反正已经死了,那就死透一点吧!

冯白已经不想好了。

此刻的他有牺牲的觉悟。

唐芳一愣,道:“冯白,你还真是个滚刀肉啊,切不断,嚼不烂,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冯白:“唐阿姨,如果没事我挂电话了。”

唐芳:“两万。”

“什么?”

唐芳:“我给你这个高学历搬运工开两万一个月的薪水。”

众司机都愣住了,他们又开车又搬货又帮用户安装调试,从天亮忙到天黑也才一万块收入。两万,这待遇太优厚了。

冯白冷笑:“唐阿姨,你觉得我会接受吗?”

“三万。”

“再见。”冯白结束视频通话,继续收拾行装。

但唐芳的电话又打进来,勒令朱生平把电话凑到冯白跟前。

她咬牙切齿:“三万你还不肯答应吗,冯白,我记得你刚买了房,每个月要还两万贷款。杨一楠一个月只有几千块,根本就不够用。你没有收入,难道让老婆孩子喝西北风。我给你三万一个月,只要我唐芳活着一天,就会永远给你开薪水,终生雇佣,我说到做到。想想吧,这可是三万,你还完贷款还剩一万,足够给你老婆孩子优渥的生活。”

冯白摇头:“唐阿姨,你不明白的。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气节,有一种东西叫尊严。”

“五万。”唐芳:“我给你五万一个月,另外,你不是要装修新房吗?朱生平,预支他三十万,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万块,分期还。另外,这个月的工资,也一起预支了。一楠是我的朋友,我得帮。”

朱生平连连点头:“是,大总,我马上办。”

其他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再说不出话来。

冯白也仿佛被雷电击中,呆呆地站在那里。

唐芳也不急,等了半天,才问:“冯白,考虑得怎么样了,干吗?”

冯白还处于呆滞之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好,就这么办。”唐芳哈哈大笑起来:“尊严,气节,哈哈,世界上的东西都有个相应的价格的。哈哈哈哈,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咿呀呀呀呀!”

……

有钱了不起啊?

对,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有钱就是了不起。

……

这已经是很大的羞辱了,正常情况下,冯白应该严词拒绝,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

可惜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一个男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身上背负的责任实在太多太重,又如何做得到不违本心。

那种恪守着准则的人只存在于故事书里,而冯白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是,不是主角。

说痛苦啊,屈辱啊,都是矫情,但他确实感到痛苦,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熬煎。

可是,同事们却异常羡慕。

一个司机夸张地叫道:“冯老师,想不到你和大总既然是熟人,而且关系很近。五万一个月,厉害啊!”

“我如果有五万一个月就好了,我特么干一年就可以回老家买一套房子。不不不,真有这个工资,我干嘛回老家,我就留在这座大城市里了。”

“可拉倒吧,你什么人我不知道,真有那么高收入,尼马还不花天酒地,每天大保健?”

“不对啊,看大总好象很恨冯老师的样子,他们可不是熟人亲戚,这是在整冯老师。”

“这么整人,开五万一个月整人,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运气?别说五万,给三万我随便你们整。”

“你借我的五百块钱什么时候还,都两个月了,劳资现在就整死你!”

同事们对冯白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活可是重体力劳动,却不是文弱书生冯老师所能承受的。

库房里本有三台车,三个司机。

但公司的生意实在太好,大家从早上九点忙到下午六点,几乎没有吃饭撒尿的时间。

朱生平也向唐芳反映过,说业务实在太多,应该加人。

每次说到这事,唐芳就把眼睛一瞪:“加人,一个月开一万,一年就是十万。加车,一辆车怎么也得六七万块,现在车牌八万,还有油钱、修理费。这些都弄下来,一年你就得给我整出去二十多三十万,当我的钱是枪打来的?”

被骂过几次之后,朱生平也不敢多说。可下面的人都叫苦不迭,让他压力不小。

现在因为冯白,当天就提了车,朱经理非常高兴。

车是一辆五菱什么光单排,传说中的恶魔战车,等手续办好回到库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冯白的驾照考了已经好几年了,可一直没车。现在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专车,内心中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可是,就在要下班的时候,一个定单过来,有人买了一台冰箱,让马上送过去,很急。

事情是这样,有小两口出门旅游一周。出门的时候照例关水关气,做太太那个关顺了手把电源总闸给关掉。

这么热的天,一周后回家,冰箱里的肉都烂了。

冰箱自然是不能用,扔掉。

他们马上买了一台,让现在送过去,赶着用呢!一小时内看不到货,会向平台投诉。

看着那台比自己还高的大冰箱,冯白还真被吓住了。

前头说过,库房里的司机都兼搬运,或者说搬运兼司机。此刻大家都有活儿出门,没人帮忙。而且,就算人家帮你一次,也不可能次次都帮吧?

开始吧,我总得有个开始。冯白换上工作服,一咬牙抓起包装箱上的两条打包带让冰箱往自己背上一倒。

这一百多斤顷刻压了下来。

不,这不是一百多斤的分量。

这是整个世界。

冯白的世界。

一整个世界压下来。

第九十九章 人生太漫长

冯白只感觉眼前一黑,趔趄一步,几乎跪了下去。

突然,背上一松,只见朱佳伸手过来帮忙。

她满面关切:“师父,你没事吧?”

冯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这活儿你干不了啊……”

冯白:“慢慢来,我这几天在减肥,吃得少,血糖低。这工作不错,我挺喜欢的,既锻炼身体又有高薪,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他又笑着说:“话说,我以前上班的大厦里有家公司的老总,三高,起医院检查的时候,抽一管血里半管脂肪。医生说再不减肥,你会死。这为老总也怕了,找到他一个干工程的朋友,无偿给人当泥瓦匠。在工地上干了两个月,瘦了二十斤,人也变健康了。”

朱佳:“还有这事?师父,你别安慰我了,真不要紧吧?”

“真不要紧。”冯白唱道:“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长满青苔。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长满青苔,只一颗,心儿未死。向往着逍遥自在,逍遥自在。”

也是命虔,客户家电梯坏了,需要用人工背上七楼。

冯白累得两脚抖蒜,汗水如浆而出。

等送完货,在汽车里坐了半个小时还没缓过来。

这个时候,其他三个司机打电话过来:“冯老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啊,在徐家泾啊,那不是巧了吗,离库房也没几步路。等下汽车入库一起吃晚饭……不吃啊,你可不够意思,今天得了那么多钱,工资一个当咱们所有人,你不请客象话吗?”

冯白哈哈一笑:“请请请,你们随便点菜,不把你们撑得扶墙而出算我输……餐标……三千块以下,多了我可不认。”

这些哥们儿都不错,冯白很愿意办这个招待。

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冯老师壕。”“土豪你还需挂件吗?”“老板,我是你的人。”“老板,别把我当人。”

回库房,把车入了库,其他三个工友,包括朱佳都在。

他们也不过分,就拉冯白去旁边的火锅店,自助,人均消费一百八十八。

冯白已浑身发软,只恨不得找个宽敞的地儿躺下去。他伸手问一个司机要了根烟,点着了狠狠抽了一口,然后被呛得不住咳嗽。

朱佳:“师父你不是不抽烟吗?”

冯白扔掉烟,回答说:“提提神,喂,谁去拿瓶烧刀子,要五十二度的那种。”

这才出一趟车就被整成这鸟样,明天怎么办?明天可是要从早干到晚的。

他摸出手机搜索关键词“体能”“重体力劳动。”

搜索的结果给了他一丝安慰,上面说人的体力是可以锻炼出来的。高强度的劳动后,肌肉纤维会被撕裂,然后再生。每再生一次,就变强大一分。而身体也是有记忆力的,会逐渐适应重体力劳动。

不过,在进行体能训练的过程中,关键是补充大量的优质蛋白质,关键是要吃。

冯白狠狠地吃着肉,直到肚子再也装不下去。

不但是他,其他几个工友都是大肚汉,一动筷子就没有停的架势,直吃得火锅店老板面容一阵抽搐。

冯白感觉自己把一辈子的肉都吃完了。

又因为酒精可以麻痹肌肉的酸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

等吃完饭坐出租车回到家里的楼下,整个新区的霓虹灯都亮起来,花花绿绿,怎么就那么美,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怎么喝了这么多,臭死了。”看冯白醉醺醺地回家,杨一楠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园园今天已经提早睡了。

杨一楠正在看电视,一部都市职场剧。场景要么是高大上的办公室,要么是酒会冷餐会,要么就是男女主人公的别墅、大平层。

想起如山一样压到自己背上的冰箱,冯白感觉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么地不真实。

杨一楠继续骂:“不能喝就别喝,喝醉了回家我还得服侍你,我前世欠你很多钱吗?我和你有夺妻之恨吗?我命好苦!”

“住口!”冯白怒喝。

杨一楠瞪眼反了你了?”

冯白:“立即给劳资住口,否则锤死你!”说完就掏出手机麻利转帐:“给你,我只想静静。”

“这什么钱?”杨一楠看了看数字,小吃一惊:三十二万。

她立即眉开眼笑,一边把钱转到自己的帐上:“奖金拿到手了,怎么还多了两万?我还想问你装修款的事情呢,太好了,我马上打电话给爸爸妈妈问他们借钱。”

冯白继续喝道:“不许借,老人辛苦了一辈子,手头的养老钱咱们不许动。不就是钱吗,不就是几十万吗,我能挣。杨一楠,我能挣钱,我没有老。我要让你知道,我没有老,我不是废物。”

男人,男人不是工具,不是只有工具属性的。

他指着电视里的红男绿女骂起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骗子,都是骗子。我好累,我好累啊!”

说着话,冯白放声大哭:“我才四十六岁,还有十四年才能退休,太漫长了,这人生太漫长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杨一楠搂着丈夫的头,摸着他的头发,难得地温柔:“好了好了好了,以后少喝点,我去给你打热水。”

冯白彻底迷糊过去,朦胧中他感觉有人用热毛巾擦着自己的脸。

等到第二天清晨起床,刚一动,他痛得几乎呻吟出声,叫道:“杨一楠,我睡着了是不是被你暴打过,怎么浑身都疼?我好饿。”

杨一楠:“早饭马上就好,冯白,你真没事吧?”

冯白:“没事,昨天拿到奖金,办大家招待,同事灌我的酒,咳,再不喝那么多了,伤身体。”

照例叫女儿起床,替她梳头发、洗脸,冯白感到满满的幸福感。

说来也奇怪,他虽然一身酸疼得厉害,可内心中却异常满足和平和。

这种心绪大约来自于健康稳定的个人财务收入吧?

五万块一个月真的好多,几乎是公司的高管薪酬。

房贷、装修,算个屁,每年一次国外旅行不在话下。

唐总你真不错嘿,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

第一百章 书包里的玫瑰

虽然冯白昨天晚上不让杨一楠向父母借钱,但她却不放在心上,权他是在说醉话,家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贼汉子做主了?

在上班路上,杨一楠给母亲挂了一个电话,说了自己刚买了大房子准备装修的事情,又道还缺点装修款,能够不能从二老手里借一点,等手头宽裕了再还。

电话那头闹哄哄的,母亲问了半天才听清楚。笑着说我正在超市抢领鸡蛋呢,啊,你买房子了,这是好事啊!

杨一楠一阵无语,说妈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去超市排队领鸡蛋,也值不了几个钱,真被挤出好歹来怎么办?

母亲哈哈一笑,说咱健康得很,小伙子都挤不赢我,没办法,体重摆在那里。人年纪大了,醒着早,反正也没事干,来超市就图个热闹顺便锻炼一下。对了,要借多少?

杨一楠回答说自从买了房后,家里还剩六千块钱,几乎揭不开锅。好在昨天冯白领了奖金,有三十二万,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妈,我是这么考虑的。这钱也不能都花了,园园还得读书,一家人还要生活,手头怎么也得留两万备用。

装修需要五十万,就从你那里借二十万,你老人家放心,一定还,一定还。

老太太大约也是刚领到了免费鸡蛋,心情很好。说,一定还,你们两口子从结婚开始就向我借钱,什么时候还过?

杨一楠有点尴尬,说,妈,谁叫你给我选的丈夫没选好,没本事赚不来钱呢?

老太太哈一声,道,你这话好没良心,什么我帮你选的。当初你们都住一起了,我还能说什么。

杨一楠气道:“住一起又怎么样,大不了分呗。可当年你一看到冯白,就喜欢得像个宝贝,‘乖儿乖儿’地叫个不停,冯白也是脸皮厚,答应得那叫一个嘴甜。你说,这个丈夫不就是你替我选的吗?结果好了吧,你女儿算是掉火坑里去了。”

两母女就这么在电话里互相推卸起责任来,笑成一团。

聊了半天,老太太才叹息一声:“哎,楠楠,你也别说还不还钱的事情,我们的钱将来还不是你的。还有,你手头留两万够什么使,也就够一个月的按揭。这样好了,我给你三十万,你好歹要留十二万半年的按揭款。人的事情谁说得清楚,指不定哪天有急事要用钱,到时候拿不出来怎么办?”

杨一楠吃了一惊:“这么多,用不了用不了。再说了,你们也没多少钱啊?”

老太太得意地说:“谁说我们没钱,我有三十五万,好有钱。我给你三十万,留五万备用。就这五万块,我也不知道怎么花。”

杨一楠心中感动:“妈,等房子装修好我借二老和我一起住。”

“一起住什么呀,你不是要二宝吗,估计也没我们的地儿。再说了,我也懒得看你成天骂人家冯白。”

“心疼女婿了?”

“心疼,哎,楠楠啊,两口子过日子,要多包容。”

母亲可说是把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了自己,杨一楠眼睛有点湿。

打完这个电话,就到了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

工作很轻松,尤其是当一个人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只想混个工资的时候更是如此。

上次招聘会杨一楠兵败麦城,成为公司的笑话,上进的通道已然堵塞,已经不是公司中干的考察目标。

她这段时间每次吃午饭都会刻意地迟上十几分钟,以免和杨董坐一桌。

平日里上班也都是在摸鱼,混够时间走人。

如今,两个副部长已经下项目去了,真正干活的只剩时晴和小秦等两三人,其他人都是混子。他们是关系户,公司招她们入职其实就是还人情,反正每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杨一楠也想通了,自己既然没有可能再进一步,不如养好身体备孕,一怀孕就休产假,那可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

至于和时晴的关系,反正大家也就是见了面点点头。

时部长和她的矛盾说到底就是部门领导权之争,现在杨一楠求田问舍退出竞技场,她也懒得费力气整人。毕竟,身体不允许。

敌人既然投降,时晴也没有想过报复杨一楠,大家彼此当对方隐形好了。

看到时晴风风火火工作的样子,杨一楠突然觉得好笑:你再过几个月就得回家休息,你现在这么累凡事亲历亲为,食少事烦,究竟图个啥?

时晴自从怀孕之后,整日苍白着脸,虽然竭力做出精明强干的样子,但眼神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看到她的模样,杨一楠感同身受,脑袋又开始隐约发疼,身上也有点冷。哎,这月子病一天比一天重,不知道冯白的身体调养的如何了,我得尽快怀孕把病治好。

不片刻,母亲就把那三十万打到帐上来。钱是人之胆,杨一楠精神来了,开始策划装修的事情,

装修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杨一楠整整一个上午都在联系市里的几大装修公司,电话、微信、qq,问价格,问方案,忙得不亦乐乎。

“小杨你家要装修吗?”安阿姨凑了过来,好奇地问:“啧啧,刚买房就装修,看起来你家的条件不错啊!”

杨一楠淡淡道:“我们两口子都是普通人,但温饱还是没问题的。其实,我们可以全款的,但孩子要读书,房子又要装,全款之后就没钱了,生活还是没有得到实质性提升。所有这才安揭,想的是早一点享受。”

听到安阿姨的啧啧之声,她有点得意。

安阿姨:“小杨,你真的要找大公司装修,小心被坑了。”

见杨一楠不解,安阿姨说,现在的装修公司黑得很,价格又不透明。比如有的公司在进场之前先要你付一笔设计费,起码七八万。我说,现在的房子也就四四方方几十个平方,有个屁的设计,又不是别墅。

杨一楠骄傲地说,我家是全跃,一百多个平方,还是要设计一下的。

安阿姨恭维,对对对,你那房子大,装出来绝对漂亮。不过,拿这么多钱去找设计师确实有点心疼。还不如自己弄。

杨一楠来了精神,问怎么弄。

安阿姨说,这事还不简单,在网上搜一下同样的户型别人是怎么装修的,照猫画虎整就是了。

还有,也别找大公司了,你可以找找游击队,自己买材料。这样,你只需要给装修队工钱,又能节省一大笔。

杨一楠意动,确实如此,全包给装修公司,装修材料下下去,你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用没用劣质材料,这里面水深得很。

自己买材料也放心得多,而且现在建筑装修材料又可以网购,价格也便宜。

就道,安阿姨你说得对,可我又去哪里找施工队?

安阿姨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一楠,咱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地产公司。公司每个楼盘都要装样品房,还有售楼处也要装修,自己就有队伍的,你去和人说一声,多半会给点面子。”

“这个主意好。”杨一楠恍然大悟,诚挚地说:“安阿姨,谢谢你,谢谢你。”

也是运气好,午饭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项目经理回总公司公干。

他的项目就在市区,也方便。

这人真是以前和杨一楠吵过架败下阵来的那位。

事后,此人还请杨一楠吃过一顿饭当赔罪和感谢,两人关系不错。

听到杨一楠这事,那人说杨姐买房了,恭喜恭喜。这是小事,我给工头打声招呼,你下来联系他吧!

那工头也买帐,道,好说,装的时候吼一声,我这里十几个农民工兄弟随叫随到。

事情说妥,杨一楠舒了一口气。

“杨一楠,听说你叫下面的项目找人帮你装修?”时晴一脸严肃地问。

下午,她把杨一楠叫进了办公室,这是招聘会后两人第一次说话。

杨一楠:“有这么回事,这是我的私事,好象还轮不到时部长你多嘴吧?”

时晴:“杨一楠,我提醒你,你这是私人动用公司资源,不许!”

杨一楠心中对时晴的怨气已经积压许久,现在再也压不住,怒道:“动用公司资源,好大罪名?时晴,我动用什么资源了,是从工地上偷材料了还是叫人免费干活了?那边工地的活又不多,很多工人都闲着,我给钱让他们干活,那也是替公司养工人安定军心。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整人吗,你凭什么呀?”

时晴正色道:“杨一楠,你说你给了钱,是替公司养工人。如果我没记错,项目上的工人可都是底薪的,就算三九三付天停工休息,这钱也一毛钱不少。这钱你给了吗,员工和劳动力就是公司的资源,作为一个hr我想你也清楚这一点。”

杨一楠呆住,半天:“你……时晴,你这是跟我杨一楠过不去啊?”

时晴:“我不是针对你,制度就是制度。如果你一意孤行要违反公司纪律,我会对你做出处理决定的。”

杨一楠手微微颤抖,再说不出话来,正要愤然摔门而出。

突然,时晴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

杨一楠眼尖,看到来电显示是女儿班主任马老师的,就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偷听。

她厚着脸皮不走,时晴也没有办法,皱了一下眉头,接通:“喂,马老师您好,我是关小雨的妈妈时晴,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是关小雨的妈妈,电话也没打错。”马老师脾气不太好,估计今天也是被孩子气得够戗,立即呛道:“小雨妈妈,你家孩子早恋,骚扰女同学,这不是耍流氓吗?马上来学校一趟,半小时之内。”

“早恋,耍流氓?”时晴只感觉脑子里嗡一声:“马老师,我家孩子挺老实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马老师:“还老师,他天天在学校门口堵人家女同学要人家做她女朋友,这不是耍流氓吗?那女同学已经哭了一上午了,还说要报警,你干脆把孩子带回家去。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责任。”

时晴顿时崩溃,又极其悲愤:混蛋关小雨,别人书包里放的是书本,你书包里是玫瑰。

第一百一章 钢铁直男

时晴:“马老师,我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要等会儿才能过来。”

马老师呵斥:“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你家孩子都快变罪犯了,你不急?”

这话说得难听,时晴眼圈微红:“孩子重要,孩子重要,老师你放心,我半个小时内绝对到。”

她急忙处理了手头几件事,用时十分钟,这才提着包匆匆出了办公室。刚到外面,就看到杨一楠正在打电话,开的是免提,旁边还围了一群同事。

“老公,我跟你说,学校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是冯白的声音。

杨一楠幸灾乐祸:“关小雨,就是打咱们女儿的那个孩子,他就是个小流氓小瘪三,迟早要进监狱。晓得伐,他这几天要和一个女生谈恋爱。人家是好学生,要考大学的,不像小流氓反正高三毕业就没书读,如何肯答应。结果你猜怎么着,关小雨每天放学就去堵,女生吓得哭一天了。现在好了,老师让请家长。哎,老公,你也多点心,小心点那个流氓,别让他骚扰咱们园园。”

电话那头冯白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什么小瘪三小流氓迟早进监狱,别说这么难听。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至于说得这么难听。人家将来的道路还长,你坏人名声,以后还怎么做人?杨一楠,你这不是混蛋吗?”

杨一楠却不知道丈夫此刻正在卸货,他午饭后已经卸了四十台滚筒洗衣机,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心情烦躁到极点。正干着,她却来说些不着调的话,真是讨厌。

“你骂我,冯白,你竟然帮外人骂我,我跟你没完!”杨一楠尖叫。

“啊,时部长……”一个同事叫了一声,忙给杨一楠挤了挤眼睛。

杨一楠这才住嘴,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时晴,嘴角还带着一丝嘲讽。

时晴心中难过到了极点,也不想说话,下楼后,一边开车,一边给丈夫关飞打电话:“飞哥,孩子出事了?”

关飞:“出啥事了?”

时晴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道:“我现在正赶去学校,你也出门叫个车去见马老师。”

关飞不满地哼了一声:“原来这样啊,不就是早恋吗,没什么大不了,你自己去就是,我在睡午觉。”

“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人家女生都哭了一上午了,怎么劝也劝不住,真闹起来可怎么办?飞哥,难道你的午觉比孩子还重要?”时晴依旧温柔地劝说丈夫:“你少睡一个小时,晚上早点睡不就好了。”

关飞不乐意了,立即发起了脾气:“少睡一个小时,为什么?这是我的生活习惯,几十年都这样了。如果不睡觉,我一个下午都没有精神,什么事也做不了。不去,反正我不去。再说了,你自己就能把事情处理好,我去了也就是个听众,没意义。”

“你……”时晴想要发作,可想了想还是忍了,柔声叹息:“儿子现在都被人骂小瘪三,说将来要进监狱,学校叫把孩子领回家去……好吧,我自己去处理。飞哥,我有点累。”

那边,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挂断。

“砰”汽车撞到路边的垃圾筒。

时晴呆呆地看着那倒地的垃圾筒,眼圈红了:“我好累,我过得好累。我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给丈夫给孩子做早饭,然后送小雨上学。一忙就是一天,忙得都快昏迷。回家之后,还得做饭,洗衣,给孩子辅导作业。夜里还得在电脑前杂报表,写发言稿,看资料。遇到公司一个电话,风里雨里都得披衣服出门。是是是,我家是有钱,我可以当全职太太的。可是,我不想当废人,我要工作,我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快乐。”

“以往的苦日子我实在过怕了,我生怕有一天会变回从前。只有工作,我才感到安全。”

“我太累了,我太累了!”

外面街上人来人往,无人驻足。

车到学校,时晴飞快地补了妆,恢复成先前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模样,走进了马老师的办公室。

儿子马小雨也在那里,依旧那么帅气。不过,一米八十的孩子却不住地抹着眼泪,看起来显得幼稚。

看他在哭,时晴心中一痛,但还是沉着脸道:“小雨,你怎么了?”

关小雨爆发,声嘶力竭:“她们瞧不起我,她们岐视我,我不服,我不服!”

他这一吼,整个办公室回音响亮,其他几个老师都皱眉堵上耳朵。

马老师怒了:“关小雨你已经影响学校一天教学秩序了,现在马上给我走,到校门口给我站着。”

关小雨:“站就站!”又哭着喊着,一路咆哮而去。

时晴一脸愧疚;“马老师,我……”

马老师严肃地说:“我叫你们家小雨到办公室接受处理,我还没说话,他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的,闹了半天,倒是我错了?”她很生气。

时晴:“都是小雨的错,是我们家长没教育好。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耍流氓啊,太气人了,太气人了。”

事情是这样,关小雨因为从小就得了小儿多动症,注意力有缺陷。但并没有引起时晴夫妻的重视,只是觉得男孩子们都皮,如果不顽皮你倒要替他担心了。

可没想到孩子这一皮就皮到高三,不但注意力无法集中,好象性格也比较偏激。别人一惹到他就大光其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和的情绪,尽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

其中最典型的是,有同学惹到他时,他却以砸教室的玻璃和白板发泄。

高三的学生大多是十八、十九岁的年龄,或许他们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对于男女之情还是很向往的。私下发个信息,或者凑过去说话的事情也有。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俅。自然规律,可以理解。

不过,毕竟是重点中学,管得严。而且又是高三下半期,已经到了高考冲刺阶段。如果学生因为早恋情绪大起大落,影响了成绩,那就是一辈子的悔恨。

所以,对于学生谈恋爱的事,老师盯得很严,一旦发现有这个苗头,直接一通乱棒下去把鸳鸯给打死安心。

无奈青春是阻挡不了的,班里暗地里就有几队,只等高考结束,上了大学就由暗转明。

马老师也非常头疼,准备抓几个典型,杀鸡给皮猴儿看。

前一段时间关小雨和冯小园打架。

关小雨也是个老实孩子,被园园同学暴k,心中憋屈,情绪不稳。

时晴和老师沟通了几次,说这孩子挺幼稚的,需要哄,只要话说好听了,他就没事人似的。

马老师觉得此话有理,安抚了关小雨,又交给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让他看看班里有谁在谈恋爱,如果有,马上报告老师,老师要狠狠地批评他们。

关小雨觉得这工作很神圣,就整天瞪着正义的目光检视同窗,跟道德警察一样。

这一留意还真发现了问题。

他飞快地上报班主任:“马老师,马老师,我今天发现班长和学习委员在街上手牵手。”

这还得了,马老师立即通知两边的家长。

班长是个女生,也就算了。学习委员是个男生,脑子转得快。

他觉得这关小雨实在讨厌,竟然打小报告当叛徒,必须整治。

不过,明里来还真不行,关小雨性格古怪,吃了亏一通胡闹,谁受得了,得琢磨一个万全之策。

这一琢磨,还真琢磨出一个馊主意。

学习委员就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冒充班里一个懦弱女生不停给关小雨发信息,说要和他交往什么的。

从来都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

关小雨自然会答应,到时候也不好意思举报别人。

至于二人将来成不成,那女生答应不答应,他可就管不着了。反正,先把关小雨的精力给消耗到追求女同学上就成。

却不想,事情并不如学习委员所料想的那样,关小雨从此被爱情冲昏头脑,整天在那女生面前讨好搭讪。

关小雨不但没有这么干,反愤怒了。直接找到那个女生,痛骂,又不停在学校门口截人,让人家道歉。

女生受了不白之冤,哭了一天。

马老师听到这事后,以为是关小雨骚扰女同学,气冲冲地给时晴打了电话让她过来。

就在刚才,她把关小雨叫进办公室,问了半天,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相大白,时晴松了一口气,孩子还是好的,不是小流氓。

不过,他干这种事情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男吗?

“马老师,孩子是不是不用领回家去了?”

马老师却道:“我个人的意见还是先回家休息反省几天。”

时晴不快:“马老师,小雨是无辜的,怎么还叫他回家,这不公平。”

马老师道:“小雨妈妈,你不觉得关小雨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吗?当然,我并不是说小雨精神上有问题,但毕竟和一般学生有点差距。我觉得,孩子有病还是先看医生。”

时晴心中难过,声音忍不住大起来:“马老师,小雨没病。还有,马上就是高考了,你让他这个时候回家,耽误了学生怎么办?”

马老师见她声音大,有点生气:“小雨妈妈,你觉得就算孩子不回家去,他能考上大学吗?”

第一百零二章 我好象生病了

这已经是质问了,语气中还带着挖苦。

时晴不服:“马老师,小雨怎么就考不上大学了?”

马老师:“小雨妈妈,考大学可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一切都靠成绩说话。那好,咱们算一算分数,清北复交也就罢了,985、211且不论,先说说二本。我市去年理科的二本投挡线是475,今年的情况应该差不多。前一段时间,我综合分析过我们班所有学生的成绩,抛除高考时的临场发挥,计算出一个平均值,应该是比较客观的。”

“就拿我们的班的冯小园同学来说吧,你应该很熟悉吧?她妈妈和是你同事,上次她和关小雨还打过架。这孩子就是个不省心的,可人家的成绩是多少,小雨是多少?”

听老师这么说,时晴忍不住问:“多少?”

马老师回答:“冯小园本学期第一月考语文长期120以上,数学140是常态,英语125,总分数638分。知道638是什么概念吗,再努力一把就是清北复加。你家孩子多少,345分,连最差的四线城市的二本都上不了。大家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同样的老师,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是啊,都是同样的孩子,人家冯小园怎么就比关小雨多将近三百分呢?

如果不出意外,冯小园和班中的其他九个同学基本锁定了超一流大学的名额,是学校和她这个班主任的骄傲。说起来,班级前十进藤校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至于关小雨,以他的成绩,搞不好是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个连二本都上不了的人,创记录了。

我校之耻。

这事都怪街道,当初为了动员关小雨爸爸拆迁,他们承诺让孩子进名牌高中,现在好了,拖后腿了让学校的名誉蒙受巨大损失。

她说上了劲,继续道:“据去年的二本投档分数来看,最差的一所二本的分数都是385分。”

时晴看起来温柔,却柔中带刚。她一辈子争强好胜,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得灰头土连。大约是在工作中养成了不服输的习惯,立即反驳:“老师,345和385只差40分,我想小雨争取一下努力一把还是够得上的。”

“哈。”马老师笑起来:“小雨妈妈,听说你也是985211毕业生。高考的事情我想你做为一个亲历者应该很清楚,考场如战场,一分就能刷下去成千上万的考生。其实,高三下半期老师该讲的课已经讲完,所做的不过是巩固学生以前所学的知识。很多同学苦学一学期,没日没夜刷题,最后也就提高那么三五分,而就三五分却决定了他的一生。还有两个多月,关小雨要想抢四十分,你觉得可能吗?”

“小雨妈妈,我有两个建议想和你探讨。”

时晴:“马老师您说。”

马老师:“首先,你应该考虑为关小雨择校了,选一所高技。其次,高技是要住校的,你觉得以关小雨现在的状况,他能适应住校生活吗?因此,现在的关键是先把孩子的病治好,你先把孩子带回家去。孩子的身体要紧,至于读书不读书,其实不太重要。”

“技校?”时晴仿佛被烙铁烫中,她出身于小城市教师家庭,可说是书香门第。自来到世上,所认识的人当中谁不是大学文凭。她无法接受家里出现了一个非高等学历,尤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小雨不能读技校。他只要努力一把就能考上大学,即便是二本。他没病,他是个乖孩子,只是有点单纯。”

说到这里,她用反击的目光看着班主任。

马老师口水说干,结果人家不为所动,心中也恼了。也不留情面,冷冷道:“小雨妈妈,你说关小雨没病,倒像是我愿望他似的。考虑到你工作忙,孩子这段时间他在学校的情况我也没向你反映。关小雨从不参加班里的活动,课间休息时间也不和同学玩,一个人跑操场瞎逛。对了,上前天他还躺在垃圾池边上。校长路过的时候问他怎么了,你儿子回答说休息休息。有在垃圾堆边上休息的吗,你觉得他是个正常孩子吗?”

“什么,躺垃圾堆边上?”时晴大惊失色,脸色变得苍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懵懵懂懂地从马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

来到校门口,却见儿子正翘着二郎腿和保安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紧张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师赶回家了吗?

时晴邪火涌起,抓起一根棍子就想砸他身上。

别看时晴温温柔柔的样子,其实教育孩子态度粗暴。她信奉棍棒里面出好人的传统教育方式,一言不合就体罚关小雨。实际上,她小时候也是被母亲打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时晴听到孩子和保安的对话。

保安:“关小雨,你又被老师赶出来罚站了,这次还站在校门口了。哈哈,这学校我还真没看到过像你这样的差生。也对,你家有钱,就算考不上大学,光靠收租也饿不了饭,拆二代嘛!命好,没办法。”

关小雨突然一脸沉思:“我觉得我好象真有病。”

保安起哄:“什么病,神经病吗?”

关小雨:“我觉得我不正常,我的很多想法和普通人不一样。”

几个保安笑道:“那就是神经病了。”

关小雨用呆呆的目光看着天空,喃喃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说着话,他突然发起了脾气,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脑袋。

几个保安笑得更大声。

这是在欺负人!

时晴的心仿佛被针扎了,她扔掉手中的棍子,什么话也没说,扭头朝汽车走去。

关小雨发现了母亲,背起书包跟了过去。

汽车无声地在路上行驶,关小雨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神色有点紧张。

半天,他突然将头靠在时晴的肩膀上。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旦做错了事就会以这个方式恳请母亲原谅。

他也知道自己错了,想要安慰时晴,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妈,去哪里?”

时晴感受到儿子脑袋的热气,看着他单纯的脸,是那么的帅气,那么的让人心中欢喜。不,他没病,他只是幼稚,他没错:“回家去吧。”

cd中播放着歌曲。

早晨她把我呼唤,

无线电广播使我想起遥远的家乡,

驱车沿路而下。

……

很忧伤。

第一百零三章 丧偶式婚姻

回到家中,关飞正在饮茶。

他最近迷上了这调调儿,在网上买了一堆茶叶,味道可圈可点,贵,从六千到一万一斤不等。

至于为什么这么贵,那是因为这茶纯手工采摘,没有用过农药化肥,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种茶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实在没有精力经营,准备把产业交给外孙女。但是因为担心外孙女能力有限,便让她把库存的茶叶都卖出去,当做一次考察。

关飞迷上喝茶之后,又一口气买了五六套茶具。每天躺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自得其乐,体重飙升。

时晴对喝茶毫无兴趣,觉得这东西和盘串一样,属于中年人的油腻,很土气,她喜欢的是喝手磨咖啡读村上春树。

看到母子二人,他抬头看了看,又把视线埋进手机:“回来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时晴心里正难过,也不说话,沉着脸。

关飞大声喊:“可得说好了,营养餐我是不会吃的,烧个排骨吧,要肉多的那种。”

时晴:“没有排骨。”

关飞:“那就上街买去呀,没有红烧排骨就买糖醋的。”他一边看着抖音,一边哈哈地笑着:“儿子快过来看,有意思,有意思。”

关小雨也凑了过去,大约是那视频太有趣。他想笑,却突然憋住,只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面容表情显得古怪。

看到儿子这般模样,时晴心中又是一颤,这确实有点不正常。

正常情况下,象他这种孩子看有有趣的视频应该开怀大笑才对,可他竟然憋着,明显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真实情感流露。

在以前,时晴以为儿子不过是内向。但今天听了老师的话之后,突然觉得问题很严重。

关系到孩子,时晴沉不住气了。她柔声道:“飞哥,小雨今天这么早回家,你不想问问吗?”

这个时候,关飞已经看完视频,把小雨赶一边去,又看了看时间:“咦,才三点,你们怎么这么早回家,不上班不读书了?”

时晴:“飞哥,你能不能把手机放下,我们回房间谈谈,孩子今天在学校里出了点事。”

关飞懒得动:“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飞哥,我觉得这事不方便让孩子听到。”

“不方便啊,我有点累,不想动弹。”关飞朝儿子挥了挥手:“你回房间去,关上门,不许偷听。”

时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就坐到了丈夫身边。

关飞:“我要吃排骨。”

“好吧,好吧,等谈完我下去买。”

“帮我加点水。”

“好吧!”

给关飞茶壶里添了点热水,时晴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叹息着道:“飞哥,孩子都堵女生的路了,你就一点也不紧张?”

“我紧张什么呀,那个追求咱们小雨的女生叫何紫轩吧?去年班级亲子活动的时候我参加过,正好和我们一组,长得不好看,成绩也排在后面几名,211够戗。咱们家小雨多帅啊,凭什么要被她追,换我也急眼。”

丈夫这不正经的话让时晴差点把热水浇到自己的手上,想发怒,又忍了。依旧温和地说:“飞哥你就是喜欢乱开玩笑,也不看场合。人家姑娘是冤枉的,情书也是别人冒充她发给小雨的。小雨乱发脾气,还欺负人家女生,那就是不对。还好别人家长不知道,不然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小雨得发个信息向人道歉。如果何紫轩不接受,还得亲自上门请求原谅,面对面。”

关飞不乐意了:“凭什么道歉,道歉的应该是班长和学习委员啊,小雨是无辜的。时晴,我觉得你立场有问题,反正我不干。一群小屁孩儿玩闹,多大点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解决,他们能自己解决吗?”时晴反问。

关飞无所谓道:“今天既然老师已经出面,冒写情书的事情也真相大白。何紫轩也知道是学习委员干的荒唐事,咱们小雨也是受害者,这事也就过去了。她现在应该在找学习委员麻烦了,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时晴:“飞哥你说得也对,不过,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老师已经不许小雨读书了,说让先把孩子的病治好再说。”

关飞:“有病治病……”他突然提高警惕:“时晴,带孩子看病的事情你可别赖上我,要带你自己带,我忙得很。”

时晴气苦,忍不住质问:“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工作那么忙,你带孩子去看医生有怎么了。忙忙忙,你忙什么呀,忙着买茶叶吗?”

“买什么茶叶,我最近准备加入一个书法家协会。”关飞哼道:“孩子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那不就是你的吗?反正别烦我,要看你带去。不看,无所谓。这书不读,大学上不了没关系,咱们家有的是钱,就当养了个残废儿子。”

时晴:“我儿子不是残疾。”

关飞:“我要吃排骨,快去买。”

时晴终于忍不住了,叫道:“小雨不是残废,他要读大学。关飞,你什么三观。你真打算养他一辈子,这就是你为孩子选择的人生道路?孩子才十八岁,人生的道路还长,你没有权力为他选择,你没有权力!”

关飞:“你发什么火,老师不是说过,小雨要想在两个多月里提高四十分就是一千零一夜,别折腾了,快去买排骨。”

时晴的眼泪落下来,声嘶力竭地叫道:“关飞,好好好,你不带孩子去看医生,我带。我不能放弃,我永远也不会放弃小雨,小雨必须读大学。你忙,你忙,我不打搅了。”

关飞皱眉:“好好说话,干吗哭呀?”说着话,他又把头埋下去,继续玩手机。

时晴下楼到街上买了糖醋排骨,看着背后的家,心中突然一阵冰凉。关飞实在是太不靠脯了,丧偶式的婚姻,大概就是这样吧?

心高气傲的时晴发誓不会放弃关小雨,她要治好孩子的精神疾患,然后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让他的成绩尽快得到提升——不就是补课吗,不就是出钱吗?——作为一个女强人,她做事都有计划有步凑也有信心。

好象自从进入职场之后,只要她有意愿,且为之努力就没有不成功过。

这次她觉得自己一样能办得很好。

那么,先给关小雨挂个号。

但挂这个号却不那么简单。

第一百零四章 排队等号

本市市医院最强的科室是治疗诸如糖尿病、缺铁性贫血、美尼尔氏综合症之类的老年病。

但精神科在国内也算可以。

因为是一线城市,医疗技术先进,不但本市就连附近几个省市的病患都跑这里来看病,医疗资源顿时紧张。

就拿精神类专科所在的二门诊来说吧每个医生每天都要面对六十个以上的病人,遇到人多的时候还得加号。以每个病人耗时五分钟计算,六十个人就是三百六十分钟,足足六个小时。期间,医生还得吃饭上大小号,可见挤成什么样子。

时晴也是掉以轻心了,她本以为挂号这事挺简单的,不过是银行自动柜员机上办张就诊银行卡,然后下个app,挂上卡,直接在网上预约就是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可等到挂号的时候才发现不对。所有的医生近期的预约都满了,号直接排到半个月后。难道说孩子得在家休息半个月?

可是,即便你休息半个月,到时候不还得抢号。而且,到时候如果抢不上,那就得继续等上半月。

这事她觉得麻烦了,只得求人联系上了一个号贩子,准备出大价钱请他帮弄个号。

票贩子却告诉她说,大姐,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现在国家正在打击黄牛。一但被抓到,麻烦就大了。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你帮我交罚款也没用,有钱谁不想挣啊!那是直接要被拘留的,还得上征信。

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正准备贷款买房子,你这是想毁我一辈子吗?

找别人也不好使,这行已经彻底被杀死了。

时晴急得跳脚,说那可怎么好?

票贩子:“还能怎么着,排队挂号呀!”

“排队挂号,不是说没号了吗,半个月之内都没有。”时晴疑惑地问。

票贩子解释说也不是都靠预约,不然那些不懂网络不会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就不看病了?医院每天都会放出一定数量的当天的号,只要你去排队得早,就能抢到。

时晴精神大振:“真能抢到?要不,你帮我排队吧,多少钱你说话。”

贩子:“去不了去不了。”

“我多给你钱。”一张专家号挂号费五十,如果排队出来的黄牛号得五百起步。

票贩子:“没用,现在医院实名制,人脸识别。不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摄象头一晃就知道了,到时候一样被抓。”

“那……好吧,我们自己去排队。”

说是自己去排队却不像时晴想象的那么容易,这一排却耽误了两天。

第一日,时晴提前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因为关小雨被学校赶回家,也不用起早。至于丈夫关飞,自从认识他开始,这为大少爷好象就没上过一天班,每日要睡到十点才起床。

因此,时晴难得地偷了一个懒,八点半才睁开眼睛,感觉精神非常饱满,人也非常享受。

可是一到二医院的挂号大厅,她脑子里嗡一声——实在太多人了,人数不说上千,三五百总是有的,都排到大门口了。

这要等到自己,还不得猴年马月?

没办法,排呗,不要急,反正只要有耐心,总会轮到自己。

队伍一点一点朝前挪动,到中午十二点,她才堪堪挪到大厅一半的位置,前面依旧是蹿动的人头,远得让人绝望。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里面的气味层次丰富,天气已经热起来,即便里面开了空调,人一多却不太顶用。汗臭、脚臭、食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如同实质,几乎把她熏晕厥过去。

她是多么一个幽雅精致的人啊,什么时候经受过这样的考验。

午饭自然是吃不成了,低血糖让她心中发慌,背心一阵一阵出虚汗。

等她好不容易挤到窗口,已经是下午两点。可欢喜的心情只片刻就被失望打碎,她要挂的那个专家号没了,至于其他两个坐诊医生的号同样被一抢而空。

排了这么长时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时晴就连抑郁的力气也没有。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和浑身怪味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半天也恢复不过来。

丈夫关飞竟然还在玩手机,他正和一个大妈视频,聊得入巷很开心的样子。

见她回来,关飞:“挂到号了?”

“飞哥,对不起,没挂上。实在太多人了,每天那么多人,号又少,还是去迟了。”

关飞:“挂不上就挂不上呗,明天再去。”他又朝视频里的那个大妈说:“宋大姐,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一准到。放心放心,不就是社区的麻将比赛吗,我一定拿个冠军。咱这智商,碾压一群老头老太没任何悬念。中午饭……好说好说,我请。”

时晴:“飞哥,小雨呢?”

“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估计是在看书吧,挺安静,挺好。”关飞:“对的,明天早点去,这大医院挂号,你得凌晨四五点就过去,像今天这样九点才到,能办成什么事?”

时晴是个讲究的人,即便浑身发软还是保持着幽雅的坐肢。她低血糖实在有点厉害,实在忍不住了,抓起丈夫喝剩一半的可乐抿了几口才好受了些:“飞哥,我明天还得上班,一早去排队挂号实在受不了,要不你去挂号吧?再说,公司那么多事,我今天已经请了一天假,实在走不开。”

关飞叫起来:“四五点就起床,我起不来呀!时晴,你明天要上班,我还得去参加麻将比赛,需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呢!我们社区被其他地方压了好几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一定要赢。这样好了,明天你既然不方便,那就不挂号了,等几天等你有空了再说。”

这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话,孩子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现在的问题是老师说了,病不看好,或者说不给个具体的治疗方案,人家就不让关小雨去上学。时晴心中涌起一股怨气,只想对家里这个不靠谱的男人破口大骂。

她一脸铁青,想了想,却强自忍了,就那么默默地坐着不动。

关飞没有意识到妻子的情绪不稳,又开始看手机。

这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半天,他才奇怪地看了时晴一眼:“时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饿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时晴继续沉默。

关飞:“算了,点外卖吧。”

第一百零五章 社会学上的奇迹

时晴没有办法,晚上的时候她调了闹钟,第二天三点就起床胡乱吃了点零食赶去医院。

莫到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挂号大厅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人头挤挤如菜市场,队伍比白天时更长。

时晴目瞪口呆,头大如斗。

没办法,继续排队。

她昨天晚上因为生气一点才睡着,不两个小时又起来了,睡眠不足,整个人都是懵的,立在队伍中迷迷糊糊地随着人潮朝前亦步亦趋。

等到终于挤到窗口,她才愕然惊醒,一看手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虽然迟,但挂到号总是好的。

时晴心中喜悦,掏出证件和挂号卡对里面那个小妹道:“麻烦请帮我挂个庄明侠医生的好,谢谢!”

小妹却把就那一堆东西扔了出来:“庄医生的号已经满了,明天来吧。”

“啊……怎么可能?”

“已经满了。”

时晴心中着急:“那其他几个医生的号呢,随便挂一个吧。”

“也都满了。”

时晴没想到这里的号如此抢手,自己起了个大早最后却赶了个晚集。

这医疗资源实在是太紧张了。

她也是无奈,只得摇头走了出来。已经耽搁了一个上午,下午必须回公司上班,一大堆事情正等着自己。

不过,距离下午一点还有点时间,时晴决定去看看医生们是怎么给病人看病的。毕竟带儿子来治疗还是第一次,她也没有经验。

负责青少年精神健康的科室有三个主治医生,其中医术最高明的是庄明侠医生。这老头今年七十多岁,已经退休十年,是返聘专家。

他是早年在德国留学,大学毕业后到美国读的博士。后来受过冲击,到乡下劳动过几年。

改革开放重回工作岗位,一干就是三十年,是国内的权威。

据说在从前,他的专家号在黑市上炒到一千块一张。

二门诊的院区建筑比较老,房间和房间的过道很窄又低,已经被病人和家属挤满了。

很闹,毕竟都是精神障碍患者,有的人在低低地笑,有人则木讷地发呆,有人在压抑地哭泣。至于家长们,则在耐心地安抚着孩子。

这个科室是儿童和青少年精神健康中心,来的病人从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

时晴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打了个突:多好的孩子们啊,怎么就生病了。

所有人都在排队,里面每看一个病人,就有一个实习生出来喊号。

以前,庄明侠的房间本有一扇门的,不过今天这门却不见了,估计是被热情的围观群众给挤烂了来不及装。

门口有许多家长和亲属在偷看,时晴虽然决定跑那边去挤不太体面,可为了孩子她也顾不得那许多,就跟公交车上抢座的老太太一样,不顾别人白眼用力把一个中年人给撞开。

在来求诊的时候时晴是做个功课的人,也了解了庄医生的信息。

这人医术高明不假,但性格却……怎么说呢,实在不太可爱,喜欢说实话,不管病人家属能不能接受。

庄明侠正在给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看病,这孩子一看就不太正常,脑袋有点小。

庄医生斜视家长一眼,质问:“你这家长怎么回事,现在才想这带孩子来看病?”

家长有点尴尬:“医生,我以前看孩子挺正常的。”

“正常,这叫正常吗”庄明侠突然大发脾气,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量了量孩子的脑子,开始痛骂:“你看这脑壳,小成这样,里面能装多少东西,这就是发育不良。是是是,民间有句骂人的话:‘大脑壳闷墩九斤半’好象脑袋大的孩子就笨,这纯粹是放屁。依我看来,大脑壳才聪明。”

他是西南省人,一激动就带着口音:“你早点带孩子来看病,或许还有挽回余地。现在才来,晚了,孩子被你们给害了。改革开放三十年了,你们还这么愚昧,你们对不起党和国家,对不起小平同志……开药,开什么药,去去去,别捣乱,下一个。”

就把狼狈的病人家属给打发了。

时晴看得默默点头,确实,这孩子看起来就是发育不良,也没有什么好治的,也不用浪费钱。平时多费心教,只要孩子能够生活自理就成。不像有的医院,你要开药,好,开就是了。

庄明侠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医德极好,是个好医生。

接下来的一个病人是个老太太,她自己来的,说话的声音很哑,庄明侠问了半天才弄清楚她在说什么。

老太太道自己的声音突然哑了,做了ct声带和甲状腺也没有任何问题,怀疑是不是大脑病变。

庄医生看了看她的嗓子,又发怒了,喝道:“愚昧,你真想当神经病啊?走错科室了……咳,你这这情况就是声带上长了个茧,回家之后你不停说话,大声说话,说几天就好了。神经病啊你,看医生看医生,我可不想看到你。”

听说没事,老太太眉开眼笑,但她还是不放心:“医生,不开点药?”

庄明侠:“真想吃药,你也别叫我开了。出医院左拐二十米,去药店买一瓶维生素c,早晚各一片。”

“真有效?”

“反正吃不死。”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看庄明侠医生治病就是这么快乐。

不过,第三个病人却让时晴的心都揪紧了。

这是一个大约九到十岁的男孩子,长得那叫一个可爱,粉装玉砌,就好象是年画里下来的人儿,就差怀里抱一只大红鲤鱼。

孩子也比较活泼,看到庄医生就爷爷爷爷叫个不停,引得一个女实习生都忍不住在他小脸上摸了一把。

看过检查结果之后,庄明侠对男孩的父母说:“回去吧,没救了。”

“这……医生,怎么回事?”当爸爸的那个问。

庄明侠:“医学上的专用名词我就不解释了,这么对你说吧,你孩子这病是先天的,一般来说,活不过十八岁。不要浪费钱,回家让孩子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好了。”

这话说得异常的残酷,孩子的妈当时“哇”一声就哭起来。

孩子也被吓坏了,跟着大哭。

爸爸不甘心:“真没治了?”

“我说没救就没救,不废话了,下一个。”

“你!”做爸爸的那个霍然而起,拳头捏得咯吱响,只想一拳打到医生的脑袋上:“我儿子不会死,不会死。”

“是啊,现在不会死,可过个几年就说不准了。”

这庄明侠的嘴实在太欠了,能活到七十多岁真是社会学上的一个奇迹。

第一百零六章 崩溃

医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时晴又讲究,看了半天,就去了卫生间洗手。

她心中倒是挺欣赏庄医生的。

是的,这个老头嘴臭,为人又可恶,可细一想,品性却好。他不向病人和病人家属隐瞒病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不会忽悠病人,就为了赚钱。

像这种精神科疾病,治起来周期长,效果也不明显,其实是非常花钱的。

既然病人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又何必浪费财力使得家庭陷入贫困呢?

恶劣手段才显得出菩萨心肠。

“就找他了,小雨的病必须让庄医生看。”时晴在心里下了这个决定。

今天这号是挂不成了,下午还得去上班,那么,明天一大早再来排队吧!

出了挂号大厅,时晴却看到先前那个被庄明侠说活不过十八岁的孩子的一家三口。

孩子和他妈妈已经没有哭了,倒是当爸爸的那个蹲在地上将头埋着,哭个不停。

做妻子的那个端着一份盒饭:“孩子他爸爸,你昨天连晚饭都没有吃,这样下去不行的,吃一口吧!”

已经是午饭时间,有贩子推着盒饭过来叫买,那孩子正端着饭盒吃得津津有味。

做爸爸的抬起头,满面泪水:“娃娃已经十一岁了,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八,还有七年,还有七年,他就要离开我了。一想到那天……我受不了,我实在受不了啦!”

妻子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别哭,别哭,娃正在吃饭,你一哭,他还怎么吃得下去。”

“我不哭,我不哭,可我实在忍不住。”

妻子的眼泪流了下来:“忍不住也得忍,还有七年,咱们得高高兴的。老天给了我们这个娃,让咱们成了一家人,那是缘。再过几年,缘分到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要幸福。”

“是的,要幸福。”男人哭道:“七年,七年,那就是两千五百天,我们要珍惜每一天,我们要珍惜……饭给我,我吃,我吃。”

时晴实在不忍看下去,多可爱的孩子啊,十八岁就要走。

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

如果他长到十八岁,应该和小雨一样帅得很呢!

小雨,小雨,你为什么让妈妈那么操心啊!

正在这个时候,丈夫关飞的电话打过来了:“老婆,老婆,我拿第一名了。”声音中有岩掩饰不住的兴奋:“拿到奖品了,晚上庆祝一下,你想吃什么。知道我今天赢了什么吗,一本大红证书,体委盖章的,我牛不牛?老婆,挂上号没有?”

“没有,明天再来看看。”

“说好了,明天我可没空挂号,你自己去。”关飞满是警惕。

“好的,老公。”

时晴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伫立良久,她终于崩溃了,站在医院门口那棵火凤凰树下放声大哭。是的,孩子有病,自己又有身孕,工作又忙。偏偏丈夫又是不没担待的,根本就帮不上忙。自己活得实在太类了,想找个肩膀依靠,可他就怎么找不到呢?

正哭着,突然眼前一暗,好象立着一个人正在左右打量自己。

时晴是个要面子的人,忙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去,顿觉尴尬。

这人竟然是杨一楠的丈夫冯白。

冯白今天正好送货到二门诊,一身工作服,满头臭汗,头脸脏得厉害。

“时部长,你不要紧吧?”冯白从包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过去,却发现上面有污迹。

时晴却接了过去,擤了一下鼻涕,哽咽道:“谢谢你,我今天凌晨三点就过来给孩子挂号,排队到现在,结果还是没挂上。”

冯白:“咳,这里的号是比较紧张,附近几个省的人都过来看病,能不紧张吗?”排不上号你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弱者。

他话多,又八卦,忍不住问:“时部长,孩子得了什么病,要挂谁的号?”话一说出口,心理就后悔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二医院,主治精神疾病……啊,关小雨有神经病,不可能啊……这是人家的**,当着面问好象不礼貌。

时晴:“想挂庄医生的号……太抢手了,我明天一早再来排队……”

“明天再来排队就能派到,你今天一大早来都没抢到,明天可以吗?”

听他问,一向坚强的时晴也呆住了。

冯白突然扑哧一笑:“不就是找庄明侠看病,多大点事,我帮你办。”

时晴大为惊喜:“你认识庄医生,是熟人亲戚朋友?”

冯白摇头:“不是熟人也不是亲戚朋友,我也是昨天才认识他的。”

“那……”

“放心好了,我有办法搞定,看我的。时晴,这样好了,下午五点你在这里等我,我领你去见庄明侠,记得带上孩子。”

“这个……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相信我。我冯白什么时候骗过人,如果你信任我就在这里等。”冯白把胸脯拍得蓬蓬响,又生气地叫道:“少看不起人。”

说着话,他从包里掏出烟,点着了,吸了一口,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烟。

时晴连连说冯先生,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我和小雨五点在这里等您,谢谢,谢谢!

她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冯白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好象是换了一个人。

上次的冯白温和风雅又风趣,今天的他竟显得豪爽奔放。

这人真的是冯白,不会是孪生兄弟吧?

时晴也不能不相信冯白,谁叫她没招儿呢?

下午她去公司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手头的事务,赶回家带上小雨就去了二医院,关飞还没有回家,就这么把孩子丢屋里一整天。

冯白已经等在停车场里,正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看到时晴和孩子,就道:“你们可算到了,咱们走。”

时晴让小雨叫了一声“冯叔叔”又问:“去哪里?”

“跟着我走就是了。”冯白一用来,将一台洗衣机扛在背上,脚下生风,顿时去得远了。

时晴心中疑惑,冯白不是it男吗,标准的白领,可看他今天的打扮和工作性质,分明就是搬运工。

不片刻,三人就到了一处家属楼模样的地儿。在一楼的一套房子里,庄侠明正开着门等着,看到冯白就叫道:“你怎么才来,不是说中午就送过来吗,拖延到现在?”

庄医生老伴去世好几年,他的一队儿女都成家单独生活,只留他一人住在医院宿舍。

冯白“腾”一声把洗衣机放在地上:“重,容我喘口气。”

庄明侠就开始抱怨:“喘啥,快装上吧,天气热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洗衣服,都没东西换了。”

时晴心想:果然是搬运。

她忙上前一步:“庄医生您好。”

庄明侠看了她一眼,又对冯白说:“你们搬运也带家属上班,嘿,冯白,你老婆是个大美女,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当初的咱们也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人见人爱,娶个漂亮老婆不可以吗?”冯白坏笑。

庄医生又看了看关小雨:“你儿子?长得不像啊,隔壁邻居是不是姓王?”

冯白呲牙咧嘴:“隔壁姓关,小雨,叫庄爷爷。”

第一百零七章 我跟你杠上了

冯白这人喜欢开玩笑,可落到人耳中未免有调戏之意。

关小雨也是个大人了,忍不住闷哼一声表达不满。不过,这孩子老实,却不说话。

时晴面庞微红,正要说冯先生你不要乱开玩笑,却见他朝自己挤了挤眼睛。知道他别有用意,当即适时闭上嘴巴。

冯白拍了关小雨的肩膀一记:“这倒霉孩子,怕生。”然后对庄明侠道:“庄医生,洗衣机的事情简单,分分钟搞定,但这孩子你得先帮我看了。”

“看啥,挺英俊的娃。”庄明侠问。

冯白:“我这娃吧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医生你不是精神卫生方面的专家吗,我走个后门让你帮我瞧瞧。放心,该给的药费一分钱也不少你的。”

说罢,就招呼时晴和关小雨进屋坐下。

庄老头却严肃起来,不满地说:“老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医院有制度,要看病你带娃去挂我的号,然后排队。你放心,该给孩子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冯白:“说得轻巧,你每天就看几十个号,知道有多少人挂号吗,至少三百,等排上,得到猴年马月了。”他笑嘻嘻地说:“庄医生,咱们也认识好几天也算是认识,你就行个方便。”

听到冯白说到挂号的事,时晴顿时提起精神,侧耳聆听。

原来冯白和庄明侠这么熟,太好了。

庄明侠的神色更严厉:“冯白,不是我不肯行这个方便,你方便了,那就是对别人的不公平。还有,之所以让你去挂号走正常程序,那也是对你们一家人负责。”

时晴听他话中不情愿的样子,顿时着急,也来不及说自己和冯白根本就不是一家人,忙问:“庄医生还请讲。”

庄明侠:“首先,按照医院制度,医生私下接诊是违反记录的。”

冯白插嘴:“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医院的制度也管不着你。”

庄医生懒得理他,看着时晴说:“其次,病人挂号之后就上了挡案,一旦医疗中出了问题,医院也会负责倒底。你们现在来找我,出了问题,我可是不管的。还有,一个人的病史和治疗过程是很重要的个人信息。你直接找我,你的门诊病历怎么记录?如果不做记录,根本就记不清你上次的情况。为了孩子的个人健康和安全,还是请你自觉挂号。”

这冯白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倒是他老婆看起来幽雅知性,是个有文化讲道理的,尚能沟通。

时晴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神色黯然地站起来,正要告辞。

冯白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严肃地对庄明侠道:“老庄,俺就是个粗人,你说这些都不好使。我就这么一个娃,现在的问题是因为情绪控制不住,学校已经不让他读书了,说是怕影响学校的教学秩序。马上就要高考,你这不是毁了他的前程,毁了我一家人吗?反正人已经送到你这里了,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这话已经是不客气了。

庄老头也是个坏脾气的人,怒道:“我不看又怎么样,你啃我两口。”

冯白脸色一变,继续嬉皮笑脸:“你如果不看,这洗衣机我就不帮你装。”

庄明侠气得哇哇叫:“你们商场实在太混蛋,上回送来的洗衣机就是坏的,让你们换,又是坏的,这是第三次了,还胁迫我。我要投诉你,扣你的钱。”

“投诉,欢迎投诉。”冯白把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一周前,庄明侠在网上订购了一台洗衣机,恰好是冯白送货。老年人都喜欢便宜,买的是千元机入门款,使用的时候才发现这玩意儿实在不好使,衣服搅成一团。于是就提出换货,换高级一点的。

冯白又送了一台过来,不过,机器大约是放的时间长了,竟然是坏的。没办法,只能再换。

一般来说,商场只负责送货,至于安装则交给售后。

不过,搬运工们觉得这玩意不就是把入水管装在水龙头上,然后把几个螺丝拧紧。遇到该出水管方向的时候,也不太复杂,何不自己把这钱挣了?

于是,他们就和售后沟通自己安装,然后五五分帐。

装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厂家给售后五十块,实在没什么利润,还耽搁时间。售后也不想找这个麻烦,就答应了。

这活儿对专业人士来说很简单,可对不懂其中原理的普通人来说却麻烦。尤其是还需要力气,这就不是七十多岁的庄老头所能胜任的。

天气实在热,人在外面一天,衣服早就被汗水泡透了。

老庄头是困难年代过来的,也没几件衣服,一天没办法洗衣服,竟然是没有换洗衣裳了。

老头也急了,要投诉冯白。

看冯白不害怕,庄明侠:“我可真要投诉了。”

冯白:“庄老,我还真不怕,知道我公司接到一次投诉扣多少钱吗?”

“多少,三百块。”

庄明侠:“这么多,你现在如果认错,我就不打电话。”都是劳动人民,生活不容易,一下子扣人三百,他这个老派人觉得不太好。

冯白:“打,你打呀!庄老,知道我一个月多少薪水吗,五万块,我供房需要两万。剩下三万你随便投诉,扣光都没关系。”

“人民群众的收入这么高了呀?”老庄头一呆,又道:“也对,现在人工贵,尤其是在一线大都市。”

五万块,以每次投诉扣三百块,自己得投诉他一百六十次……这谁受得了……眼前的混蛋家伙还真是财大气粗呀!

庄明侠好气:“你究竟装不装洗衣机?”

冯白:“不装,不给娃看病就不装。”

庄明侠:“你不装就滚蛋,我出钱请其他人来安。”

冯白:“你是可以找其他人来装,不过,非法安装我们可是不三包的,出了问题别找商场。”

“你,你这是讹诈!”庄老头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大门:“我退货,不要你的洗衣机了,大不了去其他地方买,大不了手洗,你们现在给我滚!”

庄明侠神色激动,冯白是彻底把他给得罪了。

时晴很担心,她忙站起来,柔声说:“对不起庄衣服,给你添麻烦了。小雨,跟爷爷说再见。冯白,咱们走吧!”

她觉得有点羞愧,就和儿子一起出了门。

但冯白却没有出来。

时晴心中疑惑,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就站在那里等。

却见,冯白笑嘻嘻地坐在客厅里:“老庄头,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庄明侠见他耍赖,沉着脸:“你这是擅闯民宅,如果不走,我可要报警了。”

时晴心中担忧,喊了一声:“冯白。”

冯白突然喝道:“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他又一脸疲惫懒地对庄明侠笑道:“老庄头,你可以报警啊!不过到时候我可就要闹了,到时候怕你面子上过不去。”

庄明侠:“我光明磊落也不怕你闹。”

“我就说你私下接诊,把我孩子治坏了。反正也没有病历,反正我现在人就在你屋中,人证物证俱在,你抵赖不了。庄老,你可是国内专家,现在一闹,是不是晚节不保啊?”

“你混蛋,你混蛋!”庄明侠正直了一辈子,最是爱惜羽毛。如果冯白一口咬定自己私下给他孩子看病,看出医疗事故,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粗人,庄明侠气得打哆嗦,额头上全是汗水。

大概是热得实在受不了,他打开了空调。

可就在这个时候,冯白突然站起身来把大门关上。

时晴大惊,以为他要做出过激举动,忙从窗户看进去。

好在冯白没有乱来,他只是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屋中传出来庄明侠愤怒的叫声:“冯白,你干什么,这么热的天开热风,还开的是电加热,你这是要热死我吗?快换回冷风模式。”

原来,现在的手机中都带有万能遥控器。

“不给我娃看病,我就不换冷风。”

庄明侠:“我自己换。”就拿起遥控器一摁,没有反应。再摁,还是没有反应。他狐疑地看着遥控器:“坏了吗?”

冯白:“没有坏,只是被我全面控制。对了,忘记跟你说,我手机里装了一个app,你的空调只接受我的指令。”这个app是刘航做的,当时冯白觉得有趣就下到自己手机,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庄明侠气极了,却冯白没办法,跺脚:“好好好,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我走,我走。”

冯白却抬了一张椅子坐在大门口:“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庄明侠嘴唇哆嗦:“流氓,流氓……好,我不走,看谁热得过谁?”

冯白:“来呀,互相伤害吧!”

时晴正看得担心,旁边的关小雨却“咯”一声笑起来。这孩子从开头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现在却忍不住了。

没心没肺的娃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隔着窗户时晴也不知道屋中究竟热成什么样子。但看座式空调的温度显示是三十度,里面两人都是满头热汗。

可以看到一团汗迹在两人的胳肢窝扩散开来。

炎魔正在肆虐,两人过得水深火热。

第一百零八章 劳动人民无所畏惧

期间,庄老头起来过几次,跑厨房冰箱里拿冷饮,然后不住地喝着。

但他毕竟是老年人,冷饮喝几口就算了,不敢吃太多,否则身体受不了。不片刻,面容都抽搐了。

冯白在旁边笑:“庄老,别硬撑了,投降吧,我军优待俘虏。”

庄明侠:“流氓,流氓。”

冯白:“庄老,心静自然凉,咱们读书人,得胸中有静气。”

“我静得下来吗?”

冯白:“我就静得下来。”

“你静个屁,你是年轻杠得住,你这是想凭身体打败我。我我我,我不成了,我头好晕,我要中暑。我出了事,你也逃不掉。”

“我怕什么,我孩子都病成那样,天都塌下来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劳动人民无所畏惧。”

……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来,挥汗如雨。

却见,他们的脸都红得如同富士苹果,身上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时晴心中越发担忧,她还真怕屋中的两人有个好歹,正要不顾一切去把门撞开。突然,庄明侠大叫一声:“我实在受不了辣,开门,开门,我给你家孩子看病,你赢!”

门开了,热浪滚滚涌出,如同实质,让时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可见他们呆在那洪炉中那么长时间是何等的可怕。

时晴激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握住庄明侠的手不住摇着:“谢谢你,谢谢你庄医生。”

庄明侠愤怒地叫道:“谁要你们谢了,快叫你家男人换冷风,气死了气死了!”

“才不是呢,这是误会……”

冯白哈哈大笑,对外面的关小雨吼:“娃,快进来,庄医生给你看病了,我去装洗衣机。”

庄明侠给关小雨看病挺简单的,他就是拿出一叠纸来,让他做选择题。

比如孩子平日里遇到什么事,他是怎么处理的,下面有几个选择项,符合的就打个勾。

平日里关小雨也就给人沉默寡言,可一旦说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乱吼乱叫的感觉,家长倒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个时候,时晴才发现孩子不对劲的地方。

他所做的选择都很古怪,都不是一个常人应该干的。

很快,题目做完。

庄明侠正要开腔,时晴突然想起这老头口无遮拦,根本就不考虑病人的感受。怕他说了不好听的话让小雨听到,忙让儿子去外面等。

关小雨也怕热,高兴地跑出去玩了。

庄明侠才对她点了点头:“抽动症,确实是。”

时晴忙问:“这可怎么办?”

庄明侠:“小时候没找医生看过?”

“找过,吃过两年药,效果不太好。医生说,长期服药影响身体发育,个子长不高,就停到现在。”

庄明侠:“那么,继续吃药吧!”他拿起处方开始在上面不停的写着。

时晴好奇地探过头去,发现一个字也不认识,都是蝌蚪文。

“吃药就会好?”时晴问。

庄明侠:“抽动和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吃过药能好,就算不吃药,等年纪大点也会好。”

他话中有话时晴如何听不出来:“医生,小雨的问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经常干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马上就要高考,这可怎么办?”

“高考,你还想让他考大学,别折腾了。”庄明侠恢复以往冷酷而明智得令人无法接受的样子。

时晴:“怎么了,努力一下,还是能够的,高技没问题。”

庄明侠:“省省吧,你觉得他就算上了大学,能住校,能接受学校的管理,有生活自理能力?别到时候孩子适应不了,又整出问题来。我开的药他吃了也就是控制一下情绪,未必就能解决问题,关键还是在你们家长。”

时晴抽了一口冷气:“这么严重?医生,我不太明白你的话。”

庄明侠今天被这一家人烦透了,自然也不会给好脸,他把处方扔给时晴:“自己去药房抓药,我就明说了吧。你家孩子表面上看起来幼稚,实际上就是发育不好。他的心理年龄比同年龄人小六岁,只相当于初二。”

“初二。”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到头上,时晴整个人都僵了。旁边的儿子高头发马,那么的帅,跟明星一样,怎么心智只相当于一个小孩子呢?

“对,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去拿药吧,不想再看到你们。”

“这就看完病了,这么快?洗衣机装好,可以用了。”冯白从卫生间出来,“庄老,你不想看到我们是不行的,还有复诊呢!”

“输给你了,老夫这是输了。”庄医生气愤地赶人:“快走,快走,我要洗澡,热死了。冯白你就是个混蛋,流氓,你太太怎么会看上你,瞎了眼。”

冯白得意洋洋:“我这人虽然粗俗蛮横,可我能办事,天大的麻烦我都能顶住并找出解决的办法。”

老头心悦诚服:“你确实是一个有担待可以依靠的人,我正直了一生,晚年却被你破功开后门,遇到你倒八辈子霉了。”

冯白:“庄老,你虽然给我开后门,丢失了坚守,但收获了善良。”

庄明侠深以为然,对时晴道:“我给孩子开了一个月的药,吃完你先电话联系我约个时间,对了,下次给我带点水果过来,我喜欢山竹。快去拿药,药房要关门了。”

拿了一大包药,出来,停车场,关小雨直接钻进母亲的汽车玩起了手机。

“冯先生,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上病?”时晴朝冯白感激地一鞠躬。

冯白想伸手去扶,可他刚干完活,挺脏,就把手缩了回来,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你是一楠的同事,互相帮忙义不容辞。”

时晴对杨一楠不太看得上,只道:“冯先生,我们是朋友。”

冯白:“对对对,是朋友。是朋友就别先生先生地喊,叫我冯白吧,叫老白也成。其实我喜欢别人叫我老白,显得亲切。不过,还真被人叫老了呀!一转眼我都四十六了,日子过得真快,人的时光怎么就留不住呢!”

他开始感慨。

时晴觉得冯白的话实在太多了,很让人无奈:“好吧,谢谢你老白。说句实在话,我还真是六神无主。”

冯白:“药已经抓了,让孩子按时吃药。”

一说起关小雨的病,时晴一脸的黯然,眼圈就红了。

冯白看到旁边开车的伤心的母亲,大为同情。看了看车里的关小雨,发现他并未留意。

才压低嗓门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安慰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要紧,不就是成熟得晚一点,年纪大了就没关系。比如说,二十六岁和二十岁的人有区别吗?四十六和四十岁的人有区别吗?没有,完全没有。人生就是长跑,普通人跑到最后会发现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区别。娃比普通人晚成熟六岁就岁吧,晚一点并不等于不好。小雨其实挺可爱的,有着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少有的清澈,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咦,你这么说还真是,没区别啊!”时晴一呆,心情好起来,由衷低声道:“老白,谢谢你的开解。”

冯白:“我的意思也不是说就不管娃娃,让他自由生长。”

时晴:“怎么管?医生说了,吃药就成。”

冯白:“光吃药只能解决身体发育问题,关键是要让他尽快成熟起来,有健全健康的人格。他的心理年龄就是十二岁的孩子,现在的孩子又娇惯,比我们那代人心理年龄还要小上几岁。你现在就当他是个几岁的娃娃,从吃饭穿衣待人接物做起。”

时晴转过身来朝冯白一鞠躬:“谢谢,谢谢。一语惊醒梦中人,冯先生你还真是提醒了我。是啊,以前家里穷,我每天又要上班,孩子都是飞哥在带。他又是个什么都不管的,孩子就变成现在这样。我就当我重新生下小雨。”

时晴眼睛发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冯白慌忙摆手:“言重了言重了,确实啊,大头是不太靠谱。反正你现在已经怀孕,过段时间就要休产假,不如就开始教育小雨。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时间已经不早,我要回家吃饭了。对了,你是不是奇怪我今天帮庄医生安装洗衣机,我不是程序员办公室白领吗?”

时晴看着他,柔声道:“这不重要。”

冯白坦然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被原公司辞退了,现在就是一苦力。只是,杨一楠现在身体不好,我不想惹她担忧,你得帮我保密。”

时晴促狭念起:“如果我不答应呢?”

冯白:“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对庄医生说小雨是我儿子。”说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哈哈大笑。

时晴皱了下眉头,接着摇头笑道:“老白你就喜欢乱开玩笑。”她恢复正常声音对车里的关小雨喊:“小雨,叫干爹。”

小雨嘟囔一声:“干爹。”

冯白应了一声,正要继续开玩笑说我冯白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儿女双全,要不你当我亲生儿子吧,一个电话打进来:“喝酒啊,成成成,喝完再去k歌,好得很。不过说好了,不能老是我买单……什么,我工资高,我工资高就该我倒霉啊……我是老大,我当老幺好不好……aa,别废话……好好好,看我灌不死你,就这么着了,谁先拉稀摆带,谁就是四条腿儿的……”

时晴微笑着启动汽车,朝他挥了挥手:“老白,再见。”

第一百零九章 参谋

说来也怪,得了冯白的开解,时晴的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顿时轻松起来。

在回家的路上,她甚至放起了音乐:“in-the-shallow-shallow-we're-far–from-the–shallow-now……”

车载电话响起来,是办公室小秦打过来的。

“小秦,什么事?”

小秦:“晴姐,今天晚上不是加班吗,所有工作人员下班后都留了下来,只杨一楠说家里有事,五点钟的时候就走了,她向你请假没有?”

这是典型的告状,以杨一楠和时晴互相当对方隐形的状态,必然是没有请假的。该处分处分,该罚款罚款。

时晴:“先前电话上说过的,我准了。对了,小秦,我家里有事去不了公司,让大家都散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心中叹息,冯白多么好的一个人呀,怎么就娶了杨一楠,都是两口子,人和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这世上的婚姻其实都是这么奇怪,自己和关飞无论是三观还是生活习惯都大不一样,不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姻缘这种东西啊,有的时候其实就是上天乱点鸳鸯谱,该着你的,你逃也逃不掉。

旁边,关小雨还在玩手机。

时晴:“小雨,你能不能别玩了。”

“哼。”儿子照例发出一个怪声,敷衍了事。

时晴有点郁闷,这家里究竟是怎么了。儿子,儿子就个锯嘴葫芦,丈夫,丈夫根本就不想和她交流。

自己想找个人说话都难。

她想朝关小雨发火,可想起刚才冯白所说的话:就当娃是个十岁的孩子吧,得耐心。

就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关小雨已经是成年人的乱糟糟的头发:“小雨乖。”

“恩。”这个十八岁的半大小子应了一声,把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半天,他突然问:“妈妈,我是不是神经病?你们说我只有十二岁的智商,我究竟是不是?”

时晴一惊,她和冯白说话的声音那么小还被听到,心中不禁一酸:“人都会慢慢长大的,但你记住,妈妈永远爱你。”

回到家中,关飞见到二人,就问娃现在怎么样了?

不等时晴回答,他立即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今天社区的麻将比赛,说时晴你晓得伐,今天的选手们都是退休老头老太太,最老的那个你猜多大年纪了。

八十九岁了,走路都柱着拐杖,也来参加比赛,能赢吗?

是是是,他们有丰富的实在经验。可麻将这种地拼的是什么,拼的是智商和体力。

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不太顺,可打上一个小时,那些老头老太太就昏头了,牌都看不过来,更别说思考。

今天我这场胜利啊,那真是酣畅淋漓,所向披靡。痛快,痛快!

对了,下周社区还有一场门球比赛。

咳,这玩意儿挺简单的,大家都推荐我出战。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从明天开始咱得练习练习。

我现在已经是咱们社区的老年之光了!

他一说就说了半个小时,话还不带重样,根本就不给时晴插嘴的机会。

最后,关飞掏出手机,道:“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不是运动员吗,装备得跟上。我在网上看了看衣服和鞋子,准备买一套。运动装倒没有什么讲究,你看看这鞋怎么样,是乔丹三代,倒不贵,一万多一双。我打算买四双,自己穿两双,给娃两双。儿子,你想要什么款式,过来跟老爹说说。”

关小雨:“我不要鞋。”

关飞:“干嘛不要,你劳资我送你东西都不要,你究竟对钱有没有概念?”

关小雨突然问:“我是不是神经病?你们说我只有十二岁的智商,我究竟是不是?”

时晴:“小雨,别乱想。”

关小雨:“我究竟是不是?”

关飞大少爷脾气来了,很不耐烦:“说鞋呢,你扯这些做什么?”

时晴感觉不好:“飞哥。”

关小雨:“我是不是只相当十二岁的智力?”

关飞生气了:“你几岁又怎么样,有病治病,没病就少废话。”

关小雨怔怔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渐渐地,他眼圈红了。

时晴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刀,愤怒地叫道:“关飞,你乱说什么?小雨,你回屋去,问问同学今天的作业是什么,虽然不上学了,和作业还是要做,不然以后跟不上学习进……度……”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她实在忍不住跑到阳台上去,深吸了几口气,却不能让自己平静。

她心中又是痛苦又是委屈,急需向人倾诉。

掏出手机,看了半天通讯录,却发现这些号码要么是客户要么是同事。相识满天下,知音一个也无。

这电话却不知道应该打给谁。

鬼使神差,她拨通了冯白的电话。

电话通了,那头很吵,时晴这才想起冯白刚才说要和同事一起吃饭的。

冯白:“喂,是时晴吗,我这里人多,别别,你别挂电话,我到外面接。你现在打给我,肯定是孩子有事,我怎么说也是娃的干爹,这一声干爹不能白叫……好的,我在外面了,你说你说。”

时晴说刚才孩子问他爸爸自己是不是神经病,显然他听到先前和冯白在讨论病情了,怕就怕娃心理难过,会出什么事。

她又说自己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白哈哈一笑,安慰她说别担心,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还有,我现在就是一苦力,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又不是心理学,你问我我也不懂。

时晴道,可你人情练达社会经验丰富,我想你会给出正确意见的。

冯白说我有个屁的社会经验,就算有也不丰富,倒是今天晚饭丰富得很。

见成功地逗笑了时晴,他又道,笑了笑了,笑了就好,你如果要问我,我可就要乱说了,而且是不负责任的乱说,你不要怪我。

“不怪,不怪,乱说也是一种意见。”

冯白道:“其实啊,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你要辨证地看这事。”

见时晴不解,冯白解释到,孩子现在突然问父母自己是不是神经病,是不是只有十二岁的智商,确实让人心都纠紧了。可是,反过来想,如果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得了心理疾病,他会问自己是不是有问题。不会的,十岁的娃娃只顾着玩,怎么会想到这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的自我意识在觉醒,他现在的心理年龄已经超过十岁了,你还不开心?

时晴精神一振:“倒是这个道理,今天的事情对他还真有点触动。”

冯白:“是啊,你们家条件那么好,你又是公司领导。不说风风光光,可表面上看起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孩子也习惯了有事父母替他解决。但是今天碰到庄老头那怪脾气,完全不给你面子,张口就骂,抬手就撵人。小雨虽然口中不说,心中却明白,父母为他是操碎了心。父母不是万能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也有许多不如意甚至倒霉的时刻。经过了事,人才能成长,小雨也是。时晴,你不要担心,孩子一切都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

时晴得到他的开解,心情转好:“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冯白想了想,道:“先陪他多说话吧,就算他只有十岁,也有自己的心思,你要引导他说出来。”

时晴:“谢谢你老白,我以后……你也知道我们家飞哥就是个不管事的,我工作又忙,一天到晚脑子就没空。如果以后孩子有事,我能打电话向你请教吗?”

“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你向我请教什么。好吧,有什么事情你联系我,我或许能出点馊主意。”冯白说完,又开玩笑地继续补充:“时晴,我和大头是哥们儿,我现在又这么帮你,对我们家一楠好点,多多关照哟!”

第一百一十章 活成自己的样子

被原公司辞退,痛定思定,冯白觉得自己之所以弄成这样,主要是人事关系没有处理好。说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整天笑嘻嘻,又是老资历,在公司里必然是人见人爱。结果,现实给了他狠狠一锤。

他才发现自己在处理和同事上级关系上确实有点问题。大家虽然表面上相处得很客气,确实并不知心。

杨一楠脾气很臭,在单位应该也处理不好人事,如果有时晴照应自然是最好的。

打完电话,他又回到座位上,工友扔过来一颗烟,冯白老练地叼在嘴里:“抱歉,刚才接了个电话,大家继续喝。”

有一个司机问:“冯老师你打电话竟然跑外面去,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不是美女啊?”

冯白:“我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我问你,打电话的是男是女,美吗?”

“女地,美,算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异性。”冯白回答。

“哇,冯老师你可不能乱想啊,不能出轨啊!”

冯白给了他一拳,骂道:“人家是我太太的上司,我出轨她不是要被老婆给打死?”

“对了,冯老师,那个女上司有朱佳美吗?”

冯白看了看牛高马大的女徒弟,笑而不语。

众人也都端详着她,然后哄堂大笑。

朱佳大怒:“姑奶奶长得丑吗,你们这是在找死呀!再看,看我收拾你们?”

“谁怕谁呀?”有人不服。

朱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气,甩了筷子,跳到台上,拿起麦克风就奔放地唱起来。

这家火锅店原来是一条大渔船,经过改造之后变成农家乐,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大厅里还带免费卡拉ok。

朱佳唱的是《花桥流水》,她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偏偏中气足得穿云裂石。

这一吼,众人仿佛中枪,整个人都蒙了。

朱佳:“下面的朋友,我看到你们了。师父,师父,快上来和我合唱。各位听众,欢迎参加胖虎杯决赛,师父,师父,快来,给个面子……你什么态度,气死了,气死了!”

冯白一言不发,转身默默离开。

这卡拉,不太ok呀!

他一带头,其他工友如梦初醒,轰一声散了个干净。

众人立在外面的甲板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着城市的灯火,吹着凉风,无比惬意。

里面,朱佳已经一口气唱了五首歌,还没有停下的迹象。这孩子,精力总是那么旺盛。

鱼船火锅的老板满头大汗的跑出来,一人扔了一包二十多块的香烟,哀求:“冯师父,冯师父,你管管你的女徒弟吧!她这么一唱,小店已经半小时没顾客来了,往日这个时候正是上生意的时候。我这里租金实在太贵,每月各项开支加一起二十多万,压力实在太大了!”

冯白故意一翻白眼,呵斥:“来的都是客,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徒弟唱得难听?你说她这是胖虎发飙,我却觉得如同天籁。”

老板眨巴着眼睛,天籁,有这种要命的天籁吗?

冯白:“还有,你发这种烟给我们做什么,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做苦力的?”

老板忙辩解:“误会,误会呀!”

冯白:“拿一条中华出来给大伙儿分了,这钱我出。”

众人都喝彩一声:“冯老师壕。”

朱佳跑了出来:“师父你又请客,偏心,人家不抽烟的,老板,切一斤酱牛肉打包我带回去消夜,记我师父的帐。师父你太有钱,太大方了。”

冯白喝了酒,志得意满:“这算个屁,劳资可是月入五万的超级蓝领,爷今天高兴。”

他指着前方cbd中心灯光灿烂的大厦笑道:“别看里面的白领一副风风光光牛皮烘烘的样子,其实惨的很。我跟你们说吧,大把的人虽然号称收入过万,但五险一金个人所得税扣下来,到手也就六七千。再扣去几千房租,剩下的钱只够吃饭。偏偏他们受到消费主义的影响,不肯降低开支。一年下来,别说存钱,说不定还欠上许多。我算是明白了,落到手里的才是最最实在的东西。这人不能光活面子,我冯白冯老师现在只活里子。”

他这几天过得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做搬运工的第一天确实给他一个下马威,早晨起来全身上下痛得好象被人暴打过一顿。他还真有点担心接下来的工作自己无法胜任,之所以咬牙坚持,全凭胸中的一口气。

人到中年,有个高收入的工作不容易,老婆孩子见天眼睛一睁就要吃要喝,每个月两万的房贷如一座大山压在他头上。可你无法逃避,你逃跑了,那就是万劫不复,你的整个生活都完了。

那些电器压在背上,好多次冯白都感觉几要摔倒在地,好多次他都认为自己即将死去。最可怕的一次是他送一台咖啡机去用户家,电梯坏了,三十六楼。我的妈呀,走得腿都软成面团。

可说来也怪,坚持了一周之后,他竟然神奇地适应了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一百斤的东西扛肩上,说走就走,不带喘的,只是汗水多了些。

他想了想,一是身体已经习惯了,二是自己本来就胖,所谓身大力量不亏,三是自己小时候在老家本是农民的儿子什么样的累活不干,现在不过是重回那个时代罢了。

最重要的是,钱多,那可是五万一个月啊!别说扛电器,前给够,让他去扛炸弹都没问题都了在其中。

冯白觉得这个时候还不是向妻子坦白的时候,她身体不好,听到了只怕无法接受。

因此,这工资不能全交,不然就露馅了。

五万块,除了两万家用,还剩三万,这钱得藏好,等以后再交给杨一楠。

于是,冯白就另外申请了一张银行卡,扔库房办公室抽屉里。

穷人乍富,又不受老婆约束,冯白未免有点飘了。

以前想吃又没吃的东西,吃;想买又没有钱买的东西,买;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叫什么呢,这叫腰有两枚铜板,必振衣着响。

钱是这个世界对你的承认和对你的接纳,冯白发现,生活其实还是很美好的,日子还是很快活的。现在真叫他回到过去做程序员的日子,还不愿意呢!

只是,他现在好象性格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并不知道是好是坏。

因为工作繁重,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他现在说话开始变得粗鲁和直率,有什么说什么,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和同事喜怒笑骂。一言不合,大家捏着拳头干一场,然后勾肩搭背去吃酒,把对方灌到打猴拳。

生活没有那么多温文尔雅,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不是作文章。

生活就得高兴,就得不违本心。

虽然吃醉了酒,但冯白还保持着基本的清醒,晚饭后他回到库房,冲了个凉,换上花格子衬衣背上双肩包,在公交车上抢先那个比自己还显年轻还强壮的大约五十岁老太太一步坐在位置上。

老太太本想让他让位置,一看到他剽悍的表情和满脸横肉,怂了,只恶狠狠地呵斥旁边一个捂着肚子满面痛苦的小姑娘:“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都不懂得尊老爱幼了,你没父母吗?”

小姑娘很委屈:“阿姨,我生理期,肚子痛,实在抱歉。”

老太太开始骂娘,还动手去拉拽。

冯白偏着头看她,目光凶狠。

老太太心中发毛:“你看什么?个糟老头。”

冯白:“要不你坐我的,就看你坐不坐得下去?是,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可我们的尊重是给值得尊重的人。”

“你神经病呀?”

“你管我什么病,今天我就是要和你讲一讲道理。”

老太太惧了,无心恋战,骂骂咧咧地朝后面挤去。

小姑娘面容苍白地向冯白道;“大爷,谢谢你!”

“大爷……”冯白看了看窗玻璃上的倒影,还真是个老头,面对黄土背朝天的,敢于在抢水的时候和邻村后生对杠的农村二大爷。

“或许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好生爽利!”

冯白无奈:“闺女,人善被人欺,遇事不要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象被发现了

经过朱佳的穿脑魔音一打岔,加上大家又着急去打麻将,这一顿渔船火锅也没吃多长时间就散了。回到家中,也就晚上八点。

却见,客厅中园园正兴致勃勃地拆正快递。

地上、沙发上、茶几上堆满了包装盒。

冯白家本小,顿时显得拥挤。

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的网购,有坚果、零食、衣服鞋子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其中有女儿心仪已久的一件皮肤衣,此刻,她正穿着那件衣对着镜子左右走动,顾盼自雄:“妈,我漂亮吗?”

冯小园青春美少女一个,就是喜欢户外运动,皮肤晒得有点黑,她也为只苦恼。曾经提出过能不能父母给自己买一件皮肤衣,结果被杨一楠以太贵为由回绝了。

前几天冯白浏览购物网站的时候随手一点,买了。不就过两三百块钱的东西罢了,爷们儿现在可以将近两千块一天呀!

杨一楠则一脸气恼地回嘴:“你就臭美吧!”

看到冯白回来,她柳眉倒竖,训斥:“冯白,你还知道回来,现在都几点钟了,这个家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冯白:“加班,加班。”说完,就呻吟一声瘫坐在沙发上:“园园,我的好闺女,可怜的老父亲喝了酒口渴头疼,给我泡一杯茶过来。”

园园:“早就泡好了,茶叶已经发开,我给你冲点热水。哎,谁叫你是金主呢,天大地大,甲方最大。”

原来,她早有准备。

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水,冯白感到无比幸福,看了杨一楠一眼:“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多体贴,你呢?”

杨一楠斜视园园,骂道:“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你不知道感恩。现在你爸爸给你买点东西,就和他这么亲热,没良心的东西。”

园园回嘴:“你什么时候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了,从小我就是冯白带大的。对了,两岁的时候你是带过我一天,可你怎么带的。把我扔一边不管,自己在旁边玩。最后怎么了,最后我来屎了都没人管,糊了一身,还是老白回家才帮我洗澡换的衣服,你好意思说?”

杨一楠惊讶地叫了一声:“咦,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还怀恨在心,你是个魔鬼吗?对了,那天我还看到你抓着屎就朝自己嘴里塞。”

说到这里她哈哈地肆无忌惮地大笑:“吃屎,冯小园你吃过屎,哈哈哈哈,厉害,厉害!”

园园又羞又愤,尖叫:“杨一楠,我恨你!”捂脸逃回自己的房间。

“跟我斗,还嫩点儿。”杨一楠很得意。

冯白又好气又好笑:“一楠,你跟一个孩子斗什么,欺负人。”

杨一楠:“对了,冯白,你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加班,每次回家还很累的样子,究竟在干什么?对了,你怎么那么多钱,老实交代,手头还有多少私房钱,通通交公。”

冯白心中一紧,醉意消解了许多,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说没什么,最近行业不错,活儿多得做不过来,待遇自然也比以前好许多。另外,我在外面揽了不少活儿,多赚点当贴补家用。也不多,三五百一晚上。人家直接就发微信钱包过来,免得走帐到时候还得交税。最近买的这些东西用的都是那些钱,都用光了,我真没打埋伏。

杨一楠冷笑,冯白你什么意思,你和园园有正常开销我什么时候吝啬过没给你们买过?

冯白嘟囔:“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买过?”

他心中也知道自己最近有点过火,大约是以前穷怕了,手头一活泛,不花出去心中就不塌实。

这几日,他给自己买了两个机械键盘,给游戏冲了一千块钱,给家里买了一大堆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

比如,他前天就订购了十多斤花椒和一大箱三只松鼠,还有两大包野生菌。

现在一想,应该是穷人乍富后的报复性消费。

杨一楠哼道:“谅你也不敢打埋伏。”

“那是那是,我胆子比芥子还小。”冯白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杨一楠:“你天天加班,生意应该不错。这样好了,除了每个月的两万按揭款之外,你每晚回来一次就得交三百块钱,免得你又乱买东西。”

冯白叫苦:“姐姐,我揽一次活儿也就几百快,你这么弄是要竭泽而渔啊!”

杨一楠:“谁叫你晚回家,不知道我们娘俩在等你吗,就这么定了。”她摸了摸冯白的手,疑惑地问:“冯白,你加的什么班呀,手上自己全是茧子,前几天还打了血泡?认识你的知道你是个程序员工程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脚力。还有,最近你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

她终于还是发现事情不对劲。

冯白心中一惊,这个问题不能正面回答,否则越描越黑。

好在刘航已经离开了原公司,现在人也失踪了,自己的事情她也没有渠道打听。

冯白就笑道:“我最近在练铁砂掌呢,神功已经大成。这一掌打出去,开碑裂石,杨一楠你不要惹我。不然,我这暴脾气,一巴掌下来,后果难以预料。”

“拉倒吧,我先劈了你老白。”杨一楠给了他肩膀一记。

冯白严肃地说:“杨女侠,我提醒你,请不要叫我老白。我现在江湖人称奔雷手……不……”奔雷手可是被人绿了的:“江湖人称混元霹雳手。”也不对,成昆可是绿了别人的。

好为难。

杨一楠被他逗笑了:“你这人满口胡柴。”

冯白这才收起笑意,说杨一楠你不是说我们都要备孕吗?我琢磨着咱人到中年,又长期伏案,身体素质肯定是不成的。我们公司大厦有一家健身房,我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去那里练练。

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结实。

杨一楠摸了摸冯白臂膀上久别重逢的三角肌,满意点头:“冯白,很好,革命靠自觉,你知道就好。”

冯白得意:“一楠,我最近是不是变帅了,你看看我的身材。”

“可拉倒吧你,还帅?我发现你最近老了许多。”

废话,我每天日晒雨淋的,又是重体力劳动,能不老吗,再说,我的面相本生就容易显老,冯白心中暗想。

杨一楠掏出手机,关掉美颜,关掉滤镜,和他来了个自拍合影。

然后端详着照片,久久无语,黯然神伤。

冯白心中有点慌:“一楠,你怎么了,别吓我。”

杨一楠:“冯白,我们都老了,生二宝的事情都抓紧了,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再拖,就到更年期了。”

冯白变色,忙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你小声点,别让园园听到。”

“砰”园园房间的门被粗暴地打开。

她木木地走了出来。

冯白:“园园,你不是在做作业吗?”

园园机械地走到饮水机前:“口渴,接点水。”

说着话,就开始放水。

杨一楠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调侃:“吃屎少女也知道口渴?”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

冯白:“一楠。”

园园的肩膀不住抽动。

杨一楠还在大笑。

冯白:“一楠!”

“蓬”杯子掉地上,水流了一地。

杨一楠骂道:“毛手毛脚干什么?”

园园突然哇一声哭起来。

冯白:“园园,你怎么了?”

园园回头对着母亲哭喊:“谁吃屎了,谁吃屎了,杨一楠,我恨你!”

冯白:“园园,妈妈跟你开玩笑呢!”

园园:“冯白,我也恨你!”

说着话,就哭着回房间,无论谁喊都不开门。

到睡觉的时候,杨一楠还在生气,在冯白面前抱怨:“冯小园实在太讨厌了,我是她妈,说她两句还不干了?谁小时候还没吃过屎,又有什么好丢人的。冯白你没吃过吗?”

冯白:“没吃过,我小时候父母忙把我扔地里,我吃土。”

他摇头:“一楠,会不会是园园发现我们要生二宝的事情了?”

杨一楠大惊:“不会吧……如果让她听到,影响了学习可怎么好?”

她算了算时间,自己和冯白备孕半年再说。那个时候女儿应该已经在外地读大学了。等到园园寒假回家,看到自己大着肚子,木已成舟,也只能接受了。再说了,那个时候她已经考上大学了,也不怕影响高考。

冯白:“我有点担心,明天咱们好好观察一下。”

当天晚上,冯白转斩反侧失眠了,他好几次蹑手蹑脚跑到客厅凝听女儿房中的动静,好在风平浪静。

倒是杨一楠心大,睡得昏天黑地,甚至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有点胖,鼾声的分贝逐年增高。

第二天早晨园园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和父母也有说有笑的。在送她上学的路上,孩子的情绪也很好,甚至还和冯白谈起了班级里的一些趣事。

冯白这才放了心,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昨天晚上园园闹纯粹就是因为你揭短说人家吃过屎。生二宝的事情以后我们说话的事情注意点,别让她听到。

杨一楠说是是是,是得小心,这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心眼实在太多,惹不起惹不起。

说到后面,她倒是愤怒了,吼道:“冯白你生的是好女儿,就没让人省心过。你们老冯家的基因有问题,有问题!”

振聋发聩,冯白忙把电话从耳边挪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皇位需要继承

一恍眼,冯白已经在新的岗位上工作了二十来天。

从事重体力劳动,他本以为自己会很痛苦。也知道,唐芳之所以弄了这么一出,实际上是对他的报复,想看他的笑话。

冯白把林泉泉的母亲得罪得实在太狠,如果他的工作和生活不发生后来的变故,老太太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巧,冯白被公司解雇,沉重的经济压力几乎把他压垮了,他急需要一笔稳定的收入,而这收入又必须在两万以上才能勉强在这个大都市生存,并给予妻子和女儿体面的人生。

更巧的是,他竟然落到唐芳手里,干起了搬运这个行当。

期间,唐芳来库房视察过几次,每次见了冯白都难免一通挖苦,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道,冯白,你不是高级白领吗,现在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啊!你想想,如果你现在的情况让一楠看到,让园园看到,她们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不过放心,我暂时还有让她们知道的想法。

我现在心情很好,不过,保不准哪天我一个不爽在这里开个爬梯把请她们出席,一切都看我的心情。

哈哈,冯白,知道厉害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资本的力量。

“哦,原来唐总你还在置气呢?”冯白并不生气,反大笑起来:“其实我很感激你的,这并不是因为钱。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分工不同。进入it业,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退下来。一个程序员的职业生命只有十年,最多十五年。我在那行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别的没落着,却得了一身病。颈椎炎肩周炎三高,最厉害的时候走路都天旋地转,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现在好了,我三高的病好了,能吃能睡,从来没感觉如现在这么健康过。最重要的是,我收入高呀!”

唐芳大怒:“冯白,我看你这个搬运工倒是当得很开心嘛!你就不怕我调你去其他地方,比如到我们总公司当保洁,看你还得意什么?”

冯白悠悠道:“你真要给我调工作,我不可以辞职吗?我现在有的是力气,就算去港口当搬运也能胜任,一个月拿个两万毫无压力。唐总,时代不同了。这年头,办公室白领不值钱,值钱的是管道工、电工、搬运工、家政服务。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在你这里,我找到了新的人生,也改变了过往一些不正确的观念。你真要整我,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

唐芳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什么办法?”

冯白:“把我调岗去林氏集团做普通办公室文员,一个月拿几千块钱死工资呀!”

唐芳大怒:“你还想做白领,想得美,你当我傻吗?”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冯白在她背后高声笑道:“唐总,虽然你给我开了高薪,但我对得起你这份工资。我除了做司机做搬运之外,还负责整个库房的帐目管理,还帮你带新人。你也别生气,说起来你还赚了。”

见冯白气走了唐芳,库房中的工友们都在笑。

“冯老师刚才的话说得好呀,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一个叫老陆的搬运由衷地说:“以往咱们还羡慕高新区的白领们,觉得如果在里面上班,那日子过得肯定很爽。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们挺惨的。是的,他们虽然月入过万,但各项开支也大,一年下来根本存不了钱,而且死的脑细胞也多。”

“不像咱们,吃住有公司,有单子就送,没单子就在库房里斗地主,不知道多快乐,关键是收入还比他们高。”

是的,今天工资表下来了,是冯白做的。

正如他刚才对唐芳所说,他现在身兼搬运、库管两职,朱生平又把会计的活扔给了他。

冯老师现在一专多能,在公司的威望很高。

上个月电器公司生意好,计算下来,每个搬运都有两万多块的收入。大伙儿都是小地方来的人,没有什么开销,只觉得钱多得花不光,生活从未有过的幸福。

听到他们说,大家都点头,说,白领又有什么好,落到口袋里的钱才是真的,这个工作啊你给个经理咱也不换。

冯白点头,说,现在咱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社会转型期,也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古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劳心者劳力,劳力者劳于力。因为中国以前人口多劳动力素质低,因此体力劳动一直都不值钱。现在过老龄化问题严重,而经济又发展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从事体力劳动,因为现在的蓝领的工资越来越高,逐渐朝发达国家标准靠拢。

大家都点头。

老陆道:“听冯老师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我家两个儿子虽然学习成绩不好,只读了个技校。可还是想进办公室,不肯干别的,即便每个月只拿两千来块混日子。很多需要下力的或者需要动手的活都没人做了。就拿昨天我去给一家送货看到的事情来说吧,当时那家人的水龙头坏了,多简单的事啊,二十块钱买一个新的装上去就是。可那一家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偏要去请水管工,知道换一个水龙头多少钱吗?”

冯白问:“多少钱?”

老陆:“水龙头五十,工人人工一百。”

“我靠!”众人都感叹:“这一百还真好赚啊,也就是两分钟的事情。”

冯白也摇头,时代真的变了,他有一把子力气,又有技术,对于未来的生活他充满了自信。

蓝领也不错啊,面子,面子算什么东西?

是的,不可否认,唐芳高薪请自己在这里干活有捉弄报复他的意思,但冯白确实值这个价。搬运两万一个月、库房总怎么也的一万三,会计你看着给个一万多块,我有的时候还要搞售后,我钱我拿得问心无愧。

冯白决定等到下个月工资到手,再向妻子摊牌,告诉他自己早已经被原公司开除,现在在唐芳手下的电器商场上班。

对了,刚才还忘记问唐总林泉泉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天下班之后,冯白在库房冲了凉精神抖擞地回到家中,就看到妻子正恹恹地瘫在沙发上,翻看一大叠资料。

她的脑袋上竟然裹子着一条毛巾,打扮得跟陕北的农民一样,身上还穿了一件长外套。

冯白吃了一惊,忙问:“一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身体不舒服。穿这么多,也不怕中暑?”

杨一楠有气无力地说:“我今天面试了两个新人,时晴简直是混帐,让我对求职人员进行抗压测试。反正就是跟对方抬杠,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现在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谁受到了这个气,人家见我一杠,直接起身走人。更有脾气暴躁的人,直接就和我吵。气死了,气死了……时晴也知道这是个没意义的活儿,推我出来挨骂,这不是整人吗?气得我呀,回到家我就觉得不对劲,脑袋痛,身上冷。我这月子病又犯了,我要生二宝。”

冯白有点头大:“二宝的事情先不急,你先调养好身体,咱们不是在备孕吗?对了,林泉泉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什么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前天我还和她喝过咖啡呢!”

刘航和林泉泉分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据杨一楠说,她虽然哭过两次,但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当初阳光美女的状态,该吃吃,该喝喝。至于孩子,她肯定是要的。

林泉泉为人新潮,说就算孩子没有父亲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单身母亲多了。当年她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也是胆子大,假期和几个同学跑纽约布鲁克林区进行社会调查,调查黑人的生存状态。那里的黑人妇女,大多十七八岁就怀孕生子,超过七成的孩子是没有父亲的。

人家不也过得很好。

世界不是单一形态的,参差多态才是本来面目。

林泉泉说,她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养大。

听妻子说完,冯白道孩子保住就好,只是,咱们这里毕竟不是西方,一个非婚生育的孩子将来必然会免得社会异样的目光。

杨一楠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冯白你这就是升斗小民的思维了,人家林泉泉什么身份,上市公司董事局成员,社会地位高。将来这孩子也是林氏唯一的继承人,谁敢畸视?

冯白说是这个道理,不过,不结婚就生孩子,不符合政策呀!

杨一楠点头,道,会罚款的,还不少。现在没有算,不过,怎么也得好几千万吧!按照政策,这笔罚款是根据个人财产比例来的。

冯白吓得手中的东西都掉地上了,这生的是太子啊!

不过也对,林泉泉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有“皇位”需要继承,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是必须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志愿

“看你那么大动静做什么?”杨一楠冷哼一声:

冯白:“没有,没有,对了,我们单位今天的工资结算下来了。”

他现在已经坦然了,一个男人的荣耀关键是能拿钱回家给妻儿生活保障,给她们安全感。至于自己的脸面,并不重要。

再说,冯白不觉得自己现在干的这活儿并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想法,他还有点喜欢——主要是没招儿啊!

他打算告诉妻子自己被原公司开除又找到新工作的事情,两人进行一次坦城的交谈。

“恩,结算了。”杨一楠还一脸难受的表情:“冯白,我有点晕,要喝红塘水。”

冯白:“你好象一点也不关心工资的样子。”

杨一楠:“关心什么呀,反正每个月就两万出头,你都交回来仅仅够按揭。至于你在外面的外水,如果可怜我们娘俩日子清苦,施舍几个好了。我也不会感谢你,你应该的,谁叫你娶了我呢!想我杨一楠大好青春年华都栽你身上,见天在家洗衣做饭,跟老妈子一样。别的老妈子有钱拿,我这个用人可惨了,还得陪主人睡觉,给主人生孩子。”

这越说越不象话,冯白脑袋都大了。

杨一楠抱怨完,把手头一叠资料扔给冯白:“看看,我现在身体不好,脑子乱,看不进去。”

冯白一看,才发现是各大院校的招生简章以及刚出的招生政策。

这关系到女儿的前程,不能不小心。

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这个月对考生,或者说对考生家长来说是很重要的月份。

因为有三件大事需要多加留意。

首先是各大院校将陆续发布招生简章,此时考生及家长应当参照去年的招生简章进行资料准备。在目标高校发布招生简章后立刻进行资料的调整补充,避免报名时出现资料不全等状况。

其次是一些列的高考政策开始接连发布,考生要密切留意。但此时不需要考生可以收集,家长帮忙留意即可。高考后往往会有各种机构发布相关的整理内容,家长和考生进行购买。

最后,学校在这个月将进行高考模拟考试,这考试有两场,就是人们所说的一模和二模。

一模、二模是高考考前备战的重要标志之一。虽然各校考试的内容不同,但大家一定要对此加以重视。考试中暴露的问题一定要在之后的学习中迅速解决,否则将会严重影响之后的学习和高考。

事关重大,冯白拿起资料仔细地阅读起来。

这一读就是两个小时,杨一楠难得地做了顿晚饭。

味道嘛,可圈可点,虽然不至于如园园所说的是猪食,但也吃得卡嗓子眼。

晚上,躺在床上,两口子就开始商量。

冯白说,国家高考政策他看过和往年没有区别,不用担心,熟悉下规则,不犯低级错误就成。现在的是报考什么学校的问题,娃的成绩好,清北复交没有问题。那么,就是选专业了。

杨一楠点头,对,就是专业的问题。要想将来日子过得好,这个专业就太重要了。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冯白感觉到不妙,打断她:“说正事呢,别扯其他。”

他开始分析说现在收入最高的行业是金融和it,互联网你我都是清楚的,黄金期就那十来年,准一个吃青春饭。那么,剩下的就是金融了。

杨一楠点头,那就考金融。

冯白又道金融是一个选项,不过,这专业竞争激烈,要等考完之后拿到分数才能决定。但是,就算考了高分也不一定能进。那么,我还有一个想法想和你探讨。清北复交有法学专业,实在不行,园园可以选读法律,将来做律师收入也不错的。她性格活泼,脑子灵,做律师挺好。

杨一楠哼一声,说:“学法律也可以啊,做什么律师,要做就做**官。”

冯白:“当法官当然好呀,可大学读完,还得参加公务员考试。”

杨一楠:“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她连清北复交都考得上,还能考不上公务员?法官好,法官好,收入虽然不太高,可有社会地位呀!”

冯白笑道,一切等高考结束拿到分数后再说,你我心中有数就成。对了,不问问孩子的意见?

杨一楠继续冷哼,说,问她做什么,她一个娃娃懂什么,真问她,她要跟我舅舅一样学地质,成天往山里跑,跟农民工一样像什么话?咱们做家长的,就是要利用丰富的人生经验给孩子引导,免得她走了弯路。

冯白不服,说;“舅舅怎么也是个优秀的地质工作者,为国家做出很大贡献的。再说,都是劳动,体力劳动又怎么了,农民工又怎么了。人家农民工现在的收入谁不过万,甚至两三万,不比城市苦哈哈小白领滋润?”

杨一楠怒道:“你知道什么,人活在世上不能只看钱,还得要体面。”

冯白:“如果连饭都吃不起,个人财务破产,还谈什么体面?”

杨一楠:“那我问你,如果园园将来从事体力劳动,即便一个月十万,你肯不肯?”

冯白:“舍不得,自然不愿意。”

“那不就结了,选专业这事不用听她的,我们自己就决定了。”

冯白小心地问:“一楠,女儿我自然是舍不得她从事艰苦的工作。但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从事不太体面的工作,比如做农民工,但我收入高呀,你同意吗?”

“肯定不同意。”杨一楠很干脆地说:“堂堂名牌大学生如果去干体力活,那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了?你不要脸,我和园园还要脸呢!”

冯白背心吓出一层冷汗,讷讷道:“那是,那是……”

杨一楠补道:“就算你我都不要脸了,园园的同学问她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呀,园园怎么回答?难道说我爸爸是掏大粪的是收垃圾的,同学们自己看她?”

冯白:“杨一楠,你看不起劳动人民,你的三观有问题。”

他还真被妻子这番吓住了,本打算向她坦白的,现在话到嘴边只能咽下肚子里去。

杨一楠喊了一天头疼脑热身体不舒服,说完话,把眼睛一闭,三分钟内就睡着了。

冯白心事重重,却在床上烙起了烧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要朦胧睡着。

突然,“啊!”

外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激烈的脚步声。

是女儿园园。

冯白大惊,踢了杨一楠一脚,顾不得穿鞋,就开门跑了出去。

却见女儿正站在客厅里瑟瑟发抖。

冯白:“园园,园园,你怎么了,别吓爸爸。”

园园还是不说话,只是颤。

杨一楠揉着眼睛:“园园,你怎么了,大半夜地叫什么魂呀?”

园园一把抱住母亲,哭道:“妈,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一个白衣女人坐在床边对着我笑……她好长的头发,正用梳子不停地梳我的头发,好痛,好痛……”

杨一楠被打搅了瞌睡很生气:“什么女鬼,梳什么头。给你梳头的不都是你爸爸吗,你看他像不想女鬼。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不回屋,真的有鬼。妈,妈,我要和你一起睡,我怕……呜呜呜呜……”

杨一楠:“不行,我不跟你睡,抢被子抢不过你。我又病了,你想冻死你妈呀?”

园园:“不,我要跟你睡,妈,你不能太自私。”

杨一楠大怒:“我自私能把你喂得白白胖胖,你个没良心的。”

园园还是不动,只是哭。

冯白劝道:“一楠,你就让园园跟你睡吧!”

“有你这么惯孩子的?”

冯白:“高考期间,一切以考试为重,一楠,冷静,冷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理医生

大局为重,为了高考,为了平稳女儿的情绪,杨一楠只得答应让女儿和自己挤了一个晚上。

本以为这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却不想,第二天半夜里园园有开始惊叫着过来拍爸爸妈妈的房间门。

得,冯白继续退位让贤。

如此再三,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冯白有点担心,问杨一楠:“一楠,园园这几天晚上和你挤的时候没做噩梦吧,会不会是她精神状态上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你的精神才出了问题,我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心大得很。估计马上就是一模,压力实在太大的缘故。”杨一楠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说:“这丫头片子真是,抢被子太厉害了,半夜里我都被冻醒了。放心好了,那没良心的睡得可香甜了。知道什么叫母爱吗,母爱的力量是强大的。”

说到这里,杨一楠有点得意:“冯白,别看平日里女儿跟你亲,关键时候她还是依赖我的。”

“是是是,自然是母女情深了,没做噩梦就好。”冯白连连点头。

他还有下半句话没有说,你杨一楠什么人呀,性格火暴,阳气十足,自然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惧,什么噩梦敢来侵犯。

冯白提议:“要不,到高考前你就跟园园一起睡吧,搬她房间里去,娃的学习成绩要紧。反正咱们现在正备孕,我老白要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

杨一楠连声叫不干不干,我实在不习惯和园园挤一块儿,很不舒服。再说了,都这么大孩子了还和当妈的挤一起,像什么话,老白,看你把孩子惯成什么样子。

冯白:“不然啊,你舅舅家的孩子,就是你表弟,皮得很。高考的时候,你舅舅不就在他房间里搭了一张行军床,足足陪了他半年,咱们也可以。”

杨一楠:“结果怎么样,我表弟都被舅舅折磨得快疯了,到大学读了一年才恢复过来。”

冯白:“最后还不是恢复过来了,现在表弟工作好,收入高,不挺好的吗,舅舅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咱们做父母的,必要的时候需要做出牺牲。”

说起她表弟,还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杨一楠家的基因不错,女的漂亮,男的帅气,其中以表弟为其中的翘楚。十七八岁年纪,那叫一个高大英俊,风度偏偏,乃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自然免不了被班上情窦初开少女追求。

偏偏这小子又是个意志力薄弱的,一来二去就和班里的某人看对了眼。两人卿卿我我,不亦乐乎。

成绩受到了很大影响。

最要命的是,此刻已经到了高三下半学期,正是高考冲刺阶段。孩子的思想抛锚,那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舅舅和舅妈采取了许多手段,无奈棒打鸳鸯不散,人家从地上转如地下给你来了个游记战。

这下舅舅恐慌了,索性请了长假,每天接送孩子。

孩子一回家,无论是看书做作业还是看电视放松,他都陪坐在旁边,晚上还睡在孩子的房间里。反正,除了在校期间,他的视线一刻也不会离开表弟。

半年下来,在父亲的严密监视下,那一对小情侣总算被活生生拆散了。但孩子的成绩却突飞猛进,高考的时候更是直接拿了所在县的高考理科状元,还得了几万块钱奖金。

表弟却从此有点神叨叨的,好在进大学后脱离父亲魔爪,重获自由,总算恢复过来。

冯白继续道:“和表弟被迫受到监视不同,这次是园园主动要求和呆一起,你还担心什么?”

杨一楠没办法:“好吧,我搬,我做出牺牲好不好。我就是受不了她抢被子,还有,这孩子喜欢运动,又不讲卫生,那球鞋,那袜子臭死了。”

她是个爱清洁的人,可女儿却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性格,也不知道遗传了谁。

说到底还是老冯家的基因不好呀!

就这样,杨一楠从此搬去了女儿的房间。

事情至此好象告一段落,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但冯白还是感到隐约的不安。

他发现女儿面上的笑容比起以前要少了许多,再没当初那样的灿烂无邪,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以前父女二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女儿虽然十九岁了,可有的时候还会在老父亲那里撒撒娇。但现在她和冯白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走神,问她好半天,才回上一句。

家里少了她银铃般的笑声一下子显得气氛凝重和无趣。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遏住冯白的喉咙,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冯白也不是没有试着和女儿开诚布公地交流,他怀疑女儿在学校里是不是受了别人欺负,或者更糟糕——早恋——可谈了几次,园园总说爸爸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很好,就是最近学习在紧张,有点累。一躺下就做噩梦。不过,有妈妈陪我,梦也少了许多。

虽是父女,却男女有别,很多事情他也不方便问。

至于杨一楠,这就是个不靠谱的。园园每天要做作业到夜里一点,这个当妈的因为胖瞌睡多,每天十一点就会迷瞪过去,鼾声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哪里有时间和园园说话?

冯白实在是太担心,还有两个多月就是高考,以女儿现在的状态,他预感会有事发生。

这一日,他索性又以回访用户的借口跑去了庄明侠那里,说了女儿的情况,进行咨询。

庄明侠听完,一呆:“你不是个儿子吗,怎么变成女儿了?”

冯白笑嘻嘻地从手机里调出自己的全家福片,说教授你误会了,这才我老婆孩子。那天来的是我妻子的同事,也是我哥们的家属。我不骗你是家属,你会给他们看病吗?

庄明侠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还好时晴不是你的老婆。”

“什么叫还好?”冯白好奇。

庄教授:“时晴何等幽雅美丽的女性,而你……”他用怪眼看了看冯白:“林妹妹是不可能嫁给焦大的,就算嫁了,家庭也不稳定。”

冯白气得哇哇叫,说教授你看不起我看不起劳动人民。

“对了,教授,你看我娃的情况该怎么办?”

庄明侠:“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冯白就急眼了:“你不是专家吗,你一定是打击报复我。”

庄明侠:“我报复你干什么,你这么难缠,我惹得起吗?这么跟你说吧,你孩子这情况估计是心理问题。而我所学的专业是儿童和青少年大脑发育,隔行如隔山,你这是问道于盲。”

冯白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很郁闷:“一个十九岁的娃娃,还心理问题了,气人!”

庄教授:“十九二十岁正是一个人从青少年步入成年人的阶段,再加上女性本身就比男性心理脆弱,又因为体内激素水平发生变化,有心理问题也不奇怪。实际上,是人都有自己的心理问题,你有我也有,逃避不了的。我觉得你还是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好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

冯白摇头:“不行,不能找心理医生。孩子现在正在高考,我如果把她拖去看医生,她的心理压力只怕会更大,说不定会影响学习。”

“你这是谬论。”庄明侠说:“其实,娃有心理问题她自己也清楚,也想医。老冯,你也是大学生,多的道理我就不说,讳疾忌医要不得。这是我一个熟人开的心理咨询机构,你可以先咨询一下她。”说着就把一张名片塞到冯白手里。

“好吧。”冯白也没有主张,他选择相信专业人士的建议。

下来之后,他和那个心理咨询师加了微信,两人视频通话,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心理咨询师姓赵,在国内念的医科,后来又在伯明翰修的心理学,在圈内小有名气,就是收费贵,一号难求。

赵老师,女性,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白白胖胖,很有亲和力。

听到冯白的顾虑之后,她说其实冯先生你误会了,心理治疗并不像去医院看病了那样要定期复诊。我和孩子交流后,会布置一些作业,比如家长和孩子互动之类的任务,完成之后再进行下一步。

这个小任务不定时,有人一周就能完成,有人则要用一个月,并不影响孩子的学业。

还有,以你孩子目前的情形,确实不能实行激进的治疗手段,以放松为主。

至于排号的事,你放心好了,庄教授是我最尊敬的前辈,我会优先安排你们父女的。

冯白就和赵老师商量,第一次问诊时间定于本周日。

周日那点园园既不用上学,也不用补习。

下来之后他给杨一楠打了个电话,说明此事。

杨一楠很是不满,说,她小小年纪有什么心理问题,我穷成这样,我才该看心理医生。冯白,你带女儿去看医生可以,但我没药费给你们。

冯白忙道花不了多少钱,一个月也就一两次谈话,一个小时,一两百块。放心,这钱我来付,加个班就有了。杨一楠,我们不能老提钱好不好,你我之间不能太俗气啊!

不提钱提什么,升斗小民的生活不就是柴米油盐吗,你如果是个霸道总裁,我也会风花雪月,杨一楠对冯白嗤之以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人听

冯白刚和妻子通完电话,时晴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一看是杨一楠的上司,他不敢怠慢,笑嘻嘻地问:“领导你好,请问有何指示?”

“冯白,不好开玩笑,我虽然是杨一楠的上司,但我们夫妻和你是朋友。”时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

冯白感觉到她情绪有点低落,就问:“时晴,是不是小雨又有什么问题,他吃了药情况好点了吗,你找庄明侠没有?”

“药在按时吃,效果也挺好的,孩子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好象比以前也懂事得多,看来,庄医生的药还是不错的。”

“既然有效那就继续吃呗,药不能停。”冯白正在开车,五菱宏光可没有车载电话,如果被交警抓到那是要扣分的。

他随口安慰了时晴几句,就准备适时结束通话。

“冯白,冯白,你先别挂电话,听我把话说完,我……我现在真是没有办法了,刚才还和飞哥吵了一架……”时晴的声音听起来很颓废,好象支撑不下去的样子。

冯白这人是个标准的钢铁直男,从来没有和女人聊天说八卦的习惯。至于大老爷们儿,想聊,咱们一边撸串一边喝啤酒不好吗?

时晴缠着和他说话,冯白心中有些不块。想要敷衍几句,可这个时候心中突然一凛,意识到什么不对。方向盘一转,拐进路边的停车位上:“好的,您说。”

时晴:“老白,孩子一直没书读,我这心慌得很……”

事情是这样,上次的事情之后,关小雨被老师赶回了家,说是让他看病,等情绪稳定了再回校。

现在病也看了,药也拿了,却没有回话。

关小雨在庄明侠那里拿的药主治注意力不集中,和他的多动症正对症。

这几天,小雨吃了药之后效果很好,也不用母亲吼上半天,自己主动帮着做家务、做作业,人也安静了许多。

要知道,他以前做一件事,只能保持四五分钟的专注,现在能够耐下心坐上半小时到一小时。

时晴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就打电话给班主任马老师,说娃娃现在病好了。学习又这么紧张,可耽误不得,是不是让孩子回学校上课。

马老师却说,小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句实在话,同学们都有点怕他。还有,大家学习任务这么紧,他如果再闹出点事来,影响了别人怎么办,还是好好在家养病,等病情稳定一些再说。

马老师的心思时晴自然清楚,说句实在话,以关小雨那学渣成绩,别说大学大专,高技都够戗,属于已经被她放弃了类型。

反正你家的娃也考不上大学,不但考不上,还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分。你影响了学校的升学率,学校忍了,你老实呆家里不好吗,干嘛还来学校?

时晴听老师的意思是让孩子别去读书了,顿时急了,说:“老师,马上就是一模,这次考试的意义你也清楚。你这样做,对孩子公平吗?”

她是当惯了领导的人,平时在部门说一不二,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马老师也生气了,淡淡道:“小雨妈妈,你要知道我们班有五十六个学生。这么多人的前程都压到我这个班主任的肩膀上,我要对他们的爸爸妈妈负责。”

这话的意思已经是明确地拒绝了。

时晴心中大急,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马老师总是不咸不淡的应付几句。

反正一句话,孩子有病治病,要回学校读书,你得先出具医生开出的已经全愈的书面证明。

关小雨的病庄明侠已经说得清楚了,这孩子就是大脑发育并普通人要迟上五六年,成熟得晚。其实,吃药也就是控制他的情绪,让他注意力集中,并不能让他立即变成十八岁孩子的心性。

孩子晚熟,只能耐心等待,等到年纪一大,自然就晓时了。

关小雨要完全好,谁知道还得几年,这书面证明人家医院可开不出来。

时晴没办法,就让关小雨给马老师打电话,说以前都是他错了,希望老师能够原谅:“老师,我想读书。”

可关小雨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加上性格内向,害怕和人说话,死活不肯。

时晴也急了,再按耐不住心中的火,一巴掌抽到儿子的脑袋上。

这下麻烦了,孩子情绪激动,正在家里又哭又闹摔东西。

冯白听到这里,大惊:“不能打孩子,你怎么可以打孩子呢!时晴,庄教授不是说过吗,小雨的心理年龄只有十一二岁,按照正常情况推断,他正处于逆反期。家长说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反着来,用强会适得其反。得哄,当孩子一样哄。”

“逆反期……啊,还真忘记了。”时晴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低呼:“我还真忘记这一点了,老白,谢谢你的提醒。”

是啊,正常情况下,孩子一到十二岁就进如叛逆阶段,要等到十七八岁成熟后才能恢复正常。

这个阶段的孩子真是打不得骂不得,需要家长付出极大的耐心。

小雨这孩子因为先天发育迟缓的原因,十八岁了还没叛逆过,时晴也掉以轻心。

想不到就在不知不觉中,孩子开始叛逆了,让她措手不及。

冯白:“大头呢,他不是和娃玩得到一起吗,让他哄哄。你们两口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飞哥他说家里闹得烦……走了。”时晴的声音有点哽咽。

家里的男就是个少爷脾气,喜欢舒服。家里一乱,他想的不是解决问题,却回避了。

“大头……咳……真是的……”冯白默然无语,这哥们儿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时晴的哭声终于响起来;“不好意思啊,老白,我怀孕了,情绪有点不稳定,让你见笑。我想找人说话,可找不到人。”

是啊,早年的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丈夫又是个没担待的。为了生活,她一个人在职场上拳打脚踢,总算混出了一片天地。现在家里拆迁,而她有是公司高管,日子过得人见人羡。可现在回头一看,自己要强了一辈子,人际关系中除了上下级关系竟然连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

翻遍通讯录,好象只有冯白可以和她瞎扯上几句。

冯白安慰道:“理解,理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我这人心大,专业是倾听,做别人负面情绪的垃圾筒。咳,我这不是心理治疗师吗,可要收费的。好了,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好了就去洗把脸,陪陪孩子。我也要上班去了,再见。”

电话打完没两句,时晴竟然发过来一个五百块钱的红包。

冯白苦笑摇头,在微信上留言:“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给我钱了,你这是侮辱我吗?如果是侮辱,那么,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边发过来一个笑脸,又发过来一个红包,还是五百块。

这个高管白骨精阔太太,果然喜欢侮辱人。

哎,遇事就发红包。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冯白想起自己刚才说所的话,心中突然一动没,孩子进入叛逆期是比较让人头疼。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落下心理问题,尤其是关小雨,更容易出鬼。

别人叛逆期都是在十一二岁,关小雨十八岁快十九岁了才叛逆。

他晚同年龄人六七岁的成长节奏确实很尴尬,你想啊,他心理年龄才十二,同学都是十八岁的成年人,说话和行事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不出心理问题吗?

问题是,你现在又不可能让关小雨重新去读初中……这事……问题确实很严重。

想了半天,冯白给时晴打了个电话:“时晴,我给关小雨联系了个心理医生,医生姓赵,她也答应了。正好周日的时候我要带园园去她那里做辅导,你带小雨一起去。小雨的药要吃,心理辅导也要做。双管其下,内外兼修。你相信我,孩子会好起来的,我有信心……”

时晴:“我怎么就没想到看心理医生,我怎么就没想到……谢谢你,谢谢你,老白,您有心了。”

冯白:“我家孩子也有点问题,我这不是刚想到小雨也可以去看看的。对了,你刚才发的红包我已经当心理治疗费给赵老师了。”

时晴:“那怎么好意思。”

冯白:“哈哈,时间是周日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你请我爷俩吃饭,吃好点。”刚要挂电话,他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大约不知道那个赵老师的号紧张得很,我刚才跟她说要挂加小雨的号,人家却不肯,说她的时间排得很满,得先预约。我没有办法,就说小雨是我儿子,突然犯病。我现在儿子女儿都出了问题,反正都要过来见你,索性一并看了。”

“赵老师先还不太愿意,我求了半天她才勉强同意。时晴,别别别,你别误会,我没有占你们口头便宜的意思,我这不也是着急吗?”

时晴一笑:“你不是小雨干爹吗,他是你儿子也没错。”

……

“园园,你放心,就是和赵老师聊聊天,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打针不吃药,就当是去玩。”在跟女儿说这事的时候,冯白很担心引起她的激烈反抗,内心中十分忐忑,强笑道:“赵老师那里的咖啡很不错的,咱们去尝尝。”

却不想,园园只神情低落地应了一声:“老白,你说去就去吧!”

“真不害怕。”

“不害怕,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冯白忙问。

园园:“不会催眠什么的吧?”

“这孩子是不是电影小说看多了,还催眠?我已经问过,赵老师可不会这手艺。”冯白帮女儿扎着头发:“不就是做个噩梦罢了,想来是你学习压力太重,赵老师通过必要的心理辅导为你减压。对了,你同学关小雨也要去。说好了,人家可是病人,你不许欺负人家。”

园园突然叹息一声:“世界这么大,我怎么老碰上他?我就说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原来是真生了病,也是可怜。”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结

赵老师的心理咨询中心位于老城区中心地段的一座大厦十楼。

大厦七楼到九楼属于一家连锁酒店,一百来块一个房间的那种。咨询中心包了三个房间,打通了,地方挺大。

因为找和时晴约好了时间地点,冯白下出租车,就看到时晴和关小雨从地下停车场钻出来。四人做了一路,乘电梯上楼。

心理咨询中心都是预约制,等他们到了地头,里面也没别的病人,就赵老师和一个小妹在那里。

见到人,冯白口快大概把女儿和关小雨的情况和赵老师说了一遍。话都让他说完了,时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在一旁连连点头,满面忧虑的样子。

赵老师笑道,一个一个来,先解决女儿的问题,儿子先放一边。她问园园你后来还做噩梦,是每天都做吗?

冯小园回答说每天都做,但只要和妈妈挤在一起就能一觉睡到天亮。她很忧虑,说自己整日精神恍惚,干什么都没力气。

赵老师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她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放松,放松,就算你将来去读大学,宿舍里也有室友同学,不怕独处的。

她让冯白等三人在客厅里稍待,就带着园园进了里面一个房间单独交流。

赵老师刚才说了,她和冯小园的交流有一个小时,谈完就可以回家,正常情况下,每周都会来一次。

时晴转头对关小雨说:“小雨,你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就是来和老师聊聊天,又不吃药打针,别怕。”

说罢,她强笑着对冯白道:“孩子刚才在路上还害怕呢,这孩子就是长不大。”

关小雨不满地哼了一声,继续在旁边玩他的手机。

看得出来,时晴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脸色有点白,加上心情抑郁,不停地喝水。如果在往常,冯白或许还可能和她开几句玩笑,插科打诨调节气氛。但今日的他也挺紧张的,孩子没事情还好,如果真有什么精神上的毛病,那可怎么好。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只听到关小雨的手机不停地响,好象在放视频,是关于军事方面的的一个节目,嘉宾是张局座,很有趣的一个专家。

小雨听得有趣,想笑,却强忍着,嘴角紧绷得都歪了。

冯白一紧张就想抽烟,他发现茶几上放在一个烟缸,显然是不禁烟的。也可以理解,来这里求诊的人多有精神上的问题,不少人都用烟酒麻醉自己的神经,赵老师也能理解。

这一摸,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学会抽烟的事情妻子并不知道,每次回家之前他都会洗澡换衣服,烟自然是不敢带回家去的。

正烦躁中,时晴将一包烟递过来,冯白大喜:“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时晴:“老白,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冯白叹息:“我压力大,没办法的事情。对了,小雨喜欢玩手机啊,跟他父亲大头一样。小雨,小雨,你喜欢游戏吗?”

小雨:“不喜欢。”

大家说起孩子喜欢玩手机,其实是说玩游戏。小雨竟然不玩游戏,让冯白很意外,问:“你怎么不喜欢游戏呢?”

小雨:“打不过,反应不过来。”

“孩子大脑发育迟缓,反应速度却比同龄人慢上一刻,玩手游有点难度。”正在这个时候,赵老师和园园从里面走了出来。又道:“小雨,小雨同学,你能进来和老师谈谈吗?”

这次的时间很短,半小时结束。

见冯白面带疑惑,赵老师说需要给小雨做个测试:“小雨,你和姐姐一起拿起桌上的纸和笔随便画点什么,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先和家长谈谈。冯白,时晴,咱们先进房间好吗?”

冯白和时晴心中都是奇怪,两个孩子的情况根本就不同,怎么反把双方的家长一起叫进去交流,这是在搞批发吗?我看这赵老师也挺水的,简直是糊弄人。

“赵老师,娃娃是什么情况?”和赵老师进房间,关上门后,冯白忙问。

赵老师道:“女儿晚上噩梦不断的事情,肯定有原因。你们这女儿其实真不错,智商非常的高,和同龄人相比非常优秀。”

冯白一向以女儿为骄傲,心中得意,也没意识到赵老师话中的不妥,道:“那是,我闺女什么人,成绩在班级里长期排名前十,这次高考,清北复交不在话下。”

赵老师点点头:“女儿一等一的人才,不过,正因为太聪明,也懂得伪装自己。实际上,她刚才和我谈话有很强的防备心,因为是遇到什么事了。”

“遇到事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老师,我和女儿平日里的交流很顺利的。”冯白愕然。

时晴也插嘴:“他们父女的感情很好,就跟朋友一样,很让人羡慕。”

赵老师叹息道:“没错,很多家庭,父母和儿女的关系都处得非常好,跟朋友一样,这也是极好的状态。不过,父母有的时候毕竟不能代替朋友,有的话也不方便说。我问你们,你们女儿在学校里有朋友吗?”

冯白想了想:“关系好的同学倒是有几个,以前也一起约过出去玩的。但进入高中以后,学业一紧张,也没空聚会……真说起至交好友,好象……好象真没有……”

女儿是男孩子性格,和班里的同学相处得虽然不错,但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儿。而且,她们这一代人都是独生子女,习惯独处。和人交往,如冯白小时候那种彻底打开心扉的情况还真不存在。

时代不同了。

就拿冯白邻居家的小孩来说吧,一个小学五年纪学生。父母就叮嘱他要和同学搞好关系,有零食的时候要和同学分享,这样才能结交真正的朋友。还说,吃得了亏才打得了堆。

结果,这小屁孩却说:“我干嘛要和她们分享,她们没零食吗,她们又不是我老婆。”

气得家长提起巴掌朝他屁股抽了两巴掌。

新时代,其实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疏离了。信息时代,人们彼此都保持着距离。这样,大家才有安全感。

大人如此,小孩子也是如此。

时代的变化前所未有,不管承不承认,他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冯白有点着急:“赵老师,我女儿现在的问题是精神压力大,无法一个人独处,这可怎么办?”

赵老师:“她是在害怕,找出这个原因才谈得上解决。我在找,你们家长也要找。其实,女儿就是有个心结需要解开。相反,儿子的问题严重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儿子的问题

听到赵老师说园园的有心结,冯白心中奇怪,女儿遇到什么事了,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能等下来慢慢打听了。

而她说小雨的问题更严重,时晴立即紧张得嘴唇发白。

冯白忙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道:“赵老师,小雨的问题除了心理,生理上也有问题。”

赵老师说我听你说过孩子的事情,确实是有点发育迟缓。不过,他心理上也有点问题。你知道刚才他跟我说什么吗?孩子说,同班的同学都在排挤他欺负他,他每天去上学的时候都觉得很痛苦,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能出门。

时晴:“怎么可能,他的同学都很优秀的,怎么可能欺负他。小雨在说谎,不不不,也不是说谎,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观点,这才胡言乱语。赵老师,你不要相信他。”

赵老师摇头:“我选择相信。”

时晴愕然。

赵老师:“孩子们的世界其实有的时候非常直接,对于不适应的娃娃来说很残酷的,他被人欺负也不奇怪。”

时晴不能接受,激烈摇头:“不会的,孩子的同学都是非常优秀的,将来都是要念重点大学的,怎么可能欺负人。这孩子,就喜欢乱说话。”

想起孩子不成熟的表现,时晴又是伤心又是气愤。

看她激动成这样,冯白忙道:“时晴,你冷静。是是是,或许在我们做父母的看来,有的事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是,小雨不成熟、任性、敏感,别人不经意的玩笑在他看来或许就是挑衅是欺负。”

赵老师:“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冯白又问:“那么,老师,小雨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赵老师:“女儿的事情简单,耐心交流,找到原因就解决了。至于儿子,发育迟缓的问题你们谨遵医嘱,按时服药。实在不行,可以等他慢慢长大,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也就是比别人的成长时间长一些,晚一些。但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随之而来的心理问题却不容忽视。毕竟,他比一般人心理年龄小上那么多岁。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他没有朋友没有与心理年龄想配套的社会环境,相当于隔绝,其实是很孤独很可怜的。”

听到这话,想起儿子可怕的生长环境,时晴寒毛都竖起来了。悲从心来,一时间竟忍不住眼泪扑簌而下,只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冯白心中也是难受,忙扯了一张湿巾纸递过去,安慰道:“小雨妈妈,你要坚强,一切有赵老师呢,我们先听她说下去。”

时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捂着脸,再不能说话。

冯白没办法,只得对赵老师说:“赵老师,请您继续。”

赵老师:“好的,目前我们需要做的是解决孩子的心理上的问题。现在反应出来的问题是,儿子无法正常和人交流。只有能和人交流,获取信息,心理才能成熟。刚才我和孩子说话,发现有一个问题。”

“他和人说话的时候词汇量少,有的意思他心里知道,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的是多说话,多看书,多积累。”

冯白插嘴:“这不就是和学语文课一样吗?”

“对,是这样。”赵老师:“你们下去之后,可以每天抽出一个小时和孩子做个小游戏——成语接龙,坚持上一个月,肯定会有不错的效果的。另外,陪孩子多读读书,无论什么书都可以。他的课本,还有课外书都行。对了,孩子有什么业余爱好?”

时晴迟疑:“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冯白继续插嘴:“喜欢军事,什么飞机大炮军舰的都喜欢。别的孩子玩手机都是打游戏,我这娃却喜欢看军事栏目。”

小雨都喊自己干爹了,他就是冯白的娃。

赵老师看了时晴一眼,神色难免有点责怪:“我知道你们做家长的工作都忙,尤其是你,平日里应该很累的。但孩子比工作比起收入更重要,孩子不健康,你事业上就算再成功又有什么意义?一个做母亲的,如果连自己的儿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时晴羞愧地低下头。

冯白给关小雨报名挂号的时候因为心理咨询中心一号难求,索性就说是自己的娃,搭了个顺风车。反正你赵老师一只羊是看,一群羊也是看,一事不劳二主。

因为这个机构说穿了就是个辅导机构,不是正式医院,也没有病历制度。有心理问题的人过来,大家不过是聊聊天,然后她给出建议,并没有严格的病历登记制度。

赵老师只知道这两个娃一个叫园园,一个叫小雨。

以为他们是姐弟。

想不到这姐弟两同时有心理问题,赵老师表示深深的同情。

做母亲的那个幽雅知性,浑身名牌,看得出来是个事业上非常成功的。至于做父亲的,皮肤黝黑粗糙,也就是一普通人。

看来,儿女的事情母亲是指望不上,关键看当爹的了。

赵老师懒得跟不负责任的时晴废话,只对冯白道:“回去之后,每天你要抽一小时时间陪孩子成语接龙、聊天、看书、讨论。再配合专业医生的药物治疗,坚持不懈,应该能看出效果的。”

冯白:“可我……不太方便。”

赵老师严肃地说:“不方便也得方便,忘记跟你说了,你儿子已经十八岁了,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冯白好奇地问:“什么概念。”

赵老师:“他的性生理已经完全成熟,受到体内激素的影响,心理情绪波动会很大。如果你们做家长的不干预,很容易就出现精神问题,到时候会毁了孩子一生的。”

更难听的话她还没说:如果不干预,你娃将来有成废人的。

“啊!”时晴低呼,手机掉在地上。

冯白也吓了一大跳:“老师放心,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最后,冯白又问:“老师,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

赵老师说,不急,你们也不别觉得每次到我这里来让我和孩子谈一次话就能解决问题。关键还在你们做父母自己的身上,等到孩子有主动和人说话交流的欲望的时候再来。在这个家庭作业没有完成之前,你们来我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专业的事情冯白和时晴自然相信专业人士。

等他们结束和赵老师的谈话,园园的画已经画好了,是一副荷花图,水中还有一条鲤鱼。

她没有学过美术,画得自然不好看,但也就是那个意思。

至于小雨,面前则是一张白纸。

赵老师问他为什么不画呀,小雨说不知道画什么。

赵老师看了看冯白,继续严肃地说:“你儿子心理年龄已经进入青春期了,正是干预的时候。这一时期很短,估计只有两三个月,错过就错过了。记住我的话,马虎不得。”

从心理咨询机构出来,冯白突然想起自己尽顾着问干儿小雨的事,倒把女儿的事情给忘记了。

赵老师也没有给出任何意见,也没有什么父女互动的游戏,只叫找原因,这也太不重视了。

不过,这样也好啊!

没有意见就是最好的意见,这说明园园的问题不大。

冯白心情转好,偷偷看了看女儿,她好象很高兴的样子,甚至和关小雨说起话来。

关小雨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只在嗓子眼里“恩恩”几声应付了事。

中午饭是时晴请客,冯白想起赵老师的话,就道:“小雨,老师让咱们做个成语接龙的游戏,我们四个一起玩好不好。”

关小雨不说话。

冯白:“我先出一个,心旷神怡,园园你来。”

冯小园:“怡,怡然自得。时阿姨,该你了。”

时晴:“得,得不偿失。小雨,你来一个。”

关小雨:“我不知道,我不玩。”

无论时晴怎么劝,他就不是接茬。

时晴的脸色难看起来,刚要发作。冯白一看势头不好,忙示意她冷静,笑道:“儿子,陪干爹玩玩好不好,给个面子呗。”

关小雨哼了一声,才接了一个:“失,失不再来。”

冯白忙夸奖:“对得好,我接,来来去去。园园,你接。”

园园:“去去来来。”

小雨:“来来去去。”

园园:“去去来来。”

“来来去去。”

“去去来来。”

“来来去去。”

“去去来来。”

这还死循环了,时晴:“你们……还没完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园园笑得眼泪都不出来,不住拍着自己大腿。

小雨笑笑,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不住挥着手。

冯白:“儿砸,想笑你就大声点,哈哈,哈哈,看干爹的,你应该跟干爹这样大笑。来来来,哈哈,哈哈,哈哈!”

关小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一群人笑成一团。

时晴眼睛一热,儿子这么开怀大笑她实在是久违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五年前,十年前……真好啊!

……

“谢谢你,冯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分手的时候,时晴朝冯白一鞠躬。

冯白:“哎哟,可受不了。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这个干爹可不能白当。以后有什么困难,您说话,我冯白最讲义气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谁叫大头是我的老铁呢!对了,他今天在干什么,怎么不来?”

时晴:“他忙。”

冯白叹息:“有钱人的生活就是那么累啊,还是我这种下里巴人过得朴素无华。”

时晴又一脸忧愁:“小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上学了,打电话给老师,人家让我先带孩子看病,要医院开具证明才肯收。这证明我又从哪里去开?马上就是一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事儿是比较麻烦,看来老师是真的生气了。”作为一个家长,冯白自然明白时晴此刻的心情。他想了想,说:“时晴,我是这么想的。老师并不是特意要针对小雨,马老师这人我还是了解的,有一颗想要教育好学生的事业心。她之所以不让小雨读书,其实就是想给孩子一个深刻的教训,调动他的主观能动性。从家长要我读书到我要读书。”

时晴理解明白过来,但看了看在旁边笑嘻嘻地和园园聊天的儿子,又愁道:“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又有哪点想去读书的样子。这孩子根本就没有紧迫性,一切都无所谓——让读书,我就去;不让我读书,那我就呆家里——他就是个病人。”

冯白:“别发愁,别发愁,这事也不好同老师讲。要不这样,你回家之后再劝劝孩子,让他主动给老师打个电话什么的,说知道错了,想读书,事情不就解决了。马老师实际上就是在等他的电话。”

时晴迟疑:“这不是骗老师吗?”

冯白:“也不叫骗,就算将来马老师知道这事是家长要求的,她也能谅解。”

时晴又迟疑片刻:“老白,你也知道飞哥是个不管事的,而我又忙,一直不怎么和孩子交流。今后如果有事,我能再麻烦你吗?”

“咱们谁跟谁呀,有事你说话……”话还没有说完,冯白就朝那边跑去:“嘿嘿嘿,园园,那么胖就别吃了……咳,别吃热狗……时晴再见了,对我干儿儿好点。”

那边传来园园愤怒的叫声:“冯白,放开我的热狗,我恨你,我恨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惟有雷霆一声吼

杨一楠:“冯白,今天看心理医生情况怎么样?”

“什么心理医生,不是看医生,闺女没病,就是找人聊聊。”冯白刚一进门,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楞。

只见杨一楠正软弱无力地躺在沙发上,额上缠着毛巾,身上穿得厚实,一副病入膏肓模样。

杨一楠:“聊天聊天,花那么多钱就为说几句话,怎么没人找我聊?”

冯白:“一楠,你别这样打扮,看得人心里糁得慌。”

“你个没良心的,我都病成这样了……我浑身发酸发软,头疼,四肢无力,一点食欲都没有,感觉生命正在我身体中流失,冷汗一阵一阵地出。”

冯白:“你是热得,大暑天的这么打扮,就算是头牛也得被放倒了。哎,今天晚上是吃红烧鱼还是吃清炒白菜?”

“吃鱼吧,白菜又有什么好吃的,再说了,你昨天买回来的草鱼再不吃就要死了。”杨一楠已经中年发福,胖子爱吃。她又嗜鱼如命,听到红烧鱼三个字,顿时两眼发光。

“可我不会杀鱼啊,要不,你亲自操刀?”

“好的。”杨一楠麻利地摘掉头上毛巾,脱了外套风风火火朝厨房跑去。

冯白摇头,一说到吃鱼,你怎么就不喊头疼发冷食欲全无?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老白厨艺过硬,一盆川味红烧豆瓣鱼烧得色香味俱全,家中领导很受用,一口气干掉两大碗米饭。至于园园,正是吃长饭的时候,饭量还真不好意思同外人讲。

吃过饭,杨一楠说撑得厉害,为免继续发胖,和小区里的师奶们跳广场舞去了。

按照冯白家的规矩,饭后一小时是消化时,园园照例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新闻联播——这也是作文学习的一个部分。

正在这个时候,有手机视频进来,是时晴的。

“哈罗,时领导您好,请问有何指示?是不是要找一楠,她出去跳舞了,估计是音乐声太大,没听到。”家庭主妇们跳舞的时候音乐声很大,扰民得厉害,还曾经被心怀不满的人民群众扔过米田共。没办法,只得把阵地转移到一公里外的公园。

“不……老白,我找你……”时晴的声音有点暗哑,眼圈红红的。

不得不说,人家的手机相素就是好,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含着一包泪。

冯白发现不对,忙问:“时晴是不是我干儿子又出什么问题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劝劝,是不是他不想给老师打电话?”

时晴哽咽地点了点头,再说不出话来。

冯白皱了下眉头,他看到镜头那边,关小雨的影子一闪而过。这小子好象在偷看,倒不是像大家想象的那么苯。

娃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心里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冯白当即对着镜头一声喊:“小雨,小雨,我看到你了,别躲,跟我说话。”

“小雨,小雨,干爹要和你视频,你就说说话吧,听妈妈的话。”时晴哀求。

可那边关小雨还是不说话。

冯白:“你躲也没用……好吧,你不想看到我无所谓,这样好了,你坐一边,我说你听。”

接着,他就耐心地说了很长一通话。从父母的苦心和对他的殷切期望,到人不可能脱离社会而生存,你需要集体生活。老是在家里躲着也没用,你想想,在学校里那么多同学陪你,多好玩儿啊!

还有,人总是要长大总是要独立面对自己的问题。父母可以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辈子。

男儿大丈夫,得有担待。出了事,得自己扛着。

马上就是一模了,这次考试的意义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不打算参加了?

……

这话一说就是十来分钟,可是无论冯白说得口干舌躁,那边就是一声不吭。

冯白是个耐心的人,你不吭声不要紧,我继续说我的,看洒家念紧箍咒念死你。

突然,旁边的园园怒喝:“叨叨叨叨,老白你都叨叨一晚上了,还让不让人看电视了。我每天就这半个小时休息时间,还被你影响,象话吗?”

冯白正要起身去阳台,园园一把抢过爸爸手中的电话对着镜头那边就发出一声咆哮:“关小雨,接电话,看着我。”

那边的镜头一颤,关小雨的面孔秒现,目光中全是惊惧。

冯白大惊:“园园,注意态度。”

冯小园对着镜头就开喷:“关小雨,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不就是让你给老师打个电话,马老大能吃了你,还是会从电话那头顺着信号爬出来锤你一顿?看你这瓜怂样,气死人了。马上打电话给老师,否则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关小雨吓得脸色发白:“你要干什么,别乱来,我可不怕你……”

这是冯白认识关小雨后,这孩子所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园园冷笑:“我要干什么,我要干什么。哼,我马上坐车到你家,锤你一顿信不信?我说到做到,你信不信?”

镜头在不住晃动,显然关小雨正颤个不停,也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激动,又或者是畏惧。

关小雨很生气,顿着脚哇哇叫着:“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年龄比你大。”园园霸气回答:“你喊我爸爸干爹,我就是你干姐。长姐当母,我就是你妈,我打一顿不应该吗?时阿姨,我能打关小雨吗?”

时晴:“可以打……扑哧……”她倒是笑起来了。

关小雨嘴唇颤动:“我我我,我绝对不会给老师打电话。神经病,冯小园你是神经病,我不认你这个干姐姐。”

“这是父母定下来的关系,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事实。”园园得意地笑:“干弟弟,你如果不给老师认错,我明天上学的时候会跟全班同学宣布我们的关系,我冯小园是你姐。”

关小雨大惊:“我我我……我答应你……”他投降了。

冯小园大笑,把电话扔给冯白,拍拍手:“打完收兵,神清气爽,我做作业去了。”

冯白:“哎,你动作别这么大,小心摔坏手机。”

“你的手机已经坏了,换一个苹果吧!”

“舍不得,能用将就用着。”

……

女儿去做作业,冯白突然感觉烟瘾上来了。

抽烟这事他也知道是恶习,之所以染上,一是库房大环境如此,二是当时他心情苦闷,试图以此来麻醉自己。

他也试图戒过两次,不过每次都没能坚持两个小时。这事不太好,他也瞒住了妻儿。

现在瘾头一上来,顿时忍不住了,就跑出家门,在大街上抽了一支,然后用口香糖掩盖烟味。

“叮当”时晴的电话又过来了。

冯白:“情况怎么样?”

时晴的声音中带着惊喜:“小雨已经联系上马老师了,她已经答应小雨明天去上学。”

冯白精神一振:“怎么说的。”

时晴:“还能怎么说呢,小雨在微信上和老师聊了半天,做出了诚挚的检讨,保证以后再不犯错。谢谢你,谢谢你,老白,这次如果不是你,再过两天我精神估计会崩溃。”

“别崩,别崩。”冯白极其得意:“其实我也没什么功劳,要谢就谢我闺女吧!怎么样,我闺女厉害吧?”

时晴:“厉害,厉害,简直就是当年的我。听说你闺女清北复交没任何问题,将来肯定是个人物。哎,都是孩子,别人家的怎么那么优秀?”

冯白:“也不看看是谁的娃,种子好,我也很无奈啊……不好意思,口快,口快……”

一不小心差点说荤段子。

时晴轻轻笑:“你这个人呀,就喜欢乱说话,我不跟你计较。对了,我有个不请之请,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既然是不情之情,那就不要说了,伤感情……扑哧,好的,咱俩谁跟谁,你说。”冯白笑道。

时晴有点尴尬:“是这样,心理老师也说过,孩子比较幼稚,不成熟,需要多和同年龄段的人接触。你也知道,小雨以前因为孤僻的缘故,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看今天的情形,小雨对园园是服气的。能不能让冯小园同学在学习上多帮助他一些……刚才我和马老师谈过小雨的情况,老师已经答应让园园和小雨同桌……别别别,你别误会。小雨现在坐第一排,园园如果和他同桌,老师讲课的时候也听得清楚。”

以往关小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情绪一来,会突然发出怪声或者做出奇怪的举动。为了加强对他的管理,为了维护教学秩序,马老师索性把他弄到讲台下的位置上,就近监视。

“没问题,谁叫园园是姐姐呢!再说了,第一排的位置可抢手呢,这事我还得感谢你。”冯白很高兴,在老师眼皮子下就坐,对提高学习成绩大有好处。

不过,他还是有点发愁。女儿一米七十多的个子,关小雨估计一米八。两大高个儿坐第一排遮挡其他人视线,别的家长如何心服?

也罢,别人说什么不重要,只要女儿成绩好就是。

也不知道这次一模她又会交出一个什么样的成绩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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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别人家的孩子

几天时间波澜不惊地过去,很快就到了一模时间。

前头说过,高考之前的模拟考试非常重要,实战化的演习的重要目的是暴露学习中存在的问题,然后在之后的学习中迅速解决,否则将会严重影响之后的学习和高考。

在上次去赵老师那里做了咨询之后,冯白尽被时晴缠着解决关小雨的问题,倒不知道该如何对女儿进行心理辅导。

这几天,冯白每天晚上都会在视频上和关小雨聊上做做成语接龙,聊上半个小时天,听他说说今天在学校里做了什么,有什么感想,和同学相处得愉快吗?

因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冯白也不可能像他父母那样一言不合就厉声呵斥,或者摆着高高在上的态度颐指气使。

冯白很耐心,加上又能说,明显看得出来,关小雨很喜欢和他说话。

再则又在服药,关小雨的情绪很平稳,让人隐约感觉到这孩子的词汇量正以飞快的速度增加,说话也有逻辑了。

这样下去,或许过得一两年他就能彻底恢复正常,泯然众人。

丈夫每天这么热心地帮关小雨进行心理辅导,杨一楠不开心了。说,老白你这是在做什么,自己家里的事不管,老操心别人的家事?你不知道我和时晴不对付吗,你要做好事我不反对,可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给我心里添堵啊!

冯白笑嘻嘻地说,家里的事情我怎么不管了,杨一楠你可不能乱说话。这家务事,还有街送女儿的事情,哪样不是我在做。你的袜子甚至内裤都是我的洗的,你没良心啊!

以往都是自己说丈夫没良心,想不到老白这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杨一楠一愣,道,你还委屈了?

冯白又道,怎么说大头也是我哥们儿,帮帮他也是应该的,这叫义气。

“你哥们儿多了。”杨一楠挖苦他:“刘航是渣男,那关飞听说就是废物,物以类聚,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冯白:“大头虽然废,可他有废的资本,毕竟是有五十套房子的男人。”

五十套房子的天文数字立即震得杨一楠说不出话来。

冯白又劝说道,杨一楠你和时晴是有矛盾,你们女人的矛盾一起那就是不可调和。但是,我和大头是朋友,朋友各交各的。还有,我辅导小雨,那也是为你好。你想啊,有这份人情在,你在单位里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舒服。就算时晴对你不满,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好下狠手。一楠,其实我也不爽那时晴,可是为你了我忍了。我做出这么大牺牲,你有没有感觉到浓浓的爱意?

“浓浓的爱意没有,我倒是感觉到你身上浓浓的穷味。”杨一楠挖苦。

她一想,也对,自己最近的日子是过得挺舒服的。时晴虽然和她还没有说话,可在工作上却不可以刁难。

我家里这贼汉子其实挺精明的,有心了。

冯白:“我也是有两套房子的男人,也牛啊!”

杨一楠:“冯白,关小雨那孩子怪可怜的,你想帮就帮吧!哎,我看孩子也没病,就是胆子小不爱说话,不喜欢和人接触。他怎么那么帅呢,小鲜肉,大长腿,跟大明星似的。哎,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那么好看。再看看咱们家的讨帐精,大嘴大鼻头,看得心里就烦。”

她也来了一句别人家的孩子。

说句实在话,杨一楠蛮喜欢关小雨,每次冯白和视频的时候,她都要凑过来看上半天。

关小雨的事情且不提,但园园的问题冯白却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次咨询,赵老师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就让他自己找原因。

这原因可不好找,别看园园话多,可心防却重,叫人无从着手。

她还是会做噩梦,每晚必须和母亲挤才能睡着。

冯白没办法,只能同意她的请求。孩子要和母亲呆一起就呆一起呗,实在不行呆到高考结束再说。

一模很快到了,冯白工作忙,送孩子考试的事情本打算让妻子去做。结果杨一楠不干,没办法,只得落实到冯白头上。

冯白只得请假,朱佳说:“师父,孩子考试可是大事。放心吧,有我呢,我帮你开几天车。你去考场,用手机遥控指挥好了。”

她有的是力气,做搬运能够愉快胜任。

冯白很是感激,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为女徒弟介绍一个好小伙儿。

到了学校外面,他碰到了久违的老朋友关飞,很惊奇,说:“大头,你怎么来了。你老人家不是只做闲云野鹤,不理俗务的吗?”

大头这人说起来很有趣,他早年家境贫寒,学历低。可有钱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着要提升自己的内涵,艰苦网游之余开始博览群书。《周易》孔孟读了一大堆,但只限于碎片阅读,知识结构博而不精,准一个文艺老中年。书画、插花、茶道、诗词样样都来,就差盘串盘核桃。

听到冯白问,他悠悠一叹:“鸟翼系上黄金,就不能展翅翱翔。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依旧有尘世的羁绊。”

冯白:“听你这意思是打算出家,等等,出家之前先把黄金卸下来扔给我,我这人俗,喜欢被阿堵物羁绊。”

“如果能够抛下一切,优游天地间,云在青天水在瓶,那是何等的大欢喜?可是,时晴她不允许啊。为了来守着娃一模,时晴一脸正义地和我谈了三个小时……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道理啊……”关飞像是要崩溃的样子:“所以,我就来了,当做是一种修行吧……老白,你有心还带了充电宝,来来来,咱们双排开黑。”

“大姥,我带充电宝是为了工作,可不敢打游戏。耽误了事要扣钱的。”

“你浑身铜臭,很不可爱啊!”

冯白哈哈笑着,打开笔记本,打开手机,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处理库房里的帐目。

天气好热,学校门口同样等着一两百个学生家长,都是脸的紧张。

关飞受不了热又耐不了烦,等了片刻,就跑远处的咖啡馆吹空调去了。

中午,娃娃在学习吃饭,学校封闭式管理,也出不来。

那头,大头就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在咖啡管点了简餐,让他过去吃。

吃过饭,冯白困了,在咖啡馆里悍然睡着,据说还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等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冯白大惊,忙说,错过了错过了。

大头道:“你急什么,我已经在隔壁的西餐厅订了座,给孩子们留了言,让他们考完就到那里等,我们现在过去正合适。”

到了西餐厅,却见两个孩子正在对答案。

园园正对着关小雨大声咆哮:“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做,你吃什么长大的,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豆渣。别跟人说你是我同桌接受过我的指导,我冯小园丢不起这个人。”

说到气愤处,冯小园同学捏起拳头对着关小雨的背心就锤了两拳,恨铁不成钢。

“你!”关小雨愤怒地看着园园。

园园:“看什么看,不服气你拿成绩说话呀!笨蛋,瓜怂!”

“你女儿好凶!”关飞说。

冯白有点尴尬:“我下来会加强教育。”

“优秀,不错,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女儿,老白你命真好!”关飞且羡且赞。

冯白无语,前头杨一楠说关小雨好看,回头大头又说园园优秀。

果然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考得怎么样?”两个老父亲同时问。

“还成。”

“不知道。”

一模结束后几天,成绩下来了。

这天晚上,冯白突然收到关小雨的微信:“我考了第五十名。”

冯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班有五十四个同学,这小雨一向都是在五十四和五十三名之间徘徊。现在突然提升了三四个名次,这进步还真是巨大。

等等,他们学校是名牌大学。如果没有意外,几乎人人都能考上大学,你如果不能上重本就算是失败者,除了关小雨这朵奇葩。

按照他以前的成绩来看,这小子连高技都成问题。

现在名次上升,如果努力一把,或许真能考上高技。

这……太让人惊喜了,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冯白忍不住笑起来,发了个十二块的红包过来。

那边,关小雨是没什么话的人,也回过来一个红包。

一点开,竟然是两百……这小屁孩真有钱。

红包也就是个意思,冯白觉得实在太多,就退了回去。留言说:心意收到,干爹为你感到骄傲,继续努力。

关小雨这孩子实诚,他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冯白,只能拿钱砸,这样不好。需要引导他表达,引导他表露自己的情绪。

那边,关小雨留言:“谢谢干爹,我不发红包。”

“争取考个大学。”

“考不上的,这次的题很简单。都是选择题,我刚好蒙对了。”

“蒙也是一种进步,小雨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旁边,杨一楠问女儿:“成绩如何,在班级排第几名,报一报。”

“哇!”突然,园园突然放声大哭,这一哭直哭得惊天动地:“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只得了第十七名。”

“啊!”冯白夫妻同时叫出声来。

第一百二十章 两个月还你一个正常的孩子

“怎么搞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成绩不但提不上去,反下滑这么多?爸爸妈妈工作这么辛苦,又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钱送你上补习班,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杨一楠勃然大怒,说到激愤处,提起巴掌抽了冯小园背心一记。

按照她综合学校往年的高考录取率计算,班级前十北上复交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

但十名之后能够进这四所藤校的,十年之内也就区区三名。

也就是说,如果女儿高考时还是这种成绩,自己和冯白对她的殷殷期盼将付之东流。

只考上普通重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不能容忍。

“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园园哭得泣不成声,她再也忍不住以手捂着嘴跑回房间,重重地把门关上,无论冯白夫妻自己叫也不开。

“一楠,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打孩子?”冯白责怪。

杨一楠气道:“你看看她现在什么成绩,我还打不得她了?”

冯白低声道:“一楠,毕竟是女儿,女孩子的自尊心都强,不能用打的。不像男孩子,随便了。”

杨一楠:“怎么就打不得了,黄荆条子出好人。当初我读书的时候,不也是妈妈打出来的。那个时候我叫一个惨,两条腿上全是妈妈用鸡毛掸子抽出的伤痕。这不,把我抽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啊,我看你现在也不怎么样。”冯白嘀咕了一声,又劝道:“一楠,孩子现在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天天做噩梦,都看心理医生了,你再打岂不加重她的病情?考试成绩下滑,你以为她不难过。我怀疑她的心理问题加重了,这样好了,我马上联系赵老师向她请教。另外,她这次没考好是理综拉了后腿,继续上补习班。她以前不是周六上两节补习课吗,干脆周日也加上。”

杨一楠想了想:“好吧。”

冯白立即拿了电话跑到楼下联系赵老师,女儿很敏感。如果在家里打电话,她心里会更难过。

听他说清楚情况之后,赵老师说那明天下午安排个时间她和冯小园谈谈。

刚说好这事,时晴打电话过来了。语气很兴奋,冯白忙道:“你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了,小雨刚给我发了微信,说他的一模名次提高了四个名次,这是非常可喜的进步。如果照这样的架势下去,说不定还真考上高技了。”

时晴语气酸酸地说,刚才她还是问了老师才知道成绩的。这事小雨之告诉了你一个人,连我这做母亲都不肯说。再这么下去,我儿子都要被你老白给拐走了。

时晴突然有点吃醋。

她显得很兴奋,最近孩子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这其中有吃药的原因,也有冯白每天和小雨在微信上聊天的缘故。

说起来,老白还真是热心,竟拿小雨当亲生儿子看待,这让时晴很是感激。

时晴对冯白表示感谢,说想请冯白两口子吃顿饭。

冯白大惊,道别别别,你还是别请,杨一楠和你不对付,她怕是不会给这么面子。就算勉强来了,大家也尴尬。还有啊,园园这次没考好,估计是心理上又出了问题。他刚才联系了赵老师,准备过去看看。另外,准备另外再给女儿报两个补习班。

事情实在太多,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

“报补习班呀,理综?说来巧了,刚才我还在联系补习老师呢。老师是树人中学的退休的,特级教师,十年来经她手培养出的藤校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师是非常优秀的,可惜就是因为年纪大不肯带学生。我也是求了许久,她才肯答应一对一教学,算是还我家大头一个人情。”

时晴说当年拆迁的时候,老师因为是老派知识分子,拉不下脸去争取利益。最后,是关飞把赔偿款和还迁房给闹下来的。

所以,老师很感激他。虽然关小雨朽木不可雕,还是准备赔上晚节,收他入门。

“要不,这次让她再多收一个学生,让园园也去。”

一听说是树人中学的特级教师,冯白就动了心,忙说谢谢,谢谢,学费多少,我等下打给你。

这种特级教师一对一的教学非常贵,都是五六一小时起步。按照刚才时晴的说法,老师会给学生补一天课,外带一顿午饭,算八个小时,也就是四千多块。一个月就是两万……这已经超过了冯白的经济能力。

时晴:“每个月给个两百块吧!”

冯白:“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时晴:“老白,我真的是谢谢你,你和大头还是我的私交咱们就不多说了,再多说就是矫情。对了,你不是要带园园去看赵老师吗,顺便把小雨捎上。”

冯白哈哈一笑:“还有这么搭便车的,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打完电话回家,园园还关着门在屋里哭。

冯白担忧,在外面劝道:“园园,考差了不要紧,不就是打了次败仗吗,下一次赢回来就成。我已经联系了一个补习老师,每周日补一天理综,一对一教学。放心好,爸爸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进腾校。出了问题不要紧,咱们一起面对。”

园园还在哭,只是不理。

冯白继续拍门,故意笑道:“你究竟出不出来呀,你不出来爸爸今天晚上就没地儿挤,只能忍受妈妈的鼾声。”

“这哪能呢?”门开了,园园抹着泪水:“冯白你是咱们家的希望,过得那么累。哪能让你再听杨一楠的鼾声失眠?你睡不好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工作就干得不好,工作干不好就赚不到钱,咱们一家就得喝西北风。好吧,我出来,我跟妈妈睡。”

杨一楠在旁边不依了,质问:“谁打鼾了,你妈我不要形象吗?”

“谁打鼾谁知道。”

“你爸爸是全家人的希望,合着我杨一楠没赚钱?”杨一楠大怒:“瞧不起人吗?”

冯小园:“就是,杨一楠你一个月才六千块,又要买化妆品,又要买新衣服,还得买药,能攒多少?新房每个月两万按揭,靠你行吗?”

杨一楠一呆,她没想到自己在女儿眼中竟然是这个形象,怒道:“我买药还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还不都是被你气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忤逆!”说着就把拖鞋扔了过去。

园园又想哭:“老白,你看杨一楠什么态度?”

……

“冯小园的情况还是有心节没有解开,现在的关键是找到原因,你们做家长的要耐心。”赵老师和冯小园谈了一个小时之后对冯白说。

周六下午,两个孩子上完作文班后,大家一起去了心理咨询中心。

她又问冯白,园园在生活中,在学校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不愿意对家长说。

冯白道,这孩子心大,会有什么事藏在心里呢,倒是怪了,我真不知道啊!好吧,我会慢慢查寻的。

赵老师说园园到她这里来也就是放松一下心情,缓和一下情绪,最终要想治本还得靠家长。

对园园,她很无奈。

相反,关小雨的情况让她很是高兴。

关小雨这次来比上回话多了些,再不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能和她交流几句了。

特别是孩子的成绩得到提升之后,让赵老师很有成就感。

她对时晴说,对孩子不能心急,不能有太高要求,得从日常琐事中一项一项纠正。对了,上次你说关小雨现在做每件事都要问问你行不行,如果你不说话,他就会一直问,一直问,直到你说话。

时晴说是有这个毛病,比如小时候他想去上厕所,就会说“我要上厕所了。”她也想过要纠正这个毛病,故意不理睬。或者,一负气说,别解了。

说来也怪,听到妈妈的话,无论母亲答应不答应,关小雨都会如释重负地跑去卫生间。

这是典型的强迫症。

后来已经长大了几岁,这个毛病才好了。

不过,日常生活中诸如此类的问题还不少。比如他从来就不敢一个人乘公交车,从来就不肯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必须有父母一起陪同。

时晴很痛苦:“赵老师,孩子都十八岁了,这么下去将来怎么独立生活啊?”

“别急,这情况其实就是小雨不肯独自面对复杂环境,说到底是对你们太依赖。我听你们说,小雨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你们父母接送。这样,从今天开始,无论做什么事都让他自己解决。”

“让他自己上学放学……可是……”时晴突然有点心慌。

赵老师:“不用担心,你回家之后和你先生一起,把孩子上学放学要走多远的路到什么公交车站,该乘哪一路车,该怎么刷卡,又在什么地方下车。该走哪条路,该用多长时间走回家拉一个清单出来,越细越好。然后,把这个清单交给小雨,让他试着实行。”

说完话,她看了看一脸恐慌的关小雨,温和地问:“小雨,你是不是害怕?”

“我我……”

赵老师:“不用害怕,这样,你每次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都复述一次清单上的内容。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只要过得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是自己解决不了的。”

说完,她严肃地看着时晴和冯白:“小雨妈妈,还有你这个做爸爸的。请严格遵照计划实行。两个月,只需要两个月,我还你一个完全正常能够独立生活的孩子。不要犹豫,小雨已经十八岁了,已经错过了最佳干预期。再拖延,你们会悔恨终生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习惯性流产

时晴越想越觉得赵老师说得对,从心理咨询中心出来,就接到关飞的电话,他正在一家饭馆订了座,让她和孩子过去吃晚饭。另外,把老白父女也请过来。

因为正是发工资的日子,商场的帐都是冯白在做,实在忙不过来,就说有事以后再和大头聚。他收入虽然高,可身兼数职,体力上和脑力上都非常累。这五万块一个月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就带着园园回家,草草吃过午饭,打开电脑,摆开计算器忙起来。

且说时晴和孩子到了酒楼看到丈夫,就道道:“飞哥,明天小雨要去李老师那里补理综,刚才心理咨询中心赵老师的意思是让娃一个人去,开始学会独立。”

她便将刚才赵老师的意见详细和关飞说了一遍,又道:“吃完饭,咱们先送孩子回家。然后你把路线都走一遍,做个详细的步骤,让娃遵照执行。”

“让我去,我都好多年没乘过地铁和公交车了,我也迷糊得紧。”关飞很不愿意,说:“多大点事,直接叫个网约车就是。”

确实,自从家里经济条件好了以后,关飞和妻子都买了豪车,起码有八年没乘过公共交通。现在的城市发展快,一天一个样,真让他去走一遍,也会昏头。

再说了,他是个大老爷脾气,最不耐烦。

时晴耐心地说:“飞哥,你让小雨坐网约车能起到锻炼他的效果吗?坐出租我还不如直接送,又何必费这个事?”

关飞烦躁起来:“要去你自己去,吃过饭我和人约了要喝茶呢,我也忙得很。对了,今天有个国学大师会出席讲课,我得去听听。最多帮你送小雨回家,其他事别找我,我也不干。”

“好吧,我自己去,也不用你送小雨,我先带他回家。”时晴沉默了片刻,飞快地挥动着筷子:“快吃,我赶时间。”

是的,起码有八年没有此过公共交通工具了。

时晴也比较晕,送儿子回家之后,她一边用手机导航,一边在平板电脑上做记录。

这个记录做得非常详细,不但有文字,还配上了照片。

好不容易把流程走完,返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出了地铁站口,外面下起了小雨。

时晴家住在老城区,这一片区都是老居民。不过,街道狭窄,市政设施老化。于是,这些年,老居民们纷纷买了新房搬走。如今,这里只剩老头老太太,他们毕竟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舍不得离开。除了老人们,其他都是租户,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比较乱。

这一段路的路灯很暗,弯弯曲曲的街道黑黝黝甚是可怕。

时晴走在路上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总觉得有人从自己的颈窝里吹气。

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样子,是犯罪份子的最佳下手目标。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小声地哼着歌曲。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只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都是影子,有她的、街边法国梧桐的、栏杆的。那阴影如此可怕,总觉得突然间会有人突然跳出来。

时晴再也忍不住飞快地跑起来,一口气跑回家,只感肚子一阵阵绞痛。

再看看镜中的自己,一张脸白得看不到血色。

到了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下面竟然流了些血。

或许是动了胎气吧……不可能,不可能……

“飞哥,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送我去医院?我不能开车。”用手拐了拐身边人。

关飞不满地哼了一声:“别捣乱,我好累。你自己去吧,大不了叫出租车。”

“可是……我想你在身边。”

“我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也就是个司机,你叫出租和叫我不一回事。”

“好……吧!”时晴本打算和他说说自己流血的事,想了想还是算了,心中突然有点伤感。

天亮的时候,时晴发现自己身上有点发冷,但还是强撑着做了早饭,又把自己昨天做的文档发给关小雨,说,儿子加油。放心好了,按照妈妈所写一步一步来就没有任何问题。

关小雨一脸的畏惧。

他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可眼神却单纯得像个孩子。

时晴有点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小雨,没事的没事的,你相信妈妈吗?”

关小雨:“相信。”

“你想不想和正常人一样?”

“想。”

“想就从今天开始,不要害怕。如果害怕,就口中念妈妈写给你的文挡。”

送走孩子,时晴开车去了市妇幼医院,排了一上午的队挂了号。又做了各项检查,才坐到医生面前。

医生看了看各项指标,点点头:“你要注意了,这是习惯性流产的迹象,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平时注意不要做剧烈运动,要保持心平气和。”

时晴感叹说自己昨天晚上是跑了步,想不到却弄成这样。

医生想了想,说,你要开始进行一段时间的治疗,身边最好不要离人。另外,以静养为主,家务事最好都不要做。

时晴大感惊讶:“家务事也不能做?”

医生说:“肯定是不能做的,做家务事的时候难免弯腰或者蹲下去,压迫到腹部。你现在才两个月,到胎儿成形大出怀的时候问题会更严重。晓得伐,有人咳嗽一声就流产了,小心,小心。”

说着就拿起笔开药。

咳嗽一声就流产,时晴即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可笑,最后还有点恐惧。

不做家务事家里的两个爷们儿怎么办?

也对,再过得几个月我就要请假,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干活,得请个保姆了。

时晴是个做事有计划的人,她很快理出了个头绪,有三件事需要做:

一,在未来几个月中尽快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把工作交接

二,请个保姆。

三,换个大房子。

第一项好办,自己怀孕的事情早就跟公司说过,那边应该也在考虑后备干部的问题。自己也可以提出心目中的继任人选。

但第二和第三项却是相辅相成的。

现在家里的房子实在太小,再增加一个人非挤死不可。

至于家里其他房子,也不行。

别看他们夫妻手头有五十套房子,可都是还迁房,面积都在七十到九十平方之间,面积很小。再说了,哪些房子都整体发包给房屋中介用来吃租。有长约在身,收不回来的。

“要不,买套大房?”

公司就是做房地产的,时晴是高管,很清楚各大楼盘的情况。

恰好,去年公司在高新区有个盘,都是大户型。这几年,国家限价,为了大擦边球增加利润。这处楼盘都是精装房,装修得很漂亮。

到现在,样板间已经晾了半年,买了之后立即就能搬过去住。

另外本公司高管购房还有优惠,力度很大,很划算。

时晴顿时心动,立即给丈夫打电话,说要买房的事。

关飞同志不知道在忙什么,很不耐烦地说:“我有事,你自己决定,一亿以下的业务别找我。”

“那好,我自己定吧!”

大约是吃了药的缘故,时晴感觉精神大振,连忙驱车跑销售中心去。

那边的项目经理和她是老熟人了,很客气,谈了半天,终于敲定一个数字,签合约,刷卡,搞定。

说是划算,其实也不便宜。房子三百四十平方,上下两层的复式,客厅挑高七米。最妙的是环境极好,站在大落地玻璃窗户前,可以看到整个高新区美丽的风景。

对,这就是大平层。

当然房价也非常美丽,总价格四千多万。

时晴虽然有钱,可一时间拿出这么多现金,刷卡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手头的流动资金全下去了。

弄完一切,时晴给关飞打了电话:“飞哥,房子我买了,我发照片给你。”

关飞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我是说过。好了,照片你也别发了,找个时间我自己看,只要你喜欢就行。金钱房产算什么,浮云,不要用这些身外物扰了我的心境。还是那句话,家里人高兴我就高兴。反正这家啊都是你在管,家务事俺没兴趣。精装房好呀,直接就可以搬过去住。免得到时候还装修那么烦,你如果出个好歹,我心疼。”

时晴昨天晚上受了惊吓,以至身体出了状况,今天一天心情本自抑郁,心中未免对这个不靠谱的丈夫心怀怨气。此刻却烟消云散了:飞哥心里还是知道疼人的,人无完人,是人都有缺点,但要想到好的地方。至少飞哥心胸开阔,这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了,小雨,不知道小雨现在怎么样了。

看看时间已经中午,时晴突然有点紧张。

怎么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小雨的固定程序

“该怎么坐地铁呢?”就在早上的时候,关小雨站在长长的队伍中,看着前面的自动售票机,心中一阵恐慌。

在以前他出门的时候,无论是读书还是干什么,都由父母接送。就算父母有事走不开让他自己解决,也就是在路边招招手,出租车就能把他送到目的地,根本就不用费任何心思。

如今第一次独自出门,还是坐公共交通工具,他脑子里嗡嗡着响,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的关小雨只恨不得立即转身逃走,或者盼望着前面的队伍慢点慢点再慢点。

为了锻炼他独自生活的能力,父母转走了微信钱包里的所有钱,只给了他来回地铁的二十块钱现金。

茫茫天地,关小雨只觉得到处都隐藏着危险,都想要把他彻底毁灭。

可是,此刻正是早高峰,大家都行色匆匆,很快他就站到售票机前。

看着闪烁着光芒的机器,关小雨整个人都是蒙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不不不,我不能慌,会有办法的……妈妈,妈妈……

突然间,他记起母亲发给他的文挡,这才回过神来。

掏出手机,点开,看。

第一步,选择要乘坐的地铁线路。恩,上面有照片,还有红笔涂鸦圈出了步骤。

点这个……二号线……找到了。

然后选城隍庙站……城隍庙,城隍庙在什么地方呢……这里,这里……靠,要坐二十多站。

点选择,然后把钞票塞进去,摁确定。

咦,钱自己被吸进去了,好神奇!

票呢,票呢,票在什么地方……叮当叮当,哦,票和零钱吐出来来,在下面的盒子里。

终于拿到票了,关小雨感觉自己背心都是汗水,紧张得不能思考。

他捏着车票和零钱找了半天才找到隔壁的进站口,然后麻木地随着人潮过安检查。

等到闸机的时候,他学着其他人刷了一下,没反应。

迟疑片刻,他朝前走去,用腰对着那三根金属棒撞了一下,竟然撞不开。

没办法,只得退回来,再刷卡。

又撞,还是进不去。

这……怎么回事呀,为什么刷不了,我明明已经刷了卡的。

难道这票有问题,要不要再去买一张?

可是,从这里去李老师那里的车票钱是八块,妈妈给的钱只够来回车票。我再去买一张,等下怎么回家?

而且,新买一张如果还刷不开呢?

一时间,关小雨茫然无助地站在闸机口,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却不知道,其实这张票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他刷了卡之后久久没有进站,时间一到,闸机口就打不开了。

这才是进退两难啊!

关小雨有种立即转身回家的冲动。

正在这个时候,里面有人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过不来,还是不会用?”

关小雨抬头看去,正是冯小园,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对了,冯小园家不是在高新区吗,和我也不同路。

冯小园扬了扬手中的豆浆:“这里的苏式永和豆浆和油条很正宗,我过来吃早饭,果然不错,跟那年我在阊门吃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冯小园后关小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难得地说了一句话:“为了喝豆浆你跑这么远,不麻烦?不过是几块钱的东西。”

“情趣,生活的情趣你知道吗?”冯小园叼着吸管发出吱溜的声音:“世界上的东西都能用金钱来衡量吗,比如早晨四点钟东海的日出,比如夜里三点仙女座的流星雨,你有钱就能看到?不,你得起个大早,冻得浑身打哆嗦,才能看到那难得一见的景色。在比如,你家是有钱,可这些美景,你爸爸妈妈愿意陪你一起看吗?”

关小雨想了想,半夜三四点钟让父母陪自己看日出,看流星雨,那怎么可能?就算自己想,只怕一开口就被老爹不耐烦地骂回去了。

“你看过,是你爸爸妈妈陪着去的吗?”

“当然。”冯小园得意地说:“我家虽然没钱,可我只要有想要的东西,爸爸都会给我,尤其是时间和陪伴。陪伴、亲情,能用金钱衡量吗?”

关小雨突然嫉妒了,嫉妒让他发狂。

他气得两眼冒火,不住用身体去撞着闸机。

“没钱买票啊?不过,我是不会借钱给你的。”冯小园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教你个办法,实在不行翻过来好了。”

“这个……不合适吧……”

冯小园:“啊,车要来了,再见。”

就转身急冲冲朝前跑去。

“等等我,等等我。”关小雨也急了,猛地翻过闸机。

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好痛,痛得手掌都麻木了。

终究竟是迟了一步,这班地铁已经开走,下一班要等五分钟。

“原来真的可以翻闸机,可以逃票啊!不对,我是买了票的。”关小雨看着幽闭的地铁候机通道,虽然人来人往,他心中的恐惧依旧异常强烈。

他哆嗦地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竟然摔坏了,怎么摁都没有反应。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关小雨眼圈红了,他想回家,他想回家,没有手机,他什么也做不了。

“给你。”突然,一罐可乐递到他面前。

关小雨下意识接住,一看,竟然是冯小园:“你……不是坐车走了吗?”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她,关小雨心中突然一松,有种强烈的欢喜。可算是得救了,真好!

冯小园撇了撇嘴:“太挤,上不去。还有,我想看你出丑啊!呵呵,这么大一个男人,连地铁都不会坐,丢人啊!”

“你!”关小雨愤怒地看着她,然后拉开可乐,愤愤地喝了一大口。

“车快到了,你站错站台了,后面那个才是,你看清楚啊,这里有标识的。你生那么一对大眼睛不看事吗,进车站、机场的第一件事是看指引牌,然后根据文字提示一步步来,不要急。”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可能一辈子自己开车或者让父母接送,总得有个开始吧!”

上了地铁后,冯小园还在唠叨,她指着门上的那个路线指示:“看到没有,我们现在在这里,这里是城隍庙,火车朝那边开。每到一个站,小灯泡就会亮一下。竖起你的耳朵听清楚了,喇叭会提前预告下一站是什么地方。等播到‘下一站城隍庙’的时候,你就要准备下车了。”

关小雨觉得这人好烦,想发火。可是,如果和她翻脸,等下怎么去李老师哪里?

只能忍。

被一个女同学这么呵斥,实在受不了。我还是好好记一下路线吧……回来的时候反其道行之。

可是……好象回来的时候还得买票坐车,我又该怎么办呢?

关小雨心中又乱起来。

李老师一个人住,他是个干瘦的老头子,面上几乎看不到二两肉,很严厉的样子。

中午,两个孩子会在他家里吃一顿饭。

李老头就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做,自己挽着袖子下了厨房,简单地弄了两菜一汤。味道嘛,可圈可点。

关小雨一直在担心自己等下怎么回家,担心到没有胃口。

李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我做菜手艺不行,需要加强。不过,中午饭不能吃太饱,否则一犯困影响下午的学习。”

冯小园却吃得非常香,她讽刺地说:“老师,老师,关小雨这个富家公子挑食呢!算了,关小雨你不吃都给我吧!我不会犯困。”

说罢,就伸出手去把放在关小雨面前那盘肉丝抢过来,全划拉进自己碗里。

李老师笑了笑,这孩子,真能吃,一个人抵得上成年壮劳力的饭量。不错,不错,学习好,身体好,又风风火火,将来肯定不得了,老李我这个关门弟子收对了。

不得不承认,国家特级教师就是厉害,而且很有耐心。

关小雨不是有多动症,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吗?每当他走神的时候,李老师也不恼,直接伸手把他侧到一边的脑袋板过来,道:“小雨,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可以的,集中精神,深呼吸。对对对,深呼吸,慢慢吐气。呼……吸……呼……吸……”

冯小园在旁边直翻白眼:“这怎么像是在抢救病人?”

李老师搓着手:“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说来也奇怪,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关小雨竟然都听进去了,还记在心里。

时间很快过去,一天的课上完,李老师根据两个学生的进度分别布置了作业。

冯小园是优等生,题目都难都偏。至于关小雨,李老师则布置了几道基础题。最后叮嘱说,把公式都背熟了,别作题的时候还去翻书。

园园鄙夷地看了关小雨一眼,你连公式都背不了,还补习什么呀,又有什么好补的,浪费钱。

从李老师家里出来,关小雨又茫然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又该怎么买票回家。

他看了看已经变成砖头的手机,心中畏惧。

夕阳已经西下,无边的黑暗正一点一点侵袭而来,似是要把他包围。

“你还在琢磨你那个手机啊,大不了买一个呗,你又不差钱。”

“来不及了。”关小雨喃喃地说。

“租吗?”冯小园一把抢过他的电话。

关小雨:“什么?”

“我说,我把我的手机租给你。”冯小园从头上摘下发卡,麻利地换着卡:“至于租金,明天给我带点好吃的过来,李老师的饭做得实在不行,卡嗓子眼。我好饿,好痨!”

夕阳下,园园的头发披散下来,露出好看的白皙的脖子。

看着换好了卡的冯小园的手机,关小雨又看了看母亲发给自己的文档,还在。

回家的固定程序回来了。

他得救了。

冯小园已经走远,关小雨的泪水突然落了下来,他大声说:“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带给你。”

“随便辣,关键是要贵。”远处冯小园挥了挥手。

她身姿挺拔,好美,就像妈妈一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家的孩子

“闺女回来了?”冯白正在用菜刀剥莴苣皮,晚饭还没有做好。

“回来,饿死了。老白,你动作快一点。能不能做多点菜,李老师的饭难吃死了,和杨一楠有一比。你昨天买的一斤肉都给我炒进去了,放心,我能胜任。”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斤肉,你也不怕撑死?”冯白看着浑身精力饱满得无处发泄的女儿,很是无奈。

这丫头太能吃了,她一个人就能消灭一只烧鸡。一斤卤牛肉下肚,只两个小时就消化干净。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水浒传》中的大肚汉不是小说家言。

冯白又问:“李老师的课讲得怎么样?”

“还好吧,也就是那么回事。”园园开始找零食吃:“爸爸,妈妈,学校的食堂卡需要充钱了,给两百块吧!”

“一星期两百块伙食费,你比大学生的生活费都高。”杨一楠不满:“你是猪精投胎吗?没钱,别找我们要。”

冯白怕母女二人又要开始吵架:“等下我微信转给你一百块。”

“别转了,我手机给关小雨了。”

“给他了,怎么回事?”

冯小园就把今天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道:“老白,你交代的任务我可完成了。我一大早就去他们家的地铁站口等着关小雨那个废物上了车,然后一路护送到李老师家,算是领他熟悉了路线。居功至伟,你应该奖励我的,两百,就两百。”

原来,早上冯小园去地铁站等关小雨倒不是专门去吃豆浆。

这一切都是冯白安排的,他是真的担心这个孩子。

至于冯小园,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但听到父亲说自己的补习费是时晴出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再说,这也算是一种创业,干了!

“什么废物,小雨那孩子不错,挺帅的,叫人看了喜欢。冯白,等下你和小雨聊天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和他说说话。”杨一楠插嘴。

对这孩子,她是真的喜欢。跟小鲜肉大明星一样。哎哟,长得太好看了。

“好好好,让你聊。”冯白点头:“这孩子生活能力好差,是比较废的,不过,我有信任,他能成为一个正常人的。园园今天你做得好,口头表扬一次。”

“口头表扬,不,我要钱,给我两百块。”园园大叫。

突然,她脸色一变:“手机,我的手机……糟糕,糟糕了……”

冯白狐疑地看着女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园园神色紧张。

原来,先前把手机给关小雨的时候她忘记自己电话里存了好多照片。这些都是的隐私,如何能够让别人看到。

对了,等下爸爸和他视频的时候我警告他一下,不许看。

不,不能提醒他。一提醒,他说不定还真看了。

希望关小雨真是个傻子想不到这一点。

冯小园心中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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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冯小园的手机之后,关小雨心中塌实了。

上午的时候他被园园领着已经坐过一次车,现在回头,驾轻就熟。但为了稳妥,他还是严格按照母亲给的程序一步一步来。

这次没有任何波折,他顺利地回到家中。

关小雨看到自己家的大门,不觉兴奋得手舞足蹈。内心中突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其实,世界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难。”

“你总得有个开始啊!”

这是冯小园的骂声,对的,是她。

也奇了怪了,怎么会是她的声音呢?

是啊,我总得有个开始,世界上的事情只要去做,并没有那么难。

关飞还没有回家,只时晴一个人。

她已经愁了一天了,此刻看到儿子全须全尾回家,她激动起站起来:“小雨,你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关小雨也不说话,只走到饭厅,从酒架上拿了一瓶药,倒了一颗吞进肚子里。然后低声问:“妈妈,我是不是真的病了?我想变好,我想变成正常人。”

关小雨的治疗情况是这样的,每天早晨他会吃一颗治疗注意力不集中的药,晚上则吃一颗葡萄糖酸锌用来帮助大脑发育。

在之前,对于吃要他非常抗拒,甚至有激烈的举动。

主动服药还是第一次,最重要的是他承认自己真的有病,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时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害,她一把抱住孩子:“小雨,得了病不要紧,妈妈能够把你治好的。你很快就会变成正常人,很快的,相信妈妈。”

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沁了出来。

“妈,我手机摔坏了,要买个新的,马上。明天……我自己上学,你把路上该坐什么车……该怎么走发给我吧。”关小雨说:“我想要个开始,我不怕,我不怕。”

“好,妈妈马上下楼去给你买,买最贵的最好的手机。”

关飞同志夜里十二点才回来的,他满面红光地说今天出席了一个书法家协会的聚会。对了,时晴,有人推荐我入会,以后咱就是书法家了。

时晴瞠目结舌:“你?书法家?”

“对,请叫我关大师。”关飞意气风发。

“你会写毛笔字吗?”时晴又好气又好笑。

自家男人自己最清楚,已经几十年没有拿过笔,写东西就好象蚯蚓爬。

就拿毛笔字来说吧,去年回娘家祭祖,要写纸钱的弥封,就是飞哥亲手操刀。

老家有个风俗,给仙人烧纸先得用个纸封装了。上书“公逢化帛之期,谨具冥钱。”“老大人某某人”“第一封奉上。”背面还得写一个“封”字。

这位关老爷鼓捣了半天,字写得一团乌糟不说,反弄了一身墨迹。

他做书法家,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关飞:“少瞧不起人,书法是什么,是艺术。关键是要有艺术性,要有气韵,至于写得怎么样,并不重要。其实就是一通狂草,没人看得懂就对了。如果随便一个人都看出写的是什么字,那还是艺术吗?”

“飞哥你说得有道理,欢迎回家,大书法家。”时晴懒得跟他多说,她心中也是明白,其实别人都是忽悠丈夫的。

不外是蹭吃蹭喝,蹭点社会团体的活动经费。

也花不了多少钱,他高兴就好。

关飞说着来了兴致,立即铺开宣纸,用毛笔蘸了墨汁在上面一通乱扫,口中还发出怪叫。

写出的东西像画非画,似字非字,难看得要命。

时晴这才明白丈夫搞的是行为艺术,但还是礼貌地鼓掌:“写得好。”

关飞:“好在何处?”

时晴:“好在……好在给人感觉很有力量的样子。”

“知音,知音啊!”关飞得意:“时晴给我二十万块钱。”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口角

时晴一楞:“飞哥你拿这么多钱要做什么用?”

关飞:“二十万很多吗?”

他是亿万富翁,有着五十套房子的男人。每个月光房租就远远不止这个数,另外,妻子时晴年薪百万,金钱对于现在的他只是个数字。

对关飞来说,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是能用钱买到的就不存在问题。

金钱是什么,它什么都不是。

时晴出身于普通家庭,年轻时跟着关飞吃了不少苦。如今虽然日子好过了,还是经常会在夜里梦见当初吃慷咽菜的日子,心中戒惧。

而且,对于个人财务,女人总比男人要敏感些。

时晴正色点头:“很多,做为你的妻子,作为家中的一员,我想我有权力知道家庭的每一项大额开支。”

关飞有点不快,但还是无所谓地说:“下周我们协会要组织一次文化活动,要去崂山和当地省的书法家联谊,交流切磋,主题是《宏扬传统文化,传递国学精神》。协会的经费有限,但这次活动意义重大,不能错过。”

时晴:“所以呢?”

关飞:“所以,活动期间的路费和食宿就由我赞助了。”

“你要做雷峰?”

关飞:“我不是马上要入会吗,还不得为协会做点贡献?不过是二十万而已,毛毛雨啦!”

时晴叹息一声:“飞哥你知道公司的办公室小妹一个月多少薪水吗?二十万或许不多,也许只相当于咱们一家三口一趟暑期欧州游戏。二十万,相当于两个普通办公室员工的年收入,富有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可是,你我也是从困难中过来的呀!”

关飞好象不在乎的样子:“说事就说事,扯你们公司做什么,转款给我吧,屁大点事唠叨成这样。”

他这人现在是彻底大老爷做派,身上懒得带现金,也不想在个人财务上费脑子。反正家里的事情都由时晴做主,他没钱就让妻子转几万零花,平日在外面的开销也多刷信用卡,准一个甩手掌柜,纵横自在无拘束,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

时晴有点抱歉,道:“飞哥,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没钱了,我现在手头只剩三万块。要等下个月发工资和收回房租才能缓过来。”

“没钱了?”关飞一呆:“不能够啊,我记得咱们好象有好几千万,还有每个月都有几十万的房租可拿,怎么就没钱了?时晴,咱们家是在烧钱吗,烧钱也不会有这么快成你这样呀?”

时晴:“飞哥,我上午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我买了一套房子吗?家里的所有现金都投上面去了。”

关飞:“什么房子要几千万,别墅?”

时晴:“大平层。”

她大概把这事说了一遍,又打开手机,把房屋照片一张张传给关飞。

关飞顿很生气:“时晴你什么意思,这么大一件事你说干就干了,也不跟我商量。别发了,我不要看。还有,你们公司这是在做什么,这买房不应该夫妻双方同时在场吗?竟然就胆敢把房卖给你,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投诉。”

时晴说,飞哥,是的,买房是大事,需要夫妻双方同时在场才能付款。不过,这只是针对按揭房。

全款房中有一项规定,如果购房合同的买受人是夫妻其中一人,那么买受人签字就行了,不用配偶签字了。

关飞:“啥叫买受人?”

时晴解释说,买受人的意思就是支付金钱得到所有权的人,

她又劈劈啪啪地说了一通专业术语。

关飞也听不懂,气愤地打断她,说你别跟我扯这些。上午的时候我听你说要买房,买就买吧,置产是个好事,反正家里放这么多现金也没有多大用处。本以为也就是一套几百万的房子,万万没想到你时晴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买大平层?你把我的钱都花光了,你竟然不给我商量一下。

时晴:“飞哥你不是说一亿以下的事让我自己做主吗?”

“你……”关飞语塞,气道:“那我去崂山的事情怎么办,不赞助,我怎么做书法家?”

看丈夫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生起气来还像个孩子,时晴也是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小心解释:“飞哥,我今天感觉身体很不舒服,流了点血。看了医生,说是有可能是习惯性流产,这班看样子也上不了多久。我准备休长假,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飞哥你又做不了家务事,你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我打算请个保姆。”

“可是,这家里面积实在太小,住不了那么多人。再说了,家里多了一个人,立即就挤起来。大家天天在一起,没有隐私空间,很不方便的。”

“以前我就和你商量过要换大房,但飞哥你说喜欢这里的热闹,我也没有坚持,毕竟家中人口不多。现在情况不同了,也该换个大房了。飞哥,你说我这样做不好吗?”

时晴又安慰着关飞:“还有入协会的事情,你以后也可以入,不用忙于一时。”

不提入书法家协会的事情还好,一提关飞顿时恼了,喝道:“什么不忙于一时,知道我要认识这群书法家有多难,又托了多少人情吗?现在人家好不容易让我融入那个圈子,只提出让我解决一下经费问题,我也是拍了胸脯应下来的。现在又食言而肥,让人以后怎么看我?以后可以入,入个屁啊!错过了这一回,人家根本就不会搭理我,我还当什么书法家艺术家,时晴你混蛋!我不管,我就要钱。”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哇哇加起来:“我好歹是你丈夫,时晴,我是不管事,可我不是废物。这家业,还不是我关家的,我用点钱有怎么样了。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主,买房、买车、生二胎、出门旅游、甚至一家人聚会去什么地方吃饭都是你说了算,我的意见你就当是个屁。我在家里算个什么东西,我是摆设吗?”

“这家业是关家的,我时晴在你心中就是个外人?”关飞这席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触到了时晴的逆鳞,她难得地愤怒地看着丈夫:“关飞,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关飞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中一窒,却不肯复输:“我说了又怎么样?”

时晴:“关飞,当初我时晴嫁给你你有什么,穷得一家人都快讨口了。你游手好闲从不上班,家里的开销还不是靠我时晴在外面上班?这一点,在天上的妈可以证明,你敢当抬起头对她老人家说我时晴是为了你的钱才嫁给你。如果是为了钱,我当年的选择多了,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想起去世的婆婆妈,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时晴的眼睛湿了:“关飞,我刚才说了,我身体不好,今天还流了血。刚才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有问过我一句吗?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你心中是铁石吗?你太自私了!”

“还有,你别跟我扯什么协会,还艺术家呢,他们都是糊弄你的,就是想问你要钱?”时晴把话说开了:“关飞,你自己的字写得如何,又是否有这方面的艺术才华你自己不清楚?你的字,说句不好听的,还没有小雨写得好,你凭什么做书法家?别当我不知道,你们那个协会就是个野鸡组织,就是一群骗子。你这些年入的协会还少吗,茶艺协会、藏石协会、词作家协会,每入一个协会都要掏几十上百万块钱出去,你就是他们的金主他们的钱袋子。”

“怎么,被人恭维着一口一个大师地叫着舒服吗,满足吗,得意吗?你以为你是大艺术家,其实在别人眼中就是个败家子,是个傻瓜。”

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关飞一张脸气成猪肝色:“时晴,你要诛心吗?我修为层次高,不跟你这俗气的女人计较,但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尊重你的丈夫。对对对,就算我是被人骗又怎么样,无君子不养艺人。我有钱,每年花个几百万算个屁。我还没有追究你背着我花了几千万,你反说我二十万的事情,还有理了。”

时晴:“我花几千万是为了咱们的家,为了两个孩子。”

“孩子个屁,你一心要二胎,和我商量过没有,我可没有兴趣,打了吧!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关飞已经怒极:“还说什么当年我家穷得很,你嫁给我委屈你了。去你的,你当我不知道,当年大家都穷,你的同学还有同事不一样每月一千多块,你跟了我是为了户口,为了留在这座城市。你当我傻啊,我还不是真心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过日子,无论你怎么骂我,我都能忍。时晴,你心气高当我不知道。打个比方,当年你是为户口嫁给了我,可是,如果后来我不是因为做了拆迁户,有五十多套房子,以你现在的收入和社会地位,你还会和我过吗?说不定这肚子二胎的父亲都要换人了。”

“你……当我时晴什么人?”时晴脸色变得惨白:“关飞,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看到妻子悲痛欲绝的样子,关飞有点后悔。但他大老爷脾气上来了,口头还是不肯服输:“我该说的话刚才已经说了,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就算重复一百遍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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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地鸡毛

时晴哭起来:“关飞,我这辈子就你一个男人,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个混蛋!”说完,这个一向温柔的,说话细声细气的女人尖叫一声张开十指朝关飞的脸上抓去。

她在职场上非常强势,可骨子里却是个传统的人,对于自己的名声看得极重。

关飞没想到往日如绵羊一样的妻子此刻化身母虎,一时不防,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当真是痛不可忍。

大老爷无名业火起来,骂道:“你这个泼妇,你抓了我的脸是居心不让我去崂山,混蛋啊你……哎哟,还打……”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不能和女人动手的。关飞只把双手抱着头,不停回嘴骂娘。

两口子这还是结婚二十多年来第一吵架,顿时闹得不可开交,形势一片大乱。

他们激战正酣畅,却不知道另外一个房间中,关小雨正抱着头顿在墙角,身体不住抽搐。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冷漠,可眼睛里分明有泪水在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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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白家中,时间已经到了十点。

这个时候,园园还在自己房间里做作业。高三毕业班,作业多得惊人,一般都会做到夜里十二点。

要等她做完作业才会离开,到杨一楠房间里睡觉,才能给冯白腾位置。

冯白工作实在太忙,脑力和重体力劳动并重,每天回到家里都很疲劳,要撑这么长时间确实比较痛苦。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得躺在沙发上等着。

这一等,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被妻子给推醒了。

揉着满是眼屎的眼睛,冯白迷糊地问:“园园作业做完了,我去洗脚。”

杨一楠一脸的兴奋:“小帅哥和你视频了,快接。”

这个时候冯白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响,是小雨的微信视频。

这孩子怎么这个时间才想起和自己聊天进行心理辅导?

冯白提起精神,接通了电话:“小雨啊,咱们今天聊点什么呢?要不,来一段成语接龙?我先出一个,梦想成真,真。”

“真情实意……干爹……”视频那头关小雨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冯白:“意,意气风发。”

“发,发扬风格。”关小雨:“干爹,妈妈和爸爸打架了。”

冯白还有点迷糊:“格,格什么呢?”

杨一楠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小雨,你说什么,你爸爸妈妈打架了?快跟干妈说说怎么回事。”

“啊,打架,小雨,怎么了?”冯白彻底清醒过来。

关小雨看了看镜头里的杨一楠:“你不是我的干妈。”

杨一楠:“冯白是你干爹,我自然是你干妈,儿子,叫一声妈。”

关小雨摇头:“你只是干爹的妻子,不是我干妈。”

“这孩子真是拗。”杨一楠:“你爸爸妈妈打架了,打得厉害吗,谁赢了?”

她眼睛里满是八卦的光芒,女人和男人打架能赢吗?估计那可恶的时晴已经被关飞打得鼻青脸肿,呵呵,痛快,痛快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边,小雨满面的痛苦之色。不,或者说是畏惧和惶恐。自从有记忆一来,父亲是个乐天派,母亲温柔贤惠,家庭的气氛非常宽松。

可就在今天晚上,爹娘变得如此陌生,他只感觉茫茫大地,竟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家。

杨一楠:“快说说,是怎么打的?”

“杨一楠,他还是个孩子,你走开!”冯白看到小雨已经因为痛苦和扭曲的脸,和眼睛里的泪水,意识到问题严重,气恼地踢了妻子一脚。

杨一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乖乖地闭上了嘴。

冯白小声劝道:“小雨,你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体上有些问题,心智的发育比同龄人要晚上几年。这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也逃不掉。你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十九岁。按照早年间的说法,人一满十六就是朝天的男儿,就是成年人了。今天干爹也不把你当孩子,你是个成人,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谈一次,男人和男人之间。:”

关小雨点了点头。

冯白:“人的成熟有三个标志。第一,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父母才拿你当世界上最重要的的;二,意识到父母只是个普通人,他们不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三,意识到自己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肩膀上需要承担必须承担的责任。”

“你现在成处于第二阶段,认识到父母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烦恼和过不去的堪。一家人,无论多么相亲相爱,都会产生矛盾,都会发生冲突,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

“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心结,都有自己的痛苦。你父母起了争执,甚至打架,并不是什么大事,天塌不下来。你是成年人,成年人要懂得处理生活中的问题。是的,你因为身体原因,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害怕。”

“孩子,不要怕,你要相信他们能够解决问题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现在,你需要走出去,制止他们。”

“制止他们……我我我……”关小雨突然哭起来:“干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他不住地摇头。

冯白:“不要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听我说,你戴上耳麦,开着视频走出去。干爹会在你耳边告诉你该怎么办,我说一句,你复述一句就是。”

“好,我不哭,我现在就走出去。”

关小雨开始找耳麦。

旁边,杨一楠低声赞道:“老白,你这个主意真好,现场直播呀!”

冯白竖起眉头:“杨一楠,你什么心态,混帐啊你!”

杨一楠听到丈夫的骂也不生气:“老白,你把头偏一偏,都挡住屏幕了,我看不清楚。”

冯白一阵无语,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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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客厅中时晴还在和丈夫扭打。

大约是一连吃了十几记龙爪手,关飞经受不住,在妻子又一次朝他脸上抓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只听得扑哧一声,恰好手杵到时晴的左眼上,立即撞出个黑眼圈。

关飞呆住了,时晴也呆住了。

须臾,时晴大声痛哭:“你打我,你打我!关飞,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动过我一根指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打老婆,你算什么男人?”

关飞往日间对妻子敬为天人,爱到极处,却从不表达出来。男人大丈夫,做小儿女态干什么,很尴尬的。正如妻子刚才所说,结婚以来,他从来没和老婆翻过脸。

今日不小心打到她,心中顿时悔婚无极。但口头还是硬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道歉!”突然,儿子房间的门开了,关小雨走了出来。

“小雨,妈妈和爸爸正在说事情,你回房间去,不要看,不要听。”时晴忙擦着眼泪。

“道歉。”关小雨走到父亲面前,木讷地说:“你需要给妈妈道歉,现在,马上。”

关飞暴跳如雷:“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关小雨:“男人不能打女人,打女人的是渣男。爸爸,你是我最尊敬的人,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神。可是,你今天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快要崩塌了。那个什么协会分明就拿你当凯子,我想,我的父亲是世界上最最聪明的人,他不会上这个当的。还有,我的父亲爱我的妈妈,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爸爸,我以你为骄傲,你说是不是?”

关飞:“当……当然……”

关小雨:“妈妈今天说话的方式也不对,她也有错。不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我。你应该向她道歉,爸爸,知道我最为你骄傲的是哪一点吗?”

“哪一点?”关飞下意识地问。

关小雨:“我的父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开阔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不能做渣男。还有,妈妈,我想你也能原谅爸爸的,你也要学爸爸开阔的心胸。”

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到儿子离开,关飞才回过神来,骂:“小兔崽子还教训去我了。”

时晴:“他说得对。”

“怎么就对了,混蛋东西,不尊敬长辈还对了。”关飞继续骂,然后话锋一转:“时晴,对不起,我错了。那钱我不要了,大不了不加那啥协会。下个月拿了房租,我再加个其他什么协会就是,没什么了不起,我是个天才,有的是人请。”

时晴:“你说什么……你向我道歉?”

关飞支吾道:“你没听到就算了,我不说第二遍。”

时晴正色:“我接受,但你必须再说一遍。”

关飞很尴尬,打岔:“时晴,你发现没有,儿子今天好象很成熟。咝,这孩子的病情好象好了好多。”

时晴也呆住了,心中的气也消了,低呼:“往日他就是个小孩子模样,今天看起来……是个成年人……他的病好象真的好了……老天爷啊,谢谢你,谢谢你!”

说到这里,时晴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看到时晴哭成这样,关飞也是心酸,不住安慰着她。孩子的事大于天,两人因为买房所产生的矛盾暂时略过不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控制自己才能控制生活

且说,关小雨这边现场直播,他父母的拳脚相交和争执都落到那头的冯白夫妻眼里。虽然镜头很晃,有的地方还拍漏了,但脑补一下基本就可以补全。

等到关小雨回到自己房间,两人一阵无语。

良久,关小雨才问:“干爹,你和……杨阿姨打过架吗……”

“什么阿姨,叫干妈。”杨一楠插嘴:“小雨乖,别怕别怕。”

“别插嘴。”冯白喝止她,道:“小雨,我和你阿姨从来没打过架,因为打不过……人是一个复杂的生物,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你我,你爸爸妈妈都有这个时候。但人和动物不一样的是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控制,使我们成长。只有控制住自己,我们才能控制自己的生活。”

“干爹你说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我会控制自己的。”

“好吧,你现在什么也别干,什么也别想,上床睡觉。”

结束视频通话,冯白摇头。他实在太明白父母打架对孩子的伤害何其之大,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他看得实在太多了。好在父母相亲相爱,给了他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突然,杨一楠咯咯一笑:“看来这有钱人的生活也不一定幸福,时晴长得漂亮吧,嫁了一个亿万富翁的老公吧,她自己又是高管人见人羡吧,在外面趾高气扬吧,回到家一样被老公打成熊猫。孩子又有点傻……对了,老白,上次大头不是在你面前说时晴回家之后,每天还给她打水洗脚,早饭要送到床头,这日子过得真憋屈啊!”

“我杨一楠长得胖,收入低,又怎么样。/你看我女人那聪明样儿,简直就是个小机灵。还有,我老公又勤劳又善良,家务事全包。我回家之后就是个大奶奶,十指不沾阳春水,我这日子过得才叫爽。”

“打个比方,真叫我和时晴换,我还不愿意呢!”

冯白皱了一下眉头:“杨一楠你俗气,还回到家就是大奶奶。你也是穷人家的女儿出生,怎么学起了剥削阶级那一套,你变质了,我要批评你一下。”

杨一楠一翻白眼:“表扬你几句你还得瑟了,冯白,你娶了我是不是委屈了?”

冯白:“杨一楠你虽然脾气不好,可心地善良啊!我从认识你开始就被你管着控制着,已经习惯了。刚才我和小雨说,只有控制住自己,我们才能控制自己的生活。我这人自控能力差,有你掌控,其实挺幸福的。”

杨一楠叹息一声:“其实我也挺幸福的,除了穷。刚才说的是真心话,我宁可一家人快快乐乐,也不愿意像时晴那样孩子不听话,老公不靠谱。”

冯白点头:“对,其实时晴也挺可怜的,你没必要拿她当仇人。毕竟,大家成天在一起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

杨一楠点头:“只要她不惹我,我也不惹她……哎,其实这段时间她对我的态度还真的好了些。”

冯白心中嘀咕:还不是因为我的功劳,杨一楠,我为你还真是呕心沥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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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起来,按照心理咨询师赵老师的计划,从现在开始,关小雨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独立完成。

他需要自己去上学了。

关小雨心中有点慌,但还是一反常态地麻利地起了床,一个人洗脸、刷牙,这事以前都是母亲帮他做的。

虽然心中对洗刷的事情异常抵触,甚至有一丝惊慌,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寻觅着往日的记忆一点一点完成;“控制,我需要控制自己,控制情绪也是控制的一部分。”

收拾好一切,回到餐桌上,时晴已经做好了早饭。

关小雨:“爸爸妈……妈,早。”这招呼打得很艰难。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人打招呼,时晴夫妻俩相互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欣喜。

沉默地吃完早饭,关小雨打开冰箱,将里面的零食装进自己书包。

时晴是个讲究人,从来不吃不新鲜的饭菜。吃不完的菜直接扔进垃圾桶,从不放冰箱里。

每天所需的菜都是从净菜公司订购的,量也小,恰好够做晚上一餐所需。就在前一阵子,她以前买菜的那家公司倒闭了,老板携款潜逃,时晴所办的卡里还有一万多块钱追不回来。

也因为如此,关家冰箱里只放了饮料、水果和零食。

却见关小雨今天拿了好多零食,满满地装了一书包,到最后塞不下去了才郁闷地停了手。

时晴很奇怪:“小雨,你要吃零食回家吃就是,带这么多做什么?”

关小雨闷闷地说:“请客。”

时晴:“请客啊,也不用带去学校那么麻烦。你们食堂里不可以买吗,直接刷卡就可以了。我说,你真要请同学吃零食,也不用从家里带去那么麻烦。就算要带,也带小卖部没有的。”

学校食堂自己就有小卖部,直接刷学生卡就可以买。

关小雨只是不理。

关飞今天早上起得早,喝了一壶茶,写了一篇毛笔字,心情很好,忍不住喷道:“你是不是早恋了,送姑娘零食?看你这傻忽忽的样子,会有女同学喜欢?哈哈哈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关小雨突然爆发了,抓起书包里的零食就扔在地上,不住用脚踩着,大叫:“你打我妈妈,不可以,不可以,再欺负妈妈我要揍你,我要揍你。”说着就用拳头敲自己脑袋。

关飞恼了:“你什么态度,还说不得你?”

关小雨从家里出门之后,心中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愤。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好,心中不住告戒自己:控制,控制。

大约是早上吃的药物发挥了作用,他心气渐渐平和。

一路上,母亲打过了几个电话,问他现在坐车坐到什么地方了。

关小雨也不说话,只用微信发过去一个卫星定位,好让她适时了解自己的动向。

这个时候,冯白发过来一个消息:“控制住自己才能控制生活。”

关小雨捏了捏拳头,好的,就从今天开始。

到了教室,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冯小园还没有到,关小雨把书包里的零食一古脑儿地倒进她的抽屉里,装得满满的。

冯小园来了,她看了看满抽屉的食物,很高兴,揪了他胳膊一记,咧嘴笑:“小雨同学你情商不低啊,知道讨好人了。”

“我讨好你什么,不吃算了。”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咱们什么交情,同学家同桌。我知道你想培养情商和与人交际的能力,你可以拿我做实验,有零食什么的尽管砸过来,我不害怕。”冯小园眼珠子一转:“我手机里的照片你没偷看吧?”

关小雨:“好看,喜欢看。”

“要死了,要死了,偷看本姑娘的照片,我打死你这个牛虻!”冯小园低声尖叫:“你要拿给说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真是个笨蛋,午饭你请了,不单要请我,还得请和我玩得好的几个姐妹。”

“我为什么要请她们?”关小雨以前可没少被冯小园等几个女生欺负,心中还有点气愤,本要拒绝。可想起冯白的话,迟疑了片刻:“好,请。”

控制,我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中午的时候,几个敲诈了关小雨这个大款的女生吃得肚子溜圆地在操场玩。

这个时候她们的嘴巴还没闲着,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吃着辣条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天知道她们的肚子怎么那么能装,十八十九岁的年纪,身体就是个无底洞。吃再多食物,折腾半个小时又饿了。

一个女生:“哎,吃太多了,会胖的。我算算今天吃了多少东西,米饭、炒肉片、豆腐脑、炸鸡腿、可乐、虾饺……好撑,幸福啊!我说姐姐,你哪里弄来的这个大款?”

又有一个女生:“园园,咱们几个姐妹全靠你男朋友养活了。”

“什么男朋友?”园园大怒,伸手去挠同伴的胳肢窝。

几个小姑娘笑成一团。

正闹着,一个女生喊:“园园,你男朋友来了?”

却见关小雨正低头从那边走过来。

园园:“什么男朋友,是我弟弟好不好?我爸爸是关小雨干爹,我自然是他姐姐,牛叉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很得意:“我这是为大家谋福利,你们吃了喝了还说胡话,关小雨请客我不叫你们了。”

“别,别,我们不乱说话。”

“求求你,求求你,关总请客的时候带上我。”

“园园,求带。”

听到这边的吵闹,关小雨抬头看了众女生一眼,又低头走了。

背后是女生们的叫喊:“关总,明天我们想吃巧克力。”

“对,吃巧克力,要吃费列罗。”

“冯小园,你这个姐姐快说一声啊!”

……

“关小雨,要一起回家吗?”放学的时候,冯小园问。

“不,不顺路。”

“可以送你两站,我怕你走丢。”

“我要控制自己,恐怖不能打倒我。”关小雨想起回家的漫漫征程,心中有点恐慌,可他还是决定一个人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去。

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控制生活,我……不想像以前那样了。

“你说什么,神经病……对了,如果走丢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关小雨摸出手机准备看看母亲发给自己的回家攻略,但却不受控制地打开相册。

里面是他昨天晚上下载的冯小园手机里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中,冯家一家三口都咧嘴笑着。

他们虽然不帅、不美,但那种欢乐就好象要透纸而出,让人心中暖洋洋的。

这才是家啊,家才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像我家里,爸爸成天看不到人,一回家就躺着玩游戏,妈妈从天亮忙到天黑,回家后也说不几句话。

正想着,家就到了。

咦,一个人乘车上学、放学回家其实很简单啊!

回到家后,母亲还没有回来,爸爸也不在。关小雨想起女生们要吃巧克力的话,又出门步行一公里到了商场买了一大堆。

这……一个人出门买东西好象……好象也很简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朋友

昨天晚上和丈夫争吵,一不小心被他打成了熊猫眼,时晴很尴尬,只得戴上了墨镜。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担忧儿子一个人上学的事,担忧得心中发酸。

儿子从小到大,无论去哪里都是她和关飞接送,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一切都在严格的掌控中。

但赵老师却说这样不好,得让孩子独力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因为孩子总有一天会张大,会长齐羽毛飞走。

过分的溺爱其实是对他的一种戕害。

道理时晴都懂,但心中还是担忧,担忧得想哭。

她又回忆起孩子刚上初中时在学校里看到的那一幕,学校是市重点中学,每年都会招收不少外地的好苗子。最远的学生甚至来自距本市两百公里的外省,这么远,自然要住校。

当封闭式管理的学校的大门缓缓关上的时候,里面的住校生哭成一片,外面的家长们也在放声大哭,准一个生离死别。

时晴很是奇怪,自己读书的时候被父母管得严,早就想脱离家庭获得自由,没人管着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现在的孩子怎么了,怎么就不肯长大,怎么就体会不到自由自在的快乐呢?

就在这两天,当儿子要独立上学放学,独立处理生活中的琐事的事情,时晴才深刻体会到那些家长的心情。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干什么都精神恍惚。

她昨天流了点血,加上长期减肥,体脂率低,到中午的时候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忙跑到卫生间,呕了几口酸水,把眼泪都呕出来了。

正难受的时候,突然有人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时晴回头,惊讶地发现来的人却是杨一楠。顿时又尴尬又反感,皱了一下眉头,把身体挪开了一步。

杨一楠低声说:“时晴,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知道了,关飞确实不象话。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这还是人吗?夫妻之间有了矛盾,解决了就好,大家静下心开诚布公谈谈,误会消除了就好,又为什么要动手。你放心,我会让冯白做关飞的思想工作。”

“杨一楠,这是我的个人生活,好象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时晴心中极是不快。

她心中想:杨一楠你是我什么人,我家的事情你管得着吗?你是不是想看我笑话,看我现在乌了眼睛,你痛快了?

“咳,时晴你说这些就没意思了。是是是,我们是有矛盾,不过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的事情我或许没权力过问,但我家男人和你男人是朋友。你也知道冯白最是热心,朋友遇到事他都会帮忙的。”杨一楠大大咧咧地说:“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遇到不痛快的事,找朋友开解,心里就回好过许多。时晴,你也别撑着了,心理难过,想哭就哭吧。放心好了,卫生间的门我已经别上,这事我也不会往外说的,我细心吧?”

“我可没哭。”时晴看了看卫生间的门,果然已经被杨一楠锁上了,这人还真是够细心的,知道维护领导的脸面。不过,我真的没哭啊,我这是呕吐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还有,咱们之间都闹成仇人了,你现在来买好,究竟有什么目的,有意思吗?

或者,是想看我笑话?

“是是是,你是没哭。”杨一楠叹息一声,道:“其实,谁家没有个烦心事,我也哭过,我也想找朋友倾诉。”

时晴一愣,你哭过,你哭什么呀?冯白多好的一个人,园园又那么优秀,你杨一楠把世界上最好的事情都占全了还哭,这不是矫情就是埋汰人。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了,其实我并不比你好多少。”杨一楠突然有点气愤又有点郁郁。

时晴倒是惊讶了,无声地看着她。

杨一楠是个话多,喜欢表露心声的人,立即拉开了话匣子开始抱怨。

抱怨自己家经济困难,负担重。为了买房子欠下大笔贷款,每月要还两万多。前段时间为了买房,还给父母借了钱。你别看我买房子的事情显得很得意的样子,其实就是强撑,心里的苦没人知道。

还有呀,说起孩子,园园心理出了问题,现在都必须和我一起睡觉才不做噩梦。现在还看不出好转的迹象,今后上大学可怎么办呀?我家女儿并不比你儿子好多少。

另外,我家里负担也重。冯白老家也有父母兄弟,他兄弟就是个不靠谱的,自己生活困难就问当大哥的要钱,每年都会要去一两万,好象我们在大城市发好大财一样。就这样,他兄弟还不肯给父母养老,想塞给我们,我们家要住得下呀!

听她说到这里,时晴心中好奇:“你们家现在不是两套房吗,冯白父母要过来养老又不是挤不下。”

杨一楠忿忿不平:“两套房又怎么样,其中一套到现在还没凑够装修款,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搬进去。还有,冯白父母搬过来,我爹妈怎么办。我爸爸妈妈可是贴补了我们的,不像他老冯家,除了问要钱,又为我们做过什么?再说了,当初我们可是和冯白弟弟商量过,老人养老的事情他负责,我们出钱,现在却想塞我们手里,这不是混帐吗?”

她接着说,是是是,冯白脾气好,可他就是个凤凰男,只想着他们冯家人。你每次和他认真谈话吧,他都是嬉皮笑脸和稀泥,遇到这样的人你能怎么办?我有时候就在想,两口子真能够好好地吵一架就好了,说不定能够解决问题。

我心中苦啊,想想这家里的一团乱麻,就想哭。

还有,别看我长得白白胖胖,其实都是虚胖,整天头疼脑热。

一难受起来,我又想哭。

时晴,你想想,无论是比丈夫、比子女还是比身体,我哪一点比你好?

杨一楠说到这里,道:“至少你比我有钱啊!”她之所以跑来和时晴说这些话,除了同情,其实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故意诉苦逗这个仇人玩。却不想说着说着,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全涌上来,眼泪不住落下,竟至抽噎。

内心中难过极了。

时晴没想到杨一楠心中也苦,叹息一声,暗想:各家都有各家烦恼,世界上果然没有完美的生活。

她抽了一张抽纸递过去:“你不要紧吧?”

杨一楠:“不要紧,谢谢,谢谢。”

时晴疑惑:“你谢我做什么?”

杨一楠:“这些话我憋心里好长时间了,再不对人说总有一点会憋出神经病来。今天和你这么一说,感觉好舒服。时晴,你现在心里好多了吗?”

时晴没办法,只得说:“我好些了。”

杨一楠:“时晴,你又什么心里话也别憋着,可以和我说的。我想,我们能够成为闺蜜。”

时晴又好气又好笑:“我们成为好朋友……好吧,我会和你交流的。”

杨一楠和时晴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好半天才一起出去,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情绪复杂。

这一幕如何逃得过同事们的眼睛,谣言在办公室里飞快传播。

在《没有杨一楠群》里,讨论非常热烈。

“喂,时晴和杨一楠的事情知道了吧,你们说它俩关卫生间里那么长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废话,肯定是在掐,这两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现在连门都关上了,问题严重了。”

“你说她们在掐怎么没听到声音?”

“废话,时晴毕竟是高管,和杨一楠泼妇骂街有脸吗?”

“那你说她们在一起怎么斗,难道用眼神杀死敌人?”

“对峙,肯定是在对峙,说不定还动了手。”

“有可能,你看她们都把对手揍哭了,眼睛都哭成了桃子。”

“咳,打架是不好的,你们说谁赢了?”

“肯定是杨一楠赢,你看她胖成那样,身大力不亏。”

“你说什么,胖子有错吗,我们胖子惹你了?”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姐姐,我错了,安阿姨,你劝劝姐。”

安阿姨:“小秦,你活该!”

“我错了,我错了,我发个大包好不好。”

“这还象话。”

“谢谢老板。”

“老板早生柜子。”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按照既定的生活轨迹向前。

抛开大人们的生活不提,园园每天照旧和妈妈挤一床,每天起床之后由冯白帮她挤牙膏、洗脸、扎头发,然后吃一顿简单而营养均衡的早餐。

再然后就去上学。

每天中午在学校吃午饭的时候,关小雨照例会请客。要么是带了零食,要么是被和园园关系好的几个女人敲诈一大堆可口的饭菜。

“自己姐们儿的弟弟,又那么有钱,不吃白不吃。”几个女生如是说,如是吃得得意洋洋。

这事让园园很尴尬,内心之中她觉得这样不对。爸爸和妈妈从小教育她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馈赠,不能欠人情。可这事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算她不在场,其他几个人会跑去喊小雨弟弟买单,真叫人无法可说。

一个星期下来,几个女生活生生被关总给喂胖了一圈。

园园和关小雨每周会抽一个小时去心理咨询中心辅导,但效果却不是太好。

期间冯白也试过让女儿回自己房间去睡,老冯毕竟是个成年人,也有自己的需求。他最近工作愉快,身体一天比一天棒。一顿能吃半斤米饭,背上二三十斤的东西上七楼不带休息。颈椎病也好了,耳聪目明,脑子也比往日更灵活。

感觉自己已经到达最近十年体能的颠峰,备孕这事算是准备好了——杨一楠今天喊头疼脑热,她的身体明显不成了。既然二胎的事情妻子已经铁了心。那么,再多说也没有意义,就满足她的愿望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还算顺利

怀孕不是一个人的果实,实在需要冯白的配合。

可是,女儿一回自己的房间,又开始刻度攻读,非折腾到夜里一点才肯罢休。

冯白劳累的一天,眼皮子都打架了,却偏偏要和杨一楠瞪大眼睛看那臭狗屎一样的韩剧到深夜。

估摸着孩子已经睡着,冯白才能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洗漱。等到收拾齐整,正要和杨一楠回忆当初的美好时,那边,园园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接着,女儿哭着喊着来敲他们的门:“冯白,杨一楠,我又做噩梦了,我害怕,我害怕!”

如此再三,冯白被折腾得睡眠不足,第二天上班只能靠浓茶和香烟提升,身体素质下滑,生二胎的事情只能押后再说。

园园看了几次心理医生既然不见好,这让冯白很发愁。都是看一样的老师,怎么小雨的情况那么好?

可见,杀猪杀屁股,各人有各人的杀法。说不定赵老师还真对症了小雨,对于园园却是毫无办法。

高三下半期的学习是如此紧张,容不得耽搁,很快就到了二模的时候。

前头说过,高三毕业班三月份最重要的是一模和二模。这两场模拟考试的目的是暴露学习中存在的问题,被在之后的复习中迅速解决,否则将会严重影响之后的学习和高考。

上次考试也是见鬼了,一向有理科天分的园园竟然在理综中马失前蹄,名次下滑得厉害。

于是,冯白有针对性地让她上了李老师的一对二补习班,时晴也拿出了天价的补习费。

现在是检验补习成果的时候了。

二模有两天,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第二天上午理综,下午外语。

冯白就给女儿打气,说,园园你不要担心,放心大胆去考,只要发挥出正常水平就能拿到高分,毕竟,咱们的底子摆在那里,凭实力就能挤进前十。上次考试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知道,但这次爸爸相信你。

园园点点头,说,恩,爸爸,我知道了,我不担心。不过……她迟疑一下,又问,爸爸,考试的时候你还会在考场外面等我吗?

冯白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点头:“园园,你放心,我会请两天假,从头到尾等在考场外面,直到你考完出来。”

冯小园:“那么……妈妈呢?”

她显然是想让妈妈和爸爸都在场。

杨一楠叫了起来:“你多大人了,十九岁,还有几个月就二十了。二十岁,在二十年前乡下都结婚生孩子了。不就是一场考试,还要我等,我没事吗?对了,你考试的第二天我要去医院体检,我头疼得很,身上又冷。我哪里有时间陪你?你个不孝的东西,我病了这么长时间你问都不问一下,只想着自己。我在考场外面等你,吹两天风病情加重,病死了你才开心?”

冯小园叫道:“杨一楠,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没完没了了,你心目中有过我吗?”

说着话,她突然委屈了,眼睛里含着一泡泪花。

冯白一看不妙,忙喝道:“杨一楠你住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么多没用的,考试那两天你给我请假,我们一起在考场外面等。你不好出面请假,我帮你打电话给时晴。园园,你放心,你的考试压倒一切,爸爸妈妈都是关心你的。”

冯小园这才满意地去卫生间洗脸。

冯白对妻子皱了一下眉头:“考试重要,你话太多了。”

“我不是要去做孕前检查吗,看看身体情况调整好没有,要不,等女儿考完再说,我把预约号给退了。哎,这个号不好挂,我也是抢了好几天才抢到的。”杨一楠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特别容易动怒,话也多,大约是更年期快到了。”

冯白大惊,忙道:“小声点,别让园园听到你要生二宝的事。我现在就帮你给时晴打电话,她儿子看医生的事情我可是帮了忙的,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谁要你帮忙了,我自己请假。告诉你吧,我和时晴和好了,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谈的闺密。”

冯白疑惑,这两人不能闹得恨不得撕了对方吗,什么时候和好了,还成闺密?

二模如期举行,出人意料,时晴和关飞也来了,他们这次亲自送儿子过来考试,说是会在考场外面等两天。

冯白腹诽:小雨的成绩高技都够戗,你们不是在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吗,来这里侯着做什么,有意义吗?不是说这孩子不好,只是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相比起一场考试,锻炼他的生活经验更要紧。这回不但关飞来了,就连时晴也丢下工作关注此事。显然上次孩子名次得到提升给了她极大的鼓舞,也开始重视起来。

看到夫妻二人,杨一楠很高兴,主动上前攀谈,和时晴显得很亲密。

冯白问关飞:“大头,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舍得来考场守着?”上次来的时候这位爷就好象是萤火虫闪了一下就跑去泡咖啡官了,他才不关心这种俗事呢!

“老白,你说这话就是埋汰我了?”关飞指了指自己爪痕纵横的脸,郁闷地说:“我社会事务是多,可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出席吗,我不要形象吗?”

冯白忍住笑:“你老婆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知书达理,怎么打起人来这么凶吗?”

“假象,都是假象。”

四人都和其他来等候的家长一样准备了小板凳,几百家长沿着学校门口的街道坐了一大片,蔚为壮观,差点把交通都弄堵塞了,偏偏交警无可奈何,只能理解加谅解。

关老爷又出妖蛾子,他竟然带来一套茶具,还撑了阳伞。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一边挥舞着不知名书法家题字的折扇,很是醒目。

天气已经很热了,家长们挥汗如雨,他却清风徐徐。

这才是“赤日炎炎似火烧,街边花木半枯焦。家长心内如汤煮,关飞老爷把扇摇。”

还别说,这看起来很过分,但却让人很舒服。

本地人有喝工夫茶的习惯,于是就陆续有家长学着关飞的样子摆开了茶具,把学校门口弄成了露天茶话会。

两天时间,因为时刻和时晴关飞呆一起,冯白两口子感觉和他们把这辈子的天都聊完了。聊天气、聊中年人的身体保养、聊二胎、聊子女教育……

两家关系突然变得密切起来,到最后,冯白和大头好得勾肩搭背,杨一楠和时晴好得手牵手一起走。

第一天上午的语文考试,园园感觉非常良好。基础题没有任何问题,反正都是死记硬背的,作文按照补习班里老师讲的模式套上去就是。

中午考完,学校考虑到考生的家长都来了,格外开恩,让学生和家长见上一面。

园园的情绪高涨,说考题简单,绝对能够拿高分,一雪前耻,爸爸妈妈你们就放心吧!

至于关小雨,还是那副呆呆模样,问他也不吱声,只默默地拿起手机玩。

下午的数学是园园的强项,毕竟老冯家和老杨家的理科基因摆在那里的。到晚上回家的对题的时候,全是胜笔无一败笔。

数学需要严密的逻辑,这一点恰好是关小雨所不具备的,重在参与,小伙子也觉得无所谓,依旧玩手机。

“最后一天了,还剩理综和英语两门。”次日上午,送女儿进学校的时候,冯白给园园打气:“理综你一对一补习,听李老师说提高得很快,这个科目考的是知识的广博程度,我想你能考好,只需要静下心来,不要急。至于下午的英语,我女儿什么人,看好来邬电影都不带字幕的,拿个满分来见我。”

园园点头:“老白,放心,看我把你丢的面子争回来。”

冯白:“不是我的面子,是你的。自己的娃娃是好是歹又不能选择,就算你是个差生,我也只能抱怨老天爷怎么这么对我,这娃怎么就砸我手里了?”

父女二人哈哈大笑。

进了学校,一直跟在冯小园身后的关小雨突然将一个盒子递过来:“给你。”

冯小园:“什么……不能再吃了,我今天早饭好撑,再吃等下还怎么考?身体里的血液都跑胃里去帮助消化食物,大脑会缺氧的。”她呻吟一声。

关小雨:“不是吃的,是滴眼露。昨天考试的时候我看你不停揉眼睛,近视眼很麻烦的。”

园园有点轻微近视,为了美都戴隐形眼镜,眼睛容易干涩。

冯小雨大喜:“我眼睛还真有点不舒服,你这个干弟弟我认了。咦,关小雨同学,你最近的情商提高得很快嘛,懂得讨好人了。”

且说两个孩子进了考场,冯白和关飞夫妻喝了几杯茶又说了一会儿话,转眼时间就到了十一点钟,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会是谁呢,冯白接通电话:“你好,我是冯白,请问哪位?”

“老白,我是刘航。”

“啊,我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来了

听到冯白的惊呼和变色的脸,杨一楠问:“老白,怎么了?”

“是刘航。”

“啊,是刘航。”杨一楠一听是他,顿时火了,抢过手机就对着那边发出一声怒吼:“你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你都把泉泉海成什么样子了……让开!”

她推了一把将脑袋凑过来听的丈夫。

冯白急了:“开免提,开免提。”

杨一楠又吼道:“你个畜生,泉泉都怀孕了,你还跟人分手,不知道人家痛苦成什么样子。如果泉泉没怀孕,你滚蛋就滚蛋吧,天底下男人有的是。现在好了,泉泉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你想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过得又有多艰辛……”

也不对,泉泉就算做单身妈妈,以林家的经济实力,生活也不会受任何影响,那孩子就是含着金钥匙生下来的,自己的同情好象放错了地方。

那头刘航好象很着急的样子,道:“嫂子你也在,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我可不像老白是非不明好歹不分,我骂死你这个陈世美。你不是能吗,还拉黑了我和老白,怎么今天打电话过来?”

刘航:“是是是,我是个混蛋,我是个畜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妈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她头晕得很,很难受。我让她去医院,可隔了几分钟再打,电话已经没人接了。她有很严重的贫血,很容易晕厥的……嫂子,老白,你快去看看她,千万不能有事。先救我妈,下来你们要打要杀,就算把我脑袋砍下来都可以,快去,快去呀……”

说到这里,他竟然哭出声来。

冯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以前听刘航说过他妈妈有严重的贫血,又有低血糖,一不小心就会晕厥。

这病或许不太严重,可是身边却不能离人。否则,一旦晕厥过去,没人抢救,人很容易就这么去了。

他一把抢过电话:“刘航,你是不是在本市,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和一楠现在就过去。对了,叫救护车没有?”

刘航:“刚才我一急只想起你,忘记叫救护车了,地址我用短信发给你,救救我妈,快去!”

很快,冯白夫妻就收到了刘航的电话短信。救人如救火,女儿考试的事情再顾不得了,只得拜托时晴夫妻让她们等下和园园说一声,另外,下午考完能不能让他们送她回家。

刘航家里的地址位于老城区,挺远的。

两人叫了出租车,一道风地赶过去,但还是迟了。听邻居说,救护车早就来了,撬了门把阿姨拉去了医院。

没办法,他们又去了医院,总算找到了刘航的妈妈叶素。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铁哥们儿刘航的母亲,不得不说,阿姨长得挺好看。五十五岁的人了,看起来也四十出头的样子。

只是脸色苍白,神情疲倦。

叶阿姨说她先前在家里的时候感觉一阵心悸,背心不住冒冷汗,就知道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

这情形她经历过许多次,一般来说吃颗糖或者吃点碳水化合物就好。但如果置之不理,就会晕厥,说不好就这么过世了。

叶素平日在口袋里会准备几颗糖果以备不时之需,但今天犯病的时候一摸却摸了空。

这个时候她已经软倒在地,没办法,只得打电话给儿子。

实际上,她那个时候的手已经软得没有力气。好在现在的手机都智能,只需捏一下右侧的一个键:“打电话给刘航”就能拨通。

但今天刘航恰好出差去了外地,要两天才回。一时情急,他也顾不得许多,只得联系冯白。

冯白是他在本市唯一的可信赖的朋友。

对于刘航这个负心汉,杨一楠是非常愤怒的。是是是,你和泉泉是有误会,可说清楚就好了,泉泉也很后悔,你还不依不饶,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还玩人间蒸发,这也太幼稚了点吧?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就呆在这座城市哪里都没去。

叶素身体出了状况,杨一楠也不好发火。

冯白给刘航打了个电话,说阿姨没事。刘航连忙感谢,说谢谢你和嫂子。现在我妈身体不好,我和泉泉的事情你们也别提,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冯白说那是那是,老人家的身体要紧。

时间已经到下午一点,叶阿姨说她也没有什么问题,吃颗糖果就好,不用住院的,但医生不肯。

冯白夫妻忙去食堂给她打了饭,又轮流守护,等到下午四点,等到液体输完,医生才放她走。

冯白和杨一楠还是不放心,叮嘱了叶素半天,又给她买了许多糖果和饼干,留了电话,道,阿姨,刘航工作忙不在家的时候,有事你说话我们马上到。我们和刘航是过命的交情,你就那我们当你的儿女使吧!

……

两口子回到家中,杨一楠还忿忿不平,说刘航这个渣男还有脸回来,气死我了。我如果是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冯白说,刘航回来也有他的苦衷,毕竟现在的工作不好找,他现在个这个职位挺不错的,再说了,我市医院在治疗叶阿姨的病上很厉害。为了妈妈,刘航不得不回来。他就算有千番不是,但孝顺这一点却是最大的优点。

杨一楠说,如果不是看到他孝顺,我今天得把他的家给掀了。泉泉现在都可怜成什么样了,他可好,升职加薪,现在还买了房子。那房子地段好好,气死我了!

冯白苦笑:“人能回来就好,回来了,至少刘航和泉泉同在一地,咱们是不是也想个办法调解一下,让他们重归于好?”

杨一楠:“还重归与好,美的他?我才懒得理睬……也对,倒是可以调解一下,泉泉肚子里的娃娃不能没有父亲。”

冯白叹息:“他们的误会实在太深,怕不好达成谅解。”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得好好想想,选个什么恰当的时机把这事告诉泉泉。泉泉和刘航现在很激动,不好办。”

说完话,杨一楠苦苦思索。

冯白暗笑,自己太太一有事只顾着发脾气,其实并不能提出丝毫的建设性意见,关键时刻还得靠我这个智囊出主意。不过,刘航父亲去世想看泉泉和她肚子里孙子最后一眼的愿望没有达到,以刘航的性格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这事好叫人头疼啊!

想了半天,他也没有个章程,突然心中悚然而惊:“园园,怎么没有看到园园,杨一楠,现在都五点二十了。我们光顾着说刘航的事,倒把闺女给忘记了。”

杨一楠也大惊,叫起来:“这讨债精跑哪里去了,竟然不回家,混蛋吗这不是?”

冯白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喝道:“住口,别骂人,我打电话给大头。咳,大头是个不靠谱的,我还是问时晴吧。”

电话打过去,时晴说她和飞哥中午在校门口看到园园了,大家还说了一会儿话,我们跟她说你们两口子有急事离开一会儿,让她好好考试。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两个孩子考完同时出来,我开车送她回家的。

冯白:“你确定把圆圆送回家了?”

时晴:“我确定,圆圆回家后还在窗户向我们挥手再见的,老白圆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冯白:“她没在家。”

“啊,老白你别急,别急。”

冯白:“时晴,园园今天的状态怎么样,我是说她看起来又没有什么异常?”

时晴:“还别说,孩子今天情绪有点低落,回家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我以为她做卷子做得不满意,还安慰她的……”

时晴的电话还没有说完,窗户外面就有人在大喊:“快来人了,出事了出事了。”

“有人要跳楼了!”

“冯白,杨一楠,你们在不在,园园上天台了。”

“快打119啊,救人啊!”……

冯白家在二楼,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屋来。

冯白手一颤,电话掉在地上,这次,他本就碎了屏幕的手机彻底坏掉了。

他们家所在大楼比较老,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出品,楼层也不高,总共才九楼。

冯白两口子忙跑到阳台上伸出身体抬头朝上看去,顿时惊得毛骨悚然,差点掉下楼去。

只见冯小园正好坐在天台的边沿,双脚悬在半空。

风很大,邻居们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正呼呼飘动。从下面看上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到九霄云外。

楼下已经聚了好多人,皆抬头指指点点,又是叫又是喊,吵得要命。

“园园,园园!”杨一楠惨烈地叫了一声,接着就哭起来。

冯白脑子里嗡一声炸了,但他瞬间就清醒过来,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他立即捂住妻子的嘴,低声喝道:“不能叫,否则刺激到园园,她说不定一赌气就跳下来了。杨一楠你听明白没有,听明白就点点头。”

杨一楠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流到冯白的手上。

冯白松开她。

杨一楠:“可是……”

冯白:“估计已经有人报警,消防队马上就到。我们先上楼,稳住园园,快!”

夫妻二人也不废话,立即出门,撒开腿就朝楼上跑。

第一百三十章 激烈方式

楼房很老,没有电梯,只能腿儿着。

杨一楠胖,又不爱运动。刚开始还好,但跑不了两层楼,脚就像灌了铅似的。

不片刻,她背心的汗水就如泉般涌出来,在衣服上扩散开来。

满楼梯都是她拉风箱的声音。

这里的天黑得早,下午五点太阳就会落山,到五点半更是彻底暗下去。

看着声控灯次第亮开,看着外面的城市灯火璀璨,冯白心中热火在烧。

他就扶着妻子爬,口中不住低声催促:“快快快!”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冯白,你自己先去。”杨一楠累得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冯白天天重体力劳动,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锻炼,单手能够提着捅装水健步如飞,跑了一气甚至连汗水都没出。

听妻子说,他送开她的手,沉声:“我先上去,你慢慢来。别急,我能处理好,别哭!”

看着沉稳的丈夫,杨一楠安心了些,喘息点头:“一定要揪回园……园……否则,否则……呼……我也不活……”

喘息未定,冯白已经跑得没影。

等冯白上到天台上,只见女儿还神情麻木地看着远方。

还好她没有发现父亲来了。

冯白松了一口气,调匀呼吸,准备悄悄地摸到园园身后,然后一把将她拽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凄厉的警笛声传来,下面的人都在喊,“消防车来了,消防车来了,大家让让,大家让让。”

这个小区的地势比较奇怪,入口处是一个圈小土丘,围成一个小盆地模样,里面的楼房正好位于洼地里。

而入口正要位于冯白所站的方向。

园园听到警笛声,转头朝入口处看去,正好平视正欲偷袭的冯白。

“别过来,别过来!”园园尖锐地叫起来:“你过来我就跳了。”

她着一动,只看到天台边沿的沙簌簌往下掉,声音虽然轻微,却让人心惊肉跳。

冯白头皮都紧了,他伸出双手,朝下按了按:“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园园,我们能谈谈吗?”

他心中很慌,但表面上还装出一副镇静的模样。

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女儿。

园园哭道:“冯白,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滚开,滚开!”

冯白:“园园,难道我们真的无话可说?我们既是父女,也是朋友。今天咱们就不提父女关系,就以朋友的身份好好谈谈。我知道你之所以走到这一步,肯定是遇到事儿了。遇到事儿不要紧,解决了就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园园:“但可以解决有问题的人。”

冯白摇头:“不,你不是有问题的人,你不是。现在,我需要知道原因,是考试没有考好吗?”

园园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的学习成绩,冯白,实话告诉你,下午的英语考试,拿到卷子后我什么也看不清楚。还有听力……我一个单词也听不懂。”

“怎么可能,你的英语一向都是能拿满分的。不过是一次模拟考试考砸了,又不是正式高考。就算高考考砸了,今年不行还可以明年再战。要不,找个人不惜吧!萧红阿姨的英语非常好,她也喜欢你。爸爸会去求她帮你补习的。不,也不是补习,就是去玩。爸爸答应你,每周你可以去萧红阿姨那里玩两个小时,你干什么都行。”

“反正听力考试我就是听不懂,实话跟你说吧,我交了白卷。零分,零分,你满意了吧?”

冯白语气更是平稳:“零分不要紧,我想这不是你的水平。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考全班全年级第一。你有心结,是的,赵老师说了你有心结,只要找到了解开就行。你是个病人,你需要治疗,放心,你的病会好的。事情还没有到要逃避的时候,爸爸有信心,你也应该有信心。园园,你相信爸爸。不,你相信你最亲密的朋友冯白吗?”

“我不信你。”

冯白:“为什么?”

“我不信你,你就是个骗子!”园园大声说:“骗子,我问你,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冯白:“是什么?”一边说话,他一边偷看下面。

楼下,忙碌的消防员正在铺气垫、充气,看情形还得几分钟才能弄好。必须稳住园园,只是,她现在如此激动,又能拖延多久。

这几分钟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是诚信,是诚信,知道吗?”园园哭道:“你欺骗了我。”

冯白:“园园,我冯白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时候骗过人,我需要个解释。”

是的,他人到中年,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也做过违心的事,也猥琐过。可对于家人,对于朋友,他却是一片赤诚,他敢说这样的话。

“好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园园大声冷笑:“冯白我问你,你是不是要生二胎,不要我了?”

“啊!”冯白呆住了。

园园越说越气,泪水如同溪流一样在脸庞流淌:“别想瞒我,你和杨一楠说这事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做噩梦,实话告诉你,那是装的。我没病,你别找什么心理医生了,没用。我之所以说每天做噩梦,必须跟杨一楠一起睡,那是想把你们分开。否则你们在一起,说不定过得十个月我就要当姐姐了。”

“啊,你……”

园园不住挥舞着双手,身体在大风中摇晃。冯白大叫:“冷静,冷静,别动!我们这不是怕你孤单,想生一个弟弟妹妹陪你吗?”

“哈哈,哈哈,说得好听,当我是三岁孩子?”冯小园气愤地大笑:“我充实的很,我每天上学有的是同学陪我读书、玩耍,热闹得很,我十九岁开二十的人了,需要一个婴孩儿陪?冯白,你想过没有。等那孩子长大,长成二十岁的时候,你们已经六十多快七十岁的人了。而孩子的教育、就业、成家都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精力,那个时候你们还帮得到他吗?只怕你们也需要我来照顾。”

“而那个时候我四十岁,正年富力强,照顾弟弟妹妹的事情是不是要落到我头上?你们为我生的不是弟弟妹妹,而是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女儿。”

冯白没想到园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语塞。

冯小园又是伤心又是颓丧:“是是是,我是大人了,我马上就要独立。你们生不生孩子,我没有权力说。就算家里的房子和钱都留给弟弟妹妹,我也无所谓。我冯小园有手有脚,成绩也好,我毕业后自己找工作,自己赚钱。我只是不想冯白你对我的爱被别人分走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我明白,我明白。”冯白听到女儿情直意切的话,眼前朦胧了:“园园爱爸爸,爸爸也永远爱你。”

冯小园:“可是,有的事情不接受也不行,我也想过,只要爸爸你心中留个位置给我就好,老这么下去不行。杨一楠每天晚上都打呼噜,我都快被她折磨疯了。你们要生就生吧,我放弃了。可是,今天是我的二模啊,多么重要的考试,我要你们在考场外面等着,我要感受到我对你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可是,可是……你们干了什么?”

冯白:“我们干了什么?”

冯小园:“你们竟然走了,是不是去医院检查身体备孕。看来,在你们心目中,我真比不上将来会出生的那个婴儿。你当我不知道啊,杨一楠和你都想要个儿子好给你们传宗接代。我们家都穷成这样了,有皇位要继承吗,你们还想要儿子,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和你们的儿子相比,我的高考又算得了什么?你是个伪君子,杨一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女巫婆,我多看你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说着话,她嚎啕大哭。

冯白从来没看到女儿这么伤心过,他的心都要碎了:“园园,园园,你误会了,你听爸爸说。”

正在这个时候,杨一楠终于爬上了顶楼,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泡透了。

听到这话,她又气又急,喘息着骂道:“原来你的病都是装的,好有心计啊,装,我叫你装!你好的不学,学人当奸细,偷听我和你爸爸说话。还骂我是巫婆,看我就觉得恶心,我看你才恶心呢!你这样的孩子拿来有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节约米粮,腾出钱来给你弟弟。你还威胁我们了,要自杀,要自杀?你马上给我过来,否则打断你的腿。”

她性格本就暴躁,听到孩子的话顿时按捺不住,暴了粗口。

冯白大惊,厉声喝道:“杨一楠,你说什么,滚,你给劳资滚!”

杨一楠:“冯白你吼什么,胆儿肥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就是虎人的。”

但话说出口,要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园园脸色变得苍白,凄凉地说:“原来你们都盼望着我死好给弟弟腾位置啊,好,我就死吧,再见!”

说着,就要朝下面跃去。

冯白再顾不得那么多,忙扑上去。

突然,他脚下一虚,竟朝下面跌去。原来,这楼实在太旧,边沿处已经朽了,却经受不起他身体的重量。

身后传来杨一楠和园园的惨呼。

“冯——白——”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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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绝不

死亡是什么感觉?

有人说,死亡是一刹那的事情,你根本来不及体会。

但冯白却觉得这个过程很漫长。

在掉落的过程中,自己的一生徐徐在眼前展现。

艰辛的童年、干不完的庄稼活、穿得已经露出拇指的破胶鞋、漫漫上学路……苦,真的是好苦,但还是有希望的。

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改变人生。

然后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些,然后就是快乐的大学生活。

那时候的他身上有用不尽的精力,那时候的杨一楠好瘦好美,校园里的凤凰花好红。他们坐在树下,看看书,说说话,日子过得很慢。

冯白指着校园外的花花世界说,一楠你看,外面多么美好,我要留下来,我要拥有一切。

那时候的世界是彩色的,红花、红唇、杨一楠脸上的桃花……

但是,等到进入社会参加工作后,人生的色彩就变得黯淡了。996,无休无止的加班,高昂的生活开销,还不完的帐单,人也渐渐老去了,终有一天会变成相框里的黑白照片。

不,还是有一丝亮色的。那就是园园,可爱的女儿。

你是我生命的中的亮光。

你是那么美,那么可爱!

……

“噗……”冯白重重地落到气垫上,摔得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懵了。

旁边全是乱糟糟的人影。

有人在大喊:“快,快快,送医院。”

就有人把冯白抬上担架。

又有人喊:“不是园园要跳吗,怎么是冯白?”

“啊,园园呢!”

有一个消防员大声喊:“让开让开,清场,把气垫充气,别再跳下来一个。”

“没人跳了,园园和杨一楠已经下楼了。”

……

冯白落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震着什么地方,眼睛里全是金星闪烁,看东西也是朦朦胧胧的,听说女儿和杨一楠都下楼了,心中这才一松,躺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送进了医院,经过一系列x光ct等检查,这彻底恢复视力,就看到妻子和园园正一左一右扶着他不住抹泪。

一个白大褂点点头:“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医院病床紧张,能不住院就不住院。病人想不开要寻短见那是精神科的事,与外科无关。

这个时候,冯白才知道怕了,走出医院,两腿还在不住打哆嗦。

慷慨赴死只是电影电视里的桥段,咱就是个小老百姓。

“冯白,你为什么要跳啊,你死了我怎么办?”突然,园园抬手就狠狠地锤了冯白背心两拳。

冯白被打了个趔趄:“哎哟,女儿打爹,不孝。”

“打得好!”杨一楠也一拳过去:“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说着话,母女二人都哭了起来。

园园哭道:“冯白,你这是干嘛呀,我跳我的,你陪我做什么?”

冯白眼睛湿了:“园园,爸爸无法接受没有你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

园园又哭:“你们不是要生个儿子吗,你们有了儿子还要我这个女儿做什么?我死了,不正好合了杨一楠的心意。”

杨一楠哭道:“合我什么心意,我不是得了月子病想在月子里治好吗?”

“骗人,你就是想要个儿子,哄我的。”

杨一楠哭:“你要跳楼你当妈妈不怕,你当妈妈不伤心,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死了,妈妈我也不活了。好吧,大不了这个二胎我不生了好不好,我病死得了。”

园园:“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的话我不信。”

“我说的话就算数。”

“我不信,啊啊啊!”

“我说话算话,啊啊啊!”

两个女人同时发出尖叫。

冯白看到两人爆发,顿时头大如斗,但又松了一口气。

看杨一楠的架势是彻底打消了生二胎的念头,是的,为了这个还没影子的二宝,女儿,女儿差点跳楼。丈夫,丈夫已经跳下去了。

她估计也不会再冒这个险旧事重提。

这样也好,事情总算得到完美的解决。

只是,冯白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害怕。

园园和杨一楠看样子还要吵,冯白苦笑:“行了行了,快回家,我要换裤子。”

“怎么了?”杨一楠问。

冯白一张脸变得痛苦,支吾:“反正要换。”

“可怜,尿裤子了。”杨一楠咯咯大笑,一脸嫌弃。

这还是女人吗,心可真大!

冯白有种崩溃的感觉。

园园实在气不过,转身就走,喊道:“好,看到冯白的面子上,我保证以后不寻短见,我怕冯白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心疼我还我疼他。可是杨一楠你听着,我不相信你,这事咱们没完!”

杨一楠大怒:“你还没完没了了,我就是要生你怎么着?”

园园嘿嘿冷笑:“咱们走着瞧,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跟我说话。”

冯白预感到一场母女之间的冷战就要开始了,可他却无可奈何。

果然,回到家后,园园一句话不说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她也紧闭着嘴巴径直出门上学。

冯白苦笑着对妻子道:“一楠,既然你不要二胎,你和园园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算是消除了。园园心里有委屈,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不行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说几句好话哄哄就成,怎么就那么难开口?”

杨一楠气道:“合着还是我错了,我没错。我生不生二胎是我自己的事,要她来插嘴?不孝子!还说什么怕弟弟妹妹分去了父母的爱,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自私,就不能替我想想,我都病成这样了。我今天起床头好痛,我快要疼死了。”

冯白忙用手揉着她的太阳穴:“好些了吗,哎,实在不行我们继续看医生吧,总有人能治好你的病。消消气,消消气。”

杨一楠眼睛湿了:“老白,你昨天干什么呀,至于那么样吗?没有你,我也活不成,咱们一家人死了干净。我一晚上没睡,我怕死了。”

“别怕,别怕,我寻什么死,我那不是着十足吗?都快吓死了。”

“别安慰我了。”

“我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冯白说:“其实我胆子小得很。杨一楠,你和园园和好吧,你们这么冷战,我会疯的。”

杨一楠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园园看我的眼睛里全是仇恨,就好象我抢了她的老公。人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我看爸爸也是女儿前世的老公。我一看那丫头片子的眼睛就压不住火。”

冯白:“压不住也得压,时间不早了,该上班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园园又回来:“冯白,我虽然心疼你,也答应不会再寻短见。但我不会原谅你的,这是原则问题,绝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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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心神不宁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了?”库房中,朱佳关切地问冯白:“看你的样子,就好象是失恋了一样。”

她夸张地叫道:“师父你不会真的出轨了要给我换师娘吧,这可不行,我要举报你。”

冯白气道:“我是那种人吗,我会对不起家庭?实话对你说吧,我和女儿产生了矛盾解决不了,那孩子气性大,就怕她弄出事来。”

朱佳点头说是的,现在的孩子都不好管,做事也只顾自己的感受,有点偏激:“联系过老师吗?”

冯白:“怎么没联系,我都跟班主任打过两次电话了,老师回答说孩子好好儿的,看不出什么异常。”

马老师见冯白如此担忧,心中也是奇怪,问孩子出什么事了。

这事属于家丑不好对外人将,而且,园园这孩子心气高,如果叫同学和老师知道要自杀,以后还怎么见人。

冯白是理解她的,只对老师说孩子和妈妈早上吵了一架,怕她情绪不稳,现在既然没事那就没事了。

朱佳:“老白你的意思是今天想早点下班好去接女儿?需要我替班吗?”

冯白尴尬:“那怎么好意思,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他的工作需要开微型卡车,需要出劳力卸货,还会弄出一身臭汗。

朱佳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还画了淡装,让她替班确实过分。

朱佳拍了冯白肩膀一巴掌,拍得他呲牙咧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忙我帮了。这样,接下了几天你每天四点走,我帮你开车送货。我去换身工作服,再把脸洗了。老实说这敷了粉底还真不舒服,天气热,感觉像是有小虫子在爬一样。”

冯白大喜,忙到了一声谢,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居然刘航的。

他又把冯白加了回来。

看到刘航两个字,朱佳不走了,站在一边偷听。

冯白:“刘航,你还好意思打电话给我。”

“哥们拉黑你是我的错,别介意。”刘航:“我妈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啥都别说,晚上我请客,请你和嫂子,还有园园。我妈一直念叨着你,要当面感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家都变了(一)

冯白这人平日里挺节省,以前和刘航在一个公司上班的聚餐的时候,能蹭饭就蹭饭,能赖在刘航身上就赖在刘航身上。

听他说要请客,估计还吃得不错,便下意识地准备欣然应允。

可一想,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实在没有心情吃饭。就说,今天公司事多,改日再说。

刘航:“别啊哥,我现在恰好没事,要不过来看看你,有空没有?”

“我也恰好没事,你过来吧。”也不知道这半个月刘航究竟是什么情形,冯白还真关心这个老朋友,就报了自己的地址。

等到刘航赶到的时候,冯白正叼着烟卷开着叉车将一堆滚筒洗衣机从货车上卸下来,忙得浑身大汗。

刘航钻上车去:“哥们儿,你现在就干这个,不是说干库管吗?”

冯白斜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瞧不起劳动人民?”

刘航连忙说:“没没没,咱俩谁跟谁,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靠自己的双手恰饭不丢人。”

“你还是觉得我这个工作没意义?”冯白哈哈大笑:“其实我挺满意的,关键是这活儿不费脑子,有锻炼了身体。你看看我的头发,现在是不是浓密了许多。还有你看我这肌肉,比在健身房里撸铁效果好好。我现在每天精力旺盛得两只眼睛都是绿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说着话,他就鼓了鼓肱二头肌。

刘航连忙叫小心点,注意安全。

又笑道:“是啊,老白你还真壮实多了,人也显得年轻。特别是你的头发,现在不知道羡慕死多少程序猿。”

码农用脑过度,以前很多同事三十一过,发际线就岌岌可危。最差的是以前一个同事,二十四岁的黄花大小伙,进公司四年,活生生熬成了光头,脑壳顶光溜溜像刚剥的鸡蛋。

这样的外貌在婚恋市场上自然无人问津,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违心了,违心了,你也别安慰我,我好着呢,关键是钱多。”冯白得意地说:“知道我一个月多少薪水吗,五万块。”

刘航吃了一惊:“这么多,什么时候蓝领这么值钱了,还有这样的工作你帮我介绍一个。”

“这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首先你得……”冯白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首先你得有个花花公子的哥们儿,这哥们儿还得搞大了一个白富美的肚子,然后拔吊无情人间蒸发。女方家长杀上门来,把满腔怒火发泄在你身上,用钱砸,把你砸成臭狗屎。用钱,侮辱你调戏你。”

刘航脸色变了:“老白,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了。”

冯白:“本来我库管干得好好的,结果被唐总发现了。一想起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报复到我头上,直接把我从库管降为搬运工。我不干吧,人家直接开五万一个月。为了这薪水,我忍了。谁叫我是中年人,谁叫我上有老下有小,谁叫我刚买房子呢!”

“买房子了,恭喜啊!”

“你这像是恭喜的样子吗,你这是同情。哎,你也别同情我。我过得其实挺快活的,如果还有类似的侮辱,请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就好,那就好。”看冯白好象过得很滋润的样子,刘航这才释然。

冯白:“对了,我在这里工作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杨一楠。”

刘航:“怎么,嫂子还不知道你在这里上班?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这工作虽然累,但收入挺高的。刚才你不还说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又嫌体力劳动不体面了?”

冯白摇头,说:“不是,我倒不怕让杨一楠知道这事,我个人豁达得很,现实比人强,毕竟每个月按揭款摆在那里需要解决。杨一楠就算再觉得没面子又能怎么样,面子可不能当饭吃,面子换不来钱的。关键是……”

他迟疑片刻,道:“刘航,其实我所付出的体力和精力对得起这份收入,但是却不符合经济规律。你想啊,又有哪个公司库管、会计、司机和搬运让一个人都兼了。唐总那是在折辱我报你抛弃泉泉的一箭之仇,等到过一段时间她胸中的怒火消了,或者觉得拿我没办法,说不定就调我去干其他,甚至直接把我给开掉。到那个时候,我就得考虑另外找个工作。你现在告诉杨一楠毫无必要,反让我平白挨一顿骂。”

刘航:“也是,嫂子骂人太凶,她一发起脾气,我的两条腿也打哆嗦。老白,这二十多年你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冯白说你请我全家吃饭的事情延后吧,家里有点事,暂时没心情。

刘航点头,那就紧着你方便,我妈是真想见你们。

冯白说,有时间一定拜访老人家。又问,对了,你和泉泉的事情打算怎么办?

一提到林泉泉,刘航摇头,说,事情弄成现在这样大家也不想的。可感情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要想再像到从前那样也没有可能。老白你又何必强扭我们在一起,以前种种却是再回不去了。

冯白说,关键是孩子的问题,你难道就不管不问?

刘航哈哈一笑,道,人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其实,这孩子来得突然,又因为现实的问题不能不成。这孩子和我与泉泉的感情无关。泉泉只是需要做母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老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外是劝我孩子是无辜的,需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希望我们能够看到孩子的份上重归于好,甚至凑合着过。

但是,你好象弄错了一点。我和林泉泉并没有结婚,也不是老夫老妻。孩子也没有出生,他将来生下来就是单亲家庭环境,我和林泉泉是否和好,对他的成长环境都没有影响。

再说了,我和泉泉感情已经破裂,还能凑在一起吗,我愿意,她也不愿意啊!

就算是多年夫妻,感情破裂后也不能凑合啊!没有感情的婚姻,那就是不道德的婚姻。

冯白知道因为父亲去世的事情刘航的心已经彻底的冷了,这事确实没有挽回的余地。就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吧!我如果见到泉泉,会把你的意思带到。大家也不用在这事上纠结,各自安好,好好生活。”

说了这么多话,冯白口渴,端起罐头瓶做的茶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气,然后对着一个工友破口大骂:“狗日的老刘,你特么的挡那里做什么,不怕货物掉下来砸死你?你老婆挺漂亮的,儿子读书也行。你特么死了老婆给人家,儿子被人家打,你就算是死了,眼睛闭得上吗?”

那个叫老刘的工友也不生气,着把一支香烟扔上来:“你还冯老师,还高级知识分子呢,口臭得很,烧你的烟吧!”

刘航侧头看着冯白,嘿嘿地笑。

冯白:“你看什么?”

刘航:“老白你变化真大。”

冯白:“哥们儿我临到老了才活出自我,感觉这日子过得很痛快。”

“痛快就好,痛快就好,我还为你被公司开除,人到中年找工作困难而担心,现在也放心了。”刘航叹息:“泉泉妈这人真是……我看到她就打哆嗦。”

“别说你,我也怕呀!”

“老白,实在委屈,干脆别干了,我现在在一家公司做工程师,也算是技术骨干,领导们和我关系也不错。要不,我介绍你给他们让你加入我的团队,咱们在一起并肩作战?”

“算了。”冯白点了烟,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知识结构已经老化,真进了你的团队怕是派不上用场。你我关系在那里,真有事你能不关照我。但是,这样你又如何服众?”

刘航叹息:“那也是,咱们这行就是吃青春饭的。”

冯白一笑:“别一副可怜我的样子,你能给我五万一个月吗?真去你那里,一个月一万多顶天,连按揭款都不够,你让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我真的喜欢现在的工作,哪里都不想去。别看我是个搬运,其实我还是财务兼库管。三头六臂,拳打脚踢,提高很快。等到下个月高级会计师资格证下来,自又不同。传统行业其实挺有意思的,我发现了自身的价值,乐在其中。”

“等等……”刘航突然打断冯白,两眼放光地看着前方,然后吹了一声口哨:“嘿,看那妹子,好高,好美,不错啊!老白,介绍认识一下……不对,这女人看起来好眼熟。草,是发清凉照拆散我和泉泉的那个混帐东西!”

冯白转头一看,远处正是探头探脑的朱佳。

他猛然一惊,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倒是忘记刘航和林泉泉是被她给拆散的,这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呀!

冯白:“刘航,别乱来。”

但已经来不及,刘航已经跳下叉车,恶狠狠地朝朱佳扑去。

朱佳也知道大势不妙“嗷”一声,撒开了腿就朝库房外跑去。

刘航:“想走,没那么容易,拿个说法了。”

两人你追我赶,转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脸错愕满头大汗的冯白。

原来,当朱佳偷听到冯白电话,知道心仪的白马王子就要过来之后,心中大喜若狂。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干的事实在恶劣,搞不好还真要被人毒打泄愤。

因此,刘航来后她就躲在一边偷偷观察,越看帅气的刘航心中也是欢喜,直到被人发现。

当下心中大惊,慌不择路,竟跑进体育馆里去了,然后绕着跑道夺路狂奔。

她一跑,刘航就在后面追。

一圈两圈三圈……

刘航也是经常锻炼身体的人,刚开始还好,渐渐的就感觉脚步沉重,气喘如牛,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你给我站住,站住。你还害我失恋,害我和孩子分离,你特什么的躲藏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非把你锤死不可……哎,你给我慢点,是好汉就别跑……妈呀,我喘……死了……我接不上气了……咳咳……”

朱佳本是专业运动员出身,以前每天跑一万米的,她听到后面的刘航骂,回嘴:“我是个女的,我就不是好汉,怎么了?倒是你这个好汉,看你喘成那样,就是银样蜡枪头,你连个女人都追不上,好意思吗?”

“你的事情我听师父说过了,根本就你配不上你女朋友。人家是谁呀,科学家,国家干部,亿万富翁。你谁呀,一个程序员,房子还是租的,吊丝标配,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刘航气得吐血:“我是癞蛤蟆,你又为什么看上我,还发清凉装给我?你不是要找个本市有房的人吗,你为什么又要拆散我和泉泉?”

朱佳:“可你帅啊,帅可以弥补一切。”

“你这丫头片子倒不是没有眼光的。咦,你怎么跑我后面去了?”刘航大感疑惑的同时又大怒:“抓住你了!”

原来,说话间,朱佳已经套圈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家都变了(二)

业余体育爱好者确实不能和专业运动员相比,即便人家已经退役。

不要拿你的兴趣爱好挑战人家的饭碗。

刘航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是,朱佳身体一晃,瞬间闪开——作为一个曾经的中锋,步伐是基本功,神行百变,凌波微步。

刘同学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摔到在地。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就那么躺在跑道上,大口喘息,胸膛像拉风箱一样地剧烈起伏。

此时正值下午四点,陆续有人进来打篮球。

朱佳好象认识他们,加入进去。

三大步上篮、勾手、干拔,一口气砍下二十多分,砍得对手面如土色。

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的刘航看着她英姿飒爽的身影,忍不住痛苦地叫了一声:“这妹子怎么……那旺盛的体力,她是属牛的吗……”

一瓶水扔过来:“喝两口,小口点,别喝太急,心脏会受不了。”

扔矿泉水过来的是朱佳,她满脸的汗水把妆容冲得一塌糊涂,却不在乎。

刘航无奈:“你厉害,我服了。妹子,你都跑了怎么还跑回来,这是要仗着跑得快要放我风筝吗?”

朱佳只是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刘航受不了啦:“我知道自己帅,可被人这么看还是感到被冒犯。好,这事你看该怎么解决?你害我老婆孩子都不认我了,总得拿个说法出来吧?”

“大不了给你当老婆呗。”朱佳大大方方地说。

“啊!”刘航手中的瓶子掉地上,水淌了一地。

朱佳:“啊什么啊,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害你老婆孩子不要你了,大不了把自己赔给你好了。我当你老婆,你看我身体健康吧,我给你生个孩子。孩子肯定会继承你我所有的优点,健康又聪明,美死你了。”

毕竟是个姑娘,即便再大大咧咧,她还是红了脸。

朱佳继续说:“你和前女友有孩子,我不嫌弃。将来那娃跟他妈妈生活也就罢了,如果要跟你,我绝对当亲生的养。你没有房子不要紧,咱们两家凑一凑,交给首付,一起还款。”

刘航目瞪口呆:“我有房子。”

“有房子那就最好不过了,就这么说定了。”

刘航大怒:“你还嫌弃我穷,又是准二婚,我特么还没嫌弃你长得又高又……”丑谈不上,就是个普通姑娘。但那种逼人而来的青春活力对人却具有极强的吸引力,世上最美的是活力四射的青春。

“我怎么了?”朱佳眉毛一竖。

刘航:“晚上一起吃饭。”

“什么?”朱佳呆住。

刘航:“你是不是聋子,你把我害成这样,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赔礼道歉。妈德,你买单,今天不把你吃破产算我输。”

朱佳惊喜地跳起来:“好说好说,我马上去洗澡换衣服……不好,我要帮师父开车送货的,这可怎么办呀?”

她想以最好的面貌面对自己的男神,等下送完货一身臭汗满脸灰尘,那形象也太坏了。

刘航一翻白眼:“咱们又不是约会,吃顿饭弄那么复杂?你要弄清楚了,我这是报仇。别折腾了,等下我陪你送货,送完就去吃,吃完你送我回家。马上晚高峰,这里交通不便,又不容易叫车,就这么定了。”

“是是是不是交往,不是交往,我这是向你赔罪。我是真对不住你,一顿饭哪里够,得赔十顿,请你接受我的诚意。”

刘航哈哈大笑:“十顿就十顿,还真没听说过给人赔罪要赔十回的。”

……

“师父,借一步说话。”朱佳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冯白大感警惕:“你想干什么,别乱来。”

刚才刘航满面杀气去追朱佳的时候,他并不担心。自己这个女徒弟自己最清楚,那就是个超人,刘航你一个小白脸追得上人家吗?

却不想事实出乎老白的意料,刘航不但把朱佳给逮回来了,还满面含羞,一副怀春少女模样。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以前的恩怨全然不存在。

冯白知道不好,这刘航不会是对朱佳下手了吧?不对,应该是朱佳对刘航下手了。

朱佳:“师父别怕,我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如果你让我介绍刘航给你做男朋友,对不起,我办不到,没可能的。”

“这个哪能麻烦你老人家呢,我自己就能搞定。师父,我和刘航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啊……”冯白张大嘴巴,半天:“这个世界一定是出问题了。”

朱佳:“师傅,借我一千块钱,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

冯白:“借钱啊,倒是没问题,我马上打给你。”他掏出手机,一边操作,一边道:“这才发工资没两天,你每月也有好几千块,怎么就花光了?”

朱佳:“我留了点生活费后,其他的的钱都寄给爸爸帮我存了做嫁妆的。今天这不是遇到难事了急需要用钱吗?”

“什么难事?”

“请刘航吃饭啊,刘航一看就是很讲究的人,不能吃太差,怎么也得去高档馆子,师傅,这是人家第一次和人约会,你一定要帮忙。”

冯白吃惊:“你和刘航约会,还你请客,这这这……约会哪里有姑娘花钱的,刘航还是男人吗?”

“反正我请,师父你就帮帮我吧。”

冯白好象明白了什么:“姑娘,你是我徒弟,刘航是我哥们儿,你们都是我亲近的人。刘航和你不合适,别折腾了。”

“你帮不帮?”

“不借。”

“哼,小气鬼。哎哟,师父,帮帮我,帮帮我。”朱佳满面哀求,抓住冯白的胳膊不住摇着:“这是人家的初恋啊。”

“放开我,我快被你摇散架了。”

“你不借钱我就不住摇你。”

“我输了,我借,我借。”

“谢谢师父,大恩不言谢。”

“好的,师父,我帮你送货,你回家吧。”朱佳一路少女跳,跑去备货。

……

“那是我女徒弟,你别乱来。”冯白严肃地看着刘航。

刘航斜嘴:“不会的,放心我不是那种人,就是没事可做找个人聊聊。”

冯白感到事情不对,正要再说。

刘航:“老白,这次见面,你变了,我也变了,世界都是变化的。放心,我真没恶意。只是觉得这姑娘挺有趣的,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冯白脸色大变,正要骂,朱佳已经开着小货车出来:“阿航,上车,饿死我了。”

“阿航?”冯白摸了摸自己额头,有点发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都来了

叶素自从来到本市之后,总的来说对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她是国家干部,行政级别副科。办理退休之后,享受正科待遇,退休金不菲,用在娘俩的生活上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房屋按揭、还从自家兄弟那里借的钱,刘航的工资足够了。

刘航现在在一家传统制造业大厂做工程师,工资比以前在it业混还高许多。

未来的生活看得清楚,心中也塌实了。

在经历过丧夫的悲痛之后,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开始过起了退休老人的日子。

每天早晨六点三十,叶素就会起床给儿子做早饭。既然母子团圆,这饭自然不能随便用一片面包一杯牛奶对付,得讲究。三菜一汤总是需要的,水果还得切上一盘。

等到一切弄好,她就会闯进儿子的房间,将被子一掀,然后叫道:“小航,小航,快起来了,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刘航没有办法,只得睁开惺忪的双眼穿衣服、刷牙、洗脸、吃饭,然后去上班。

儿子一出门,叶素也带上钱包出去,和小区的家庭主妇们约着去菜市场买菜。

刚开始的时候,她因为是外地人,不太听得懂主妇们的方言。不过,她毕竟是公务员,素质摆在那里的。只需留心,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只几日,就能和大家交流,也有了几个很好的朋友。

人类是社会动物,交到朋友,日子就好过了。

没事的时候,大家一切出去逛街、饮菜、打牌,中午就在茶楼里简单对付一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急忙回家给刘航做晚饭。

这儿子也是孝顺,只要不出差,不加班,定然回准时回来陪她吃饭。

母子俩在饭桌上谈谈今天的生活,一顿饭吃得很慢,也很温馨。

吃过饭,她通常会看电视。刘航如果没事,多半会陪坐在她身边玩手机。

叶素恍惚间回到了十多年前儿子还在老家读书的日子,他也是这样坐在自己旁边的。

只是……这家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好象少了些什么,心中突然有点寂寞。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寂寞感从何而来,直到看到别的老太太送小孙子去读书的时候才明白——人气——家里的人还是少了点。

叶素觉得自己应该抽时间和儿子好好谈谈。

刘航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也该到成家的时候了。

要知道,再叶素她们那个年代。在小县城里,一个年轻人如果超过二十七岁还没有结婚就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这人是不是身体上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单到现在。

当然时代不同了,现在的人二十六七还是个孩子。但一过三十,如果还没有女朋友。在如今这种男多女少的时代,再拖下去,很容易就变成老光棍,说不定这辈子就得独身了。

一想到这点,叶素就发愁,她决定晚饭的时候好好和儿子谈谈。

可是,等到九点,刘航还没有回来。叶素有点奇怪,孩子孝顺,如果有事不回家吃饭通常回打个电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越想她越是担心,就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目光落到下面的院子里。

天已经完全黑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刘航从里面出来,正要走,车里又跳下来一个女孩子。

那姑娘好高,比北方人还北方人,站在刘航的身边竟然比他还高半个个。

叶素家在三楼,小区又安静。因此,两人之间的对话清晰地传到叶素的耳朵里。

刘航好象喝了点酒,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好了,我到了,司机,你送她回去吧!”说完,就朝楼上的叶素笑笑招了招手。

叶素也朝他笑了笑。

刘航打完饱嗝,惊奇地看着下车的那个高个姑娘:“咦,你怎么也下来了?”

不用问,这个高个子姑娘正是朱佳。

朱佳也朝楼上的叶素挥了挥手:“阿姨好,我是朱佳,刘航的朋友。”

中气十足,声音响亮,倒把叶素吓了一跳。这姑娘,通讯靠吼吗?

刘航有点不快:“你小声点,我妈有点神经衰弱,别吓住了她。”母亲除了贫血的毛病之外,大约是因为父亲去世给她的打击很大,她老人家最近失眠多梦,听不得噪音,见不得强光,心理比较脆弱。

“对不起,对不起。”朱佳连忙道歉。

刘航:“不早了,再见吧。”

朱佳却不动,须臾,期期艾艾道:“原来你家住三楼呀,来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电影和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吃完饭后,男生通常会送女生到公寓楼下,然后问上这么一句。

一般来说,女主出于礼貌,都会请男主到家坐坐。

然后两人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渐渐地,两人越说越来劲,最后,感情进一步升华,从此确定恋爱关系。

看到身边帅到爆炸,摩登到爆炸的刘航,朱佳突然身上发热,竟害羞了。

大胆说出这句话后,她还有两点担心。一,刘航的妈妈还在家呢,须得不好意思;二,咖啡杯子实在太小,一口就闷了,实在不好拖延时间。

“喝咖啡?”刘航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成天就知道喝咖啡,算了吧。”

“不不不,我想看看伯母。”

刘航打算她:“不用了,我妈好得很,我也累了想早点休息。饭你也请了,今天吃得不错,我原谅你了,回去吧。”

“那好。”朱佳没有办法,只得又回到车里:“那……下一顿饭我什么时候请你,要不明天吧?”

“你还请客上瘾了?”刘航哈哈大笑:“一顿就够了,说让你请十顿就是开玩笑的。”

……

刘航刚进门,叶素就问:“小航,那姑娘是谁,你们一起吃饭了?”

刘航又笑:“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老实交代吧,那姑娘就是一普通朋友,也就是一顿饭的交情,我也是无聊才和她一起吃个便饭。没想到人家姑娘就要送我回家,我能有什么办法?以后我们也不会见面了,妈你也别问,问就是空欢喜一场。”

叶素有点失落的样子,叹息道:“小航,你和泉泉之间应该是一场误会。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矛盾,我和你爸爸生活了一辈子,不也吵过闹过无数次,只要大家把话说开也就谅解了。现在你已经回到这里,为什么不去找泉泉好好谈谈。再说,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谈谈,谈谈又能怎么样?我和林泉泉之间的事情不是误解那么简单,关键的问题是在我们不是一个阶层。无论是生活环境、对事物的看法还是生活习惯都是格格不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有感情,这些看起来细微抹节的东西或许并不重要。但是,婚姻不是谈恋爱,那是要在一起柴米油盐的。”

“我就是个焦大,焦大可能娶林妹妹吗?就算勉强在一起,在以后生活中,那些不协调积累到一定时间必然会爆发,难道你愿意看到这一幕。还不如分开各人过各人的生活,即便短期内会有些伤心,但对大家都好。现实和爱情,我选择现实。”

“还有,妈,如果我选择爱情,到了林家,其实也就是个准赘婿,连父母都不能奉养,都不能在一起生活。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么能仰别人鼻息而活?”

叶素叹息一声,拍了拍儿子肩膀:“你是大人了,你的选择妈妈尊重。只是……孩子怎么办?”

“打掉了,你老人家就别多想了。”刘航随口敷衍说,他一直没有告诉老人家林泉泉这辈子搞不好就这么一个孩子。

“也对,既然你们已经分手,孩子自然要拿掉。现在的年轻人呀,生活态度太不严肃了。”叶素神色黯然:“算了,你和泉泉的事情已经过去,过去的事情也不用提了。可是,你这么单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重新谈个恋爱。回来都这么久了,你怎么没动静呀?”

刘航:“我没回来才多久就应该有动静,妈,你太高看你儿子了。我又不是小鲜肉大明星,要重新找个女朋友哪有那么容易?再说,我工作不是忙吗,公司里却是糙老爷们儿,根本就没机会。”

“这都是借口,刚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姑娘我看还是不错的,虽然太高,但以后晾衣服方便?”

刘航额上汗水滚滚,这结婚恋爱和晾衣服方便不方便有关系吗?

“笃笃……”有人使劲拍着门,很响。

叶素起身开门,一边开一边骂:“这都九点了,外面黑成那样,出去跳广场舞也不怕摔着?告诉过你们多少次,我不喜欢广场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多难为情?”

她以为是隔壁老太太约她跳舞,小区师奶们想拉她下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门一开,就见到一个女孩子俯视而来。

因为光线暗,那姑娘看起来威风凛凛。

叶素猝不及防,惊得差点摔倒。

来的正是朱佳。

刘航连忙扶住母亲,用有点恼火的目光看着朱佳:“你怎么来了?”

朱佳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红着脸讷讷说:“来都来了,我得来看看伯母。”

刘航气笑:“又是‘来都来了’你就不能编个别的理由?”

叶素:“刘航,别这么不礼貌,还不快请人进来。”

她实在是太想让儿子找个女朋友,开始新的生活。不等刘航说话,就握了朱佳的手把她拉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门第

这一牵手,叶素就吃了一惊。

姑娘手好大,好有力。等等,怎么还长着茧子了?

她心中不觉咯噔了一声,起了疑惑。

“阿姨,这个给你。”进屋之后,朱佳把水果篮递给阿姨。

叶素接过去放在茶几上,笑着说:“买什么水果蓝,应该是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的吧?那就是糊弄人的。”

“阿姨你怎么知道是在小区门口买的,阿姨里好聪明啊!”朱佳瞪大了眼睛。

刘航没好气说:“你从上车到来我家总共才十分钟,不是在小区门口买的还能去哪里买,难道是两公里外的超市,长翅膀了?”

叶素微微一笑:“从小区门口向东五百米就是社区医院,很多病人亲友来看病人的时候都会在水果店买个果篮,看起来好看。我天天从门口过,看得眼熟了。还有,自家人买水果,要这些华而不视的包装做什么,多出的钱就是浪费。”

朱佳吐了吐舌头:“原来这样,阿姨,下次我来看你的时候就买散装的。阿姨您好漂亮,我一看到你就好象看到亲生母亲一样,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她一心讨好叶妈妈,说话未免有点唐突。

叶素笑而不语,只默默地看着她。

朱佳心中突然有点发慌,这才发现自己叉着腿坐在那里。而刘航母子却坐在沙发上,却把身体挺得笔直,显示出良好的家风。

她急忙坐直了。

看朱佳坐端正了,叶素这才温和地说:“你如果想来随时欢喜,只不过,我一个老太婆怕是和你们年轻人合不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叶素,木叶下洞庭,思君万里遥的叶。素手破新橙的素。”

应该是“纤手破新橙”,这一句出自宋词,高中语文有学的。

叶素是故意说错,考较的就是朱佳的文化素养。毕竟叶素夫妻都是老牌重点大学毕业生,她更是比较文学硕士,儿子刘航985211重本,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女朋友的文化程度不能太低。

朱佳一听就懵逼了,这叶阿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阿姨,我姓朱,朱红色的朱,元宵佳节的佳。”

“哦,夺朱非正色的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佳。”叶素微笑着点头:“好名字。”

朱佳脑袋更是大了一圈:“阿姨,我帮你削苹果吧。”

“不忙,难得有个客人,咱们又谈得来,要不我们说说话儿。”叶素:“朱佳,看你的样子没读过大学?”

“没读过。”朱佳点头:“我成绩不好,爸爸妈妈说读书就是浪费钱。所以,念完初中我就被送去了体校,后来又进了省体工大队。”

叶素吃了一惊:“你是运动员,练什么的?”

“排球,阿姨,你看我手大吧,有力气吧?”朱佳得意地张开手掌在叶素面前晃。

这蒲扇大的巴掌把叶素惊得把头朝后一缩,道:“专业运动员啊,不错,不错,拿过名次没有,我说的是全国大赛的奖项。”

从事体育事业非常艰苦,必然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因此文化知识少一点也可以理解。

不过,这也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那什么跳水世界冠军后来不也下嫁豪门,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如果她拿过大赛名次,刘航倒还真有点配不上人家。

叶素说着话又端详朱佳,这才发现这姑娘就是高,其实长得还不错,特别是那双纯洁的眼睛显示出这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

朱佳听到叶阿姨问,有点不好意思:“没拿过名次,我们省女排不太成,一进赛场就是被人虐的,很憋屈。”

叶素:“对了,朱佳你今年多大了?”

刘航见母亲和朱佳说得高兴,在旁边不住皱眉毛,然而有不不方便打断。

朱佳:“叶阿姨,我今年二十四岁了。”

叶素:“二十四岁了,应该已经退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体委?”

朱佳吐了吐舌头:“怎么可能,进体委工作首先你得拿到世界冠军或者全运会冠军。”一般来说,冠军国宝级运动员退役之后多半会被选派进大学读上几年书,拿到文凭之后就回去各级体育机关从事管理工作。

叶素:“也对,那么是体育老师?”

朱佳笑道:“阿姨,体育老师可是要先考教师资格证的,我可考不上。我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库房里面做库管。”

“库管啊……”叶素点头微笑:“也不错。”

“那是,我现在在学做帐呢,我师父好厉害的,能文能武。他能当会计,又能当司机,还能卸货装货,给客户做售后,真想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物。”

说到这里,朱佳一脸的崇拜。

“装卸?”

“对呀,就是把上车。”

叶素脸色一边,接着又微笑道:“难怪手上全是茧,姑娘你真不错啊。”

“也不全是干活磨出来的。”朱佳得到赞扬,得意地说:“以前当运动员的时候,谁手上没有茧,谁身上没伤?阿姨,我的腿上的软骨都磨掉了,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或者运动量大的时候还疼呢!”

叶素叹息:“可怜见的,这做运动员的为事业牺牲还真不小。丫头,您喝水。”

她的态度变得很正式,却隐隐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过,两人倒是谈得来,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朱佳灌了一肚子水果和茶水,这才兴奋地告辞而去。

出了刘航家,她有一种梦幻之感,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刘航是那么帅,阿姨温和幽雅。

阿姨好象很喜欢和我说话,她是不是喜欢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我以后还得来,关键是要哄得阿姨开心。”朱佳非常兴奋。

“只是……阿航家的规矩好象有点大,我端正地坐了这么长时间,好累……精神上好累……”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腰得酸了。

这比当年当运动员训练的时候还辛苦。

精神上的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住,朱佳索性撒开了腿开始夜跑。

“我想恋爱,我想要好好爱一个人,我很开心,我好开心!”

朱佳对着城市的霓虹灯大喊着。

风呼呼从耳边掠过,带着初夏的温度,空气中有醉人的凤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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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这是干什么呀?”刘航没好气地对叶素道:“都说了,我和朱佳真没什么,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了顿饭,她和我根本就不合适。”

“哦,说起来我和她之间还真有些过节。我和林泉泉分手,与她有一定的关系,咳……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今天朱佳因为这事向我道歉,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是无心之过,我一个大男人心胸得开阔,那就原谅她呗。”

“她请我吃饭赔罪,这个面子我得给,毕竟还得看在老白的份儿上不是?”

“妈,你想让我尽快解决个人问题,想抱孙子的心情我理解。可这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根本就不可能。”

“感情这种东西讲究你情我愿,我只是觉得这丫头片子挺好玩儿的。但是,如果拿她当女朋友,不可能。”

……

叶素静静地听儿子把话讲完,最后说:“看得出来,那姑娘喜欢你。我相信你所说的,可现在人家都上门了,你怎么说?”

刘航很烦恼,赌气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她算什么,谁叫你儿子长得帅,条件又好呢?朱佳就是个疯丫头,我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敲咱们家的门。”

叶素:“不用解释了,我也不知道朱佳和你是什么关系。不过,这姑娘不能做你女朋友,也不能做我儿媳妇。”

“不做不做,肯定不可能。”刘航松了一口气,大喜:“妈的意见我同意……等等,你刚才不是和她聊得很开心的吗,怎么一背过身去就变脸了。”

叶素:“这姑娘文化程度低,又没有正式工作,和你不合适,妈不会答应的。是的,咱们家也就是普通人家,可是和朱佳的家境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之所以和林泉泉最终没能走到一起,那是因为大家不是一个阶层吗?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三观不合,对食物的开发也不同。真成了一家人,将来的分歧和争吵必然是免不了的,最后大家都不会幸福。”

“小航,妈妈了解你,你和朱佳在一起不会幸福。”

“是是是,肯定不会幸福。”刘航:“哎,我都说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叶素:“不过,今天的事情也提醒了妈。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需要找个女朋友了。要不,妈让小区的姐妹们帮你留意一下,有合适的人就接触一下,说不定还真成了。”

刘航大惊:“妈,我现在好不容易单身,正要自由自在地放飞自我,哪里还能给自己找个菩萨回家供着?你再让我做两年单身贵族吧,你是不知道单身汉日子过得有多爽。我以前和泉泉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体会,现在是深刻地体验到了。”

叶素叹息:“你还是忘不了泉泉,不然,你也不会提她的名字。如果你真忘记了她,换正常人说有人帮你介绍对象,高兴还来不及呢,见一面又不会吃亏。儿子,你的精神状态有问题,需要调整。”

刘航不说话了,把脸侧到一边。

他看见窗户的玻璃上倒影着一张悲伤的脸。

刘航心想:“或许我真忘不了泉泉……实在太刻骨铭心了……对,我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我要调整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狼人杀和好弟弟

二模考试结束,时间已经进入四月。

对于高三下半期已经进入考试季的同学们来说,本月的主要任务进行三轮复习,并针对考试中出现的问题进行针对。

所谓三轮复,简单说来就是把所有的知识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从整体大方向上简称属于自己的知识树,越快建成就越有利于最后的爆发,更有利于高考的成功。

也就是说,你必须在这三轮复习中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

如果没有立属于自己的知识脉络,不妨跟老师进行知识体系构建,这样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自己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完成最后的提高。

这三轮复习时间很短,必须在这个月之内完成,几乎是一周一轮。

等到复习结束,到五月就是第三和第四次模拟高考。

一般来说,三模比较难,四模比较简单,这都是后话。

现在正处于三轮复习阶段。

拉通复习其实对班级里的优生来说并不是问题,读了这么多年书,作为学校的精锐,谁心中没数,谁脑子里没装着一个模本?

因此,这三轮复习更多是对排名中下的同学更有意义,这是他们提高分数的最后机会。

这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大家学习不可谓不艰苦,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阶段是有利于学习,但长期保持这种状态却不是什么好事。大伙儿的精神很容易从弹性形变成塑性形变。

喜从天降,老师宣布因为区里要举行一场事业机关招聘人员的考试,考场就设在学校里,周五考场要熟悉考场。所以,学校决定周五放一天假。

不过,因为大家是毕业班,第一轮复习也到了收尾阶段,大家上午还得来,吃过午饭后大家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露出了笑脸。

原因很简单,在往常,他们可是连周六都要上学的。即便周日这天,也要去各自不惜班。日程排得满满的,快要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好了,突然得了周五下午和周六一整天的假期,这比过年还让人开心。

但是,班主任马老师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同学们惴惴不安:“星期五下午家长会。”

这让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即便是成绩前十名的同学也是如此。

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任何人即便再优秀,想找总是能找到缺点的。

周五中午放学的时候,冯小园刚出教室,正准备去食堂。

刚打开手机,父亲冯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园园,闺女,是你吗?”

“……”

“我知道是你,还在生气呢?别气了,你不想说话就听爸爸说。”冯白道:“我两点钟会准时到学校开家长会,据我每次参加家长会的经验,应该一个小时就能开完,你先回家去吧!家里没人,你现在在学校食堂把午饭吃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闺女多美的一个人呀,最近食量少了很多,都瘦了,你爹我看了心疼。”

“吃过完你回家做作业,第一论复习已经结束,你自己好好总结一下。/二模考差了,那是因为有别的原因,责任在爸爸妈妈身上,不怪你。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乖,好好复习。”

冯小园默默地挂了电话,心中突然悲愤:学习学习、考试考试,你们怎么老提这事,我是考试机器吗?我今天还偏不做作业。

正在这个时候,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女生唧唧喳喳地过来。

“园园,你是回家还是在食堂吃饭?”为首是孙庆,一个圆脸的胖乎乎的女生。

她是冯小园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冯小园:“回家又没人做饭,就在食堂吃。”

“你不会是在等关总买单吧?真幸福啊!”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李智樱,她的成绩在班级里游离在十到二十名之间。属于运气好,就能够上清北复交,运气不好只能去上普通重本的那种。

她这人有个特点,很吃临场。状态好的时候能够考进前十,状态不好,就落到中游。

相反,以前的冯小园却非常稳,长期霸占九到十名的位置,除了这两次模拟考。

李智樱心眼有点小,她一直觉得自己每次之所以冲不进前十都是冯小园占了那个位置,只要干掉她,自己就能进四大藤校。

这两次考试冯小园折戟饮恨,第一次是二十多名,第二次更直接落到了下游,而她却又回到前十的位置,未免有扬眉吐气之感。

虽然校园生活不像网络选幻小说中那样充满了挑衅和打脸之类的幼稚剧情,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又都是中二年纪,彼此看不顺眼的事情也是有的。

尤其是关小雨这个傻子,每天给他的“干姐姐”送吃,这让她异常嫉妒。

冯小园最近心情抑郁,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话了。听出李智樱话中的讽刺之意,脸色一变,就要爆发。

孙庆馨是个好好先生,忙道:“冯小园,下午不是放假吗?我们大家商量好去李智樱家里做作业,她家的保姆已经做好午饭了,算了五个人份儿。咱们要去她家里吃大户,去不去?”

冯小园摇头:“不去了。”

其他几个人都说:“去吧,去吧,吃完饭,做完作业,咱们再跑团,今天玩两个小时《狼人杀》,这段时间学习太累了,放松一下。这游戏,人越多越好玩儿。冯小园你玩游戏的时候挺拉仇恨的,没你少了许多乐趣。”

冯小园还是摇头,并不解释。

她最近沉默寡言了许多,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李智樱虽然不太喜欢冯小园,也不喜欢和她一起玩。但今天她竟然拒绝去自己家,这就是不太给面子。

心中顿时不满,面上却调侃地笑道:“冯小园,你说在学校吃饭,是不是在等关小雨啊?对啦,我知道的,你们每天都会聊上半天,理解理解。”

其他几个女生也低低地笑起来。

冯小园感觉到不对,恼怒地看着李智樱:“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李智樱又笑:“没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冯小园正要发作,突然,一个女生指着前方:“园园你干弟弟又来了,又有好吃的了,园园,分点给大家啊!”

却见,关小雨背着书包,手中捧着一盒子低头走过来。照例一脸凝重,满面沉思模样。

女生们都咯咯地笑起来。

冯小园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咬牙走上去,抢过他手中的一盒零食就扯碎了,扔到旁边垃圾筒里面。

关小雨如梦初醒,疑惑地看着她:“关小雨,要一起吃饭吗,我请。”

冯小园:“谁要你请客?我要回家。关小雨,我警告你,你以后别送零食,我烦。”

“不在学校吃你去哪里吃,你又没钱,家里也没人做。”

“我去哪里吃你管得着吗,我去李智樱家。”冯小园怒喝他一声,挽住孙庆的手:“庆庆,咱们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交流

且说冯白结束和女儿的通话后不觉长叹一声。

说是通话,从头到尾园园都没有说一句话。

自从那事发生之后,冯小园就和家里开始了长期冷战。

她的嘴就好象挂了一把锁,再不说一句话。父母有事找,她只是点头或者摇头,然后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冯白还是如往常一样每天清晨都会去叫女儿起床,然后给她挤牙膏、倒洗脸水,然后帮她梳头。

可是,冯小园却拒绝了。

她每天起得比冯白还早,早早地就在卫生间里搞好了个人卫生。

冯白还是下意识地拿起梳子去帮女儿梳头,却不想,冯小园却把头一偏,冷冷地看着他。

这目光中充满了拒绝和怨恨。

冯白的手僵住,直到冯小园把梳子抢过去。

算来,这样的情形已经过去三天,家庭的气氛让冯白心中难过。

此刻放下电话,跟嗓子里更是如同堵了一团棉花,吞不下也吐不出。

家长会很短,也就是四十分钟的样子,实际上就是说些大而化之的东西。

在教室里,冯白碰到了时晴。

时晴的脸色很苍白,嘴唇看不到一丝血色,憔悴得令人心疼。

冯白有点担心:“时晴,怎么是你来了,大头呢?”

时晴:“飞哥今天有事,忙,来不了。不过,就算他来也派不上用场,儿子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在管。”

冯白点头:“也是,飞哥的生活挺充实的,好羡慕。对了,你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去医院看看?”

时晴:“没事,我怀孕后都是这样,缓一缓就好。老白,咱们坐一起吧,你替我挡了一挡。”

其实,她今天身体很不舒服,有剧烈的孕期反应,在来的路上已经吐了两次,一身软得厉害,感觉快走不动路了。

说罢就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冯白很奇怪:“我挡什么呀?”定睛一看,这才明白。

时晴是一个爱美又爱体面的人,她今天脸色很难看,就掏出化妆盒简单地抹了抹,看起来振作了些。

冯白摇头,女人啊,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能丢。

“时晴,小雨这次二模成绩如何?”

“还那样,最后几名。我也没别的想法,只要小雨身体健康,能不能考上大学真不重要,即便是高技,不读也罢。”时晴身体有恙,精神上也显得很软弱。

“你有这个想法很对。”冯白安慰她:“你说学历重要不重要,太重要了,但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也不能决定你幸福不幸福。小雨的情况我清楚,以他的情况,能够健康成长适应这个社会就行,不能有太高要求。还有,老话怎么说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父母的总喜欢包办子女的人生,拼命想把他们抓住。”

“可是,儿女们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就是一团沙,你抓得越紧,他们从我们的指缝中越快流走。”

时晴感叹:“是啊,我现在就在锻炼小雨的生活自理能力。老白,园园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父亲会很幸福的,是老天爷对她的馈赠啊!”

冯白摇头:“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园园最近的精神状态也出了一点问题,二模的英语赌气式地交了白卷,现在名次都落到最后了。”

“啊,白卷,她怎么了?”时晴很吃惊。

冯白:“一点小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时晴:“老白,等下开完会我们一起回去,我没有开车。”

冯白:“不了,园园出了这事老师等下肯定会和我单独谈话的,你先走/”

“好吧!”时晴点头,是啊,冯小园可是以四大藤校为目标的优等生,是老师心中的宝贝疙瘩。她现在出了状况,学校老师都非常紧张,肯定会和冯白交流的。至于关小雨,那是早就被放弃的。

家长会开完,马老师点了几个学生的名字,让家长留下单独谈话。

出乎意料,时晴竟然被留了下来。难道说,在老师心目中,他还可以抢救一下?

被留下的家长有四个,冯小园这次二模成绩波动实在太大,冯白第一个被叫了进了老师的办公室,其他人则在外面的走廊里等。

学校历史悠久,校园里有许多西洋式建筑。

马老师的办公室位于一栋二层青砖楼的底层。

看到冯白,马老师就问最近你们家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冯小园的二模竟然交了白卷。

园园同学我是了解的,她的学习最大的问题是偏科。数学、英语、理综是强项,语文要弱一些。前段时间,我们也向你和冯小园指出了这一点。现在她的语文成绩是拿上去了,可理综却出了问题。现在好了,英语还得了零蛋。

零分啊,冯小园爸爸,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要知道,英语可是她最强的科目,不拿满分就是失败,怎么搞成这样,这已经不是用学习不努力和成绩下滑所能解释的。

她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你明白吗?

马老师还真说到实质问题上了,冯白神色黯然,道,马老师,这事我都不好意思说,现在孩子已经和我们夫妻几天不说话了,我们两口子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说到这里,他情绪一来,眼圈竟有点发红。

马老师一副了解的表情,竟安慰起冯白。说,我理解你这个做父亲的做家长的心情。孩子变成现在这样,大家都不想看到。尤其是现在马上要高考,学习这么紧张,孩子的思想那是出不得一点问题,一切都应该奔着高考这个目标而去。至于其他,先放在一边。

冯白连连点头,又叹息,说园园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极其刚烈。一有事,如果达不成目的,会有很激进的手段。这次二模的英语,她并不是做不出来。有了问题,也没想到解决问题,也不和我们家长交流,直接采用罢考的手段,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好。

马老师也跟着叹息,说,园园就是奔着清北复交去的,考上普通重本就是失败。园园这个孩子一直都开朗单纯。而我校的思想教育和平时的管理也严,所以,孩子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遇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是在以前,我们做老师和做家长的或许可以和孩子开诚布公地谈谈,甚至采取其他手段。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高考,再出不得波折。

“是啊。”冯白点头,园园摆明抗拒自己夫妻为她添一个弟弟妹妹,对于杨一楠也失去了信任,根本就不相信她不生二胎的承诺。

现在无论用什么手段,即便是好好沟通,也难免会激起园园的抗拒之心。折腾上一气,时间一耽搁,还考什么大学?

马老师最后道:“冯小园爸爸,你也不用担心,学校会管的。毕竟是一根好苗子,不能就这么毁了。我会严密关注此事,也请了对方家长沟通。必要的时候会采取最强硬的手段。好了,我今天的事多,你先回去,咱们保持联系。”

“谢谢马老师,谢谢马老师,给你添麻烦了。”冯白忙起身告辞。

出了办公室,冯白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园园这次罢考,明明就是家里要生二宝的事情闹的,马老师怎么说要和对方家长沟通,采取最强硬手段,这是哪跟哪?

冯白抓了抓脑袋,死活得不到要领。

他决定先在学校等等,等到马老师和其他家长谈完,再问问。

这个时候,就看到关小雨正坐在办公室楼外面的花坛边上,拿着手机在玩。

冯白一看这孩子心中就喜欢,挨过去拍了他肩膀一记:“小雨是你啊,你们今天下午不是放假吗,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在等你妈妈呀,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

关小雨抬头看了看冯白,又把头低了下去,置之不理。

冯白知道他就这毛病,也不生气:“见了干爹也不知道喊人,听说你这会二模考得不怎么样,不要气馁,只要认真学习,就会有进步的。最近吃药的情况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他是个话多的人,劈劈啪啪问了一气。

关小雨无奈地抬起头闷声闷气地喊了一声“干爹”然后回答说:“我每天早晨都会吃一颗药,感觉好多了,注意力也能集中,情绪也平稳了。另外,我们今天下午本来是没课的。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让我先别忙回家,等着她开完家长会一起走。”

听他说完,冯白一脸的惊喜,又拍了他一下:“好小子,不错,不错呀!”

关小雨一脸迷惘地看着他:“什么不错?”

冯白:“你小子以前和干爹说话,就是一个接一个蹦单词,像今天这样说了好长话的情况真没见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的词汇量上去了,而且说话有条理思维有逻辑。哈哈哈哈,果然是好多了,不错,不错。”

他感觉非常高兴。

关小雨经冯白这一提醒,想笑,却强忍着。

冯白:“别忍,遇到好事,想笑就大声笑出来。”

关小雨:“哈哈,哈哈。”

冯白:“对对对,就应该这样,男子汉大丈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必有那么多顾虑。啊,你妈妈不是要锻炼你的独立生活能力吗,怎么想着让你等她一起回家了?”

关小雨:“妈妈说她今天身上没力气,连车都开不了,等下让我和她一起回家。”

冯白抽了一口冷气:“你妈妈的孕期反应这个强烈啊……小雨,干爹先不走了,等着送你们回家好不好?”

“好。”

“叮叮叮……”突然,电话铃响了,是公司经理朱生平打过来的。

冯白接通电话,库房那边是说有客户投诉,说是他订的空调一周了还没送货过去。

这个客户是个非常难缠的人,不停过来骂娘,还发自媒体黑朱生平。

他说今天如果空调再不送过去,就打12315了。

朱生平很恼火,质问库房究竟是怎么回事,让冯白拿个说法出来。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领导要甩锅,好脾气的冯白背着就是。不过,他现在的性情已然大变,立即回呛:“老朱,我的朱总。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地方热得早,三月初就二十五六度,到四月就超三十了。最近这段时间,空调销量极好,都断货了。你们销售那边只要是个客人就想留住,就敢收钱开票,可也的考虑我们的库存啊!我又不是没有向你们反应过。可你呢,听过吗?现在出了问题,反找库房的追责,当我们傻还是好欺负?”

朱生平:“至于货的事情,你今天先挤一台出来亲自给人送过去,然后安抚好用户。他妹的,就算用户把唾沫你脸上,你也得跟我把他给哄笑了。不然,人家一闹,315一出面,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冯白:“老朱,你挤一台空调给这个找你扯皮的用户我没意见,大不了把其他单子压一压。可是,我就是一个搬运,你让我做客户的思想工作,挨人骂,那就不行。要挨骂,你自己去,找上我,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朱生平知道冯白不好惹,只得缓和下语气安抚说:“老白,你虽然是搬运,可大家心理都清楚,你其实是咱们公司的会计、库管。能者多劳嘛!”

“至于库房里其他人,你叫谁去,谁去都没你能说。朱佳,她真去了说不定和人打起来。算了算去,还是你这样的老哥们儿靠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冯白得到朱生平的恭维,气消了些。

被客户投诉的事情很严重,确实,这事也只有自己能够摆平。

冯白忙对身边的关小雨说:“小雨,干爹公司里有急事要走,你好好照顾妈妈,有事打我电话。”

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成长的伤痛

等到干爹走了,关小雨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仔细一想,心中突然一怔。

是啊,我刚才为什么能说那么多话,好象还说得有条有理的样子。

难道正如干爹所说,我的病真的好了。

他回想起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他每天早晨都会吃一颗药,到了晚上都会和冯白在手机上聊上半个到一个小时。从刚开始的无话可说,到现在终于可以滔滔不绝。

在学校里,自己和同学说话交往已经没有任何障碍,每天上学、回家都轻松愉快,不像当初那样每次出门都要做激烈的思想建设。

世界也不像当初看起来那样灰色,而变得五彩斑斓。

你看今天的阳光是那么明亮,照在旁边榕树上,每一片树叶都是那么的美。

“我是个正常人了!”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关小雨欢喜地跳起来,几乎要手舞足蹈。

不过,他还是瞬间克制住自己。

控制自己,才能控制生活。

那药还是不能停。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里因为是祖国的最东面,天黑得早。到五点半的时候,夕阳染红了天边,但校园里光影却一寸寸缩短,暮色笼罩了世界。

妈妈还没有出来,估计还在排队等这和马老师谈话吧!

关小雨等得有点不耐烦,就围着办公楼百无聊赖地转起了圈。

突然,马老师愤怒的叫声传来:“大专、高技,你觉得你儿子考得上吗,可能吗?”

关小雨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转到老师办公室的窗外来。他定睛看过去,办公室里坐满了老师,而马老师正指着母亲时晴的鼻子骂娘。

时晴还是那副从容优雅的样子,道:“老师,小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他身体先天就有问题。这两场模拟考试,他的排名有所提高,我们做家长的很欣慰。孩子的病最近好了很多,看得出来他在努力,他有认真学习的意愿。老师你情绪如此激动,我不是太明白。我想,如果再加一把劲,他未必就没有书读。”

马老师淡淡地说:“关小雨能不能考上大专,说句实在话,就我个人看来并不重要。他就是个病人,有病治病,将来能够生活自理就可以了。”

听到她话中别有含义,时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要知道,高三毕业班都是以升学率为目标的,多一个孩子考上大学,那可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这马老师却怪,好象并不在意此事。

最奇怪的是,孩子最近的学习成绩明明有所提高,她好象还很愤怒的样子。

先前马老师单独留她下来谈话,时晴本以为要和自己商量如何提高孩子的成绩,在最后关头家长老师学生三方共同努力一把,把小雨送进大专。

现在看来,却不是。

“马老师,有话你请直说。”时晴心中不快,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妈妈和老师语言冲突,甚至发生争吵,关小雨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正准备走。

突然,办公室中马老师的一句话传出来:“小雨妈妈,我今天请你留下来,还是最后一个谈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孩子早恋了,这事的性质很恶劣。”

关小雨吃了一惊,早恋,我什么时候和人恋了,又是和谁?

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早恋了,也谈不上性质恶劣啊!上次班长和学习委员手牵手,老师不也没拿他们怎么样?

实际上,班里还有几对。

只不过学习紧张,没有暴露。

只等高考一结束,他们就会昭告天下。到那个时候,大家都是成年人,恋爱自由,别人也管不着。

也就是两个月的事情。

关小雨心中好奇,停下了脚步,又定睛看进去。

办公室窗户外种着一株茂盛的腊梅,叶影婆娑,正好遮挡住他的身影。

里面,时晴一愣,急道:“马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了,小雨心理年龄比同学小五到六岁,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早恋?”

“误会,这事我是经过调查的,也愿意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不可能,肯定弄错了。”时晴肯定地说:“如果真有这事,我怎么看不出来,而且小雨也会跟我说的,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

她在公司里毕竟是做惯了领导的,说一不二,说话的语气多用祈使句,而缺少委婉。

别的家长见了老师大多是很恭谨,即便是大领导也是如此。时晴这个态度让马老师心中不快,喝道:“是,关小雨的心理年龄比同班同学小五到六岁。那我们就以五岁来计算吧,不,你说他最近天天吃药,身体已经好了,那就保守一点扣四岁。他今年十八,马上就十九岁。十九扣四,那就是十五岁。十五岁的孩子已经有朦胧的两性概念,渴望爱情。现在的孩子营养好,别说十五岁,十二三岁的孩子早恋的也有。看你这个家长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时晴听老师说得有道理,已经有点相信了。但口气还是很强硬:“不可能,小雨和谁早恋了,我得找她问问,这肯定是弄错了。”

班主任马老师:“你还找人家要说法了?现在什么时候,你找上门去,影响了人家的学习,责任谁负?你儿子天天缠着人家,已经让人家的考试成绩严重下滑,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时晴摇头:“不,我相信小雨,我不能让他背这个污名,我要知道对方是谁,我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爱。”

“污名,什么污名,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关小雨了?”马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拍案喝道:“好,我就告诉你,对方是冯小园。”

时晴失惊:“园园,怎么可能,不不不,不可能。”

马老师:“你不信,你不信可以去问其他同学,我也可以调监控给你看。你儿子现在缠着冯小园,每天都给她送零食,天天不落。冯小园都被关小雨给吓坏了,以至于成绩一落千丈,这次二模,因为精神压力大,英语更是交了白卷。刚才我一是顾及到人家家长的面子,二是考虑到孩子将来还有见人,不能给她太大精神压力,只点到为止地谈了谈,并没有说破此事。否则,让人家长知道,这事你又该怎么处理?”

里面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落到关小雨耳朵里,他疑惑地抓了抓头:冯小园是我女朋友,那可不行,我还真有点害怕她。

马老师说着话,就打开电脑放了一段剪辑过的视频。

画面是教室和监控摄影,里面全是关小雨给冯小园送吃。

一群女生围绕着关小雨和冯小园说说笑笑,好象在调侃他们的样子。

冯小园这次二模考试英语得了零分的事情时晴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这事竟然是自己儿子惹得祸。

她脑子里嗡一声就炸了。

冯白对小雨可不错,可关小雨却干了什么,干儿子不当却要当人半子,还影响了人家闺女的学生,这不是畜生吗?

园园是老白心尖尖上的肉,如果知道女儿被小雨给祸害了,不知道会暴怒成什么样子。

不管理怎么说,两家的友谊算是彻底完蛋了。

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我对不起他。

强烈的内疚笼罩过来,让时晴低下头,讷讷道:“这事我会管的,我对不起冯小园父母。还有,这事未必就是小雨一个人的错……我会和小雨还有园园父母沟通的。”

“你的意思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了?”马老师是真的生气了:“你的意思是说不定是冯小园在追关小雨,你儿子也配?人家可是优等生,只要不出问题,清北复交随便上。如果愿意,她甚可以直接保送一般的重本。你儿子呢,学渣,能不能考上大专都难说。他身体有病,智商比普通人低,说难听点已经废了,别毁了我们的一个好苗子。”

说到这里,马老师很是懊悔:“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让关小雨来上学,他在家里呆着多好。”

听到老师在骂娘,时晴大叫:“小雨他不是废物,不是,绝对不是。”

她今天身体感觉非常不舒服,甚至不能开车。走起路来,脚下像是踩了棉花,好象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的泪水扑簌而下。

窗外面,关小雨痛苦地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腿,掐得满是淤青。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前,他或许不回感觉到什么。但现在,他真实地感觉到了疼痛,他感觉身体所有的细胞仿佛都在快速生长,一刹那从十四岁跨越到十九,整个人好象都被扯碎了。

这或许就是恢复到正常人所必须经受的情感伤痛。

我身体恢复正常,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然后,关小雨就看到母亲垂泪默默地走了出来。

她的肩膀还在低低抽泣。

关小雨忙走上去扶住她:“妈。”

以前,时晴给关小雨的感觉都是异常强势、高大、坚硬。

但今天,触手处却是一片软弱。

他惊奇地发现母亲比自己矮半个头,显得那么地矮小无助。

时晴也不说话,就由着儿子牵着自己出了学校。

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正值晚高峰,时晴拿出手机叫了网约车,发现要等四十分钟,前面还有九十多个人排队。

她软软地坐在路边公园的长椅上:“要等很长时间啊……小雨,妈妈身体很不舒服,要歇歇气,你饿不饿?要不,你自己去前面的快餐店吃块汉堡。”

“好的,妈妈,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了,我就是有点低血糖。等下你帮妈妈带一杯热咖啡,多放点糖,喝了就好。”

“恩。”关小雨点点头:“对了,妈,今天老师说了什么?”

时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因为高,却够不着。

关小雨把头低了下去,感觉到母亲手指的温度。

时晴:“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如果再努力一把,肯定能考上大专,她保证。小雨,妈妈很高兴,妈妈为你感到骄傲。还有一个多月,还来得及。人只要肯努力,任何时候都不晚。”

“哦。”关小雨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起身朝远处的快餐店走去。、

他并没有买汉堡,只打包了一杯咖啡,特意放了四包糖。

走到街上,车是马龙,人来人往,关小雨突然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

“人只要肯努力,任何时候都不晚!”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好甜,都卡嗓子眼了,会胖的。”时晴小口小口地喝着儿子送来咖啡,脸色红润了些。

“胖就胖吧,胖也是我妈。”关小雨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回到家,依然看不到关飞。

关小雨把漫画书、ps4、乐高积木、手办全扔进一口纸箱里,找出英语书默默地背起了课文。

他的灵台一片清明,仿佛刚被洗过,如此透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冯叔叔好

且说冯小园和几个女同学得了这么一个难得的假期,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

一行人就跑李智樱家去了。

李智樱家是中产阶层,家中的房子很大,是个上下两层的复式,父亲开的是宝马。

房子装修得很漂亮,一进屋,众人都哇一声惊叹,连连说:“李智樱你家好大啊,得不少钱吧,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

李智樱很享受同学们羡慕的目光,得意地说,还好啦,我爸爸和妈妈都是大公司的高管,年入加一起也就三百多。这算什么大房子,我家在盅山还有一套别墅,只周末和假期才过去住两天。那地方就是乡下,连外卖都不送,人家都不爱去。

几个同学笑骂,装,继续装。

冯小园和李智樱彼此都有些看不顺眼,进了屋后一脸平静。

李智英就有点不高兴了,故意问,冯小园你家不是刚买了一套新房,听说听偏远的,也是别墅?哎,那地方外卖能送去吗,要不,找个假期,咱们去你家新房玩玩?

大家不疑有他,都说,是啊,要不找时间咱们也过去玩玩。

冯小园家境普通,大约是穷惯了,自尊心比一般同学要强些。前一段时间父母买了新房,她很兴奋,也很得意,拍了许多照片给大家看,收获了一地羡慕的目光。

此刻听到同学们说,她道,现在还没有装修呢,等装修好了就请大家过去。

“等你家装修好,说不定咱们大学都毕业了。”李智樱说:“园园,听说你家新房是按揭的吧,每个月要还两万多块,经济压力肯定很大。对了,我爸爸是银行的高管,专门负责贷款的。最近他们行里有个装修贷款的项目,要不我跟爸爸说声,让他贷地款给你家,你爸爸也不用那么辛苦。”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园园,你爸爸是程序员,工资应该不高,每个月要还那么多钱,估计很辛苦。算了,算了,还是别再背债了,再背怕要把他压垮的。”

这话已经是明显的挑衅了,大家着才感觉到气氛不对,不说话了。

冯小园心中有怒火涌起,她淡淡地说:“那好呀,如果真有装修贷款这个项目,我让爸爸找你,这是好事。是的,我家新房是按揭,倒不是因为爸爸妈妈拿不出那笔钱,只是不值得。”

李智樱:“哦?”

冯小园:“我爸说了,他还有其他投资项目,这年头经济不景气,什么最值钱,现金现金还是现金。既然能够贷到款,又为什么不贷,要灵活运金融杠杆,要把个人信用用到极处。我爸爸说了,那种全款买房的人,才是真的傻,一点经济学常识都没有。”

她说话很不客气,李智樱的脸色就变了:“一个写代码的程序员懂什么金融。”

园园一笑:“对了,忘记说了,我爸爸刚升为公司的财务助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财务总监。当然,爸爸上班的公司不大,比不上银行,年入也就六七十个,个人财务上确实有点紧张。但负担房贷,装修贷款还是很轻松的。智樱,谢谢你,明天我就让爸爸联系叔叔,请一定帮忙哟!”

李智樱脸色大变,自己刚才也是挖苦她几句,却不想这人竟然打蛇随棒上,平白让自己爸爸给她家放一笔款子,帮了一个大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冯小园……太狡猾,太气人了。

孙庆看情况不对,忙道:“你们罗嗦了半天,尽顾着说话,还跑不跑团了。同学们,时间宝贵,抓紧时间玩,五点钟我们还要回家呢!”

“跑团,跑团。”

众人附和。

于是开始跑团。

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愤影响了判断还是运气不好,几乎每把一开始李智樱都被冯小园抓出来杀掉,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当看客。

她可好了,不但当看客,还负责帮大家添茶倒水,郁闷到爆。

正在这个时候,李智樱的父亲李廷回来了,脸色有点难看。

李智樱记起刚才说让父亲给园园家放贷款的事,大感紧张,忙上去叫了一声。

好在冯小园和其他同学尽顾着玩,好象已经忘记了此事。

“爸爸你回来了,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你工作不是很忙吗?”李智英热情地接过爸爸手中的包,放好。

李廷:“闺女你总算懂得心疼老爹了,我今天提前回来是装空调的。电器商场那边送货的人已经来了,售后安装工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前几天不是一直喊热,说是热得无心学习。我闺女什么人,高才生,如果因为热没考上四大名校,我不成罪人了吗?咦,你叫了同学回家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等装完空调我请大家。”

一众正在玩着的学生都亲热地喊:“叔叔好。”

李智樱大喜:“可算可以装空调了,咱们家的空调去年就坏了,你一直说工作忙没时间去买。是啊,这天好热,爸爸你一身都被汗水泡透了。咦,空调呢?”

“电梯坏了,你爹我是走上来的,十四层楼,可累死我了。”李廷吐了一口热气:“至于空调,搬运正背着在后面。毕竟是大三匹的外机,快一百斤重了,走得慢。”

正说着话,只听得外面有东西撞着墙壁的声音,然后是趔趄脚步。

李廷对着外面大喊一声:“你怎么背的东西,力气那么小,别把墙壁撞坏了,等下物业可会找我赔钱的。”

外面传来搬运工恼火的声音:“老板,这可是一百来斤的东西,背了爬十四楼,换你也没力气,你要学会换位思考。你要骂娘也得讲道理,再这么乱吼,我可要撂挑子了。”

“嘿,你到来劲了,电梯坏了是我的责任吗?如果你们早一点送货,至于碰上这事儿?”李廷这段时间为了空调的事情和商场扯了好几次皮,早就憋了一股火,立即爆发了:“换位思考,我换你个鬼。我在家里被热得坐不住的时候,你们为我想过没有?快送进来,我要验货。”

“我跟你讲,最好不要让我看到这货有什么磕伤碰伤,否则我投诉你。”

“投诉,尽管投诉。”

“嘿嘿,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下来。”

“我叫冯白,你记下来了,错把冯京当马凉的冯,白乐天的白。”

“嘿,你这个苦力倒有文化,跟我拽文。”

“我跟你拽个屁,我小学文化,怎么,瞧不起劳动人民?”

两人的声音都洪亮,你一言我一语对吼,都不客气。

“冯白?园园,你爸爸好象也叫这个名字?”一个女生问冯小园。

冯小园压低嗓门,讷讷道:“重名。”

实际上,她已经听出父亲的声音,顿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怔住了。

爸爸怎么会是搬运工,不可能,不可能……一个声音在心里狂喊。

“冯小园同学你爸爸的名字很独特,不可能重名的。”李智樱一笑,转过脖子朝门口喊:“冯白冯叔叔,冯小园在这里。”

所有人都同时装过头去。

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中年人正吃力地背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来。

大约是已经用尽了气体,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的工作服,上面泛着白色的盐花。汗水如同溪流一样在他面庞上纵横流淌,冲冲一道道黑色的印子。

孙庆是园园的好朋友,以前去过她家,认出了冯白,叫了一声:“冯叔叔。”

冯白:“啊,是庆庆啊!园园,你也在这里,太好了,等下送完货我们一起回家,爸爸开了车的。”

第一百四十章 不丢人

原这个搬运工就是园园那个所谓的财务总监的爸爸啊?众女生骇然,目光都惊讶地落到冯小园身上。

冯小园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不说话。

在以前,父亲在她心目中就是神,好象世界上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她也为有这么一个爸爸而感到骄傲。

是的,冯白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不能给她优渥的如同泉泉阿姨、关小雨那样的生活,也比不上讨厌的李智樱。但经过二十多年的奋斗,他买了两套房,相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成功。

而且,他工作体面,高科技公司的程序员,后来更是做到财务总监,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她这个做女儿面上有光。

可是今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个粗野的如同农民工一样的中年男人,尤其是还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这让她接受不了。

一时间,她恍然不知所措。

李廷啊一声问李智樱:“阿樱,这位师傅是你同学的爸爸?”

李智樱把冯小园拉过来,笑着说:“对,就是园园的爸爸。”

李廷忙握着冯白的手不住摇:“咳,早说嘛,早说咱们也不至于掐成这样。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冯师傅你可不够意思,早知道这层关系,我可都走你后门,这空调也不用等一星期。”

冯白哈哈笑:“那不是不知道嘛,老李,有水没有,倒一杯过来,出太多汗,渴死了。”

李廷连说有有有,正要去倒,李智樱推了冯小园一把:“园园,把你的水递给叔叔吧,看他样子好辛苦,该你这个做女儿的尽孝心。”说着话,她讽刺地低笑:“冯小园,你不是说你爸爸是财务总监吗,今天微服私房?冯叔叔,你怎么没做总监了?”

冯小园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张脸涨得通红,浑身的汗水如浆而出。只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好钻进去,再不用见人。

冯白一笑:“已经辞职了,现在干搬运,经济不景气啊!”他接过女儿默默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又问李廷:“老李,这是你家千金,长得好漂亮,白富美啊!”

李廷很骄傲:“那是,那是,我女儿自然是优秀的。老冯,你女儿也不错呀!咦,你恭维我是不是想让我撤了投诉。”

冯白笑道:“咱们什么交情,就算我不提这茬,你也不会这么绝情。”他一口饮尽杯中水,感还不尽兴,又递给女儿:“园园,再来一杯。”

突然,冯小园爆发了,她突然哭起来:“喝喝喝,你就知道喝。冯白,我恨你,以后再不要和我说话了。”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抓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夺门而出。

楼梯上全是她响亮的脚步声。

冯白担心女儿,苦笑:“老李,你看这事……”

李廷:“老冯,啥也别说,快去追园园,她情绪有点激动,别出什么事。”

冯白:“好,那我先走了,售后马上就会过来安装,你放心,我会督促他们的,今天就能搞定。另外,如果平台电话回访,记得给五星好评,不能再扣钱了。”

李廷很无奈:“好好好,快去,快去。”

冯白刚才爬了那么长时间的楼梯,早累得够戗。

园园十九二十岁年纪,正是人一生当中体能的颠峰,再加上她本就是校篮球队队员,这一跑起来当真是快如疾风。

可怜冯白担心女儿出什么时候,强咬牙又从楼上跑下去,终于追上了她。

这个时候,他的小脚肚子又酸又痛,有点抽筋的感觉。

“园园,园园,你听爸爸解释。”冯白一把抓住园园的手。

“你住嘴,我不要跟你说话。冯白,我恨你!”园园尖叫着剧烈挣扎:“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冯白:“是是是,我是个骗子。既然你今天看到了,我也不瞒你。我的职业生涯出现了危机,毕竟我年纪这么大了,已经不适合it业,必然会被淘汰下来。这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抗拒。没办法,家里有老婆孩子需要养活,人总得要生存吧,所以我就干起了搬运。”

园园继续叫:“冯白,你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干搬运,还害我在同学们面前出丑。我一直都对大家说,你是程序员,是财务总监,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我也为你骄傲。可你今天就是这样让我骄傲的,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冯白,你以后再不要跟我说话了。丢人,丢人!”

说着话,她大声地哭了起来:“我不要去读书了,我受不了别人看我的目光。”

这是一家人冷战后园园第一次和冯白说话,

冯白这几天都快被家里的氛围憋疯了,女儿能够说出自己的心思,他很高兴,但同时也觉得生气。

他一反往日慈祥的老父亲的模样,严肃地看着女儿,喝问:“园园,你就是这么跟同学说的,你觉得我让你丢人了,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看到冯白表情,园园有点害怕,但还是犟着头:“是,我感到丢人。”

冯白:“为什么丢人,就因为我是个搬运,做苦力的?”

园园不说话,只是抹泪。

冯白:“园园,我想让你弄明白一点。劳动,不可耻。是的,我也想舒服,我也想体面。说难听点,我是失业了。如果我只想着自己的面子,大可去找一个清闲的干净的工作,哪怕一个月只有一两千块混日子。反正家里也不是吃不起饭,大不了不买房子了。靠着微薄的薪水,也饿不死人,混到退休拉倒。可是,不行啊,人不能只为面子活着。”

“我才四十六岁啊,到退休还有十四年,人生还没有结束,将来鬼知道会碰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我要给妻子,给女儿好的生活,不让她们为金钱而烦恼,不用为未来的不确定性而忐忑不安,我要给你们物质保障。”

“为了你们,我什么都可以干,除了违法犯罪。”

“苦力算得了什么,劳累算得了什么,只要工资高。是啊,我现在的收入比以前在办公室当白领的时候多。我很宽裕,我感到很安全。尤其是在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看到银行余额不停地涨,不停地涨,我很开心。”

“脏和累算得了什么,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不用为钱发愁就够了。活了四十六年,我冯白现在才算活明白,面子毫无意义,尤其是在你有一家人需要养活的时候。我只要里子,我的里子是妻儿面子的底气。”

冯白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颤动。

“住口,住口,住口!”园园尖叫着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冯白,你说得好听。你买房子还不是想生二胎,你想要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女儿在你心目中只是个外人,迟早要走的。你欠下那么多房屋贷款是为我吗,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还不是想给你未来的儿子留一分产业。你是个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和你断绝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说一句话,等我考上大学,我会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我能养活我自己并完成学业。至于你养育了我十九年所付出的代价,放心,等我参加工作,我会连本带利还你和杨一楠。”

这话很伤人,冯白的心好象被刀刺了一样,疼不可忍。

他叹息一声:“园园,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你不知道你说出这样话,爸爸很伤心吗?原来你还在纠结我们生二胎的事情。我和你妈妈说过的,不会再生,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园园冷笑:“你还说过你是财务总监呢,其实就是个搬运工。冯白,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

冯白也有点火了:“这孩子,怎么这样啊,你是听不进去道理了吗?”

“不听不听不听!”

正当父女二人冲动争吵的时候,一阵轰隆的马达声传来。

就看到物业开着一辆叉车过来,叉着冯白的微型运货车就走。

冯白大惊,顾不得和女儿说话,急忙跑过去:“怎么着,哥们儿,这是怎么了?”

开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头上的钢盔帽歪歪斜斜地扣着。

他一看到冯白就开骂:“这车是你的,谁叫你开进来的,不知道咱们小区人车分离吗,你又是什么开进来的?”

原来,为了防止业主开车撞着老人孩子和宠物,又为了给业主一个安静安全环保的休闲散步环境,小区规定,所有业主的车都必须停到地下停车场去。

冯白一呆:“还真不知道,刚才我送货进来的时候,你们门口也没有保安,门禁也是开着的。我以为不管,直接就开进来了,这可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那就是我们的错了。”工作失误,放了外面的车进来那可是要扣钱的,小保安气急败坏,骂起了娘:“今天我们小区的门禁系统崩溃,你就是趁这个机会进来的。麻痹,你们这些送货的、收废品的、发小广告的坏得很,这是想害劳资。今天落到我手里,得给你长长记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感谢相遇

说到激动处,小保安“呸”一声唾沫吐到地上。

冯白很是无奈,赔笑:“实在不好意思,哥们儿,不就是罚款吗,我认,我认。”

小保安:“谁要你的钱,光罚款你长不了记性。”

冯白一愣:“哥们儿,你打算怎么着?”

小保安:“先把你这车扣了,等我们物业中心领导研究决定后再说处理的事儿。”

扣车?冯白心中就急了。

公司有规定,所有车辆下班后必须入库。

这是其一,其二,现在天气热起来,公司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货多得送不过来。少一辆车,大伙儿非被逼疯不可。

冯白忙赔笑递过去一支香烟:“兄弟,兄弟,你听我说,咱们都是打工的。换成你如果是这个司机,公司的车出去被人扣了,还一扣好几天,老板绝对会发飙,说不定就叫你卷铺盖走人。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闭上眼睛要找地睡,睁开眼睛要吃要喝。手停嘴停,实在没办法啊!给个面子,放兄弟一马!”

“不抽!”小保安一巴掌扇掉冯白递过去的香烟,继续骂:“我特吗混得在惨也惨不到像你一样做苦力,我放你一马谁放我一马?掉那马,我这个月都被扣了几次钱了,今天总算逮住你,哥哥的成绩效得着落到你头上。”

他满口污言秽语态度蛮横,冯白却只能忍住气,不住说好话。

小保安:“你挡我的车做什么,让开,让开,有什么事情咱们去物业解决。”

冯白:“你不放我我就不让。”

小保安恼了,跳下车推了冯白一把。

冯白一时不防,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路边的凹陷处,扑通一声摔到草坪中。

“爸爸,别打我爸爸!”园园尖叫跑过来,扑到冯白身上,大声地哭起来。

刚才冯白被小青年厉声呵斥的那一幕都落到她的眼里。

只见,父亲一把年纪了,为了生活竟然如此卑躬屈膝,既然如此可怜无助,园园心中当真是痛不可忍。

看到父亲摔倒后,她心中对冯白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心痛。

冯白忙道:“园园别怕,爸爸只是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园园哭着对那小保安愤怒地叫道:“什么扣车,你们凭什么扣车?”

保安:“我就扣了你们又怎么着?”

冯小园站起身来:“你们是车管所还是交警队的,按照国家法律,除了这两个执法机关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扣押车辆,扣押相关的证件。你们这是犯法,我要报警。”

小保安是个杠子头,冷笑:“你们非法闯入还有理了,我就扣你们的车又怎么了?今天谁来也不好使,尽管报警。报警后我们还要反诉你们呢!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能扣押你的汽车,这车也得送去交警队等候处理,嘿嘿,咱们就拖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冯白一呆,这可不行。

他正要站起来,突然,园园把他按住:“爸爸,你别动。”

然后狠狠地看着小保安:“你要扣车尽管扣,现在我问你,你推倒了我爸爸怎么说?”

“怎么说?”小保安把眼睛一鼓:“你什么个意思?”

园园叫道:“我爸爸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都是病。你这人好狠的心肠,竟然殴打他老人家。现在,爸爸被你打倒在地,需要马上叫救护车送医院。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冯白愕然:“我挺好的……”

“不,爸爸,你看看你的都站不起来。还有,你心口是不是很痛,那是受了内伤,内伤。”园园哭起来:“爸爸,不要死,不要死啊!坚持住,坚持住!”

冯白更是懵懂:“我好好儿的,怎么扯到死上去了?”

看园园哭得梨花带雨,小保安脑袋都大了一圈:“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是在碰瓷?”

园园哭述:“谁碰瓷了,你们小区的视频监控可以佐证,刚才明明是你推到了我爸爸。爸爸啊爸爸,你不要丢下我们母女啊!你放心,我这就叫救护车,我这就报警,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去医院后,你得多住些时间。不但内伤要治好了,你的糖尿病、三高也要一起治好。对了,你的龋齿也要补。不不不,直接做种植牙。”

听到这话,小保安急得满头是汗。说什么风烛残年,这大叔孔武有力,刚才推他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触手处是结实的肌肉。

特么的连牙齿都要一起看。现在做一颗牙什么概念,起码上万。

我家里一个有钱亲戚一口气做了十几颗牙,每天出门相当于口含十几万快钱招摇于市,牛叉到十三了。

今天这父女讹上物业中心,看情形没有一二十万搞不定。

这年头干什么都别打架,打架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钱。

这么闹下去,只怕我工作都保不住了。

小保安心中好慌,忙赔罪:“大叔,大叔,你就饶了我吧!我跟你陪不是,你老人家还是起来吧,我放你们的车还不成吗?”

园园不依不饶:“不行,不行,我得送爸爸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保安不住鞠躬:“大叔,大爷,妹子……不,姐姐,姑奶奶,让过我吧,是我错了。大叔你摔在草坪上,没事的。”

园园:“什么没事,要不你摔一个给我看看,看看有事没事。”

冯白:“行了行了,这位小哥也是无心之过,大家互相谅解一下。”

小保安如蒙大赦:“对对对,互相理解,互相谅解。大爷,工作要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家吃饭吧!”

“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啊,把你电话给我,我记一下号码。”

“好好好,电话给你们,你们快走吧,求求你们……”保安要哭了。

园园记下保安的电话,道,如果我爸爸回家后感觉身体不适,肯定会再过来早你的。刚才我已经全程录象,你跑不掉的。

“是是是,我不跑,我不跑,姑奶奶,你们快走吧!”

汽车嚣张地开出小区,天已经黑下去,冯白担忧地看着身边的女儿。自上车来,园园就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园园,我……”

“停车。”

“园园,你要去哪里?”冯白急问。

“我叫你停车!”冯小园尖叫,就要伸手去拉手刹。

冯白大惊,一脚踩停汽车,园园已经跳下车去,跑进路边的便利店。

不片刻,她就拿着一瓶矿泉水过来,递给冯白。

冯白:“这……”

“冯白,渴了吧,刚才你不是要水喝吗,给你。”突然,园园咯咯地笑起来,捂着脸:“老白,我刚才教训那保安的时候是不是像个泼妇,好丢人呀!”

冯白无奈:“是有点丢人,我女儿可是要上四大名校将来做社会精英的人,叫人看了不太合适。”

“社会精英就不能骂街吗,不能吗?”

“好像可以。”冯白喝了一口水,感觉好甜:“世界就是这样,你不能软弱,遇到事不能退。你这个碰瓷的办法真不错,我女儿是个天才啊!”

“对,是这个道理,你一强硬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对你突然温柔起来,很奇妙的体验。”冯园园:“爸爸,我为你感到骄傲!”

“骄傲,为一个搬运工的父亲骄傲吗?”冯白反问。

“对,为你骄傲。”园园点头:“刚才我想明白了,冯白,你是个有担待有责任感的好父亲好丈夫。无论自己怎么苦,怎么累,为了妻子女儿都愿意做出牺牲。你的牺牲这么大,我又有什么道理因为在同学们面前丢掉面子而感到羞愧呢?那样一来,我冯小园又算什么人?世界上做搬运工的父亲多了,难道他们的儿女也会因为父亲的职业而感到可耻。不,可耻的是他们,是我。爸爸,对不起起!”

说到这里,冯小园的眼泪沁了出来,对着父亲一鞠躬。

冯白一把扶起女儿,摸着她的头发:“长大了,长大了,园园,我们回家。”

不对啊,听园园的口气好象很同情我的样子。你同情啥子嘛,我一个月五万块工资,收入高又锻炼了身体,爽得不能再爽,我还同情收入低微,为了房租吃饭问题发愁的办公室小白领呢!

“好的,我们回家。”

“园园,对你妈妈好点,她身体不好。”

“好的,看在冯白你的面子上,我对你太太好点。”

“什么你太太,那是你妈呀,没礼貌的东西。”

说是回家并不那么容易,还先得回库房把汽车入库,还得洗澡换衣服。

园园已经答应冯白暂时保密,不把爸爸做搬运工的事情告诉杨一楠。

她这几天感情大起大落,已然疲倦。上车后,就说,“爸爸,我先睡会儿。”就迷瞪过去。

睡梦中她时不是发出一阵抽泣,又时不时发出一声笑。然后把脑袋靠过来靠在冯白的肩膀上。

恍惚中,冯白仿佛回到十多年前。那时候园园还是个小丫头,自己骑自行车送她上学。园园每次累了睡着了都会同样把头靠过来,甚至还发生过从车上摔下去的事。

误会解除,父女重归于好,感情甚至更亲密,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好爱园园,好爱杨一楠。只要我不倒下,我就得做一座高山,让她们在累了倦了的时候有个依靠,为她们挡风遮雨,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有了她们,生命是如此美好,感谢上苍让我们相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认真起来的样子自己都怕

“咦,你们怎么在一起了?”看到丈夫和女儿说说笑笑地回家,头上裹着一张毛巾喊疼的杨一楠一怔。

园园已经好几天不理人,今天怎么突然恢复正常,好奇怪。

冯白正要编个借口,突然,杨一楠指着园园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前伏后仰。

冯白:“领导你笑什么?”

“咯咯,这娃,太搞笑了,哈哈,园园你看你的眼角全是眼屎……哈哈哈哈,你还是个姑娘吗,以后看谁还敢追你?”杨一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园园的脸又红又白,想要发作的样子。

冯白感觉事情不妙,忙喊:“杨一楠,不要太过分。”

“妈,你说什么,讨厌!”园园一跺脚,走到母亲身边,伸出手按摩着她的太阳穴:“妈,你头还疼吗?”

杨一楠开始诉苦:“自从生了你落下月子病,我哪天头不疼?为了你,我长了几十斤,我浑身都是病,我牺牲大了。可你又怎么对我的,整天尽惹人生气,我这辈子可被你给毁了。”

园园不满:“什么被我给毁了,你以前不都是说被冯白给毁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老白去。”

“我被你们爷俩给毁了……恩恩恩,舒服,再大点力。”

“我已经用尽全身力气了,再大力就掐青了,不怕我把脑袋给你捏碎了?”园园不满。

杨一楠大怒:“你骂人呢,你妈的脑袋又不是西瓜。”

看到娘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种久违的家庭温馨气氛又回来了,冯白一笑,忙系了围裙进厨房开始给她们炖汤。

冰箱里有一对鸽子,他今天刚买了天麻。

鸽子炖天麻补脑治头疼,等下做好正好给闺女和领导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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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昏黄的台灯下,关小雨正在复习英语。

现在已经到了三轮复习期间,第一轮刚结束。

作为一个学渣,第一轮复习究竟有什么内容他心中还是一团糨糊,好象并没有得到任何提高。

下午的时候马老师所说的话实在太伤人心,他痛哭一场之后,感觉自己的心窍好象突然被人用一根指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变得通透。

不能在让妈妈伤心了,我得考个学校,我得争气。

他所就读的学校是市重点,老师讲课的时候进度很快。因为学生都是好苗子,很多知识点都是一带而过,根本不用浪费时间讲得太细。这对于优等生来说或许是个好方法,但对关小雨而言,未免像是在听天书。

他拿着书沉思:如果我按照老师的方法来复习,或许还考不上大学了,得另开蹊径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考上高技甚至二本,怎么也得四百多分,关小雨现在的成绩也就两百分出头,要想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再抢两百分,表面上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谁叫是他学渣呢,这事好象并不难,只需多费点工夫。

学习这种事情就好象网络玄幻、修真小说中的主角,在低阶的时候要提升等级,只要用对了方法,进展会非常快。可一旦进入高阶,要想在升一级,却如同迈过天堑。换到学习上,打个比方,以一个科目满分一百分计算。如果你得了二十分,要想在下一次考试拿到四十,只要努力一把就行。

可如果你考了九十分,要想拿满分,付出的汗水却是从二十分到四十分的无数倍。

所谓一张白纸好画图。

关小雨心中又想:我的大脑发育比普通人要晚几年,现在都快十九岁的人了,只相当于十二三岁的人。逻辑思维能力、综合分析能力自然比不过同班同学。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人年纪越小,记忆力越好。或许,我可以在死记硬背上下工夫。

那么,先从英语和语文开始,数学和理综先放在一边。

不,也不是说就放弃数学和理综。这些科目其实也是需要背诵的,比如方程式、解题方法……

不要急,一科一科来。

我现在需要的是开始,不求结果,只问耕耘。

今天付出一分努力,明天在考场上就会多拿一分。

那好,先背英语。我从高一英语开始,也不管什么单词、句型、语法,我干脆把所有的课文都给背熟,咱就用这种笨办法跟你耗上了。

至于其他科目,也用同样的方法,背,往死里背。

关小雨先拿起高一的英语书,翻开第一篇课文,通读了一遍。发现里面好几个单词不认识,也有好几个句子看不懂意思。只得查了读音和释意,跟着录音通读了两次,着扣上书开始背诵。

就这样,还是记不住。

他也发了狠,想起以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索性拿起笔,也不讲究字迹是否工整,潦草地抄起来,一味追求速度。

英语课文都不长,等到抄完,也就十来分钟。

他又背了一遍,发现效果不错,好象都记住了。

这个时候,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又开始了,他的深思有点恍惚,目光也无法对焦在书本上。

知道这样硬扛下去效果不太好,需要转移注意力,获取新鲜的刺激。

于是,关小雨就拿起语文书,大声朗诵起自己最喜欢的陶源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初夏的天已经很热了,老城区的房屋都比较挤。楼和楼之间的间距只有几十米,从窗户看出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楼房的情形。

那边,有老人在咳嗽,有人咿呀呀唱着评弹,曲子好象是《潇湘夜雨》,有人在使劲地打着孩子。有小两口在吵架,“你吃我的用我的还在外面劈腿,分,必须分……”“啊救命啊,救命啊,妈,妈……”

蚊虫在路灯下回旋,懵懂无措地扑火。

他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聒噪。

关小雨又开始背诵鲁迅:“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好了,我的注意力又开始不集中了。

那么,背几道代数的方程式吧!

可是,我怎么开始打瞌睡了。

“吱!”房间门被人推开,父亲关飞终于回家了。他捧手机嚷嚷:“儿子,新赛季开始了,听说射手的暴击比率都调整了。现在是怎么出装的,该换什么铭文?”

“出去!”突然,一股邪火从心里生起,关小雨大喝。

关飞一怔:“怎么了?”

关小雨继续大叫:“我要背书,出去,出去,出去啊!”

他面目扭曲,额头上闪着汗光,腾一声,站起来:“你不出去我出去,诺大的家难道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关飞扑哧一声笑起来:“你这孩子,说话变得风趣了。”

关小雨冲到客厅,找了两包速融咖啡,也不放糖和伴侣,直接兑在冷水里,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关飞被他吓住了:“哪里有你这样喝咖啡的,要死了要死了,你不想睡觉吗?”

“不要你管。”

“你是在逆反吗?”

关小雨不理他,大声背诵:“物质的量浓度等于溶液体积除以溶质物质的量……任何一种电解质的阳离子所带的正电荷总数等于阴离子所带的电荷总数。即整个溶液呈电中性……”

他手舞足蹈,他声音铿锵……他忽而欢喜,忽而大悲……

关飞被儿子吓住了,大叫:“时晴你快出来,你儿子疯了,太吓人了!”

吓人吗,是的,很吓人,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关小雨走回房间,又开始抄写。

咖啡没有任何用处,瞌睡如约而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瞪过去。

直到……被一只蚊子咬醒。

一看时间,才晚上十一点。

“好办法,痛痒可以使人保持清醒。”关小雨大喜,猛地推开窗户。

早已经聚集在窗外的蚊子乘虚而入。

外面的有一轮明月,照得天地皆白。

据有科学家说,昆虫的向光性是因为他们需要用月亮来给自己导航,他们误把人家户里灯火当成了月亮。

即便是虫子也有他的方向,义无返顾,更何况人呢!

我的目标就是拿到四百分,考上一所学校,让母亲快乐。

我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

我要马上长大。

……

“这孩子在闹什么呀,再这么下去我都要神经衰弱了。”第二天一大早,关飞就被朗朗的读书声吵醒,他不满地翻身起来,坐在床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一看时间,才七点。顿时恼了:“还要不要人睡觉了?时晴,时晴,我渴,送杯茶来。”

听到他的声音,读书声停了,关小雨走了进来,一字一句地说:“妈妈的身体不舒服,她现在正在做饭,没空给你泡茶。”

关飞:“那你给我泡。”

“不,不可能。”关小雨面无表情:“你躺下,继续睡,十点钟再起来。”

“十点钟再起来,你们上学上学,上班的上班,谁给我送茶水?”

“那我们管不着,一个成年人最宝贵的品质是不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孩子麻木的神情,关飞心中突然有点畏惧:“好吧,我继续睡。”又缩进了被窝。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努力的样子很帅

“关小雨同学你好。”

公交车上,冯小园笑嘻嘻地向关小雨招手。

他们的学校在高新区,关小雨家住老城区,每天需要坐很长一段巴士,每天他们都会在半路碰到。

关小雨却不理睬她,只戴了耳麦低着头好象在听着什么,手指在大腿上不住划中。

“听什么呢?”园园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扯过一只耳麦。

关小雨:“别捣蛋。”

“听音乐吗,你在听谁的歌?一起听啊!”冯小园将那只耳机塞进左耳,顿时脸色一变:“英语?这又有什么意思,好无聊。”

她是高才生,口语好得可以和任何一个国家的人交流。除了,印度和本子。这两个国家的英语……那就不是英语。

冯小园:“还是听歌吧。”

“复习一下不好吗?”

“我的英语属于闭着眼睛就有考满分的,复习什么呀?”

“那你二模怎么吃了鸭蛋?”关小雨斜视她一眼。

“我那不是赌气吗?”冯小园气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换不换?”

关小雨:“你要弄清楚,这耳麦是我的,你爱听不听。”说完话,他又拿起手机点了个文挡。

这次是古文。

一边听,他的手指一边在大腿上划着。

冯小园看得明白,这小子是在抄写,一边听一边抄。这样也好,不用浪费纸笔……咦,这个学渣和低iq青年怎么突然发奋了?

她朝车窗外看了看,还好,太阳依旧从东面升起。

这趟公交的时间点正好掐在中学生上学的时辰,车上都是背着书包穿着蓝白相间臃肿肥大校服的学生,陆续就有好多同学上车和他们打招呼。

这个时候,只见李智樱和孙庆等几个女生也上来了,坐在他们身后的位置上。

“园园,早!”孙庆喊。

冯小园:“庆庆你也早啊,咳,我说姑娘,你把韭菜盒子收起来好不好,臭死了。”

“收起来不一样有味道,干脆吃掉。”孙庆庆把韭菜盒子塞进冯小园嘴里,笑嘻嘻问:“好吃不?”

“啊,味道不错诶,比我爸爸做的早饭好吃多了。”冯小园眼睛圆瞪,似要放出光来。

作为一个姑娘,是不能吃口气大的食物的。而且,五荤伐性,对小孩子大脑发育不好。所以冯白的菜做得清淡,葱姜韭蒜一概不放。

冯小园今天吃到这味道浓得化不开的韭菜盒子,味蕾被彻底征服。

“好吃吗,震惊吧?”孙庆高兴问地。

冯小园恩恩不住点头。

孙庆:“拿来。”

“拿什么?”

“别装蒜,还不把关小雨包里的零食掏出来给咱们分。”说着话,孙庆和几个女生也是可恶,直接上手去掏关小雨的书包。

关小雨被她们吵得烦不胜烦,哼了一声,“无聊”放弃抵抗。

女生们运气不错,竟摸出了一堆辣条,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密闭车厢内顿时弥漫着一股香料的味道,从后视镜看过去,巴士司机被熏得满面痛苦。可是这些女生多么可爱啊,怎么好发作。

李智樱昨天有意针对冯小园,今天却不好意思伸手去抢零食。

看大家吃得香甜,心中恼火,忍不住咯一笑,尖酸刻薄地问:“园园,今天你怎么坐公交车上学,你家的车呢?”

园园一愣:“什么我家的车,大家不都是自己乘巴士?”

能够考进她所在的重点高中的学生家境都不错,几乎家家都是车,除了冯小园。

不过,很多家长还是选择让孩子自己上学放学。一来是锻炼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二来是学校那边的路有点窄,不好停车,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抄牌罚款扣分,叫人头疼;三,马老师在家长会上也提过让家长不要接送孩子,以免学生之间有了攀比之心。不然,你家的是奔驰宝马,我家的是长安奔奔,无形就就分了三六九等。

大家都是同学,都是平等的,这也是学校会让大家穿那套彻底掩盖了身体曲线丑到爆炸的校服的原因。

“不是啊,昨天你爸爸说要你坐他的车一起回家的。车不错,传说中的罪恶战车五菱宏光啊!”李智樱低低地笑起来:“想不到叔叔那么有品味,堂堂财务总监如此亲民。”

这话中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其他几个女生察觉到不对劲,都安静下来,目光落到冯小园脸上。

如果是昨天,园园早就羞得低下头去。

但现在的她却一脸如常,甚至微笑地看着李智樱,坦然道:“我想你误会了,我爸爸不是财务总监。他刚被公司辞退,现在是个搬运工。没办法啊,生活还得继续。工作很累,但不苦。我也没想到爸爸是一个如此坚强的人,我为他骄傲。”

李智樱低哼一声,嘀咕:“一个苦力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错了,一个男人为了家人,不被生活打败,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孙庆偷偷地朝她竖起了拇指。

“好无聊啊,马上高考了,与其在这里斗嘴,还不如多背两页书,你们很无趣。”关小雨抬起头,又念了一段课文:“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声音好大,旁若无人。

有了他开头,其他同学也都拿书的拿书,听录音的听录音。

冯小园发现今天的关小雨很不对劲,整整一天他好象都在背书。

至于课堂上老师在讲什么他都没听,只顾着背诵自己需要学习的部份,他有自己的几乎和进度。

他努力读书固然令人欣喜,但考虑到他的病情,作为病友和干姐弟,园园同学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小雨同学谈谈。

从校门口到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路,放学后,冯小园就跟在关小雨的身边。

关小雨依旧在听录音,手指不停划动,他不累吗?

冯小园蹄着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乱扔的易拉罐;“关小雨,我发现你今天好象变了一个人……恩,怎么说呢,好象变成了一个大人,好象很认真的样子。”

“你好象也变了一个人。”关小雨说。

冯小园叹息一声,继续踢着罐子。

“挺不错的。”

“什么?”

关小雨:“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是穷是富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知道穷困的日子,穷会让你变得异常敏感,异常在乎别人看你的目光。”

“别人怎么看你重要吗,其实,人都是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冯小园,没人会在乎别人的,你是谁呀,我又是谁呀?”

“你说得对。”冯小园笑了笑:“所以,我才大声说我爸爸就是个搬运工,靠劳力吃饭,不偷不抢不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有责任,有担待,不但不丢人,我还为他感到骄傲。”

说到这里,她俯身拣起罐子,勾手投篮。

准确落进远处的垃圾筒:“三分,命中!”

冯小园:“关小雨,你努力起来的样子很帅啊!我也要努力了,再考零分我爸爸你干爹会哭的,为了他,你我今后都要加油啊!对了,你回家换条裤子吧,好脏!咯咯,咯咯。”

原来,天气实在太热,手不住出汗。经过一天在大腿上不住默写,关小雨的裤子上出现了一团明显的污迹,很腻。

笑声中关小雨朝前跑去。

马尾在风中飘扬,身形矫健如羚羊。

“很美,冯小园同学你努力起来的样子也很美!”关小雨站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耳麦中的课文已经播完,夕阳洒下来,落到旁边的凤凰花上,告诉他毕业季来临。

那一年他十八岁,还有两个月十九。

但他心理年龄只有十四。

十九岁的身体十四岁的灵魂,这很尴尬。

很多事情他还想不明白,很多情感他也体会不到,就算体会到也理解分析不了。

只是……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是如此醉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穿脑魔音

既然要以考入一所高技,或者考进一所大学为目标,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关小雨也不明白考进大学对自己的人生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有点头疼。

为此,他也问过父亲。

关飞当时正在练我字体的毛笔字,他没有加入那个所谓的书法家协会很生气,字也写得越发地深奥得让人无法识别。被儿子缠着,就不耐烦地说:“不读书你还能做什么,十八岁十九岁的娃,就算去上班,谁要啊?上了学,好歹也能混上几年,不让家长操心。”

在老爹那里找不到答案,关小雨就去问冯小园。毕竟,冯小园是他在学生生涯中唯一的朋友,况且,名义上她又是自己的干姐姐,应该不会敷衍自己的。

冯小园想了想,突然变得深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读书,但就我自己而言吧,这个世界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和规律。比如天体是怎么运行的,比如人为什么穿这件衣服看起来很美,而穿另外一件衣服就变得很丑很猥琐。又比如,古诗词读起来意境为什么会那么美,物质中的每一种元素的组成结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意思,那么的值得人去探究。我们从何而来,我们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

“知识是多么地令人感兴趣啊,学习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啊!”

听完冯小园的话,关小雨反问:“仅仅是因为好奇?”

“对,好奇。”冯小园:“那么,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关小雨沉思良久,神色有点迷惘:“我只是觉得我在认真读书的时候妈妈看起来好象很高兴的样子。”

“为时阿姨而读书?”

关小雨:“另外……”他有点迟疑。

冯小园看到神色古怪,追问:“另外什么?”

关小雨突然脸红:“昨天我在家里背书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认真起来的样子好象很牛的样子。”

冯小园咯咯地大笑:“哈哈哈哈,关小雨啊关小雨,伟人为了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仅仅是因为觉得知识很有趣。你倒好,为了牛b而读书,真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啊!”

“你……你……”关小雨怒了,背着书包气冲冲地走。

冯小园追了上去:“哟,你倒是生气了,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其实,为了牛b为了看起来很碉的样子而读书也不错呀!因为你本来就很牛,本来就很碉啊!”

“真的吗?”关小雨停下脚步,虽然园园同学的话听起来好象带着调侃,但他心中还是有点高兴。

“真的,真得不能再真。”冯小园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关小雨不习惯和人对视,把头扭到一边。

冯小园喝道:“看着我的眼睛,关小雨同学,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作为你的同桌,没有人比我跟了解你的学习进度。在以前,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就是个傻子。人傻不要紧,但知道自己傻还有救。”

被人骂成傻子如果在从前,关小雨已经暴怒了。但他不知道怎么的在园园那里却显得心绪平静,叹息道:“我知道。”

园园:“最近几天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不出意外,下次模拟考试,你应该会有提高的。”

关小雨:“我只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提高,我就是自己瞎琢磨。”

“其实你这个办法不错啊,死记硬背。另外,除了记背,你还得刷题。学习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捷径,就是多刷题啊!”

“好的,我明白了,继续背书,另外还要多刷题……”

“哎!”突然,冯小园长长地叹息一声。

“怎么了?”

冯小园:“作为一个有着五十套房子可继承的男人,关小雨,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努力了。可怕的是,你家这么有钱还这么努力。”

关小雨:“才没有五十套房子呢,我妈马上就会给我生一个弟弟妹妹。”

“那就是二十五套,还不牛死你?”冯小园翻了个白眼,接着道:“对了,刷题主要是针对理科,做完作业你可以让李老师帮你批改……哎……”

“又怎么了?”见她话实在太多,关小雨又开始烦躁了。

冯小园:“我们每周只在李老师那里补习一天,那么多作业,怎好让人帮着改,很花时间的。要不,你让你妈多花点钱吧?有钱就是好啊,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

“记背加上刷题就能短时间提高成绩,好吧,就从现在开始。”关小雨回到家后,想起冯小园的话,心中有种平静的感觉,看来前一段时间琢磨出的这个方向并没有错。

因为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做一件事他只能维持十来分钟的专注。过了这个时间段,他的思绪就会飘到另外一处。

他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做了纠正,但效果不是太明显。

因此,关小雨通常是做一道数学题,等到自己的心中烦躁起来就会拿起另外一科的课本读上一段,然后再背上一段。

等到意识恍惚了,再继续去刷题。

在背诵课文的时候,他的手指照例在大腿上划动书写。

关小雨习惯穿一条牛仔裤,手指在棉纤维上划过,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渐渐地,手指就变热变红,指肚也被磨得微微刺痛。

除了食指指肚,中指第一关节处也因为长时间握笔而疼痛。

真的好痛,但好象很帅的样子。

一个男人努力起来的样子很的好帅啊!

初夏的天气已经很热了,门窗打开,有蚊虫飞来叮在他身上,好痒。

痒这种感觉很好,能够让他在懵懂中瞬间惊醒,这比头悬梁锥刺股好多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正是老街区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有人在烧菜,油锅嗤嗤响,有浓香袭来,金花菜炒田螺。有人在打着小孩,哭声在空气中回荡。有两口子在吵架,好象是女的那个挪用了小家庭本月的生活费买了一套化妆品。一楼的薛阿姨正和老伴冷战,原因很搞笑,薛阿姨今天晚上面条里被老伴放多了酱油……

人类的悲欢通常都很简单琐碎且无聊。

有的事情只要你退一步就海阔天空,可偏偏就不想退,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结。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已经黑尽,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爸爸和妈妈还没有回来。

妈妈先前打电话回来说公司里要加班,至于爸爸,根本就没有半点消息。

没办法,关小雨只能叫了外卖,胡乱地啃了一块汉堡。

还是很热。

他脱了已经被汗水泡透的衣服,露出如同希腊雕塑一般的上身站在阳台的栏杆后面,低声背诵课文。

打孩子的声音,夫妻的吵架,都结束了,安静了。

夜暮、灯火、蚊虫、如泉水一般不断涌出的汗水让关小雨的心绪分外平静,他已经彻底沉浸到书本里去。

突然,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浸式复习。

这声音变化多端好生可怕。

刚开始的时候是尖锐的呻吟,就好象是有人受了很重的伤害正在垂死挣扎。偏偏这声音并非虚弱无力,而是中气十足,就好象是有人用刀子正在刮玻璃,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接着,呻吟声变成尖叫,叫得呼天抢地,让人心浮气躁,注意力再无法集中了。

须臾,尖叫声变成低沉的咆哮。这声音怎么说呢,好奇怪,就如同牛蛙正在求偶。听得时间长了,仿佛有一把毛哈哈的刷子正在刷你的嗓子。

声音虽然不大,穿透力极强,无论你是躲进屋中还是掩住耳朵,都能清晰地传进耳朵,波动你的听觉神经。

关小雨本就是冲动的人,按照关飞的说法:“这孩子别看平日跟害了瘟似的,三句话放不出一个屁来。可如果惹了他,就会跟你没完没了,他身体里面有疯血,惹不得。”

此刻,这穿脑魔音让关小雨听得怒气满胸,疯血发做了,他把书往地上一扔,就觅着方向找了过去。

声音来自不远出一栋矮小的石库门楼房。

据说这栋楼房属于一个三十出头的姑娘,姓宫,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别人都叫她宫小妹。

宫小妹的父母死得早,没有结婚,一个人住一栋楼房,房子也没出租。平时喜欢养宠物,常常牵着一群吉娃娃、泰迪什么的在街上溜达。

如果没有猜错,这怪声应该是她的狗发出来的。

吉娃娃和泰迪这种狗很奇怪,个子虽然袖珍,可发出的声音却极其尖锐。

关小雨提起拳头对着院门就蓬蓬蓬地砸。

半天,门吱啊一声打开,迎面有一股怪味袭来,腥膻的臭味,还有浓重的香水化妆品的味道。

一个吐着猩红色口红,脸涂得像墙壁,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探出头来,正是宫小妹。

她看了看关小雨:“你是……那边那栋楼老关的儿子,小雨,是你吗?”

关小雨已经处于失控的边沿,吼道:“你喂的什么狗,大半夜地叫个不停,还让不让人学习了,我要读书,我要读书!”

说罢就撞开宫小妹朝院子里冲去:“我要打死它,我要打死它!”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好应付

时晴:“什么,关小雨现在在派出所,我……我马上到。警官,他还是个孩子,不会打人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时晴今在公司加班到半夜,她身体最近出了很大问题,经常感到晕眩且身上出虚汗。一发作,基本就干不了其他事。另外,下面还时不时渗出血来。

本来,工作上的事情她也不想太辛苦。无奈今天这事实在重要,涉及到一个新项目经理处经理和各施工人员的人选问题。杨董召集她和相关干部开会,一口气开到十一点才最后拍板。

会议结束,正当她在出通知的时候,就就到居住地派出所警的电话,说是关小雨把宫小妹给揍了。

事情是这样,宫小妹家养的狗今天晚上叫了几声,把关小雨惹毛了。

他直接上门理论,结果一条大狗从里面冲出来扑到他身上。

还好大狗带了笼子,没咬到人。

关小雨失惊之下,一拳打在大狗头上。

这下可就惹火了宫小妹,叫了一声“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就去抓扯关小雨。

关小雨也不客气,又是顺手一拳。这下好了,宫小妹被打倒在地,连声痛呼。

这激烈的战斗惊动了路人,热心市民报了警,现在两人都被带去派出所等候解决。

听到时晴的话,那边的警察气得笑起来:“时女士你还是过来看看吧,什么孩子,高一米八十体重一百三十的孩子。我们在抓他的时候,两条大汉都按不住。”

“按,你们……你们……”时晴心中一阵狂跳,急道:“警官,我马上过来解决,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这个时候,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关小雨的哭喊声,宫小妹的哭声,还有警官严肃的呼喝声,乱得不能再乱。

时晴听到儿子的哭声,心中更痛:“警官,要不你让我和关小雨通话。”

警官:“对不起,在办案的时候嫌疑人不能和外界通讯,这是制度。”

时晴:“警官,我这儿子的性格很拗也听不进道理,他现在需要我的安抚。你让我和他说几句话,他就能安静下来。不然,让他这么闹下去,说不定会生出事来。”

电话那头那个警官还是不肯。

时晴说了半天,听到那边的哭声更大,心中的怒火涌起来,再因为按捺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你这人怎么回事,让我和关小雨通电话,马上!”

大约是警官被她的声音给吓住了,愣了愣:“好吧……关小雨你妈妈要跟你说话。”

“妈……我想读书,我想读书……”那头,无论时晴怎么问,关小雨就是哭着说两句话:“我想考上大学,我不想让你伤心,我不想让人看不起你。”

时晴眼圈发红,强忍着眼泪:“好的,好的,妈妈明白,妈妈明白。小雨,乖,你听妈妈说。你现在乖乖儿地坐在椅子上,妈妈马上就过来接你回家。你现在答应妈妈,不要哭,不要闹,等我。”

“妈,我只想读书。”

“安静,安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小雨哽咽:“好的,好的,我要控制住自己。只有控制住情绪,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妈,我想读书……”

等到了派出所,时晴记见到了儿子和宫小妹。

儿子小雨已经恢复了平静,只红着眼睛坐在一边抽泣,倒是宫小妹还在哇哇地哭个不停。

不得不说,宫小妹是个精致的美人,衣着打扮都非常时常,身材窈窕。她经济条件也很好,比老关弱不了多少,也不知道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单身到现在。

只是,现在的她显得很狼狈。

她头发蓬乱,脸上的浓妆被泪水冲出一道道痕迹,左眼已经变成了熊猫。

一个警官正在旁边劝慰,说,宫女士你消消气。按照规定,你的狗没有打疫苗,首先就是你违反了城市养犬条例。另外,你的狗大半夜地叫个不停,那就是噪音扰民,是你错在前头。

宫小妹哭喊道,“没打疫苗怎么了,我明天就去打好不好?我的狗都是装了口笼的,再说了,欢欢最通人性最乖了,怎么可能咬人?警官,关小雨打我,他这是故意伤害,拘留他,我要走刑事诉讼。”

现在本市市区还没有颁布大型犬禁养条例,但规定所有的犬只都必须打疫苗必须戴狗牌。扑小雨的那条狗什么都没有,理屈在先。

时晴一听,气往上冲,说:“宫小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什么最通人性最乖了,不咬人的。我刚才听说,你的狗就把爪子搭到我儿子肩膀上。别说我儿子身体上有问题,就算是换成了警官,猛地被大狗扑身上来也会情绪失控。小雨还是个孩子,你忍心让他被拘留。还有,你的狗可没有狗牌,这怎么说?按照规定,应该没收的。”

“什么,你要没收我的欢欢,我跟你没有完!”宫小妹又哭起来:“谁敢,我今天死给你们看!”

“撒泼解决不了问题,咱们有事说事,既然要说法律,我们就按照法律来。”时晴说。

“你说谁是泼妇?”

“我可没说你,别对号入座。”

……

看到两个女人开撕,派出所的警官们头大如斗。

作为片警,本片区的土著姓甚名谁又是干什么的都装在警官们的心里。

时晴就不说了,家有五十多套房子,大公司高管,关飞是“艺术家”具备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至于宫小妹,家有一栋楼,本时小动物保护协会会员,也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而且,看这两个女人都是很能撕的。无论自己如何处理,等下她们都不会答应。

不管是哪个人闹起来,警官们都顶不住。

正当他们彷徨无计的时候,外面进来两人,正是冯白和杨一楠。

杨一楠一进来就大着嗓子嚷嚷:“谁欺负咱们干儿子,不想活了……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可怜见的!”说着话就心疼地用手抱着小雨的脑袋,不住揉着:“有干妈在,干妈替你撑腰。”

关小雨被她用手揉得一脸发蒙。

看到又来了一位身高体壮声若洪钟的女将,警官们汗水都下来了,这位女士的战斗力显然大大地高过时、宫二人,这不是添乱吗?

时晴也蒙了:“老白、杨一楠,你怎么来了?”

冯白:“时晴你不是和杨一楠今天晚上加班吗,刚才派出所的同志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她听到了。你也知道杨一楠是个热心肠,就让我和她一道赶过来。”

时晴:“大半夜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冯白:“咳,一家人说什么添不添麻烦的。小雨是我和一楠的干儿子,他有事我们这做干爹干妈的义不容辞。还有,我和大头又是哥们儿,能不帮忙吗?”

时晴一脸感激:“谢谢你们了。”

冯白:“对了,大头呢?出了这么大事,他竟然不在?”

时晴强笑:“他有社会活动,暂时走不开。”

冯白:“理解,理解。”

一个警官打断他们:“嘿,你们还在这里叙起旧来,做笔录吧!”

他大约二十出头,挺英俊的一个男生。拿起笔,问:“姓名。”

时晴:“关小雨,关羽的关,下小雨的小雨。男,十八岁。”

“身份证带了吗?”

“没带,不过我这里有照片。”时晴忙从手机里调出儿子的身份证照片,递过去给警官做了记录。

小警官又问宫小妹:“姓名?”

宫小妹大怒:“都是一条街的,一天见几次面,我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吗?你还天天偷看我来着!”

那年轻警察不禁红了脸,提笔写道:“宫丽丽,女,家庭地址……”写了一长串,最后问:“身份证带了没有。”

“没有?”

“年龄。”

宫小妹铁青着脸:“你管我多大年纪,你这是在嘲笑我老吗?我要投诉你。嫌我老,就别偷偷看人家呀。”

小警察窘得实在是受不了。

一个老同志实在看不过眼,一拍桌子,喝道:“严肃点,做笔录呢,有事说事,不相关的少扯。”又对那个小警察说:“小林,我来做笔录吧。”

小警察如蒙大赦,逃了。

宫小妹反瞪年纪大那个警官:“你凶什么凶,谁怕你?老童,童副所长。当年我爸爸在的时候,你们还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对了,你们好象是初中同学吧!我是谁你还不清楚,你问我的情况有意义吗,你又在装什么?”

童副所长脑袋更大,作为片警,大家都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现在又是熟人社会,遇事确实也不好使用强硬手段。

不得不说,宫小妹确实是个难缠的人,派出所值班的几个警官都大摇其头。

童副所长突然对冯白喝道:“你在看什么,又什么好看的。这是你能看的吗?”

原来,他在做笔录的时候,冯白竟悄悄地立到他身后,伸出好奇的脖子看所有的物证记录。

“这人是什么时候站我身后的,好没有存在感啊!”童副所长大感惊讶。

冯白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照片问:“这就是扑倒小雨的那条狗?”

“是啊,怎么了?”童副所长反问。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犬

冯白口中啧啧有声:“这狗也太大了。”

“是有点大。”童副所长微微颔首,他也很是头疼。最近两年,片区内养大狗的人不少。如边牧、德牧、黑背、秋田之类的狗子,精力旺盛,需要一定的活动空间。如果整天关在家里,无疑是不人道的。不,是不狗道。

大型犬被关的久了,心理难免憋屈,具备一定的攻击性,也造成了不少民事纠纷。

现在的民事纠纷动辄就是几千上万的赔偿,就算受害者不提出赔偿,你给人打预防针也得掏上千块钱不是。

咬人是其中一桩麻烦,大犬随地大便也让人难以忍受。这些家伙拉起屎来,体积比人的还大,行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地雷。

童副所长打量图片中那条狗,琢磨着这狗如果拉起屎来估计很壮观。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狗啊?

首先是大,忒大。

刚开始看照片的时候他还没有留意,但一看到旁边的参照物,顿时吃了一惊。

这狗起码一米五,膘肥肉满,简直就是一条小牛犊子。

童副所长也不是没有见过狗,比如前一段时间刚处理过的一条藏獒伤人事件中那头成年金包铁就大得离谱,最后让主人家送去乡下了事。

现在一对比,这狗比藏獒还大上一圈,体重起码在一百二十斤以上。

这是什么概念,这应景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所谓身大力不亏,难怪刚才狗子一扑到关小雨身上直接把人给扑倒,难怪小雨会吓得魂不附体。别说他,换自己也顶不住。

除了个头大,这狗看起来也很凶。

它通体白色,上面满是黑色的斑点,看起来如同长了瘌痢。尖嘴、立耳,相当的丑,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

特别是它那双眼睛,看起来狡猾多疑凶残忍,甚至还带着一丝猥琐的气质。

这种狗,也会有人养,图个啥?

冯白:“所长,你晓得这狗是什么品种吗?”

童副所长看了看,回答,我又不养狗怎么知道。

其他两个警察被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兴趣,围着电脑屏幕议论。其中一个人说“大概是斑点狗吧?”

“这是斑点狗吗,据我所知斑点都是瘦长体形,你看这狗肚子都肥成猪了。”

“或许是喂得好,喂成三高了。”

“真肥啊,不知道做成烫皮好吃不?”

这话让宫小妹大惊:“我的欢欢那么乖,吃不得。”

童副所长咳嗽一声:“吃什么吃,狗是人类的朋友,是能吃的吗?”

冯白插嘴:“所长你继续调解吧!”

很快,童副所长做完了笔录,严肃地说:“宫丽丽,你养的狗吓着了人家,这事你怎么说?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

时晴:“赔偿就不必要,小雨也没有受伤。我们只需要一个态度,宫丽丽,你必须道歉。”

宫小妹:“我凭什么道歉,我们欢欢最乖了,如果不是关小雨惹了他,他会扑人吗?说起来,应该是关小雨向欢欢道歉才是。还有,好好儿的,你儿子干嘛大半夜踹我的门,这是私闯民宅,童所长你应该把人给抓起来。”

时晴一皱眉,也不退缩:“你要派出所拘留小雨,可以,他做错了事理应该承担后果。但是,我再问你。你养的狗大半夜尖叫,这是噪音扰民。邻居上门理论。你不但不解决问题,反纵狗咬人,该拘留的应该是你。”

“对,警管,把这个女人拘留了。如果你们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会打市长热线投诉,我会打城管的电话,我就不信没人管得着她管得着你们。”杨一楠也加入战团。

两个女人掐架已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更何况是三个。

童副所长有点束手无策,他摸得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冯白一拍桌子,喝道:“都安静,闹什么,听我说。宫丽丽是吧,你还来劲了,知道你干得什么事吗?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就能瞒天过海,这事骗不了我。”

宫小妹:“我怎么了,法律又没有规定我不能养狗,再说了,我的狗戴了口笼,又没咬着关小雨。是是是,我的狗是没有打预防针没有挂牌,按照条例最多罚我几百块钱。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大不了明天去把钱交了,把狗牌领了。但是,关小雨今天私闯民宅,打我的事情希望派出所能够秉公执法。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冯白:“你还来劲了,关小雨可是有心理疾患的,这一点医院可以出具证明。你今天纵狗吓住了他,已经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又怎么样,大不了赔钱呗。但是,关小雨必须拘留。”宫丽丽长得好看,对于自己的容颜一向很注重。今天被关家的半大小子打成熊猫,心中一口恶气怎么也遏制不住。

她愤怒地看着冯白和关小雨,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派出所的几个警官也很为难,按照治安管理法规定,关小雨殴宫丽丽已经造成了人身伤害,真要上纲上线,拘留个七天到十五天也应该。可是,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关小雨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你跟人家较真有意思吗?

问题是,宫小妹绝不谅解的模样,确实没办法调解。

“砰”冯白又是一拍桌子,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人不停拍派出所的桌子,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童副所长心中不快,正要喝止。

冯白:“宫丽丽我知道你的狗是什么品种了,想让我说出来吗?”

童副所长心中好奇:“什么品种?”

宫小妹的神色明显有点慌乱,但口头还是犟道:“我还怕你说吗?”

冯白笑嘻嘻地看着她,道:“你养的这条狗叫斑鬣狗。”

童副所长:“猎狗啊,难怪这么大这么凶。”

宫小妹故做镇定:“就算是斑鬣狗又怎么样?”

冯白:“斑鬣狗好象是非洲的吧,并不是我国的品种。这玩意儿成年后体长一米五十左右,身高一米五,体重八十到一百六十斤。”

“这么大?”众人都抽了一口冷气,一百六十进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人类的大胖子。

冯白继续说道:“还有,斑鬣狗力气非常大,可以拖动一百八十斤重的猎物。他们是群居动物,非常凶残,甚至敢去抢狮子的猎物。对了,这种动物的耐力出众,可不歇气地奔跑五十公里。这是什么概念,这是狮子老虎级别猛兽啊!童副所长,各位警官,试想,一头狮子老虎被人养在都市居民区是什么概念,如果咬了人又是什么后果?”

警官们都呆住了,他们都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

冯白微笑地看着宫小妹:“宫丽丽,你在都市里豢养猛兽让附近居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好象不合适吧?”

宫小妹:“鬣狗也是狗,法律有没有规定市民不能养狗。就算将来规定不能养大型犬,大不了送回乡下去。再说了,我们欢欢最乖了最听话了,他不咬人的。”

冯白:“鬣狗是狗吗?”

“难道不是。”

冯白不理睬她,转头对童所长道:“对了,忘记告诉你,斑鬣狗是保护动物。”

宫小妹立即叫起来:“什么保护动物,我们国家怎么保护到非洲去了?”

冯白:“还真保护到非洲去了,据我所知斑鬣狗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2015年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保护级别极危,我国可是签字国。另外,这种动物属于外来物种,你们经过海关检疫没有,报关了没有?走私的吧?”

他的这番话字字直指要害,宫小妹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只左眼圈的熊猫眼越发地青。

作为一个爱狗之人,她是真心喜欢斑鬣狗的威武雄壮。这条狗是她前一段时间从犬友那里买来的,花了上百万。

这狗确凶,且特能吃,每顿得吃二十多斤牛肉。

对于这种动物的珍稀程度她心里是清楚的,不珍稀她还不稀得养,不珍稀又怎么在朋友面前得瑟?

童副所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红色名录是什么概念,那相当于大熊猫啊!

忙下令让手下去把那头斑鬣狗牵来派出所,并通知森林公安和海关检疫处,看他们依照法规当如何处理。

意识到鬣狗保不住了,宫小妹开始嚎啕大哭。

她一边骂冯白骂时晴母子骂警察,一边拿起电话通知动物保护协会的同好,让他们过来帮忙救狗,闹得天翻地覆。

众警察被她骂得怒不可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铁青了脸等着相关单位过来处理。

冯白见火候已道,低声对童副所长道:“所长,你看这笔录已经做了,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他又是高三毕业生马上就要参加高考,可耽误不得,是不是让小雨先后家去。等到有了结果再过来接受处罚,放心,给赔多少钱咱们赔。”

童副所长点头:“高考要紧,你们先走吧……嘿……嘿,宫丽丽你闹什么,你这是藐视法律……”

冯白朝时晴递过去一个颜色。

时晴会意,忙牵着关小雨的手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搬家

“一楠,冯白,这次如果不是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出了派出所后,时晴诚挚地说。

冯白得意地说:“怎么样,知道我老白的能力了吧?我一看那狗的模样就觉得不对,回想了半天,这不就是在电视上看过的非洲的斑鬣狗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保护动物,反正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说中了。”

“就算不是保护动物也不要紧,外来物种入关那可是有严格的检疫的。宫小妹的这条鬣狗连狗牌都没有,显然是没有报关的。无论哪一条,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还想欺负咱们小雨,那不成。”

旁边杨一楠横了冯白一眼:“你还得意了?”又道:“对,欺负咱们小雨那就不行,就得付出代价。”

时晴叹息:“你们对小雨真好,真是当亲生儿子看待。冯白,难得你这么热心,小雨有你这个干爹是他的夫妻。小雨,快谢谢干爹干妈。”

关小雨:“谢谢干爹。”

“这孩子死活不肯叫我。”杨一楠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好读书,别让你爸爸妈妈和干爹干妈操心。时晴,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去了。”

时晴:“我开车送你们吧。”

冯白:“别,我们自己叫出租。都夜里一点了,别折腾,孩子明天还要读书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按摩好小雨的情绪,别被吓出个三长两短。”

“那好,你们自己叫车,多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时晴点了点头。

在回家的车上,冯白夫妻长时间没有说话,都不住摇头。

小雨的情况最近虽然有好转,但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一年,也许要两三年才能恢复正常。时晴最近又怀孕,身体情况不太好,无论她怎么坚强,怕也是杠不住。

“哎,看来,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老天爷让你别的地方强,总归会在另外一处给你留下缺憾。”杨一楠说。

冯白:“是啊。”

杨一楠:“时晴幸福,五十多套房,几亿资产,看目前的房价走势,将来身价几十亿不成问题。她长得漂亮吧,大美人一个。可以说,她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占全了,这不公平。”、

“老天爷一看,不成,不能这样。就给了她一个精神不太健康的儿子和一个不靠谱的男人。”

“至于我杨一楠,穷得很。但我丈夫人好心善,什么事都能做好。我女儿优秀得很,将来肯定上清北复交。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真让我跟时晴换,我还不愿意呢!”

冯白:“对,知足常乐。”

杨一楠容光焕发:“时晴以前不是很牛吗,现在看她怎么在我面前牛?”

冯白无奈:“你们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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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哥,这事你能不能解决?”时晴温柔地问着正在一边练字的丈夫。

此刻的关飞穿着一件对襟白长衫,元宝布鞋,梳了个大背头,看起来就好象是大名士。可惜就是又矮又胖,形象实在和书法家不搭界。

上次因为没有出钱举办活动,老关现在在圈里颇受排挤。前几天甚至有人挖苦说他一手字是狗趴,让他丢尽面子。

关飞知耻而后勇,又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刀高级宣纸,书法练得更苦。

效果还是有的,他的我字体越发地让人看不懂。

“解决,怎么解决?”关飞手中笔不停,潇洒叹息:“俗!”

时晴:“飞哥你不问俗事为什么不去庙里当和尚,咱们普通老百姓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难不成你还不食人间烟火了。就算你不问世事,别人都欺负到小雨头上来了,你身为一家之长是不是该出头解决?”

“你们还在为斑鬣狗的事闹?”关飞说:“你弄走了人家的狗,害人损失上百万,换谁心气也是不平,可以理解。”

“理解理解,你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人家已经恨上了咱们,现在都放狗咬儿子了,还说这种话?”时晴气苦。

那天夜里之后,派出所的童所长把森林公安和海关检疫的同志请过来,一核实,果然是那凶残的玩意儿,而且是走私进来的。

于是,斑猎狗很快被送去了动物园。据说,动物园那边也很头疼。斑鬣狗是群居动物,独自被关在笼子里感觉很很孤独,就没日没夜地号叫,叫声那叫一个惨,搞得旁边的飞禽馆的鸟儿们健康状态堪虞。

宫小妹还被罚了一笔钱。

至于关家,也赔了她的汤药。

钱对她来说是小事,关键狗被没收这事让她颇为心碎。

她哭了几场后,就记恨上了关小雨。

于是,每天上学放学的那个时间段里,宫小妹就牵着一头吉娃娃等在门口,一旦关小雨路过,就放狗过去。

吉娃娃是小型袖珍犬,也伤不了人,但关小雨是个胆子小的人,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抖,精神状态又开始不好了。

这让时晴怒不可遏,但她毕竟是个大公司高管,像泼妇一样和人撕有失体面,没办法只得让丈夫拿个章程出来。

关飞:“一条吉娃娃能咬着人吗,一脚就踢飞了。”他最近心情好不好,顿时焦躁起来,骂道:“小雨都快十九岁,一个大男人还被一条小狗给吓住,丢人!要不这样,时晴你每天接送小雨吧!”

时晴:“接送接送,接送什么,心理医生说了,要锻炼他独立生活能力。现在开始接送,以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不接算了,不管。”

时晴终于恼了:“关飞,你什么意思,那可是你亲生儿子,你做为一个父亲,遇到事情就当撒手掌柜,你觉得合适吗?你连冯白都比不上。”

关飞哼了一声:“又拿我跟其他人比,是不是嫁给我你后悔了?时晴,你要弄清楚,你嫁给我并没有吃亏,现在的好日子还不是因为有我。”

时晴手都在颤抖:“关飞,没有你,我时晴一样过得好,我就算不靠你,以我现在的收入也足够保证给孩子一个优渥的生活,你说这些是想损害我们的夫妻感情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关飞也怒了:“谈什么谈,当这里是你们公司,当你还是领导。这里是家,请你尊重你的丈夫。你让我管这事,好,我找人打宫丽丽一顿好不好?”

“你说什么气话?”时晴:“关飞,你能不能别这么没担待,你哪怕用半点心在孩子身上?”

“懒得跟你说,去去去,别打搅我。”关飞继续写字,满纸烟云,权当妻子隐形。

丈夫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让时晴很伤心,决定不再理睬他。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宫丽丽继续放狗吓关小雨。

时晴报了一次警,结果没有任何用处,宫小妹变本加厉,不但放吉娃娃,还另外加了一条泰迪。

看到儿子一脸气愤和畏惧的表情,时晴心都碎了,她想杀人。

“冷静,冷静,我需要冷静。”时晴在心里告戒自己:“这事还是得和飞哥商量,我一个人解决不了的。”

时晴主动和已经几天没有说话的丈夫道:“飞哥,我求求你去和宫丽丽谈谈,这么斗下去不是办法。毕竟你们是街坊,从小一起长大的,有邻居情分在。”

“什么情分,一百多万的狗就这么没了,还有情分吗?”时晴和他冷战了好几天,关飞并不在意,或者说没有感觉到。大大咧咧道:“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要不,咱们干脆闪了。”

时晴只拿眼睛看着他。

关飞有点经受不住,也很生气:“你看什么,有话就说。”

时晴:“飞哥啊飞哥,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遇到事情只知道躲。”

关飞:“不然怎么样,你新房子买都买了,那是样板房,放了那么长时间,甲醛也应该散了,正好,住进去啊。你不是让我给个建议吗,那我们就搬呗。现在倒扯到我是什么人上面去,你说这话有什么意义?你们女人真难搞,这不对,那不对,横竖就你伟光正,你英明神武。”

时晴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问题不能不处理,或许搬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时晴的性格外柔内刚。别看她表明温温柔柔,可遇到事从不退缩要争个输赢。

新房买来之后,时晴一直想要搬过去。无奈丈夫喜欢老城区的热闹和方便,就是不去。加上她又顾虑新房装修后有甲醛残留,就暂时住在老屋。

按说,现在关飞答应搬过去她应该高兴才是。可现在就这么走,倒显得是她退缩了,在宫小妹那里吃了败仗,念头难免不通达。

一口火淤积在心。

新房那边一应居家物件也无,要住人,首先得有家具。这是大笔开销不能让关飞去办,否则这位大老爷手头有了钱,鬼知道会贡献给哪个民间组织。

于是时晴就和关飞分了工,家具的事情由她去办,关飞则负责开车把锅碗瓢盆拉过去。

老关家有钱,时晴自己开一辆奔驰suv。关飞是个爱玩的人,自有一辆大皮卡,正好用来拉货。

时晴是个讲究的人,对生活质量要求颇高。她去逛了几个家具卖场,选了一整套欧式家具,花了不少钱。因为买房的时候已经把手头的现金花光,房租还没有收上来。

她一口气刷爆了好几张卡。

等到家具拉回家去等着工人过来安装的时候,眼前的情形把她的肚子都气爆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产

前头说过,时晴是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对于饮食讲究营养搭配卫生健康。虽然不至于像孔夫子那样割不正不食,但至少不会去街边苍蝇馆子。

尤其是怀孕之后,考虑到肚子里胎儿和自己的身体健康,平日吃饭要么是大酒店要么索性在家里自己做。

她今天在外面买家具忙了一天,孕妇饿得快,加上以前减肥体脂率低,顿时有点低血糖,心中也是发慌。

在回来的路上,她给关飞打过电话,问他炊具拉过去没有,回答说已经都拉过去了。又问,米还有菜也拉过去了吗,回答说都准备好了。

时晴说,那好,辛苦飞哥你了。要不,你先把饭蒸好,把菜择了,等我回来做。

可等一回到家,却看到家中乱成一团,锅碗扔得到处都是,当真是锅冷灶冷。至于飞爷,则更是不讲究地坐在地板上玩起了手机。

时晴早饿得前胸贴后背,顿时恼了:“关飞,我问你东西收拾好没有,你答应我已经搞定,这就是你的成绩,你这也太敷衍我了吧?”

关飞头也不抬地说:“我本打算收拾的,这不是有事走不开吗?”

“有事走不开,是在打游戏吧?”听到丈夫手机里传来的王者荣耀的声音还有同伴的吼叫,时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我在外面忙一整天了,回到家就这情况?”

关飞:“你叫什么呀,要不在外面吃吧?”

“我已经没有力气出门了。”

“那就叫外卖。”

“外买能吃吗?”

“怎么就不能吃了,当年你跟了我的时候,家里穷成那逼样,咱们还不是天天到外面嗉粉,不也没吃出毛病。时晴,我看你就是矫情。”

“怎么没吃出毛病,就是因为当年穷,我没有养好身体,小雨才变成今天这样?”时晴被人灰溜溜地赶到新房来,心中本就压了一口气。现在又饿,心火再遏制不住,叫道:“不是我矫情,实在是有前车之鉴。你当我是矫情,我这是为自己为孩子负责。关飞啊关飞,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你就不懂得心疼人。你就算不心疼我,你也得心疼我肚子里的孩子吧!是是是,你是大老爷,你是世外高人,不理俗事。可你总得有人性吧,如果连人性都没有,要你何用?”

说着话,她伸出手一把抢过关飞手里的手机,啪一声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就是没做饭吗,你不想出门,我给你叫外卖还不行,这这样闹有意思吗?”关飞大怒,气得“呼”一声站起来。

时晴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不想地上实在太乱,她不小心绊到微波炉,扑通,摔在地板上。

这下,所有的复面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时晴忍不住大哭:“你打我,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别打我妈?”突然,一声怒吼,关小雨从另外一间屋冲了出来,对着父亲的胸口就是一拳。

关小雨长得和时晴一模一样,帅气逼人,身高臂长力气大。可怜关飞又矮又小,如何经受得住,竟被打得痛不可忍。

关飞又惊又怒:“你敢打你爸爸,忤逆不孝的东西,天打雷劈啊!”

“劳资打的就是你,谁打我妈我就跟他拼命!”关小雨红了眼睛,直接抓起来地上的微波炉就要朝关飞砸去。

时晴大惊,一把抱住儿子,大叫:“小雨,不要,不要,他是你爹啊……关飞,你还不快走,快走啊!”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小雨最是冲动,一但热血上头,那就是不管后果的跟你乱来。

关飞看到一脸扭曲已经陷入狂暴状态的儿子,心中却是惧了。

其实,刚才出了这个意外他也非常后悔。当年自己看妻子第一眼的时候就惊为天人,心中就想着必须娶她为妻。这二十多年来,无论贫穷还是富由,他对时晴都是爱若珍宝。看太太摔倒在地,正要去扶,随便赔礼道歉,好好哄哄。

可就在这个时候,儿子却冲了出来,抬手就打。

关飞很愤怒,一边朝外面跑,一边吼:“时晴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这家中还有我立足之地吗?”

关小雨从母亲手中争脱,又拿起一口电饭堡扔过去。

好在没有砸中,关飞一道烟消失了。

小雨还待去追,时晴突然惨叫一声:“别追了,别追了……小雨,妈妈肚子好疼,快,快打电话。”

关小雨回头一看,只见母亲面如金纸,身上已是一滩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他心理上还是个孩子,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大哭:“妈妈不要死,妈妈不要死!”

看到儿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时晴强提起力气掏出电话打了120,接着又给杨一楠打了电话:“一楠,我小产了,现在已经叫了救护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需要你的帮助。”

说完话,这个女强人软弱无助地哭起来。

“啊!”那边发出一声惊叫:“时晴你撑住,我马上就到。”

时晴继续哭道:“我需要换洗衣服,我好饿,我要吃东西,一楠,我和飞哥过不下去了,帮我照顾小雨。”

“撑住,撑住,时晴,会好的。乖,在家里等着救护车,乖。”杨一楠也哭了起来。

那边,关小雨也拨通了冯白的电话:“干爹,我妈要死了,我妈要死了,呜呜,救命啊,救命啊!”

冯白:“小雨,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打120没有,你现在马上把房门打开,然后通知物业让他们接应一下救护车。救护车到之后,你跟你妈妈一起去医院。然后把医院名字还有科室名字告诉干爹,干爹马上就到。别怕,别怕,守住你妈,不停跟她说话,让她别睡觉。对,不能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别慌,打开视频,干爹会指示你怎么做。”

“好,首先,打开房门……很好,房间门打开了,你再找到妈妈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手机……很好,很好,揣好了。接着摁呼叫器,呼叫物业……对对对,就这么做。小雨你很厉害,你是个男子汉了。”

“男人就是要控制住自己,才能控制一切,加油,加油!”

“时晴,加油!”

冯白此刻正在库房里上班,朱佳已经走了。

他一边和小雨说话,一边对身边的工友道:“我家里有急事马上要办,车我开走了,你和朱生平说一声,事急从权。”

当下,他也顾不得洗澡换衣服,开着单位的货车就朝医院赶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孔融

冯白并不知道时晴已经事先和杨一楠通过电话,妻子也会在场。

按说,相比之下,冯白和时晴夫妻的关系更近一些。可时晴小产的事情太**,他一个男人在场实在不太方便。

所以,时晴这才选择叫杨一楠帮忙。

却不想关小雨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其实就算冯白知道妻子在场也顾不了那么多,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

也是巧了,时晴所去正是庄明侠所在医院。

正当冯白叼着烟卷跳下车的时候,就看到杨一楠抱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手上有面盆、毛巾、暖水瓶还有草纸。

两人一碰面,顿时愣住。

杨一楠瞪大眼睛:“冯白,你怎么这打扮,还抽上烟了?”

原来,冯白忙了一天之后,身上穿着一见工作服,浑身汗迹,一副劳动人民朴素刚健模样。他长得本就老相,此刻的打扮就好象是个农民工。

再加上开着的这两五菱宏光,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冯白顿时惊得热汗直冒:“一楠,我我我……”

正在这个时候,庄明侠恰好走过来,招呼道:“老白,是你吗?对了,我办公室的空气净化器坏了,我又不懂网购,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们公司。正想着要给你打电话呢,这不巧了吗!明天你送一台过来,你得亲自帮我安装,别人装我不放心。”

冯白强笑:“庄医生你放心,我一准亲自送过来,帮你装好。等下我把价格发给你,如果没问题你打款给我就行。我这里还有点事,就不打搅你了。”

“好的,你办事我放心。”

等到庄明侠离开,站在妻子旁边,冯白汗水更多,把衣服都泡透了。

杨一楠冷冷地看着他:“说吧,怎么回事?”

冯白讷讷道:“一楠,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杨一楠冷笑:“我丈夫不是个程序员,不是个财务总监吗,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看起来和民工一样,还抽上烟开上车了,这就是你的工作?”

“不是程序员了,不是财务总监了,我早就被公司给开除了。”冯白红了脸:“没错,我现在就是个司机、搬运工……可我没有骄傲啊……”

他本打算开一句玩笑,可话一说出口却显得艰涩无比。

杨一楠大怒,抓起一刀草纸劈头盖脸就扔到冯白头上。

“干爹,干妈,妈妈马上要进手术室……呜呜……医生说要家属签字,爸爸又不在。”眼见着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关小雨哭着跑了出来。

杨一楠大惊:“小雨别哭,你爸爸呢?”

冯白插嘴:“大头关手机了,刚才来的路上我打过,联系不上。”

杨一楠怒喝丈夫:“没问你,住嘴!小雨,你也可以签字的。”

关小雨不住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杨一楠摸着他的头劝慰:“儿子,别急,别急,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现在是你撑起大局的时候,遇事首先不要慌,要相信医生。不像有的人,就是个骗子,就不是男人。”

说着,她又愤恨地看了冯白一眼。

冯白还能说什么呢,只得保持沉默。

很快,关小雨签了字,时晴进了手术室,三人都等在外面。

好几次,冯白都想向妻子解释,可看到杨一楠铁青的脸他却是怵了。

杨一楠只不住劝慰着关小雨。

实际上,时晴这个手术很简单,就是做一些基础的清理。只半个多小时人就推了出来,放在病床上。

因为用了麻药,时清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还在输血,所有的一切都由冯白夫妻打理。

医生说时晴因为体脂率低又有低血糖,动了胎气,以至流产。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就能全愈。不过,经过这次之后,她以后再不能怀孕了。

半昏迷状态中的时晴眼角有泪水流了下来。

杨一楠忙用纸巾替她擦眼泪,说:“时晴,以后不能生就不能生,小雨很乖的。有这么一个儿子,还要什么二胎啊!你和大头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我们会劝他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时晴的眼睛流得更多。

杨一楠又说:“你是不是放心不下小雨,别担心,小雨是我的儿子,亲儿子。在你住院这段时间,他就住我家,我们会照顾好他的。没事,没事,乖。”

可时晴还在哭。

冯白叹息一声:“时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其实,不要二胎也没有什么。我也是做父母的人,我家也考虑过再生一个孩子。可是想来想去,园园毕竟是我和一楠第一个孩子,在她身上我们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和爱。人都是自私的,我实在无法想象把这份爱再分给另外一个孩子,我接受不了。好好保重,为了小雨。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你如果答应就动动手指。哈哈,你手指动了,答应了。”

安抚好时晴的情绪,冯白对杨一楠说:“一楠,我们的事情下来再谈,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大头现在也联系不上,今天晚上你先守在这里。我先带小雨回家,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孩子的,辛苦你了。”

时晴住的是单间,屋子里除了一张病床还有陪护休息的长沙发。另外,病房还有厨房和卫生间,生活很方便,就是贵。

杨一楠把头转了过去,不理睬冯白。

冯白没有办法,只得带上小雨,开了车回到家中。

他现在的职业已经暴露,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去卫生间洗澡洗衣服,把工作服晾在阳台上。

他继续给大头打电话,依旧不通。

显然,关飞也是动了真怒了。

联系不上人,这可怎么办哟?

冯白有点发愁。

等忙完一切,就看到关小雨正坐在沙发上背书,手指依旧在大腿上划个不停,而园园则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

关小雨恼了:“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吗?走开,别打搅我复习。”

园园:“关小雨同学,听说你把你爹给打了。”

关小雨眼睛红了,正要发作。

冯白大惊,喝道:“园园,别乱说话。”

园园撇了撇嘴:“关小雨同学好象很厉害的样子。”

冯白:“不听父母的话,忤逆长辈还有理了?小雨,虽然这事是你爸爸不对,可世上无不是的父母,你要原谅他。”

园园却道:“冯白,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东汉孔融主张父母亲和儿子的关系是如瓶之盛物一样,只要在瓶内把东西倒了出来,父母亲儿子的关系便算完了。第二,假使有天下饥荒的一个时候,有点食物,给父亲不给呢?孔融的答案是:倘若父亲是不好的,宁可给别人。这瓶子里的水就是亲情感情。亲情感情需要培养,父母不付出,儿女凭什么孝顺?”

冯白大怒:“孔融最后不也是因为不孝的言论被曹操给杀了,你什么混帐理论?”

关小雨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批驳了女儿离经叛道的理论之后,冯白只让两个孩子快做作业,早点休息。又道,小雨你今天晚上就睡沙发吧,咱们家就这么大地儿。你是我的干儿子,干爹拿你当亲生的看,别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冯白今天在妻子面前暴露,可以想象,将来会面对杨一楠什么样的暴风骤雨。此刻的他就如同临刑的死囚,心中七上八下,竟至失眠。

说是让两个孩子早点睡觉,但高三毕业班学生哪里里有那么早睡觉的。

到了夜里十二点,客厅和园园卧室的等还在亮着,只听得笔尖在纸上唰唰划过的声音,间或他们几声咳嗽、喝水、上厕所的脚步声……

孩子们都在努力,让冯白感到十分地安慰。

第一百五十章 窗帘

第二日清晨,冯白给两个孩子做好了早饭,侍侯他们吃完,送出家门。然后给关飞打了个电话,照例不通。

接着,他又给杨一楠打电话,那边没接。看来,老婆还在生气。

冯白无奈,只得发过去一个信息:“一楠,现在的时晴住院,小雨住我们家里一切都好,刚才他和园园吃完早饭上学去了。咱们的事情等过了这两天再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对了,你们那边需要我送早饭过来吗?”

良久,那边才回过来一个信息:“不用了,医院食堂有早点,时晴和我已经吃过来,你也不要过来,我上班去了。”

看来杨一楠还在火头上,冯白没办法,只得恹恹地去了库房。

今天有两个用户要送货过去,等冯白浑身大汗地把电器装上车厢,一个工友过来道:“冯老师,今天你别送货了,都交给我们吧。”

冯白大奇,问为什么。

那人回答说,今天朱佳请了假,这库房里接单、分派、货物入库出库都需要人守着,电脑和报表那块儿咱们又弄不来,只得靠冯老师你了。

因为不用出车,冯白一下子闲下来。这人一闲难免胡思乱想,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感觉忐忑不安精神恍惚。

临近中午的时候,朱佳打电话过来,语调夸张:“师父,师父,快救命啊!”

冯白:“怎么了,是不是钱不够花,想借一点。”

“知女莫若父,师父你真是我的贴心人,我确实是需要钱,快借两千块,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冯白:“怎么了,是想买什么东西手头的钱不够吗?哎,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要上了消费主义的当,那都是商家弄出来的噱头。什么双十一,双十二,什么黑五,什么女神节,其目的就是为了买货,为了从你们兜里把钱掏出来。”

“不是我唠叨,佳佳,师父是知道你的,每个月花呗刷爆、信用卡耍爆,买回来一大堆没有用的东西。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薪水只够还债的。这么子吃卯粮,不是长法儿啊!”

“师父,你别说了,啊,别说了,你是唐僧吗,我脑袋都要被你念炸了,你究竟借不借。如果不借,我就……”

冯白:“你就找别人?”

“我就杀回公司来,抓住你的胳膊不住摇,摇到你头昏为止。”

朱佳的撒娇**很可怕,冯白面色大变,口气松动:“借是可以借,但你得告诉我用途。所谓,救急不救穷。如果是正经支出,我怎么可能不帮忙。”

见冯白有转圜余地,朱佳大喜:“正经用途,正经用途,我做了一副窗帘,今天商家让我去取货。我走到地头一刷卡一刷手机,才发信用已经爆炸。师父,好丢人啊,救命啊!”

“做窗帘啊,倒是正经用途,现在你尝到超前消费的恶果了吧?钱这东西平时得趱些,不然遇到紧急时候,一文钱可是要憋死英雄汉的。”

“知道了师父。”

冯白结束通话,打过去两千块钱,笑着摇了摇头。又一想,不对啊,朱佳现在租住的房间是地下室,根本就没窗,她做窗帘干啥?

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就没一个正常的时候。

忙又打一个电话过去,问:“佳佳,你做什么窗帘,你有窗吗,别骗师父。”

朱佳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回答说:“师父,我给阿航家换窗帘呢!他家的窗帘坏了,阿航平时工作忙也没工夫去订做,阿姨头晕,最近几天都在家里休息出不了门,这事只能落实到我头上啦!”

冯白:“既然是刘航让你做窗帘,他怎么不给钱,反向我借?”

朱佳:“这事是我主动的,这叫挣表现懂不懂,我要用我的细心和真心感动阿航感动阿姨。”

冯白瞠目结舌:“这这这……”据他所知道,刘航对朱佳根本就没有感觉,两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观相差实在太远,就算勉强也勉强不到一块儿去。

而且,两人相处也是非常不不对等。平时约会,都是朱佳主动朱佳买单,刘航不动如山。

刘航这么做,实在是有点渣,冯白警告过他几次。可刘航只是回答说,人家要来找我,赶都赶不走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应该是我买单的,老白,这点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实在不行也应该aa。我就是要用这种办法让朱佳知难而退,大不了最后我把所有的钱都转给你让你还给女徒弟好了。

可是,这位朱姑娘实在太难缠,根本就不懂得看眼色,我也很绝望啊!

爱情从来都是两个相识相知的两人相爱,除了互相倾慕,还得互相尊重。尊重是前提,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冯白并不看好。

他也提醒过女徒弟好几次,可人家就是听不进去。

热恋中的女孩子,脑子就是蒙的。

冯白叹息一声,正待再说,那边传来朱佳人同别人说话的声音:“你们现在就找安装工人跟我一起过去……什么,没人手让我们等……不行不行,别想骗我,我也是做生意的,最清楚你们这一套。人手这种事情,挤一挤总是能挤出来的。让我们回家等,鬼知道要等多少天。我现在人在这里,不叫上工人我不会走的……师父,师父,我这里忙得很,就不跟你说了。谢谢你借钱给我,下来请我吃饭。”

商家被朱佳缠得实在受不了,只得安排了一个工人和她一起去了刘航家。

刘航上班去了,叶素今天头有点晕没有外出。

朱佳也不废话,立即指着客厅的大落地玻璃,对着工人一挥手:“给我干。”

叶素大惊:“朱佳你这是做什么?”

朱佳:“阿姨,这里少一副窗帘,我做了一副,你看,漂亮吧?”

叶素:“可是……这里不需要窗帘啊,挂这东西做什么?”

原来,刘航新买的这套房子客厅本没有窗帘的,取的就是采光。如果挂一副窗帘布,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也不好看。

叶素:“可是,我没有让你买窗帘啊!”

“阿姨,你就别问了,这是咱们做小辈的一片孝心,请务必赏脸。”说罢,也不再听叶素多说,朝安装工一瞪眼:“磨蹭什么,快干快干。怎么,想磨蹭到中午啊,我这里可没有给你准备午饭。”

安装工气得哇哇叫:“姐姐,我不是蹭饭的人儿。”

电钻轰隆响起,钻得整个楼板都在颤抖,灰屑纷纷落下。

叶素本就有贫血,还有点神经衰弱,顿时感到心慌气短,脸都白了。

她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说:“朱佳,你先忙着。阿姨心里有点难受,下楼去透透气。”

“阿姨你先下楼去玩吧,放心,家里有我呢!”

到楼下,叶素吸了几口气,心里才好过些。

小区里就有几个婆婆挨过来问:“叶素,你家里惊天动地的,这是干啥?”

原来,她们也被钻头钻得在屋里呆不住逃出来了。

叶素没好气地说:“还能干啥,朱佳做了一副窗帘,今天带工人过来安装。打搅各位邻居了,我替她想你们道歉。”

“别别别,都是街坊邻居的,说是对不起。这装修不都是在白天吗,难不成还要等晚上休息时间?”

“叶阿姨,我说你未来儿媳妇还真是不错啊,挺勤快的,嘴巴又甜,见了人就喊,家务事全包。”

“对哦,人真是不错。现在这个社会,这种朴实的媳妇还真是难找了,我家那媳妇,娇滴滴的就是个公主娘娘。自从嫁给我儿子后,那十指就没粘过阳春水。人说娶儿媳妇是用来侍侯公婆的,结果好了,我反侍侯起她来。一但不顺她的心,她就甩脸子给我儿看,真是气死个人。”

“是啊,叶阿姨你真是好福气,媳妇这么勤快,明天都跑你家来,家务事全包,羡煞人啦!”

“还有,朱佳身体好。所谓娘壮儿肥,将来她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众阿姨婆婆都是一脸羡慕,接着痛骂自家媳妇。从古到今,婆婆和媳妇都是天敌,矛盾不可调和。

换成别人被大家这般羡慕,心中自然欢喜。可叶素却笑不起来:“我家阿航和朱佳不合适,他们差距实在太大。”

“差距是有点大,不过不要紧,居家过日子嘛,人品好就成。”

“叶阿姨,现在都是时代了,你还来门当户对那一套,有点反动哦。”

众人都起哄。

叶素有点急:“我又不是封建脑壳,如果儿子真选了她,我就算心中再不乐意也管不了用。可是,我家阿航根本就不喜欢朱佳。我的儿子我清楚,他虽然和朱佳有说有笑的,可眼睛里就没有这个人儿。可是,朱佳每天都到我家里来,又不好不让人进门不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都点头,叹息:“是啊,现在的孩子都喜欢那种娇滴滴的脸涂得煞白,嘴巴抹得血红的摩登女子,朱佳人是好,可最觉得不太像女孩子。换我是男人,也没有心动的感觉。”

“确实如此,她太高了,跟电杆似的,这怎么带出门去啊?”

正说着话,楼上露出朱佳的笑脸:“阿姨,窗帘挂好了,中午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做。”

叶素:“朱佳,别折腾了,阿姨自己做。”

“您身体不好,哪能让您做,阿姨你是吃米饭还是吃面条?”

叶素没有办法:“简单点,下点面条就是。”

等她一回到家,看到窗帘的时候,顿时炸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推荐

同一时间,在医院的病房里。

杨一楠安顿好时晴后上班去了,至于这里,则请了护工。

时晴小产后又流了很多血,孩子没保住她非常伤心。而且,医生又说,以她的身体状况,以后也不可能怀孕。

是的,她已经四十多岁,就算再怎么保养,再怎么锻炼身体,自然规律不可抗拒。再过得几年或者十年,就到更年期。这次怀孕,可说是她最后一次再次做母亲的机会。

一直以来,时晴都想生二胎。首先是儿子小雨大脑发育迟缓,心理年龄比普通人小四到六岁。虽然医生说将来随着他年纪大了,漫漫就会恢复正常;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小雨渐渐变得成熟,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转变,但她还是有点担心,担心儿子如果一辈子都好不了该怎么办。

那么,只能再生一个,将来同胞之间在生活上也有个照应。父母终有一天会老会死,不可能管他一辈子的。

其次,时晴有个儿女双全的梦想。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生的孩子颜值也低不了。儿子已经帅成大明星,如果再生一个女儿不知道会漂亮成什么样子。

这对做父母的来说,那又是何等的成就感。

不过,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好在冯白的安慰有一定的效果,她平静下来一想:是啊,我已经把全副的爱意投射到小雨身上,心里还能在容纳另外一个孩子吗?我忍心把这爱分一半走吗,这对小雨不公平啊!

罢了,不生就不生,一家三口就这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可是,关飞你这个混蛋,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就联系不上?我现在都这样了,你怎么就不出现,你还是人吗?

想到这里,时晴的眼泪又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正哭着,门开来,进来的是办公室的小毛。

原来,听杨一楠说时晴住院,她过来探视。

时晴急忙抹了抹眼睛,强笑着和她说话。

毕竟是公司高管,时晴住院后,公司里的同事纷纷抽时间过来看望。

整整一个上午她这里就没断过人,鲜花和水果蓝堆了一屋。

时晴也没办法,只得强撑着提起精神应酬。

到中午一点的时候,杨董事长来了,一个人:“时部长你的事情我听人说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时晴:“谢谢董事长的关心,我感觉好了许多。不过,医生说还得住几天院才能回家。对了,杨董光临,是不是想问六月份新员工入职和培训的事,我正要向你汇报。”

每年六月都是大学生毕业季,春招时签定合同的员工都要入职。人力资源部要组织他们学习培训,然后根据个人情况的充实到不同的岗位。

可以说从六月到九月是hr们一年中最忙的日子。

杨董事长点头:“正想和你说这事,最近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各项目经理处都喊缺人,另外,总部分部人员也要调整。人力资源部虽然不是业务一线,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闲职部门,可却是决策层中最重要的一环。”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小时,我这里还真需要你。”

“谢谢董事长对我工作的支持和信任,你不来找我,我还正要联系您。”时晴道:“杨董,我想辞职。”

“辞职?”杨董事长皱了一下眉头:“在公司中,一个员工要辞职大凡有两个理由。一是干得不开心,二是钱没给够。小时,这些年你在行政上对公司的付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干得不开心,有怨气,尽管说。如果是对薪酬待遇有想法,可以提,我们再商量。”

“杨董事,能够在你这么一个充满人情味的人手下工作是我时晴的幸运,我也很感激公司这十多年来对我的培养。这次我提出辞职并不是因为如上两个理由,而是个人的一点原因。”时晴眼眶微红:“我这身体不太好,就算出院也要恢复几个月。另外,我这些年光顾着事业,却忘记了家庭,我想多抽时间陪陪家人。”

杨董事长点点头:“我可以理解,是啊,这些年我在工作上给你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简直就是把你们最后一丝潜力都压榨光了。却没有考虑到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们也有家庭也有孩子。你孩子身体不好,马上就是高考,确实应该陪陪他。活到我这样的年纪有的事情也想明白了,这人就算个人财务上再自由,社会地位再高,可是孩子如果不好,就没有任何幸福可言。我接受你从部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但不接受你的辞职。这样,我准你长假。你先休息调整,等把孩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上班,公司会另外给你安排。”

时晴大为感激,忙坐起来:“谢谢杨董。”

实际上,时晴的能力在业界名气很大,就算不离开公司,只要她想,有的是大把人来请,她就是真正的职场精英。

不过,杨董事长的一片真心还是让她非常感动,不觉有士为知己者死之感。

杨董:“你有病在身,别动别动。对了,你休长假,这人力资源部的工作你看由谁来负责为好?公司打算派一个人事助理过去主持日常工作,你既然是部长,可以推举一人。”

时晴:“让杨一楠做助理吧,她挺合适的。”

“杨一楠?”杨董事长皱起了眉头:“小时,没错,我以前是挺欣赏杨一楠的。她这人学历高,工作作风风风火火,有干劲有担待,确实值得培养。当时,我也不隐瞒着一点。但是,你也不应该投我所好。x市的春招她干得可不漂亮,让我有点失望。考察只有一次,大家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公司的资源有限,不能在一个人身上浪费两次。”

“我能理解,不过,这事是个误会。”时晴说:“x市春招的时候,我因为和杨一楠的私人恩怨,特意为她设置了一些障碍,使得她空手而回。在这事上,我是有责任的,我向领导提出自我批评……”

听她说完事情的经过,杨董事长想了想,道:“原来事情还有这番曲折,不过,我听人说,时晴你最近和杨一楠私交不错。你孩子还认了他们夫妻为干爹干妈,你推荐杨一楠是不是出于私人感情上的考虑?”

时晴:“董事长问谁适合做人事助理,又不是问谁是我儿子的干爹干妈。我个人觉得杨一楠合适,就推荐了。”

杨董事长哈哈大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哈哈,对的对的,这才是一个职场中人应该有的态度。我会把杨一楠放进考察名单的,希望你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时晴:“我是职场人,职场中,制度和规矩大于天。”

说完事,杨董事长站起身来,和时晴握手告别:“时晴同志,希望你能好好养病,调整好身体和心态,公司和我个人期待你以一个全新的精神面貌归来。同时,预祝你家孩子高考顺利,蟾宫折桂。”

是啊,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刚才杨董事长说得对,无论我在事业上再怎么成功,孩子如果不好,将来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时晴想,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等出院之后全力以赴迎接小雨高考的事情。

对了,刚才听董事长话中的意思,杨一楠如果想做人事助理,必然会接受公司的考察,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难题,如果不能干净漂亮地解决了,公司就会选择其他人。

公司做事情的作风时晴最是清楚不过,凡事都喜欢留有余地,有一到两个备份。杨一楠要想坐上助理的位置,肯定会接受其他人的挑战。

将来她如果在工作上遇到问题向我求解,需要提点她吗?

时晴想了想:还是不能帮,这不合规矩,这也是我做人的操守。

她下意识地又给丈夫打了电话,还是不通。

时晴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感觉从昨天到今日中午,她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窗帘事件

且说叶素回到家中,又看到什么样的情形呢?

只见客厅那面大落地玻璃已经彻底被两副窗帘给遮住了,屋中显得昏天暗地。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从天空投射而下,落到窗帘布上。

那窗帘竟是嫩绿色,在阳光中,将一屋映成油油的绿色,看起来颇为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正在拍鬼片。

叶素打开等,窗帘上的图案更是让她心中极为不快,那竟是一副山水画卷。有山有瀑布有仙鹤有松树,又有一轮红日,红日上面是一行字“松鹤延年。”

这这这……这和北方乡下老屋的风格又有什么区别,只差再在屋里垒一座炕了。

俗得令人发指。

叶素和刘航的爸爸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在高考还没有扩军的那个年头,大学文凭含金量十足,论起来也算是正经的知识分子。

既然是知识分子,审美品味的层次也不低。平日家中的布置也显得雅致有格调。

朱佳这副窗帘一挂,简直就是大煞气风景,令她心中极为不快。

叶素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只恪于基本的礼貌而没有发作。

厨房里,朱佳正卷着袖子摘菜打卤,闹得惊天动地,地板上又是菜根的泥沙又是烂菜叶子。

叶素越看越不顺眼,沉着脸吃完午饭,就淡淡道:“朱佳,谢谢你打的窗帘布,谢谢你给我做早饭。”

朱佳也是个没有眼力劲的,得意道:“阿姨,窗帘漂亮吧,我做的面条好吃吧。”

“好好好,都好。”

“如果阿姨喜欢,我天天过来给你做饭。”

叶素:“窗帘多少钱,等下我让刘航转给你?”

朱佳笑道:“两千多块,贵吧,一分钱一分货。不用了,算我孝敬你老人家的。”

“不必了。”叶素:“你以后也不用天天过来给我做饭,我有手有脚的,还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朱佳,你不上班吗?阿姨我要午眠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阿姨,等我洗了碗就走。放心,我做家务的时候手脚很轻的,绝对不会打搅你。”

“随便你。”叶素将剩下的半碗面一推:“不想吃了。”自去刷牙。

朱佳吐了一下舌头:“中午也刷牙?”

叶素反问:“饭后刷牙不应该吗?”

人都有起床气,叶素今天中午只吃了半碗面条,血糖不足,头昏昏沉沉的,下午四点才醒来,心中莫名其妙地窝这一团火。就拿起电话给儿子打过去:“阿航,你现在在哪里?”

刘航:“我今天的活已经干完,正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妈你放心,不是溜号。咦,你老人家听声音情绪不对,究竟是谁惹你了?”

叶素没好气地说:“还能是谁,你是带回家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女人,妈都快被她气死了?”

刘航叫屈:“妈,你培养出来的儿子都是正直的道德高尚的纯粹的人,怎么可能带女人回家气你?是不是朱佳,那可是她自己凑上来的,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生的儿子太优秀。你不去招惹人,人家也要找过来。”

“你这是招蜂引蝶。”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人,别气了,我马上就到家。”

说是马上到,但路上还是堵。等刘航到了家已是五点二十,就看到叶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刘航吃惊,忙问:“妈,你一个人在这里生了一个小时的闷气,你这气性也太大了,真气出个好歹来,你这不是让我操心吗?”

叶素:“我哪能一气就是一个小时,我也懂得调整自己的心态。我刚做完家务,累了,在这里歇气呢!”说着就指了指堆在地上的窗帘说。

“这什么,窗帘?妈你做窗帘了?”

叶素:“是朱佳自作主张做的,也不问人同意不同意就挂上去了。真难看呀,我越看越不顺眼。阿航,你把钱给人家转过去,咱们不欠人情。”

说着话,她就不停抱怨,说窗帘布实在太难看。

刘航展开窗帘一看,就哈地笑起来:“真够乡土风的,倒是别有一翻味道。不过,妈你说得对,这玩意儿却是和家里的装修风格不搭,哈哈哈哈,这个朱佳真逗,还松鹤延年,把我家弄得跟农家乐似的。”

“你笑什么?”叶素气道:“两千块的窗帘能用吗,当咱们家什么地方?”

确实是,现在物价高企,人们对生活品味的要求也高。像这种大副落地窗帘至少一万块起步,贵的甚至五六万。两千块的那种,也就是一副堪堪能够遮挡阳光的布而已,谈不上审美。

刘航孝顺,看母亲真生气了,忙坐到她身边,用拳头轻轻锤着老娘的肩膀:“好了好了,叶素同志你就别生气了,气出毛病来,我不还得带你去看医生?朱佳也是一番好意,至于审美,各花入各眼,也没有一个标准。不是说,乡土风就不好看。要说起来,咱们老刘家爷爷辈也是农民,我刘航就是农民的孙子,妈你是农民的儿媳妇。别进了城就瞧不起劳动人民,叶素同志你变质了。”

“去,谁是农民的儿媳妇?”叶素唾了一口,说:“你外公可是民族资本家,当年在市里可是开了一家纺织厂的,你妈妈正经的大小姐。”

“哇,你原来是剥削阶级,难怪对我们这种劳动人民有深仇大恨。”刘航夸张地叫起来。

叶素叹息:“阿航,不是妈看不上朱佳,实在是她和你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你们在一起,观念和生活习惯差别实在太大,能有共同语言吗?”

刘航笑道:“怎么没有共同语言,我们经常一起吃吃喝喝,吹牛打屁,挺高兴的。”看母亲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忙道:“其实也就是普通朋友,她每天闲得无聊跑我家里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好撵她。要怪就怪你生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我也很无奈啊!”

“你还得瑟上了。”叶素被儿子惹得扑哧一笑,接着正色道:“爱情和婚姻那是两个有着共同理想和目标的男女走到一起……”

“行了行了,妈我先把窗帘收起来,搁哪里啊?”刘航有点经受不住,忙打断她。

叶素:“收什么收,家里可放不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占地方。小区门口有个给贫困山区儿童捐衣服的箱子,捐了吧。”

“好的。”刘航点头。

他也觉得这窗帘布实在是俗气也丑得令人发指,扔家里实在派不上用场,还不如捐了。想起朱佳,他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很无奈: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惹上这么个牛皮糖……我就是找她理论过一次,让她赔礼道歉,结果就被缠上了……我又没有撩你啊!

等到了小区门口,刚把窗帘布塞进捐物箱里。突然,“扑通”一声。

刘航回头看去,却见朱佳正站在他的身后。

她手中本提着一个塑料袋,此刻已经掉到地上,里面的苹果和蔬菜滚了一地:“你……这是我做的窗帘。”

原来,正是晚饭时间,她照例过来给叶素、刘航母子做晚饭了。

最近一周天天如此,从无失约。

刘航很尴尬,喃喃道:“不好看。”

朱佳如何不明白这窗帘布是被叶素和刘航嫌弃了,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这是我做的窗帘,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一片心的?”

刘航:“确实不好看,心意我们领了。”

“可是,这是我做的啊。”朱佳的眼圈红了,哽咽:“为了做这副窗帘,我用尺子比了你家窗户的尺寸,我亲自守这工人安装。手头的钱不够,我还问师父借,刘航,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这些天我天天来你家照顾阿姨,什么活都干,难道还不够吗?”

“你这是谴责我吗,谁叫你来的?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刘航心中突然有点恼怒,他最近比较渣,也管不了那么多:“窗帘的钱我等下转给你,给了钱东西就是我的,我愿意自己处置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丑,这玩意儿实在太丑。朱佳,你就不能加强一下学习,你就不能提高一下自己的审美?”

“谁要你的钱,我不要,我不要!”朱佳大怒,猛地把窗帘从里面抽了出来:“我一片好心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了,我不要你的钱,这东西是我的,我自己带回家去。刘航,我再也不理你了,你这个渣男,渣男!”

说着,她放声大哭,抱着窗帘布转身就跑。

刘航:“再也不来了……”太好了,我靠,世界终于清净了。

可是,看到她的背影,我为什么有种心痛的感觉。

哎……

回到家中,刘航突然有点抑郁。

“儿子,怎么了?”

“解决了,朱佳说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你碰到朱佳了?”叶素问。

“扔窗帘的时候正好被她看到,挺尴尬的。”刘航闷闷地说:“我感觉自己像个坏人,无情无义的坏人。”

叶素严肃地说:“不,你不是坏人。相反,妈觉得你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有担待能负责的大丈夫。阿航,妈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这个姑娘,更谈不上爱。是的,姑娘是不错,勤快,为人真诚,将来也会孝顺公婆。可是这又怎么样,你不喜欢她呀,你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因为同情或者感动勉强在一起,对她不公平。她需要的是你的爱情,而不是感激和同情。你觉得你们以后在一起,朱佳会得到你给予她的幸福吗?”

“这什么奇怪理论?”刘航想了想,然后肯定地回答:“我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我好象被你说服了。妈妈你说得对,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害人家姑娘了,这种基本的操守和道德你儿子还是有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沙家浜

叶素:“阿航,妈这就给你做饭去,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昨天不是说好了吃金花菜炒河蚌吗?怎么,没准备?”

叶素一呆:“还真没准备,朱佳说了她今天买菜的……”

刘航这才想起刚才在小区门口朱佳掉在地上的蔬菜中正有金花菜和河蚌肉,他们母子已经习惯让朱佳操持家中的一切。这丫头,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们母子的生活。

“妈,算了,吃挂面吧!”

中午吃面,晚上还是吃面,叶素感觉胃有点不舒服,不住涌酸水。吃过晚饭后,在家里也坐不住,就下楼散步。

恰好看到几个婆婆正邀约着朝小区大门口走去。

见到叶素,都喊:“叶阿姨你难得晚上出门,这是要去哪里?”

叶素:“散散步,锻炼一下身体,吃了一天面条,感觉顶得难,肚子里涨气。”

“别散步了,跟咱们去公园跳舞吧。”几个婆婆很热情:“跳一跳百年少。”

“广场舞……不好吧……”叶素素质颇高,怎么也是在体制内工作了一辈子的人,觉得广场舞实在太俗气。而且,这项活动从诞生到现在,因为噪音扰民有不小的争议。

“去啦,去辣!”几个婆婆也管不了那么多,上来就拖。

一个阿姨问:“叶阿姨,你媳妇不是每天帮你做饭吗,怎么还吃了一天面条?”

叶素:“什么媳妇,是朱佳追求我们家阿航好伐,阿航也不肯,今天算是正式和她说清楚,以后她也不会再来。”

“说清楚好,说清楚好,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别耽误了。”

“叶阿姨,没人给你做饭,你耍不成婆婆的威风是不是很失望呀?”说到这里,众人都是噗嗤一笑。

叶素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我好手好脚的,要什么人侍侯,现在朱佳不来,倒是安静了。不然,看这她我心里就着急。”

“你不是看着朱佳着急,是看着刘航着急吧?都三十岁的人了,就算现在找女朋友,谈上个两三年,如果再成不了,这一耽搁,都奔四十去,将来怎么办?”

“是啊。”大家都是感慨。

叶素面色大变,是的,瘌痢头儿子是自家的好。可这里瘌痢儿子如果耽误上几年,还真要成老大难问题了。

“对了,今天咱们去跳舞的那个公园不是每天都有相亲活动吗?刘航没空去,叶阿姨你可以帮他参谋啊!走吧,咱们去跳舞,你顺便踩一下点。”

“你说的是相亲角啊/”叶素心中一动,那得去看看:“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所谓相亲角,叶素是闻名已久了,这是一线大都市特有的一道风景,专为大龄高龄白领所设,和蓝领以及本地土著无关。

本市,尤其是高新区,乃是年轻人集中的地方。

一个白领从六岁开始上小学,小学六年毕业就是十二岁。中学再来个六年,就是十八岁。

接着就是大学四年,等到毕业就二十二岁了。

这年头,一个普通大学生活可找不到高薪的岗位。因此,学霸们通常还会念个硕士。

如此,等到参加工作怎么也得二十四五岁。

工作的前一两年是熟悉业务阶段,然后再谈得上恋爱结婚。

问题是,你想成家首先就得有房子,等到房子的首付凑齐,事业走上正轨,一不小心三十岁出去了。三十岁,已经错过了最佳婚恋年龄,而这个年纪正是事业走上坡路的阶段,工作累且忙,也没有心思和时间去风花雪月,搞不好就单下去了。

他们就算不急,家中的父母也急啊。既然孩子们没时间,那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就代为相亲好了。于是,相亲角应运而生。

通常,相亲角都会设在公园里。

父母们会拿着子女的资料去相亲角和其他人交换信息,寻找合适的对象,有点摆摊设点的味道。

一旦双方的父母对对方的条件满意了,就会安排彼此的子女见面。

年轻白领们都很忙,父母愿意代劳他们也是同意的。

现在的生活节奏实在太快,压力也大。爱情这种东西确实有点浪费时间,要追求纯粹那只存在于文学影视作品中,居家过日子讲究的是条件对等三观相近,大家在一起不互相反感就成,至于感情,可以培养的。一见钟情是个啥,心跳的感觉是个啥,那不是生活的必须品。人生在世,要学会与自己和解。

叶素觉得,儿子已经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事还得她这个做家长的亲自出马把关。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相亲角自然已经散了,只能明日白天再来。

但是,里面却很热闹,空地上太婆老头们已经摆了音箱《小苹果》《套马竿》放得山响。

叶素喜欢安静,听得心慌,自然不会参与,便和同伴所了一声,朝僻静角落行去。

一阵胡琴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定睛看去,却见得紫藤花架上有几个老头正在唱戏,琴师的技术不错。

相比起广场舞那边的群魔乱舞,这里倒显得雅致。

叶素不觉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有两个老头正在唱《沙家浜》,这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颇为气派,头发银白,梳到脑后,看起来很英俊潇洒的样子,可想年轻是也是个帅小伙。

他唱的是胡传奎和刁德一,嗓门很亮,声音很好听:“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遇皇军追得我,晕头转向,多亏了阿庆嫂,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好!”听众都叫了一声好。

叶素不觉得暗自点头,她年轻的时候正值特殊年代的末期。那个时候娱乐生活简单,也就那十几部戏剧电影来回听来回唱,听得多了也会唱也会鉴赏。

这白头发老头的唱腔技巧上见仁见智,可胜在中气十足且有极强的舞台表现力,确实是个有天分的。

至于那个唱阿庆嫂的矮个老头却是不成,只唱了两句,就接不上气来,不住咳嗽。

拉胡琴的琴师大为不满,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只不住拉弦,节奏越来越快,这是在催。

矮个老头听到催促,越发地急噪,一张脸憋成紫色。

叶素微微一笑,只感觉心头发痒,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口一张就唱道:“参谋长休要谬夸奖,舍己救人不敢当。开茶馆,盼兴望,江湖义气是第一桩。司令常来又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是司令洪福广,方能遇难又呈祥……”

戏剧这种东西,除了要有一副好嗓子外,还得有一定的文化素养,这样才能充分地表现人物性格。

叶素这一张口,当真是穿云裂石。

“好!”众人眼睛都亮了。

那白发老头也是大喜,可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戏搭子了,忙跟着唱:“新四军久在沙家浜,这棵大树有荫凉。你与他们常来往,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详……”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这戏唱得畅快。

一曲终了,白发高老头惬意地叫了一声:“今天好过瘾,总算找到了个合适的阿庆嫂了。这位大姐是住附近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叶素忙道:“别叫大姐,我还有一个多月才正式退休,年龄应该比大家都小,你们叫我叶阿姨吧。我就住在旁边小区,离这里也就几百米。”

众人都道,原来是住附近的,叶阿姨晚上有空不如过来唱戏,这叫老有所为老有所乐。

叶素刚搬来这座城市不几日,认识的人不多,感觉生活挺闷的,听到大家的邀请也有点高兴,说,好的,好的,以后有空我就过来跟你们唱戏。

唱戏比跳广场舞有趣多了,层次也高些。

她心中自然是乐意的。

大家接下来又唱了一段《杜鹃山》,待唱得嗓子有点发干这才停下,聊了几句天,这才各自散去。

白发老头说他叫阿强,不过,现在七十多岁,年纪一大把,再叫阿强不合适,叶阿姨你以后喊我老强就是。对了,豫剧会不会。

叶素说豫剧不会呀!

老强道,其实挺简单的《花木兰》听过吧,就是“刘大哥说的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叶素:“会的会的。”

老强:“我们该天就排这出,蛮好听的呀。好了,走了,走了。”

正在这个时候,其他几个跳完广场舞的阿姨过来,好奇地看着老强的背影,调侃道:“叶阿姨,这老头是谁,看起来挺气派的,身份应该不低。”

“气派吗?”叶素问

“也就是一种感觉,叶阿姨你不会是搞黄昏恋吧?”

众阿姨都笑起来。

叶素也笑:“人家说不定有老伴的,你们别瞎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宾利停到路边,后排一个美艳女子下来挽住老强的隔壁:“唱完了?”

老强亲了女子一口:“遇到一个好的戏搭,今天过瘾啊!走,吃消夜去。”他朝叶素挥了挥手:“叶阿姨再见,记得约。”

汽车决尘土而去。

叶素笑着对众人说:“你看,人家有老伴的。”

“老伴,你是不是瞎,这个姑娘都可以当他孙女了。”正义的人民群众朝宾利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树梨花。”

叶素:“你们管人家的私德做什么,他戏唱得真不错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个男人

冯白今天挺清闲的,因为女徒弟请假,他也不用送货,只在办公室里接定单做报表。

关飞的电话在中午两点终于打通了。

“大头,可我可算是联系上你老人家了,你怎么回事,怎么人间蒸发了?”冯白心头火起忍不住一声吼。

关飞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这么大反应,这么大反应,这事换谁都得更你急眼。大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关机,你太过分了。”

关飞就叫屈:“老白我知道你联系我做什么,是不想想调解我夫妻的关系。是是是,我和时晴是吵架了。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心胸那叫一个开阔,咱们男子汉也不跟女流之辈计较。实在是我的手机昨天被时晴给摔坏了,昨晚被她赶出家门后我去酒店住了一晚上。”

“刚出门就有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正在吃消夜,有个老艺术家在场想和我认识一下。我和那艺术家挺谈得来的,一不留神就喝多了,睡到今儿个下午两点才醒。”

“我刚买了新手机,这不,刚开通,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放心吧,我会把时晴哄好的。对了,关小雨,就是你干儿肯定在你那里,你拿他当亲儿子看,自然是不可能不管的,谢谢你照顾那小子。”

“原来是电话不通。”冯白的气才消了些:“你现在才想起小雨,放心,他没事,这段时间就住我家里好了。”

说到这里,冯白又苦笑:“大头啊大头,我该说你什么好?这就不是你给时晴赔礼道歉说几句好话的事儿,你麻烦大了。”

关飞还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老白你又担心个啥,时晴的性格我最清楚,别看她平时在外面很强大的样子,回到家里啊那叫一个温柔如水。而且,她也不会在一些小事上和我纠缠。一旦有事了,我说几句好话,立马就能把她逗笑。”

冯白叹息:“大头,这就不是说几句好话的事儿,你的问题严重了。”

“什么大不了的?”

冯白语调沉重地说:“大头,我下面要说的事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要着急。”

关飞听到声音不对,大惊,颤声道:“是不是时晴出事了,被车撞了还是……死了……老白,老白,你是在开玩笑,你告诉我这是在开玩笑。”

冯白大怒:“什么被车撞了,你说什么晦气话,有这么咒人的吗?时晴没事,她昨天摔了一交,孩子没保住,现在人在医院里。”

说着话,冯白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关飞长出了一口气:“时晴没事就好。”

“什么没事,现在人躺在医院里还输血了,医生说身体亏虚得厉害,要住一段时间院。”

关飞这才醒过神来:“我现在得过去看,我现在得过去。”

“等等,别忙挂电话。”冯白忙叫住他:“大头,据我观察,时晴很伤心,她这次只怕不肯轻易原谅你,你想好等下见到她该怎么办没有?”

关飞喃喃道:“还能怎么着,说几句好话,赔个罪……老白,我这心里慌得很,你说可怎么办呀?”

冯白:“现在知道慌了,我替你想想……对了,平时时晴最讨厌你什么?”

关飞:“最讨厌我不工作整天游手好闲,可这又不是我的错啊!我家的经济条件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是个高中人,就算出去找活儿干,一个月也就几千块,提不起精神……”

“谁叫你说这个,现在让你找工作你也找不着呀!”冯白:“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平时和时晴在家里的时候,最讨厌什么?”

这回关飞回答得很干脆:“做家务,我尤其讨厌洗碗,油腻腻的恶心死了,以前让她请保姆,她又说不习惯家里有外人,觉得不方便。”

冯白:“明白了,你现在马上赶去医院,照顾时晴的饮食起居。病房有厨房,你帮她做饭。如此,说不定时晴就原谅你了。”

“做饭……”关飞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个这个……”

冯白:“你还犹豫什么,你这次伤时晴太深,如果不好好表现,说不定人家就要跟你离婚。大头,不是哥哥说你,以你的个人条件,离开了时晴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是啊,这位大头兄矮头塌背,油腻中年一个,个人外形实在堪忧。以前之所以能够和时晴成为一家人,那是捡了大漏了。

大头不服:“怎么就找不到,我那么有钱。”

冯白:“……”

大头继续道:“也是,就算我重新去找,人家都是冲我的钱来的,不会有真心。和一个算计你的人在一起,心里累。”

冯白气道:“大头,你老婆都躺在病床上输血了,你还想着重新去找,你特么的是禽兽吗?”

关飞:“我这不就是说说吗,老白,我是这么看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还是和时晴在一起过日子舒心。”

冯白:“那你还唠叨个屁啊?立即马上回家去给时晴收拾换洗衣服送过去,然后帮她换衣服,洗衣服。另外,再去菜市场买菜给她做营养餐。”

最后,他叮嘱道:“大头,刚开始的时候时晴或许不会原谅你,会不理睬你。你也不要急,沉下心做事,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

“可是我这人没有耐心啊,一件事做久了就会烦躁。”

“烦躁也得忍的,你想老婆和你离婚,儿子不认你吗?”

“儿子肯定不会认我,他跟他妈是一条心的。不但不认,说不定还要打劳资。”关飞气得:“那混帐东西,就不懂得尊敬我这个老父亲。”

这关飞废话实在太多,叫人心气浮躁。冯白:“挂电话了,你快去。”

冯白直觉自己给关飞出的这个主意很好,通过他前一段时间对时晴的了解。这个时女士虽然刚强,可其实有的地方挺脆弱的。她这人外冷内热,大约是平时缺乏亲情友情,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会回报十分。

关飞如果好好表现,自然能够感动时晴。

冯白给别人出谋划策挺厉害,但事情落实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下班回到家后,就看到两个孩子正在厨房忙碌,而自己卧室的房门紧闭着。

冯白眼尖,看到门后鞋架上放在妻子白天时穿的高根鞋,显然,她已经回家了。却不来照面,鬼知道等下会怎么发作。

冯白心中有鬼,不忙进卧室,先跑去厨房。

厨房中,园园正在淘米,而关小雨则顿在地上择菜,是一把豌豆苗。

这小子大约是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家务,择菜的时候只把老梗留下,却将嫩芽朝垃圾筒里扔。气得园园骂:“少爷,你以前从来没干过活吗?这么老的杆谁咬得动,当我们是牛啊?”

关小雨定睛看着手中的豌豆苗,一副研究格物的神色。

冯白低声问:“孩子们都在做家务啊,好乖!园园,你妈回家了?”

“回来了,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屋里,也不做饭。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老人家不理事,我们只得自己做。”园园叹气。

这个时候,关小雨抬起头:“干爹,阿姨看起来好象很生气的样子,你有麻烦了,大麻烦。”

冯白脸上变色:“我麻烦什么,说不定是你们惹她不高兴,你们才有大麻烦了。我去问问,问问你们什么地方惹着她了。”

关小雨:“干爹保重。”

冯白一个趔趄,气道:“我保重什么,快做饭,都饿死了。”

“一楠,你听我解释。”冯白进了卧室,飞快地把房门关上。

却见,杨一楠正斜靠在床上玩手机,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在她脚边则放在冯白换下来的污迹斑斑的工作服。

冯白脚肚子有点抽筋:“你都知道了?”

杨一楠提高声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冯白,你这个骗子。”

冯白大惊,连连摆手:“小声点,小声点,不要让孩子门听到。”

杨一楠冷笑:“你怕人听到,做这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我们感情都破裂了,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你还怕孩子们知道吗?知道我在查什么吗,我正在手机里搜索协议离婚的流程,等熟悉了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

冯白更是骇然:“感情破裂,婚姻走到了尽头?不不不,一楠,咱们的感情好得如同蜜里调油,怎么扯到离婚上去?”他叹息道:“是是是,我是欺骗了你,但我这也是怕你担心,这事说来也巧,我竟然落到了泉泉妈手里,给她打工……”

他便详细地把自己被公司开除,然后去库房做司机和搬运工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道:“一楠,我觉得人凭劳力吃饭,不丢人。”

“丢人,我就不是说你丢人不丢人的事情。我当初嫁的是冯白你这个人,哪怕你是讨口子叫花子,我看你对眼了,也会跟你走。看不对眼,你就算是世界首富,我杨一楠也视你如白痴。”杨一楠情绪激动起来:“冯白我气你的是,你明明遇到这么大一道坎,怎么不跟我说,你当我什么人了。夫妻本是同林鸟,有事本应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相互安慰,相互帮助。可你又干了什么事,装着没事人式的每天出门上班,然后又装着没事人式地回家。你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心中拿我当什么,你是拿我当外人啊!”

说到激动处,杨一楠眼圈红了:“我就说你现在手上怎么那么多茧,身上还带着烟味。抽烟,抽烟,你这个混帐东西还抽起烟了,你究竟还有多事瞒着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美妙的声音

看到妻子流泪,冯白心中难过:“别哭,别哭,孩子还要高考呢,不要影响他们的情绪。”

“你怕影响他们的情绪,你就不考虑我的情绪了?”杨一楠哭道:“我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浑身是病,吹点风就头疼脑热,浑身不得劲儿。本打算生个二胎把月子病给治好,可你们爷俩,一个个要死要活的,就是不答应。你们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我活不长了,我活不长了。冯白,我要跟你离婚。我重新找个人,我重新生一个。离婚了,你们就管不着我了吧?”

“什么重新找个人重新生一个,杨一楠你不要太过分。”冯白终于火了:“你说这些不是伤害咱们的感情吗,是,我骗了你,我这也不是怕你担心吗?你骂我两句发泄一下得了,现在说这话,你想要干什么,你刺激我惹我伤心对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我想和你离婚。”杨一楠扔掉手机,把手捂住脸呜呜地哭着。

冯白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也懒得理杨一楠。

就这样,两人相互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冯白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能够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能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好听点叫“忍辱负重”说难听点就是“怂。”

不过,在自己的老婆面前认怂,不丢人。

冯白觉得必须马上把老婆逗乐,否则,再拖延几分钟父母吵架闹离婚的事情就会让园园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最是情绪化了,她一伤心又开始自暴自弃可怎么得了。

但是,该怎么哄杨一楠开心呢,哎……有了……

冯白掏出手机一边鼓捣,一边说:“杨一楠,你要离婚我可是不答应的。不过,你如果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也没办法,大不了一辈子当单身汉,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你也别小看我这个搬运工。现在这社会,蓝领比白领的收入高多了。”

“实话跟你说吧,我在公司里挺受重用的,搬运兼库管兼司机兼会计,我什么都兼了,经理下面就属我最大,我一个月五万多块钱薪水,爽得很。”

杨一楠吃惊地看着丈夫。

看到妻子留意,冯白知道得计,继续絮叨:“等离婚了,我每个月给园园两千块生活费,学费也算我的。剩下的,我存上几年,凑个首付,买套小房子,到时候又是一条好汉。”

冯白的手机开这外放,他正在拨打电话查帐号码“95588”输入密码,里面有甜美的机械音播报:“当前可用余额五万四千零三十元五毛,重复收听请按9……”

杨一楠大怒:“你五万块薪水每个月就给我们娘俩两千块,你这个流氓!从下个月开始,所有工资全数上交,你自己留一千块零花,颗粒归仓懂不懂。冯白,我得加强对你的管理。这男人就得管,不管那是要上天的。”

冯白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杨一楠,我们都要离婚了,你凭什么让我把所有工资都交给你?”

“离婚,谁说要离婚。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肥肥胖胖胡子拉茬的农民模样,还想二婚找个小姑娘?我认倒霉,要了你这个男,现在是砸手里了。手机给我。”

冯白:“不离婚了?”

“你废话实在太多。”

“只给一千块零花钱是不是太少,连烟钱都不够。”

“抽什么烟啊,戒了。少废话,电话给我。”

冯白苦着脸把手机双手奉上。

很快,那边就传来“支付宝转帐五万四千元整。”

冯白心都在滴血,但对杨一楠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好了,现在钱没有了,我得先把老婆哄好,别弄得人财两空。

冯白眼珠子一转,忙挨过去,柔声道:“太太,把眼泪擦干,我来帮你,别生气了,这就不叫个事,来来来,我亲你一下当赔罪。”

“起开,你这个骗子!”

“杨一楠,豆粉搁什么地方,怎么就找不着呢,我要勾芡……”门被撞开,园园冲了进来,然后惨叫一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然后慌忙逃了出去,一边逃一边气愤地大叫:“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不文明。杨一楠,你是个流氓!”

接着,她就咯咯大笑起来。

冯白心中极爽:“找不到豆粉就不找了,咱们出去吃,吃潮汕牛肉。”

杨一楠被女儿撞到,有点害羞,面庞微红:“吃什么潮汕牛肉,谁答应你的谁出钱。”

冯白:“领导,我的钱可都给你了,你这是让我去卖血吗?”

关小雨:“我请,我有钱。”

杨一楠爱怜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一个孩子能有多少钱?”

关小雨:“是不太多,就四十多万,我想买辆458,可妈妈不给钱,只能自己存,也不知道要存到什么时候。”

孩子很苦恼。

冯白夫妻头皮都麻了,炫耀,为富不仁啊!

冯白忍不住道:“这大头和时晴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给娃这么多零花钱,孩子的三观都扭曲了。”

“我儿子有钱又怎么了,不应该吗?”杨一楠霸气地说:“冯白,你这是嫉妒,你的三观才是真的扭曲了。”

做搬运工的事情暴露,冯白本以为自己将面临一场暴风骤雨,说不定还会被家中领导暴锤一顿跪一晚上键盘,却不想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过去。

晚饭的时候,杨一楠不停地给冯白烫肉,叮嘱他多吃点。说,你工作辛苦,要补充营养。你看看你,都瘦了黑了,手上全是茧。

“老白,其实我很感动,我杨一楠遇到你这么个男人,这辈子值了。”杨一楠喝了一瓶啤酒,眼圈又红了。

旁边,冯小园却有点生气:“老白你不就是做搬运工吗,在国外,蓝领的收入比白领还高,社会地位也不低。杨一楠你别搞得老白像是受了好大委屈,吃了好大苦似的。观念,观念啊!你们的观念有问题。”

杨一楠大怒,骂道“你爸爸都累成这样了还说这种话,你个没良心的……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还瞒着我,你们父女都是骗子,大骗子,我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干妈,你吃菜。”旁边,小雨夹了一块五花放进杨一楠的碟子。

杨一楠这才高兴起来:“还是我儿子乖,我现在只认这个儿子。冯白、冯小园,我和你们的感情破裂了。”

她一边笑,一边拿起手机不停拍照和自拍,然后发朋友圈。

配上文字“一家人就得要团团圆圆。”“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负重前行。”“下面的朋友看过来,这位是我儿子,帅吧,嫉妒吧!”

看到母亲的朋友圈,园园不住翻白眼:“杨一楠请你控制住自己。”“杨一楠,我开始怀疑自己是拣来的,关小雨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

吃过晚饭,在商场里逛了逛,因为回家的路也不远,四人便走路回家。

年轻人跑得快,园园和关小雨远远地走在前面。

园园是个话多的人,不停逗关小雨说话,满耳都是她银铃般的声音。而关小雨则无话可说,只闷闷点头。听到不愉快的话儿,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气得鼻子都歪了。

看到他生气,冯小园同学更是老劲。

杨一楠看不过眼,喊:“园园,别欺负我儿子,他是个老实孩子可经不住你这样整。”

冯白微笑摇头,感叹:“一楠,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一家人出来吃饭,就这么在街上慢慢地走着,真好啊!”

杨一楠:“我倒是想在外面吃饭,可你也得赚回钱来呀!”

冯白:“哎,你又来。”

杨一楠咯咯地笑起来:“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埋怨你了。冯白,你打算就这么干下去?”

冯白:“怎么,觉得你丈夫做搬运没面子。”

杨一楠:“我是心疼你。”

冯白:“其实体力活儿这种工作,适应了就好,现在一两百斤重的活在我手上轻飘飘。而且,这工作不费脑子,我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健康过。”

杨一楠:“毕竟岁月不饶人,你马上就是五十岁的人,还能干几年?是,我承认自己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如果别人问我冯白你是在做什么的,我应该怎么回答?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体承受得了吗?”

冯白:“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人生哪里有那么多计划。对了,我下个月就能拿到高级会计师从业资格证,到时候看能不能另外找一个工作。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跟你说明白。”

杨一楠:“你说。”

冯白:“咱们家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如果到时候从新找工作薪酬达不到现在这个标准我可不干。实在没有好的工作,你先让我在现在的岗位上再干上几年,怎么也得等到园园大雪毕业。”

杨一楠知道丈夫就算拿了会计师从业资格证书,一切从头来过,在职场上也是个新人,怎么可能拿到现在的一个月五万,他多半是不会辞去现在这个工作的。

人生确实不能尽如人意,很多事情都是无奈的。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多关心些眼前这个身边人。

夕阳西下,冯白的剪影突然变得高大。就如同一座山为自己遮风挡雨,站在他的影子里,杨一楠感觉得异常安心。

男人是一座山啊!

杨一楠鼻子发酸。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想原谅

关飞和冯白通完电话之后,心中很乱。

他虽然是个不着调不靠谱的人,但心地不坏。只是他从小被父母娇惯,成年后又被时晴管着,一辈子就没有操过心,养成了大少爷大老爷的脾气。

其实也不用操心,家里所有一切都由妻子做主。时晴别看平日里温柔似水,其实是骨子里是个很强势的人,一旦做出主张就不容更改。

关飞也习惯了不留凡事在心头,跟出家人一样。

现在时晴倒下了,家中的一座山倒下来。

平日或许还不觉得,此刻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压到他头上,关飞老爷突然有点慌了。

是的,如果换成别的事情,也许时晴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这次情况不同,孩子没有了,她也病得厉害,自己可算是犯下了大错,等下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关飞没有主张,只能按照冯白的叮嘱,先开车回家,给妻子收拾了一大堆衣服。然后又开车去了超市,大米来一包、盐来一包、调味料来一堆、碗筷来一套、鲜杀的母鸡来一只。又去药房买了三七打成粉,冯白说了,时晴小产之后气血两亏,可以用三七炖鸡。

这哥们儿怎么那么有路数,还好有他,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关飞心想。

等到他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时晴时,关飞畏惧了,感觉脚肚子转筋,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时晴,可觉得好些了?”

时晴也不回答,只把眼睛闭上。

关飞:“时晴,孩子没保住不要紧,以后不能生孩子就不生呗,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多一个孩子烦得很,这样还怎么享受生活?你吃饭没有?”

时晴还是不理,但眼角却有泪水沁出来。

关飞:“我帮你做,你就期待我的表现吧!”说完就好象逃也似地去了厨房。

看到手头一大堆食材,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站了半天,实在是觉得这么站下去不是办法,只得凭着记忆回想起妻子往日做饭的程序,喃喃道:“首先是做饭,淘米、沥水、设置电饭煲程序,摁开关……等等,我是要煮粥的,这该怎么做……”

想了半天,关飞也没有办法,索性不去想,直接把米倒进电饭煲中,加了水,设置了煮粥的程序。

接着又拿起菜刀劈劈啪啪地把鸡砍成几大块,直接扔进电炒锅里放上三七粉大火猛煮。

等到一切弄好,他只觉得自己右手腕口酸得不成。

从头到尾时晴都没有理睬他,只拿遥控器开了电视看。

病房里的空气显得很沉闷,关飞很难受,就摸出手机玩起来。

粥还好,反正设置好程序,一切交给人工智能。但炖鸡汤却不那么容易,不一会儿水就干了,只得继续加水……就这样,水多加面,面对加水,一个多小时后,一锅鸡汤总算弄好。

整个厨房已经热气腾腾,关飞浑身都被汗水泡透了。

关飞将一碗鸡汤和一碗粥放到妻子的床头柜上:“时晴,吃饭了。”

时晴还是不理睬,把关飞闹了个没趣。

这个时候,护工阿姨进来,道:“病人正在输液,怎么吃,你得喂……算了,我来吧。”看了看关飞做的饭,她很无奈:“你这粥是不是没有淘米,看起来跟糨糊一样,也不卫生。还有这鸡汤你是不是用大火煮的,肉都没有炖烂。”

关飞吃惊地瞪大眼睛:“做饭还要淘米?”

护工阿姨又好气又好笑:“你说呢,米厂在做米的时候为了让大米看起来有光泽出买相,鬼知道会添加什么东西进去,不淘干净能吃吗?算了,你这饭菜都不能吃,我去食堂买吧。”

看自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弄出的饭菜被倒进垃圾筒,关飞很生气很无奈。

晚上,他走出病房和护士聊了几句,逗得她们咯咯笑。护士告诉他,时晴大约还会在医院住上一个星期,毕竟她身上有伤,怕有炎症。如果发炎,要等消炎后再说,搞不好要住个十天半月的。

关飞发愁,住那么长时间啊,天天顿顿做饭,我受得了吗?

他也没有主张,下意识地给冯白挂了个电话说明情况,道,老天保佑时晴尽快恢复健康。

冯白没好气地说你这是真心希望时晴尽快康复吗,你这是懒怕干活儿。

关飞:“对了,老白,我晚上怎么办,我想回家呀。太烦了,有护工就可以,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呀!”

冯白眼珠子都掉地上了:“大姥,你太太都躺床上动不了啦,你还想着回家?守着,没日没夜地守着。大头,现在不是贪图舒服的时候。老话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老伴,就是老了病了的时候大家有个伴在病的时候有人照顾。我可跟你说清楚了,你如果现在逃走,时晴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说不好要跟你离婚的。”

关飞吓了一跳:“离婚,离啥婚,我不离婚,打死也不离。老白,我如果离婚了,又去哪里找像时晴这么好的女人,我还是留下守着吧。”

“知道怕了吧,你放心好了,小雨有我照顾的。”冯白安慰他道:“时晴平日里天天健身的,身体好的很,不会发炎的。估计过得三五天,她元气恢复了就可以出院了。关飞,你就算是忍也得忍受三五天,务必用你的诚心换得时晴的原谅。”

“好的,好的,我能够坚持,就是……就是……”

冯白:“就是什么,大头你说。”

关飞哭丧着脸道:“我实在不会做饭呀,你也说了,必须自己做饭这样才能感动时晴。否则,我直接订外卖或者吃医院食堂了。老白,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饭吧?”

冯白:“去去去,我哪里有那时间,时候杨一楠还有家里的两个娃都累死了,还要上班。尤其是小雨,我每天还得跟他做心理辅导。哎,二胎的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

关飞:“等等,什么二胎,合着小雨成了你儿子了,合着这个娃我白养了,最后便宜了你?”

冯白:“你要把小雨送我?太好了,谢谢,谢谢,杨一楠可喜欢他了。”

“去你的。”

冯白:“大头,我实在没有工夫教你做饭。这样,你在网上找一个叫王刚师傅做饭的视频跟他学。”

“好的,我这就去找。”

和冯白结束通话后,关飞就找到王刚做饭的视频。

一看,却入了巷。

原来,这王刚以前就是个专业厨师,现在转职直播网红,很受追捧。

他教的是川菜,和其他美食播主一味炫技不同,王师傅教的都是家常菜。从选料到刀工说得非常详细,也很有趣味。

关飞觉的很好看,老铁双击666,还打了赏。

这一看就看半夜,突然,时晴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关飞忙过去一摸她的额头,发现好烫。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时晴有炎症,开始发起了高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公园相亲角(一)

自从去过公园之后,叶素突然发现那边很有意思。

首先她有了一群唱戏的同伴,每天傍晚吃过晚饭后便会和小区的太太阿姨婆婆们散步到那边。别人自起跳广场舞,她则寻着胡琴声找到唱戏的戏友,和大家唱上一个多小时。

还别说,一线大都市果然藏龙卧虎,很多人都唱得相当不错。尤其是一个白脸的老头,尖这嗓子给你来一段大西厢,直接能把你身上的鸡皮疙瘩给唱出来。那歌声,仿佛唱到你心里去了。

后来,叶素才知道这老头以前在戏曲学校学过几年,在特殊年代受了冲击,被赶去乡下务农。后来靠这样板戏,进了县火把剧团。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他又从事戏剧教学工作,算是专业科班出身。

退休之后,他没事也会来公园唱上几段。

那个叫老强的老头没事也常来,看到来了这么个高手,安慰叶素说:“叶阿姨你别生气,人家是专业的,咱们就是票友,自然比不过的,其实你唱得真好。”

叶素一笑:“老强,你的意思是我嫉妒了?没的事,他唱小生,我唱大青衣,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怕被抢了风头。只是你啊,人家一来,你就被赶去唱花脸丑角,心酸的可是你。”

老强嘿嘿一笑,说:“还真有点嫉妒了,我这辈子就没服过输,这次被人压了,得找回来。”

叶素:“老强,放宽心些。你这是拿自己的业余爱好去和人家吃饭的本事比,比得过吗?所谓术业有专精,你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强,那不成圣人了。”

老强:“还真是这个道理,叶阿姨,经你这么一开解,我倒是想通了。”

就这样,散散步,唱唱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只是,那个老强的小女朋友还是每天开车过来接,引得婆子们议论纷纷。

“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那个姑娘才二十多三十岁吧,选了这么个糟老头,不要脸。”

“不选小姑娘难道选老太婆,选你你肯吗?”

众人都哈哈大笑。

叶素却觉得这事正常,没什么好说的。

别人的私生活外人无权评论,用道德去审判一个人那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在白天里,叶素也没有闲着。

自从听人说公园里有个相亲角之后,她便留了意。

刘航已经过三十岁了,再耽搁几年,那就是大龄青年,再不解决个人问题,说不好就这么单下去。

叶素知道儿子在林泉泉的事情上伤得很深,回来这段时间除了上班就是去健身房折腾,然后洗澡玩手机睡觉,从来不和女性接触,也没有找女朋友的心思。

除了朱佳……不行,她觉得不行。

朱佳勤劳是不假,可文化水平实在不高。以前叶素母子说话的时候,她根本就听不懂。乱插嘴吧,结果还闹象话。

叶素无法想象家里有这么一个儿媳妇的光景。

大家的三观差距实在太大,勉强在一起,即便现在还能相处,但以后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发生冲突。

出了窗帘事件之后,朱佳大约是不会来了。

叶素觉得这样也好。

但儿子找女朋友的事情必须马上着手去办,于是,她就信步走到公园的相亲角,定睛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阴天,不热,只见起码有上百人在这里摆摊设点,热闹得好象赶庙会。

来的人都是老头老太太,显然都是和叶素一样为儿女婚事操碎了心的父母。

摆摊设点这四个字概括得很准确,只见老人们手上都拿着一个写满了字的纸板,或坐或立,或聚在一起小声交流,或大声争辩……

叶素也不急,挨个看过去,第一张纸板就让她差点笑出声来。

却见,手中拿着纸板的是个看起来有知识有文化的幽雅的阿姨,上书“请下面几点的勿打扰,万分感谢:势利眼、拜金人、高傲者、富二代、官二代,五子登科者。”

这……不错啊,家风很正啊,想来姑娘的家教不错,叶素微微点头。

看到叶素,那位阿姨眼睛一亮:“这位大姐是来给孩子相亲的,儿子还是女儿?”

叶素:“儿子。”

阿姨更喜:“我家是个闺女,对了,你儿子是做什么,大多年纪?”

叶素:“三十岁,做it的,大学重本。”

“有房吗,按揭?”

叶素:“有房,就在附近,没有按揭。”

阿姨眼睛更是亮的怕人:“我家闺女也是做it的,今年也恰好三十,大姐,不如坐下聊聊。”

叶素本打算坐下去的,但她突然看到纸板上写着的姑娘的条件一栏中霍然有这么一行小字“要求:能接受单亲家庭。真心实意接受即可,非诚勿扰。”

顿时留了意:“单亲家庭?”

那阿姨点头:“我和孩子的爸爸离婚二十多年了,各自都建立的家庭。”

叶素:“我觉得不太合适,打搅了。”

她实在不愿意孩子娶一个单亲家庭的姑娘,就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阿姨大约也是太心急,忙拉住她:“大姐,谈谈吧,你是不是对我们单亲家庭的孩子有什么看法。”

叶素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合适,大姐你放开我吧。”

那阿姨大约是有起床气或者最近心情不好,顿时恼了:“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单亲家庭,你歧视。不行,你必须向我道歉。”

叶素有点莫名其妙:“我又没有说什么呀,你这样是不是太敏感了。”

“不行,你必须道歉,你看不起我。你不说对不起,我就不放你走。”

叶素大怒:“你这么敏感偏激,你觉得我儿子希望有这么一个岳母吗?”

她们这一闹,立即就有好事者围过来看热闹。

叶素胆子小,人也温柔,顿时有点害怕了,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

正尴尬时,一个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戴着墨镜口罩的老头挤了进来:“咋了咋了,可不能欺负人。婚姻自由恋爱自由,还兴强买强卖了,拉郎配吗?放手,再不放我可要报警了。”

说罢,就一把将叶素拖了出去。

这人的打扮实在奇怪,叶素本待挣扎,无奈他的手劲实在太大,双手就好象钳子一般,竟被他拉着不由自主走了。

叶素心中突然有点慌乱,连声叫:“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那老头将墨镜和口罩一摘,低声道:“叶阿姨别叫,是我。”

叶素定睛看去,原来救自己的正是戏搭子老强。忙用手轻轻拍着几的心口:“老强,原来是你。怎么打扮得像个坏人,吓死我了。不过还是得感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园相亲角(二)

见是老强,叶素这才安了心,虽然自己和他只见过几次面,但心中对他却是信任的。而且,这人看起来颇有社会地位,是个体面人。

老强:“看到老熟人有难,我自然要拔刀相助。叶阿姨,你就是太温和太老实,容易被人欺负。你说我像个坏人,穿衣戴帽各有所好,你管我怎么打扮呢!对了,你说我像坏人,其实这里坏人不少,不适合你来的。”

叶素心中奇怪:“这里不都是来替儿女相亲的吗,这么有坏人?”

老强说你想啊,你如果有个大龄儿女,三十多甚至四十岁还没有结婚没有对象,做父母的心里能不急吗?不急,怎么会亲自出马。这做爹娘的,心中一气,难免有过激的举动,那不就变坏了吗?刚才那位阿姨,不就死活想让你儿子和她女儿处处。你不肯,人家就翻脸了。这叫什么,这叫急火攻心,举止失措。

叶素想了想,说,老强你说得有道理,看来这地方我以后不能再来。不然,以后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怪人。

老强道,别啊,你不是来替你儿子相亲的吗,你以后如果不来,孩子的事情怎么办?

叶素说是啊,愁死人了,都三十岁的孩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男女年龄都是个宝,一过三十都不值钱了。

老强不服,说什么一过三十就不值钱了,这男人如果有事业,还怕没有女朋友。你不去惹别人,自然有人会找你。

“叶阿姨,实话跟你说吧,我家也有个不省心的闺女,到现在还没有对象,我都快急死了。没办法,只能由我这个老父亲亲自出马了。咱们加个微信,交换一下电话号码。以后约着一起过来相亲,有我在,坏人也不敢找你麻烦。”

叶素看了老强一眼,心道,你倒是事业有成,有的是女人生扑,现在好了,有个可以当你孙女的对象,你不觉得丢人,旁边人还替你害臊呢!

不过,老强愿意陪自己一起来相亲角,还是让人很高兴。她胆子有点小,一个人来还真有点怵:“老强,谢谢你了。也不用刻意,你一旦空了,想来相亲角就喊我一声,一准儿到。反正我已经退休,有的是时间。”

老强:“就这么说好了。”

于是,二人互加了微信又交换了电话号码。

“哦,你的名字叫林国强啊,很耳熟啊我好象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叶素看着老强的微信,随手点了他的朋友圈,里面只有两篇文章。一篇是《吃出健康》另外一篇是《企业狼文化》很符合他企业家事业有成人士的人设。至于其他的内容,一概也无。

没错,这个老强就是林泉泉的父亲林国强。

林国强在多年前就可以妻子唐芳离婚,这给林泉泉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因此,林泉泉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父亲姓甚名谁。遇到问得急了,就回一声我爸爸二十年前出车祸死了。

所以,到现在叶素还不知道林泉泉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刘航心也大,也不跟父母说未来岳父岳母是做什么的。

即便是林泉泉,当初因为她和刘航的工作都忙,也就和叶素见过一次面。其实,大家都不是很熟悉。

此刻,林国强和叶素相谈甚欢,也不知道两人还差一点做了亲家,而现在已经成仇家了。

林国强:“在我们那个年代,什么国强、建军、建设、国庆的一抓一大把,你听着耳熟也不奇怪。”

“倒是。”叶素点头:“我还是叫你老强吧。”

“对对对,叫老强好,听起来亲切。”林国强喜道:“平时别人不是叫我林老板,就是叫林董,听得腻了。还是老强好,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别人都这么喊的。好了,闲话先不说,咱们先办事吧。说起来,这地方我也来过几次,情况也摸熟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浏览着旁边来相亲的人手中举着的纸板,搜索合适的对象。

这一看,叶素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有多抢手,难怪刚才那个老太婆听说自己不肯会那么气急败坏了。

今天来这里的大约有一百来个人,据叶阿姨观察,至少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为自己家的姑娘找男朋友的。

而那些姑娘的条件都不错,比如路边这个牌子上写着“女儿:xx市人,本地户口,xx年xx月,本科,大型金融企业,身高一米六,白领,月入一万。”

再旁边,则是一个相同条件的姑娘,但条件更好“本地人,家有多套房产,其中一套为陪嫁房,父母皆为退休公务员,家境优渥……”

叶素逛了一个小时,也和其中几个谈了话,只觉得每个都好,乱花迷眼了。

叶阿姨不觉感慨:“这么多好姑娘,怎么就单下来了呢?”

“是不是有点膨胀了”林国强笑着问。

叶阿姨:“我只是觉得奇怪。”

林国强:“叶阿姨你也别得意,搞得好象这里所有的姑娘都随你儿子挑似的,可真把你孩子的条件摆出了,人家未必看得上眼。”

叶阿姨笑了笑:“老强,你这是酸吧,我这才想起来,你的是女儿,这么多竞争对手,是不是感到压力了?”

林国强正色:“叶阿姨,我做了一辈子企业。所生意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对人性的了解,靠的是做人。这些姑娘看起来条件是不错,可人家对男方的要求也高,不然也不会单身到现在。是是是,这里是女多男少,可和一线大都市的特殊性有关。”

他说,叶阿姨,这一线大都市和地方上正好是反的。地方小县城是未婚男多,而大都市则是未婚女多。

叶素一想:“是啊,小地方好象男的单身多些,这又是为什么呀?”

林国强回答说,很简单,女的嫁人通常会找条件比自己好一点的人,不像男人可以向下兼容。简单说吧,男的如果是大学生,他可以找一个大专生或者高中甚至初中女为妻。但女的却不行,大学生只能找大学生或者硕士博士。文化程度如此,家庭条件也是如此。

叶素点头:“女孩子嫁人是得找比自己强的,至于男孩子可以将就。”

林国强指了指周围来相亲的,说,这些姑娘们都是大本起步,要想在一线城市找个相同条件的并不容易。

叶素问:“为什么,她们也可以找个大本的男朋友啊?”

“在一线城,大本的男孩子,要么早早地就结婚了,要么就回到本地去了,根本就没有剩的。”见叶素不理解,林国强解释:“叶阿姨,能够留在一线城,能扎根在这里的男孩子,谁不是人中龙凤,身上的才华藏都藏不住。刚毕业进单位,早就被你们这种大妈给盯上了,介绍自己的侄女同学朋友的女儿和他认识,要脱单也是件简单的事情。能够剩下的,要么是个人能力不足,或者家庭条件差的。这种人,多半在一线城市呆不住,到了一定年龄,大多会回老家。如此淘汰下来,一线都市就变得女多男少了。”

叶素一想,由衷地点了点头:“老强,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林国强:“叶阿姨你也别得意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儿子。”

“为什么呀,我儿子月入两到三万,在本市又有住房,绩优股。难道他身上还有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吗?”叶素不服气。

林国强苦笑:“问题就出在收入上面,你儿子的收入实在是少了点。”

叶素疑惑:“我儿子一个月两三万还低啊?”

林国强:“这个工资在地方上或许不错,咳,也不是不错,是非常不错。如果在县城里,简直就是优秀。可这里是一线城市,吃顿便饭就得六七百块。房间五万一平方起步,贵的十几万。你发现没有,今天来相亲的女孩子的条件,要么就是本地有几套房的土著,要么就是月薪上万的白领。刚才我不是说过,女孩子挑对象,都是往上看的。她们收入过万,男方怎么也得年入一百,手头几套房,财务自由。”

叶素大骇:“年入百万,这怎么可能,在我们地方上,这都是一个企业的利润了。你也知道,现在的传统行业都不太景气。”

林国强点头,又笑道:“你说得对,其实啊,年入百万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来这里,人家不知道找小姑娘吗?这男人啊,二十岁的时候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三十岁的时候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五十岁的时候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到八十岁,依旧如此。这叫什么,这叫不忘初心。”

想起林国强的小女朋友,叶素脸色不好看:“老强,别跟我说这些不正经的话儿。”

林国强:“是是是,叶阿姨,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咱们继续看吧!哎,做父母的,为儿女可说是操碎了心啊!”

事实果然如林国强分析的那样,叶素接下来又和几个来替女儿相亲的父母谈了谈。结果人家一听到刘航的收入后就不住摇头,说钱太少。

有人直接不客气地说:“一个月才两万,阿姨,知道现在的生活成本有多高吗?我女儿将来嫁你儿子,每个月吃饭怎么也得三千到四千块,汽车的油钱保养保险怎么也得四千块。还有衣服也得两千,化妆品一千,水果两钱快。每年两次出国旅游怎么也得六到八万。这都是少的,将来有了孩子,国际学校上不上,留不留学,每年一百万都不够用。你儿子那点收入怎么够养家,难不成啃老。阿姨看你的条件,估计是啃不到你头上的。最后,还不是我们话钱。”

这话把叶素的肺都气炸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专找条件不好的

叶素气愤地想,这哪里是找女婿,这是找财神菩萨啊!

吃饭得三四千,每天一百多块得吃多好,自己买菜做饭不行吗?

还有将来小孩子上国际学校,需要吗,难道公立中学就不能读了。刘航一路普通中学念出来,最后不也考上名牌大学?

还说啃老啃不到我头上,说得我好象是骗子一样?

看到她很生气的样子,林国强安慰道:“叶阿姨你也别冒火,冒火解决不了问题。这事儿我看吧,就是双向选择,他们看不上你家,你还看不上他们呢!”

叶素:“对对对,像他们那种家庭也教不出好女儿来。”

林国强:“咱们就是随便逛逛随便看看,你也先别急着谈,看得多了,总能找到适合你儿子的对象,心态要放平和。”

说罢,他又把口罩拉了上去,戴上墨镜,看起来像是老电影里的特务。

叶素想笑:“老强,你说是替你女儿相亲,我看你的打扮倒像是搞婚外恋,至于吗?”

“我有苦衷,我有苦衷。”

没错,林国强确实有自己的苦衷。

女儿和刘航分手已经一个月,口头虽然不说,但神情还是有些抑郁,林国强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做为一个老派人士,他很不理解年轻人爱得死去活来这种事儿。不就是失恋了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男人多得是,大不了换一个。咱的女儿就好象是天仙一样,谁能不爱。

你老这么单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想要男人,你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呢!

好,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亲自出马,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你找一个。

只要有了新男朋友,林泉泉你自然就会忘记旧爱,这事不就解决了?

林国强成功了一辈子,有点膨胀,他自信自己看得上人林泉泉必定喜欢,决定瞒着孩子先去物色。

只是,他是上市公司董事长,身家亿万。

虽然在这座城市,像他这样的上市公司董事没有一千也也八百,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因为他的行业很特殊,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他是干路桥的,做的都是关系到民生和基础建设项目,在行业中也是领军人物,经常上各类媒体。如果大摇大摆出入相亲角,让记者看到乱写一气,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他就打扮成这样。

叶素:“好吧,你愿意怎么穿戴别人也管不着。”

话虽然这么说,因为不了解林国强的情况,叶素还是觉得心中奇怪,不觉留意。

这一留意才发现其中的古怪。

林国强这次给女儿相亲,非常之简单粗暴,非常之令人不可思议。

他刚才说了,女孩子找对象一般都是向上看,要找个条件比自己好的。这个林国强代女相亲,却一味下探,专找条件不好的。

男方有房子的不要,女房自带,学历不用太高,大专到大本就可以了。工资,三千到到一万之间,一万以上统统不考虑。

另外,独生子女不要,对方必须有个兄弟什么的,将来男方不用给爹娘养老。

至于男方本人的条件有三条:一,性格好心胸开阔,对女方言听计从马首是瞻,能够容纳女方一切缺点和错误;二,高大帅气;三,能言善辩能够哄女方开心,简单说来就是能够勾住女方的魂。

这就奇怪了,据叶素观察,林国强的经济条件相当地好,他开的汽车就好几百万,这样的家庭为什么要找个一无所有的女婿?现在要求这么低,已经不合常理了。

这哪里是想把女儿嫁出去,这是找上门女婿啊!

叶素突地恍然大悟,接着说,老强你这是封建脑子,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赘婿的说法。人家孩子如果过得不快乐,随时都可以走,难不成你还能把人家绑回家,法律也不支持啊!

林国强点头,说,是的,我也知道不现实。不过,我活了七十年,世界上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人说女人嫁人都现实,为了优渥的生活,甚至能够放弃爱情。其实,男人现实起来比女人更决绝。

如我刚才所说的那种条件的男孩子,如果靠他自己要想留给这座城市,光房价就足以让他梦想破灭。

而只要他答应娶我女儿,一切都不成问题。房子我给,车子我给,钱我给。老林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条件好。如果他娶我女儿,我女儿又看上了他,他能够包容我女儿的一切,我能让他瞬间走上人生颠峰,少奋斗两百年甚至一千年。

“我有这个能力。”林国强霸气地说。

叶素:“等等,你女儿是不是残疾?”

林国强:“我女儿好好儿的,叶阿姨,咱们是朋友,你再乱说话我生气了。”

叶素:“要不,你女儿长得不好看?”不对啊,老强长得挺帅的,女儿像父亲,他女儿肯定是个美人。

林国强:“我女儿自然漂亮得很。”

叶素:“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国强不说话,只满面铁青。

看他气得不行的样子,叶素叹息一声:“好了,我不问了。”

大约是心里话淤积在心头需要有人分享,林国强有很强烈的倾诉**。女儿的事情他也很萧红说过,可是萧红是个有着西式思维的人,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林泉泉不结婚就不结婚呗,她要做单身母亲那是她的自由,别人也管不着。

可林国强很传统,他断断不能忍受。

“叶阿姨,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女儿被一个畜生给骗了,如今坏有身孕,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林国强眼眶微红。

叶素叹息一声:“原来是被人骗了,可怜。怀孕了也不要紧,打掉吧。休息一下,等身体恢复再说。还有,她现在心里肯定会难过,需要家人陪伴。”

“打不掉的,医生说了,打掉后以后就不能生了。”

叶素一惊:“那是不能打的,必须生下来,女人怎么可以没有孩子,将来老了孤独一人多可怜。”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想找个能够包容她和孩子的介绍给我家女儿,如果男方能接受,而我女儿又喜欢他,我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

叶素:“原来是找接盘侠啊!”

林国强神色微怒:“叶阿姨,我是尊敬你的,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叶素继续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这样的男孩子不太好找啊!”

林国强:“碰运气呗,说不定哪天就碰到了捡个漏。”说着话,他那眼睛端详着叶素。

叶素生气了:“老强,我们是朋友,你别多想。”

林国强:“自然。”

叶素依旧忿忿不平,暗想:不能让这老强认识我家阿航,虽然阿航不会干倒插门的事,但也不能不防。年轻人面对诱惑的时候通常会把持不住,这林国强看起来好象很阴险的样子,到时候他又是几百万的车子,又是上千万的房子砸下来,谁经受得住。

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这俩老头老太太在相亲角色转了一上午,没拣到漏,各自回家去了。

从公园回到家,叶素发现儿子张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你去哪里了,我快饿死了。”

叶素很奇怪:“阿航,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刘航:“请了假回家休息。”

叶素:“好端端的你请什么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就伸手去摸儿子的额头。

“好了好了,我没病,手头的活儿干完了,呆在公司里无了。妈,我想换个工作。”

叶素:“你才上班一个月,实习期都没过,怎么想着换工作了。是不是现在这个工作干得不开心,和同事领导相处不好。”

“干得倒是开心,和大家相处得也不错,领导也挺重视我的。就是行业前景不太好,我们的公司是出口创汇型企业,最近外贸不振,感觉情况要糟。还有,工作实在太简单,没什么挑战性,我想找个能够提高自己的活儿。”

叶素:“你有向上的心思妈妈很高兴,妈也不懂电脑,反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刘航:“谢谢妈的支持。”

叶素大惊:“我的意见是你就算不想干现在的工作,在没有找到新公司前还得呆着,骑驴看马。我还在帮你找对象呢,如果贸然辞职变成待业青年,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刘航哈哈笑:“妈你原来在给我介绍对象啊,那感情好。你儿子帅啊,大把女孩子喜欢。你真要介绍,就介绍一个白富美给我,我不想奋斗了。”

叶素气道:“看你那不上进的样子,倒插门女婿干不干,接盘侠干不干?”

刘航:“不至于,不至于……咦,妈你现在懂好多网络词汇。”

叶素:“妈又不老,也用网络的。现在这时代,不懂上网跟文盲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六十章 突然的讨好

冯白被原公司开除,竟干起了装卸工这个职业,并隐瞒了家人很长一段时间,这已经是欺骗了。或许有人会奇怪,以杨一楠那炮筒子性格,必然会闹得天翻地覆。

但她一看到冯白交上了的钱就眉开眼笑,瞬间原谅了丈夫,这是不是太爱钱了,连原则也不要了。

其实,杨一楠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丈夫这种做,完全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和孩子。

是的,冯白是农民子弟出身,小时候也吃惯了苦。可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程序员,是个体面的白领。

像他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最是爱面子。现在为了家庭,连面子都不要了去干那种艰苦的工作,可想刚开始的时候内心必然异常痛苦。

从这一点来看,冯白是多么坚强多么有责任心的人啊。

为了爱情亲情,什么都肯牺牲。

杨一楠又不是傻子,如果不知道这一点,也心疼丈夫。

她是很生气,可也非常感动。丈夫把钱双手奉上的时候,自然就顺势原谅了他。

看着丈夫手上的厚茧,回想起他前一段时间身上的伤痕和早晨起床时痛苦的呻吟,杨一楠就想哭。心中暗自自责:杨一楠啊杨一楠,你平时只顾着抱怨,抱怨家里穷,抱怨身体不舒服,你关心过老白吗?哪怕你多关心他一点点,也能觉察到他和以往的不痛。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自己的事业,事业才是男人的尊严啊!

早知道这样我跟他闹什么,生什么二胎,买什么房子呀?

接下来几日,杨一楠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对丈夫异常的温柔。弄得冯白倒有点惶惶不安:“领导,我真没有藏私房钱,我以我的名誉发誓。求求你,就别考验我了!”

杨一楠幽幽叹息:“冯白,我以前对你态度蛮横,我向你道歉。这个给你……”说着就从柜子里掏出一条烟递过去。

冯白色变,哀求:“我真经不起考验啊,我会戒烟的。”

杨一楠无奈:“我不是责怪你抽烟,你的工作环境需要,还有疲倦的时候也需要抽一口解乏。如果你想戒律,慢慢来吧!我打算过一段时间把新房子卖了,这样你也不必那么辛苦,这样你也可以慢慢找工作。”

“卖房,不行不行。”冯白摇头:“那是刚需,再说了,咱也得给闺女留点财产不是。杨一楠,你的观念需要改变。我现在这个工作挺好的,我也干得挺开心。是是是,我是个名牌大学生,干搬运是不合适。等我会计师资格证下来再说,而且,现在的工作不是不那么好找的,我先干着现在这个工作再说。”

是的,冯白最近挺开心的。他意见完全适应了体力劳动,感觉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康。每天累到浑身大汗,回家和给老婆还有两个孩子做饭,喝二两小酒,脑子里不装事。抑郁和失眠的毛病没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

前天大头打电话来说时晴术后发炎,已经发起了高烧,看架势没有半个月出不了院,他要在医院陪护,唯一担心的是小雨。

还没等冯白说话,在旁边偷听的杨一楠就大声插嘴:“关飞你放心,就让小雨住我家里好了,老白会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每天两个孩子一起上学放学也有个照应。”

关飞难得地客气:“这怎么好,给你们添麻烦的。”

杨一楠说:“不麻烦啊,小雨不是要做心理辅导吗?以前都是老白每天和小雨视频聊上一个小时,现在好了,时刻呆在一起,随时辅导。放心好了,等时晴出院,我还你一个健康阳光的小伙子。”

冯白苦笑:“杨一楠你这牛皮吹大了,心理辅导又不是感冒吃药,只要对症就能手到病除,时间会很长的。”

别看杨一楠这人是城市里的姑娘,但脑子里却比冯白更封建更糟粕,她喜欢儿女双全喜欢家里热热闹闹,她是真把帅到爆炸的关小雨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很享受家里人生鼎沸的感觉——冯小园在向父亲发脾气,冯白赔小心;冯小园怼关小雨了,冯白陪小心;冯小园和她吵架了,冯白赔小心——家里好乱,但好有意思。

时晴病休请了长假,公司已经出了通知,大概意思是至少在半年时间内她不会回来。将来即便回公司销假,估计也不会再回人力资源的岗位上。

人力资源部的工作也需要人主持,按照公司制度,应该是一个副部长负责。

这副部长姓徐,是个中年男性,做销售出身。他是年初从其他岗位上调整过来的,因为在外面跑惯了,不是太喜欢现在这个工作。

前一段时间,几个副部长纷纷要求下项目追求更高的收入。

公司人力紧张,都同意了。这个徐部长也想下去,可惜他刚来没两个月,怎么可能走。公司安抚了他半天,依旧留他坚守。

据说,下一步他很有可能顶时晴的位置。

人力资源部是女人扎堆的地方,女人都八卦,小心眼也多。这两日,杨一楠明显地感觉到其他都对徐部长的态度中充满了讨好之意,都赶着烧这口热灶。

自从上次招聘会失手,杨一楠已经彻底绝了上进的心思,只想着岁月静好。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上班就摸鱼,做薪水小偷。毕竟,部门里懂业务能做事的就那么几个,她不干,活儿不就摆在那里了。

该干的工作,杨一楠自然认真做好。当然,与她无关的事情也不会主动去做。

就这样,她开始变成沉默寡言,在部门中相当于一个隐形人,也没有人关心。

这一日,杨一楠去上班,刚坐到位置上,小秦就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到她的桌上,小心地问:“楠姐,今天公司的胶囊咖啡刚进了新货,是你最喜欢的牌子,是不是和往常一样加两包糖?”

杨一楠胖,喜欢甜食,喝咖啡要两包糖,有的时候甚至三包。

看到小秦这个反骨,杨一楠就好象看到了一只苍蝇。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淡淡道:“小秦,我记得你每天都会替时部长送咖啡的。怎么,今天时部长没来,你找不地方送,想找我帮忙喝?”

小秦有点尴尬:“楠姐,以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杨一楠低声道:“职场如战场,人人都想奋勇争先,人人都想上位,你还年轻,有雄心是好的。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能理解,毕竟我也是年轻过来的人。不过,做人得有自己的原则。新人进职场后必然会和某些同事某些领导走得进,这正常,人以群分,人都有社交需要,有自己的阵营。不过,你今天和东家走得近,明天又去西家,到处乱烧灶,总有一天会烧到自己。做事,说到底是做人,只有自己站得端立得正了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这也是我,一个职场老人对你的忠告。”

这话已经是非常的不客气了,小秦臊得满面通红,讷讷道:“楠姐你说得对,我错了还不成吗?”

杨一楠:“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不不,楠姐你听我说。”小秦有点想哭的意思,低声道:“楠姐,上次那包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经济困难,现在还在租房住,我男朋友又是个没担待的。他每个月那点钱还不够他自己花的,所有开销都是我在出。他没钱了,就问我要。如果不给,他就闹分手。我当时已经连续半个月晚饭都是用方便面对付着,实在是急了,楠姐,对不起,对不起。”

“你……倒贴你男朋友?”杨一楠好奇:“我记得你说过,你男朋友是做新媒体编辑的,收入也上万了,不至于那么困难吧?”

小秦眼圈微红:“他的收入是不低,可开销也大,手又散。买个手办就得一千多,游戏充值一两千眉头都不眨一下。新手机出来,三天内必换。”

杨一楠看到她可怜的样子,心中同情,叹息:“你也是,说起来你也长得漂亮,学历也高,人也聪明,可选男人的时候怎么就变成瞎子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们更是要擦亮眼睛,要清醒冷静啊!”

小秦:“谁说不是呢,可和我男朋友认识的时候,我刚从大学毕业,根本就不懂事。现在既然已经和人家在一起了,彼此也挺喜欢的,不好分手。还是楠姐你知人,选了冯大哥那么好的一个人,真羡慕你们两口子,真幸福啊!”

杨一楠:“你啊,是不太懂事。”

小秦:“是是是,我不懂事,楠姐,你能原谅我吗?”

杨一楠听到小秦夸奖冯白,心中欢喜,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这么胖,不能再加糖了,以后都喝黑咖啡。”

小秦:“楠姐我记住了,以后给你送咖啡什么都不加。”

待到哭唧唧的小秦离开,杨一楠心中奇怪,这人怎么回事,今天分明是来讨好我啊!

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又有什么值得讨好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她接到通知,公司要开会,杨董会出席,让各部门高管出席。人力资源部这边,不但徐副部长要去,上头还特意点名让杨一楠也参加。

第一百六十一章 HR的权力(一)

杨一楠悚然而惊,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以前就知道自己在人力资源部干了这么多年,工作经验非常丰富,特别是在制订考核机制和协调各部门方面有能力出众,除了……招聘……

杨董事长有意提拔他,上个月甚至派她去x市招聘新员工。

结果,杨一楠让他失望了,空手而回。

从此,杨一楠就没有再上进的心思,安心做一个普通工作人员。

那事实在太尴尬,杨一楠平时吃午饭的时候都会落到最后面,以免和杨董事长打照面。辜负了人家的期望,她感到丢脸。

本以为公司对她的考察已经结束,想不到现在又让她出席高管的例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上面又开始重新考察她了。

“难怪小秦刚才对我这么热情,这个狡猾的家伙真是……无法可说。”

杨一楠好象明白什么了,她立即进了卫生间,给时晴打了个电话,说了此事,问是不是她推荐的。

时晴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委靡不振,吃力地回答:“是,董事长准了我的长假后又问我什么人可以接替我的工作的时候,我向他推荐了你。杨一楠你别误会,这无关我们的私交,工作上的事情不能代入私人情感。我觉得你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杨董事长也答应会对你进行考察,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替你回了。”

“别介,我接受这个挑战。”杨一楠立即打断时晴的话,郑重地说:“我想做这个人力资源部部长,必须做。”

时晴:“为什么?”

杨一楠捏着拳头说,冯白现在在干搬运工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你们瞒得我好苦。他太累了,他的牺牲实在太大了。老天爷待我杨一楠不薄,给了我这么一个有担待的男子汉做丈夫,我婚后二十年有他在前面遮风挡雨,我过得很幸福。

现在,也到了我该肩负起家庭重任的时候了。

我要做高管,我要拿高薪。

等我做了人力资源部部长,我要让冯白退休,我要养他。

时晴,谢谢你,谢谢你!

想起丈夫经过的这么多磨难,杨一楠的声音哽咽了。

时晴沉默片刻,道:“杨一楠,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向杨董推荐你,并不是因为你两口子是我的朋友,是小雨的干爹干妈,而是你确实适合这个工作。还有,你以后也别指望我能帮你什么。”

“知道了,你这人真的是很不可爱。”杨一楠哼了一声:“真的好讨厌,等你养好身体,一起吃饭。”

时晴:“好。”

……

会议室里,全公司的高管都到了,这对杨一楠来说还是第一次,未免有点紧张,又感觉新鲜,不觉心潮澎湃。

她没想到hr的权力会这么大。

怎么说呢,好象公司的运营不善都是人力资源部的锅。好象人力只要把工作干好,公司的经营状况就会立改善似的。

这是人力资源部吗,这是核心决策层呀!

公司的例会主要是总结上周工作,然后指出不足,让各部门提出解决方案。

一个公司,最重要的部门必然是销售。销售直接面队用户,回收资金。

最近一段时间,公司的几个楼盘销售情况不是太好。

这和大气候又关,毕竟,最近国家正在进行供给侧改革,阵痛难免。各行业都不太景气,大家手头都没钱。

没钱,买房的人就少。

一家房企,动则几十亿资金投下去,都是银行贷款。如果资金回收速度放缓,一旦资金链锻炼,那是要破产倒闭的。

杨董事长是个和气的人,见人都带着三分笑。

但形势有点严峻,他也不客气了,问:“本月的销售情况怎么那么差,各项目说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说着话,目光就严厉地落到一个戴眼镜的总经理脸上。

那总经理姓甘,手头有个大盘。

听到董事长的指望,甘眼镜不服气了。他是干技术出身的,以前主持过援非建设,修过一条一百多公里的公路,是杨董事长花了许多工夫才挖过来的人才。

是人才就有脾气,而且,甘眼镜长期驻扎非洲,和当地土人打交道,和工地上的工人打交道,说话也粗。

立即吼道:“董事长你也别光顾着怪我,我冤枉得很,怪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杨董事长倒是奇怪了:“老甘,你没卖出房子还能怪到别人。”

甘眼镜拍案而起,目光炯炯地落到徐副部长和杨一楠脸上就骂开了:“狗日的人力资源部招的是啥人呀,他们招来的销售都是生瓜蛋子。泥马见了人说话都脸红,跟小媳妇似的,还怎么卖房?人力资源部的人得负责,太不给力了。”

徐副部长面子不好看了:“新人不都是这样,你不知道培养使用吗?”

“培养使用,培养个屁?”他不说还好,一说甘眼镜更来气,继续骂骂咧咧:“现在的学生都他娘蜜罐里泡大的,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你批评他几句吧,还没等你教他该如何跟客户打交道,人家先哭起来,还投诉你欺负人。我说,这干销售只要脸皮厚口才好就行,要什么文凭学历,这活一个初中生就能干了。你们hr却好,非得要聘大学毕业生,还开出高薪,有意义吗?我看你们人力资源部都是笨蛋,都特么的是一群吃闲饭的糊涂蛋。”

这已经是指着鼻子骂娘了,徐副部长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你你,你人身攻击。”

“我攻击你了吗,你得说清楚了。”甘眼镜态度蛮横,气势咄咄逼人。

徐副部长经受不住,心中一虚,把目光挪开,明显地畏缩了。

杨一楠被仓促地叫来开会,也没有心理准备。本来,她只打算当个听众的。甘眼镜骂徐副部长,与她无关,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毕竟,此人正在和自己竞争人力资源部长一职,自然乐见他吃憋。

不过,甘眼镜已经把矛头指向人力资源部了,如果不出头。将来就算自己做了部长,部门被人看轻,以后也没办法开展工作。

杨一楠开口:“甘总的话我不敢认同。”

甘眼镜狠狠看着她:“你又有什么地方不同意?”

杨一楠也是不惧,有条有理地回答:“招聘销售人员必须是大专以上学历,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们人力资源部也是照章办事,你现在职责我们hr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公司制度的一种挑战?”

这个罪名就大了,甘眼镜大怒:“你少给我扣帽子。”

杨一楠继续缓缓道:“至于甘总你说销售人员只要脸皮厚口才好,就算是个初中生就能胜任,我觉得很荒谬也很不得体。”

甘眼镜不服:“什么地方荒谬了什么地方不得体了,今天你得女娃娃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杨一楠:“甘总,请问我们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我们公司在同行业中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现在正准备积极上市,要注意公司的形象。招聘大学生进公司,至少给人一种专业的的感觉。是是是,大学生是脸皮薄,说话脸红,可未必不能培养出来,你需要的是耐心。一个人能够考上大学至少说明他的智力和执行力没有问题。高考说穿了就是一种筛选机制,把具有这两种特质的人筛选出来。有这两种能力的人难道说不是人才,难道干不好手头的工作?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耐心。据我所知甘总你也是名牌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老大学生,你说新人是书呆子,试想,甘总你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情形呢?”

“你——”甘眼镜大怒:“你鬼话真多,我——”

还没等甘眼镜开始骂娘,杨董事长咳嗽一声:“好了,老甘你的困难我理解了。反正人员已经配备给你了,锻炼使用吧。这事不再讨论,下一议题。”

第一百六十二章 HR的权力(二)

杨董事长:“再说说网络销售这一块儿,王总监你来谈谈。”

销售总监王总开始汇报:“杨董,各位同仁。以往我们公司每开一个楼盘,销售这一块儿都是自己在做。不外是在报纸和各大传媒透送广告。事实证明,传统媒体的广告效应越来越差,这钱几乎是打水飘了。另外,用发传单,雇人排队抢购造势的手段也太low和我公司的形象不符。因此,我公司最近两年和几大房地产门户网站达成了战略合作,进行了一系列网络宣传。”

众人微微点头。

王总接着说:“不过,效果依旧不理想。毕竟,门户网站面对的全国用户,我们的楼盘信息不能精准地投放在目标用户头上。”

大家又是点头,王总所说的几个门户网站影响是大,不过其中很大一笔业务是租房信息。说穿了,平台只是个中间商的角色,主要利润来自于提成。在这些平台上,公司房产那点量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也拿不到什么宣传资源。

有人插嘴,提议道:“王总所说的精准投放,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利用大数据筛选,用短信和即时通讯方式直接面对用户?”

王总微微颔首:“我有这个打算,也做了前期准备工作,并修改了公司本季度的版本。只等新版本出来,就全面推出。”

杨董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转头问一个干部:“研发,本季度的新版本怎么还没出来?”

那个研发总监突然恼了,看着徐副部长就叫起来:“hr不给力啊,找来的程序员都是生手,写十行代码八个都是bug,纯属添乱。至于熟手,天天喊薪资不合理,要跳槽。”

徐副部长见不但销售,就连研发也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气道:“怎么又赖上我们hr了?”

研发:“不赖你赖谁,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人力是知识的载体,出了问题自然要找你们人力资源部负责。”

徐副部长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关系到人力的荣辱,杨一楠不得不站出来了:“研发你们那边知不知道现在一个好的程序员的待遇是多少,起薪就得两万,还得是税后。就这样,人家还喊活不下去。我公司请的程序员开多少钱,一万,扣除五险一金根本就没剩几个。这样的薪资水准也只能请普通大学毕业生,又能有什么技术能力?”

研发总监不屑:“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程序员到处都是。”

杨一楠:“总监你说的是哪一年的黄历,你的思维还停留在十年前啊!这么跟你说吧,我先生也是程序员,小公司的,起薪就是两万,另外还有项目奖金,一年下来,三十还是有的。而同样的薪酬水准的公司在高新区起码有三千家。更别说bat这样的大公司了,p8级至少七十万起,加上年底分红、成绩效,两百多万。对了,还有股权。别看最近it业不景气,可一个程序员要想找工作却不难。人家放着高收入岗位不去,干嘛要来我们这里,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优秀的技术人才吗?”

她侃侃而谈,顿时怼得研发总监说不出话来。

杨董事长问:“杨一楠,如果我们提高程序员的待遇,是否能够吸引到人才?”

“没用。”杨一楠回答。

杨董事长很奇怪:“为什么?我们把薪酬水平提高到it行业的平均水准,实在不行稍微高出一些,难道不行?”

杨一楠:“就因为我家里有程序员,所以我实在太明白这个行业了。it业的技术更新换代非常快,几年就会有新东西出来,如果你不紧紧跟上,很容易就被时代淘汰。所以,好的的程序员多喜欢去一流大公司,就算进不了也得工作在第一线,这样才能接触到最新技术。来咱们公司,用不了几年,人就废了。打个比方,踢职业足球你就得去欧洲,呆在我国,就算收入再高也踢不出什么名堂,这也是我公司程序员流动非常大的主要原因。”

杨董事长郑重地看了杨一楠一眼:“看来你是下了工夫的,对,留心处就是文章。”

他转头对研发总监道:“这事我知道了,理解理解,下一个议题。”

下一个议题是关于财务的。

杨董事长问财务总监,这一季度的人力成本怎么上升得这么高?

财务总监是杨董事长以前在国企就职时的老搭档,两人又是好朋友。听到董事长问,笑而不语,只看了看徐副部长和杨一楠。

杨董事长哈哈一笑:“又怪hr,理解理解。”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一楠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今天这场会议是对人力资源部的批斗会?弄得好象hr就是公司决策层的风云人物,一言一行直接关系着公司几千号人的荣辱富贵。

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人力真有这么大能耐?

反正公司经营上出了问题,大家都骂狗日的hr,这锅背得冤枉。

咦,不对,这锅怎么背我背上了,我就是个小兵,要背得徐副部长背才是。

……

扯了一个上午,会议总算结束,肚子也饿得厉害。

杨一楠觉得自己表现得还算不错,也不怕在食堂见到杨董事长尴尬,一马当先跑去食堂。

正吃得畅,甘眼镜就坐到她身边来:“小杨,你在会议室跟我拍桌子骂娘,可驳了我的面儿,得拿出一个说法了。”

杨一楠见他兴师问罪,心中忐忑,但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甘总,我就是个小兵,一时话多。你要说法,问我们领导要去,你一大男人和我一个弱女子扯皮好象不太妥当吧?”

甘眼镜笑起来:“你还弱女子呢,你多厉害呀!我找你们领导,谁呀,徐副部,他就是怂包。劳资最瞧不起的就是胆小懦弱的人,当年我在非洲啊,那是敢提着冲锋枪和匪徒干的,最敬的就是你这种,服了。”

杨一楠噗嗤一笑:“说得我好象是母夜叉母大虫似的。”

甘眼镜:“不是开玩笑哈,你真不错,说事能说到点子上去,有时晴的风格。公司不是要选拔一个新的人力资源部部长吗,你帮我个忙,我全力支持你。”

杨一楠手一颤,筷子差点掉地上。甘眼镜可是技术大拿,直接管理公司各大项目,有他支持,自己要当部长也多了一分把握。

她表面上还是显得镇定:“甘总,我就是个兵,哪里能帮得上你。工作上的事情你说一声,我照章执行就是。”

甘眼镜:“这事你们人力还真办得到,我最近正在挖一个大牛人,h6项目还非此人不可。你也知道,h6项目公司很看重,是下一阶段利润点。人现在根本就没上班的心思,你帮我说服他,把人给我挖过来做这个项目经理。”

杨一楠:“挖人的事情可以找猎头,对了,就算不找专业人士,这种重要人事招聘也因为由徐副部长负责,哪轮得上我这虾兵蟹将?”

甘眼镜:“这人就是猎头推荐的,那边说不动。至于徐副部长,就不评论了,我觉得你行。”

就今天会议徐副部长的表现,就是个唯唯诺诺的传声机器,他能干得了什么事情。

时晴请长假了,整个人力资源部,好像就杨一楠是成得了事的。

等回到办公室,甘眼镜就让人把对方和h6项目的资料传到了人力资源部。

杨一楠一看,略微吃了一惊。

公司主营房地产,前十年确实干得风生水起。不过,最近两年国家政策调控,行业前景不太好。于是,杨董事长有意转型。

就算现在转不了,但还是可以试着进入,路桥就是他们下一步的方向。

就在前一段时间,公司拿到了一个桥梁工程,邻省正在建一条高速公路,在山区要架设一条悬索桥,造价七个亿。

问题是,桥梁技术含量很高,尤其是山区悬索桥,那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必须有个技术大拿挂帅。

这为大拿姓金名归田,今年四十刚出头。

他是本市交通大学硕士生,毕业后在西部高原从业十年,参加过冻土地带铁路铺设、横断山区桥梁架设的几个工程,在业界小有名气。

这样的技术人才是非常抢手的,按说也落不到公司手上。

不过,这位金归田同志大约是在高原呆的时间实在太长,患了心肌肥大的症状,不适合再在高海拔地区工作,就回到内地准备把家安在本市。

猎头早就盯上他了,立即上门洽谈,结果没谈好。金工说,他身体还没调养好,最近又没有找工作的心思,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猎头没有办法,想到和本公司有长期合作的情分,就顺手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杨董事长和甘眼镜等人。

上头对金归田很感兴趣,现在就看hr们的表现了。

杨一楠微一思索,立即明白h6项目虽然是公司的一次试水,却关系到未来的行业转型。打好了这一枪,夺得满堂彩,就可以说服董事会把业务重心转移到路桥上去。

这事也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大局,杨董事长必然十分重视。

如果顺利把人挖来,自己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期准备

是的,必须拿到这个部长的位置。原因很简单,我需要高收入。

杨一楠心中发狠,是的,只要做了部长,家里的经济就算是过关了。不但每个月的房贷能够轻松愉快地对付,家里人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

冯白实在是太辛苦了,他必须休息。

只要我做了部长,冯白就可以不干他那个搬运工,随便去找个普通工作,至少轻松愉快。

即便每个月两三千块工资也无所谓,他养了我一辈子,现在轮到我杨一楠养家了。

如果不成,下一步我得考虑卖房子了。

想起丈夫手上的厚茧,又想起上个月那夜他喝醉了酒在家里抱头痛哭说“我才四十六岁,还有十四年才能退休,这人生实在太漫长”时,杨一楠心就向是被刀子扎了似的,那么的疼。

杨一楠的眼睛微微发红,有点湿润。

一只手伸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

杨一楠接过去擦了一下眼睛,尴尬地说:“眼睛干涩,这隐形眼睛戴着真不舒服。”这才发现递来纸巾的是小秦。

她对小秦这个反骨是不满的,哼了一声:“什么事?”

小秦看了看周围,低声恭维:“楠姐,会议的事我听说了,高层都说楠姐你能力出众,是个干练的人。”

杨一楠:“我就个大炮筒子,脾气不好,一点就炸。”

小秦眼珠子一转:“大家都在传说,时部长这次退下去,上头的意思是人力资源部部长这个位置在您和徐副部两人中选。依我看来,楠姐你的胜算大一点。今天会议上,楠姐你就先声夺人了。”

杨一楠心头不快,低喝:“没影子的事情别乱说。”

小秦:“楠姐你想啊,不但咱们这里,高新区各大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部长都是女的,徐副部长是男性,他做部长显然是不合适的,我们都支持您。”

你们支持我,你们支持得了我什么,不就是看我现在被列入考察名单中,赶来烧热灶。杨一楠心中冷笑,人情冷暖啊,我算是看透了。

她就语含讽刺道:“小秦,咱们公司选的是人力资源部部长,又不是选妇联主任,谁规定一定得是女性。就算是妇联不也有男妇联主任。一切都有公司安排,我就是个小小的普通工作人员,又关我什么事?你少在我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的话。你工作很闲吗,不想和你说话。”

这已经是非常不客气了,小秦一呆,眼圈红红地走了。

骂走这个小人,杨一楠心中畅快。回想起会议室里自己良好的表现,不觉得意。

接下来,她又研究了半天资料。因为信息量有限,也看不出什么来。

杨一楠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也得不了要领。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她因为心中有事,率先走出办公室,站在电梯口。

在往常,杨一楠下班的时候都会和办公室的几个婆婆大娘小姑娘们说说笑笑的,聊上一阵八卦。

说来也怪,今天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和她保持距离,落后一步。

等她进了电梯,所有人竟然都没有跟着挤进来,而是目送她一个人离去。

杨一楠心中奇怪,微一思索,突然明白,这是公司高管的待遇。公司前身是国企,也带着国企的风格,等级森严。

高管进电梯后,下一级的工作人员都不会和领导挤。

杨一楠突然一笑,感觉不错啊。

电梯下降了两楼,又有一个人进来,竟是徐副部长。

徐副部长大约也是听到传言,知道杨一楠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脸色不太好看,只定定地看着她。

杨一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回视。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直到电梯到了底楼。

出去的时候,徐副部长突然尖刻地说:“杨姐,说起来,当年你公司的时候我还带过你一段时间,咱们相处了十多年,也算愉快。想不到啊,想不到。”

杨一楠:“想不到什么?”

徐副部长:“想不到有人打我翻天印了,我很失望,也很痛心。”

杨一楠也是不惧:“徐部长,既然话已经说开,那我就不隐瞒了。这是职场,但凭本事。你是前辈,当年对我也不错。我今天做为后来人想给你说一句真心话。”

“你说。”

杨一楠悠悠道:“前人撒土,不要迷了后人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我挡了你上进的路?”徐副部长铁青着脸:“杨一楠,好,大家但凭本事,今后你也好自为之。”

杨一楠也不说话,只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本打算乘了公交车径直回家的,但还没等走出大厦,就有一个部门的领导把她叫住谈工作。

事情是这样,那部门本月的考核数字存疑,来找杨一楠扯皮。

杨一楠很奇怪,说时晴休长假之后,人力资源部的工作由徐副部长负责,扯皮的事情你找他吧。我就是个家庭妇女,你跟我吼犯得着吗?

人家却不干了,说,考核的事情是你做的,数字是你汇总的,不找你找谁,今天你得拿个说法出来。

杨一楠很无奈,那好,大家掰扯吧!

大家争论了半天,杨一楠最后道,现在事情就这样了,再改工作量实在太大,算了吧。要不这样,你那边不是一直人手不够吗,我提请一下部长,干脆把人给你们补齐了。不过,徐副部长答应不答应我就不管了。

那人才高兴起来,说,好好好,只要把人力给我补足什么都好说。麻痹的,上头一味压缩开支,说是要增效,我这边人手不够,工作都完不成,还怎么增效,本末倒置嘛!这次还真谢谢你,你当要做部长的事情我支持你。

杨一楠一阵无语,自己被公司上层考察的事情怎么传得那么快?谣言,都是谣言,你听我解释啊!

被来人这一打岔,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回家得晚了。

“楠姐,请等等。”一个声音传来,就看到小秦提着一个大帆布包跑过来,塞进杨一楠手里。

触手异常沉重,好象是很多书籍。

杨一楠心中奇怪:“这是什么?”

小秦喘着气说:“楠姐,公司h6项目不是要架一座悬索桥吗?高层准备挖金工过来做总师,现在准备谈。楠姐你是学计算机的,土木方面想必不擅长。这些都是我找的资料,楠姐你如果有时间可以看一看,这样和人见面之后才有话题,这叫不打没把握的仗。”

“什么不太擅长,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杨一楠心中一动:“这些都是你找的?”

小秦:“我一个朋友学土木专业的,我问她借了桥梁方面的专业书。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肯,最后敲诈了我一顿火锅才罢休。”

说着她便笑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杨一楠正色看着她,缓缓点头:“好,这书我晚上就开始看。小秦,你有心了。”

她一直鄙夷小秦的为人,不过转念一想,这人的能力其实还是有的,关键是心细,能够想到你没有想到地方。

杨一楠一向心大,有小秦在,确实是一种补强。

她是一个不错的助手。

不可能人人都是品德高尚的圣人,更多的是不灰不白的普通人。

职场之中,只问目标,杨一楠也无意对小秦进行道德上的审判,这没有任何意义。

清水池塘不养鱼。

杨一楠还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思维方式已经从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朝高级别管理者转变。

回到家中,园园正在房间里做作业。关小雨在背书,他正襟危坐,一边背一边用手指在大腿上划着。

他那条牛仔裤的右边裤腿上因为长期摩擦已经发毛发白了。

此刻,关小雨形如老僧入定,竟似宝相庄严。

杨一楠咯一声就笑起来:“儿子,你这是在练六脉神剑吗?”

关小雨疑惑地抬起头,他们这代人不看金庸,也不知道干妈说的是什么。

“一楠回来了?”冯白端着一盘红烧鱼过来,喝道:“儿子,你别把茶几都给占了呀,快收拾好,吃饭了。”

“好的。”

“儿子,去拿碗筷过来,给爸爸妈妈把饭给盛了。”

“儿子,捞点泡菜。”

“儿子,你能不能灵活一点,活泼,年轻人就应该活泼。”

……

旁边的园园恼火地把筷子一拍:“偏心,冯白杨一楠你们重男轻女。”

冯白:“你这孩子,难道你想干家务事,要不等下我喊‘女儿去洗碗。”

园园色变:“还是叫你儿子去干吧。”

冯白夹了一筷子鱼肉给杨一楠:“一楠,吃鱼。”

杨一楠突然道:“请叫我杨部长。”

冯白:“这话听起来耳熟,对了,上次我好象说过请叫我冯总监。结果,我被开除了。”

杨一楠:“这次我大概会做人力资源部部长,我有九成的把握。各位,我预先给你们透露一下,让你们有心理准备。”

说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

她豪气干云,一挥手:“年薪百万不是梦,冯白,我养你!”

冯白无语:谁说女人没有功名心?老杨你好失态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机遇来又去

吃过晚饭,孩子们继续做作业,这是他们的日常,要一直做到夜里零点才能结束。

至于杨一楠,则拿起小秦下午弄的课本仔细地读起来。

等冯白洗完碗,就发现家里已经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两间卧室,妻子和女儿各占一间,客厅属于关小雨。

电视看不成,电脑用不成,就算坐在一边玩手机也得关掉音量,很是无趣。

没办法,只得小背心、拖鞋短裤跑楼下去和邻居大爷杀了几盘象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回去。

女儿的学习冯白没有什么好操心的,这丫头的脑子不知道什么怎么长的,灵光得很,各科成绩不得满分就是失败。

此刻她正坐在书桌前,台灯橘黄色的灯光照射在饱满的额头上,看起来充满了智慧。只是天气实在有点热,上面一层细密的汗水正闪闪发光。

对于园园,冯白内心中是歉疚的。她一心要出国留学,学习时装设计。不过,穷人家的孩子谈不上理想,首先得活下去,活得体面才能考虑实现个人价值。

园园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现在也想通了。时装设计固然是她的愿景,但生活却容不得任性而为。相比起梦想,四大腾校念完后大好的前程才是她所需要的。

她已经决定去念金融,也在做这方面的准备。只是……只是萧红送她的那本绘图册子依旧放在案头,刷题累了的时候会翻开来看上两眼甚至画上几笔。

园园刷题辛苦,杨一楠也累。

等冯白回到卧室,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床上地上铺满了打开的书和图纸,杨一楠正趴在地板上研究一张建筑图纸,手头还拿着一本书,一边看图纸,一边对书。

她人本胖,背心上有一团汗迹晕开。

冯白:“杨一楠你搞什么鬼,熟悉你的知道你是个hr,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工程师呢?你好好的人事,研究什么技术呀?”

杨一楠抬起头,汗淋淋地说:“是啊,我是人事,可咱们公司是干建筑的。你如果什么都不懂,还怎么给人家考评绩效?还有啊,我们最近正在挖一个大牛,我打算过两天就登门拜访,和人家好好谈谈,这和人说话总得要要有话题。人家一路桥专家,我不跟他谈建筑,难道和人说米价肉价菜篮子?”

“言之有理,这也是拉近你们距离的一个好办法。对了,你看得懂吗?”冯白问。

“大家都是理科生,这又有什么难的?”杨一楠回答:“我也不用全懂,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所有资料通读一遍就是了。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查书,知道一个大方向,和人谈的时候不闹笑话就成。”

说到这里,杨一楠笑道:“以前读书的时候心中先有了有拿到高分要顺利过考试那道关口的心思,觉得很痛苦。现在没有了成绩压力,从要我读变成我要读,倒觉得有点意思。”

冯白点头:“知识总是好的,有趣的。”

杨一楠看着丈夫笑道:“人说,三天不读书面目可憎,这家里人人都在读书,就你一个人游手好闲,不觉得没意思吗?”

冯白:“不啊,大家都埋头读书了,谁来侍侯你们啊?我就是个干后勤的,服务领导是我的责任,你们都是爷都得哄好了。”

杨一楠笑了笑,继续看书。

冯白:“一楠,时晴在住院,咱们什么时候带着孩子过去看看?”

杨一楠的脑袋几乎埋进书里,恩了一声:“等忙过这一阵在说吧,也就两三天的事情。关飞能够照顾好时晴的。对了,外面孩子们都好吧?”

冯白:“都好,园园很用心。小雨的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还有点严重,他自己也在调节。啊,倒是忘记到每天心理辅导的时间了。”

他忙跑出去,喊:“小雨,走,跟干爹出门散步,顺便聊聊。”

“好的。”小雨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散步可以,聊天也可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小雨:“干爹,我感觉这几天我想通了好多事情,咱们能不能谈点更成熟的话题。成语接龙什么的太幼稚,就别玩了。”

冯白心中一喜,这孩子真的好转了:“那我们谈点什么?”

关小雨想了想,问:“什么是爱情?”

杨一楠熬到夜里零点,家里突然多了关小雨,顿时有点不方便,首先卫生间就变得紧张了。她、园园、关小雨排队冲凉。

杨一楠等到一点才洗上,上床后脑子里不是道路就是桥梁,这觉也睡得不塌实。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她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吃过午饭后不觉迷瞪过去。

“楠姐,楠姐。”

有人在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杨一楠睁开眼睛看去,正是小秦:“怎么了?”

小秦一脸的紧张,低声问:“楠姐,昨天甘总是不是请你替他去和金归田金工谈?”

“甘眼镜啊,是有这事,怎么了?”

小秦:“我刚才听到消息,昨天晚上杨董事长亲自出马和金工见了一面,面完很满意。金工也初步答应入职。”

“啊,谈完了,那好,那好。”杨一楠睡得有点迷糊,随口应道。

小秦气道:“楠姐,甘总是杨董事长的老兄弟,在公司的资历老威信高,他说一句话就能直接影响公司的人事决策。金工的事情他让你去办,如果办好了,楠姐你做部长的事情就稳了。现在好了,董事长自己去谈,也没你什么事。”

杨一楠这才清醒过来,心中怅然若失。喃喃道:“金工这样的技术大拿进公司,岗位和待遇自然不是我这个普通工作人员所能决定的,董事长亲自出马去面才符合常理。”

是啊,自己的地位太低,确实没有权限去接触这种高级人事调整。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

不过,她又很快振作起来。公司正在考察自己,而招聘金工的事情并不是考察项目,如果自己就这么颓废下去,岂不是要输给徐副部长?

正在这个时候,徐副部长趾高气扬地走过来,高声喊:“小秦,上班时间你乱跑什么,回自己工位上去。杨一楠,我现在就要去和金工谈待遇的事情,你守家。”、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一笑,接着语含讽刺地说:“在哪山唱哪歌,不归你管的事情偏要插手,存有非分之想,那就是僭越,希望有的人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这已经是相当地不客气了,杨一楠气得嘴唇发白,却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金工进公司做h6工程总师的事情对杨一楠来说是一次机会,只要把握好了,展示出自己的能力,顶替时晴的位置没有悬念。

可如此好的一次机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没办法,这也怪不得杨董事长。换个位置去想,如果她杨一楠是杨董,这个工程如此重要金工如此重要,她也会亲自出马搞定。交给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去谈,能放心吗?

也罢,失去了这次机会,那就等下一次吧,反正新的部长人选一天没定她杨一楠就有机会。

又过了一日,上午十点,到了部门例会的时间。

时晴辞去部长职务之后,部门自然由徐副部长负责。他意气风发颐指气使,整个会议开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并不着痕迹挑了杨一楠一个错,提出批判。

杨一楠和他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也懒得和他争辩,且听着。

自从成为了徐部长的竞争对手,自从有了上位的雄心,杨一楠将以往的小性子都收了起来,变得沉稳。

会议正开得热烈,却见甘眼镜气呼呼地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徐副部长的身边。

徐副部长一脸的谄媚:“甘总您来了,你看,我们人力正在开会。要不您先去外面等等,等我开完会在来聆听你的指示。小毛,给甘总泡一杯茶。”

“喝什么茶,喝个屁,气都吃饱了!”甘眼镜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开会,好,我也来参加,所有人都不许走,我要看看你们人力是怎么办事的。徐部长,你昨天是怎么和金归田谈的,我想听你汇报。”

看他的模样好象是来兴师问罪,难道说昨天徐部长去和金工谈入职的事情弄砸了?杨一楠心中一动,凝神看过去。

徐副部长见甘眼睛来者不善,不觉有点紧张。听他问起金归田入职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甘总,事情已经谈好了。好,既然您问,我就向你汇报。”

“你别说废话了,我问,你答。”甘眼镜:“第一个问题,你给人家开多少薪酬?”

徐副部长:“税前五万。”

“那么,我再问你,杨董给人家开多少钱一个月?”

徐副部长:“八万,税前。”

或许别人不觉得什么,但杨一楠心头却是一惊。谈好的月入八万被徐部长一刀砍成五万,也太狠了点吧?这事怕是要糟……不过,像一个项目的总师,工资只占收入的一小部分,关键是项目奖金还有股权……且听下去看看徐部长又弄出什么名堂。

第一百六十五 机遇去又来

()甘眼镜继续质问“那么,我问你,我公司项目的经理和工程师的薪酬多少?”

徐部长回答“项目经理五万,工程师三万。中干都这个水准啊,怎么了?”

杨一楠听得心中好笑,金归田可是一个七亿项目的总师。是的,这个项目或许只相当于一线城市的一个楼盘总投资,可技术含量却不是房地产项目所能比的,这关系到集团公司未来的转型,意义重大。

你把人家金工当中干,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徐部长的脑子里是不是缺一根弦?

甘眼镜气得笑起来“好,五万,五万,杨一楠你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杨一楠没想到甘眼镜会向自己发问,这事跟她可没有关系啊“甘总,您问。”

甘眼镜“我听人说你男人是程序员,在一家小型t公司上班。”

“是,公司比较小,也就三十多人,年产值不过几千万。”杨一楠自然不好意思说冯白已经被人家给辞退了,现在就是个司机兼苦力。

甘眼镜“你男人那边的薪酬多少?”

杨一楠“普通程序员两万,部门经理三万到五万。”

甘眼镜点头,又问徐部长“除了工资,你跟金工提项目奖金和期权没有,怎么承诺人家的?”

徐部长“谈了,项目奖金按照公司的规定,至于杨董事长答应的数额,我砍了七成。至于期权,没有。”他得意地笑起来“甘总,这么算下来,我为公司节省了很大笔开销,每年至少能少出两百万。”

甘眼镜“金工答应了?”

徐部长“已经达成初步意向,他说再考虑考虑,据我观察,应该很快就能入职。甘总,您看这样谈妥当吗?”

说到这里,徐部长得意洋洋了,这可是一个大功劳啊!

按照昨天董事长的意思,每年至少要在金工身上花去将近三百万的薪酬,自己一阵操作猛如虎,直接砍到税前年入六十,牛不牛?

杨一楠听得皱起了眉头,不觉感叹,这个徐部长这次和人商谈入职的活儿,讨价还价的时候当真是催枯拉朽啊!

据她手头得到的信息看,金工就是个书呆子,属于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和人谈待遇的时候,如何是久经沙场的hr的对手,自然是一败涂地了。

可是,徐部长恰恰忘记了一点,公司这次招聘的是高级技术人员,是能带动一个新项目新业务的领头人,而不是聘用一个普通中干。

徐部长的头脑还真有点问题,他这次怕是要坏事了。

甘眼镜怒急反笑“意向,意向个屁。人家今天打电话说不来了,徐副部长,你特么的还得瑟了。现在h6项目差一个总工,董事长又准备拿下相关的高速公路的建设,那可是几十亿的项目,直接关系到公司上市。现在没有了总工,没有了技术团队,你特马的给我变一个出来。别以为这找高工就好象是去自由市场买菜,你随意在招聘网站上查查就能找到。这种人才就是国宝,是大熊猫。”

他心中是鬼火,直接把手头的茶杯摔到地上。

当着众部下的面,徐部长面子上挂不住“甘总,为公司节约成本是我们部门的职责,请你不要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祸,只是很气愤。

徐部长要倒霉了,这一点杨一楠能看出来,小秦也能看出来。

至于人力资源部其他人,依旧是混天度日岁月静好,她们的嗅觉有点迟钝。

从这一点看来,小秦虽然人品不好,但也是个能做事的。她偷偷跑过来恭喜杨一楠,说楠姐你的机会到了。

杨一楠摇头“通过这事,只能说徐副部长已经退出了部长人选的竞争行列,高层也不再将他例入考察名单。但这个名单上不只有我杨一楠一个人,还会有其他竞争者。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尽力表现就是了。”

她也没有多想,依旧拿着资料不停读,还是那句话,知识总是好的,多学点东西总有一天能够用上。

至于金工的事情,自然有高层来处理,还轮不到她杨一楠。虽然甘眼镜先前说过让杨一楠把这个人给他弄来,但徐副部长闹了这么一出,估计上面也不敢再让人力资源部的hr乱来了。

坏消息再次来临。

甘眼镜亲自出马和金工谈话,赔了礼,说这事都怪徐副部长,那就是个蠢货。金工程师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依旧过来入职吧。待遇就按照杨董事长说的,我保证你年入两百,还有期权。等高公司上市,立即就是千万富翁。

没想到,金归田是个很犟的人。他人是木讷老实,可自尊心却强,又认死理。

便直接把甘总给赶出门去,说,你们反反复复,朝令夕改,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开始答应进你们公司,是想把家安在这里,不是为钱。可看你们那个hr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样子,看来你们公司的格局也就那样。如果连基本的对人才的尊重都谈不上,我去了也施展不了,慢走不送。

接着就拉黑了甘总、徐部长还有杨董事长。

“楠姐,这是个机会。”小秦再次献计献策“公司是真想要金工和他手里的团队,他的入职对公司意义重大。现在看样子别人也没有办法,如果楠姐你能做通金归田的工作将他招进公司,那可就是立了大功了,部长一职舍你其谁?”

杨一楠笑笑“就连杨董事长和甘总都说服不了金工,我一个普通人能有这个能力?再说了,金工在业界很有名气。他这种大拿在家休息,只怕早有猎头和大公司盯上,说不定他已经和别人谈好条件入职了。”

“楠姐你肯定会有办法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顾行。”

杨一楠只是摇头。

看得出来,小秦的表情明显地失望了。

杨一楠正要去做自己手头的工作,这个时候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我已经错了两次机会,这一次再不能错过。为了冯白,怎么也得搏一把。

她立即拿起电话拨通了“琼姐,我是杨一楠。”

是的,杨一楠拨通的正是林氏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部长琼姐的电话。

琼姐听到是她,哈哈一笑“原来一楠啊,上次在x市分别后已经有一个月了,你电话都不给我一个,怎么,忘记我这个老大姐了?”

杨一楠忙说不好意思,前一段工作忙,实在没时间,你也别生气,我这不想起我的好大姐了吗,下午有空没有,一切喝下午茶。

琼姐轻轻一笑“我听说了,时晴休长假,已经辞去了部长一职。等休完假,公司会另有任命。你这段时间忙什么,是不是忙着竞争部长一职。对了,人如果没有野心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喝下午茶啊,可以,三点半,香格里拉四楼见,那地方的茶点不错的,我很喜欢。”

杨一楠是林泉泉的姐们儿,唯一的闺密。而林泉泉又是林氏未来的掌门人,琼姐自然给她面子。

讲完电话,杨一楠收拾东西起身,她对小秦说“小秦,我马上要出门办事,替我给徐副部长请个假。”

小秦“楠姐,下午您还得面几个应聘人员,你走了,谁主持呀?还有,你有什么事情比这还重要啊?”

“面试的事让别人主持吧,我要去喝下午茶。”

“喝下午……茶……”

杨一楠“我已经和林氏的琼姐约好了,不能推的。”

听她这么说,小秦面上露出喜色。所有的hr都是通的,尤其是人力资源部长们都很熟,彼此会交换信息互相帮忙。杨一楠这次去和琼姐喝下午茶,不用问是打听消息去了。

如此岂不是说明,她在金工这事上欲有所作为?

忙点头“好的,楠姐您就放心去吧,我替你请假。”

到了酒店,琼姐已经等在那里。她点的是wte,点心堆得老高。

“一楠,好久没见到你,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啊,脸也红润了。”

杨一楠“好什么呀,依旧见不得风,头疼脑热,这月子病要带一辈子的。”她有点苦恼。

琼姐倒没有什么废话“你是不是为金归田的事情来的?”

杨一楠“琼姐你什么都知道呀,林氏是路桥方面的老公司,应该晓得此事。”

“那是自然。”琼姐点点头,给杨一楠倒了一杯大吉岭“你是不是想通过招聘金工和他手头团队的事情竞争人力资源部部长一职。你们公司正在转型,只苦于技术力不足,又想借悬索桥项目打响牌子,此事办好,功劳不小。不过啊,金工赋闲在家的事情业界都知道,好几家公司盯着呢,你这事难度不小。”

杨一楠紧张起来“林氏也有意招揽金工?”

“我们那里没位置。”琼姐很干脆的回答。

杨一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感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 信息共享和交换(一)

做为一个hr,杨一楠自然对职场上的事情门清。像林氏这种老牌大集团公司肯定有自己的技术团队,而这些团队只怕是从林国强入行开始就追随于他。

期间,对于中的人员来来去去,经过十多年的调整和磨合,用起来已经非常顺手。

现在如果让金工团队加入,必然打破旧有的人员构成、工作安排和工资帽。

最重要的是,那些老队员和公司早有感情。

所以,金归田的加入不但不能给林氏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说不定还要小于二。

杨一楠心中欢喜,给琼姐夹过去一块点心,又问其他集团公司是否有意招揽金归田。

琼姐回答:“据我所知道,本市的几大路桥公司也有派人过去和他接触,但都被金归田拒绝了,你大可去争。至于外省,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

杨一楠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金归田先前答应到我们公司就职的,因为被徐副部长得罪,这才拒绝。按说,换成任何一个人受到了这番羞辱,早就投入别家公司的怀抱。最好是竞品,这才能把胸中这口恶气出了。可听琼姐您话中的意思,金工好象没有上班的意思,这很是奇怪。”

她虽然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在平时的工作中却接触过不少行业精英,甚至如林泉泉、时晴这样的富豪。

在世人心目中,这种亿万富豪应该是腐朽堕落无能的代名词。但实际上,这种人在平时的工作中比一般人更努力,这就很可怕了。

而且,这类人衣食无缺更追求个人成就和实现自我价值,潜意识中,停下来休息就是一种犯罪。

琼姐:“事出反常必有因,你找到这个因,解决了,不难把金归田请进公司做h6项目的总师。”

听她话中有话,杨一楠心中火热:“还请教琼姐。”

琼姐却不直接回答,只端起茶杯在手中轻轻转动:“听说泉泉和刘航分手快一个月了,这姑娘瞒得好紧,到现在林氏还没几个人知道。哎……”

她故意叹息一声,道:“刘航这人虽然只是普通人一个,实在听说个人形象很好,又懂得包容,其实董事局各大股东还有员工们都是很满意的。至少能够保证将来泉泉接班林氏的时候,旧有格局不被打破,能够平稳过渡。再说,他们相处已经有好多年了吧,毕竟感情摆在那里,现在说分就分,哎,真是可惜。”

是的,像林泉泉这种豪门家的千金的婚姻。正常情况下都不能自己做主的,按照商场上的规则,多半会挑一个同等的大集团公司董事长的公子,这样,两个家族企业才能强强联合,把事业做得更大。

不过,如果像这样,两大家族合并,必然会产生权力和人事的剧烈变动。

刘航入赘其实对股东和高层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够保证稳定。

杨一楠也跟着叹息,说:“刘航是我家那位的哥们儿,也是我的朋友。他和泉泉闹成现在这样,我们也不想看到的。年轻人脾气都倔,一句话不对就开始闹,就喊分手,完全不考虑后果。”

琼姐不动声色道:“是啊,年轻人嘛,不像咱们中年人考虑问题那么周全。有的时候产生不好后果,心中虽然后悔,但口头还是不肯服输。一楠,既然你夫妻和泉泉还有刘航都是朋友,为什么不劝劝?”

杨一楠苦笑:“劝了,但没用,有的事情不是劝就能劝和的。”

说到这里,她闭上了嘴。林泉泉和刘航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这事又关系到泉泉**,拿出来说不道德。

“什么事?”琼姐眼睛里亮光一闪,装着随口一问的样子。

杨一楠:“没事,没事。”

“一楠,我们是朋友吗?”

“琼姐对我是极好的,上次春招还是您给我出的主意,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我入行的时候没有你这样一个老前辈带。否则,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杨一楠面上带这苦笑,上次x市的春招的教训实在太惨痛,现在想起来,她依旧背心冒汗羞愧难当。

琼姐心中却好笑,她知道自己能力出众,在本市hr中算是标志性人物,业界一等一的人物。自己也带出了几个不错的新人,现正在猎头界混得风生水起。

眼前这个杨一楠虽然精明,但若不是因为她是林泉泉的闺密,和琼姐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就算十多年前碰到,只怕自己也没有缘故提携。

但在今日,却又不同。

“一楠,咱们继续聊聊泉泉和刘航的事情吧,太可惜了。”

女人都喜欢八卦,尤其是在男女感情和家庭生活方面。

如果换成别人,杨一楠只怕会把眼前这个女人当成入安阿姨一样的八婆。可惜,她不是。

琼姐是林氏的人力资源部部长、党组成员、董事局成员,是和林国强一起打江山的老弟兄,属于决策层。这样的人早就在残酷的商战中磨去了性别意识,她会浪费时间跟你八卦?

杨一楠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林泉泉最好的朋友,只怕人家也不可能抽出时间和自己喝下午茶。

大家做在一起,琼姐就不停地问林泉泉和刘航的事,看样子是有目的的。

无论是何目的,必须来者不善。

我还差一点被她把话套去了。

……

突然间,两人好象没有话说,都在默默地喝着茶。

过了大约五分钟,琼姐缓缓地开口:“咱们都是做人力资源工作的,记得上次在x市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在一个公司中,其他部门都只埋头做自己的工作,不会和竞品有任何交流,就算有交流,也是你死我活,各为其主嘛。但是hr不同,不但要和其他人打交道,甚至和竞争对手的人力称兄道弟。心里或许早插了对方千百刀,面上依旧笑嘻嘻。没办法,工作性质决定。”

“一个合格的hr,就得是个耳报神,对于人才市场的动向要做到心中有数。因此,大家私底下会共享信息,人不能生活在真空里。”

她给杨一楠上起职业课。

第一百六十七 信息共享和交换(二)

她就这么想知道泉泉的事,究竟想干什么?

杨一楠心中疑惑,依旧不动声色。

琼姐:“金归田这人的资料你看过吗?”

杨一楠:“看过,鲁省人,我市交大硕士毕业,在西部高原工作十年,主持过几个桥梁的架设,在行业中很有名气。”

“这信息不重要,说说其他,比如个人生活方面的。”

杨一楠一呆:“金归田,四十一岁,未婚。”

琼姐:“住房呢?”

杨一楠一呆:“不知道。”

“金归田没有房子,在老家鲁省省会泉城有一套三室,由他父母居住。”琼姐用责备的神色看着她:“一楠,这么重要的信息你竟然不知道,也不调查,是不是不太合适?作为一个合格的人力,在招聘如此重要的干部的时候,工作应该往细里去做,越细越好。养成这样的工作习惯,无论你以后是主持一个人力资源部门,或者自己做猎头,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琼姐显然也留意到金工这个技术大拿,工作做得很细。

杨一楠还是有点迷惑:“这个信息能说明什么,还请教琼姐?”

琼姐见她留神的样子,自知得计策,轻轻一笑:“一个单身男人,辞职之后不回泉城父母家去,反跑我市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一楠:“人才都会朝一线城市跑,毕竟这里机会更多,收入更高,更能成就自己的理想。”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觉得这个理由比较勉强。

一线城市又不只这个地方,另外还有三座,人家为什么单单跑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来。

还有,他和他的团队都是下项目的,项目经理处都位于荒郊野岭,这么一看,事情就有点蹊跷了。

杨一楠心中隐约把握到了什么,却说不出来。

琼姐:“如金归田这样永远都不缺机会的人才眼中,去那里都一样,之所以愿意停在一座城,并把家安在这里,那是因为有牵挂有羁绊。找出这个原因,就能对症下药。”

杨一楠的眼睛亮了,是啊,金归田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一心要留在本市,并把家安在这里。这是什么事呢,能够让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为之不管不顾,那必须是感情了。

难道金工的女朋友在本市,他是过来和恋人相会,甚至结婚的?

也因为这样,这才决定在本市找个工作。

杨一楠:“我会去查这事的,谢谢琼姐你的指点,你是我事业上的第一个导师。”

琼姐:“导师有点过了,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交流信息是应该的。那么……”

她微笑地看着杨一楠,闭上了嘴巴。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已经把金工的情况还有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合盘托出,你是不是也该透露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给我了。

杨一楠心中龙虎交斗,泉泉的和刘航的事情实在太**,而且泉泉身份特殊,她作为林氏未来的掌门人,一言一行直接影响到公司股价,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自己如果乱说话,后果是严重的,也是对友谊的一种背叛。

这不符合她的道德观。

琼姐也不急,依旧微笑,她接着道:“按照董事局的制度,每周会开一次小规模的工作总结会,每月还会有一次规模更大的例会。泉泉和唐总母女所执有的股份加一起所占百分比属于大股东,照例,她们应该出席的。可是,五次会议就唐总一个人来了,泉泉并未出席,我想知道原因,这是对董事局也是对她个人负责,希望你能理解。”

杨一楠心中一动:“一个大股东不出席例会,难道你们董事局不去电咨询?”

琼姐:“问过,泉泉回答说正在做一个国家级科研项目,不方便去查。”

林泉泉上班的研究所主要是做杂交小麦选育,关系到国家粮食安全,有一定的保密性。贸然去查,那是犯法的。

杨一楠继续保持沉默。

琼姐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席话并不足以打动杨一楠,她拿起手机,用微信发了一个信息过去。

杨一楠一看,是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美颜、雾化、大红唇、浓装……

“这是?”

琼姐:“这是金工想要结婚的对象,我已经找猎头查到她所有的信息。咯咯,实话告诉你吧,这人和金工聊了一年多,但却没有奔过现。可是,金工不知道怎么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次来我市,一心要娶美人,无奈人家却玩起了失踪。这也没有办法,说句实在话,金工的个人形象实在是差点意思。一楠,如果你能帮金工找到这人,并促成此事,金归田自然死心塌地跟你走去做h6项目的总师。这姑娘的姓名、地址我都有,想要吗,要不我发给你?”

杨一楠这才恍然大悟,确实,金工虽然是个技术大拿,收入也非常高,可爱情和婚姻这种事情还得看眼缘。

老金不爱说话,人老实本分,从小就没有获得过女性青睐,也让他度过了一个平静的青春期。

没有声色打搅,老金一心扑在专业上,这才造就出这么一个技术大神。

金归田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身体健康,也必然受到身体中激素的影响。

说不向往爱情那也是假话,无奈工作地方是高原,白天丁看丁,夜里数星星,基本没有异性。

孤独寂寞的时候,他就上网乱逛,不知道怎么的就和这个姑娘认识了,两人就开始的网恋,一恋就是一年,两人打得火热,彼此以“老公”“老婆”称呼。

恰好西部高原的工程结束,老金就在网上向那姑娘求婚。

对方说这实在太唐突了,实在没有心理准备,毕竟大家还没见过面的。

老金说,是啊,老婆,咱们也到了见面的时候了。你不是说过不想离开你们老家跟我去外地生活吗,要不这样,我去你们城市找个工作,咱们开始正式交往。

于是,被爱情和热血冲婚了头脑的金工立即辞了工作,跑本市来奔现。

他是这么打算的,先找个工作,然后再买套房子。等到时机一到,就和他的“老婆”结婚组织家庭。

却不料,人是到了,那姑娘却怂了,死活也不肯和金归田见面,弄得他很痛苦。

本来和杨一楠他们公司说好的工作也出了波折。

金工是个情绪化很严重的人,实际上,这种行业大神的精神上都有点不同于常人。他现在心中悲伤,根本就没有心思去上班,现在整天呆在酒店里,以泪洗面,人比黄花瘦。

其实,他这种人天真善良,很好对付的。

正如琼姐所说,找到那个姑娘,说服她和金归田交往,事情就成了。

杨一楠对保媒这种事情很有自信,也热中于此。工作这种多年,她也促成过几对,就连林泉泉和刘航当初在一起也有她的功劳。

琼姐已经抛出了她的条件,现在就静等杨一楠的答复了。

此刻,杨一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琼姐:“这事不能再拖,怕就怕金归田悲痛过后离开我市,爱情的幻想破灭,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杨一楠悚然而惊,她突然想起了冯白手上的茧子,想其他已经被太阳晒黑的面庞,心中突然痛起来。

沉吟片刻,她一咬牙,艰难地说:“琼姐,泉泉之所以不参加董事局的例会,是因为身体原因。”

说完话,她羞愧地低下头,心中暗道:泉泉,对不起,你以后想打我骂我,我都受着。为了冯白,我什么都肯做。

是的,林泉泉怀孕后孕期反应很强烈,动辄孕吐。

说不定开着会就吐了,这事实在太**,也关系到林氏的颜面和股价,不能让人知道。

“原来是身体原因,这个泉泉,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琼姐点头,有这个信息就足够了,要想查也简单,医院会有完整的病历,她有的是手段。

在一刹间,琼姐心中突然有了古怪的念头:难道泉泉得了不治之症,这事可不小。一旦泉泉有个三长两短,直接关系到股权的继承和变动,这对公司来说可是大地震啊!

这事实在太大,琼姐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来,伸出手:“一楠,我有事先走一步。我看得出来你现在觉得对不起朋友,你不能这么想。咱们都是职场中人,只做对的事,不能受到个人情绪的影响。我们做事,只有方向,只有朝自己想要的方向不停地走。欢迎你。”

杨一楠愕然抬起头:“欢迎我什么?”

“欢迎你加入,我们hr说穿了都是资本市场的猎头,欢迎你进入这个猎场。”到这个时候,琼姐才真正承认杨一楠是个合格的hr。

两只手握在一起,但杨一楠却感觉不到丝毫快乐。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探视

高三年纪的三轮复习已经结束,五月已经过去了一半,接下来两个星期就是第三次和第四次模拟考。

冯白有点紧张,问女儿三模准备得如何了,你这位小祖宗别到时候又闹情绪和上次那样交个白卷。

园园回答说,去年的卷子她看过,闭着眼睛就能拿满分,根本就不用特意准备。与其浪费这个时间,还不如在自己稍微弱一点的语文和理综上花心思。

一般来说,四次模拟考试中,三模最难,四模最简单。

园园说去年的卷子不算什么,果然是个高才生啊!

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冯白欣慰的同时心中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个时候关小雨却不太开心,说干爹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觉得问我没有任何意义,在我心目中我就是那么不堪吗?

小雨的自我意识觉醒之后,自尊心突然变强。

冯白在欣喜的同时也有点愧疚,他正色对干儿子说:“小雨,干爹这几天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忘记关心你了。加油啊,争取考个大学,二本不行就高技,实在再不行,明年再来。人只要不服输,并为之努力,总归有一天会拿到自己想要的。”

关小雨还是有点不高兴,喃喃说:“我真觉得我行的。”

冯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他了,虽然自己对这小子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他拍了关小雨肩膀一下:“小雨,我相信你行的。”

这也是随口一说,其实他能不能考上学校真的不重要,关键是能够把身上的病治好。

最近关小雨的情况越发地好了,也不知道是医生的药还是自己每天一个小时的心理辅导起了作用,这孩子现在说话流利,思维也相当活跃,再不复当初那木讷懵懂模样。

冯白每天除了工作和回家服侍家里的三位大爷外,整天就琢磨着如何调整关小雨的心理状态。为此他还读了两本心理辅导类的专业书籍,每天和关小雨交谈的时候说得口干舌躁热心神恍惚,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费神过。

心中不觉感慨,这一段时间自己在小雨身上耗费的精神比教育园园十九年所花的心血加起来还要多。

还是女儿乖啊,这男孩就是麻烦。

幸好杨一楠打消了生二胎的念头,若真生,再生一个男孩,将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关小雨突然说:“干爹,我想妈妈了。”

冯白:“明天周六,等你和园园补习完,我和你干妈就来接你去医院。”

“好的。”关小雨点了点头。

作文课的补习已经告一段落,因为李老师的理综补习效果不错,冯白和时晴商量后决定,干脆周六和周日两天都在那里补习。不但理综,数学也一并补了。毕竟是理科班,数理化才是重点。这两个娃的高考就交给李老师你了,当然,这高昂的学费还得落实到时晴头上。谁叫大头和时晴两夫妻有钱呢?

本来冯白打算就自己带着关小雨去医院探视的,杨一楠听说后说她也要去,有事和时晴谈。

冯白知道杨一楠应该是为竞争人力资源部部长一事向时晴这个老前辈请教,就说,干脆大家一起去,大不了晚饭下馆子,让大头请客。

说到这里,他感慨地摸着自己小下去的已经有八块腹肌的肚子感慨:“直娘贼,俺已经好久没有吃油大了,口中淡出鸟来。”

冯白收入是高,可上次为了向妻子赔罪,收入全交,现在个人帐户只剩几百块,感觉前所未有的穷,和工友们在外面花天酒地自然是谈不上的。

关小雨:“干爹想吃大餐我可以请啊,这些日子见天营养餐。别说哥哥,俺着嘴里别说鸟,只怕洪荒野兽都淡出来了。俺们梁山好汉,就是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爽利。”

他最近正在复习语文,恰好读到《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课,随带着把《水浒》也搜出来读了一遍,有点中毒迹象。

冯白拍了他脑袋一记:“一会儿干爹,一会儿哥哥,乱辈分了。”

杨一楠:“别打我儿子,他本来就老实,你打他脑袋小心打傻了。”

时晴卧病在床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不好打搅。

冯白只给关飞打了个电话,说我一家四口准备过来看你老婆,你不但得管饭,还得吃好点,按照两千块钱的标准整。

关飞气得哇哇地叫,说小雨什么时候变成你家里人了,合着我儿子这十八年白养了。去外面吃什么,我做,包你们吃美了。

冯白:“你会做饭吗?”

关飞:“哥们儿你别小看人,反正今天的晚饭我做,你必须给面子。不说了,我现在就去菜市场买菜。今天晚上菜名我报一下,烂肉烧豆腐、回锅肉、天麻鸽子汤。”

“可拉倒吧,我对你没信心。”冯白嗤之以鼻,你关大老爷会做饭吗,我对菜的味道也没信心,你只要能做到干净卫生就可以了。

周六下午,冯白夫妻接上关小雨和冯小园,四口人恰好挤了一辆出租车,一家人整整齐齐。

到了病房,只时晴一个人在,问关飞去哪里了,回答说去买菜,估计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米饭已经煮进电饭堡,有米饭的香气透来。

时晴的脸还是很白,虽然不至于形容枯槁,但气色很不好。她毕竟小产流了好多血,精神上又受到不小打击,显得萎靡。

杨一楠推了关小雨一把:“小雨,快叫妈妈。”

关小雨就定定地看着病床上的妈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到他这模样,杨一楠有生气了:“咳,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得叫人,快喊啊!”她脾气有点急噪,抬起手就给了他背心一巴掌。

“小雨就是这样,不喜欢喊人,一楠你不要逼他。”时晴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突然,关小雨的眼眶就红了,泪水不住地流,哽咽道:“妈,我好想你,我爱你。”

中国人一向不喜欢说这个“爱”字,觉得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这句话关小雨说起来却异常流利。

时晴的泪水也落下来了:“儿子,我也想你,妈妈会好起来的,妈妈会好起来的。妈妈病了,没办法照顾你,你要原谅妈妈。”

杨一楠心中难过,“小雨,园园,你们跟老白在外面逛逛,等下再来。”时晴看到小雨之后情绪激动,这对她身体不好,先让她平静一下。

等到三人出去,杨一楠又问时晴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时晴苦笑着回答自己手术后恢复得不是太好,前几天好发起了高烧,现在烧总算退下去了,但炎症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医生说了,估计还得住上半个月才能出院。

她又有点着急,说,等半个月出院,小雨就到了高考最后冲刺阶段了,自己不能守在他身边,这不是耽误了吗?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而今年的高考日期是下个月七号到八号。

等时晴出院,已经是月初,还有一周小雨就得进考场,她根本就为孩子做不了什么。

同时做母亲的人,家里同样有一个孩子要参加高考,时晴的心情杨一楠能够理解。

时晴这种紧张的情绪继续下去,对她的术后恢复不好。

杨一楠突然一笑,摇头:“你还真是。”

时晴愕然:“我怎么了?”

杨一楠就骂道:“你老公大头就是个不管事的,至于你,说句不客气的话,在外面是风风火火,人见人敬,可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好象真不成。不然,小雨这十八年也不会被你管成这样,你出去了能派上什么用场?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听到她骂,时晴不禁羞愧,喃喃道:“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杨一楠继续故意骂道:“那是肯定的,看看小雨被你教育成什么样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差点被你们两口子给毁了。也是我倒霉,你这病倒,就把孩子扔到我家里。我工作忙,顾不上家,所有一切都由老白负责。他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了,重体力,每天类得半死。回家后,还得给家里三个人洗衣做饭,给你儿子心理辅导。现在好了,还得把孩子放我家半个月。时晴,上辈子我家老白是不是给你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要这样还债?不行,决对不行!”

她的话越说越激奋,时晴羞愧地低下头:“我我我……”

杨一楠:“不行,得给钱。小雨和园园的补习费你得出。,还有,娃的生活费你不能不闻不问,这半个月你怎么也得给一百块,等下发红包给我。气死了,气死了,我算是被我儿子给赖上了……”

时晴伸出手握住杨一楠,感激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一楠,你和老白都是好人。”说着,眼泪落得更多。

杨一楠哼了一声:“我是恶人,我知道你以前很讨厌我。你也别哭了,再哭对身体不好。到时候出不了院,老白不是还得照顾小雨。老白太可怜了,怎么老是遇到你这种人。”

“好好好,我不哭,我不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王刚师傅的烹调课

时晴知道老白是个肯帮忙的人,简直就是古道热肠。至于杨一楠,好象特别喜欢小雨。小雨这段时间交给他们,自己也放心。

最关键的是,老白好象很擅长教育孩子,小雨自从和他接触后情况一天天变好,这让她更是高兴。

时晴心中也是感慨:别人家的丈夫怎么这么优秀呢,关飞怎么是那样的人?

可见,世界上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和家庭/。

二人聊了几句,又说到工作上的事情。

杨一楠谈到了金归田的事情,时晴有点惊讶,说徐副部长也是个很优秀的中干,他这次怎么会犯如此低级错误,他难道不知道金工和他的团队是公司转型的一次尝试,有重大意义吗?毕竟,房地产经营到现在,公司已经到了瓶颈,需要多方面突破。

想了想,时晴又摇头,说估计是徐副部长太热切想竞争部长一职,急于表现吧?所谓,关心则乱。

职场上,需要定力。

杨一楠深以为然,道,说起定力谈何容易,我这人最急噪了,遇到关系到自己前程的事情时刻,也一样要乱方寸。

时晴说,定力和性格无关,只关系到自己的计划和信心,你对于竞争部长一职有什么计划?

杨一楠说她已经查到金工网恋女友的身份,准备找时间和她谈谈,看能不能撮合一下他们。如果撮合成这一队,说不定就能以诚意打动金归田,使他回心转意。

和琼姐交换了信息之后,回家后,对方就把金工网恋女友的个人信息发过来了。

杨一楠说完,感慨道:“我好好的hr变成媒婆,总感觉心里有点不对味儿。”

时晴笑了笑,说:“在招聘员工的过程中,hr打感情牌也是很正常的事。像金工这种技术大神,薪酬都有一定的标准。其他竞争对手开的条件都差不多,不会高到离谱的地步,否则就会打破工资帽,也不符合公司的管理制度。那么,大家竞争什么,不外是给人家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职业前景和生活条件。人事人事,说到底就是人的事,人都是有感情的,打感情牌才是人事的最高形式。你这个办法不错,换成我,估计也会这么着手。”

听到时晴这个老前辈的赞许,杨一楠心中欢喜,但她心中还是有一道坎过不去,犹豫了半天,才小心地问:“时晴,如果……我说是如果我在工作中,为了完成任务,实现个人理想做出了损害友谊的事情……你怎么看?”

时晴想了想,叹息一声:“人生就是一场行走,走很长的路,看不同的风景。你想看到前方最美丽的风景,你加快了步伐。走着走着,就会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我是这么看的,人需要先为自己负责。”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话……对,我得先为自己负责,为老白,为了孩子。”杨一楠叹息道:“好吧,还是谢谢你的开解。”

正说着话,病房外面有人说说笑笑的声音。

门开了,是冯白、园园、小雨和手中提着两大个塑料袋的关飞。

关飞:“一楠你来了,多陪时晴说说话,她已经好几天没开腔,估计已经憋坏了。”又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时晴我买好菜了,是从净菜公司买的,也免得洗菜摘菜那么麻烦。饿了吧,我这就帮你做,今天晚饭有你最喜欢的烂肉烧豆腐。”

时晴把眼睛闭上了,置之不理。

关飞尴尬一笑,对杨一楠道:“你看,她还是不肯原谅我。你陪时晴说说话,我去做饭。”

冯白:“我来帮忙。”就跟着跑进了厨房。

先前说过,时晴住的是单人病房。这病房属于妇产科,装修豪华,设施齐全。不但有空调、电视,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方便家属照顾产妇。

在厨房里侧耳听去,外面时晴和杨一楠正在说话,两个孩子则打开电视看综艺节目算是辛苦的备考生活中难得的一次放松。

冯白:“大头,你以前没做过家务,还是我来吧!”

“你别小瞧人,我现在厨艺好得很,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米其林大厨。在旁边看着,别添乱。”关飞哇哇叫道。

冯白:“拉倒吧你,关大老爷什么时候下过厨房。我饿得厉害,可不想吃你整出来的垃圾。”

关飞却是不肯,哼了一声:“老白,不是你建议让我承担所有家务,表现给时晴看吗?这饭我必须做,不然问题就严重了。这几天,时晴一直不理财我。我准备用真心打动她,不然,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就要离婚了。”

冯白:“没这么严重,好吧,我在旁边看着,你自己弄晚饭。放心,就算你弄得是一堆狗屎我也会说真香,至于两个娃怎么说,那我可管不着。”

“你还是瞧不起我。”关飞冷笑:“我毕竟是王师傅的高徒,是时候展现我的能力了。”

今天的晚饭是回锅肉和烂肉烧豆腐。

灶上有两口锅,关飞想把一快肉扔进锅里煮,空着的另外一口则用来烧肉。

“当当当。”他剁了臊子,在锅里下了油烧热。

然后把大蒜沫和生姜爆香,接着放下臊子翻炒到熟,然后下了豆腐丁,手提着锅轻轻晃动:“这豆腐不能用铲子铲,否则会铲坏的,得用手颠。”

冯白大惊:“你不会要颠锅吧,别……颠出来可就浪费了。”

话还没说完,锅里豆腐就被颠得翻了个身,稳稳落进锅里。

还好,没有弄出事故。

不片刻,豆腐做好,倒进盘里,撒上葱花,红油白豆腐绿葱花,卖相倒是不错。

此时,另一口锅的肉已经七分熟。起锅,用冰块一镇。

关飞结实说做回锅肉最好的部位是股肉,也就二刀,肥瘦个办。至于冰镇那是给肉收紧,这样才有弹性,也方便切片,各位观众看好了,现在才是真正的技术。

说着他用菜刀开始切肉片。

冯白这一看,才吃了一惊。却见,关飞的菜刀使得急如暴风。而他执刀的右手并不是一味蛮干,相反给人一种很柔软很轻松的感觉,如同穿花蝴蝶般飞舞。

当当当,声音响起,隐含着一种莫名的旋律,听得久了,竟让人头发都竖起来了。可见,任何一种技艺一旦熟练到极至,就上升到艺术的高度。

再看那些肉片薄如纸,宽大如人的巴掌,看起来晶透明煞是诱人。

一个人厨艺的好坏通常可以从刀工中看出来,就关飞展现出的才艺来看,不认识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一个特级厨师。

这位关大爷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天赋。

切好的肉片下锅一熬,肥肉部分遇热,加上油脂析出,立即就蜷曲成刨花状。接着下泡海椒、泡姜、豆瓣。

立即就有浓得化不开的香味弥漫开来,冯白感觉自己口中全是唾沫,肚子不整齐地咕咚一声,也来不及制止大头颠锅。

却见关飞将锅一颠,大片猪肉飞在空中,锅中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青蒜苗扔下去。

火灭了,大功告成,开饭。

冯白心中惊骇:“大头,可以啊,看你今天这架势像模象样,怎么练出来的。”

“还能怎么练,不停的练呗。我每天做饭的时候都打开王刚师傅的烹调视频,照样学。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怕自己学不会。毕竟,我这辈子就没有摸过锅碗瓢盆。可说来也怪,等我一摸到菜刀,使过几次之后,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刀仿佛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指哪儿打哪儿,想把原料切成什么样就切成什么样,人刀合一大概就是我这样。”

关飞说:“上辈子我一定是个大厨,转世投胎的时候因为还保留了一丝前世的记忆。我跟你说吧,我现在一看到刀,无论是什么刀子,就想拿起来切点什么。练得多了,无他,惟手熟尔。”

说罢,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冯白。

冯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别看我,控制住自己。你刀工是没说的,可是这菜做好最后还得吃进嘴里,好不好吃那可难说得紧。”

关飞冷笑:“等下就让你开开眼,准备震惊吧!”

震惊,非常地震惊,等到吃饭的时候,冯白才发现和关飞所做的菜比起来,自己以前的鼓捣的一日三餐都是垃圾。

先说那盘烂肉烧豆腐,这道菜最大的问题是豆腐不能入味,而且还带着一股石膏的味道,回口发苦。但说来也怪,关飞做的豆腐中的苦味被调料神奇地中和了。变得嫩滑而有弹性,吃进嘴里,仿佛有一道浓郁的香味顺喉而下。

按说,他这道豆腐里搁了烂肉,放了许多调味料,上面又覆盖这一层明油,应该很腻才是。可是,被豆腐一中和,神奇地让人觉得有点清淡隽永。

再说回锅肉,却是另外一种风格。

夹起一片肥瘦各半的肉片放进嘴里,那种脂油特有的香味瞬间炸开。

第一百七十章 月老

油脂的味道无孔不入,渗进牙缝,渗进鼻腔,包裹着舌头,强悍地直冲背脊椎,让人的肩胛骨突地一紧。

这是刚开始的冲击,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脂肪浓郁的香味过后是各类调味料的相辅相成,泡辣椒的酸中带辣、泡生姜的酸中带涩、豆豉中的咸鲜都被青蒜苗整个地带了出来,在口腔中爆开……

冯白本就是西南地区人,嗜好川菜,顿时被这家乡的味道彻底征服。

感觉那味觉风暴吹动着快乐的浪潮,一潮一潮地涌来,将他整个儿地淹没了。

再看另外三人,都吃得嘴角流油,两个孩子运筷如飞,风卷残云般般把菜抢了个精光。到最后还不解恨,把烧豆腐的汁水倒进碗里和着又吃了一碗干饭。

“怎么样?”关飞得意地问冯白。

冯白拍了拍肚子,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服了,论厨艺我只服大头你。哎,你这两道小菜比大酒店里厨师做出来的还好吃。”

杨一楠也夸奖道:“大头,你做的菜还真不错啊!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不像有的人做了一辈子饭,还是不成。”说着就看了冯白一样。

冯白很委屈:“做饭这种事情就好象其他行业,其实都是讲天赋的,并不是你天天做就能成为大厨。不然这世界上那么多家庭妇女,怎不见她们都成米其林大厨?”

是啊,刚才关飞所做的这两道小菜虽然普通,却最考手艺。刀工、配料、火候都非常讲究,所谓细微处见文章、大巧不工。

看到自己的手艺得到了所有人的夸奖,已经彻底征服了大家的味蕾,关飞更是得意得要飘起来,他盛了一碗鸽子汤端到时晴床边,道:“时晴,该吃晚饭了,我喂你吧。”

时晴把眼睛闭上了,不予理睬。关飞的手凝在半空,很是尴尬。

入院已经好几天了,时晴依旧和他冷战。每天吃饭的时候,她都是自己去盛,绝对不和丈夫说一句话。

杨一楠忙走过去,接过碗:“大头,还是我来吧,老白,你去洗碗。”

关飞:“我帮你们削苹果吧。”床头柜放了一袋苹果,看到水果刀,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削点什么。

这一拿起刀,就停不下来。

关飞也不好好地削,反手在上面雕了一条龙,看起来惟妙惟悄,仿佛要活过来似的。

还别说,他写毛笔字不行,可在这上面却有天分。

杨一楠一边喂时晴鸽子汤,一边惊讶地说:“大头你把苹果削成这样,让我们怎忍心下口去咬,厉害,厉害!”

关飞突然懊恼:“市里怎么没有削苹果艺术家协会,不然我能当个主席。书协也不收我,好气。”

说起书法家协会,其实人家和关飞亲热不外是想拉些赞助吃他大户。他不说这茬还好,一说,时晴的脸就黑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病人要休息,孩子们要学习。冯白等四人告辞而去,他们手头各自拿了一个苹果。无一例外,所有苹果上都被关飞雕上图案。

杨一楠的是一条龙,冯白的是祥云,冯小园是一只燕子,至于关小雨则是一朵花儿。

四个苹果组合在一起,杨白二人是“云从龙”园园和小雨则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单飞。”

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园园在前面蹦蹦跳跳走着,关小雨戴上耳机开始听课文,一边听一边用手指在大腿上写着什么。

冯白看着前面的两个孩子,满面忧愁地小声对妻子说:“看情形时晴还是不肯原谅大头,你说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杨一楠:“我们女人最了解女人,这次杨一楠是彻底伤透了心。刚才你们不在的时候她话中的意思好象是再不肯原谅大头,等病好了说不定要和他离婚。”

“离婚?不要离婚啊!”冯白大惊:“大头现在表现得那么好,时晴怎么还不肯原谅他?一楠,你得劝劝。”

“劝,怎么劝?”杨一楠叹息:“有的事情不是光靠大头做一日三餐就能解决的,冯白,你是个直男,你不懂的。”

是啊,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经过了二十年的酝酿,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

以往的时晴是个温柔的女子,在家里对丈夫言听计从,闲妻良母一个。可是,在外面她却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强人,事业非常成功。

温柔的家庭妇女和职场上的白骨精神奇地汇聚在她身上,终有一天会发生冲突的。

再说了,这种家务事,外人也无法调解,需要他们自己面对,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冯白夫妻所能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帮着照顾好小雨,这也是作为朋友唯一能够做的。

杨一楠:“对了,老白,等下陪我去个地方,见个人。”

冯白:“陪你去哪里,孩子们怎么办?”

杨一楠:“孩子们都大了,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等下我要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大晚上的我一个女人在外面跑,你也不放心,遇到坏人怎么办?”她开着玩笑说。

冯白上下看着胖子老婆,笑道:“怕遇到坏人,估计坏人看到你先得怕被你抢了。好吧,我陪你去。”

他又朝园园和小雨喊了一声,让他们自己先回家,又道:“园园,管好小雨。”

园园点头,伸出小拳头擂了小雨一记:“小弟,跟我走,一切行动听指挥。”她很乐意在家里扮演大姐的角色,很得瑟。

关小雨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俯首帖耳地跟在园园身后亦步亦趋。

杨一楠是个急性子,心里藏不着事。但凡遇到问题,绝不隔夜。

没错,她现在就是要去解决金归田和他那个网恋女友,要当说客让二人重归于好,然后把金工带回公司入职。

只要搞定金工,自己做人力资源部部长就是板上钉钉。

金工现在一个人住在酒店,作为一个女人跑去和他见面不太方便,杨一楠决定带上冯白。

在路上,杨一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丈夫说了一遍。最后摇头苦笑:“这个金工还真是幼稚,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非要在网上网恋,这根本就不靠谱啊!”

冯白说:“这个金归田单到四十岁,除了工作性质的原因耽搁了以外,会不会是精神和身体上有什么毛病,或者长得惨绝人寰?”

“不啊,金工的履历我看过,他以前家境不太好,人也质朴,一直埋头读书和工作,无心恋爱。就他这个人看来,照片上还是很清秀的一个人,长得不丑啊!”杨一楠说:“至于身体,他的原单位每年都要体检,没毛病。至于精神上,应该更没有问题。一个总师级的技术大神,会有神经病吗?”

冯白:“那可说不好,像这种第一流的人尖子,打个比方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快是快,却容易折断。上天在给了你一种天赋的时候,就会给你一个极大缺陷。比如大头,他做菜厉害,可性格上却有很大的问题。”

杨一楠:“就算这个金工性格上有缺陷吧,可人家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工作也不要了,独自一人跑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生活,那也是浪漫到了极至。这样的男人,可说是任何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冯白,我自从认识你后,你成天就是柴米油盐,你哪怕有半点浪漫,我不知道幸福成什么样。”

说着,就白了丈夫一眼。

冯白无奈:“我就是这样禀性,我就是这样的汉子。你不是常骂我是胡子拉茬的农二哥吗,我就是。如果你想让我浪漫,我可以试试,但不敢保证效果。”

杨一楠大惊:“别,你的浪漫浪漫到最后就只剩下浪了,我可受不了。”

不得不说,金工这样的大神还真有钱啊!

他一来到本市就住进了洲际酒店,一住就是十来天,看样子还得住很长一段时间。

进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冯白就在感慨,说,人和人就是不同。我每个月五万,自诩金牌蓝领,但和人家比起来屁都不是,人家才是真正的打工皇帝。

酒店的房价贵得离谱,普通标间每晚一千八起步。

金工住上一个月就是五万,抵冯白辛苦干一个月了。

金工这样的大神去任何一个公司都是五六万起步,加上绩效和项目奖金,每年两百没任何悬念,至于期权更别说了。碰到运气好,公司发展起来,轻易就跨入千万富翁的行列。

老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负担,消费水准自然极高。

冯白和心中奇怪,这样一个钻石王老五女朋友竟然看不上。如果换自己是女人,此人誓在必嫁。

想了想,大概是他那个小女友太害羞,在网上虽然和老金打得火热,但真要奔现,却害怕了。

这事到不是不好撮合,冯白的性格就适合干和事老,这大概也是杨一楠一定要拉他一起过来的缘故。

按照杨一楠的计划,见过金工之后,他们还得去找金工的那个女网友,两头说合,然后安排彼此见面接触。

今日还真是忙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月老也崩溃

来的时候,杨一楠和金工已经通过电话,听电话里的声音,金归田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有一条好嗓子,是个有教养有文化素养的人。

听说杨一楠和丈夫要过来和他见面,金归田很客气,说欢迎欢迎,咱们就在二楼的咖啡厅见面吧。

等到两口子点了咖啡坐下不片刻,就看到一个中年人走过来,问:“请问您是杨一楠杨女士吗,我是金归田。”

“你是金归田?”杨一楠和冯白一看此人,顿时大骇,心中所有的疑问也消除了。

这人,形象实在太差。

这种差是差到让人一个普通姑娘无法容忍的程度。

首先,老金很矮,大约只有一米五十三四的模样。

在这个男人一米七就要被人当成残废的年代,一米五三确实高度不够。

冯白看了看他脚上的鞋子,严重怀疑这鞋内外都带增高。如此,还得扣上几厘米高度。

而且,大约是金工在高原呆的时间太长,脸上带着两块高原红。强烈的紫外线和雪风让的皮肤黝黑而粗糙,四十岁的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四五岁。

最最可怕的是,老金的发迹线实在让人着急,已经快要退到后脑勺了。

中年谢顶实在是一件让人很无奈的事,也不好看。很多人都选择直接剃掉,倒也显得精神。可金工却不服气,非要需几根长发从左太阳穴横贯整个头顶,搭到右太阳穴,表明不可向岁月服输的态度。

这让冯白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拿起剪刀将他这簇烦恼丝一剪了之。

冯白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丑的,但和老金比起来,自己的颜值顿时是拉升了一个档次。

不得不说,金工这种个人形象对女性实在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等到大家互相认识,坐下。

杨一楠忍不住问:“金工,你个人履历上照片和你不太像啊!”

金工摸了摸头顶感慨:“我头发稀疏,深为之憾,个人简历上的照片都用的是大学时的。刚才杨女士你在电话里说要帮我说合小刘,我很感动。个人问题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大的事,也是时候成个家了,也好对自己对去世的父母有个交代。当初读大学的时候,我也是懂事迟,一心扑在学业上。读完大学读硕士。上班后,又念博士,然后去了高原,一干就是十年,耽搁了。当初我是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老婆孩子热炕头。杨女士你看我吧,收入也高,人品也好,长得还算过得去,至少能打七十分,怎么小刘就不理睬我呢?”

这金归田很絮叨,说起话来就是一个没完,形如一个小老头。

七十分,冯白瞪大了眼睛,暗道:“大老,没错,在业界你是真正的大老,可说起颜值你就是外行了,知道七十分是什么概念吗?打个比方,以明星小鲜肉为标准,肖站王一博可打九十分,一般的明星可打八十分。至于普通人,七十分已经帅得掉渣的那种,比如关小雨和刘航。至于我冯白,估计及格都够戗,最多五十。你老人家,客观说来,也就三十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给自己七十分,梁静如给的吗?

冯白插嘴:“金工,当年你看起来也比现在的颜值高不了多少,实在对女性没多少吸引力,这样才能静下心来读书,读成一个大神。这人生的事情啊,有得便有失,一腔热血,何以解忧,惟有科研,又何必纠结于自己的长相,哈哈,哈哈。”

他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笑,这才在心中叫了一声“糟糕,得罪人了。”

正如冯白和杨一楠在来的路上所说,像金工这种在行业内的精英中的精英,性格上都很偏执,人格上未免不够完善。

老金四十多岁的黄花少男一个,一直都为自己的长相而痛苦。

冯白口不择言嘲笑他的颜值,这可触到他的逆鳞了。

顿时,金归田面容铁青,蓬一声拍案而起,怒喝:“杨女士,你带你丈夫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杨一楠大惊:“金工,金工,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不要说了,我不想再看见你。”金工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冯白。

杨一楠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怒视冯白:“看你干的好事,我今天就不该带你来。”

冯白苦着脸:“我实在是没忍住,要不这样,我追上去向金工赔罪。”

“晚了,晚了,你赔罪有个屁……”杨一楠想要继续骂,想了想,叹息一声摇头:“算了,现在再赔罪也没有任何用处,我命苦,每次机会都抓不住。”

冯白很无奈,说:“一楠,都是我的错。事情还不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要不,我们再去找找那个小刘姑娘,说不定能让她回心转意呢?”

杨一楠:“金工的个人形象你也是看到了的……我是女人,我最懂女人。”她苦笑着说:“换我是小刘,也不肯和他处。我估计小刘姑娘是看到了金工的真实形象之后,被吓住了,这才避而不见。”

冯白:“不试试怎么知道,做别人思想工作我最擅长了。也不一定让小刘接纳金工,只要让他们见上一面就成。金工明白咱们一片苦心之后,说不定就感动了呢?”

杨一楠有气无力:“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冯白:“一楠,振作点,咱们夫妻挡出马,必然无往而利。”

小刘叫刘文轩,很有时代特色的名字。从这个名字能够看出来,此人年纪很轻。

实际上,看到此人的时候,冯白禁不住眼睛一亮:可爱的小姑娘啊!

林氏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部长、副总经理琼姐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竟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人查了个底掉。这活儿对hr来说很简单,因为这个小刘以前在网上找过工作。

小刘是外地人,大学刚毕业,今年二十一岁,现在一家文化公司做前台,住在高新区的出租屋内。

见冯白两口子来访问,说起此事,她倒是愤怒了,说金归田就是个骗子。以前和自己在网上甜言蜜语的,长得还算英俊,收入也不错,算是理想中的对象,自己也想和他接触一下。

可是,等到金归田来奔现的时候,小刘又有点担心,到了约定地点就远远地偷看了一眼,顿时被老金的外貌给吓住了。

这哪里是英俊温柔多金的金龟婿,这特么的是金龟子呀!

属于看一眼晚上就要做噩梦的那种。

小刘对着冯白和杨一楠就大声咒骂:“骗子,大骗子,原来他在网上视频的时候都是美颜。瘦脸、雾化、增白、拉长双腿,p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这人的道德大大有问题。”

冯白:“人都有爱美之心,稍微p一下也可以理解,还上升不到道德高度吧?”

小刘冷笑:“怎么,你还说他做对了,他就差把自己p成彭与彦了,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敢面对,心里不知道自卑成什么样,你也别多说,我可没工夫听你满口胡柴。”

看丈夫和小刘说不通,杨一楠插嘴:“是是是,金工在和你视频的时候是开了美颜,这一点是他的错。对对对,金工是有点自卑,这也可以理解,我们代表他向你道歉。这不是在聊这件事吗,大家都心平气和不要生气。”

小刘这才停止咒骂,但神色还是忿忿不平:“我可以接受道歉,但这事没得聊,你们走吧。”

杨一楠既然来了,如何肯空手而归,微笑着说:“妹子,这事是金工不对,你心中有气。不过,我们之间可没有矛盾。相反,我看到妹子里就觉得眼熟,好象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既然朋友重逢,你不请我进去做坐坐。”

不得不说,杨一楠和冯白夫妻都生得白白胖胖,很有亲和力的样子。小刘倒不反感他们,就点了点头:“进来坐吧。”

就请二人进屋。

杨一楠看了看屋中的环境,心中便有了数。

这套房子两室一厅,小得厉害,应该是和人合租的。屋中显得凌乱,沙发和地上都扔着脏衣服没来得及洗。

显然,这个小刘的经济条件不是太好,大可从这上面着手。

三人坐下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杨一楠就道:“妹子,听说你是邻县人,毕业后就来我市工作,这是你第一份工作?”

小刘比较敏感:“怎么,嫌弃我是乡下人?”

本市是全国第一大城,是两百年最早对外开放的口岸,夺风气之先,最是洋气。因为,本地的土著都眼高于顶,视五城区外的人都是乡下人的意思。

当然,现在的我市百分之八十都是新市民,口中说得都是普通话,土著所占的比例已经非常小了。

杨一楠:“妹子你说哪里去了,我是北方豫省小县城的人,这位是我先生,西南省的农家子弟。如果我说你是乡下人,岂不是把自己一家人都给骂了。”

小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没说好

杨一楠:“小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留在这座城市?”

小刘眼睛一亮,笑道:“姐姐,谁不喜欢留在大都市。不过,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想留就留。”

杨一楠开着玩笑道:“不啊,妹子你长得这么漂亮,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其实,小刘也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儿。和本地的姑娘一样,个头不高,纤纤瘦瘦,小鼻子小眼睛,看起来很是温婉。不像杨一楠这种北方女子大开大阂,端庄大气。

真要打分,六十五分左右。

小刘听她夸奖自己的相貌,更是高兴:“人家也就不丑而已,这长得好看怎么就不普通了?”

杨一楠正色:“漂亮也是一种天赋,利用天赋完成自己的人生理想也没有好羞愧的。比如篮球运动员,他们天生就是长人,并以此为职业,他们羞愧了吗?一个人长得好看,并利用这一点达成自己的人生理想,也没有错。”

冯白在旁边听着,心中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杨一楠这三观好象是错误的。

杨一楠看了看四周:“其实小刘你要留在本市也简单啊。”

小刘来了精神:“还请问。”

杨一楠:“按照我市入户政策,一个外地人要想成为我市居民,首先你要有大学文凭,其次还要有工作和稳定的收入。这样,交满五社保年以后,你就可以入籍了。据我所知,小刘你是大学生,现在也有工作,入户不成问题啊。”

最近一年来,随着老年化社会的来临,人力资源变得紧张,各地方开启了抢人的模式,尤其是年轻的大学毕业生,更是抢手货。有人才有财,人才是社会活力的源泉。

为了抢人口,甚至有省会城市开启了零门口入籍模式,只要你愿意,随时就可以得到当地的户口。

当然,一线城市还没有放开,他们也不缺年轻的劳动力。

作为一个hr,杨一楠以前帮公司的年轻人员工办理过入籍手续,门清。

听她说到这里,小刘的眼睛亮了。

杨一楠话锋一转:“小刘,看你的情况,收入不是太高吧?妹子,姐姐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小刘一笑:“我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又没有什么技能,收入能高到哪里去,也就一个月几千块钱。除了租房和吃饭,也剩不了几个。”

杨一楠笑了笑:“我们也是苦过来的,理解。不过,我市的户口管理条例中有这么一条。外来务工人员,除了要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外还有一条,必须要有固定居住地,也就是说,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按揭的也行。”

听她这么一说,小刘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叹了一口气。

是啊,房子的问题简直就是一座高耸的大山,挡在了任何一个想要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年轻人面前。

如今本市的房价平均五万左右,这还是在郊区的乡镇,如果是市中心,起价就是十万,更别说学区房了。

一套五十平方的郊区房总价就得两百多万,以首付三成计算就得六十多,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年轻所能承受的。

杨一楠一笑,再次把话锋一转:“妹子,其实你也不用担心。金工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像他这样的大神,年入三百以上,一年就是一套房子,这是一次机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金工这人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冯白又皱起了眉头,这个杨一楠说话越发地不象话了,怎么听着那么各应?

小刘一呆,默默地打开手机调了一张金归田的照片。显然,这是金工来和她约会是,小刘在远处偷拍的。

却见照片上是一个探头探脑,头皮发亮的猥琐中年人,看起来甚是好笑。

小刘好象是受惊般急忙把电话关上,不住摇头。

杨一楠打铁趁热,忙问:“怎么了,是是是,金工是有点丑,可人家能力强,收入高啊。”

小刘摇头:“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好看,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会做噩梦的。”

杨一楠叹息:“妹子,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觉得这男人啊,长相真不重要,关键是得有才,所谓郎才女貌嘛!还有相貌这种事情,看得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审美疲劳了,审丑也得疲劳。”

小刘有点烦躁:“你说姓金的好,你干嘛不嫁给他?”

杨一楠:“我已经结婚了啊,我如果是姑娘也选他,金工老实收入高,是个踏实过日子的。”

小刘摇头:“你说这些没用,你说找老实收入高的,相貌不重要,最后不也挑了一个好看的。”说着就看了冯白一眼。

冯白一愣:我好看吗……咦,倒是没注意啊!

也对,冯白经过一段时间的体力劳动后,体重减轻了许多,身材变好,看起来确实好看了许多。加上收入高,生活愉快,整个人都充满了自信,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气质。

小刘:“好了,你们别说了,我看姓金的实在恶心,让我和他交往,办不到。”

杨一楠口水说干,最后人家不为所动,不觉神色黯然。她知道今天白忙一场,只得站起身来,欲要告辞而去。

冯白看到妻子失望的样子,心中也是难过,觉得自己应该替她做点什么。

“妹子,刚才我太太话中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觉得啊,她说得很有道理。金工收入真的不错,他至少能够保证一家人过上优渥的生活。人年轻的时候或许觉得有无限的可能,怎么也不肯委屈了自己。遇到了困难,也都想战而胜之,要和命运斗争。其实,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才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一粒芥子,毫无力量的存在。到这个时候才想通了,与自己和解了,与世界妥协了。这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你的一点小小的建议。”

冯白说话一向和和气,自认为口才了得。

但他忘记了一点,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而这样的小年轻多半有点血气方钢。

小刘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骂道:“你们一来口口声声就说钱。钱钱钱,钱就那么重要。好象我为了钱,就应该嫁给那个秃顶的糟老头子,当我什么人?你这是对我的一种羞辱,滚,马上滚!”

她立即爆发了,抓起沙发上的靠枕就狠狠地朝冯白扔去。

狼狈地从小刘家出来,冯白有点恼火:“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哪点说错了?”

杨一楠很生气,骂道:“冯白,我好好地做工作,你插什么嘴?你那段话什么意思,为了房子,为了钱,就让人家介绍金工,弄得小刘好象是那种女人似的,你这纯粹就是捣乱。”

冯白很委屈:“这不也是你话中的意思,我只是捅破这一点罢了。”

杨一楠:“你还在狡辩,是是是,我话中是有这层意思,但并没有说她一定要接受金工。毕竟,两人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我只不过是想说服小刘和金工接触接触,等培养出感情再说。你可好……庸俗,冯白我真不知道你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她气得眼睛都在喷火。

好好儿的就这么被冯白给搅了,杨一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觉心火上升。

当天晚上,冯白被赶去睡沙发。

可怜沙发已经被关小雨这个一米八十的大小伙子给占了,冯白只得拍开女儿的房门:“园园,园园,把房间让给我,你去跟你妈挤,我太惨了!”

冯小园头发蓬乱,怒气冲冲地跑出来:“你们两口子又在闹,什么时候才能到老?烦死了,杨一楠要打鼾,那不是影响我睡眠吗……冯白,你睡我的床记得洗脚。”

“一定一定,我干脆洗个澡吧……冯小园同志,你太好了,你是个大美女!”

第二天早晨,冯白还有担心。他起床后,先是做了早饭,然后把两个娃叫醒,给他们的牙刷上挤上牙膏。

再两个孩子刷牙的同时又拿起梳子,左边梳一下,右边那个再梳一下,叮嘱:“抓紧点,别迟到。”

园园口中全是泡沫,怒叱身边的关小雨:“朝旁边挪挪,卫生间就这么大点,你挤着我了。刷完牙你马上出去,等我先上完厕所再用。你就是个属蜗牛的,每次上卫生间没十分钟出不了。家里这么多人,大家等你呀?”

“哦,好。”关小雨服服帖贴地应了一声,面上带着畏惧。

这个时候,杨一楠睡眼惺忪过来:“都出去,我肚子疼。对了,老白,我今天打算再找一下小刘,最后争取一下。昨天晚上我态度不太好,向你道歉。”

见妻子不在生气,冯白松了一口气。等到两个孩子出去,他小声问:“怎么了,生理期。”

杨一楠:“对,火大,你尽量不要惹我,少跟我说话。我火头一上来,看自己都不顺眼。”

冯白举起双手:“了解,我这两天不说话,务必给你一个温馨平静的港湾。”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

老夫老妻,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比冯白更了解杨一楠。

杨一楠平时性格本就暴躁,到每个月那几天更是可怕,可说是看谁谁不顺眼,逮谁骂谁。

尤其是过了四十岁,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后,她每个月的量都很少,反映到情绪上就异常不稳定。

她一到这两年就开始折腾人,尤其是折腾家里人。

冯白刚开始的时候还试图安慰她,可安慰到最后两人就是一通吵。

吵到最后,他大彻大悟,和生理期的女人吵毫无意义,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

杨一楠也知道发脾气是不对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人说穿了,物质决定意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老白也逐渐总结出经验,遇到这种情况,最好就是装死,一言不发地当妻子负面情绪的垃圾筒。任你骂得天翻地覆,我自春风过驴耳,当个安静美男子。

冷静、宽容、豁达,懂得调节自己的心态才能让一个中年男人得到幸福。

被妻子赶出房门一晚上冯白也不郁闷,去上班的时候甚至还捧在保温杯里放了几粒枸杞,他已经进入了养生的节奏。

今天不用送货,公司要盘存还要报税,朱生平经理已经被商场的一包烂帐弄得脑袋大了一圈,说老白这两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全力以赴把帐给我做好,手头的活让其他人干。另外,我会让朱佳协助你的……还好有你,老白,你可真是个人才,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白听说不用出门送货,心中竟有点不乐意。他已经习惯了开车到处跑的日子,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伏案一天,弄得头昏眼花,腰酸背疼,没多大意思。

“师父,有钱没有?”朱佳问。

冯白转头看着女徒弟,问:“又借钱,多少……哎,你别抓着我的胳膊晃,头都被你晃晕了……姑奶奶,你已经欠我五千多块了,旧债未消又添新债,你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不管,你不借我就继续晃。”

冯白苦恼大叫:“我真没钱了,你嫂子对我的小金库来了个瓜蔓抄,现在我微信钱包里只剩四百块,还得抽烟吃饭坐车呢!”

朱佳眼睛一亮:“师父你好有钱,四百块这么多,借我两百。”说着手上继续用力。

运动员力气果然不小,冯白实在顶不住:“我给钱,我给钱,放过我吧,我要死了。”

转了帐,冯白问:“你又去刘航家,这次又想给他买什么?”

朱佳:“今天就是刘航的生日,我打算给他买件礼物。师父,你说我买什么好呢?”

冯白:“我怎么知道?”

朱佳:“你怎么会不知道,师父你可是阿航的铁哥们儿呀。”

冯白:“真不知道。”

朱佳:“对了,刘航这人喜欢打扮,穿得跟花花公子似的,好帅,我就给他买一件t恤吧?我刚在网上选了一件,他应该会喜欢的。”

说罢,就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得意洋洋地给冯白看,问漂亮不,说是她在隔壁商场优衣库看到的,刘航会喜欢吗?

不等冯白回答,朱佳肯定地说:“会的,一定会。”

冯白无语,你都选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这衣服,刘航绝对不喜欢。

冯白可以肯定这一点。

我们的冯老师不是个讲究人,穿衣服也随便,只要干净整洁就行。但刘航却不同,他以前所穿的衣服,从外套到裤子,再到鞋子袜子都是林泉泉为他选的。

林泉泉什么人,所买的东西都是国际大牌,什么古驰、阿蔓尼、范思哲……等很多听说过和没听说过的牌。这些衣服中,除了范思哲看起来华丽艳俗得令人发指之外,其他的样式都很简单,甚至有些老气。可穿在身上,却显得异常贴身和好看。

当然,价格也很可怕。比如一件短袖衬衫,就敢收你五六千块,一双鞋子过万也不希奇。

穿惯了大牌衣服,朱佳送一件两百的网购衣服,刘航能看上才怪。

冯白旁敲侧击提醒:“朱佳,你这段时间还去刘航家啊?这人和人之间的审美有区别的,你喜欢的东西,刘航未必喜欢。上次你做的窗帘,人家就觉得不好。我以为,你还是先问问刘航的意见为好。”

朱佳回答说,是的,这段时间她依旧去刘航家帮刘妈做做家务,陪阿姨聊聊天,叶素挺喜她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上次窗帘的事情,那是个意外。

朱佳有点懊恼,道:“我也是太热心了,窗帘毕竟是大件,买的时候应该问问阿姨的意见。客厅的落地玻璃本来就不该装窗帘的,否则会遮挡光线,难怪阿姨不高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把窗帘捐了,做慈善嘛,阿姨心真好。”

冯白一阵无语,这女娃娃怎么还去刘航家,人家摆明了不喜欢你,还想着以诚心换真心呢?感情这种事情不是靠死缠烂打就能搞定的,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简单的一男一女相互喜欢就万事ok,涉及到两个家庭。

退一万步说,就算刘航被你感动,接纳了你,叶阿姨也不肯啊!

别小看家庭和父母的阻力,当初刘航和林泉泉之所以分手,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一场误会,根子却是两人实在不门当户对。

林、刘二人已经是这样了,你朱、刘二人估计也是这样的结局。

看着满面兴奋的朱佳,冯白却不忍心说破这点。

拿了钱,朱佳就朝外面跑。

冯白:“喂喂,你这是要去哪里?”

朱佳:“我现在就去买衣服给阿航送过去。”

冯白:“刘航在家?”

朱佳:“他今天休假,我买了就过去,还得给他们娘俩做午饭呢!今天得吃好点,当做给阿航庆生。”

别人过生日都是晚上,朱佳可好安排在中午,冯白叫道:“我们现在还在上班啊。”

朱佳兴奋得脸都红了:“实在等不及了,师父我今天请个假。”

冯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对做帐。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正忙着,工友老陆溜进办公室,嚷嚷:“冯老师你快去看看,出事了。”

冯白:“怎么了?”

老陆:“究竟是谁欺负了朱佳,她现在一个人坐在体育馆里哭。”

冯白吃惊,看了看电脑上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不知不觉中,朱佳已经出去两个小时了。她不是给刘航庆生吗,怎么跑回来了,难道她在那边出了事?

心中担忧,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进体育馆,刚走进去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哭声。

上午的时候体育馆没人,这哭声中气十足,竟激起了阵阵回音。

定睛看去,只见朱佳正缩着身子做在一个座位上,肩膀不住抽动。

冯白走过去坐她身边,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了。”

朱佳抬起头,也不说,只摇头。

冯白叹息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和刘航或者叶阿姨起了冲突,闹得不愉快?又或者,刘航明确地拒绝你了?对,肯定是的……没办法,感情这种事情得讲究你情我愿意。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谁也勉强不了,这才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们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刘航,你会怎么看?”

“会怎么看,我那么可爱,如果我是阿航,肯定会把朱佳娶回家去的,凭什么不娶?”朱佳说。

冯白差点被她气笑了,这姑娘也太自信了:“是是是,我们的佳佳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是,有的人偏偏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怎么可能不喜欢,瞎吗?”朱佳气愤地哭着说:“今天实在太气人了,事情是这样……”

在她的哭诉中,冯白这才知道,朱佳从他这里借了两百块钱买了衣服后兴冲冲地跑去了刘航家,得意地向刘航展示,问漂亮不漂亮。

刘航还能说什么,出于礼貌,说漂亮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得到心上人的夸奖,朱佳很激动,挽起袖子说马上就是中午了,是时候展现我的厨艺了。我今天买了菜,我来做。

刘航说别忙乎了,我和妈妈马上就要出门,不在家吃饭。

原来,今天刘航之所以休假是因为中午要代表公司出席一个商务活动,时间不长,也就是中午的一顿冷餐会,他是技术代表。午餐之后就可以散了,平白得了一天的休息时间。

听说有工作,朱佳有点失望,道,这样啊,那我就给阿姨做午饭吧!晚饭咱们还在家里吃,我为你庆祝生日。

刘航笑了笑,说晚饭啊,再说吧,说不定我又有事耽搁了,你们不必等我。

说句实在话,这姑娘每天跑自己家里来还真有点烦。

朱佳打开包装盒,将刚买的那件衣服取出来就往刘航的头上套去,说,既然是正式场合,你换上新衣服吧,这样显得英俊帅气。

刘航:“别别别,我穿自己的衣服。”

这话一说出口,朱佳嗔道:“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这就是你的衣服啊,穿上吧穿上吧……”

刘航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衣服是新,可怎么就那么土气。不过,人家一片热心,倒不好说什么。

这个时候,叶素却不高兴了,道:“不好看,刘航,你还是换一件吧。”

朱佳不肯服输:“怎么就不好看了,我觉得挺漂亮的。”

叶素:“今天是重大场合,着装肯定有要求,穿这件过去不合适。”说这就伸手去脱刘航的衣服。

朱佳不肯,也伸出手去使劲朝下套:“我看挺好,阿航看起来好精神。”

就这样,两人同时用力。

刘航夹在中间感觉不耐烦了,身体一挣扎,只听得“唰”一声,那件衣服竟然被两个女人撕成两半。

大约是朱佳的力气实在太大,叶素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刘航惊叫一声,急忙扶起母亲。

他这人奉母至孝,特别是在父亲去世之后,总觉得自己亏欠家人实在太多。顿时发做了,冷冷地看着朱佳,怒喝:“你怎么敢,混蛋嘛你!”

朱佳手里拿着半副衣服,呆住了:“阿航我我我……叶阿姨,你没事吧……”

刘航还要再骂,叶素却要摆手,温和地对朱佳道:“朱佳,刚才我说了,阿航今天要出席一个重大场合,对着装有要求,着装和打扮这种事是对别人起码的尊重。你今天这衣服……两百多一件的,穿过去,不太得体。”

朱佳还是不理解:“怎么就不得体了,这是新衣服。”

刘航担忧母亲,上上下下端详,发现叶素的膝盖上摔出一片预青,气得眼睛都红了,继续骂:“新的就好吗,这么跟你说吧,今日酒会,人家谁不是穿的大牌。我不是个虚荣的人,也不讲究这些。可是,别人都是几千上万一件的衣服,你穿个一两百的衣服过去,是不是显得不合群,你还怎么跟人交流,还怎么开展工作,首先就被人给看轻了。你走吧,我求求你,以后不要在来烦我了好不好?我们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原来是你是嫌我穷,原来是这样……”朱佳的眼泪流了下来。

世界上的爱情故事中,从来都是富家千金大小姐嫌小伙子穷没出息。

……

冯白心中有点难过,沉默了片刻,说:“刘航是我的哥们儿,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自然清楚。朱佳,其实刘航这么做是对的。”

朱佳哭道:“他这么狠心,你还说他做对了。”

冯白叹息:“时代不同了,不同阶层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指经济条件,而是生活方式、眼界、思想和对待事物的态度,你们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说句实在话,前一阵子你天天去刘航家,刘航黏黏糊糊的,我心中还有点不满。今天他明确地跟你提出说你们不会有结果,我倒敬他是一条男子汉。当断就断,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他自己负责。”

朱佳内心中也知道师父说得对,可还是哭着抓住冯白的衣服不停地擦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师父,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喂喂,你弄脏我头发了,等帮我洗。”

“好吧,等下你脱给我,我帮你洗。”朱佳还在哽咽,但心情明显地好了许多。

“丁丁丁……”一阵铃声响起,冯白拿起手机一看,是杨一楠的,就对朱佳说:“我太太的电话,我接一下,你先回办公室把帐目整理一下。”

“喂,领导有何指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失口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冯白的心立即揪紧了:“杨一楠是你吗,你不要哭,什么事?”

杨一楠“恩”了一声,还在继续哭泣。

冯白知道杨一楠现在正是生理期,情绪不稳,低声安慰道:“怎么了一楠,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我去打他。”

杨一楠哭道:“冯白,我完了,我完了,那个部长当不成了。”

冯白:“当不成就当不成呗,世上的事情哪能尽如人意,只要努力过只要不留遗憾就够了。是不是金工的事情又出了问题,哎,那是没办法的。”

杨一楠又恩了一声,抽泣着说她上午的时候又去找了小刘,结果没有任何结果。人家说了,金工的模样实在太丑,看了就恶心。她也知道只要和金工成恋爱结婚,人生立即就会改变,可实在是下不了手,自己骗不了自己。

小刘死活不同意和金工处,得到杨一楠回馈的消息后,金工情绪很低落,说他的人生一片灰色,再没有理由呆在这里,准备明天就离开。

“离开,那可不能走。”冯白大惊:“金工这一走,h6项目怎么办,你的工作怎么办?”

杨一楠说是啊,我劝他说,要不金工你化悲愤为力量,全身心地投入到h6了的项目中。何以解忧,惟有事业。

冯白道:“你这么说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杨一楠哭泣的声音大起来:“金归田说了,事业人家不缺,本身就是业界大神,也不需要用h6证明自己和解忧。至于个人财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年几百万年薪,无论怎么造都糟践不完。就是太孤独太寂寞,需要有个知心人。”

冯白气道:“什么太孤独太寂寞,需要有个知心人,说穿了就是想女人了。”

“谁说不是呢,我劝了半天,金工就说他现在没有工作的打算。计划去终南山建个禅房隐居,寻求心灵的平静。”

冯白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气急败坏:“他还打算出家了,他一走,你工作怎么办?”

杨一楠道:“是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倒霉呗。”

冯白:“一楠,你也别急。现在我跟你分析一下,你说你做部长的事情完了,依我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后时候。”

“怎么没道。”

冯白:“第一,招聘金工的事情并不是杨董事长下达的考核任务,就算办砸了,也不是你的责任。当初,你们公司那个啥总说,只要你替他招聘来金归田,他就支持你而已;第二,金工当初入职后,是你们徐副部长砍待遇把人家砍跑的,责任也不在你;第三,招聘金工的事情计算砸锅了,也是工作中常见的事情,双向选择嘛,你只算是在这场较量中和徐副总打成平手,今后还有得争。一楠,我相信你能赢的,你干嘛哭呀?”

杨一楠说,她实在太想干好这件事了,急得。再说,这两天不是生理期吗?女人情绪不稳,哭几声不是很正常?

“冯白,我就是心里有事找你说话,现在哭过,心情好多了。”

冯白叫道:“咳,一楠,你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这样。”

杨一楠:“我不找你哭还能找谁。”

“是是是,你说得对。”

安慰好妻子,冯白继续对帐。

下午要去报税,随便验证营业执照,正要出门,朱生平就开车过来了,说:“老白,干脆开我的车吧,工作上的事情很急,必须今天做完,你坐公交车实在太耽误时间。”

“我倒是想打的,可你不报销啊!”

朱生平:“报销报销个屁,你狗日的薪水比我还高,看你吝啬成这b样。”

冯白苦笑:“我这不是老婆管得紧吗,前几天小金库都被她给抄了。”

朱生平叹息:“我不也是这样被太太管得好严,还说什么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得穷。贫穷才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弄得我呀,现在都没办法在外面应酬。”

两个中年男人在车里长吁短叹,愁云惨雾。

叹息半天,冯白突然看到朱生平的颈项上有一道爪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心中好奇:“老朱,你脖子上是被嫂子挖出来的。”

朱生平点点头,闷闷地点了一支烟,又发了一支给冯白。

冯白摇头:“开车抽烟会扣分的。老朱,人说咱们西南省的男人怕老婆,是趴耳朵。你一北方大汉,也惧内?”

朱生平:“什么怕老婆,我那是怕吗,我是敬她爱她,对身边人的容让不丢人。”

“是是是,你老人家说得对。不过,两口子有矛盾,吵吵架就得了,干嘛动手。动手就伤感情了。对了,究竟是怎么了?”

“咱们北方人啊,娘们儿都凶,能动手绝不比比。”冯白的问题问到朱生平的痛处,他骂道:“这事就得怪你那女徒弟,老白,你得好好管管。”

冯白:“什么我的女徒弟,朱佳还是你的侄女关心更近一层,她有事你可赖不到我头上,朱佳怎么了,还惹得你两口子大打出手?”

朱生平开始破口大骂,该死的朱佳,到我这里就没拿自己当过外人,看到什么好,说都不说一声,拿起就走。冯白,你说说,前一段时间,朱家从我那里拿了多少茶叶和香烟去孝敬你。

冯白有点不好意思,说我确实不知道这事,人家一片心意,不收,那就是不给面子。

朱生平道:“烟酒茶叶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朱佳拿走,我太太不但不会说,反是支持的。不过,她不该动我太太的冰箱啊,那可是她的宝贝,谁碰跟谁急。”

事情是这样,朱佳每次去朱生平的家里,都喜欢打开叔叔家的冰箱,见到里面的食物,说一声就下手。

陆陆续续地,她拿走了好多牛肉鸡肉和蔬菜。

这都是好的,最可恶的是,她还把人家冰箱里的调味料都给席卷一空。

昨天,朱生平的太太割了牛肉回家,要做粉蒸牛肉,一看,蒸肉粉不见了。顿时大怒,就开始骂娘。

她怒火攻心,说话也难听。

朱生平忍不住了,说你骂谁呢,那可是你侄女。没有蒸肉粉,你下楼买一包就是,几块钱的事,值得发这么大火。

朱太太喝道,什么我侄女,我可不姓朱。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这朱佳太没分寸,把你这个叔当她亲爹,看上什么都拿,当我什么人了?

两夫妻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情绪,朱太太动起手来,把朱经理给抓伤了。

说完这段故事,朱生平苦恼地说:“老白,你说朱佳一个单身女子,她见天到我家去拿东西,柴米油盐什么都要,她吃得了那么多吗?”

冯白一阵无语,他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朱佳是把这些东西挪去刘航家了。

朱佳每天去刘航家做饭,她本来收入就低,现在还欠他几千块,在有生之年也不指望能还。

为了讨好叶素,朱佳几乎把刘家的家务事都包圆了。没有钱卖菜怎么办,自然吃能朝叔叔朱生平下手了。

冯白叹息一声:“老朱,这事我也有责任,希望你能和嫂子解释清楚。”

他便大概把朱佳和刘航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去你家拿东西。

“原来这样。”朱生平皱了一下眉头:“老白,我这侄女说好听点是简单朴素,说难听点就是脑子里缺一根弦。她呀,毕竟年纪在那里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不过,她那么高,有是外地人,长相嘛,说实在话不是太好看,要耍朋友不是太容易。但是,朱佳的要求还高,首先男方要帅,其次要有房,第三要有钱,而且将来所有的钱都要归她管,第四,得是本地户口。老白,你说她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

冯白:“有点高。”

朱生平突然歪头看着冯白。

冯白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老朱,你看我干什么,说好了,那些烟和茶叶是朱佳送我的,你要找找她去。”

朱生平:“我倒是忘记了,老白你以前不是白领吗?听说你们白领都年轻潇洒收入高,要不,你按照朱佳的要求给她介绍一个对象吧。”

冯白:“这事我可办不了,你找别人吧。你让我给她介绍对象,不怕她以后再从你家里拿东西?”

“怕,但对象还是要介绍的,我答应过她父母的,得守信。”

冯白随口说:“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朱生平:“白领精英吗?”

“白领倒是白领,至于精英,实在是太精英了,泥马就是行业大神。就是……/”

朱生平打断他:“老白,别说废话,你只需要说他是否符合刚才我说的那四点。”

冯白道:“第一条,帅,不帅;第二,有房,没房。”

朱生平:“不帅、没房还说啥,那不是开玩笑吗?”

冯白:“老朱,你听我说。第一条,那人确实不帅,也就是一张大众脸。至于说房子,对他是没有房。但如果想要,说一声,明天就能给你买一套,还是全款。”

朱生平:“这么说来,这人很有钱啦?”

冯白点头:“有钱,贼拉有钱,年入三百万,这符合朱佳所提的第三条。第四,本地户口,这也容易。他现在正要进我太太上班的公司做总师,马上就能解决户口问题。”

没错,冯白说得就是金工金归田。大众脸,金工的脸可不太大众。

一想到他头上搭拉的几缕头发,冯白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想抽自己一记耳光:失言了失言了,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嘴?

第一百七十五章 苦劝

不可否认,金归田的个人条件确实非常好。可是他的形象实在太挫,属于第一眼看过去就想笑的那种,否则他这样的钻石五老五也不可能实力单身到现在。

朱佳何等活泼**的一个人,如果跟了老金,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而且,冯白和这个女徒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心中已经拿她当自己女儿看待。

怪就怪冯白是个话多的人,嘴一张就没有遮拦,言一多必有失。

朱生平呀地一声:“年入三百万……咝,这可了不得啊!对,有这么多收入,什么房子户口都不成问题。”

说罢,便目光炯炯地看着冯白,就好象饥饿的人看到了面包。

冯白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就当我这话放屁好了。”

朱生平:“什么放屁,说出的话你还能咽回去,你得保这个媒。”

冯白苦笑:“老朱,真的不合适。我说的这个人年纪大了点,都四十了,比朱佳大十来岁。老少配,会有问题的。”

朱生平哼了一声:“有个毛的问题,大十岁又怎么样,我爹比我妈大二十岁,不也过了一辈子。我看我老爹,对我妈好得很。这人年纪大点,才知道疼老婆。相反,咱们村几对二十岁的小年轻,今天吵嘴打架,同龄人又怎么样,我看未必幸福。”

冯白八卦心起,问,令尊和令堂相差二十岁呀?据我所知,上一辈子都比较保守,这种事情还真少见。

朱生平说,保守什么,我妈年轻的时候生活在特殊年代,她老人家好吃懒做,为了拿工分,和队长好上了,还怀了孕。没办法,只得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匆匆找了个老实人嫁了。那个老实人就是我爹,一个老光棍。我爹是知道这事的,可他如果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说不定这辈子就会孤独终老,就同意了。接下来,我妈又给我生了三个哥哥这才有我。我看,两个老人家也挺相爱的嘛!

冯白苦笑,上一辈人倒是挺开明的。

他又无奈地说:“老朱,我说的这个人姓金,他还有个问题,就是长得不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吗?”朱生平眼睛一鼓:“老白,你觉得我好看吗,我老婆好看吗?”

冯白实话实说:“嫂子自然漂亮,至于老朱你,还真有点不帅。”

“什么不帅,就是丑。”朱生平:“可我有能力撑起这个家啊,我对老婆孩子好呀!男人的长相真的没有什么用处,又不是去当明星,长那么好看做什么?阿里的的马先生丑吧,人家光棍了吗?”

冯白:“倒也是……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合适……”

朱生平:“你觉得不重要,关键是朱佳觉得怎么样。我说老白,你黏黏糊糊做什么,找个时间把两人凑一块儿让他们自己聊聊不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他很不耐烦,霸道地说:“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明天晚上我在家里请那金啥吃饭,你把人给我带过来。如果你不答应,我停你的工。”

他恶狠狠地说:“我说到做到,老白,唐总不是一直想整你吗,可都是我在前头顶着的。”

“不要停工啊!”冯白无奈:“我试试吧,老朱,小心开车。”

他心中觉得这事就是害了朱佳,良心上实在过不去。但转念一想,对啊,朱佳肯定会看不上金归田的,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怕就怕女徒弟将来会收拾自己,这女娃手劲好大,她抓住我的胳膊一摇,骨架都给你抖散了。

想到这严重的后果,冯白脸上变色,心中不觉得忐忑起来。

办完手头的工作,看看还有时间,冯白决定去见见金归田。

这位金工会网友无果之后也没有理由在留在这座城市,说不定明天就会回泉城老家,得抓紧时间了。

于是,冯白就叫了车朝酒店赶去。路上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清楚此事情,愁道:“一楠,你看我这张臭嘴,惹了多大祸,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吗?”

杨一楠叹息一声:“老白,金工的样子长得实在不好看,你把你女徒弟推出去实在不厚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算了,金归田不肯到我们公司上班由他去,这事我认输,你也别管了。”

冯白:“不是,我已经答应朱经理了。我会和我女徒弟沟通,让她去走个过场,大家都有个交代。”

杨一楠好象有点明白:“老白你的意思是大家合伙把你们公司经理应付过去,你徒弟肯吗?”

冯白:“我女徒弟最听我的话了,她能理解的。如果她不答应,我让她还债,她欠我那么多钱。”

说完,夫妻俩哈哈大笑。

打完电话,冯白心情好了许多。

还好他来得及时,见到金归田的时候,两人寒暄了几句,冯白才听金工说他打算明天一大早就退房回泉城看父母,机票都订好了。

冯白急忙说:“金工你别忙走呀,我这里不是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吗?你一走,我可怎么办呀?”关键是没办法给朱生平交代,这老朱脾气不好,到时候肯定以为自己在耍他,到时候一停工、扣钱,自己一家老小吃啥喝啥?

金归田情绪很低落:“我平生只爱小刘一个人,心里再容纳不下另外一个女子。虽然她不再爱我了,但我还是要珍惜这份感情,终身不娶。”

冯白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暗想:大老,拜托了,你和小刘现实生活中就没见过一次面,更别说相处了。人家连见都不想见你,你还想着为人守节一辈子。这高级知识分子的书读多了都读迂腐了。

这话当然不能跟老金明说,太得罪人。

冯白只能苦劝,历数朱佳身上所有的闪光点,年轻、美貌、健康、大长腿、阳光、活泼、会执家……

无奈,无论冯白怎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老金只是摇头,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去爱上别人。更何况,这中相亲活动实在太尴尬,两个互相不认识的人凑一起有意思吗?爱情是多么美好啊,你们这里弄太俗,俗不可耐,难以接受。

冯白继续翻白眼:你倒是想自由恋爱,想浪漫,可先天条件摆在那里,你自由得起来吗?自由是属于俊男美女的,你老人家有的只是个人财务、知识结构、过硬的人品这些现实主义土壤。

眼见事情搞不成,冯白也急了,无奈地说:“金工,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这事是我们单位的领导让我干的。如果事情办不成,我说不好要被整,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明天晚上赏脸吃个饭,大家见一面,然后回话说没看上我女徒弟,这样,我也好对领导有个交代。”

接下来,他就把事情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金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你也不容易,好吧,我去!”

金归田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单身到现在,甚至走上了网恋的不归路。

他很同情冯白。

冯白见他答应,大喜:“谢谢金工,谢谢金工。这样好了,你退机票的手续费我来付。”

金工:“不用了,不过,我倒是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您说。”

金工:“冯白先生,你也知道,我在高原工作了许多年,平时生活也没有什么讲究,也不懂得打扮。明天不是要去你领导家吃饭吗,怎么也得换一身新衣服。你看,我该如何穿着才得体?还请指教。”

冯白:“我也不知道,我平时也没有讲究的。老金,你自己找家店,随便买两套衣服好了,也不用费心思去挑,按照最贵的整……其实,相比起买衣服,我觉得你应该把头发弄弄。”

话一说出口,他有点后悔,这也太得罪人了。

金工倒也豁达,摸了摸头皮:“就这几根还怎么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我这是遗传,上天安排的,没办法。要不,干脆剃了。”

冯白:“算了,怪可惜的,留着吧。”反正明天是大家合伙骗朱生平,外貌什么的真不要紧。人家攒了四十年好不容易攒了这几根头发,一剃了之,暴殄天物。

留下,至少是一种为了忘却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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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下班后朱生平回到家中,还没等他开口说事,妻子就怒气冲冲地过来:“你也知道回家?”

朱生平:“这是咋地啦,谁惹你不高兴?”

“还能是谁,你们老朱家的人。”

听老婆说起朱家人,朱生平心里就打了个突。

他现在事业也算是成功,在本市买了房,贵为一个电器商场的经理,算是成为一线大城市的居民,在乡民的眼睛里也算风风光光,他也引以为傲。

可是,正因为如此,老家的人开始不停给他添麻烦,不停把老家的后生介绍到他这里打工。上班就上班吧,反正请别人是请,请自己亲戚也是请。可是,这些亲戚麻烦就麻烦在想光拿钱不干活,又不遵守劳动纪律,反正出了事有他这个经理顶着。

出了几回事,被唐芳骂过几次之后,朱生平再不肯干这种事。

但老家的人还是源源不绝开过来,他能怎么办呢,只得好吃好喝供着,陪他们在市里玩上几天,再给一份礼物礼送回家。

今天看妻子恼火的样子,朱生平以为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很是头疼。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朱生平的烦恼

朱生平经理的妻子叫哈滨,很少见的姓。

正因为少见,别人给她取了哈尔宾的外号。

哈滨长虽然年纪大了,却徐娘半老风韵尤存,可以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只是嘴皮有点薄,让面相显得刻薄。

朱生平:“我们老朱家怎么了,你别光发脾气啊,有事说事。”

哈滨气呼呼道:“你们老朱家怎么了,你们老朱家只知道给咱们添麻烦,也不知道心疼你。尤其是你那个侄女朱佳,简直讨厌。”

“她怎么你了?”朱生平继续问。

哈滨回答说:“你那乖侄女说是明天就要搬咱们家来住,呶,行李都拿过来了。”说着,嘴角就朝墙角撇了撇。

朱生平定睛看去,才看到那边放了一大堆东西,堆起了一座小山。心中便疑惑:“朱佳不是有房子吗,她搬我这里来做什么,打我秋风吗?这娃,还真是……”

哈滨这才解释说,朱佳以前不是租了地下室和人合租吗?现在市里因为安全原因,正在打击群租合租,已经清理到朱佳住的那个小区去了,勒令她限期搬离。于是,朱佳决定搬朱生平家里来,反正大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叔你是答应过要照顾我的。现在我居无定所,你总不可能看着你的侄女流浪街头吧?

朱生平:“她没房子,不可以重新租一套吗?”

哈滨冷笑:“重新租一套,你说得轻松,知道现在一套房月租多少钱吗,她的工资够吗?”

朱生平拍了一下脑袋:“还真忘记这一点了。”

现在本市一套一室的房子月租金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千,还得押三付一。

朱佳一个月的工资除去房租,怕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何况,她连押金都拿不出来。据说,朱佳还欠了老白不少钱,估计是不会还的……这丫头片子真不让人省心。

哈滨烦躁起来:“咱们家也就七十平方,扣除公摊五十都够戗,隔成两室,挤得人心慌。娃住一间,我们住一间,勉强能挤下去。你那宝贝侄女过来,挤哪里,难不成睡沙发。还有,你那侄女就是个疯丫头,我可不想和她朝夕相处。”

朱生平:“是啊,有点挤。不过,毕竟是亲戚,还是很亲的那种。人家现在有困难,不能不管。否则,将来我回老家,怎么面对她父母,父老乡亲不戳我脊梁骨吗?”

哈滨冷笑:“老家老家,就那一两年才去一次的地方,说得谁稀罕他们说我什么似的,就算他们说我无情无义我都无所谓。朱生平,我警告你,别把人弄回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朱生平苦着脸:“现在情况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你得讲道理啊!这样吧,先让朱佳住几天,就几天,我来想办法。”

哈滨突然提高了警惕,喝道:“老居,我跟你讲,你不能悄悄出钱给朱佳租房。”

她是洞庭湖南面人氏,说话带着口音。

老居的性格哈滨最是清楚,这糟老头最是热心肠,重亲情,又爱面子,说不定偷偷给朱佳出租金。如果那样,就太岂有此理了。

家里都挤成这样,还让朱佳单独住一套房,她岂不是比我们住得还宽敞,凭什么呀?

朱生平:“不会不会,世界上的事情救急不救穷,租金这么高,朱佳承受不起,我又不可能每个月都帮她出钱吧?”

“那就好。”哈滨的脸色才好看了许多,给丈夫倒了一杯水:“说好了,朱佳最多在咱们家住一个星期。”

朱生平说:“现在市里正在清理群租房,房源肯定紧张,一时估计也找不到合适的。要不你宽限一下,半个月。”

哈滨:“那好,就半个月。老居,我丑话说到前头,半个月之后如果朱佳还不搬走,别怪我撵人。”

朱生平笑道:“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了。老居,到时候我连你一块儿撵。”

“一块儿撵,一块儿撵。”老朱一边喝茶,一边随口承诺。又道:“对了,你明天买点好菜,咱们改善一下伙食。”

哈滨非常不满:“你这是想给你侄女接风?”

“不是,不是。”朱生平说:“明天朱佳要相亲,地点就在咱们家,你展现一下厨艺。”

听丈夫把事情说完,哈滨倒是高兴起来:“朱佳要相亲,那是好事啊!你说那男的年入两三百万……咝……条件不错啊,佳佳可是拣到宝了。什么,年纪大了点,大十来岁,这个没关系。年纪大知道心疼人,老夫少妻嘛!什么,个子矮,长得不好看。这外貌能当吃当喝,男人能养家,能撑起家业,就算最帅的。放心,我明天一定会弄一桌好酒好菜的,你们就等着美美地吃一顿吧!”

朱生平:“我刚才说你心善你不肯承认,还说什么你们朱家人朱家人,现在不也这样热心?”

哈滨突然冷笑:“居生平,你的鬼名堂我最清楚了。朱佳真搬我这里来住,半个月后如果不搬走怎么办?最好办法是让她快快嫁人,一结婚自然就离开我们家。这事,咱们得大力促成,最好半个月之后就喝你那宝贝侄女的喜酒。”

朱生平噗嗤一声把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说什么呢,原来你是这样的打算,你太坏了,把我侄女当货物吗?”

他有点生气。

哈滨:“老居,你要和我吵架吗?”

朱生平:“懒得跟你废话,反正,事情成不成得看他们自己,你我都少管。否则,弄出事情,劳资锤死你。”

哈滨知道丈夫性子不好,也不再说话,只在旁边眼珠子不停转动,琢磨着什么。

次日,冯白上班,依旧做帐。他对坐在旁边忙着的女徒弟道:“朱佳,你从失恋中缓过来了吗?”

朱佳心中拉响了警报:“师父你不会是让我还钱吧?你可不能干这种缺德事。是是是,我现在是和刘航分了,没有恋爱支出,可新的开支又来了。我现在都没地方住,暂时跑叔家挤几天,下一步的房租还没有着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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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别具一格的相亲(一)

“看你现在这模样是缓过来了。”冯白点头,心中松快了许多。

朱佳和刘航实在不对等,两人无论是条件还是三观相距甚远,按照刘航的话来说,两人在一起根本就没话可说。常常是,你玩你的手机,我看我的视频。

她即便和叶阿姨在一起,也是聊不到一块儿。

这样的两个人,别说相知相爱,只怕知心朋友都做不成。

不过,朱佳这人挺犟的,天天朝刘家跑,把那边的家务事都包圆了。

这样的追求方式有很大问题。

结果好了吧,大家撕破脸了吧?

冯白还有点担心朱佳失恋后要死要活的,看她现在的情形,好象问题不大。是啊,别人失恋了大多生无可恋。这丫头片子却好,死活不肯还钱,这说明她没有任何问题。

不禁让人感慨:年轻的恢复能力就是好,年轻真让人羡慕啊!

朱佳苦着脸:“我没缓过来,我痛苦得很。师父,我现在干什么都没有心思,你别让我还钱好不好。”

冯白:“暂时不让你还,暂时不让你还。对了,爱情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勉强不得。我最了解那哥们儿刘航,他确实对你没感觉。朱佳,松手吧。”

朱佳摇头:“没感觉可以培养啊,师父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依旧会每天去刘航家帮他洗衣做饭。就算他是百炼精钢,我也要化他为绕指柔,我相信能够找到幸福的。”

说罢,她捏起了拳头给自己打气:“朱佳,加油,加油!”

“还去……”冯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有点热,这丫头真让人头疼。

他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对了,朱佳,师父认识一个不错的男人想介绍给你认识,要不,接触一下。”

朱佳摇头:“不想认识,我心中只有阿航。”

冯白继续诱导:“这人收入挺高的,年入两三百万,行业精英中的精英,房子户口都不成问题。一旦这事成了,至少少奋斗三十年,不,五十年。”

“我觉得我还是奋斗一下的好,我心中只有阿航。”

冯白怒了:“这人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我心中只有阿航。”

“啪!”冯白忍无可忍,拿起两张a4纸报表敲到女徒弟头上。

朱佳哎哟一声,“师父,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

她忿忿道:“师父,你这么急着要介绍对象跟我认识,是不是这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明明知道我在和刘航交往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冯白叹息:“这事说起来还真有点尴尬,怪就怪我这张嘴乱说话,你如果不和这人见上面,我就要被你叔叔整了,说不好还会被停工。你也知道,你叔叔朱生平可是说得出干得出的人。”

他大概把这事的经过和女徒弟说了一遍。

朱佳这才恍然大悟,生气地说:“师父,谁叫你乱说话的,这下要倒霉了吧。”

冯白双手合十:“佳佳,你好歹和这人见上一面应付一下,反正就是吃一顿饭又不少你一根毫毛。等到吃完饭,你就回你叔叔一句不合眼缘,拉倒了事。难不成,别人还敢把你捆进去民政局扯结婚证?”

朱佳疑惑地问:“怎么回我叔叔,不应该是回那什么男的吗?”

冯白小声说:“那男的姓金名归田,人家来我市本是要见他网恋女朋友的,结果被人放了鸽子。我一时嘴快对你叔叔说要把他介绍给你,逼不得以只能去和金工沟通。金归田答应帮我这个忙,到时候露个面,吃顿饭就走,大家当交个朋友。”

朱佳:“看来是大家合伙骗我叔叔了。”

冯白:“正是如此。”

朱佳:“吃顿饭可以,不吃白不吃,改善伙食嘛!可说好了,吃完我扭头就走……不对啊,是在我叔叔家吃,怎么让我走,得把他给撵了……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冯白问。

朱佳:“别人相亲都在大饭店的,那人怎么去我叔家吃,我不亏了吗,得让他带礼物。”

冯白无奈:“你想要什么礼物?”

朱佳想了想:“让他带点水果吧,我喜欢车李子,太贵,一直舍不得买。”

“好说。”

朱佳:“不对。”

冯白有点崩溃:“大小姐,你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朱佳:“不对,我还是觉得亏。师师,你的钱我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冯白色变。

朱佳咯咯一笑:“跟你开玩笑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等我有钱就还。”

冯白嘟囔:“你什么时候有钱啊,佳佳,师父现在被你师娘剥削得厉害,都抽十块钱一包的烟了。想当初,我都是95至尊起步的。”

聊到这里,事情大概敲定,冯白松了一口气,忙拿起电话给金归田打个电话,说金工啊,下午下班我们约个地点汇合,然后去朱经理家

金工回答说,好的,老冯我去找你。这事虽然说是帮忙,可去人家里,按照礼数得准备礼物,怎么好空手登门,你觉得带些什么好呢?

他们在打电话的过程中朱佳一直在旁边听,立即插嘴:“我要吃车李子。”

金工疑惑地问:“这是谁?”

冯白说:“这位是朱佳女士,就是你晚上要相亲的对象。”

金工:“朱女士你好,我是金归田。”

朱佳;“金工你好……”

等到打完电话,朱佳问冯白,师父,这人的声音真好听,帅不帅?

冯白:“丑。”

“多丑,有师父你丑吗?”

“比我丑。”

朱佳:“难得。”

下班的时候,冯白给杨一楠打了个电话,说了此事,又道晚上他在朱生平家吃饭,你们仨自己做吧。实在做不了,干脆在外面吃馆子。

杨一楠吃了一惊,说你竟然把朱佳介绍给金归田,你徒弟能看上他?是是是,金工条件是好,可说句实在话,实在没有什么男性魅力,看到他的脑袋就生理不适,你这不是害人吗?

冯白笑道:“你当时对小刘说,如果你是她也嫁老金,现在怎么说看着生理不适了?”

杨一楠道,我这不是当说客吗,自然把老金往天上夸。

冯白说这事他和朱佳沟通过,大家合伙儿把朱生平应付过去,就当认识一下。吃完饭,一拍两散,江湖不见。

杨一楠点头:“老白,你这嘴块的毛病以后得改一改,这不,给自己找麻烦了吗?”

冯白和金归田约在朱生平家附近的一个什么地标建筑旁汇合的,那是一个方尖碑,好象是纪念辛亥革命什么的。

不片刻,就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花短裤白皮鞋的中年人过来,浑身大汗地抱着一个纸箱。

这人正是金归田,他手中的箱子自然就是车里子,估计有二三十斤。/

这老金到是大方。

只是他的打扮实在太艳丽,俗气到爆炸。

天气热,又负重而行,他脑顶上几缕头发已经贴到头皮上,看起来挺惨。

见了冯白,不住问:“老白,我今天买了一身新衣服,好象叫什么ck。我也不懂衣服品牌,反正按最贵的买就是了,你看是否得体?”

冯白:“无所谓,前面几步路就到,箱子给我吧。”

“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这也是一种礼貌。”

到了朱生平家,朱佳出门做头发去了,不在。

看到老金的样子,朱生平眼珠子鼓得几乎要弹出来了。

趁哈滨招呼客人坐下喝茶的机会,他把冯白拉进厨房,关上门,怒叱:“冯白,这就是你要给朱佳介绍的对象,泥马看起来比我还老,丑八怪一个,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冯白:“老朱,当时我说金工年纪大,你说男人大一点不要紧,我说他长得丑,你说相貌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穿,无所谓。这可是你说的,人也是你一心要让我带过来的,怪不到我身上。你少在我这里发火,想吵架是吗?”

冯白在库房工作,性格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火气也比以前大,遇到事也不怵:“人我带来了,你看不上人家到时候明说,就当交个朋友,吃完饭各走各的。”

朱生平铁青着脸:“很好,非常好。”

朱经理非常生气,但哈滨却很热切,洗了水果,不停和金工说话,问收入,问工作性质,关键一点是问能买房子吗?

金工回答说,没有这个打算。

哈滨急了,问,怎么没有这个打算,没有房子怎么成家。

金工说他工作的事情还没有落实,将来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上班。而且,短期来还没有重新找事做的想法。

哈滨打断他,说,男人怎么可能闲着,就得干事业赚钱。你得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得给家人优渥的生活。游手好闲,是会受到全社会谴责的,即便是你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呀!

这话隐约有教训的味道,就好象是居高临下的长辈正在教育晚辈。

实际上,哈滨也没大金工几岁。

既然上升到道德的高度,金归田人也老实,只得说是是是,你说得对。

哈滨很大气地一挥手:“你马上得找个工作,虽然说你钱多,可再多的家底也架不住坐吃山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别具一格的相亲(二)

正在这个时候,朱佳蹦蹦跳跳地回来,嚷嚷道:“我回来了,洗了个头,又拉了直发,真舒服啊。婶,你得去试试。就是太贵了,你看我头发这么短,竟然花了两百多,这不是黑心吗?还有就是那个托尼老师实在太烦人,你一坐下就叨叨个没完,反正就是想让你办卡。”

看到冯白,小姑娘一吐舌头:“师父你来了。哇,车李子啊,好喜欢!”糟糕,我还欠老白那么多钱,现在却去高消费,别被他逼债才好。

她抓起一把车李子就朝嘴里塞:“人呢,人呢,既然水果到了人也该到吧!”

哈滨呵斥:“你是个姑娘,吃相稳当点,这位就是金归田金老师,快来叫人。”

朱佳用手擦了擦嘴:“金叔叔好。”

众皆愕然。

这不是得罪人吗?

金工很尴尬,红了脸一言不发。

哈滨看气氛不对,忙打岔:“金归田,你得买套房子,马上立即。”

金工抓了抓脑门:“这个,这个……买房子……好象没什么必要吧?”

哈滨:“怎么,钱不够?”神色变得严厉。

金归田老实回答:“钱倒是够,我平时也没有什么消费,工作这么多年的收入都攒着的。”

“攒了多少?”

金归田想了想:“不是太记得清楚,估计一千多万还是有的。咦,我还真得去查查。”

哈滨的脸色立即变得精彩,对丈夫说:“老居,你看看人家的赚钱能力,你再看看你。”她立即拿出一张广告纸,递给金工,态度变得亲密:“归田,这是我今天在街上接到的,地产广告。这套房子有一百三十多平方,精装修,提包入主,买了吧。”

金归田:“这个,这个,我真没想过要买房子呀!”

哈滨:“怎么可能不买,不可能不买。”

冯白一看不对劲,忙道:“嫂子,我都饿了,今天得见识一下你的厨艺。”

“好吧,我去做饭,你们聊。”

说是聊,实际上就是冯白和老朱在一边吹牛,不片刻,晚饭做好,大家围在一起边吃边继续吹牛,至于金归田则在一边默默地动着筷子。

天气很热,朱经理是苦出身,不喜欢空调。再加上他和冯白又要抽烟,只能开电扇。

很快,身上的汗水也收了。

金工头上几缕头发本湿漉漉地搭拉在顶心上的,此刻竟飘飘然飞扬起来,甚是灵动活泼。

冯白很无奈,老金这下可真是形象全毁了。

不过,他这次纯粹就是过来吃顿饭交个朋友,也没想过怎么着,倒是无所谓。

实际上,不但他和老金,朱佳也就是来应个景儿,从头到尾都显得自在随意,不是埋头吃水果就是埋头吃饭,食量惊人。

哈滨忍无可忍:“佳佳,你别尽顾着吃呀,跟归田说几句话啊!归田,你别介意,我侄女以前是运动员,很能吃的。早上要吃六个二两的馒头,中午晚上两顿起码半斤干饭,一个人能吃一只烧鸡。对了,去年过年回乡下老家,这丫头一口气啃了三个炖肘子。”

“婶婶,你这是在丑化我吗?我运动量大,能吃也是没办法的,当年在排球队,比我能吃的多了。”朱佳苦恼:“我饿啊!每个月的工资基本都吃进肚子里去,根本就存不下来。”师父,你可怜可怜我,别逼债了好吗?

金工击节喝彩:“了不起,我胃口差,看你吃那么香,不禁食欲大增,真快乐啊!”

哈滨忍不住笑起来:“归田,你就讨好她吧,佳佳,归田这么好一个人,你不陪人说说话,了解了解。”

朱佳放下筷子:“好吧,聊呗……”

正在这个时候,一片烟灰被风吹过来,落到金工漂浮的长发上。

朱佳:“别动。”然后伸出手去将灰拈掉。

她手臂修长,这一抬起来,甚美。

冯白心中喝彩一声:雕塑美,古希腊的雕塑美,我这女徒弟不错呀!不对……不对……

他定睛看去,发现金归田眼睛里有光彩在闪动,竟是痴了。

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又是尴尬的相亲活动,吃过晚饭,不但金工就连冯白也坐不住,招呼一声,就告辞而去。

言多必失,再聊下去让朱生平两口子看出大家合伙应付他们,冯白可以肯定一定会被老朱整。

朱佳吃过晚饭之后,照例将一条惊人的大长腿架在窗台上拉韧带,这是她在体工队养成的职业习惯。

她一边看手机,一边朝冯白和金工挥手:“慢走啊师父,慢走啊金叔叔。”

厨房里,朱生平一边和妻子一道洗碗,一边低声咆哮:“混蛋冯白,竟然介绍这么个人给佳佳,看劳资明天不收拾他,这干的是什么事儿呀?”

哈滨却道:“我看这个金工不错呀。”

“什么不错,老成这鸟样,丑成这鸟样,别说佳佳,我看到了都讨厌,你看那脑袋,那几缕头发我见了严重不适。冯白给劳资来这么一次,这不是各应人吗?”

哈滨:“老居,我看金归田就不错。人家每年赚这么多钱,至于长什么样,重要吗?重要的是人家能够买房子,只要想,马上就能买。”

朱生平好象明白了什么,气道:“你这是想把朱佳赶出去,你这么干不是害人吗,你的心肠坏掉了。”

“谁心肠坏掉了?老居,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哈滨气愤地将碗扔进水池,溅起一团水花:“我就是看朱佳不顺眼,我就是不想有外人挤在我家里。你老朱家的事情和我屁相关,你有本事也买一套发房,最好是楼上楼下的。你把你的亲戚都接来住楼下,我自己住楼上,眼不见为洁净,你有这个本事吗?”

朱生平大怒:“你这是要和我掐吗,锤不死你!”

“来呀,朱生平,能动手就别比比,今天你锤不死我,我就锤死你。”哈滨一挺胸膛:“咱们就决一决雌雄,分分一公母。”

老朱:“懒得跟你说,我出去打麻将了,我要把这个月的工资都输掉。”

哈滨大惊:“你敢,把你卡里的钱都转给我。”

从朱生平家里出来后,金工一言不发,在前面快步疾走。

冯白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忙跟了上去。

但老金越走越快,竟突然大叫着风一般狂奔:“啊啊啊啊——”

冯白:“老金,老金,你这是做什么,别吓我!”

很快,老金就跑到那个方尖碑的地方,仰面躺在草坪上,咧嘴看着头顶那一树紫荆花笑起来。

冯白气喘吁吁:“老金,你怎么了?”

一朵接一朵紫荆花落下,老金:“生如夏花,灿烂无极,真好,真好!生命是一个过程,生命是多么美好,有了爱的能力是多么美好。”

他一翻身站起来,握手住冯白的手不住摇,激动地说:“我这人内向,又没有朋友,你的友谊我接受了,你是我唯一的铁哥们儿,谢谢,谢谢。”

冯白脑袋发蒙:“老金,怎么个意思?”

“我喜欢那个姑娘。”

“什么?”

老金大声喊:“我喜欢那个姑娘,那个用手指拈去我头发上的灰的姑娘,我感受到了爱情。冯白,你知道吗,这是爱情,那么的美好,世界顿时亮了,我想爱一个人,我想被人爱!”

说着话,他的眼睛湿了。

冯白大惊:“老金,我我我……”

老金继续大叫:“爱我吧,爱我吧!”

冯白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这个这个……你冷静。”

“我无法冷静,爱情让人疯狂,又让人盲目。”

旁边一群人经过,同时驻足。

一个看起来想母亲的女人忙捂住身边娃娃的眼睛,惊慌地喝道:“好孩子不能看。”

冯白内心崩溃,这次假相亲活动怎么搞成这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样好象不太厚道

“情况怎么样?”

回到家后,杨一楠急问,她的神色突然有点期待。

冯白:“事情糟糕了。”

“糟糕了?”杨一楠很紧张。

冯白一拍脑袋:“真是麻烦,老金把我那女徒弟给看上了。”

杨一楠哼了一声:“他能不看上?老金一米五十,人家姑娘一米八。老金四十岁,人家姑娘二十四五。老金丑成那样,人家姑娘风华正茂,换我是金归田也动心。我说老白,看你干的什么事儿?朱佳肯定是不愿意和老金处的,金归田一相情愿,到时候别闹出什么事来。你也知道,金工这人挺奇怪的,你可别把人给害了。”

冯白:“先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我害朱佳,现在又说我害金工,合着我就是个坏人。”

杨一楠:“冯白,你乱点鸳鸯谱就是害人。”

冯白:“好好好,我是坏人好了吧。不过,一楠这可是你的机会,得抓紧了。”

他分析说,金归田接下来绝对会对朱佳发起猛烈的爱情攻势。刚开始的时候,朱佳看到自己这个师父的面子上会虚以委蛇,应酬一样。最后估计会烦不胜烦,翻脸了事。

这又一个过程,但过程不会太长,估计也就三五日,杨一楠你得打好这个时间差。

杨一楠很奇怪,问,怎么打时间差,冯白你说得话我不太明白。

冯白:“金工要想娶朱佳,朱生平夫妻做为女方的长辈必然会对他提出要求,怎么也得买一套房子吧。你们公司不是干房地产的吗,何不给金工推荐一套精装房,实在不行二手房也行,让他现在就能搬进去住。有了房子,金工在这座城市就有根了,心理上就潜意识地觉得这里是他的家。有家,有女朋友,得有个工作吧,到这个时候,入职你们公司不是扳上钉钉的事情?”

杨一楠眼睛一亮:“好象很有道理,老白,想不到你心里这么多弯弯拐拐。”

冯白:“我是男人,我最明白男人的心思。”

“老男人。”

“好吧,老男人。”

杨一楠:“说起来,我手头倒有合适房源,公司去年开的楼盘,在新区,还有几套没有卖出去,我现在联系金工。就是,就是……”她犹豫一下:“就是质量不太好,而且装修没有什么特色。”

精装修房其实就是打政策的擦边球,去年房价高企,为了遏制房屋价格过快增长,国家出台政策打击。下面的房企就弄出了诸如茶水费、精装修的花头。

这种精装修房的质量可圈可点,而且装修风格都不是太好看。客户买房后,多半会拆了重新装过。当然,遇到个人财务有限,什么都不管,直接住进去的也有。

冯白:“管他呢,金工有钱。关键是要把他拴住,用固定资产,用爱情。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帮你游说老金,争取让他尽快入职。”

“你行吗?”

冯白:“什么你行吗?这哥们儿现在只相信我,别人的话都不好使。一楠,我有种预感,我能说动老金让他进你们公司。你做人力资源部部长这事,包我身上了。”

金归田是个老实人,君子可欺之有方。

为了一楠,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说完话,冯白立即给金工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

老金有点犹豫,说明天就去看房子,是不是太仓促了?

冯白:“没有梧桐树,怎么引得来金凤凰。金兄,想想佳佳,你得给人一个优渥的生活条件,给人一定物质保证呀!对了,我问过佳佳了,人家对你感觉挺不错的,你抓紧一下。”

金归田:“要得,要得,我们约个时间。算了,我去你们公司接你吧,顺便看看佳佳。”说到去看朱佳,又听说她对自己有好感,老金的声音微微颤抖,有遏制不住的激动。

老宅着火最是要命。

这几天冯白要做帐,正好有空处理金归田的事。为了腾出时间,他索性打开笔记本趴在茶几边上开始工作。

家里顿时安静下来,园园在自己房间里刷题,关小雨一边闭目背书,一边用手指在腿上划着,学习气氛浓厚。

次日,冯白到了库房,把朱佳拉到一边,低声问:“佳佳,你觉得金工这人怎么样?”

朱佳:“说好了大家装个样子,放心,做戏我得做全套,这几天我还不会翻脸。不过,过一段时间,可保证不了。老实说,这金叔叔还真是丑出风格了……咦,师父,你作为一个媒人,怎么等到今天才想起问我对金叔叔的看法,你不合格呀?”

说到这里,她咯咯地笑起来:“对了,你还忘记告诉我,金叔叔对我又有什么看法。”

冯白:“还能有什么看法,人家等下就会过来看你。”

朱佳得意:“废话,我这个大长腿美女谁能不爱呀?”

冯白无奈,这姑娘真是没心没肺:“佳佳,我昨天晚上熬到夜里两点,把帐做完,等下要陪金工去买房,这里你顶一下。等下金工来的时候,你对人家好一点,说点好话,然后强烈要求他必须买房,以方便我运做。”

朱佳突然苦着脸:“师父,实在下不手呀,还有,这么骗人买房好象不太厚道。”

冯白:“如果你答应,我可以考虑免去你的一切债务。”

朱佳眼睛亮了:“说话算话,就这么着。”

她这段时间刚搬家,穷得丧气,看到自己师父就心里发虚,生怕冯白一脸微笑地来一句“佳佳,师父最近遇到事儿了,你看以前的……能不能……”

正说着话,老陆就喊:“朱佳,你老家来人了,看样子好象是你叔伯,还给你捎了东西,正在外面问。”

朱佳眼皮子一跳:“长啥样?”

老陆:“有点矮,面相很慈祥。”

冯白:“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金归田。”

他扯着嗓子对着库房门口喊了一声:“老金,老金,我和佳佳在这里,你到办公室来吧!”

“好的,是我。”果然是老金。

他手里照例举着一个大纸箱,把身体都遮完了。

因为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一路磕磕碰碰,满库房都是撞击的声音。

冯白无奈,只得走上前去,帮了一把力。

金归田今天换了一身蓝色的衣裳,打扮得很休闲,一派夏威夷度假风。衣服牌子很硬,范思哲,今夏新款,价格好象过万。

这位金工,太有钱了。

冯白指着箱子问这里面装的啥?

金工气喘吁吁:“佳佳不是喜欢车李子吗,我又买了五十斤。”

冯白大骇,五十斤?难怪抱得这么吃力。

这么多怎么吃得完,酿酒吗?

我看这个金归田的情商有很大问题。

朱佳倒是欢喜:“哇,这么好,昨天金叔你买的我没吃几个就被婶婶还有侄子给抢光了,现在终于可以吃个过瘾。对了,等下我给阿航和叶阿姨送一半过去。”

金工满面迷惑:“阿航和叶阿姨是谁?”

冯白咳嗽一声:“一个熟人,佳佳,你和金工聊聊,我去接你嫂子,她大概要到了。”

冯白一走,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金归田突然不知道个该说什么好,只默默地站在那里,显得很尴尬。

朱佳倒是觉得有趣:“金叔叔,你有话要说?”

“没……没有……”

朱佳哼了一声:“你明明有话要说的,一进办公室,你眼珠子就贼兮兮地乱转,当我没看到?”

金归田的脸红了,低下头:“我没乱转呀!”佳佳哼起人来的样子好可爱,让人心都醉了。

朱佳:“还说没转,你现在就在转。”

金归田实在羞愧,只恨不的立即逃出去,却又舍不得。他期期艾艾,结结巴巴:“朱佳同志,我我我……我听老白说了,你对我印象还好?”

朱佳想起师父对自己的嘱托,点了点头:“还成,不反感,咱们可以做个朋友。”

“是是是,我们是朋友。”老金还是有点紧张,不停擦汗。他以前只在网上和女孩子聊过,现在奔现,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可怜朱佳准备了一整套说辞,竟是用不上,不觉心中急噪。也不太想和他继续墨迹下去,柔声道:“金叔叔,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吗?或者说,心目中的结婚对象是什么吗?”

“还请教。”

朱佳:“首先得有工作,工作中的男人最帅。整天游手好闲,打扮得跟花蝴蝶一样,叫人看不起。”

她的目光严厉地落到老金身上。

老金很紧张:“对对对,你说得对,男人得有事业……我这不是刚辞职休假吗,我马上就去找个工作。”

朱佳:“还有,男孩子得置产,这样才能稳定,才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家庭,才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的分量。”

老金又点头:“对对对,有恒产者有恒心。”

朱佳突然扑哧一笑,俯视:“金叔叔,我没别的意思啊。”

“明白,明白。”对面这个大长腿姑娘一颦一笑,老金整个人都醉了,迷糊了:“朱佳同志,能不能不要叫我金叔叔。”

“那么,金伯伯?”

“我……”

“金大爷?”

“……”金归田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朱佳咯咯地笑起来:“算了,就叫老金吧!”

第一百八十章 坏师父

等到上了出租车离开库房的时候,金归田还在不停回头看。

冯白:“老金你看什么呀,别看了,人都没出来。”

金归田叹息:“老金老金……我突然想起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我奶奶都叫我爷爷老金。虽然奶奶比爷爷大两岁,但还是这么喊。”

说着,他眼眶有点湿润。

冯白脸色变了:“老……金工,你别这样。”

金工:“今天,佳佳叫我老金,恍惚中我仿佛又回到童年。”

冯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楼盘的过程很简单,反正是自己公司的楼盘,项目经理部的人杨一楠都认识,也不需要置业顾问,她自己那了钥匙就带着金工上门。

是一套一百三十平方的精装修,位于高新区,靠近地铁站,价格自然不便宜。整套房子下来,得七百多万。

杨一楠介绍完之后,说,如果金工你个人财务紧张,可以考虑按揭,所有手续我们都可以帮你办。

金归田:“不用了,我还有点积蓄,全款吧。”

他沉默了片刻:“杨一楠,我决定接受你们公司的邀请,做h6项目组的总师。”

杨一楠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不觉惊喜莫名:“金工你真要到我们公司?”

金归田:“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我要给人家优渥的生活和稳定的家庭,我不能再这么一天天闲逛下去。刚才佳佳说过了,工作中的男人才是最帅的,我想变帅。”

冯白:“老金……工,你还是先去剃个头吧!”

“冯白,你少打岔。”杨一楠向金归田伸出手:“金工,我代表我们集团公司,代表杨董事长欢迎你的入职。我们什么时候去办入职手续?”

“明天就去,今天先弄好房子的事情吧,老住酒店也不是办法。”

杨一楠:“金工,请跟我来。”

办好此事,杨一楠心情很好。下午的时候她给甘总打了个电话,汇报了此事,道:“甘总,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可做好了。”

“干得漂亮。”甘总哈哈大笑:“我那边技术力量不够,七个亿的工程都快搁浅了。现在好了,有金工,总算可以启动。杨一楠你果然是个人物,也不枉我高看你。我的承诺也会实现,人力资源部部长是你的了。”

杨一楠:“甘总我只是想为公司做贡献,至于个人待遇,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冯白心情也是很好:“恭喜杨部长,快发个红包过来,这事我可是出了大力的。”

杨一楠:“好好好,我发红包给你。”

“敞亮,谢谢大老。”冯白收了钱,突然叹息:“我总觉得有点内疚,这事干得不厚道。”

杨一楠:“怎么就不厚道了?”

冯白:“这是合伙骗人啊,如果是别人还好,问题是老金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很内疚。”

杨一楠:“老白你不要有思想包袱,这事其实对金工也好。这样,我掰开了一点一点跟你分析。首先,你内疚的是骗金工到我们集团公司做h6总师。这个项目确实能够施展他身上的才华,他失恋后这么闲得颓丧着也不好,人总得要工作吧,否则就废了。”

冯白点头:“是。”

杨一楠:“其次,你说我们骗他买了一套房子,让人掏空了钱包。这事你得这么看,现在的钱就不值钱,每年都在温和贬值。到是房价一直坚挺,至少能够跑赢通涨。这是一种投资,还是稳健型的。况且,他确实需要住房,就算将来不想住了,也可以卖掉,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点。”

冯白:“也对,一线城市的房产从来都是优质资产,倒是不怕的。”

杨一楠:“第三,你之所以内疚,最大的原因是觉得利用了佳佳欺骗了金工的感情。”

冯白:“确实,这点很过分,我也没逼不得已。”

“你想错了。”杨一楠道:“金工最大的缺点是矮,其实头发也不要紧,剃个光头也不难看。除了矮这个缺点外,他确实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倒不算是害人。况且,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我们包做媒,难道还包结婚啊!你明天大可让朱佳说,让她去回了金工,说思考了一晚上,觉得两人在一起不合适,还是做个普通朋友好了。或者,说她家里父母不答应,迫于压力,决定还是不继续下去了。人在谈恋爱过程中总会有波折的,谈不拢或者感情破裂分手不正常吗?”

冯白:“让朱佳回了金工,可以,但是你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杨一楠:“金工这人实诚,他既然答应做项目的总师,就不会反悔。”

冯白叹息:“这还是欺负人家老金。”

杨一楠:“大不了我们以后再给老金介绍一个合适的。”

冯白:“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我会正式向老金道歉的。”

又是一天上午,冯白见到朱佳,说起此事,道,徒弟,咱们的债一笔勾销了。这事确实为难你,是我的不对。你随便挑个理由和金工说说,大家以后做个普通朋友吧。

不过,暂时还得委屈你几天,先稳住老金,等他正式入职开始全面接手h6项目工作再说。

“好哒,师父你能不能借我一千块钱,我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冯白骂娘:“你这丫头,怎么动不动就借钱,我又不是开银行的。”

“你不答应我就跟老金说你骗了他。”

冯白:“多的没有,只有四百,你要不要。”

“谢谢师父,师父你对我最好了。”朱佳笑道:“不就是稳住老金几天吗,这事太简单了。一般来说,恋人约会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每周一次。等到下次约会的时候,大概是七天以后,到时候我直接打个电话和他说拜拜就行,师父你过虑了。”

冯白:“好象有点道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快递小哥进来:“哪个是朱佳。”

朱佳:“我就是。”

快递小哥:“你有个包裹,请签收。”

说着就把一捧黄玫瑰送过来,不用问,是金归田送来的。

接着,金归田的视频电话打进来:“佳佳,我正要去办入职手续,晚上一起吃饭,庆贺一下。”

朱佳:“没空。”

金归神色黯然:“怎么可能没空,老白说了这几天你一直都很闲的。”

朱佳不耐烦,暴躁地喝道:“反正没空,挂了呀。”

等到中午,金归田直接跑来库房,一脸诚意:“佳佳,上午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话,我想你道歉。我想……我想请你吃顿饭……”

朱佳更是烦:“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冯白发现不对:“老金,你没去入职?”

金工黯然:“没心情。”

冯白大惊:“怎么可以不去入职,老金,你太情绪化了。佳佳,快去吃饭,吃完饭送金工去上班。快去,这里有我呢!”你如果不答应,我得让你还钱。

就这样,他顺手把女徒弟给卖了。

朱佳知道师父的心意,没办法,只得拿起包跟老金出去了,心中暗骂:可恶的师父,为富不仁啊,讨厌讨厌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总师无法确定

这几天人力资源部徐副部长过得很开心。

时晴病倒,辞去了部长一职。因为公司人力资源紧张,其他几个副部长也都下了项目,现在部门只剩他一根独苗主事。

据小道消息说,时晴小产,加上精神状态不好,估计会休上一年半栽才会重新上班。

当然,就算她重新回来,也不可能再任人力资源部部长一职。杨董事长有意提拔她为副总经理,算是高升了。

时晴不回来了,如果不出意外,徐副部长接位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实际上,他这几天已经做了全面主持人力资源部工作的准备。

坐在办公室里,徐副部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整理着思路:接下来两个月对部门来说是一年工作中最繁忙的日子,马上就是夏季暑假,春招时确定的毕业生将会入职,员工培训,岗位调整又够忙的;另外,集团干的是基建这活儿,公司规模又大。南方地区还好,问题是很多业务都在北方,必须在冬节来临前抓紧这几个月时间把今年的任务完成,否则土地一上冻就只能等来年了。各大项目的资源整合,都必须在短期完成。

对了,北方工程必须在十一月前考核kpi,核定各项奖励。

凡此种种,累得够戗,也让人充满干劲。

以前没有独立主持一个部门的时候,徐部长也就是个跑腿的,时晴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现在好了,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整天和项目的人吵、调配人员,一言九鼎,甚是快活。

这个时候,徐部长终于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并乐在其中,再不肯撒手了。

不过,名不正言不顺,他只是个副职,始终有一种不安稳的感觉。

时晴已经辞职好几天了,部长一职不可能就这么空中。企业不同于机关事业单位,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干部选拔程序。核心决策层的几个老总凑一起,互相通个气就能确定人选。而且,多半是杨董事长说一句话的事情。

时间如此紧迫,必须再做一件足以打动决策层打动杨董事长的事,做出成绩,才能争取到这个职位。

可是,做什么才好呢?

徐部长陷入思。

想了想,现在集团公司最重要的莫过于h6项目。不得不承认,自己好象在招聘金工这件事上做得有些欠妥。

当时徐部长一心压低金归田的待遇,这除了是一个hr的职业习惯也和各大公司的经营理念有关。

业界有个五马分尸的概念,大概意思是说,一个公司每年赚的营业性收入中,五分之一要用于人力开支、五分之一用于缴纳各项赋税、五分之一用于设备和固定资产折旧、五分之一用于扩大再生产,剩余的五分之一才是老板真正到手的纯利润。

不过,这属于古典经济学的范畴,时代在变化,到如今情况又大不相同。

这五类分配中,人力开支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最近十年,更是连打了好几个滚。就拿五线县级城市的企业来说吧,十年前一个普工的工资也就七八百块,如今已经是三千起步。

再说回一线城市的集团公司总部,高管且不论。如中干,谁不是六七十万年薪,这还不包括年底花红和股权。

公司薪酬支出中,五成以上用于高管和中干。

因此,一旦经济不景气行业寒冬,要减员增效,首先要裁的就是高管中干。

就那杨董事长在公司食堂吃饭时开过的一句玩笑来说“别看公司的财务不太健康,今天来吃饭的人当中只要有一半辞职,这难关立即就过去了。到年底,我就能买一架私人飞机。”

不过,杨董事长是老派人,念旧,不会干这样的事。

他是个好人,那么,脏活就得由我们hr来做。我们人力,不就是替老板背骂名的吗?

徐副部长觉得,自己要想在岗位上做出成绩,并更进一步,那只能在压缩高管和中干薪酬上下工夫,做这个背锅侠。只要实实在在做出成绩,老大绝对不会让自己没有个下场的。

金归田一来就想拿两三百万薪酬,还有项目奖金和股票,这是什么概念,这相当于养十个中干了。还有,老子现在也就两万出头一个月,我看你金工和我一样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呀?

马拉隔壁的,三条腿的椅子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世界都是,也不缺你一个。

h6项目实在太重要了,这段时间徐部长的全部精力都扑在上面。项目组也成立了,由甘总全面主持,由人力资源部为他调配合适人员。

这段时间,徐副部长嘴皮说干、鞋子跑破,总算把人员给凑齐,把项目组的人工资给砍下去一半,自认为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即便已经惹得下面天怒人怨。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项目组总师的人迟迟确定不下来。

他还是把这事想简单了。

h6项目是建一座大跨度的悬索桥,技术含量大,可不是开玩笑的。不像修商品房,合格的工程师一抓一大把,段时间就能拿出图纸。

实际上,全国有能力有资质设计主持这种桥梁工程的总师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满大街都是。即便有,也多在个大设计院各大型国企等巨无霸麾下效力,你根本挖不动。就算挖到了,人家开除的薪筹也非常高昂,足比金归田的待遇高上五成。

徐副部长这才不得不承认,当初金归田之所以答应进公司做项目组的总是,那是因为他因为个人原因从以前的单位辞职,这才拣了个大漏。

可这个明明已经拣到手的漏,却被自己砍价给砍走了。

急都甘总成天看他不顺眼,只差指着鼻子骂娘。

徐副部长心中忐忑,找到杨董事长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保证尽快聘到合格的总师。

杨董事长很和气,说,这也是你职责所在,不必自责。h6总师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和甘总会想办法找个合格人选的,你干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听到他这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没有做错,徐副部长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可是……可是,总师人选一日不确定,他总是觉得不塌实。

总是觉得自己做部长的事情有点悬挂。

他后悔啊:我也是太急功近利,一心表现,结果却把人家金工给得罪了。早知道这样,我砍价就不要砍那么狠,砍个三成,人家说不定就答应了。

到现在,徐副部长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是微操上没有拿捏好分寸。

那么,短时间内从哪里去找一个总师,赶在杨董事长和甘总前面。如此,才能显出我的工作能力。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一阵笑声,好像很多人在闹。

徐副部长皱了一下眉头,这还要不不要劳动纪律了,上班时间喧哗,成何体统?

他开门定睛朝外看去,就看到一个亮铮铮的头顶耷拉着几缕长发的男人,不是金归田又是谁?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降职

却见,金归田在杨一楠的带领下进了人力资源部,坐在一个工位上,和几个婆婆大娘说说笑笑。

其中,说得最上劲是的安阿姨。

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老金显得很局促,红脸,不停说:“阿姨,不好开玩笑的,不好开玩笑的,我有女朋友了,不能做渣男。”

众人被他的表情引得哈哈大笑,端着杯子的小秦更是笑得身体颤抖,咖啡都荡出来了。

一看到金归田,徐副部长惊喜莫名。

他正在为h6项目组的总师人选而犯愁,现在看到金工,心中突然一动:难道金归田想通了,要来入职?

也对,咱们集团公司在民企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又是在一线城市。金工想要留在我市,也只能进我们公司。

咦,会不会是现在行业不景气,工作不好找?

又会不会是这金工年纪一大把,恰好遇到中年危机?

这两年,中年危机这个次经常被人提及,作为一个hr也看得多了,金归田已经肯定这一点。

他却没想到,像金工这种传统行业的技术大拿,那是越老越值钱,中年危机算个啥?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金归田来,就是一件好事。

徐副部长精神抖擞地走出办公室,威严地咳嗽一声,喝道:“闹什么,上班时间聊什么天?”

其他人都识趣地闭上嘴,回自己工位上去。

但小秦还在笑。

徐副部长生气了:“小秦你干什么,不象话!”

小秦哼了一声:“许副部长,我们又不关监狱,还不兴让人笑了?”说着,就挖了他一眼,也不走,只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徐副部长大怒,这小秦平日多么油滑的一个人,对我也是恭恭敬敬,今天好大胆敢顶撞我,看我下来不收拾你。

他走到金归田面前,微笑问:“金工,您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杨一楠插嘴:“徐部长,经过我做工作,金工已经答应入职我集团公司,条件已经谈好,就带他过来办手续。刚才电脑系统出了点问题,技术正在处理。这不,就只得暂时请金工在这里稍待片刻,喝杯咖啡。”

徐副部长感到不安,一脸怒气地呵斥:“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杨一楠,我提醒你,高级人员的聘用你没有权限。”

这姓杨的一定是知道公司急于启动h6,缺总师,想来摘桃子上位,好阴险的家伙,我今日绝不能遂你的意,必须将这事握在掌中,否则就被动了。

杨一楠正要解释,徐副长如何肯让她开口,继续厉声呵斥:“既然电脑系统坏了,怎么不去处理?杨一楠,我记得你是学计算技专业出身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做不来,非要去喊技术吗?马上去做!”

旁边,小秦正要开口,杨一楠朝她摇了摇头,难得温和地说:“好的,徐副部长,我马上去处理。”

就站起身来。

徐副部长又换上一副笑脸对金归田说:“金工,欢迎你来我集团,请到我办公室里坐,我们谈谈。”

金归田有点讶异,然后又不耐烦地道:“我跟你谈什么,不是都跟杨一楠谈好了,就等办手续入职了吗?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去你办公室坐多没意思啊!”

徐副部长有点尴尬,耐住性子解释说这是程序,像你这样的高管入职得由部门主管亲办。

金归田这才点点头。

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徐副部长微笑着问:“金工,你不是要离开我市吗,怎么想着又留下了。”

金工的脸突然有点红:“想结婚了,准备把家安在这里。”

徐副部长这下什么都明白了,想来金归田的未婚妻是本市土著,人家肯定不想离开这里,又不肯夫妻长期分居,这才逼他在本市找个工作。这么看来,我就是买方市场,占据了主动权,事情就好办了。

“原来金工要结婚了,我提前恭喜了。”他哈哈大笑:“我们集团公司欢迎您入职,现在,咱们谈谈待遇问题吧!现在已经是中午三点,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不过金工你放心,这事我们会在今天办完,相关部门都会加班。”

金工愕然:“个人待遇,不都说好了吗,等下走流程就是,不用加班啊。”

徐副部长神色一整:“谁说已经谈好了,杨一楠吗?金工,我想你应该知道,杨一楠只是普通工作人员,最后还得部门决定。但是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个良好的个人待遇和职业前景的。”

金工很无奈,良好的职业前景,我现在难道不良好?

他也是从巨无霸国企出来的,也知道在大公司流程很严格,必须要走,这是制度。

金归田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人情世故上不太懂,脑子转得也慢。只得点头:“好吧,咱们谈吧。”

徐副部长:“以前我们谈过,把你的个人待遇砍掉一半,这才符合人力市场的平均的薪酬标准。”

金归田皱起了眉头:“怎么还砍,那可不成。”

徐副部长:“当然,今天金工你能来入职说明你是有诚意的,而我们也真有诚意请你,这样,大家各让一步,在你预期薪酬的标准上下调个三成,你看这样行不行?”

金工急了:“徐部长,杨一楠跟我说了,我的所有要求她都满足呀,怎么又变了?不行,不行,事儿不是这么干的。”

徐副部长不屑道:“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杨一楠没有那个权限。她胡乱对你做出承诺,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们不能再让步了。”

金工人是厚道,也不太看重金钱。实际上,到了他这种行业地位,金钱也就是个数字,他一年也花不了几个。可是,收入是衡量一个人个人价值的标准。和他一起出道的大神们,谁不是年入三五百万,大家聚会的时候谈到收入,问老金你今年弄了多少?回答说不过百,这可没有面子。

而且,更可怕的是,你收入下降了一大截,别人肯定会认为你事业正在走下坡路,都不搭理你,在行业和学术交流上会很不顺利。

金归田叫起来:“你们公司怎么能够这样,说话不算话,这不是调戏人吗?”

徐副部长看他气成这样,心道,你今天既然来公司里入职,就说明你有不得不入职的原因,我可是拿捏着你的,不砍你的待遇才怪。

他心理上有优势,便居高临下地看过去,淡淡道:“金工,我想你要明白,你现在要结婚,要留在我市。在我市,和我集团公司有同等规模的基建企只有两家,一家是我们,另外一家是林氏。据我所知,你辞职后和林氏接触过,一是那边技术力量雄厚,并不需要补强。二是,也没有如h6这样的大工程给你主持。来我们这里才能充分发挥你的才能。不然,你只能去一般的地产公司给人画画图纸,修修楼房,而这,一般的工程师就能干。老金你要想发挥着机的才干,只能去外省甚至重回西部高原,要留在我城建立家庭只怕是不可能的。金工也不要着急,好好考虑一下。”

金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霍一声站起来:“你这是在胁迫我吧?”

“我这是善意地提醒你。”

金工气得脸色发青:“什么鬼工作,老子不干了。”

徐副部长将手朝门口一伸,做了一个请的肢势。

既然不能招揽金工干脆把这事给搅黄了,否则,这功绩不就算到杨一楠头上,还有我徐某人什么事?

至于h6项目总师人选,让董事长和甘总去操心吧!

气走了金归田,徐副部长心中得意,冷笑:“杨一楠,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办公室政治可不是你们女人能玩的……至于时晴,她……她就不是个女人……”

徐副部长心情大好,在办公室打了一个小时空挡接龙,眼见着下班时间就要到了。

突然,董事长办公室向人力资源部的邮箱发来两个文件。

第一个文件的大概意思是,h6项目组的总师人选已经确定为金归田,让人力走流程。

徐副部长心头一惊,顿时有乱糟糟的念头涌起:难道是金归田不服气,亲自去找了杨董事长,不不不,应该是杨一楠带他去的……这娘们儿野心勃勃,果然开始动手了……要糟!

不过,第二封邮件带来的是个噩耗:兹,经过董事长办公室研究决定,免去徐xx人力资源部副部长一职,调任sa6项目经理部搅拌站站长,请人力办理徐xx调整岗位手续。

这如同一道霹雳砸到徐副部长,不,是徐站长的头上,轰得他无法呼吸。

前头,他还幻想着上位部长之职,从此挤进集团公司高管行列。转眼,却被发配去了搅拌站。

搅拌站说穿了就是每个项目经理部在施工时弄一个塔,把水泥和沙石和进去打成混凝土,然后送去施工现场。

现在的建筑工艺自动化程度高,一个搅拌站,五六个人就能搞定,站长手下没兵。

搅拌站站长的职位低,连中干都算不上,年收入只十到二十。以前,人力的几个副部长下项目,都是副总,自己做搅拌站站长,已经是降职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识大体不可原谅

堂堂中干,突然被发配去搅拌站做站长,这还不算是最倒霉的。

最令许站长不能接受的时候下项目,离开这座繁华的一线城市。、

是的,集团的公司的项目不可能都在本市,特别是最近几年,公司的触角甚至伸到五线城市,那岂不是说自己要到地上上去?遇到位于荒山野岭的项目,一呆就是半年,相当于变相的发配。

以前,人力资源部的副部长下项目,那是去做项目管理层的。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收入却上去了一大截,有失就有得。而自己,吃苦是免不了的,工资反下去了。

徐站长心中火起,也感觉到了职场上的危机。

坐以待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分析。今天这事显然是甘总搞出来的,这个大炮一直对自己不满,尤其是在总师人选上,一直都骂人事误事,说不把人事那群吃闲饭的人换完,公司的管理好不了。

甘总的势力徐站长是清楚的,现在去和他斗显然没有任何胜算,也解决不了问题。

要想扭转这个局面,只有找董事长了。

记得前两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董还安慰过自己来着,说总师的人选不要急,心急说不定会坏事。小徐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的工作成绩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找董事长陈情,徐站长眼睛亮了。

当下也不耽搁,立即腾腾腾跑出办公室,坐电梯到了大厦顶楼。

也是他运气好,杨董事长还没有下班,在门口等了片刻,秘书就说董事长和人约了吃晚饭,你还是十分钟时间。

杨董事长正在收拾文件资料朝包里装,看徐站长过来,就笑道:“小徐你来了,一般来说,掐着下班时间来找的都有急事,我也忙着出去。这样,我就不给你倒茶了,你长话短说。”

“董事长,我我我……我有的事要想您汇报……不知道从何说起……”徐站长有点口吃。

杨董事长:“有话直说,是人事上的事儿?”

“是。”徐站长道:“董事长,我刚才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邮件,免去了我的人力资源部副部长一职,调去项目搅拌站任站长,不知道董事长您可知道?”

杨董事长点点头:“有这么个事,刚才我签了字的。这是我的决定,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就这样吧!”

这话虽然说得平淡,却带着不容质疑。

其中的意思很明确,小徐你如果愿意,立即收拾行装去项目部吧。如果不肯,可以卷铺盖滚蛋。

在往常,董事长高高在上,他的指示和意志只停留在核心决策层和高管阶层,还到达不了中干一级。所以,在普通员工眼中,他只是一个笑眯眯的小老头,一个吉祥物。

但在此刻,徐站长却感觉到了他的一言九鼎和不近人情。

徐站长如何肯甘心就此沉沦,大着胆子:“董事长,我工作上可没有错,我需要一个解释。这究竟是为什么?”

杨董事长放下手中的包,坐回位置上:“你需要解释,我能理解。好,我就说一点,你的错在h6项目上。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对公司的未来意义重大,我们确实需要金工这样的人才。本来,金工已经在我们盛情的邀请下答应入职,可却被你三番五次地气走,你觉得这么做妥当吗?”

徐站长立即明白过来,暗道:前脚我才和金归田谈待遇问题,后脚就传到董事长耳朵里去,一定是部里出了内鬼想要陷害于我。杨一楠,一定是杨一楠……她想搬倒我好上位。

“董事长,是,我承认在金工入职的事上动作比较慢,拖延了进度。”

“仅仅是拖延吗?可我却听人说,你一直在刁难人家,极尽挖苦损害之为能事,究竟有没有?”杨董事长反问。

徐站长亢声道:“是,我是在压金归田的待遇,这也是我们hr的职责。我们的职责就是尽力压缩人力开支,帮公司把利润抠出来。任何一个新人前来应聘,我们都会砍掉一定比例的薪酬,这不应该吗?金归田不满意薪酬,我们可以和他谈。就好象做生意一样,有来有回。他漫天要价,我坐地还钱。经过几轮谈判,双方终归可以达到一个平衡点的。”

他越说越火:“不但我们公司,其他同行也是这么干的,难道不应该吗?我们是商业公司,不是开善堂的,一切以赚钱为目的。董事长,我觉得我没错。”

杨董事长点点头:“话是没错,你做得也没有错。”

徐站长见董事长同意地的意见,心中一喜:“就因为这事免去我副部长一职,降职发配,我不服。”

杨董事长变得严肃起来:“你错了,你犯了两个错。首先,你没有分清,聘请高级技术人员,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大神和聘请普通员工的区别。这种国内的行业一**英是稀缺资源,既然有机会了,就必须牢牢抓住,绝对不能让他走了。而你,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说明你在业务素质上有待提高,显然,副部长的一职你是无法胜任的。”

他越说越严厉:“其次,也是你所犯的最大的一个错,那就是胸中没有全局。h6项目或许在表面上看起来规模不大,却是我们集团公司转型的关键,这第一枪打响了就算是创出牌子来了。而且,国内入金工这样的专家早就被同行给垄断了,好不容易漏了这么一个出来,你却不停看人家的福利待遇,把人激走,以至于让h6项目拖延到现在。是,你说的招人上要经过几次面谈商量。可这事一个普通hr就能做,要你这个部门主管做什么?”

“一个部门主管,可不能只盯着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识大体。你们人力,说到底是为经营,为全局负服务的,体现的是决策层的意志。而在这事上,你却只顾着表现自己。小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有私心。从你所有的表现看来,你不适合做人力资源部副部长,道理也简单,胸中格局不够。”

说完话,杨董事长时间到了,提着包走出办公室。

徐站长追上去,哀叫:“董事长,董事长……”

秘书把他拦住:“徐站长,董事长还有事,请吧!”

一直以来,徐站长都以为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位置肯定是自己的,但今天杨董事长这番话不但打破了他的幻想,甚至判了他前程度的死刑。

可以预料,自己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以后在公司里再不可能升职。

难道要在项目上做一个普通干部混日子?

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可是,不干了又能去哪里?

我都四十多岁了,职场上一向不喜欢中年人。而且,我在人力上干了一辈子,却没有其他技能,离开公司,只怕再找不到更好的动作。

这大概就是中年危机吧!

愤怒、屈辱、失落、无力、颓丧……千番滋味涌上心头,几乎把他击垮。

他行尸走肉地回到人力资源部,打算收拾好东西去项目。搅拌站站长的职位虽然不怎么样,收入地,又要离开城市,可好歹也稳定。如果不犯大错,怎么也能混到五十多岁。

罢了,那就继续混日子吧!

人力资源部里很热闹,以前的下属们都在帮他收拾东西,曾经的办公室里门口放着两口大纸箱,里面放着他的私人物品。

人力正在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一项项核对。

领头的正是杨一楠,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徐林,你过来清点一下,看又没有物品落下。另外,你的笔记本电脑请交给小毛检查一下,看有里面是否存有公司资料。如果有,需要删除。另外,系统也要格式化。你的流程正在走,先休假三天,等流程走完,就可以正式去项目入职。”

徐林正是如今的徐站长的名字,在以前,杨一楠都是部长部长的叫,现在自己喊名字。

他不觉大怒:“怎么地,我人还没走茶就凉了,还要格式化我的笔记本,那可是我的私人物品,当我是奸细,还怕带走资料?好,好,好,好得很,我电脑正有点卡,正打算重做系统,你们要帮这个忙,我还感谢你们呢!”

杨一楠淡淡一笑,也不搭理她,只对小毛柔声道:“小毛,麻烦你了,现在就坐,给你十分钟。”

小毛应了一声,自去鼓捣徐林的笔记本,又检查徐林留在抽屉里的u盘和移动硬盘。

这个时候,小秦端着一盆多肉过来:“楠姐,你网购的多肉送来了,放这里好吗,就放进部长办公室的窗台上吗?”

杨一楠点头:“停好没,这种东西要多见阳光。”

徐林冷笑:“看来,我落到现在下场是你在董事长那里告了刁状。怎么,我还没走,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搬进这间办公室?你也太自信了吧?人力资源部部长可不一定就是你。是是是,我是做错了事,在金归田的事情上弄砸了,可你也没有出任何力,你凭什么坐这个位置,你能获得董事长和各位老总的信任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好我是杨部长

徐林讽刺地看着杨一楠,道:“杨一楠,你从来没有做个领导工作,也没有管理一个部门的经验。你觉得整了我,你就能当部长。董事长和各位老总又不是傻子,会让你这个个家庭妇女乱来?你除了说话声音大,行事卤莽,你还有什么能力?我走了,上头肯定会另外派一个部长过来。哈哈,最后,你忙了一气,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杨一楠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神色更是恬淡:“家庭妇女,徐站长,我想你应该明白一点。我杨一楠在部门工作十年,所有业务都是清楚明白的,手头的工作都是出色完成了的,对工作我问心无愧。”

“呵呵。”

“楠姐,金工入职的事情,他又和我沟通过,问进程。这个金工,总是这么着急,巴不得明天就开始工作。”一个hr过来问杨一楠道:“我解释了半天,人家只是发脾气,说了,要让楠姐你亲自处理,他只信任你。”

徐林脸色大变。

杨一楠:“好吧,我会亲自跟进的。”她看了徐林一眼:“忘记跟你说了,前脚你把人金工气走,后脚我就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金工已经答应入职,正在走流程。”

徐林气急败坏:“杨一楠,你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不通过我竟然擅自签用工合同,别忘记了,当时我还是副部长,全面主持部门工作。你违反公司纪律,我要上报,我要上报!”

杨一楠:“你随便。”

“起开!”徐林推了一把正在办公桌后面收拾东西的小秦,打开电脑,开始写投诉信。

办公室里全是键盘劈劈啪啪的声音,就好象在打机关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妇女走了进来,徐林用眼角看去,真是负责总务的黄经理。

总务负责公司后勤。

杨一楠:“黄总你来了,有什么吩咐。”

黄总笑道:“吩咐不干,我们总务就是跑腿的,为大家服务的,这个给你。”

说着就把一把车钥匙扔在办公桌上:“杨部长,这是你的配车,我专门挑了个车况好的,才开了六万公里,刚做完大保养。哎,现在人工贵,4s的人都是吸血鬼,修理费落实到人头,谁都受不了。”

徐林忍不住叫出声来:“杨部长?”

黄总点点头:“徐站长你好,对了,杨一楠刚被董事长办公室任命为人力资源部助理。”

她又朝杨一楠一笑:“一楠,以后部里有什么需要我们总务服务的地方说话,没事也来我那里坐坐,走了!”

这下,徐林什么都明白了。

配车是部门主管的一项福利,这个政策起始于十年前。那个时候,大家收入都不高,也无力买车养车。杨董事长在国企呆过,思维方式有的时候还停留在过去,就给部门主管们一人配了一辆汽车作为工作之用。

后来,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大家的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翻了十倍甚至一百倍。

公司所买的十几二十万的专车,高管们看不上了,奔驰、宝马、捷豹、陆虎走起。

但是这份待遇还保留着,只不过变成交通费折现。

杨一楠买不起车,自然只能拿钥匙了。

她这次能够做部门经理,其实和她出色的工作能力有关。毕竟,现在部门中时晴辞职,几个副部长都下了项目。她在人力干了一辈子,早就锻炼出来了。实际上,在一个月前,杨懂事长就开始了对她的考察。现在有甘总、时晴的推荐,加上在金工这事上干得漂亮,自然顺理成章走上了领导岗位。

可惜徐林看不到杨一楠平日的工作能力,只以为她采取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阴了自己一把。

在这场较量中,徐林一败涂地,他气得浑身乱颤,终于控制不住骂:“小人,小人,小人!”

杨一楠神色恬淡:“徐站长,这是职场,职场就是这么残酷。你说我是小人,我也不屑解释。我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绩,我自己心中清楚。请问,你还投诉我吗?”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向董事长投诉你。”徐林继续打字,可是,他觉得今天这键盘分外的硬,打了半天字手指都酸软了。

……

车不错,凌志,好象四十多万吧。

以前是甘总的座驾,是他让总务配给杨一楠的,当做奖励。

杨一楠拿了驾照后就没动过车,这车又实在太长,开在路上就好象是驾船,一不小心还把门给刮花了。

补漆得上千吧,杨一楠心疼得一阵哆嗦。

还有油钱。

每个月都六七百,虽然公司有交通补贴,但只有区区几千块。

再加上停车费、过路费一应开销,也不知道够不够。

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年入百万的部门主管了,这点开支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杨一楠胸中豪气顿生,驾驶起车辆开始熟练起来。

车到楼下,她给丈夫打了电话:“在家?”

“废话,我不在家能在什么地方,孩子们都在呢……”突然,电话那头的冯白提高了警惕:“一楠,你不会是想套我的话吧?”

杨一楠猛地挂上电话,又再次拨通冯白的电话,不等他说话,抢先道:“你好,我是杨部长,你立即带着孩子下来。”

“你有点不对,怎么了?”冯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

杨一楠一声怒吼:“马上,三分钟内我要看到你和孩子。”

“好好好,我马上下来……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杨一楠呆呆地坐在方向盘后面,看着天空,发现今天的夜色分外的美。

不片刻,冯白和两个孩子就下来了:“哟,好车啊,哪里借的,我正在做饭呢,你搞什么鬼?”

看到丈夫已经变得黝黑而粗糙的脸,杨一楠鼻子有点发酸;“不做了,上车,我们吃馆子。”

“太好了,可以到外面吃饭了,天天营养餐我都快营养不良了。”园园欢呼。

关小雨:“我想吃火锅。”

园园垫起脚拍了弟弟脑袋一记:“吃火锅,吃火锅,整天就知道吃火锅!”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回是真的

车在夜里的街道上平缓行驶。

冯白还在感慨:“车真不错啊,神车,神车!”

任何一个男人都喜欢车,他开惯了箱式货车,今日坐在妻子的座驾里,兴奋地用手东摸摸西摸摸。

“不是借的。”

“不是借的难道是租的?”

“不是租的。”

“单位公车?”

“恩。”杨一楠应了一声。

冯白:“你们公司实力真雄厚,公车都这么好。一楠,据我所知道,公车可不能乱借,你的级别不够,小心被人看到又找话说。”

杨一楠:“没有人会说的,冯白,你别说话了。”

“好好好,我不说话。”

车还在默默前行,开,往城市边沿开,把车窗都摇下来。

夜风阵阵灌进车内,暖洋洋一派夏天的味道。

渐渐地,冯白感觉到不对劲,正要开口,园园就叫起来:“杨一楠你搞什么鬼子,不是要去吃火锅吗,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我饿,我饿啊!”

“嘎!”车刹停,杨一楠突然扑在方向盘上,肩头耸动,无声地哭泣。

冯白大惊:“一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杨一楠抬起头,将满面泪水的脸靠在冯白肩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园园拉了一把身边的关小雨:“走,下车买瓶水。”

关小雨:“你怎么不自己去买,我又不渴。”

“少废话,下车,下车呀!”

车门打开,两个孩子下去了,在车内氛围灯的光线中,杨一楠的脸上已经全是眼泪:“对不起,对不起。老白,你都这么老了。想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虽然不帅,我眼睛里全是亮光,你的面上全是欢喜。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皮肤也松弛了,粗糙得好象是砂纸。这二十年你经历了什么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过得苦,可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抱怨。”

“相反,你却承受了我无数次的埋汰和愤怒。你从来不说话,你只是默默地承受。我杨一楠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了你,我无法想象,如果我嫁的是另外一个人,他能够忍受我那么多的负面情绪?”

冯白轻轻摸了摸妻子的头发,他以为妻子又遇到什么事情了。便叹息一声:“一楠,人生总会遇到我们所预料不到的困难。遇到了,咬牙撑过去就是了,难不成要不活了。无论是酸甜苦辣还是咸,都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老天就是要让这些苦难让我们懂得幸福是什么滋味。”

杨一楠:“不不不,你不明白我说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老白当年不遇到我,而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应该会过得很幸福的吧?”

冯白苦笑:“你真是个傻子,我从来没想过会和别人在一起,即便她是天仙。一楠,你知道吗?以前我每次做错了事,你吼我骂我的时候,我心里反舒服了许多。如果你突然一反常态,我这心反而不踏实。因为我知道你骂我,那是为我好的。无论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和孩子不都在你身边。”

杨一楠哭着摇头:“不,你还是不明白我的话。我是说,这二十年来,我杨一楠在家里好象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懂,什么家务事都不做。心情不好了,就骂你,骂园园。我也赚不来钱,所有的生活负担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其实,我实在是太自私了。现在,就从现在开始,这我也该肩负起家庭的责任了。”

冯白:“不不不,你不是废物,你生了园园,我看到你心里就好高兴。”

杨一楠:“老白,别上班了,从现在开始,我养你。”

冯白哄着她:“好好好,你养我。”

杨一楠:“知道吗,老白,我升职了。我现在是集团公司的人事助理。我有信心在一年之内转正,我有高薪,我会给你,给女儿一个体面的生活,我成功了。”

冯白:“啊……你升职了……我还以为你在工作上受了谁的气,吓死我了。”

“我是杨部长,对,我是杨部长。”杨一楠突然高声大笑,笑得再也遏制不住。

冯白也不说话,只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稳住,稳住。”

“我稳不住,哈哈,哈哈……呜……以前的日子太苦了,太苦了,老白,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呀?”杨一楠就这样又是哭又是笑。

人生的痛在于对未来有期望,但又无力实施,求不得最苦。

其实,世界上比冯白和杨一楠条件更差,生活水准更低的人实在太多,他们的经济条件也算是能排进前二十的。

但是,城市蚁族和社畜的压力却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田园牧歌在大都市人们心中只是童年的记忆,再回不去了。

车外,父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到园园地耳朵里。

她低声抽泣,她泪流满面。

只关小雨拿着两瓶饮料:“冯小园你是喝可乐还是喝矿泉水?喂,你怎么不说话?”

“住口!”

“不喝吗,要不你喝矿泉水吧,吃甜的容易胖。”

“你住口,混蛋!”

“你怎么骂人?”

园园哭道:“我们一家人正在交流,你打什么岔?你还笑得出来,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那我们还去吃火锅吗?”

“不去,我们回家。”园园对着车里喊:“爸,妈,我想回家……爸,妈,我爱你们。”

……

火锅终于是吃不成了,一家四口用方便面火腿肠对付了一顿,但大家都觉得分外的香甜。

今天晚上,两个孩子都出人意料地没有熬夜学习,到十点半的时候都各自上床睡觉。

园园那边不知道,但客厅中满是关小雨酣畅淋漓的鼾声,间或几声笑和喃喃梦呓,他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高考冲刺阶段,孩子们都缺瞌睡,今天这么早去梦周公还真是幸福。

幸福是什么,工作、学习,为了未来而努力,睡一顿好觉。

月光如水,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屋中,投射到杨一楠身上。

冯白发现今天的妻子分外的美,分外的热烈。

她很幸福很快乐,却苦苦压抑,生怕别人听到。

有人说,事业的成功是男人的情感灵药,其实对女人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正在这个时候,楼下有人发出一声吼:“谁的车,谁的雷克萨斯,把路都堵了,有没有公德?678,678,678是谁的车,再不啃声我砸车了。”

678正是杨一楠座驾车牌的尾号。

杨一楠大惊,忙道:“糟糕,把路堵了,我去挪。”刚一起身,却是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冯白坏笑。

杨一楠大羞,擂了他一拳:“你去。”

冯白:“好好好,我去挪,哎,我感觉已经变成领导你的生活秘书了。”他扯着嗓子对楼下一声喊:“来了来了,别骂娘,大伙儿都被你吵醒了。”

冯白和杨一楠住的是老小区,楼间距比较窄,车位紧张。

杨一楠驾驶技术不行,先前停车的时候没有留出位置。

等冯白下楼后,那边已经堵塞了五辆小车,车上的人都下来了,纷纷破口大骂,群情激奋。

冯白:“对不住了各位,没留意,没留意。”

“啊,是冯白,早说嘛。”

“还好你来了,等一会儿划了你的车,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能划老白的车,老白多好的一个人啊。”

……

冯白和大家处得都很好,见来的是他,所有人的气都消了。

更有热心的人帮着他看角度。

“老白,这车漂亮,刚买的?”

冯白:“开玩笑吗,我家哪里有钱买新车,这是单位给一楠配的专车。晓得伐,我家一楠现在升部门主管了,年薪百万。”他又是自豪又是得瑟。

“呀,升官了,百万年薪,不得了,不得了。”大家一脸的羡慕。

“我就说,一楠那么凶,天生就是个做领导的料。不像老白你……”

冯白:“我怎么了?”

“老白,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老白你是个好人,和任何人都能交朋友。可是,这在单位里,你光做个面瓜是没用的,得凶,得有能力。”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骂我呢。”

冯白心中突然不是滋味,挪好车忿忿地回到家里。

杨一楠也不太开心:“老白,我凶吗,我怎么这种形象?”

冯白:“秉性天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杨一楠:“冯白,要不,你别去上班了,我心疼。你说,我现在的收入也可以,养活一大家人没问题。”

冯白:“再说吧,你现在不是助理吗,怎么也得把助理两个字去掉再说。而且,我现在过得很愉快。要不,等我的会计师资格证书下来,我再重新找个工作。这么辞职在家里闲着,无聊得很。”

“你还是不相信我能把工作干好,还是害怕我将来被人赶下台去。不会的,不会的。”杨一楠说:“我现在感觉自己无比的强大。”

“好的,强大,强大,睡了睡了。”冯白打着哈欠,刚才体能透支,他疲倦得要命,刚说完话,就沉沉睡过去。

半夜他被一泡尿憋醒,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妻子正呆呆地坐在窗口朝楼下看去。

冯白吓了一大跳:“你在干什么,车已经挪好了,没有人会划的。”

杨一楠:“冯白,我现在是人事部部长了吗?”

“是助理。”冯白没好气地回答。

杨一楠:“好象是一场梦,我怕醒来后一切都消失了。”

“杨部长,你还是去睡觉吧!”

“杨部长,杨部长……老白,你告诉我,这回是真的。”

冯白也不说话,走上前去,伸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真不真?”

“疼……这不是梦。”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们好象是坏人

前头说过,今年的高考在六月上旬,五月是最后冲刺阶段。

五月份对于高三毕业班来说有个重要任务,一是三轮复习,二是三模和四模。

今天是周六,周一就是三模。

这个周末两个孩子都要去李老师那里补习,然后在那里解决两顿午饭。

冯白一大早起来,把粥给两个娃熬上,正要煎昨天买回来的小笼包,做个生煎,杨一楠就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老白,我来做吧,你把孩子们都给叫起来。”

“怎么地,昨天没睡好?”

杨一楠:“一晚上都在做怪梦,梦境我被人免职开除,梦见汽车被人划,根本没睡塌实。”

“事到关心每怕真。”冯白:“振作点,现在咱们全力以赴关注高考,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

“我怎么听到你这句话糁得慌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杨一楠骂了冯白一句:“等下我送孩子们去补习吧。”

冯白:“别,得锻炼锻炼小雨。他现在好不容易变得听话懂事,别叫你给毁了。”

把厨房里的事交给杨一楠,冯白走进客厅,给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关小雨屁股一巴掌:“起来了,上学去,再赖床小心我一盆冷水泼过来。”

接着又伸出脚踢了冯小园房门一记:“出来。”

冯小园披头散发怒气冲冲:“吵死了,冯白,我恨你!”

关小雨迷惘地坐起来:“收到。”

忙碌的清晨又开始了,冯白给俩孩子挤上牙膏,放上热水。

然后,园园为了抢卫生间对着小雨就是一通咆哮。

小雨:“我真憋不住了,给我两分钟,求求你。”

……

“冯白,帮我梳头。”

“干爹,我也要梳。”

“好的,好的。”

冯白双手如飞,麻利地挥舞着梳子。

“小雨,你手怎么这么脏,多大孩子了,伸过来。”冯白看到关小雨的手指缝里有污垢,就抓着他的手扯过来,用一把废牙刷刷了一下。

“咝……”突然,关小雨的眉头一皱,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冯白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他的指甲缝里不是污垢,而是淤血。

再看他的右手食指指肚,指纹已经磨平,清晰里露出里面的毛细血管。

园园:“关小雨这是用手指写字磨出来的。”

冯白这才恍然大悟,这孩子整天默读默写,手指下意识地在大腿上书写,写的次数多了,把手指头磨伤了。

不但手指,就连他常穿的那条牛仔裤的又腿,也因为长期摩擦而褪色出一快大斑。

“小雨,你学习能够这么刻苦,干爹很开心,可是……你难道就不能用笔写吗?”

关小雨闷闷回答:“用笔写得太慢,太麻烦。”

听到这事,看到孩子疼得抓不住筷子,杨一楠母性发作,握住关小雨的手红了眼圈:“这孩子,你这孩子,干嘛对自己这么狠?”

关小雨正色看着冯白夫妻:“干爹,干妈,我知道我有病,我比普通人笨。可是,我不甘心。人说笨鸟先飞,我已经飞得迟了……我想……我想,我想当一个好学生,我想考好……”

杨一楠揉了揉关小雨蓬乱的头发,柔声道:“小雨,真是个好孩子。你的努力,干妈都看在眼里。能否考出好成绩不要紧,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努力了,就是好的。”

园园也伸出手在关小雨头发上揉了一把,打了个响指:“走!”

然后背手出门。

“好的。”关小雨应了一声,不但背起自己的书包,还帮园园的也驮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高三学生的书包是出了名的重,在重压下,关小雨胳膊上健美的肌肉坟起。

冯白气苦,骂女儿:“这孩子,都使唤上人了,还不是欺负人孩子老实。”

杨一楠看着关小雨的背影,骄傲地说:“咱家小雨长得真帅嘿!”

“怎么咱家,是大头和时晴家的,等时晴出院,你得把孩子还人家。”

“还他们,不行,不行。”杨一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叫起来。

冯白:“怎么,舍不得?人孩子在咱们家你管过吗,还不是我负责俩娃的饮食起居。”

杨一楠摇头:“老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时晴现在身体不好管不了孩子先不说,就算她身体健康,也没把孩子教育好。至于大头,就是个甩手掌柜,你看看孩子都被他们教成什么样子了?”

冯白:“小雨不是有病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不,不。”杨一楠还在摇头:“是的,孩子大脑是发育迟缓,比普通人迟几年。但小时候却是很机灵的一个孩子。知道吗,我以前看时晴放过一段视频,是小雨九岁时录的,那娃开始很聪明,还在唱歌呢!可后来怎么成现在这样了,最大的问题是时晴太忙,大头又不关心家里的事,夫妻二人都忽略了孩子的成长,没发现他发育晚的毛病,错过了最佳介入时机。”

冯白:“那……你的意思是?”

杨一楠:“老白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时晴打算和大头离婚。”

“啊,离婚,不要啊,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冯白大骇。

杨一楠说,前天我去医院看过时晴,她跟我说的。她说对大头很失望,打算等出院后就向他正式提出离婚。

说到这里,杨一楠叹息一声:“时晴和大头那么多家产,这离婚官司可不好打,我建议她还是请个律师,让专业人事来处理。哎,这可是五十多套房子啊,一人一半……孩子将来判给谁,要到孩子抚养权的那个是不是应该多分点。不对,小雨已经成年了,也不存在监护人的说法。可是,他心理年龄还小,应该有个监护人,这在法律上又有什么规定呢?”

冯白实在听不下去了,喝道:“杨一楠,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说分财产的事情,人家都要离婚了,关小雨马上就要变成离异家庭的孩子了,他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杨一楠点头:“我说的正是这两点啊,老白你别着急。首先,时晴和大头实在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就算他们不离婚,时晴出院了,小雨回家去。马上就是高考,现在小雨好不容易好了许多,让他们自己管,能管好吗?其次,两人一闹离婚,小雨旧病复发估计也没心情高考,这是不是毁了孩子一辈子吗?”

冯白沉重地点了点头。

杨一楠:“我的意思是,要不干脆把小雨留我们家,等过了高考再还给那两口子。”

冯白笑起来:“你还是舍不得小雨,你喜欢儿子,要不,咱们生一个。昨天晚上你杨一楠表现得就很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嘛!”

杨一楠脸一红,唾了冯白一口:“好个老没正经的,都快五十的人了,还乱开玩笑。冯白,我是不打算生了,上次二胎园园这讨债精闹成那样,我是彻底地怕了。”

冯白:“也是,为了小雨,暂时不能把孩子还给时晴,谁说都不好使。等等……我觉得我们好象是在拐带人家孩子的坏人。”

两口子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杨一楠说:“今天是我任人事助理的第一天,我想去单位加班,你去医院看看大头和时晴,顺便说说小雨的事,必须把这事给我搞定。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冯白:“领导你就期待我的成果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冷静的时晴

商场的帐今天做完,冯白终于得了半日的休息时间,明天又要开始送货的搬运工生涯。

习惯了重体力劳动,三天不运动,冯白感觉一身的肌肉都在发痒,总想折腾折腾。而且,他感觉自己肚子上的腹肌有消失的迹象,不觉感慨:中年的代谢率好慢,一不留神体重就要反弹啊!

“佳佳,我等下要去医院看个病人,反正库房里也没有什么事,就请半天假。”

朱佳正捧着一把车李子吃得满嘴发紫:“好的,好的,师父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冯白:“咦你这车李子还没有吃完啊?”

朱佳:“师父,我又不是大肚汉。那金工一口气送过来几十斤,我、我叔叔婶婶,还有侄子全体上阵,也就消灭了十来斤,还吃坏了肚子。”

“樱桃性凉,是不能多吃。可是,这玩意儿多贵啊,又容易坏,可惜了。”冯白感慨,这金归田真有钱啊,给女朋友买一次水果就是几千块。这哪里是谈恋爱,这是用钱砸。

问题是,爱情这东西和是否大方没有任何关系,老金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朱佳:“是不能多吃,剩下几十斤,我都给阿航和叶阿姨送去了。阿姨不喜欢这种水果,一颗也不肯吃,全部用来酿酒。过得一阵子就能喝上樱桃酒了。”

“暴殄天物。”冯白一阵无语。叶素哪里是不喜欢樱桃,她不喜欢的是你。这才故意用来酿酒,她从心里就看不上你啊!

冯白时不时会和刘航通个电话,聊个微信。除了两人是老朋友偶尔吹吹水外,还会谈到it业界最近新发生的事情。

毕竟干了一辈子it,自己的青春的都陪了进去。现在虽说已经彻底退出这个行业,但内心中总有一股割舍不去的情怀。

据刘航说,他真的对朱佳没有感觉,他喜欢的是小巧玲珑小鸟依人的女孩子。朱佳实在太粗枝大叶,就不像个姑娘。

冯白反驳,小巧玲珑,你还是忘记不了林泉泉,她可不小鸟依人。

说到这里,刘航沉默片刻:“往事不要再提,再提,咱们朋友都没得做。”

他又说,老白,我对朱佳的看法你是知道的,根本就没有可能。而且,我妈妈也不喜欢她。上次窗帘事件之后,她却还是每天都过来,我也没有办法啊!要不,你劝劝你的女徒弟。

“这怎么劝,这事根本就没办法劝,别人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力。”

冯白并不觉得朱佳求而不得是一件很惨的事,也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错,爱情这种事,关键是过程,人年轻的时候就得追求这样的美好。

“对了,叶阿姨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冯白问。

“身体倒是好些了,红血球的数量也上去了,面色也红润起来。”说起母亲,刘航的声音中带着喜悦又带着烦恼:“不过,她最近好象疯了一样要给我找对象,每天出入相亲角。还选了几个,让我去见面……哎,我可没有这个心思。”

冯白心中明白,叶阿姨估计是因为朱佳见天去她那里,担心刘航动摇了,把这么女孩子给娶回家去,这才逼刘航去相亲。

说句实在话,在库房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冯白和朱佳这个单纯而快乐的女孩子已经有了深厚的师徒情义。他知道朱佳这么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可感情的事情却没办法劝。

青春,有的时候就得碰得头破血流。

无奈,只得顺其自然。

离开库房,到了医院,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四十,说句实在话,冯白倒有点期待了。

关飞在厨艺上有天分,虽然是新手,可做出来的菜比冯白这个围着锅台一辈子的家庭煮夫好吃多了。

此刻肚子正饿,一想起美味可口的饭菜,冯白就唾沫直流。

但进了病房,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失所望。关飞不在,只那个护工正拿着调羹喂时晴,吃的是医院食堂寡淡无味的营养餐。

“咦,周阿姨,关飞呢?”冯白好奇地问那个护工。

周阿姨:“区里今天有社会活动,关先生作为佳宾出席,关先生好了不起。”

时晴:“周阿姨,好了,我没胃口,就不吃了。”

等到护工出去,冯白:“大头去出席什么社会活动了?”

时晴:“他能有什么社会活动,不过是去出钱罢了。”

说到这里,时晴面上带着苦笑。

她身体孱弱,面色发青,嘴唇也看不到血色。

冯白有点担心:“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医生说,下周应该可以出院。”

“还是得多吃,医院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倒是大头手艺不错。对了,他去参加的是什么活动,依旧是书法家的聚会?”

“书法家,书法家……他那副字写得,自己心里没有数吗?”时晴苦笑之色更浓:“上次我没有给他活动经费,人家现在都不带他玩。关飞前一段时间只顾着和我生气,说我驳了他的面子。现在,他又想参加另外一个协会,叫啥茶文化研究中心,今天中心搞活动,说是要请他做副会长。”

冯白:“大头不当书法家了,那是好事,说句实在话,他的毛笔字真有点视觉污染的意思。对了,他以前就喜欢喝茶收集茶具,我上次去你们家,喝过一次,挺雅致的。”

时晴:“不谈这个,一楠做人事助理的事情我听说了,金工的事情她做得很好,希望她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哎,咱们女人天生在职场上就因为性别、生育和家庭的原因比男性要多许多短板。现在年龄又上去了,一楠有这么个机会不容易,你要做好她的后勤。”

冯白:“我知道的,时晴,你也不用做我的思想工作。我这人没有大男子主义思想,并不会因为老婆比我强就觉得没尊严,谁说男人不能做贤内助的?”

时晴一脸的羡慕,感叹:“真好啊,看到你们两口子的感情,真好啊。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冯白看到她面上的落寞,心中一震,想起了妻子说过时晴要和关飞离婚的事。

作为他们两口子共同的朋友,我们的冯师父自然不想看到这一幕,笑道:“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鲁迅。”

时晴:“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鲁迅。”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时晴的脸上终于看到红色,只额角微微出汗。

笑毕,她又问:“冯白,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冯白:“后天是孩子们的三模。”

“三模啊!”时晴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虽然她当年高考的时候和现在不太一样,但平日里也有关注,不觉提起精神。

冯白:“三模是高考备战前最重要的一次模拟考试,而难度又是四次模拟考中最难的。基本上来说,三模可以真实地反应一个考生的学业水准,也基本能确定他将来能进什么学校。相反,四模反而是最简单的,用来给学生建立信心。现在你身体又是这样,大头又是个不靠谱的,即便你出院,只怕也照顾不到小雨。我的意思是,干脆在高考前这段时间就让小雨住我家里,由我们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好了,也免得误了孩子的前程。”

时晴却摇头:“老白,你和一楠的一片热心肠我很感动,也心领了,已经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怎么还能再这么做?”

她这人平时心高气傲,万事都喜欢自己扛,不爱求人。

这段时间,时晴感觉亏欠冯、杨太多,再不能麻烦人家。

是的,大家是朋友。可彼此并不是直系亲属,这事已经超越了朋友义气的范畴。

所以,无论冯白怎么劝说,时晴只是摇头。

可怜冯白说得口干舌燥,时晴都不为所动,甚至还提出她本周就要出院。

顿时,老白心中焦急,说话也不客气了:“时晴,我听一楠说你正打算和大头离婚,而且会在短期内处理这件私人事务。作为朋友,我自然是劝合不劝离,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你的性格脾气我和一楠都清楚,别看你表面上温温和和的,一旦下了决心,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俗话说得好,闹离婚,打离婚。你和大头虽然不至于打成一团,可扯皮的事情自然是免不了的。小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一闹,他一受刺激,这高考还考不考了?”

“是是是,你们家是有钱,非常的有钱。就算孩子没书读,当一辈子米虫,也比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过得好。可是,你难道就忍心看孩子这么废下去?”

一说起孩子,时晴有点伤感:“老白,做为朋友,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对关飞是彻底死心了。没有爱情的婚姻,那是不道德的。就算勉强维持,对孩子的心理发育也不好。这婚,我是肯定要离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绝对会承受不了,但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他需要面对,这也是一种成长。”

冯白听得心头火起:“荒谬,荒谬,这是对孩子的伤害,什么时候变变成了成长中的历练?”

时晴:“就算孩子在你那里住到高考结束,最后不也得面对他父母离婚的事实,如果会出现心理问题也是逃避不了的。”

冯白:“高考之前住我家,至少能够保证小雨有书读。”

时晴:“老白,醒醒吧,小雨的成绩高技都考不上的,别做无用功了。”

“你这是什么还帐话?哪里有母亲说自己孩子是废物的,他不是,小雨不是。”冯白彻底愤怒了,额上迸出青筋:“我有信心,看着吧,还有不到一个月,我还你一个大学生儿子。但是,请你从现在开始,别要打搅我们。小雨,我是不会还给你和大头的,绝不!”

他面红筋涨,他暴跳如雷。

别的事情都可以忍,惟独这事忍不了。

小雨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绝对不能让这一对不靠谱的父母给毁了。

看着冯白重重摔门而去,时晴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冯白下了妇产科大楼,就看到关飞一脸红光地提着一个大口袋过来,喊:“老白,老白,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时晴的吗?咳,小雨怎么样,怎么没带他过来?”

“现在想起孩子了,你过得很开心吗?”冯白看到恍然未觉即便被时晴扫地出门的关飞,心中冒火。这混蛋,简直就是没心没肺。

“哟,我听你的口气好象挺不爽的,谁惹你了?”关飞笑道:“是不是小雨调皮了,老白,谢谢你帮我照顾孩子。今天你是不是来说孩子的事情,如果实在烦了,就让他回家吧。毕竟,你那边也有老婆孩子需要照顾,多一个娃烦得很。”

说出这句话,关飞心中忐忑,他这人自在惯了。光照顾个时晴已经很令他头疼,小雨如果再回家,那日子可就不舒服了。

冯白喝道:“孩子我是不会还给你的,永远都别想。你看看你,你觉得你能带好孩子吗,孩子跟了你能学好吗?从现在开始,小雨就是我的儿子,他也愿意住我家。你们如果不服气,可以走法律途径,去告我呀?”

他实在太激动了,声音不觉高亢。

立即就引了几个路人围观。

妇产科别的不多,就是女人多,老太太多。

这些老太太都是过来照顾孕妇的。

她们是出了名的八卦,听到冯白和关飞的吵闹,立即小声议论。

“这两男的好象在争孩子的抚养权。”

“废话,肯定是,我听得真真儿的。一个想要孩子,一个说绝对不会把孩子给他。如果不服气,去告我呀。”

“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还是是什么关系,肯定是亲爸爸和后爹的关系。”有个老太太分析:“应该是其中一个男的两口子离婚后,老婆跟了另外一个男人。两个男的都喜欢孩子,都要抢抚养权,这才打成一团。”

“咦,怪了,如果真是这层关系,后爹那个为什么要争孩子,又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有父子感情啊,看这两人都是一把年纪,将来还要靠孩子养老,自然要争上一争。”说到这里那老太太又补充一句:“至于孩子是谁的,在没有做亲子鉴定之前,可说不好。有可能是原配的,也有可能是隔壁老王的。”

“对对对,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养育之恩大于生恩,不看重血缘关系的。”

这群婆子说得越发地不象话。

冯白一看情况不对,这不是毁人名节吗?只得按捺下情绪:“这里人多口杂,关飞,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关飞连忙点头:“好吧,确实够乱的,我也不习惯被人围观。”

两人走都停车场,钻进关飞的车里。

关飞这才问:“咋地了,哥们儿,这么大反应?”

冯白:“我生气的是两件事,好好好,我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我向你道歉。现在,我一件一件跟你说。第一件事,我想把小雨留在我家里,直到高考结束再还给你和时晴。这事你不用担心,杨一楠也是答应的。实际上,她比我还热心,她喜欢你们家的小帅哥,就拿他当个宝贝。”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去工作吧

“哈!”关飞笑道:“原来冯白你两口子看上我家小雨,合着我们养这么大娃你们要来摘桃子。”

冯白:“我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事就这么定了。”

关飞依旧在笑:“这么霸道,你这是在和我商量吗?哈哈,老白,你要孩子,拿去就是。你看哈,现在时晴在住院,就算出院,也得养一阵子才能康复。我又是个不管事不耐烦的人,你能帮我带孩子,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啥也别说了,够意思,讲义气。这样,这一段时间的生活费我等下转给你。”

“这是钱的事儿吗?”冯白铁青着脸:“我是不想让孩子看到你们两口子闹,他现在好不容易变得正常,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变成一个正常孩子。而且,马上就是高考,这关系他的前程,绝对不能被你们两口子给毁了。”

关飞:“我们两口子闹,闹什么呀?现在时晴就不理睬我,她生我的闷气呢!”

冯白:“大头,收起你的嬉皮笑脸吧。刚才我听时晴说她要和你离婚,等病好了就离。你们这一离婚,对孩子又是何等的伤害,你觉得小雨还有心思读书还有心思高考吗?”

“什么,离婚?进医院的时候她说过一次,我以为时晴就是在说气话……”关飞脸色大变:“怎么可以离婚,不能离啊。离了,小雨怎么办,我怎么办?”

关飞小时候是少爷脾气,从小被母亲娇生惯养。结婚后,衣食住行都由时晴负责。无论是穷困还是如今的富贵,他都没有吃过一点苦。

只要他哼上一声,身边人都会竭力地达成他的愿望,可以说,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他转。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切都是温柔对待。

看冯白这严肃的表情,关飞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时晴这次好象真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关飞无法想象没有时晴的生活将是什么样子。

是的,他已经习惯了依赖时晴的日子,无论是在过日子还是心理上。

恰如一道霹雳打到他头上。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老白你教教我,我不离婚。”关飞一把抓住冯白的胳膊。

冯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头惶惶的神情,沉默了片刻:“还是时晴住进医院时我教你的那句话,你要想时晴原谅你,关键是行动,用行动来感动她,让她知道你关飞是个有担待的男子汉。”

关飞苦恼:“我也是照做了的呀,你看,我每天都在给她做饭,给她洗衣服,她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冯白:“大头,你能够耐下心照顾病人,这说明你是爱时晴爱这个家庭的,不想看到婚姻破裂。”

“那不是废话吗,没有了时晴,我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

冯白:“光你现在这个改变并不够,你想了,你现在所做的事花上几千块钱请个护工就行。”

关飞急了:“当初让我做饭洗衣陪护的话可是你说的,现在又说还不够,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啊?”

冯白:“一个男人,或者说一个丈夫在家里所应该承担的责任有三。一,在妻子和孩子生病或者失去健康的时候能够帮助他们照顾他们;二,赚钱养家;三,有担有责任感,让家人感觉到你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第一点你做得很好,第二点,你本身就有钱,这不存在问题。可恰好就是因为第二点,让你变得没责任感,让时晴很失望。”

“是的,你家拆迁了,很有钱,就算五代人什么都不敢也能衣食无忧。如此,你关飞也不用像一般人那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你的日子过得富足而潇洒,甚至颓丧。你是不是感觉到生活特没意思,特没追求。你这样的精神状态反应到生活上,就变的懒散而无趣,这让家里人感觉你实在不靠谱。”

“我大概明白时晴的心思,你过得实在太颓废了,而她有是一个何等好强的人,她需要的丈夫是一个能够体面有理想有追求的男人,而不是废物。”

听到冯白这么说,关飞有点生气:“你说谁是废物?”

“难道现在的你还不废吗?”冯白:“你没有上过一天班,是是是,你不需要上班,你感觉赶什么都没意思,你觉得你这样的精神状态能够给家庭带来什么气氛,你让家里人快乐过一天吗?大头,去工作吧。只有去工作,你才能感觉到生活的力气。也许这样,你还能得到时晴的原谅。”

“工作,工作……”关飞有点失神。

冯白拍了拍的肩膀:“大头,你相信我,这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不要怕,其实工作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工作了,和更多的人和社会接触可以避免我们变得面目可憎,避免我们变得低级趣味,尤其是你这种不为挣钱而工作的情形。”

是的,如今在本市,像关飞这样的拆迁户不在少数。

很多村民一拆迁后得了几套十多二十来套房子,个人资产轻易地突破千万,甚至亿万也不鲜见。

有钱了,不少人都失去了生活的动力,沉迷于享乐。

买豪车、赌博、夜夜笙歌……甚至有人因此返贫穷。

不过,还是有老一辈人闲不住出去工作,不为钱,就为了和社会接触,即便每个月只有三两千块前。

新闻上不常常报道某拆迁户开着百万豪车去干保安、当清洁工吗?

工作让人精神饱满,让人身心健康。

“可是……可是我能做什么?”

“想想你能够做什么,关键是你得有一个开始。”

大头想了想:“我是个书法家,我可以和画廊签约出售自己的作品;对了,我准备加入茶艺协会做个副会长、理事什么的,这也是工作。”

冯白有点头大:“这是工作?”大老,拜托,你那副狗爬字送人都嫌占地方。茶艺协会,人家就是想从你那里拉赞助,当你是冤大头。

大头兴奋起来:“我这就去跟时晴说,哈哈,我要工作了,我们不离婚了。”

说着话,他就跳下车去,兴冲冲地朝妇产科大楼跑去,冯白都来不及阻拦。

看到丈夫回来,时晴将头转到一边。

自从入院后,这么多天,她还没有跟关飞说过一句话,心,实在是伤透了。

关飞一脸欢喜:“时晴,你吃饭没有,今天可感觉好些了。”见妻子没有回答,他有自说自话:“有护工在你大概已经是吃了,看你现在的脸色边刚进医院的时候好些了,太好了,太好。你也不要担心,放松心情,心情一好,身体就恢复得快。”

他如此聒噪,时晴听得一阵心烦,正要把眼睛闭上。

关飞又道:“时晴,我想过了,我以前的生活状态是有问题。是是是,咱们家是有钱,可钱不是生活,我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也不是个事儿,其实,这样的生活我自己过得也没意思得很。决定了,我得去找个工作,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做什么了。”

时晴有点惊讶,转头定睛看着关飞,眼神中带着一丝喜色。

受到她的鼓舞,关飞来了精神,将手中的包放在床头柜上,打开了,里面是几个茶饼。

“时晴,你看,这是我今天出席茶艺协会买的茶叶,六万多一饼,这可是好东西。协会的人说了,让我参加他们的组织。我以后就干这事了,对我们南方的茶艺进行推广,宏扬传统文化,到全国各地举办讲座、学习……”

看到丈夫滔滔不绝手舞足蹈,时晴心冷了。

六万多一饼的茶,这东西值那么多吗,也就是几百块钱的货色,纯粹就是交智商税。还有,什么到全国各自举办讲座,还学习,说穿了,人家就是拿你关飞到傻子,要骗你的钱。

你关飞什么人,你也搞传统文化,沐猴而冠吗?

时晴再不说话了,拿起那两个茶饼就扔进床边的痰盂里。

关飞:“你怎么扔了呢,那可是好东西,那么贵。”

时晴指了指门口:“出去,我已经联系了律师,等下他就要过来和我谈,谈和你离婚的事情。关飞,你也请和律师吧。”

这是她进医院后对丈夫所说的第一句话。

……

“老白,老白,你帮帮我,时晴正式提出离婚了,说是下午律师就要过来和他谈。”

“正式提出离婚?”

“老白,事情是这样……”

听关飞把刚才的经过说完,电话那头,冯白叹道:“大头,我让你工作可不是去干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离婚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会跟时晴谈,这几天我回避一下。”

“回避能解决问题吗?你这是逃避。”

“可是不回避,她就会和我谈离婚的事情啊。”

“好吧,你先回避一下,让时晴冷静冷静,我和一楠会做她的思想工作的,再帮你劝劝。大头,还是那句话,你得找个工作,让时晴看到你的改变。别在弄什么茶艺、书法这些糟心玩意儿,你就塌塌实实地找个事吧。”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老白,我去找个工作,哪怕是小区保安我也干,我去帮酒店拉泔水。”

“倒……不至于。”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两边

“这个关飞关大头,果然是富贵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为人有的时候还真是天真,茶艺能当工作吗?这么不靠谱的事也敢跟时晴说,这下弄砸了吧?”冯白摇头。

周末这两天,冯白两口子实在是忙得飞起。

首先,两个孩子要在李老师家补习。等到下午补习结束,两口子开了车拉着孩子在饭馆随便吃了点什么,然后又去医院看时晴。

见到儿子,时晴很开心,伸手去摸关小雨的脑袋。无奈她躺在床上,关小雨实在太高又不习惯这亲密的动作,哼了一声,只把身体挺直了。

冯白一看就恼了,给了关小雨后脑勺一巴掌:“蹲下,低头,老实点。”

小雨这才无奈地说了一声:“好吧,好吧。”蹲了下去。

摸着儿子的头发,看着他俊朗的脸,时晴的心都要化了。

冯白得意地问:“时晴,看我把你儿子养得不错吧,都重了五斤,昨天晚上刚过过秤。”

园园在旁边笑:“一头肥猪,还上秤了。”

冯白继续得意:“小雨现在很刻苦,你看看他的手,因为写字都磨破了。”又抓起关小雨的右手,让她看了看孩子右手食指上的创口帖:“还是现在主观能动性很强,后天的三模说不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小雨,考试有信心吗?”

关小雨郑重地想了想,回答:“没信心,但还是要去考,关键是参与,努力过了应该就会有回报吧。”

“你这娃现在说话越来越深沉,像个哲学家,有我当年的风采。不愧是我冯白教育出来的,加油啊,关小雨同学。”

关小雨经过服药和冯白每日的心理调整,再加上他上次偷听班主任和家长的谈话后,受了刺激,最近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突然变得沉稳起来。

从前的他是何等幼稚的一个人啊,现在说起话来却有点文绉绉。

时晴:“老白,一楠,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你们是我最亲的亲人。”

说到这里,她眼圈有点发红。

看时晴的情绪激动,冯白和杨一楠忙让两个孩子出去,问了时晴的情形。

时晴回答说她已经见过律师了,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律师下来会去和关飞谈,等出院以后,等到儿子高考结束,如果协议离婚不成,就会提起上诉。

冯白和杨一楠大惊,可劝了半天,还是劝不了,时晴这回是铁了心要离。

她又拜托冯白和杨一蝻,说,小雨这段时间就住在冯白家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可是,她在这座城市也没有亲戚,她只信任冯杨两个朋友。

杨一楠回答说时晴你就放心吧,孩子就由我照顾,只要你不怕将来我把你儿子给抢了。

说是由她照顾,其实最后还不是落实到冯白头上。

杨一楠新官上任,事务繁杂,当天晚上就带着办公室小毛,和甘总、金工一起飞去了外地省会。在哪里住一晚上后,还得驱车一天去h6项目组,把项目构架搭起来。

金工果然是大神,很快就拉起了一个技术团队,项目近期就会铺开。

这一来一回就得三天,完美错过了两个孩子的三模。

冯白在家里又当爹又当妈,照顾两娃的生活,对小雨进行心理辅导,还得去上班,忙得飞起,自然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过问时晴和关飞离婚的事。

那么,关飞现在在干什么呢?

关飞在找工作,这次是找正经工作。

妻子要和他离婚的事情让关飞感情复杂,一是伤心二是失落三是……恐惧。

说句实在话,妻子很美,美得让人心醉,他是爱她的,非常爱。这份爱并不因为一起生活二十多年而消磨,而疲劳。

至于恐惧则是他已经习惯了和时晴在一起生活,习惯了由她安排好一切。他无法想象,没有了时晴的日子会是什么样,那是空落落的吗?

时晴的律师打电话给他说是要谈离婚的事,关飞一怒之下把号码给拉黑了。

他要自救,是的,得找个工作,老白说得对,我听老白的绝对没错。

可是,在如今这个世界,工作是好找,钱也好赚,但却并不适合他关大老爷。

比如工地上的小工,每天怎么也得三百多块,问题是你得有力气啊!而且,堂堂亿万富翁去干这个,体面呢?

要干就干白领,在办公室你一坐,干干净净,汗水都不流一滴就能把钱挣的那种。这样,大家面子上好看,时晴也会开心的。

进入人力市场,关老爷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受欢迎。首先需要的是文凭,至少大专。你老关一个高中生,人家理都不会理你。

还有,你有什么技能,有证吗?会计师从业资格证、施工证、大学英语六级证书……没有你当什么白领,想白领薪水吗?

什么,你已经四十多岁了,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招三十五岁以下的员工。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中年危机吧?”忙了一天,关飞气呼呼地坐在大厦旋转餐厅的顶楼,看着城市的风景,吃着八百八十八块一位的自助,心气不顺。

我这么有钱,我特么的还危机了,好古怪的体验。

吃过晚饭,腹中有食,心情好了许多。

关飞想起以前艺术界的朋友,先给一个画廊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喂,林姐,我是关飞。”

“啊,飞哥啊,你好你好,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最近有什么好作品,送几副到我们这里来挂着,说不定还能找到识货的人呢!所谓,知音难觅,好东西是不会被埋没的。什么,没有,真让人失望啊!对了,飞哥,我这里刚签了一个书法家,有几个条幅想让请你鉴赏,你可是我市有名的大书法家,只有你能看出好坏,什么时候约一下。”

关飞说我现在挺忙的,对了,林姐,有个事情想问问你,你那里还请人吗?我想找个工作,能不能在你手下混点生活。

那个林姐一听,立即就变了语气。

第一百九十章 人情冷暖

像林姐所办的这种画廊的运做方式比较独特,属于小圈子内的交流。

首先,办这种画廊的人本身在艺术鉴赏力上就有一定造诣,并和艺术家们私交甚笃。于是,就由她出面开办一个画廊,和艺术家们签定长期合约。

一旦画家和书法家们有了作品,都要送去画廊展览、交流。

她会不定期举行沙龙和画展,邀约市里的富商大贾出席,并向他们推荐艺术家们的新作。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艺术品这种东西的价值挺自由心证的,价格也比较乱。各花入各眼,你喜欢了,那就是价值千金,不喜欢那就是只值一钱。

关飞是林姐刚发展的会员,她知道老关小有家产,又喜欢附庸风雅,正琢磨着推几副作品。

不过,就这么直接让人买画儿未免简单粗暴。做文化生意得讲究一个体面、风雅,搞得像菜市场里的商贩那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来我往,未免没有big。

于是,林姐表面上把关飞当成所谓的书法家供着,一口一个关大师喊着,并热情地邀请他驻站“飞哥最近有没有新作品啊”“要不,送几副过来放我这里,说不定能碰到有缘人给买了去。”“不不不,飞哥你是大艺术家,谈钱俗了,不过,艺术品还是要拿出来交流的,养在深闺无人识未免明珠蒙尘。”

至于关飞的狗爬字拿过来有没有人瞎了眼睛买回去,林姐就不管了,反正又没有成本,大不了扔在一边吃灰。

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想把关飞哄到画廊去,让他花钱,花大钱。

据林姐观察,这个关飞关老爷挺有钱的,而且脑子简单,好面子。只需说几句好话,一堆高帽子送过去,马屁拍得山响,要让他为自己的弱智买单并不难。

现在画廊的一个条幅,只要作者挂了一个地方书法家协会或者美术家协会会员的头衔,轻易就能卖出十几万的天价。

而她则能拿五成的提成,说穿了,林姐就是个掮客。

关飞这个潜在大客湖人她已经盯了很长时间,现在人家竟然想到自己这里来打工……等等,这究竟是怎么了?

林姐:“到我这里来上班,混点生活?我这里庙小,可请不动你这尊大菩萨。飞哥你多有排面,这种事情不好开玩笑的。”

关飞:“林姐,真不是开玩笑,我闲得无聊,确实是想找点事做。”

林姐:“合作?”

关飞:“就是打工啊,我帮你打下手。”合作是不可能合作的,虽然这个行当自己有点兴趣,可手头的钱都被时晴拿去买房,根本就没有活动资金。再说了,如果自己当老板,说不定会被时晴误会是瞎折腾,也距离他找回生活的力量,做一个有担待有责任感的男人的初衷甚远。

林姐:“打工啊,咯咯,飞哥你这么一个大艺术家怎么可能打工?”

关飞:“真是想找份工作,林姐,你也知道我在艺术鉴赏上能力是很强的,我马上就会加入书法家协会、茶艺协会,将来还有可能加入文联,进了你的画廊,业务上你放心。至于待遇方面,也不要太高,给点茶水车马费,给我一万块就可以了。”

林姐小心地问:“飞哥你最近个人财务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有,说出来,大家都是朋友未必就不能帮上你。”

关飞感慨:“个人财务上倒是真出了点问题,我家前一段时间不是刚买了房子吗,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手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郁闷死人了。现在,我老婆又在和我闹离婚,她见不得我游手好闲,我想了想,还是得找个事情做,看能不能挽回这桩婚姻。”

是的,现在自己手头只剩六七万块。六七万能派什么用场,买两件衣服就没有了。至于每个月那几十万的房租,估计时晴也不会给自己。

关老爷感觉前所未有的穷。

林姐这下全明白了,或者她以为自己明白。

作为一个离过几次婚的女人,离婚官司门清。

这个关飞以前是有钱,人也大方。可是,以他这幼稚的性格,一旦离婚,绝对会被人净身出户,变成一个穷光蛋。这不,现在就穷得没有饭钱,要来我这里求职。

关飞从一个大金主变成打工仔,林姐态度就变了,淡淡一笑:“关飞,不好意思,我这里地方小,平时只留一个人看店,实在没有活儿给你,你还是另外找人吧。”

关飞急了:“另外去找,现在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的,我已经找个好几处了,都没合适的。咱们不是朋友吗,你得给我安排了。就这样,等下我就过来上班,一万块一个月,你还得给我交五险一金。”

自从拆迁暴发之后,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恭维的语气,说起话来未免带着命令的语气。只可惜他忘记了,别人以前对他好是图他的钱。现在他没钱了,这个世界立即撕去了温柔的面纱。

林姐平日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人,顿时心中不快:“关飞,我想你要明白,现在你在求我,先不说我并没有打算雇佣你。就算我雇了你,咱们也是上下级关系,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求人都有个求人的样,你这是在勒令我吗?还一万块,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力能拿到一万块一个月?”

关飞也急了,反驳:“我凭什么不能拿到一万块,我是艺术家。”

“哈哈,哈哈,艺术家,呵,我忘记了你是大艺术家,钱喂出来的艺术家。”林姐不客气地说:“关飞,以前大家之所以恭维你,那是因为你有钱,能够为大家带来利益。几十万一副的画儿,你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顾客谁不爱?可是,你现在不是没钱了吗?你又凭什么要让我把你捧着拱着,你是我什么人……对了,你不是还放了几张书法在我这里吗?实话对你说,那就是小学生的字。不,比小学生还不如,我会快递还给你的,以后别联系了。”

和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电话被挂。

关飞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他暴跳如雷。

再次拨打林姐的电话,结果惨被拉黑。

我的字写得真的不堪入目吗?

关飞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他从路边的行道树书上折下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起来。

他运笔如飞,立即引起了旁边一个卖水果的贩子的注意,那人津津有味地看着。

看到贩子看得入神的样子,关飞找回了自信,问:“这个兄弟,我写得怎么样?”

水果贩子扑哧一笑:“我用脚夹支笔都比你写得好。”

关飞:“不能啊,他们都说我写得好,有大师风骨。”

小贩:“这位叔叔,你四十多五十的人了吧,自己的字写得好还是坏,心里没数吗?”

关飞又定睛看下去,丑,真丑。

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把树枝一扔,失态地大叫:“骗子,他们都是骗子……他们都想骗我的钱!”

……

一个谣言在关飞所处的“文艺圈”里以长了翅膀的速度扩散开来:关飞马上就要和太太离婚净身出户,据说连饭钱都没有,住大街了。他现在正在到处找工作,挺难缠的,大家小心被他给赖上了。

只半天时间,关飞就碰了几次壁。

“喂,茶艺协会的老孙吗,我是关飞啊。”

“啊老关,你好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老孙,我想找个工作,你那里缺不缺人。别误会,我没别的事情就是闲得无聊,想有个事业。”

“老关,咱们就是卖茶叶的,这算什么事业,你会电脑吗,懂得网店运营吗?不会……那你能不能冒充女孩子和人微信聊天……别担心,我们这里有个程序可以把语音转化成女声。你只需要给对方聊聊天,说你有个外公,在老家有座茶山需要继承。你每天发发自拍照给人家,说你在帮扶困难儿童,在搞慈善,然后让他买茶……什么,你说这是犯法,这犯哪门子法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交易……你少来这套,还报警,报你妈的……关飞,你他娘都穷成这逼样还给老子来这套。什么艺术家,艺术你个鬼,你没钱了谁认你。哥奉劝你一句,还是回家去跟你老婆闹,看能不能在离婚的时候多分点财产。你不去找你老婆,不去找律师,反出来找工作,你究竟是傻呢还是傻呢?拉黑你这个啥比!”

关飞气得浑身发颤,气得嘴青面黑。

同样的遭遇他又经历过几次,往日那些艺术家和老板朋友们,此刻都翻了脸,变得面目可憎。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也饿了,就进了一家饭店,点了两个小菜,一边叹气,一边慢慢品尝菜肴。

饭店是一家百年老店,规模颇大,很雅致,古典式装修。

店里的大师傅都是名厨,以传统菜闻名,价格自然不菲,人均一百六。即便如此,每到饭点都是一座难求。需要预约,需要是会员。

正是晚饭时间,高朋满座。

关飞早就办了会员,因为是一个人,就被优先安排在底楼靠着收银台的位置。

正气呼呼地吃着饭,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急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对着柜台里那个像老板模样的人喊:“爸,糟糕了,周大师傅今天病了,没办法过来。”

老板脸色大变,急道:“说好了的怎么就病了,你也知道今儿这一席的客人非常重要,难道你就不能劝周大师傅坚持一下。他也不需要亲自动手,就做在旁边指挥其他人做就是了。”

姑娘哭丧着脸:“如果能坚持就好了,问题是人家坚持不了。周大师傅突然爆发性肝炎,你说能让他来厨房吗,把人给传染了咱们这店也别开了。”

老板急得直顿脚:“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周师傅偏偏今天得病,还得的是肝炎,这事闹大发了。我我我,我该如何向人家交代啊……人家点了名要吃网油卷,这种外地名小吃,本地哪里有人会做,这不是为难人吗?”

那姑娘:“可人家余导演点了名要吃,说是听说咱们饭店的周师傅是他老乡,也会做,这才定了座,你能有什么办法?”

老板气苦;“这怎么跟人解释啊,我牛皮都吹出来了。”

姑娘:“没人会做那就不做呗,跟客人说一声,人家也是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咱们。”

是啊,不就是一道菜没办法做,多大点事儿。

老板怒道:“咱们这里打的牌子就是正宗常州菜馆,连这种典型的常州小吃点心都做不了,说出去有脸吗?现在正是咱们店挂非遗牌子的关键时刻,得罪了里面的几个爷,给人留下坏印象,这事不就黄了吗?看你干的什么事,你就没让我省心过。”

姑娘:“事情都摆在这里,爸你也怪不到我头上,你这人就是,一遇到事情不想着如何处理,只顾着骂人。”

父亲是个怪脾气,女儿脾气怪,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掐了起来。

关飞在旁边听着,这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个老板姓丁,祖籍江苏常州,一家人百年前移居于此,开了这家饭馆,以卖常州菜著名。最近,市里正在评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美食评定,评上的要授牌。

像丁老板这样的人,钱他不缺,事业也红火,好的就是个面子。如果能够评上,也算是为祖上争光,为常州菜长脸。

这个活动是市里文化宣传部门搞的,其中有几位领导此刻正在陪余导演在楼上雅间吃饭。

余大导演何许人,那可是文化界的大拿,他是华裔导演,所拍的几部影片有很大的国际影响力。

这次回国到我市参加一个文化活动,要逗留三天。

华人喜欢吃,余大导演在偶然的机会听接待他的人说起这家酒楼主打常州菜,且非常正宗,就欣然而来,并点名要吃网油卷。

他也是常州人,在那里生活到十二年才移民国外,现在就想吃点家乡的味道。

丁老板接到预约之后知道这是一个光宗耀祖的好机会,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可凡是就怕意外,万万没想到,厨房里执掌面点小吃的周师傅得了肝炎,从此退出厨艺圈。

这家酒楼分工很席,又三个主厨,个人负责的方面也各不相同。至于丁老板,他也是各中好手,关键时刻也能顶上去。

只是,问题就出在分工上,别的菜还好说,这面点却没人会。、

至于起其他饭店借人也借不到,本市人喜欢茶餐厅,喜欢粤菜,常州菜却独此一家。

市里对余大导演参加的这次文化活动挺重视,人家点名要吃网油卷你却拿不出来,这就尴尬了。

将来拿不到非遗牌子不说,还会弄坏饭店名声:你说你是正宗常州菜,结果连点心都做不出来,你这不是骗人吗?

两父女一想到这里心气就不顺,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

姑娘:“爸,你骂我也没用,客人都坐在那里了,等下就得上点心,你说吧,该怎么办?你还说你家学渊源,是名厨,你连点心都不会做,怪得了谁?我看你这个常州菜师傅就是个水货。”

“放屁,常州菜博大精深,我不可能什么都会。再说了,中餐中不是有红案和白案之分吗,我就是个红案。”说到这里,丁老板丧气:“实在不行,让其他两个师傅勉强试试……哎,别看这玩意儿只是点心,可最考较厨师对火候的把握。而且,其中几个手法看起来简单,却需要一双灵巧的手,一般的学徒至少得练两年才能上手。这倒点心,除了吃味道,其实吃的就是卖相……隔巷如隔山……哎,实在不行,我亲自动……哎,这可怎么好啊……”

他一连叹了几口气,又急又怒。

关飞在旁边吃着饭,两父女的争吵一字不漏地落到他耳朵里,也被他们闹得心中发慌。

他心情正恶劣,不觉骂道:“吵什么吵,偌大的地球还放不下一张安静的饭桌?要吵你们出去吵,什么呀,不就是一份网油卷,说得好难似的。”

丁老板见客人不快,忙赔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客人,要不今天这顿饭免单。”

此人到是豪气,关飞的气消了些:“不用,不用,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要免的要免的。”丁老板还在不住地道歉。

旁边,姑娘却恼了,眼睛朝关飞一瞪:“什么不就是份网油卷,说得好难似的,没错,就是这么难。这虽然只是一份点心,可没有两年的手上的工夫做不好。你这是看人挑水不吃力,外行人。”

不知道怎么的,她看这个中年矮子非常不顺眼。

关飞吃她呵斥也不服气:“我怎么就外行了,多简单的一份点心,当谁不会做似的,我……”他刚要说我前几天才在视频上看着这道菜的做法,不复杂呀!

丁老板眼睛一亮,问:“同行?你会做网油卷?”

关飞:“会,但是……”但是以前没有上过手,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咦,等下回医院我干脆买了材料试试,挺有趣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操刀

丁老板也是病急乱投医,立即打断他:“这位大哥,要不你帮小店做做,今天这顿算我请……哎!”这句话说完,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这是不情之请。

看眼前这矮个中年人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也是个体面人,家境优渥,对免单这事可不在意,你让人家下厨,确实唐突。

他马上又补一句:“另外还奉上一个大红包,大哥,小店实在遇到困难了,还请帮帮忙。”

下手做菜,那还是算了吧,关飞只是对做菜有兴趣,但真要进厨房拿出来给客人,怕就怕要丢人。就推脱道:“这不合适吧,老板你还是另请高明,我就不献丑了。”

丁老板的女儿刚才被关飞打断,心中本就不喜,看他眼神闪烁,立即冷笑:“不会做吧,你还胡吹什么大气,还说‘说得好难似的’有本事你做一个给我看看。”

刚才说错,关飞今天吃了一肚子气,心情本就不爽。现在吃一小姑娘埋汰,顿时忍不了。他挽着袖子站起来喝道:“做就做,怕什么,材料都备齐了吧?”

丁老板见他答应,大喜:“都备齐了,先生后厨请。”

等到了后厨,迎面就是一股热气扑来。天气已经热起来,外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三十,厨房里起码四十。

可怜关飞娇生惯养惯了,出入都有空调,顿时浑身上下的毛孔张开,汗水如浆而出,热得几乎晕过去。

里面的厨师和徒弟们正在忙碌,丁老板喊了一声:“小裴过来,你师傅得肝炎了,以后也干不了厨师,这位先生顶一下,你打下手。对了,先生怎么称呼……关飞关先生……”

看到摆在面前的原材料,关飞突然有点发蒙,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丁老板的女儿小丁看关飞越发不顺眼,冷笑:“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这是在忽悠我吧?”

关飞没办法,只得拿起菜刀,口中道:“谁忽悠你啊,值得吗,我这不是热得受不了吗?小裴,帮我擦下汗水。”

网油卷的原材料是猪网油、瘦猪肉、火腿、香菇、墨鱼、葱白。网油已经撕开,浸泡在水中,下一道程序是将瘦猪肉、火腿、香菇、墨鱼、香葱白段切成丝。

关飞没有办法,只得拿起肉开始切丝。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生涩,渐渐地变得麻利起来。

只见,那些肉丝一条一条从刀口处跳出,都细如发丝,根根匀称如豆芽。

丁老板一看,眼睛立即就亮了。

中餐不同于西餐,不同的菜不同的用途要用不同的刀,切肉是一把倒,切蔬菜是一把刀,切片一把刀,切丁又是一把刀那么麻烦。好的中餐厨师,一把菜刀就能搞定一切。当然,你非要用普通菜刀去剁猪大骨,那就没办法了。

所以,只要菜刀一上手,你就能直观地看出这个厨师手艺的好坏。

顶级的厨师能够把一墩豆腐切成头发粗细的细,这就是淮阳菜中有名的干丝,。

这家饭店的菜刀都比较大,面积像是一本杂志,可提在关飞手里轻巧得如同绣花针。没错,简单地切个肉丝,就好象是在穿针引线,举重若轻,其中还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看得人心中竟是畅快无比。

很快,肉丝和香菇切完,接着是葱丝。

所有的材料都合在一起,在加上鸡蛋和枣泥豆沙和一起,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光看关飞的手法,丁家父女就知道这菜有了。

就关飞所展现出来的刀工,至少有二十年以上功力,说不定还是童子工。这人是个行家,是个老厨师。

只是,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一般来说,厨师长期握着刀柄,右手虎口还有食指左侧应该有厚实的老茧才对。可这位关飞先生的手嫩白如豆腐,刚才一番用力,虎口竟被磨得发红,这就让人理解不了。

他们那里知道,关飞同志在一周以前十指不粘阳春水,从来没有下过厨房。为了和照顾生病的妻子,为了修复夫妻关系,他才平生第一次握起了菜刀。

说来也怪,在拿起菜刀的瞬间,他有种古怪的感觉,就好象这刀变成他身体的一个部分,指哪打哪儿。食材在他刀下非常听话,像切成什么形状就能切成什么形状,想切成什么尺寸就且成什么尺寸,他很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有的时候关飞就在想自己前世说不定是江湖中的刀客大侠,雪山非狐、胡家刀法、胡一刀,自己骨子里就带着技能。只不过,法律社会,没有行侠仗义的机会,只能下厨。

他不但刀工出色,双手也变得分外灵巧,感觉解锁了一项新技能。

馅料和好后,接下来就是用网油将其包成春卷模样,裹上干淀粉。

只见他肥胖的手指轻若无物,一触及收,转眼十几个卷就裹成。再看他的手指,竟干净得如刚洗过一般。

再接着就是下油锅炸。

关飞一边做,一边对旁边的小裴说:“这道网油卷的关键是火候,不能过火,否则一炸焦就会带着苦味;但是,炸的时间也不能太短,否则就不能起酥。那么,该怎么掌握呢,等到油温到六成,然后换小火慢慢炸,直到皮变成淡淡的金黄色,油温把馅料的香味勾出来。”

这些都是他在网络美食视频看到的。

自从开始学习厨艺,关飞对这活儿突然有了强烈的兴趣。

中年无所好,惟爱食与味。

妻子不理睬他,在赔护的过程中,实在无聊了他就没日没夜的看视频,看得饿了,就跳起来跑厨房里照样做一份。现在病房的厨房里堆满了各色食材和天南地北的调味品,到处都是油烟味。

道理很简单,油温六成,可什么程度才到六成热,这都靠经验。中餐中大的问题是没有数据标准,不像西餐,直接告诉你需要多少摄氏度,这道工序需要做几分钟。

因为,一个好厨师全靠实操,全靠无数次反复实验。

不然,就算把所有的程序告诉你,刚开始上手去做也得砸锅。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所谓大师还得能侃

“关先生,还没有熟吗?”看着油面上漂浮的网游卷,丁老板着急地问。

看炸出的这一锅东西,金黄灿烂,饱满有型,卖相还真是不错,应该是成了。

丁老板已经肯定这一点,当然,他也不至于像一般小说中写的那样被香味引得唾沫长流腹中雷鸣。厨房里其他厨师都在做菜,千百种味道混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味道究竟如何。

余导演那边的酒席已经到了尾声,人家不停在催点心怎么还不送来。

这让丁老板心中焦急。

关飞:“这菜急不得,要几分钟时间才行。”

“那么,我问你究竟熟没有?”

“熟是熟了,但温度……”

“熟了就好。”丁老板可管不了这么多,直接下了漏瓢,起锅,装盘,然后端起盘子就朝外跑。

“等等。”关飞抓起一大把白糖就撒在上面。

“放这么多糖?”

“提味。”

“对对的,提味。”

关飞今天是第一次做网油卷,内心中其实还是有点不塌实,也跟了上去,想看看食客的反应。

余导演的酒席在二楼雅间,因为是公务接待,又有规定,其实吃得很简单,八个人八个菜,都是家常小菜,价格便宜。但是,家常菜非常考验厨师手艺。比如你起吃川菜,你不点个回锅肉,却偏偏要上厨师给你上麻辣海鲜锅;去吃苏帮菜,不点腌笃鲜,却让人厨师来一份黄焖羚羊,象话吗?

看得出来,余导演很会吃,而且点的都是地道的家乡味道。

余导演大约七十岁,是个精精瘦瘦的老头。

看到丁老板端过来的网游卷,眼睛一亮,用常州话说:“可算做好了,这道菜我想了几十年了,哎,终于在有生之年见着,好好好。”

说罢,就夹了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瞬间,他就眯缝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好好好,馅料软糯香甜,网油已经在高温中彻底融化。动物油脂把枣泥和豆沙的香味恰倒好处地勾出来了,浓郁浑厚。不过,吃多了也腻,但是,又有葱丝和蘑菇的中和,让人心中顿时清爽。味觉层次丰富,每细品一次,都又不同的味道。”

与席众人都笑:“余老,这下你的心愿总酸是得到满足了吧!”

余导演感慨:“想不到在这里吃到儿时的东西,谢谢师傅,谢谢师傅。”说罢,他就站起来朝丁老板一鞠躬。

丁老板得了他的夸奖,心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连连回礼,笑着说:“我只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可不是厨师,要谢你就谢关大师吧!”

他把关飞推了出来。

关飞一愣,关大师,我什么时候成大师了?

丁老板介绍说,这位关大师是业界有名的淮阳菜大师,家中三代都是做菜的,六岁上厨,十二岁就主厨师,做过二十年星级大酒店的行政主厨。前一段时间因为做得累了,退休养老。时不时来鄙店带带徒弟,今日听说余老要吃网油卷,他一想佩服你的才华,特意过来操刀……云云。

在他口中,关飞简直就是淮阳菜开派宗师,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丁老板之所以这么吹嘘,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为了拿到非遗的牌;其二想是借余导演为自己的饭店扬名。

果然,席间就有一个晚报的记者,开了录音笔,又拿出手机飞快地写起了稿子。

关飞刚开始的时候被丁老板夸奖得还有点不好意思,渐渐地,他就得意起来了,把背了手,把胸膛挺得老高,一副老成持重,渊停岳屹的宗师气派。

这做菜又有什么难的,不完是把原材料切好,搭配好,煎炒烹炸蒸煮炖烤烧,掌握好火候和配料比例就是。

连我都是大师,这大师也太容易了吧。

突然,余导演眉头一皱,对关飞说:“关先生,你这道点心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飞和丁老板心中同时一惊。

难道这道网油卷什么地方不对或者不正宗?

关飞:“余老您请讲。”

余导演:“你这点心上面撒了一把白糖,有点腻啊!而且,大油大糖对身体健康不好。我记得我小时候吃的网油卷上可没有糖。”

这话一说出口,丁老板微惊,疑惑地转头看着关飞。

关飞有点蒙,可转念一想,立即明白其中的缘故,心中笃定,笑吟吟地问:“余老是什么时候出的国?”

余导演:“六十年代吧,怎么了?”

关飞又问:“那么,我再请问,这道网油卷是什么年代被发明的?”

余导演:“我还真不知道,自古就有吧。”

“那就对了。”关飞点头,侃侃言道:“我们国家也就是最近三十来年才发达起来,在以前其实老百姓都是很贫困的。就拿余老小时候来说,正好碰到自然灾害。别说白糖,菜里有点油水,就算是过年。所以,那个年代的网油卷都是没有糖的,其中的甜味全靠枣泥。”

余导演叹气:“是啊,那年代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做衣服要布票、买肉要肉票、就算给地里下肥料也得要粪票,又从哪里去找白糖?”

关飞:“不但六十年代,从六十年代往前推一百年,国家和百姓都是很穷的,下一次馆子必须要吃够本。所以,馆子里的菜的油水都非常足,这才有浓油赤酱的说法。只不过,到了现代,大家注重养生,才知道大盐大油骺甜对身体不好。而且,说句实在话,很多传统菜味道其实都是不好的,真原滋原味按照古方做出来,不是太好吃。现在的许多传统名菜都是经过改良的,符合现代人的口味,符合健康养生的道理。”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不但在座众人,就连丁老板也连连点头。

“原来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余导演感慨:“是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关大师你这道点心虽然比我童年的味道甜,但却是真正的常洲味道。当年,我离开家乡去国外大拼的时候,母亲送我去码头的时候,就做了好多网油卷让我带在路上充饥,说里面油水足,管饱顶饿。为了这道点心,她老人家把家里一个月的油都用光了,豆沙是亲手做的。如今,母亲已经过世二十多年。多少次,我都梦见她老人家将一口点心塞进我嘴里,说,娃呀,你要争气啊,好好干,不要偷懒,力气用了又会回来,老天不会亏待勤快人的。今天,我吃的这道正宗的网油卷,虽然放了很多糖,很甜,可母亲当年手里如果有糖,肯定会全部撒上去的。她把所有的苦都吃光了,只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甜蜜。”

说到这里,余导演的眼眶湿了,握着关飞的手不住摇晃,“关大师,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丁老板适时拿起手机不停拍照。

关飞得意地像是要飘起来,心中暗想:所谓大师,除了要会做菜,其实还得会侃。

所谓的侃,其实就是包装和推销。

自己生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大厨师模样,一看就让人有食欲。而且,自己保养得不错,整天和文化人打交道,杂书读得多。腹有诗书气自华,想不糊弄住人都难。

帮丁老板度过了这道难关,又打响了牌子,老丁对关飞自然是万分感激。不但免了单,还封了个大红包。

对于钱关飞不在乎,但也不会矫情地推辞,一拱手:“好了,今天玩得有趣,就告辞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依旧是大宗师气派。

丁老板心中暗赞,说:“关先生果然是个会玩的人,对厨艺有兴趣?”

关飞:“喜欢吃,也喜欢做,和许多大厨交流过。”

丁老板:“以后关先生技痒,鄙店随时欢迎你过来一展手段,小裴还说要拜你为师呢!”

关飞心中一动:“玩票有什么意思,要不你请我得了,我来主持你们的白案,人手不够的时候红案也可以顶一顶,我前段时间研究过扬州早茶,做的点心马虎能吃。”

丁老板对关飞的厨艺和卖相是真的佩服,大喜:“太好了,太好了,关师傅竟然看得上我们这里,在下真心欢迎,待遇绝对是最好的。”

关飞:“我家里还有病人需要照顾,我到你这里来做可以,但说好,朝九晚七。”

“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双方商定,关飞负责饭店白案,算是主厨。底薪三万,还有分红。如果一切顺利,年入能够达到七十到一百万。当然,按照职场的规矩他还有个试用期,要先干半个月再说。

等到关飞告辞而去,丁老板的女儿也是欢喜:“爸,咱们这里总算有糕点师傅了,我刚才还在愁呢!”

“这是个人物啊,得把人给招呼好了。”看着关飞的背影,丁老板对女儿说:“对了,我等下把关师傅和余导演的合影发给你,你去洗出来,挂墙上当做宣传。另外,做一张关师傅的大副照片挂店门口,在印上一行字,就介绍说他淮阳菜大师,拿过金勺奖什么的。”

小丁姑娘:“可关师傅没拿过这些奖啊!”

丁老板:“这不要紧,业界经常有美食大奖赛,让关师傅参加,拿一个就是。”

“也对啊,以他的手艺,再加上爸你在圈里的人缘,得奖应该不难。”

丁老板:“这次通过余老的宣传之后,咱们店挂上非遗的牌子不成问题,我们在努力一把,看能不能争取挂个米其林一星。要想上星,关师傅是关键。”

米其林上星对一家饭店非常重要,要知道一座一线城市能够上星的也就三五家。

这并不是说中餐不好吃,关键中式餐饮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个绝对的标准。前头说过,同样的一道菜,同样的工序,换一个人做,即便严格按照每到程序的数据标准,时间、油温、用料,不同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都有很大区别,实在是有点玄,甚至带着神秘学的标准。

不像西餐的菜式,已经彻底数据化。

因此,评定的时候也很简单。

不过,面点却没有这个问题。实际上,经过上千年的演变,中餐中的面点已经总结出了严格的标准和工艺。使用的面粉、和面应该和多长时间,馅料成分,所放调料多寡,都已经有了固定的标准,也好评判。

这也是中餐中挂米其林星的有不少是粤菜和茶餐厅的原故。

常州菜虽然属于江浙菜中的一支,但还是有一些区别,面点的花样非常丰富,当地人也喜欢吃面。那是因为,古代永嘉南渡时,大量北方人过江定居,也把北方的风俗和习惯带过来了。

所以,以后饭店要想上星,白案面点师傅是关键的关键。

父女两对关飞非常有信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婚开始时

“终于找到工作了,我应该马上去告诉时晴。”

从饭店出来之后,关飞兴奋得想要仰天长啸,仿佛回到十九岁那年。

那一年,他刚从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穷得一匹,母子俩每天只有十几块钱生活费。他一心只想赚钱,幻想过包里塞满钞票的日子。

一个亲戚给他找了在街道小厂做学徒工的工作,每月两百一十块钱工资。每天的活儿就是拿着一个小锤敲白铁皮,敲成一个水桶。

只干了两个月,他就吃不了这种苦跑了。

接下来几年,他没有一份工作超过两个月。有钱了,就去网吧打星际、打风云、打红警、打cs,没钱了就呆在家里看电视。反正一切有母亲的退休金,反正有时晴。

直到后来孩子出身,直到家里的房屋、土地被拆迁,他摇身一变变成亿万富翁。

其实,对于这个社会他是陌生的。

是的,有钱人的世界并不是这个社会的真相。

正如冯白所说,时晴之所以要跟自己离婚,主要原因是他的日子过得太颓丧了。

时晴希望他能够工作,能够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躺在钱堆里慢慢腐烂。

刚才丁老板和他谈得很投机,说是希望他能把白案顶起来,打响点心的名号。

他的意思是,饭店下一季主推扬州早茶点心。实际上,他那里的常州菜和淮阳菜差别不大,都属于江浙菜系,很雅致。

又问关飞会大煮干丝吗?

关飞回答,大煮干丝的关键是切丝,其实挺简单的。

又问,会三丁包子、蟹黄汤包吗?回答说,简单,太会了。

肴肉呢?回答说,老丁,你问这个问题就是在侮辱我。

……

其实,关飞懂个屁,他只是吃过很多次罢了。

不过,对这事他很有信心,他知道自己在做菜上很有天分。很多菜只需要看人做一遍就会了,换自己动手,试过几次,就能达到极高的水准。

“我是个天才吗?是。或许,我前世就是个国宴大厨,转世投胎之后还带着从前的记忆吧?”想到这里,关飞悚然而惊。

好在现在是信息时代,任何一道菜只要你想做,在网上一搜,就能搜出几万甚至几十万条文字资料和视频信息,照葫芦画瓢就是了。

一路上,关飞拿着手机查扬州早茶的资料,晚上就去把原料买了,明天一大早就做给时晴吃。那些点心对病人的身体很有好处的,只不过都是碳水化合物,吃多了容易发胖。

当关飞兴冲冲回到病房的时候,却被一个戴眼睛的,穿着白衬衣,扎着领带,好象卖保险一样的中年男人挡驾:“请问你是关飞先生吗?”

“对,我是关飞。”关飞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

中年男人微笑地说:“我是永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赵留庚,你可以叫我赵律师,专门负责时晴女士和你的离婚案子。”

“离婚……啊,不!”关飞惊叫一声就朝病房里闯:“时晴,时晴,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赵律师伸手拦着他:“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

关飞大怒:“我怎么就不能见去了,里面是我老婆,我要照顾病人。”

赵律师:“我的委托人时晴女士说了,她现在病得很重,而你则天天过来纠缠,对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所以,我所申请了法律禁止,在时女士病愈之前,你不能和她见面。”

“什么伤害,时晴,我哪里伤害你了?”关飞怒了,扯着脖子对着病房里就吼起来:“时晴,你说我懒惰没有担待,可这一段时间,我每天给你做饭,给你洗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这辈子就没有对人这么好过,我伤害你了吗?做人可得讲良心。”

他这一吼,立即引来病人和护士的围观,在走廊上指指点点。

病房里静悄悄的,时晴没有说一句话。

赵律师:“关飞先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现在你大吼大叫就是对时女士的一种伤害。是的,你是照顾时女士的饮食起居,但是,别忘了,那是你们婚姻存续期间你作为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可是,你的照顾并未能使时女士感到愉快,在法律上,精神折磨也是一种伤害。我受时女士委托,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你看看,如果没有疑问,请你签字。”

他以前和时晴所供职的集团公司打过无数次交道,专门处理劳务案子,双方很熟悉。

时晴这个离婚案不复杂,不外是财产分割,子女抚养问题。按照时晴提出的条件,家中财产一人一半,孩子随母。

本来,这个案子找律师楼的其他人就能接了,没必要由他这个大律师亲自出马,不过,时晴的面子摆在那里,说不得要亲自出马。

当然,时晴开出的律师费也非常优厚。

赵律师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自他出道以来,还没有输过官司。

听到他冷冰冰地来这么一句,一想有点懦弱和温和的关飞顿时恼了抓过那分协议就扯得粉碎:“签签签,我签你的鬼,滚蛋!”

赵律师也不生气:“既然不能协议离婚,那只能走法律途径了。关飞先生,你很快就会接到法院传票,咱们按照法律程序走就是。另外,我提醒你,我的的委托人时晴女士态度很明确,不接受任何调解。就算你不肯离婚,等到法院半年的冷静期结束,就会直接硬判的,希望你从现在开始不要骚扰我的委托人。现在应该离开的是你,而不是我,希望你能明白。”

“另外,在补充一点。时晴女士这次流产和关先生你有直接关系,你对她已经造成了人身伤害,是家庭暴力,是虐待。如果再硬闯病房影响时女士的康复,我就要提请妇女儿童保护会介入了。”

他这么一说,关飞顿时慌了神。

人常说打离婚闹离婚,好象离婚很严重很复杂似的,其实这事说起来非常简单。

如果夫妻二人没有经济上纠葛,比如有共同债务,有按揭房,有子女抚养权需要争取的话,只需要简单地做个财产分割就成。

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先厘清家庭财产中拿写是婚前财产,那些是婚后共同财产。婚前的各自带走,婚后的一人一半。

分清了,大家写一分离婚协议,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就是所谓的协议离婚。

如果因为财产子女抚养问题产生疑义,各执一辞,达不成协议,那就只能上诉,由法院判决了,这叫判决离婚。

关飞立即知道这事麻烦大了。

他和时晴结婚二十来年,已经不存在婚前财产一说。所有一切都是婚后,那么,最后的结果是所有房产一人一半,孩子判给时晴。

财产对关飞来说无所谓,到了他这样的身家,又不从事任何经营活动,纯粹的食利阶层,钱只是一个数字。五十套房子和二十五套房子,都是一样的生活水准。

他已经习惯了和时晴在一起,说是爱情也好,说是亲情也好,说是纯粹的依赖也好,反正他无法想象离开了时晴自己该怎么办,那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离婚不行啊。

正如刚才赵律师所说,就算自己不同意,她完全可以走法律途径。自己有错在先,给妻子造成了身体和心灵的伤害,法院会倾向于同情女方的。

不行,不能这样。

关飞又扯开了嗓子对着病房里喊:“时晴,不要离婚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是是,我知道你见不得我游手好闲,我知道你见不得我无所事事地做造粪机器。我这不是在改吗,我已经找了个工作了,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不为钱,我他妈就没缺过钱,我只想活得有个精气神。”

赵律师皱了下眉头:“关先生,时女士要休息,希望你不要骚扰她。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突然,病房里传来时晴的声音:“赵律师,让他说下去。”

关飞大喜:“时晴我真找到工作了,知道吗,我现在是个厨师了,你知道我做菜很好吃的,我一拿起菜刀就是个天才。”

“厨师……”

“对对对,行政主厨,《太湖居》知道吗,我现在是扬州茶点的行政主厨,淮阳菜大师,大师知道吗……很牛的!”

“《太湖居》行政主厨,早茶……哎……”里面传来时晴幽幽的叹息:“关飞,你还是改不了爱说大话的毛病,你走吧!”

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失望和伤感。

时晴是集团公司高管,不知道出席过多少次商务接待。《太湖居》她去过,也知道那里的规格非常高,属于本市有名的几家江苏菜的高档饭店。当然,价格也是不菲,人均两百。坐下来,随便点个素菜就得管你要八十八块。

没办法,人家牌子响,厨师都都是金牌主厨。

你关飞什么人我难道还不知道,以往在家连碗都不洗。这才拿起菜刀几天,就吹牛被人请去当行政主厨?

关飞:“时晴,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不,我不会相信你。”时晴说:“赵律师,请把这人赶走,我要休息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拜师的门道

冯白接到关飞的电话正是周六晚上七点。

大头问冯白现在在哪里,小雨在旁边没有?

冯白说,这不是废话吗,我一居家男人,又没有私房钱,不在家里玩手机还能去什么地方浪?怎么,想起哥哥了,你发个红包给我,我马上过来找你。实话告诉你,我连打车的钱都被杨一楠给刮地皮刮光了。杨一楠,特么的就是黄世仁周扒皮。

怎么,想儿子了,小雨后天就是三模,正在刷题呢!

关小雨此刻正坐在一张小塑料凳,趴在茶几上做数学题。大约是题目实在太难,他做得满头黑线。

偌大一张茶几上全是书和作业本,已经放不下一只安静的茶杯。

不但茶几,就连沙发和窗台上也都是复习资料。

园园的房间里同样如此。

以前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现在两个娃,放眼看去,除了书还是书,挤得厉害。

说到这里,冯白转头喊:“小雨,跟你爸通话。”

关小雨:“没空。”他的食指还是疼得厉害,缠着的创口贴已经被墨水染成黑色。

冯白倒有点不好意思,对电话那头的关飞道:“大头,孩子正在做作业。”

关飞压低声音:“老白,你出门到楼下接电话,我有要紧事跟你说,不能让孩子听道。”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冯白吃了一惊。

下楼之后,他意识到今天这通电话估计和这两口子闹离婚有关,便和关飞连上了视频。

视频那头,关飞已经回到了他面积大得让人恐惧的大平层里,正满手面粉地忙碌着。

在那二十平方米的大厨房的灶头上已经放了蒸笼,热气腾腾。

关飞说了今天的情况,又道他正在练习做扬州包子,明天就要去《太湖居》做主厨,负责白案。因此,他从医院回来之后一口气买了五十斤面粉,还有一大堆各色原材料。

说起妻子和他闹离婚的事情,关飞一脸急噪,嚷嚷着说,老白,我们两家什么关系,咱们是铁哥们儿外带亲家,亲上加亲,难道你们忍心看到我这个家庭就这么散了?

冯白是西南地区人氏,按照老家风俗,如果认了关小雨做干儿子,他和关飞夫妻就是干亲家。

他听到这里,大吃一惊,说事情到这一步了,这事还得你们两口子多多沟通,外人已经插不上手了。

又埋怨关飞,道,大头,老白以前跟你分析时晴之所以要和你闹离婚,其实你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则,贫贱夫妻万事哀,你们两口子那么有钱,生活上也不会有什么磕磕碰碰。她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你无所事事,过着醉声梦死的生活。你也答应过老白要去找个事情做,这很好。

找工作就找工作吧,你只有高中学历,年纪又摆在那里,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的职业。可是,对你来说,干什么都不要紧,只要在做就是了。哪怕是一个普通文员,说难听点,哪怕就是个保安,那也是走出了重要的一步,时晴也会很高兴的。

你看我老白,现在都干上搬运了,杨一楠不但没有觉得面子上有丝毫的过不去,反为我感到骄傲。

冯白补充一句“我虽然是搬运,可我收入高呀,五万一个月晓得伐?我除了做搬运,还兼司机和会计,我一专多能。”

“大头,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骗时晴说你做行政主厨啊!她这人我最了解了,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

关飞怒了:“你的意思是我骗人了,我真的是行政主厨,我还在带徒弟呢!”

在大家视频通话的期间,他一直在和面。当然,用的是一台和面机,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反正他家厨房大,也不占地方。

从和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厨艺,换成机器,那能说明什么问题。

冯白:“得了吧,大头,我承认你做菜好吃。可是,这牛皮你就别瞎吹了,尤其是在一个和你生活的二十多年的女人面前吹嘘。要说世界上谁最了解你,那就是时晴。大头,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求得时晴的谅解,给人赔个礼。”

大头哭丧着脸:“我都被赶出病房了,律师说我虐待妇女,要向法院申请禁制令。如果我敢去骚扰时晴,还得让妇联出面,根本就见不着人啊!”

冯白:“这样,我明天去劝劝时晴……不行,明天没时间啊,今后两天也不行。娃要三模,明天补习,后天就要进考场。要不,等杨一楠回来我再让她跑一趟。哎,你的牛皮也不要再吹了,就塌实找个工作吧。”

关飞有点崩溃:“我真的是行政主厨,我很厉害的,什么菜一学就会。”

“我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呢,小雨你不要担心,挂了。”

冯白挂了电话。

那头,关飞有点抓狂,气得在厨房里摔了东西:“我真的是天才啊,怎么就没有人相信我呢?”

灶头上放在个ipad,里面正播放正扬州包子的视频资料。

关飞:“siri,再播放一次三丁包子的做法。”

面粉已经和好,他伸出胖胖的手抓起一个面团,捏平了,将馅料放在上面,一裹,开始学着视频里的手法捏起了折子。

说来也怪,今天是他第一次捏包子,可一入手就好象练习过几万次的样子。那面团在手里就好象是有生命,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里这没有生命的物体的喜怒哀乐。

一只漂亮的包子飞快成型,和视频里没有任何区别,那么饱满漂亮。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天才。

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只是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没有发现自己的天赋罢了。

原来,我关飞才天赋在做菜上面,而不是网游、书法、茶艺……

包子很好吃,和自己以前在《富春》《冶春》吃过的好象区别不是太大。

当天晚上,关飞练习到夜里三点,活生生蒸出了两百多个包子。实在吃不了,只得早上带出家门扔垃圾堆里。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次日,关大厨上岗,三丁包、蟹黄包、无锡小笼包、蒸包得到了食客一致的赞扬,大获成功。

丁老板对他的顾虑也完全打消了。

关飞现在不但带小裴,还有两个小伙子打下手。

同时,丁老板家的姑娘印的关飞的照片的广告牌也立在饭店大门口。

上面,关飞头上带着高高的厨师帽,双手在胸口处交叉,做出竖起大拇指的肢势,顾盼自雄,下面是一连串头衔。什么淮阳菜大师、金勺子奖得主、曾经在新加坡什么什么五星酒店做过行政主厨、某某大师的关门弟子……云云。

弄得关飞都有点脸红。

他向丁老板提出,这牛皮实在太大了点,淮阳菜大师固然可以自封。但那什么金勺子奖,自己根本没得过,也不是什么大师的关门弟子,如果人家听到了,找上门来理论,那脸就丢大了,我关飞可不能干这种事。

丁老板哈哈大笑,说老关你多虑了。今年下半年就有个金勺子奖的评选,咱们去参赛,拿一个就好。这奖啊,就是圈中人的一项社会活动。特等奖一名,一等奖四人,二等奖八人,优胜奖三十六人,几乎去参加的人手都有一奖。你怎么也能弄个优胜奖,优胜奖也算是金勺。

关飞有点轴了,说,怎么优胜奖也是金勺子了,特等奖算什么?

丁老板道,不然怎么怎么,不可以金勺子下来是银勺子铜勺子,下面再设锡勺子和铁勺子,那不是侮辱人吗?

至于什么大师的关门弟子,老关,现在都是年代了,咱们不兴封建社会师徒门派那一套。

我说的那个大师也在网络上搞收费视频教学,按道理,只要花钱看过他视频的人就算得了他的传授,就算是他的徒弟。我下来后可以和他沟通一下,给他一笔钱,也不多,一万块左右,就能让他认证你是他弟子。

关飞瞠目结舌:“这也可以,这大师也太没有big了吧?”

丁老板:“你以为呢,大师也要赚钱啊!”

“大师还缺钱?”关飞抬杠。

丁老板叹息着说,咱们挑的用来拜师的大师都是七老八十的。厨房的活儿说穿了得有体力,没个好身体在灶头站一天下来扛不住。大师下不了厨房,其实也没多少钱。这种认证一下就能拿上万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等你打响了名头,一年认证他一二十个徒弟,生活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关飞骇然:“还能这样?老丁,实话跟你说吧,钱我不缺,就是闲得难受,想找个事做。而且,我又确实喜欢做菜。这个拜师钱我来出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光拜一个师父不够,我拿十万块出来,我要拜十个师父。”

老丁:“……”

大热天在厨房干很辛苦,实在太热了,又因为有油烟的缘故,不能开空调。

关飞正干了一个上午,汗水就把衣服给泡透了,估摸里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五十度之高。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外面街上去乘一会儿凉。

外面也是烈日当头,地表温度有四十。可说来也怪,站在毒日头下,竟让人有种凉快之感。

苦不苦?苦。

但关飞看着一笼笼包子从自己手下出来,得到食客的赞扬,心中却感觉充实和快乐。

有时候他就在想,我一亿万富翁跑来干厨师,我一定是疯了。

不过,行政大厨这个职业除了让他愉悦,其实还是挺体面的。

咱们毕竟是大师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三模

周一是高三毕业班第三次模拟考,考完,下周还有四模。

到四模结束,算起来,还有二十来天就是决定普通学生一生的关键时刻。按照冯白老家的话来说,就是:吃稀饭拉干屎——过硬。

高考是过硬,三模也是过硬。

学校家长群里班主任马老师说了,第三次模拟高考的难度相当之大,简单一句话来说,你平日可以拿一百分的话,这次考试说不好只能拿七十。之所以如此,那就是要让学生感受到考试的不简单,存有戒惧之心,以免放松。

当然,如果这次考试能够拿高分,基本就可以确定你高考的成绩。

加油吧,孩子们,加油吧,各位家长。

周日下午,冯白叮嘱去李老师那里补习的两个孩子,你们下课之后也不要回家,约同学玩玩,放松一下。大考大耍,小考小耍。这次三模,算是中考,爸爸准你们假,九点之前回家就可以了。园园,腰中可有银子,爸爸给你,你们在外面吃吧!

园园欢呼:“爸爸万岁,我腰里什么时候有过银子,给钱给钱。我找同学吃饭,然后看场电影,我这就约人去。”

关小雨:“干爹不用,算我帐上。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有过钱?”

冯白一窒,沉默片刻,才道:“孩子,做人太实诚会让人讨厌的,这是我做为一个长者对你的忠告。”

园园擂了关小雨一拳:“谁要你的钱,你很牛吗?老白没钱,我不可以让同学请客吗,我这就联系人。”

关小雨吃了园园呵斥,讷讷道:“这么凶干什么,我可以买单的呀。”

杨一楠要周二才回家,完美错过两娃的三模。她也担心,打电话回来叮嘱冯白,让他负责接送,又说,干脆请两天假好了。

冯白道,请什么假,让他们自己去,又不是正式高考。就算是,让娃自己搞定,多大人了,还让人操心。心理医生说过了,得锻炼他们的自理能力。

他又道,一楠我知道你不放心小雨,有园园看着呢!

好吧,那就不管,我女儿什么人呀,还怕出什么问题?杨一楠很骄傲。

两口子接下来说起时晴和关飞离婚的事情,杨一楠非常吃惊,说糟糕了糟糕了,现在连律师都出面了,看样子事情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事还真不好劝。哎,大头还真是不靠谱,时晴气他整天无所事事,没有责任心。他随便找个工作就是,就算是一般性工作也不要紧,关键是个态度。

实在不好找,我也可以帮忙啊!

大头却好,爱面子,说做了什么行政主厨,那不是忽悠人吗?而且,这忽悠的方式实在太拙劣。

罢了,等我回来再说吧,这事千万不能让小雨知道,如果透出一点风,我惟你是问。

冯白:“还是二十天就是高考,我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吗?放心,不会让小雨知道的。”

到了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冯白刚吃了晚饭,就看到小雨抱着一个全家桶吃着回来。

他好奇地问:“小雨,不是要去看电影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关小雨闷闷道:“明天考试,要复习。”

“可是,适当放松也是有必要的。”

“要复习。”

“你这么紧张,不好。”

“要复习的。”关小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翻书。

“这孩子,就知道说要复习三个字吗?”、

“真要复习,干爹,能不能别说话。”

冯白无奈地举了举双手。

一夜无语,第二天,冯白起了个大早,将一张热毛巾拧了,盖在睡在沙发上的小雨脸上,慈祥地替他擦去眼角的眼屎。

就这样,关小雨还没有醒。

冯白又用梳子梳了梳他乱糟糟的头发,关小雨还是没有醒。

没办法,慈祥的干爹照例为儿子换了右手食指上才疮口贴。

刚一扯下,眼前的一幕让冯白暗暗吃惊。因为长时间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大腿上默写,关小雨指头上的指纹都已经磨掉了,清晰地露出里面的毛细血管,这得多疼啊?

果然,关小雨哼了一声,坐了起来,道:“我精神了。”

“精神了就好,快去刷牙吃东西,准备好文具。”

这个时候,关小园披散着头发出来:“老白,你老实交代,关小雨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又是谁?”

冯白:“你是充话费送的。”

园园大怒:“给我梳头。”

冯白笑眯眯地上去给女儿梳了头,又用一条橡皮筋扎了,心中甜丝丝的。

看到两个正在抢东西吃的娃,他心中感叹:真好啊,这才是幸福的生活,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就好了。

周一上午考语文,下午数学。

冯白心大,心道,反正是模拟考,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去想。他上周请了三天假做帐,手头的活儿堆在那里需要去处理,于是忙了一天,累得半死。

本打算让朱佳帮忙的,结果这女徒弟竟然请假了,说是要去给叶素叶阿姨做饭。这女孩子,人家已经说得很明白,她和刘航不合适,还朝那边跑,有意思吗?

这也才执着了。

爱情这种东西真让人疯狂啊!

下班回家,看到杨一楠已经出差回来了。说h6工程马上就要上马,金工正在组建团队。这位老金,一回来就打电话给朱佳,约吃饭看电影,不但碰了一鼻子灰,还被人家臭骂了一顿,搞得心情很抑郁。

老金也是拗,直接跑朱生平家去堵人了。

冯白一听妻子说起金工,脑袋就大了一圈,这事儿还真是,要弄出三角恋爱来,不知道将来如何收场。

杨一楠:“我有点发愁,金工堕入情网,怕是要影响工作。”

冯白:“你们那个工程不是在外地山沟里吗,把他发配去那边,把两人分开不就得了。”

“我哪里有这个权限,金工在公司里的职位比我还高。”杨一楠说:“而且,金工是总师,不需要下项目的。他现在主要任务是组建团队,在集团总部画图、测算,通宵通宵地熬,已经睡眠不足,如果再因为和朱佳的事情影响了情绪……你也知道的,老宅着火最是要命,到时候老金一但癫狂,那不是把工作搞砸了吗?”

说到这里,杨一楠忍不住道:“老金这人骨子里就有股疯劲,当初为了网恋,工作都不要了,千里奔现,将来和朱佳再弄出什么事来,我也不敢保证。你说,你那女徒弟有什么好,长得不美,收入低,又那么高,和老金根本就不合适嘛!”

“估计老金就看上朱佳的个子,他不是矮吗,天然对高个女孩子有向往,以弥补人生的缺憾。”冯白说。

杨一楠:“原来金工是基因小偷啊!”

“这么说人可不好。”

正聊着,两个孩子就回来了。

冯白惊喜:“状元郎回来了,首长辛苦。”

园园:“为人民服务。”

冯白:“考得怎么样?”

“太难了,我要崩溃了。”园园长叹,把自己摔倒在沙发上,瘫着。

关小雨想了想:“好象不是太难。”

他一个差生的看法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冯白给女儿打着扇:“怎么了,姑娘?”

园园感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难的题,上午的作文简直就是脑筋急转弯,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没有掉进出题人的陷阱里去。下午的数学,我脑壳都抓秃了。”

冯白安慰她说三模一向都难,反正又不是正式考试,总结经验汲取教训就是了。

园园:“虽然很难,不过,我好象都顺利做完了,和同学也对过答案,都是对的。数学不出意外能得满分。至于语文,估计作文上会扣几分。汇报完毕,冯白同志,奖励我吧!”

冯白:“咳,你这孩子怎么喜欢卖关子,吓死为父。是得奖励,杨一楠,亲她一口。”

杨一楠抱着女儿的脑袋就亲了一口,又皱眉:“昨天是不是没有洗澡,臭死了。你可是个姑娘啊!”

一家三口笑成一团。

只小雨落寞地站在一旁,喃喃自语:“我真的考得不错,怎么没人关心我呢?”

杨一楠揉了他脑袋一把,把发型都揉乱了:“儿子,你是男子汉,心胸要开阔,去给妈倒杯水,好渴啊!”

第二天,上午考理科综合,下午考外语。

冯白夫妻早早地等在家里,等两个娃一回家,异口同声问:“考得怎么样?”

园园惨叫:“好难啊,我要崩溃了。”

杨一腩大怒:“还来?我再不相信你了,别指望我亲你,你看看你的脑袋上全是汗水,脏死了,快滚去洗澡。”

关小雨:“好像不太难。”

冯白抱住他:“加油,小伙子加油,享受这个过程吧!努力使我们充实,努力使我们快乐。”

关小雨:“真的不太难啊!”

杨一楠:“儿子,给妈削个苹果。”

“好吧。”关小雨很无奈。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里重女轻男。干妈排名第一,冯小园排名第二。至于干爹,排名还在自己后面。

等等,这不对啊,在我家里,关飞怎么那么牛?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孩子培养得不错

周三中午的时候,冯白刚送完货回库房,还没来得及洗手吃饭就接到女儿班主任马老师的电话。

他不觉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到冯小园同学又闯祸了,或者三模的考试出了纰漏。

自己女儿的性子自己清楚,就是个不省心的。

她从小就特别顽劣,只要一放松,就敢把天捅个窟窿。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被请家长已经是常态,每次老白都会被老师骂得不成人形。

还好上高中以后,一是学习紧张,二是园园长大了,女性意识觉醒,知道这么胡闹不成体统,这才消停了许多。

今日,看到马老师的电话,冯白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出事了。又估摸了一下,要出事估计又两个可能:一,园园和同学发生了矛盾,惹了事;二,三模考试出了问题。上次二模的时候,她就因为赌气英语考了个鸭蛋。

“喂,是马老师吗,你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是不是园园惹了祸,或者考砸了?”冯白小心地问。

马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不是不是,冯小园同学最近表现得很好,她的三模成绩也很不错。”

听到这里,冯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疑惑地问:“那么……”

马老师:“对了,听说你是关小雨的干爹,他家里出了点事,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在你家里,由你们夫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辅导他的学习。”

冯白:“是是是。”

马老师:“我刚才和关小雨的母亲通过电话,电话是医生接的,说是她生病正在医院治疗,没办法接电话,小雨妈妈究竟怎么了?我又打电话给小雨爸爸,把爸爸说有事找你,你可以全权负责关小雨,是不是?”说完,马老师又生气地补充一句:“孩子的事情自己不关心,反推给干爹干妈,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

关小雨的父亲真是不靠谱。

冯白:“是是是,马老师,我全权负责关小雨的生活和学习,下午我就会过来见您,到时候向您解释。”

关小雨又出了什么问题,冯白有点头疼。小雨心理年龄本就比普通人小上几岁,有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出了事也不奇怪,只希望这次惹得祸不大。

和马老师结束通话后,又给时晴挂了半天电话,好不容易接通,时晴说她刚去做体检了,电话不能带进治疗室,啊,马老师的电话……我的电话实在太多,正在逐一回复呢,也不知道怎小雨怎么了?

冯白怕她担心,说没事,小雨让老师找我这个干爹。事情不大,就是说了说三模的事。小雨的成绩还是那样,再努力一把,或许就能考上高技,你也不要担心,也不需要回复马老师。

时晴叹息一声,道,是小雨让老师打电话给你的吗?哎,你这个干爹在他心目中比我这个亲妈还亲。

冯白呵呵一笑,是不是嫉妒我抢了你儿子,你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出院。

因为怕影响她康复,老白也没问时晴和关飞离婚的事怎么样了,也没劝。

病人情绪需要稳定,不能再刺激她。

冯白甚至没有告诉时晴老师让小雨请家长,善意地欺骗了她。

接着,他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一楠,要不咱们一起去学校见老师。等谈完事,正好接孩子回家。

杨一楠回答她今天要加班,毕竟刚主持一个部门的工作,很多工作都很陌生,需要尽快熟悉起来,最近一段时间估计每天都要加班都半夜,孩子的事情就由你管。

最后,她指示,无论小雨惹了什么祸,你得要好好处理,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该出钱出钱。

冯白说领导你放心吧,我做事那是真真儿的稳妥。

等他到了学校,正是下午四点四十,最后一节课正在上,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和马老师谈完不正好接他们回家?

办公室只马老师一个人,现在很安静。

“马老师好。”

冯小园是班级优等生人尖子,班主任的心头肉,看到冯白,马老师笑得眼睛眯缝成了月牙,道:“冯白同志你请坐。”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看到马老师很高兴的样子,冯白就知道女儿这次三模考得不错,心中也是高兴。

马老师也不废话,就道:“三模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各科老师熬了夜批改了卷子,整理好之后,会发在家长群里。今天你既然来了,我就提前跟你通个气。”

冯白提起精神:“那感情好,谢谢马老师。”

马老师满面春风地说:“这次三模和以前一模二模还有高考一样,总分750,语文150分,数学150分,外语150分,理科综合300分。冯小园同学的成绩是这样的,语文146,就作文上扣了4分。数学144,理综284……”

她一边说,冯白就拿出手机开始做加法。到此刻,园园的总分已经达到惊人的574分,就不知道英语最后考了多少。

马老师看冯白绷紧了脸的样子,就笑起来:“冯小园爸爸不要紧张,园园不会交白卷的。”

冯白擦着额上的汗水:“我这孩子最是犟,喜欢和家长顶牛,一但惹烦了她,就敢乱来,怕了怕了。”

马老师哈哈一气:“别怕,冯小园的英语拿了个满分,150。”

“啊!”

马老师说:“加上这150分,冯小园的总分是724,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冯白下意识地说:“足够上清北复交了。”

“对,已经稳了,要知道,三模的难度可比高考大许多的。”马老师笑道:“知道今年的四大藤校的录取线是多少吗?”

“多少?”

马老师:“北大我市录取分数线最低666,最高720,平均693。”

“太好了!”冯白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丫头,三模后我还问她考得怎么样。小丫头片子一直在家里叹息,说太难了,靠砸了,要崩溃了。”

马老师:“题目肯定难,但跟能不能做出来能不能拿高分有关系吗?”

“要关系吗?”冯白反问。

“没关系,简单的题能做出来,难题也能做出来,这就是所谓的优等生。”马老师感慨:“冯小园家长,孩子你培养得不错。”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本有望

冯白欢喜极了,不住向马老师鞠躬:“还是老师教导有方,还是老师教导有方。”

马老师:“冯小园家长,你别激动。对了,想问问,你们家和关小雨什么关系,他家里又出了什么问题,我让请家长,他却说让我找你?”

班主任有点奇怪,据他所知道的,关小雨和冯小园有早恋的嫌疑。也因为这样,导致冯小园上次二模情绪不稳,直接交白卷,败走麦城。

冯白回答说他和关小雨的父亲是哥们儿,认识很多年了。妻子杨一楠和时晴是同事,曾经是上下级关系,在一起工作了十多年,又是无话不谈的闺密。时晴因病休长假后,杨一楠接替了她的位置,主持人力资源部,现任助理一职,下半年如果没问题会补上部长一职。

妻子是冯白的骄傲,说到这里,他两眼放光。

马老师这才有点明白,原来这两家是世交啊。而且,时晴病休之后,她的职位由杨一楠接替,说不定也是她推荐的。

两个娃青梅竹马,也不奇怪。

冯白:“马老师,小雨怎么了?”

马老师:“冯小园爸爸,关小雨的事你能全权负责吗?”

冯白:“我能全权代表他父母。”

“理由呢?”

冯白:“老师,实话跟你说吧,关小雨现在之所以住在我家,一是他母亲小产之后身体出了很大问题,没人照顾;二是他爹妈正在闹离婚,我自然义不容辞承担起管孩子的责任,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离婚……怎么可以。”马老师大怒,“还有半个月就高考,现在闹离婚,那是要影响孩子一辈子的前途的,这两人不是混帐吗,有什么事情不能拖到高考结束再解决?”

“谁说不是呢?”冯白附和。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现代人感情破裂离婚是常事,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还不如分开过,这对大家都好。

时晴之所以不怕影响孩子的高考,那是因为小雨就没有高考。他的成绩实在太次,高技都够戗。相比起成绩,其实他能够健康成长才最重要。

想到这里,冯白心中也是疑惑。关小雨不是已经被马老师给放弃了吗,现在怎么这么大反应。

冯白:“马老师,关小雨究竟闯了什么祸?”

“闯祸?没有,没有。”马老师摇头:“我就是想和关小雨的监护人谈谈他的三模成绩,既然他父母全权委托你,那我就跟你谈。”

没办法和关小雨父母沟通,和你这个未来的岳父谈谈也好。

马老师也想通了,实际上,按照学校约定俗成的规矩,中学期间学生是不能恋爱的。但上了大学,却不会禁止。

反正还有半月就毕业,他们要恋就恋吧!

马老师:“关小雨这次三模的考试成绩是,语文126。”

冯白:“啊!”这个成绩对重点高三考生来说很寻常,甚至有点差,但放在小雨身上就难能可贵了,据他所知,在以往,关小雨的语文成绩从来没有上过一百,学渣中的学渣。

马老师:“数学,88。”

冯白点头,这个成绩不行啊,勉强及格。

马老师又道:“理科综合,116。”

冯白又掏出手机开始加分,126加88加116,等于330……咝……这已经快摸着理科类高职的分数线了,这不是还有英语成绩没加上去吗?

看到老白脸色大变,马老师点点头:“去年我市理科高技的分数线是422,好,我再说说关小雨的英语成绩。英语总分150,关小雨这次考试的得分是……”

她拖长了声音:“是,97,那么,他的三模总分就是427,过线5分。”

冯白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小子!不错,不错,总算有大学上了。”

马老师却反问:“冯白,你就满足于关小雨读个高技。”

冯白惘然:“老师,我不明白你的话。”

马老师:“争取一下,读个二本。”

“啊,小雨可以上二本?”幸福来得太突然,冯白张大了嘴巴,喉咙里荷荷有声。

“对。”马老师凛然道:“我市今年二本的理科分数线是517分。”

冯白:“这不还差90分吗,怎么冲得上去,这不可能?”

“可能。”马老师道:“三模的考题是出了名的难,正到了高考考场,如果不出意外,在这个分数的基础上还能加上50分。这样一来,关小雨距离考上一个不错个二本就只差20到30分了,最后半个月冲刺一把,说不定就上去了。”

冯白:“有点难吧!”高考战场上,一分就能刷下去成千上万的学子,短期内怎么可能一下子提高30分。

关小雨他不是学渣吗,高技都成问题的学渣,怎么一转眼就二本有望,没道理的。

马老师摇头:“不,你想错了,不难。”她解释说,冯白你发现没有,关小雨这次模拟考试拿高分的科目都属于死记硬背的,比如语文和英语。据我了解,他最近确实变了,变得很刻苦,这让我很欣慰。

现在,他应该加强的是理科综合和数学,数学满分150,他只拿了88,如果能够再提高个10分应该还是有可能的。最最关键是理综,300分的满分他只拿了116,再努力一把,多考30分应该不难。这样就过二本线10分,考上大学就稳了。

说到最后,马老师感慨:“至少得是个二本才算是大学啊!”

冯白还是不踏实,重复着那句话:“提高50分,真的很难啊!”

马老师生气了:“冯小园爸爸,听说你也是重本毕业的高才生,高考的事情想必也不陌生。成绩这种事,起点越低提高得越快。以100分满分计算,要想从60分到80分,只要努力再配合科学的学习方法,很简单的。从80到90,就要付出极大的努力还得寻找名师补习。90到100,那就是拼天赋了。关小雨正处于60到80这个阶段,我想多的话我就不用多说了,你明白的。”

冯白一拍额头:“我明白了。”

平时在家里,孩子的学习和生活都是由他管的,杨一楠就是个甩手掌柜。

园园就不说了,实在优秀,用不着冯白操心。

这段时间,他倒是关注过关小雨。

小雨的成绩是烂,但毕竟是名校的学生,船烂还有三斤钉,基础还是有的,不至于无可挽救。

他这段时间好象是换了个人,分外地刻苦,把以前拉下的课程,尤其是死记硬背的部分全补了起来。

只是,理科上面还有些困难,好在有李老师这个优秀教师补习,再提高个50分还是有可能的。

冯白以前读高三的时候是班级前几名,那个时候他熬夜刷题熬到留鼻血,辛苦了一学期只提高了几分。

在他看来,要想在半个月提高50分无疑天方夜谈。

可是,他却没想到,当时他是在原有成绩的基础上提高,他原来就很厉害了,上升空间不大。总不可能总分150,你努力一把考到160吧?

而关小于的空间很大,再咬牙加油半月,就能看到不错的效果。

冯白感慨,自己以前当惯了尖子生,已经忘记差生究竟是什么概念了。

他立即下保证:“马老师,如果不出意外,高考前关小雨都会住在我家,由我负责他的学习和生。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我揍也帮你揍出一个二本。”

马老师哈哈大笑:“可能不能打孩子,毕竟他只不过是你干儿子。”

“干儿更要揍,对了,马老师,关小雨父母离婚的事情还请你保密,不能影响了孩子的情绪。”

“我知道的,哎,这是什么事儿啊!”马老师叹息,关小雨的父母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只顾着自己的事,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太自私了。

正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校园内响起了轰隆一声,被束缚了一天的学生们欢天喜地下课回家。

冯白就和马老师一边说话,一边朝外面走。

恰好看到冯小园和一群女生说说笑笑出来,后面是一脸沉思的小跟班关小雨。

冯白喊:“园园,小雨,老师让请家长,我们正好一起回家。”

冯小园大惊:“爸爸,我可没闯祸。马老师,您快跟我爸说说,说我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

马老师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害怕啊冯小园同学,请家长又不是因为做错了事,我你考试考得好,我专门请你爸爸过来对你对他提出表扬。”

冯小园:“啊,我考得好吗?”

马老师:“考得很好啊,总分724,班级第三名,你总算没有让老师让父母失望。”她慈祥地看着冯小园:得意门生啊!

“也!”冯小园跳了起来:“拿高分,挤进前十了,爸爸你得奖励我。”

冯白:“奖励,肯定奖励,口头奖励一次。”

“小气鬼,哼!”冯小园嘟囔了一声:“回家了,回家了,冯白,我们今天打的总可以吧,不想挤公交车。求求求,就当是奖励好了。”

冯白:“行。”

“还有你,关小雨。”马老师微笑地看着关小雨:“考得不错,进步很大。”

关小雨:“哦。”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赋

关小雨神情淡漠,但马老师却越看他心中越欣喜。

对于一个老师来说,什么是最大的成就,那就是让自己手下的优等生考上四大名校,把已经彻底烂掉的学生浪子回头发奋图强考进大学。

以三模的成绩来看,冯小园进清北复交没有任何悬念,而关小雨努力一把也能读二本。

冯小园成绩本就好,上次考试只不过是马失前蹄,此番重回正轨也在意料之中。倒是关小雨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这事在老师之间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甚至有同年级的老师向她取经,问是如何让一个烂到透顶的弱智学生变成如今这样。

你也别小看关小雨考出的二本分数线,这在本校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普通中学,怎么也能排进中上游。

马老师很兴奋很得意,甚至有点膨胀。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搂住关小雨的肩膀:“不错,不错,老师为你感到骄傲。”

高三学生都是一群孩子,都很单纯。一般人如果被老师这般夸奖,早兴奋得不能自已了。

却不想,关小雨却将肩膀一耸,粗暴地把老师撞开,闷哼:“我不要你为我骄傲,我又不是为你学的。”

马老师被他这一撞,几乎跌倒。

还好冯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起,尴尬地说:“马老师,你不要生气,孩子……孩子……咳,不象话。关小雨,干爹锤不死你。”

说着话,他背对着关小雨朝马老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这孩子脑筋有问题,您不要同他置气。

马老师本有点恼火,一想,对啊,关小雨大脑发育本来就比同年龄段的人晚上几年,他现在只是个孩子。而且父母又在闹离婚,对他的精神打击挺大的,也就消了气:“关小雨你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啊,老师看好你,考一个大学给大家看。”

晚高峰期间出租车可不好叫,等了大约十来分钟,依旧没车。再看手机,滴滴排队都排到六十多号,简直让人绝望。

没办法,只得去乘公交。

是双层巴士,人依旧多,三人的座位被分开了。冯白一个人在底层,两个孩子则到了楼上,两人坐在最后一排。冯小园抢了个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关小雨,她知道他害怕和陌生人挤,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

知道自己重回前三,已经进了四大藤校的分数线之后,冯小园很兴奋,一路上不停和关小雨说话:“咳,这次考试可真难啊,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考这么好。姐牛吧,崇拜我吧?”

关小雨看了她一眼,哦一声又把头转到一边。

“想不到你也考得不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明天成绩下来之后,怕是要在班级上引起轰动。请问一下,突然出名,你感到鸭力吗?”

关小雨被她一连串的询问弄得烦不胜烦:“一鸣惊人?我平时怎么学习的大家都看到,应该不会感到奇怪吧?”

“对了,你准备考什么学校,学习什么专业?”不等关小雨回答,冯小园径直唧唧喳喳说:“以前我是想学时装设计的,想出过留学。可是,算了算,每年光学费都要几十万,你也知道我家经济条件很普通,这钱也拿不出来。”

关小雨:“几十万很多吗?”

冯小园不理睬他的反问,又道:“当初我也不理解,哭过闹过。可是,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又能怎么样呢,爸爸妈妈工作那么辛苦,我不能不体谅他们,否则那就太自私了。”

她幽幽叹息:“理想破灭的痛苦你知道吗,咳,你就是个富家少爷,知道什么呀?”

关小雨转过头来,郑重道:“知道,理想就是想要变成自己想变成的人。”

冯小雨扑哧一笑:“别这个样子,其实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理想,不同的阶段又有不同的理想。时装设计师是我的理想之一,仅仅是之一。干不了这个,以后可以当业务爱好呀!我另外还有个理想想要完成。”

“关小雨,我想当法官。我和妈妈商量过了,我要考清化法学院念法律,拿到学位后,然后参加司法考试,参加公务员考试,从基层法律工作者干起,最后成为一个主持正义的**官。这个理想伟大不伟大,你姐牛不牛。”

说到这里,关她眼睛亮了:“对法律,我有极大的兴趣。以后我白天判案,晚上做衣服,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啊!对了,关小雨同学,你刚才说理想就是想要变成自己想变成的人,你想变成什么人,又有什么理想呢?”

关小雨沉思片刻:“我喜欢军事。”

“会去当军官吗?”

“大概会,高考后,如果分数够,我会填军校自愿。然后参加体检、政审。”关小雨说。

“不错啊,这个好。”冯小园笑道:“你这人闷得很,将来参加工作估计也做不成什么,还是军队适合你,反正一切行动听指挥嘛!”

两个孩子也就是在此刻确定了自己将来的人生目标。

冯小园又问:“你这次的成绩怎么提高得这么快,好奇怪?”

“不奇怪,因为我用心了。”

“也对。”冯小园点头:“努力就会拿到我们想要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努力。”

自从关小雨搬到自己家里之后,冯小园实在太知道关小雨这段时间是怎么学习的,他起得比自己还早,睡得比全家人都迟,手指因为做题都磨破了。试想,换自己是他那样的家庭条件,估计也不想奋斗了。

作为一个有着五十多套房子的男人,还努力个啥,自然是直接出国留学,天天和缝纫机设计图打交道了。

关小雨:“我有天赋,我是天才。”天才不需要努力,不然很丢脸的。

冯小园翻了个白眼:“好好好,你是天才好了吧!”

“其实,我真是天才,我觉得我学什么都快,以前只是没兴趣而已。”关小雨说。

他只是发育迟,不是傻子。

关小雨的心理年龄现在大约十三四岁,正是一个人学习能力最强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只要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好严格的个人管理。

再说了,母亲时晴当年就是个学神,遗传基因怎么也要漏点到他身上。

至于父亲关飞,他只是放纵,其实也非常聪明。现在在厨师岗位上就干得不错,任何菜式看一遍就能做,还做得非常好。

冯小园的继承的遗传基因也非常强大,聪慧明媚,热情、话多。

就是长得不是太好看,至少不属于女神级别。

她今天和往常一样,一坐下嘴巴就动个不停,无论关小雨搭不搭理她:“对了,你今天怎么对马老师的态度那么……不好,老师可没有得罪你啊……一定有事,快跟姐说说。”

“没……没什么……”

“哈,还不老实交代,快说,否则跟你没完。”关小雨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关小雨:“不能说。”

“为什么。”

“**。”

“**,那更要说了,快说,快说。你究竟说说说,我这暴脾气。”冯小园大急,不停地扯着他。

关小雨快要哭了。

还好,这个时候巴士终于到站了,一片喧哗中冯白的声音响亮地从下面传来:“小雨,园园,下车了,快点快点。”

人实在太多,挤得受不了。如果挤不下车,错过了站,那可麻烦。

高考在级,高三毕业生的饮食起居都要讲究。馆子是不能吃的,再迟都得回家做。否则吃坏肚子,那不影响学习吗?

华灯初上,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站街上走着。

冯白今天心情非常好,不停和女儿说话。

冯小园终于放过了关小雨,这让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不能说,这事真的不能说。关小雨心中想,冯小园是我姐,可是……我不想拿她当我姐啊……这该死的中学生活……哎,让我就这么平静地度过这半月高三生涯吧!

这样,也不错。

路边的凤凰花开,毕业季已经到尾声。

关小雨感到心中甜丝丝的,又感到心中有点酸酸的。

自己好象又长大了几岁。

这是长大的感觉吧,好让人烦恼。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挤了

回到家中,做饭吃饭,两孩子做作业,要做到夜里零点。

为了避免打搅他们,冯白不能看电视,不能玩电脑。

他先是躺床上刷了一个多小时手机,毕竟是本五十的人了,躺了半天只感觉腰都酸疼起来。

冯白最近从事体力劳动,喜动不喜静,闲不住,在家里呆得气闷,索性披衣起来,跑楼下和和几个大妈吹了半天牛,又正在和一老头下象棋,这才看到杨一楠开车回来。

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十一点二十,杨一楠满面都是疲态,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加班加得昏天黑地。

这段时间,她忙着给h6项目配备人员,都快累到吐血。

冯白跟对手说:“石大爷,我家领导回来了,我先去汇报一下工作,你等我两分钟。”

听到冯白汇报两个孩子的三模成绩之后,杨一楠精神了:“园园总算考出了真实水平,这不让人意外。我意外的是小雨竟然提高这么快,二本有望,我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通知时晴,顺便再劝劝她。”

“对,你劝劝时晴不要离婚。孩子这么乖,不要影响他的前程。”

因为跑被人听到,杨一楠又钻进汽车里。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冯白和石大爷的象棋也下了个平局,两人相约明天晚上手下再见真章后,他就钻进汽车。

恰好,杨一楠刚好结束通话,只不住摇头:“时晴已经铁了心要和大头离,她听说孩子的成绩提高了那么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住感谢,说老白你挽救了小雨,是她和儿子的大恩人。又拜托你说,再最后这半个月,一定要管好小雨。等小雨考上学校,给你封个大红包。”

冯白叹息:“哎,时晴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算了,咱们回家去吧!”

“别忙。”

冯白:“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杨一楠一把将丈夫拖过来,满面桃花:“老白,这次三模你功劳实在太大了,我得奖励你一下。”

冯白大惊:“不文明,回家好不好?”

“家里实在太挤,不好弄出动静。”

“这里动静也大啊,放过我吧!”冯白一用力,挣扎得脱,逃出车去。

杨一楠大怒,低声骂:“冯白你懂不懂爱情?”

回到家中,已过零时,但家里却很热闹。

两个孩子正在练习口语,满屋都是英文,吵得人脑门疼。

“在背书呢?”冯白问:“咦,小雨你以前背书的时候不是不喜欢发出声音来吗?”

关小雨:“想发声就发声。”他依旧一边背诵一边在腿上画画写写,遇到背不出来的地方就看一页书。

杨一楠:“好了,按照顺序洗澡睡觉,明天还得读书、上班呢,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有良好的精神面貌。”

……

“冯小园,你快给我出来,全家人都在等你,你象话吗,我煤气不要钱啊?”杨一楠气愤地用手锤着卫生间的门。

冯小园同学实在太可恶,一洗澡就敢霸占卫生间四十分钟。大热天的,全家人都是一身汗,一天不洗就得沤出酸菜味,根本没办法入睡。

她第一个抢了卫生间,其他三人只得在客厅等。

这一洗,半天没动静,弄得大家都以为她因为中暑晕厥在里面了。

“敲什么敲!”冯小园气冲冲地跑出来,湿淋淋地散发着青春气息:“太讨厌了,杨一楠,我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啥温暖?这么热的天,你冲了四十分钟热水澡,还不够温暖,你皮都搓秃撸了。”杨一楠又骂:“地板,我的木地板,你怎么穿着湿拖鞋就出来了,你这个讨债精。”

她又喊:“小雨,该你了。”

传来响亮的呼噜声,关小雨已经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他张大嘴巴,一线唾沫拖在嘴角。

杨一楠:“帅气,我儿子真帅啊!”

冯白父女愕然,这也扯得上帅,杨一楠你眼瞎吗?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十八十九岁年纪怎么睡都不够,不忍心打搅关小雨。

算了,一天不洗也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谁身上不带点臭味?

那是青春啊!

等到冯白最后一个洗完澡堂,已经是一点半,他到是精神了,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中,杨一楠轻轻打鼾;客厅中,关小雨中气十足;园园房间里也有穿透力极强的呼声。

此起彼伏,节奏紊乱。

大家都累,都在努力,冯白很欣慰,也因此失眠。

……

“园园,园园,妈妈求求你,快开卫生间啊!”杨一楠拍着卫生间的门,哀求:“昨天晚上加班后我去吃了火锅,实在太辣了。”

“活该,谁叫你不带上我,吃独食,你好讨厌。”

客厅中,关小雨大概也是憋不住了,走过来又走过去,一脸痛苦之色。

冯白深表同情:“小雨,坐下吧,心静自然凉。”

关小雨无奈,只得停下来,伸出手指在大腿上画了画。

冯白顺着笔画看过去,正是一个大大的“静”字:“太挤了,实在太挤了。”

家里就这个面积,四个人同处一室,转左是人,转右还是人。

关小雨:“还是我家好,干爹你这里挤得人受不了。”

冯白:“那能比吗,你家是大平层。”

关小雨:“大小无所谓,关键是卫生间多,不用跟人抢。”

那头,杨一楠好奇地问:“儿子,你家几个卫生间?”

关小雨:“三个,主卧一个,次卧一个,公共区域一个。”

杨一楠被震撼了,忘记了肚子疼,半天才感叹:“这人还是得有钱。”

三个卫生间是什么概念,据关小雨说,他家新房主卧的卫生间足足有二十个平方。

那三个卫生间加一起,足足相当于自家一套房了。

杨一楠:“冯白,等园园和小雨考上大学住校,咱们干脆把两套房子一起卖了,改善一套大房,买他一个一百六十平方的,两个卫生间,办十年按揭。”

冯白头疼:“一楠,求求你别折腾了,我想有个幸福的晚年生活。”现在每个月那么多按揭款要付,再换大房,谁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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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问题直接关系到一个人的幸福生活指数,人毕竟是向往自由自在生活的生物,人毕竟有隐私,需要自己的空间。不能像养鸽子一样,随便找个笼把你朝里面随便一塞了事。

而在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空间却是最昂贵的商品。

同样的烦恼出现在朱生平家里。

朱生平以前本是一个来自北方农村的普通大学毕业生,当年大学毕业之后本没有想过在这里落户,都市巨大不易,昂贵的房价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也是运气好,他一参加工作就跟了唐芳唐总,从她的小跟班做起,当过她的司机、门卫、营业员,因为工作出色,能力也强,终于做到了商场经理。

他以前本打算先租房住,等在这地方领他十几二十年高薪,等到干不动了,再回老家买房置地,重新找个工作享受生活。

这里只是他赚钱的地方,而不是家。

却不想,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时候,哈滨出现了。

和所有来到这座城市怀揣大都市梦想的女孩一样,哈滨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老家,她想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朱生平开始存钱、买房子,结婚、生孩子,顺利地扎下根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哈滨也算是取得了成功。

只是,房子实在有点小。两室一厅,七十平米,扣除公摊,就显得拥挤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反正现在是独生子女,两室一厅正好。可问题在于娃一天天长大,到现在已是十六岁,读高一。

这个时候,哈滨就开始愁了,对丈夫说:“老居,孩子不小了,将来要结婚要生孩子的,这家实在太小,住不了那么多人,你得再买一套。”

老朱吓了一大跳,说,再买一套,你知道现在的房子多贵吗,一套就得好几百万,咱们是二套房,首付六成,这钱我可拿不出来。再说了,孩子才十来岁,结个毛的婚啊?

哈滨严肃地说,不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孩子是还小,还谈不上那些,他现在高一,过得三年就读大学。一上大学,领个女朋友回来,你能不替他的将来考虑吗?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加一起也就七八年时间,孩子要结婚,问你要房子,你怎么办?时间啊,其实一转眼就过去了。我现在的思想还停留在刚刚和你结婚的时候,怎么现在就这么老了。

想到这里,她有点接受不了。

朱生平负气,实在买不起,大不了以后儿子成家的时候,你我回老家买套小房子养老呗,你去老家也可以。

这些都是夫妻之间的闲话,别说七八年以后,就眼前,他家里和冯白家一样也挤得够戗。同样,朱生平家里也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朱佳——只不过,关小雨在冯白家实在太受欢迎了,而朱佳则人见人憎。

哈滨现在看朱佳恨不得把她给掐死。

而朱生平也对这个侄女开始有意见。

这丫头实在太不懂人情事故,太招人烦,怎么教也教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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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人见人憎的朱佳

首先一点就是大家的生活习惯区别实在太大,或者说,朱佳和哈滨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

朱佳是北方人氏,而哈滨是洞庭湖以南的人,大家吃饭首先就吃不到一块儿去。

洞庭湖以南的人嗜辣,所谓怕不辣。而这辣又是鲜辣,菜里喜欢搁小米椒,一盘小炒,不把你辣得满头大汗算他输。

朱生平刚开始和哈滨一起生活的时候也被折磨得够戗,为了,他忍了几年,总算习惯,到现在吃辣比老婆还厉害。

因为市里清理群租合租人员,朱佳的收入又低,无法支撑房租,索就搬去叔叔家居住。既然挤到人家人,又不用掏一分钱租金,家务事你总得做吧,这才是应有的礼仪。

朱佳开朗,手脚勤快,一到朱生平家就把家里的事给包圆了。衣服她洗,早饭两顿饭她做,朱生平两口子只需要坐在旁边休息。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大家口味不同上面。

朱佳的菜是典型的浓油赤酱,调味品中也没有花椒辣椒。哈滨吃了一段时间,痔疮奇迹般地好了,但口中却觉得寡淡,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脾气逐渐坏了起来。

她在丈夫面前不停抱怨,你们老家的人怎么回事,生大蒜整颗整颗朝嘴里扔,生大葱一整根就放嘴你咬,我都不敢跟你和你侄女说话,臭死了。

朱生平说,我看好的,佳佳做饭好吃。

“好吃个鬼,就你觉得好,没看到我和娃都瘦了吗?”

“你不是喊着要减肥,这不正好。瘦了,怎么可能?我看佳佳每天做那么多菜,最后不都吃光了?”

朱生平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哈滨就暴跳如雷:“居生平,你还好意思说,那么多菜,最后还不都是朱佳吃了,她一个人的量,顶得上我们全家了。一个姑娘,怎么那么能吃,也不怕人笑话?”

是的,朱佳太能吃了。这也可以理解,她以前可是进过专业队的。从小就进行高强度的体育训练,体的需求摆在那里。另外,教练以前也要求她增重。

现在虽然退役了,但饭量还摆在那里,每顿一斤米饭毛毛雨。

到朱生平家之后,朱佳见不得南方人早上一碗稀饭两个馒头,或者一根油条一碗豆浆,主动担负起给朱生平一家三口做早餐的任务。

她老人家一出手就石破天惊,直接给老朱佳蒸汽了二十个大馒头,二两重一个的。

当天早上,朱佳一人干掉了八个,而其他三人,一人一个都撑得受不了。

中午大家都吃食堂,晚餐,朱佳再次开始饕餮模式,先煮一只白切鸡,米饭蒸他一斤,牛一斤打底,一斤土豆就这么下下去。

只两天工夫,老朱家的冰箱被她扫dàng)一空,伙食费成指数上涨。

大家吃不到一块儿去也就罢了,伙食费上涨也没什么,不过是每个月多一千多块钱。

哈滨第二个不满的是,这丫头平咋咋呼呼的,一起话来铿锵有力,满屋都是她的回音,吵得人脑子疼。

另外,此人没有距离感。到这里就好象是到了自己家里似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到哈滨的神仙水,咦,好东西呀,使一使。

面膜,这玩意儿效果不错,不行,我得学着保养。

眼霜,虽然我没有眼袋,但做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口红……哇,婶婶,想不到口红还有这么多颜色,什么南瓜红、姨妈红,我试试,我试试。

也不经哈滨的同意,抓起来就朝嘴唇上涂。

想起朱佳平还吃的大葱和大酸,哈滨感觉一阵恶心,好好的圣罗兰小金条就这么被糟践了。算了,扔垃圾筒里去吧。

最最让哈滨不能忍受的是,她们一家的生活节奏彻底被朱佳打乱了。

孩子刚上高一,下学期就要分班,正是读书生涯中最重要的时间段。

娃娃读书还行,成绩也好,努力一把将来考个重本不在话下。

他平非常用功,也很辛苦,每天做作业要做到十一点半,才洗澡睡觉。

大约是遗传了哈滨,儿子的体质不是太好,有点轻微的神经衰弱,睡眠浅,不能被人打搅。

可是,朱佳又是个活泼好动的人,精力旺盛得令人发指。每天回家,不是刷剧就是打游戏,玩烦了,就打开电视看到夜里两点。第二天早晨八点又回神采熠熠地跑去上班。

她看电视的时候声音开得很大,弄得全家人无法入眠。

哈滨提醒过她几次,说你开这么大声音做什么,影响到你兄弟了。

朱佳这才不开心地把声音开到最小。

熬夜看电视还有个问题,朱佳看得时间长了,会起舒展筋骨。于是,客厅里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和呼呼风声。

得,被她这一闹醒,非得要再花半个小时才能再次睡着。

哈滨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家里空间实在太小。和冯白家一样,向左转看到的是人,向右转看到的还是人,让人心中发慌。

每天大家排队刷牙、洗脸,排队洗澡、排队用穿衣镜,排队化妆,排队用洗衣机……说起用洗衣机,这丫头片子每天斗会在外面打球锻炼体,折腾出一臭汗。家里时刻弥漫着脏衣服的馊味,弥漫着球鞋那浓得化不开的酸臭。

哈滨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她看朱佳越看越憎恶,只想打人。

当然,打朱佳是不可能。一来,人家是晚辈,你总得装出长辈的慈祥吧!再说,也打不过。一米八十,体重一百二十的女汉子可惹不起。

站在她边,一米五十五的哈滨只能仰望。

心头不痛快,只能把老朱来折磨。

“老居,你给我滚,你带着你侄女给我滚!”

老朱:“太太,你这是干嘛,不就是暂时住一段时间吗?等到找到房子,朱佳就会搬走的,这事我先前不是跟你说好了的吗?”

哈滨冷笑:“我也是跟你说过,她可没钱去租房,估计会在咱们家长期住下去。咱们家多好,吃饭又不花一分钱,吃得好不错。还有啊,一个大姑娘,成天躺沙发上像什么话,咱们家还有两个男人,男女有别,这样你觉得好吗?你得想办法把人给我弄走,如果她不走,那我和儿子走。让你们叔侄两人过。”

第二百零一章 朱生平的损招

老朱最害怕妻子的冷笑,他已经被这种冷笑折磨了快二十年。

当初他追求哈滨的时候,大着胆子吐露心意,哈滨冷笑,看他好象看一个幼稚的孩子,让老朱心虚气短,自觉配不上人家。

求婚的时候,哈滨冷笑,好象是在说,你一个要啥啥没有,吃啥啥不剩的毛头小伙子,跟你结婚,你能给我优渥的生活吗?

朱生平想要孩子的时候,哈滨冷笑:得了吧,你养活自己都够戗,还想害下一代?

买房,继续冷笑,这么大的鸽子笼?老居,我这辈子栽你手上了。

反正,遇事她就冷笑,即便老朱现在贵为经理,收入也算中上,但一看到太太,还是内疚得要命。

朱生平忙叫起来:“太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就算赶朱佳走也不可能让你和孩子离开我。”

“那你赶呀,你敢吗?”

“还真是不敢。”朱生平苦着脸:“毕竟是亲戚,我赶一个晚辈走,传回老家,以后还怎么见人,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老家,一年回去一次的地方吗?”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爹娘的坟在那里,还得回去烧纸,再说了,我和亲戚关系也好。”

“我不管,一边是我跟儿子,一边是朱佳,你自己选。”

朱生平快要哭了:“这事闹得,这个朱佳毛病不少。我说她吧,她吼得比我更大声。都这么大人了,如果能早一点嫁出去就好了。”

哈滨:“是啊,如果能够早一点嫁人,那不是就能从我们家里搬出去。当然,也不需要嫁,找个男人同居也可以。”

朱生平色变:“同居犯法,哈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哟,现在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了?”哈滨一脸讥讽:“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和我未婚同居的。”

朱生平气窒。

哈滨自言自语:“朱佳那个死丫头不知道怎么想的,金归农多好一个人啊,收入那么高,嫁过去,人家就把他少奶奶供着,怎么就不肯答应?关键是,人家有房,房子还大。”

朱生平感叹:“金工什么都好,人品也不错,就是太矮太丑,还老。别说朱佳,我看了他的模样,也没好感。”

哈滨:“这挑丈夫不能看外表,外表能当吃还是当喝。刘航长得好看吧,可人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能把人家给捆进洞房?”

她是知道刘航这个人的。

朱佳一说起刘航就两眼放光,还掏出手机来给大家看照片。

哈滨看得多了,也记熟了刘航的相貌。

最近一段时间,朱佳的感情生活很忙。金工出差回来后,每天都照例带着一篮车李子过来找朱佳,约吃饭,约看电影,约逛街,结果都是被无情拒绝。

金工在朱生平家里被朱佳爱搭不理,最后反倒和朱生平两口子聊到一块儿去。

金归田前脚走,后脚朱佳就提着他送过来的水果跑刘巷家里去。帮叶素做饭洗衣,约刘航吃饭、逛街。

结果,刘航却是置之不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事情越弄越麻烦。

朱生平:“是啊,新社会,不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朱佳不肯,咱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我是没招,你看着办吧。”

哈滨见丈夫不管不问的样子,脾气上来,怒道:“不管是刘航还是金工,反正你得把这丫头片子弄到他们家里去。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有她没我,又我没她。老居,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说到做到。”

妻子的性格老朱自然是清楚的,就是个小辣椒,真犯浑,敢把天都给捅破。

可是,这事该怎么办呢?

突然,老朱有了个主意,立即道:“太太你放心,三天之内,我保证把朱佳送到这两个男人家里去,还得长期居住,再不来打搅我们平静美满幸福的生活。”

哈滨却想岔了,色变:“老朱,说归说,犯罪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

朱生平:“咳,你想哪里去了,我有个主意想跟你参详参祥。是这样啊,朱佳的爹,我那大哥不是浑身是病,已经走不动路了吗?现在一个人住乡下,挺可怜的。要不,咱们把他给接来,给朱佳压力。”

见妻子不解,朱生平又说:“我打电话过去,说他的病有救了,而且,药费由他未来的女婿金归田全包,人也住在金工家里,你老人家就等着享福吧我这个哥哥我最了解了,脾气暴躁,说一不二,又喜欢享受,去了金工家,见识过人家那有钱人的生活之后,自然是不肯走了。朱佳一想怕她爹,她爹都给人金工当岳父了,她敢不答应这门婚事?当然,这事先得瞒住朱佳,咱们给她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哈滨一听觉得有理:“老居,这个主意好啊,只是,你说他的病有救了,尘肺病能治好吗,你这不是在骗人?”

朱佳的父亲姓朱名生云,今年五十六岁,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人,出了名的暴躁老哥。

十年前跑外地打工,一不小心得了尘肺病。虽然赔了钱,但医了许多年,病没有治好,钱花光了。现在一走路就喘,已是不良于行。

朱生平:“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据说他的肺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块水泥坨坨,说不定哪天一觉睡过去就死球了。”

“随时可能死,这……金工人不错,死人家里,不太好吧?”

朱生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至少我这老哥死前在金工那里享了福。自己爹都住人家里去了,朱佳还好意思不跟人金工交往?”

哈滨:“如果朱生云晓得朱佳并不喜欢金工,要搬出来呢?”

朱生平肯定地说:“不会,实话告诉你吧,我这老哥,素质不那么高,又爱钱。他早就放出话说,将来朱佳嫁人要收五十万彩礼。只要给够钱,哪怕你是瞎子哑巴,都能把人领走。这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大坏蛋。”

哈滨可以想象朱生云一到会给朱佳造成多大的麻烦,心中同情,叹息:“老居,你这招真损啊,我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朱生平:“你是在谴责我吗?要不,你就答应让朱佳继续留下,对人家好点。”

哈滨说不出话来。

朱生平:“刚才你不也说了,这女人嫁人,得找条件优越,对自己又好的,而不能一味看人家帅不帅,对他有没有感觉。爱情这东西保质期实在是短,两口子在一起更多的是亲情,和互相照顾。金工的人品不错,收入也好,关键是他对朱佳一片真心。别看我们这次对不起朱佳,但将来她会感激我们的。我这也是爱护晚辈,给他们指引正确的人生道路。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也不怕朱佳恨我,只求问心无愧。”

第二百零二章 憨厚老实金归田

“对,你这也是对朱佳好。现在那小丫头片子一心想找个帅哥,左看金工不顺眼,右看金工还是不顺眼。老居你弄这么一招,她肯定会恨我们的。但我们这也是对她好,将来她过上好日子会感激你我的。只是……”

朱生平:“只是什么?”

哈滨犹豫:“只是金工肯让你那老哥住他家里去吗,道理上说不过去啊。而且,这两人的生活习惯,三观都不相同,相处在一起未免尴尬。换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那是你,你不是金归田。”朱生平:“这男人追求姑娘除了要获取对方的欢心之外,关键是要搞定她的身边人,比如父母、亲戚、同学、朋友,宣誓主权,造成声势,既成事实。这样,即便她心有不甘,也得考虑影响。”

“老居,你这人好贼。想当年你追求我的时候,我说你怎么对我的闺密那么热情,原来是揣着这样的心思。我那些女同学们吃了你的喝了你的,尽替你说好话,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你的求婚。老居,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只是……”

老朱一挥手:“太太,别只是了。金工对佳佳一片真心,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怎么能够错过。这人只是质朴,并不笨。能够混到年薪几百万,大房子住着的人,谁是傻子?要不我们赌一把,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金工。”

哈滨:“算了,这个电话还是我打吧。”

朱佳天天挤在自己家里,哈滨是真的烦透了,只想早点把这丫头片子给礼送出门。这事还是自己干塌实,让老朱去办,不放心。

拿出电话,她突然想起一事,正色地对朱生平道:“老居,你哥来我市的机票挺贵的,不能由你掏,得让金归田出。朱佳的爸爸穷得要死。你这人我最了解,最喜欢装大头蒜,觉得自己就好象是个大老板,其实什么都不是。”

朱生平没有办法:“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就算想出机票钱,金工也不肯啊,他能错过这种讨好准老丈人的机会吗?电话通了,老居你别说话……喂喂,是归田吗?”

那边传来金归田的声音,显得意外:“啊,是哈阿姨,是是是,我是小金,请问您有什么事?”

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自称小金,这简直令人哭笑不得,哈滨硬生生忍住:“小金啊,事情是这样,你未来岳父身体出了点状况,我和你叔叔老居商量了一下,准备接他来我们这里治疗,你接待一下。”

“我未来岳父,谁呀?”金工好迷惑。

哈滨:“还能是谁,佳佳的爹啊!”

“啊,是佳佳爸爸,是是是,我来接待。”金工不好意思地说:“我刚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将把项目的构架搭起来了,人已经迷糊了,不好意思啊。”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钞票固然要赚,但也不能亏欠了身体。现在不注意保养,将来可是要还债的。”哈滨唠叨了半天,才说:“不是负责接待,是要把老人家接到你家里去住,直到身体痊愈,你要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和日常保健,能不能做到?”

痊愈,尘肺病能痊愈吗?老金,这个盘你得接一辈子。

“住我家里?”金工迟疑。

“怎么,不愿意?”哈滨着急啊,一急就忍不住骂起来:“那可是你的老岳父,现在人家要来我们这里治病,女婿半个儿,你想干什么,让他去挤小旅馆,还是来我们家挤沙发。佳佳那么大块头,她一个人躺沙发上,被子都盖不住脚丫子。你这什么话,你这是不孝啊!”

听到哈滨一通呵斥,金工经受不住,急忙分辩:“不不不,阿姨,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工作挺忙的,每天上班要上到晚上十点才回家。到家后,洗完澡就得睡觉。老人家住我这里,谁负责他的一日三餐,没有照应,出了状况可怎么好?阿姨,能不能让他住大酒店啊,我订个五星级酒店让他长期居住,反正一个月也就几万块钱。”

反正一个月也就几万块?壕无人性!

哈滨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阿姨,阿姨,您还在吗?”

“在呢……小金,你是笨呢还是笨?”哈滨气极:“佳佳现在可没有完全接受你,我这是给你制造机会。你想啊,你把她爸爸接你家去,佳佳每天不都要去你家照顾老父亲吗?你们朝夕相处,这感情不就直线升温?”

金工恍然大悟:“好主意,谢谢您,阿姨,你对我太好了。不过,这事佳佳知道吗?”

“废话,她如果知道,肯定不会答应的,你还能有机会吗?我们这叫既成事实。”

“这……不太好吧……佳佳爸爸肯答应吗?”

“肯,他的工作由我们来做。”

“好吧,那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炫富。”

金工的声音听起来很迷惘:“我不明白。”

“很简单,让老爷子吃好喝好玩好,当菩萨供着。”

“我还是不明白……我……试试吧……”

“对了,老爷子的机票由你来订,等下我把他身份证号码发给你。另外,你还得去接机。”

“明白,谢谢阿姨。”

……

通话结束,那头,朱生平刚好打通朱佳爸爸朱生云的电话。开了免提,方便妻子旁听。

“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啥呢,一走路就接不上气,麻痹,生不如死啊!”很粗鲁的嗓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生平:“你在抽烟吗,咳成那样,不想活了?”

“抽了几十年,戒不掉。如果不抽,还不如死了。当然,如果有好烟,或许咳得好点。”朱生云:“咋地了,兄弟,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打电话找我唠嗑是不是要借钱给我?咳,今天打麻将刚好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给输了,你先借两百给我起本。对了,朱佳发工资没有,怎么还不打钱。”

“发什么工资,这个月才过了一半呢!”这哥哥还真是活得醉生梦死,半条命的人了,抽烟喝酒烫头麻将。一没钱,就给朱佳打电话“我,爹,打钱。”

第二百零三章 金饭碗

“没钱你打个屁电话,我去睡会儿。”

朱生平哭笑不得,道:“哥,有个要紧事跟你说说。你不是得了尘肺病吗,要不,你来我们这里看看医生,说不定能治好呢!”

“来你们那里看医生,感情好啊兄弟,给你添麻烦了。你看,吃你的住你的,还要你掏药钱,这怎么好意思。”惊喜,非常惊喜。

旁边,哈滨气极了。朱佳是赖皮,她爹也是赖皮,真是家学渊源。

朱生平:“吃我的住我的,好呀,倒是想,可还轮不到我。哥啊,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抢手吗?对了,佳佳有男朋友了?你现在就是住她对象家里去。”

突然,电话那头朱生云惊天动地地叫起来:“什么,朱佳有男朋友了,好大胆子!谁叫她自己找对象的,谁同意了?”

自家老哥的心思朱生平最清楚不过,老家这几年彩礼连翻上涨,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按照这些年民间约定俗成的习俗,家里的姑娘,如果是小学文化,彩礼得给八万;初中十二万;高中,二十万,至于大学生,看着给。

这看着给就难说了,怎么也不能比二十万低。

这还仅仅是彩礼,除了这笔钱,男方还得买车,房子加名。

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五六十万新媳妇迎不进门。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道,如果家里穷,实在拿不出这钱,咱娶个小学文化的不可以吗?八万块,省省存几年就有了。

还真不行,现在国家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所有人都是初中毕业起步。也就是说,光彩礼钱你就得事先准备个二十万,否则,打一辈子光棍吧。

这彩礼钱是女方父母一笔偌大收入,朱生云穷得厉害,还指望着呢。

现在突然听朱生平说女儿有男朋友了,顿时火冒三丈。自由恋爱?问题严重了。

这丫头片子一向有主见,说不定将来不问人家要钱,那我不是白生这个女儿了?

朱生平:“哥,你冒什么火,不就是为彩礼吗?这不是问题。”

“男方答应给彩礼了,还行。生平,你看啊,佳佳是高中文凭,但她是运动员,怎么也算是个大学生,得给个五十万。”

“行,我替男方答应了。”朱生平打断他,问:“你来不来。”

“我这病没治了呀,来你们那里有什么意思,天天跟朱佳吵吗,我看到她就心烦。”

“你未来女婿想接你过来享福啊,老哥,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好日子,什么好日子,每天一瓶茅台,一包中华?”

“茅台中华是吧,可以。”

“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一天一瓶酒,一包烟,另外每个月给你三千块零花,照顾你一日三餐,给你看病。你未来女婿有钱得很,”

朱生云:“多有钱,能有你朱老板有钱?”

朱生平有点尴尬:“和你女婿比起来我算个几吧,这么跟你说吧。我一年的收入只相当于他一个月。”

“啊,那不是黄世仁南霸天吗?”

“可以这么比喻,少废话,你来不来?泥马,我都羡慕你生了这么个好女儿了,这么简单就抱了个金饭碗。我怎么不生女儿了,我日子过得好苦。”

金归田年收入三百到五百万,还有股权。按照朱生云的花消,一个月也就几万块,毛毛雨啦!

“有这种好事,来,怎么不来。”朱生云立即答应了。

虽然隔着电话,朱生平仿佛看到自己老哥放光的双眼。最后,他咳嗽一声,道:“最后提醒你一下,佳佳和你未来女婿最近正闹矛盾,暂时搬出去住了。你来以后,要居中调停说合。”

“说合,一定说合,她不答应,我锤死他。对了,路费怎么说,这么远……”

朱生平:“你女婿会打钱给你的,机票帮你买了,一切都不用你担心。”

安排好一切,朱生平还是觉得内疚,自己这么做朱佳会有何感想,这也太龌龊了点吧?

内疚,相当地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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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姐,有一件事想问你一下。”

这天上午,金归田走进了杨一楠的办公室,一脸腼腆。

杨一楠正在浏览新招聘人员的简历,小秦正在给她新养的多肉剪去枯萎的叶子。

杨一楠把头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金工,你来得正好,我正在考虑给项目配备人员。虽然项目由甘总负责,但你是总工,在技术人员的配备上也要尊重你的意见。你是问这事吗?”

金工:“一点私事。”

小秦会意,站起来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杨一楠:“金工,怎么了?”

金工:“事情是这样,佳佳的父亲要来我们这里看病,哈阿姨让我把他接回家去照顾,让我不要告诉佳佳,说是要造成既成事实。飞机下午就到,还有六个小时,等下我要去接机,想借你的车用用。另外,这事我觉得瞒得佳佳有点不地道。这是欺骗,这是感情绑架,这是要挟……我接受不了。”

听金工说完这事,杨一楠差点笑出声来,朱生平和哈滨干的这事还真是过分,欺负人家金归田老实。

不过,这事是冯白弄出来的,烂摊子得她来收拾。

而且,金工这人太情绪化,当初答应做项目总师,完全是因为冯白给他介绍对象的缘故,这事还得促成,善始善终。这事如果不弄好,金工脾气一上来,鬼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她正色道:“金工你想错了,这是好事,一件事我们只看结果好不好,至于过程是否有违本心并不要紧。你对佳佳好,孝敬老人,那就是对的。”

金工:“心学?”

“对。”杨一楠:“车我就不借给你了,自己去买一部吧,买好点的。老金,老爷子身体不好,将来肯定要跑医院,你总不可能让他每次都打的吧,现在的车又不好打。还有,将来你们是一家三口,结婚后在生两个孩子,事多,没车可不行。”

“言之有理,我现在就去买。”金工兴冲冲地朝外跑。

杨一楠:“金工,你得请假啊,项目好多事……咳,这个金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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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项目?

能有佳佳重要吗?

更何况是佳佳的爹,那可是老天牌啊!

金工为人单纯,对于吃穿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懂得汽车、奢侈品什么的。买车的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叫上一辆出租,对司机说:“去买车。”

司机问,你要买什么车,现在的车都按照品牌设店的,你要去哪个4s店?

金工:“不晓得啊。”

“你有车本吗?”

“有啊。”

“既然有车本,怎么对汽车一无所知?”

“当时学车的时候,就是拿工地上的车胡乱开,开得久了就会了,随便一考就考上了。”汽车,不就是四个轱辘加三个沙发,外面扣一铁皮?

金工想去朱生平所说的要在老丈人面前炫富的话,就道:“找个买好车的。”

“好车可多了,你说说你要买的汽车的价格吧?”司机也是话多,问。

金工:“反正就是一个字,贵。”

“贵还不好说,看你样子,家里人应该不少吧,超跑应该不适合你。你买的车得大,得能装下全家人。”司机继续话多。

金工很骄傲:“家里人是多,老丈人,老婆,两个孩子,吵死了,挤死了。”

司机:“那就艾尔发,必须是。”

进了一家车行,看到里面的富丽堂皇,老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的打扮实在有点不合适。老头背心,短裤,拖鞋……公司有着装要求,对还管不到他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大专家头上去,他就是公司里的国宝。

原本以为会被销售鄙视。

却不想,购车顾问一看他的打扮,眼睛就亮得好象要吃人,热情得不得了,详细地介绍起起来。

说了价格,好象得七十多万。

老金点头:“可以,提车吧。”

销售为难:“这车得预定,要半年才能提货。”

老金:“半年……那可等不及了,我去隔壁店看看。”

销售大急:“别啊,有现车的,得加装修钱。”

“有你不早说,加多少?”

“加四十万。”

“这也太黑了吧?”金工单纯是不假,可也不是傻子。

销售忙说,这车真的很抢手,不加价根本就买不到,市场就是这样。又说,现在大明星都坐这车的,是身份的象征,比轿车和suv都牛。保姆车知道吗,就是用来接送老人孩子的,先生你家里不是孩子多吗,正适合你。要不,咱们先看看车。

看到现车,果然好大,金工就满意了,说,既然市场这样,那就买吧!只是,不是本地户口,又没有摇号,这牌照的事情……

销售:“不用担心,你用临时牌照跑着,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不过,牌照费得八万,还得给点茶水。”

钱对金归田就是个数字,他单身狗一个,金钱于他如浮云:“好吧,你说多少就多少,车钥匙给我,我现在要去机场接人,刷卡吧!”

销售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做成一单,大大惊喜:“叔,你真……不,哥你真敞亮,请您跟我来。”有钱人就是好说话。

第二百零四章 亲家孩子们都还好吗

t3航站楼,老金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看着蜂拥而出的人群,心中担忧。

正是朱生云所乘的航班落地的时候,乘客正陆续出来。

在之前,朱生平已经把朱生云的照片发到他微信上,让他在出口处接人。

据朱经说佳佳的爸爸身体不好,走路困难,年纪又大,这次独身一人来我市。这里人实在太多,如果一不小心走丢,或者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又该如何向朱佳交代?

等了五六分钟,还是没有看到人,金工开始紧张,攥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心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有种想冲进去的冲动。

正在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头甩着两只手慢吞吞地挪过来。

他长得好高,好魁梧,五官也甚是端正。可惜面上已经有了皱纹,一边走一边张大嘴巴不住喘气。

金工忙对了一下照片,没错,正是佳佳的父亲朱生云。

顿时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外型条件实在不好,让准老丈人看了,估计会被嫌弃。

怕应羞见,一刹那,金归田几乎要转身逃跑。

可是,丑女婿总得见丈人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金工深吸一口气:“你可以的,金归田,你可以的。”

然后换上笑容走上去:“朱生云,朱叔叔?”

朱生云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他:“我是朱生云,你是?”

“可算接到你了,朱佳让我来接你的,我姓金。”金归田也知道今天是先斩后奏,接下来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朱佳,本就心中发虚,说起话来也口吃了,一张脸红得怕人。

“啊,原来是朱佳让你来接我的,她人呢?”

金工:“朱佳今天还有工作走不开,您跟我来吧。”

“这个小丫头片子,她爹我都来了,却不来接,不孝子孙。”朱生云冷哼,显得很不高兴,问:“带烟和打火机了吗,在飞机上两个多小时,加上候机两小时,憋死我了。”

“带了,带了。”早有准备的金归田忙将一包烟双手奉上:“这里不能抽烟的,咱们去外面吧。”

“那还不快走?”

“您的行李呢?”

“你看我这身体啊,走路都够戗,还能背包吗?至于其他东西,反正有我女儿女婿买,就不带过来了。”

“那是,那是。”

出了航站楼,外面风好大,吹得金归田头顶几缕头发混乱飞舞,他忙用拿出打火机给准岳父点烟。

朱生云惬意地吸了一口,咳嗽:“谢谢你了,亲家,孩子们都还好吗?”

“什么……亲家……”金工失惊,打火机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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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金工正在接他未来岳父,这边杨一楠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突然发现自己闲下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慨:“h6工程的人员配置和工资核算总算做完,这工作量还真大啊,天天熬夜加班,我竟然熬过来了。”

这猛一放松,只感觉四肢百骸无一不软,累得有点不想动弹。

让小毛送了一杯热咖啡过来,喝了几口,这才有了点精神。

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

杨一楠决定提前下班,等下带着家里的三位爷去饭馆吃饭,当做放松,顺便庆贺一下两孩子在三模考出好成绩。

园园能够考进前三说句实在话她并不感到意外,自己的娃自己清楚,争强好胜,从小到大在学习上就没有让人操心过。这次小雨能够拿到这样的成绩确实让人欢喜,二本有望。

二本和高技文凭在将来的职场中可是两个概念,人生自又不同。

当然,关小雨家实在太富裕了,或许不会为收入和柴米油盐操心。但是,听园园说,小雨立志做个军官,这个文凭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关小雨在杨一楠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将来还要住到高考结束,大家相处得久了都有很深的感情,杨一楠是真拿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听到他的志向后,杨一楠这两天也关注过此事情,也为他设计出一个职业规划:先是参加高考,然后填报军校志愿。如果分数高,就上重本军校。如果分数不够,就二本军校。重本自然是上不了的,那么,就上个技术性的院校。另外,最近一段时间娃复习学得太苦,得加强营养加强锻炼,别把身体弄垮了。恩,这是好事,我得去告诉时晴,顺便看看她。

时晴这段时间的身体依旧不好,人清减了许多,面色还是发白,但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美丽。

杨一楠不觉有点嫉妒:都是女人,时晴怎么可以美成这样?

看到她,时晴非常高兴。她道:“杨一楠,我正在医院呆的无聊,你能来陪我说话我很感激。但话要说到前头,不许问我和关飞离婚的事影响心情,ok?”

“你还是那么强势,好好好,我不提这事。”杨一楠说:“孩子们的三模已经考完,成绩也出来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三模的意义时晴知道,她提起精神:“园园考了多少分?”

杨一楠骄傲地说了女儿的分数和名次。

时晴微笑:“园园性格刚烈,二模的时候竟然交白卷,将来是个做大事的。这次一口气考进前三,估计也是赌气,了不得,了不得。”

杨一楠气道:“这丫头片子我看到就心慌,经常被她气得吐血,我是遇到一个讨债精了。”

“其实这样不错,人嘛,就是不能输那口气。”

杨一楠:“还真别说,园园的性子有点像你。至于你家小雨,那温吞水的性子,有点像我家老白。”

“老白可比小雨开朗多了。”

杨一楠:“那就多了吗,那就是个话篓子。小雨不是大脑发育迟缓吗,现在一跟上,话也多起来,将来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老白,不信十年后你再看。咦,时晴,你说当年我们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互相抱错了。园园是你女儿,小雨是我的儿子。”

时晴微笑:“你和老白喜欢小雨,尽管抱去,让他给你们当儿子好了,我觉不追讨。”

“那感情好呀,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杨一楠道:“光顾着开玩笑,忘记说正事了。小雨这次三模可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听她这么说,时晴眉头皱起来,以为关小雨又出了什么状况。

杨一楠忙道:“别别别,你别这样的表情啊,小雨这次考得非常好。三模总分就是427,过线5分,马老师说了,三模是出了名的难。如果小雨再抓一把尽,二本不在话下。这孩子,这孩子……的分数总算起来了,醒事了。”

说到这里,杨一楠激动地道:“时晴,你说,小雨的大脑发育是不是已经跟上同龄人,已经恢复健康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时晴一把握住她的手,然后流下了眼泪。

这一哭,当真是梨花带雨,满面滂沱。

杨一楠:“咋地啦,时晴你怎么了,别哭哇!”

时晴哽咽:“小雨总算好了,谢谢你,谢谢你。一楠,你和老白才是他的亲生父母,是你们这段时间的管理和教育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是你们挽救了这个孩子。而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杨一楠知道时晴这段时间承受了许多,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身体受到很大损伤,没办法继续工作,至于丈夫……也正再和他离婚。

而小雨还有半个月就要步入高考考场。

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她身上,几乎把她压垮了。

试想,这种事情如果落到自己身上,只怕也会崩溃。

“别哭,别哭。”杨一楠搂住她,用纸巾擦去泪水。故意笑道:“是的,你是得感谢我和老白。如果你真有这个想法,就答应我一件事。”

在她的劝慰下时晴的情绪平稳了些,道:“一楠,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闺密,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杨一楠笑道:“我这人吧你也知道咋咋呼呼的,又有点重男轻女的封建脑筋。一直想要生个儿子,可家里的丫头片子为不让我生二胎,闹出许多事,我实在是怕了,就不生了。再说了,就算生二胎也不敢保证就是个儿子,这事成了我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时晴,既然小雨是我干儿子。在高考结束前,还有你和关飞的事情没有处理下来之前,让他在我家里住,也算是弥补我人生中的遗憾。”

说到这里,杨一楠豪气万丈:“你放心,到时候还你一个大学生儿子,说不定将来把孩子还给你的时候还能是个军官呢!”

时晴很感动:“一楠啊一楠,我知道你在帮我,你让我以后怎么报答你啊?”

杨一楠正色:“你要报答我?容易啊!”

时晴:“你说。”

“那就快快好起来,然后回公司上班,指导指导我。老实说,这次突然走上领导岗位,我两眼一抹黑,还真有点抓瞎。你回来了,我这心里就安稳了。”

据小道消息说,集团公司现在不是要准备上市吗?这事董事局有意让时晴参与。

等她出院,处理好个人事务,又有意重回工作岗位,将出任董事会秘书一职。

董事会秘书和董事长秘书虽然只有一字只差,但其中的差别无疑是天上地下。

董事长秘书说穿了就是一个普通办公室人员,只不过和高层走得比较近。

但董事会秘书却不得了,做为上市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由董事会聘任并对董事会负责,是上市公司与证券交易所之间的指定联络人。其对外负责公司信息披露、投资者关系管理;对内负责股权事务管理、公司治理、股权投资、筹备董事会和股东大会,保障公司规范化运作等事宜。

另外,公司上市之后,她还要出任监事会主席一职。

这是妥妥的决策层了。

时晴叹息一声,喃喃道:“回去,回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看她神情落寞,杨一楠一拍额:“哎,忘记一件事了。三模的时候市电视台第9频道到学校采访,今天下午和晚上都会播出,现在时间正好,咱们看看。”

说罢就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刚一换到第9频道,画面上就出现一张圆脸。

杨一楠低呼一声:“时晴,快看,是飞哥,飞哥上电视了。”

是的,电视上那人正是关飞。

第二百零五章 叫爸爸

机场,t3航站楼大门口。

朱生云惬意地吸了一口,咳嗽:“谢谢你了,亲家,孩子们都还好吗?”

“什么……亲家……”金工失惊,打火机掉在地上。

金归田风中凌乱,他没想到自己被朱生云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这这这……这太气人了……我有这么老吗?

他偷偷地朝旁边的玻璃幕墙上看了看。

倒影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谢顶,形容古朴沧桑,看得人心中恼火。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咳,咳……”只抽了两口烟,肺部有病的朱生云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满面潮红,额头上全是热汗,自然也没精神再问。

金工忙扶了他一路朝停车场走去。

这一段路不过五六百米,准岳父走得痛苦不堪,喘得像是在拉风箱。

上了车,朱生云左右看了看,突然道:“亲家,你就开这种车?”

金工不解:“怎么了?”

朱生云:“不是说你家忑有钱,比我兄弟朱老板还有钱吗?怎么不是开奔驰宝马,反弄个大面包,这多没面子啊?”

金工很尴尬:“家里将来人多,得买个大车。叔叔你如果喜欢轿车,我再买一辆就是了。”

“叔叔,什么叔叔?”朱生云问:“亲家,你叫我叔叔,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金归田臊得几乎要钻地板里去,讷讷道:“伯父,我叫金归田,金子的金,归隐田园的归田。俺是佳佳的男朋友,年方四十,至今未婚。”

“什么,你是佳佳的对象,今年四十了?你特么……老牛吃嫩草,金归田……劳资劳资……要把你变成今归天。”朱生云暴怒。

农村人结婚早,他二十二岁就成了家,过不了几年就有了朱佳这个女儿。到今年,也才五十。

金归田四十,只比自己小十岁,这个年龄差距是兄弟,而不是父子。

再看眼前这人,矮小,黝黑,还秃顶,实在是……实在是……如果叫老家人知道,不知道该怎么笑话他。

他也没有脸再见人了。

朱生云再忍不住,捏着拳头就朝金工头上打去。

可惜他刚才抽了烟,又走了一段路,喘得厉害,却没有力气。

正在这个时候,车载电话响起来。

金归田一看,是车行销售顾问的,忙接通了,又对朱生云说:“伯父,你先别忙动手,我接个电话,正事。”

那头,销售顾问:“是金先生吗?”

“是是是,是我,有话快说,我正忙。”正忙着被老丈人打呢,这事要紧,不能耽搁。

销售:“是这样,金先生,车牌我们已经买到了,明天就可以去上牌。对了,购置税、保险还有车牌钱你能准备好吗,如果准备好了,上午来我店办完手续就可以去车管所了。”

原来,本市的车辆牌照很紧张,要抽签或者从别人手上买。

车牌的时候即便有车行的专业人士帮忙去搞,有的时候也需要碰运气,有人买车之后用临牌跑了两个月才弄到手。

因此,车行卖的车都是裸车。

听到这事,金工心中欢喜:“好好好,这是好事,想不到你们动作这么快,行动力惊人啊,竟然多少钱,我到明天付给你。”

销售:“金先生,你的车辆保险是两万块,购置税七万,车牌八万。对了,靓号要不要,你再付个两万。准备二十万就可以了。”

“没问题,明天见。”挂掉电话,金工畏惧地转头看着准岳父:“伯父,是我对不起佳佳,你想打就打吧,我受着。”

就把发亮的脑袋伸过去。

他却没想到,自己这顿打没由来。

金归田现在只是处于追求朱佳的阶段。

不料,朱生云却呆住了。

等了半天,见没动手,金工担心:“伯父,怎么了?”

朱生云突然气愤地说:“什么破面包车,上个牌就得二十万,在老家,也就是两三千块钱的事,这不是讹人吗?对了,你这车多少钱买的?”

金归田老实回答:“加一起一百多万吧?”

“一百多万?”朱生云惊天动地地叫起来:“一百多万就买了这辆破面包,就买了这辆五陵宏光,你是不是傻?糟蹋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混蛋!”

金工低眉顺眼:“是是是,我混蛋。伯父,这车不是大吗,买都买了,也不好退。”

朱生云还在骂娘:“你们这过的什么日子,浪费钱……咳,咳……我喘不过气,我要死了……咳……”

金归田没有办法说话,只得启动车辆,默默前行。

他家住得近,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下了车,扶着比自己大十岁的老爷子进了电梯。

朱生云总算不咳嗽了,又叼起了烟:“电梯,不错,我这身体可不能爬楼梯。”

金工实在忍不住:“伯父,电梯里不能抽烟的。”

“少废话,打火机。”

“我不给你。”

“反了你,看我锤不死你。”

骂骂咧咧中,终于到了金归田的新房里,安顿下来。

朱生云左右看了看,很满意,点头:“房子不错,花了多少钱,有贷款吗,我可不想让我女儿将来替你还几十年钱。”

“伯父您放心,没有贷款,全款买的,一共花了七百多万吧。”金工老实回答。

“七百……多万……”朱生云震惊,半天,才严肃地对金归田道:“得加名。”

金归田一脸迷惘:“伯父,我不明白。”

“名字得加上佳佳的名字。”

“伯父放心,这没问题啊。”

朱生云神色更严肃,打断他:“别叫我伯父,叫爸爸。”

金工:“爸爸。”

朱生云这才满意了:“房子挺宽敞,装修得也不错,我选间屋。”说罢就背了手,像检阅部队的将军巡视一番,最后抢了主卧。

金归田无可无不可,这不是三室两厅吗,老丈人住主卧,我住次卧好了,反正就是个睡觉的地儿。

不过,他现在头疼的是不知道该把这件事告诉朱佳。

好在这个事情朱生云帮他解决了。老头拿起电话就拨通了朱佳的电话:“丫头,爸爸在路上折腾了一天,饿了,又痨得很,等下回家买点烧腊。”

第二百零六章 收徒弟吗

此刻,在医院里。

且说杨一楠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刚一换到第9频道,画面上就出现一张圆脸。

她就低呼一声:“时晴,快看,是飞哥,飞哥上电视了。”

是的,电视上那人正是关飞。

听到这一声惊叫,时晴转头看过去,果然是他。

却见关飞一声厨师打扮,帽子宛若一口铁桶扣在脑袋上,直插云霄,他正在接受市电视台记者采访。

女记者拿着话筒正在开场白:“各位观众,我市刚举行了本市餐饮业非物质文化遗产授牌仪式,《太湖居》荣膺这一荣誉。《太湖居》的创始人丁老先生于一百年为躲避战乱,举家南下,也带了正宗的江浙菜,丰富了市民的餐桌。”

“和《太湖居》一样,百年之前,全国各地名厨也南迁于此。把川、鲁、粤、浙、开封菜、东北菜带来我市,百花齐放、百花争艳,又融合交汇……”

“民以食为天,餐桌是一个民族文化、生活、传统的直观表现……要想了解一个民族,一个民族的文化和历史,你只需要看看人民的饭桌就知道了……”

“这次授牌仪式,我市有一百多家餐厅饭店获得这一殊荣……各色令人垂涎欲滴的精美饮食,为初夏的我市带来一到亮丽的风景……这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直接体现……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本台记者有幸采访到《太湖居》行政主厨,金勺子奖获得人,蜚声海内外的常州菜大师关飞先生。关先生,请问,作为《太湖居》的主厨,这次挂牌您心情如何?”

网络时代,随着新闻门户网站、自媒体、直播的兴起,传统媒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待遇越来越差,人才流失严重。

这一篇采访稿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水平实在是见仁见智,记者问得也是磕磕绊绊。

杨一楠瞠目结舌:“时晴,飞哥什么时候拿过金勺子奖,他怎么变成火头了,这这这……”这不是胡闹吗,一个有着五十多套房子的男人,竟然去干厨师,他能吃得了这个苦,耐得了这种烦?

时晴也是神色大震,她的嘴唇都在颤抖,心中反反复复地喊着一句话:“原来是真的,飞哥真的去做厨师,他上次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撒谎……我错怪他了……”

时晴:“一楠,纠正一下,行政主厨不等于厨师,是高级技术人员。按照国家行业规定,是可以评技术职称的。”

这个时候,电视上,关飞说:“记者小姐,纠正一下,我不是常州菜大师,我做的是淮扬菜。”

杨一楠忍不住低低一笑。

关飞接着道:“正如记者小姐您刚才所说,民以食为天,粮食、食物直接体现到一个国家的强大于否。二战结束后,为了提高国民体质,某国就提出个一个口号,小孩子每天一杯牛奶,所谓,一杯牛奶强壮一个民族。一个民族要想强大,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首先就得吃好吃健康。有了好的体质,才能为社会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餐饮是传统文化的一部,但实质却是强壮其身体野蛮其精神,迎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次我店能够获得授牌,不但是店东的荣誉,也是我和我的团队,我的同仁的光荣。”

记者:“关先生说得太好了,对了,想请问一下先生,您什么时候学的厨,对于淮扬菜,对于传统饮食文化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关飞:“独到不敢说,其实,吃东西吃得就是一种心情。”

记者神色有点疑惑:“关先生你继续说下去。”

关飞:“说起学习厨艺吧,我从小就发现自己的双手非常灵巧。”他举起双手,道:“就拿中餐中最难的刀工来说,别人要经过长期地练习才能登糖入室。可我只要一拿起菜刀,就感觉那刀是我身体中的一部分,血脉相连的一部分。只要我想,就能把菜切成我想要的形状和尺寸。再难做的菜,我只需要看一遍,就能学会。”

记者附和感慨:“关先生是个天才啊!”不用猜,电视台的记者是丁老板请来的,记者们也得给他面子。

关飞:“不过,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做厨师,我的理想不在这里。”

记者好奇:“关先生的理想是什么?”

关飞:“电玩,职业游戏选手,我不是有一双灵巧的手吗,我想拿冠军赛冠军。刀塔、撸啊撸、王者农药……你听说过吗?”

提起游戏,关大师两眼放光,开始侃侃而谈。

但是,瞬间,画面一转,记者又问:“那么,关先生,既然你想当职业游戏选手,没打算做厨师,后来有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

刚才关飞已经说了很长一段关于电游的话,不过,在后期的时候都被电视台给剪掉了。

杨一楠忍不住一笑,暗道:这个大头,真是不分场合乱说话,只顾着自己讲得痛快,辛苦那位女记者了。

关飞:“人不能没有理想,否则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我当时是真的狂热地迷上了电玩,可以不吃不喝呆在网吧里七天。饿了就吃方便面,累了就躺在沙发上迷瞪一会儿,整个人就好象是腐烂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不是理想,那只是我放纵和不想承担自己所应该承担的责任的一种逃避。我对不起家人,尤其是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看到这里,杨一楠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时晴。

时晴静静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关飞脸上全是歉疚:“我是个好厨子,但我却觉得自己是个职业游戏运动员,我偏离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可是,这二十年来,妻子却没有一句怨言。我在网吧玩的时候,她默默地照顾我妈;我在网吧玩的时候,她一个人把孩子生在家里地板上;我拿着手机摁个不停的时候,她背着孩子料理了母亲的丧事,每天做饭、洗衣、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赚钱养家。”

“回想了一下,这二十年,我没有为她做个哪怕一点事,我是个坏蛋。”

“我妻子甚至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她只希望我能够认认真真做好一件事,能够活出精气神。但是,我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我再不能这样,我要工作,我要活出个样子来。”

“这个非遗的荣誉,既然是我们《太湖居》的,是丁老板的,是我和同仁们的,也是她的。”

关飞朝着屏一鞠躬:“我太太的名字叫时晴,时晴,谢谢你,谢谢你这二十多年的宽容,我会让你以我为荣的。”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个画面电视台一字未剪。

电视关上了,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杨一楠回头看去,时晴已是泪流满面。

她也是眼睛一热,扶住这个闺密,劝慰:“时晴,想不到飞哥这次下了这么大决心,这是好事,你不应该难过的。”

时晴哽咽:“我不是难过,我是高兴的……不不不,还是难过。上次飞哥跟我说他做了行政主厨,我以为他在吹牛,还为此事和他闹离婚。受了这么大的冤屈,飞哥心理不知道有多难过。我这心里,也痛的很。”

杨一楠叹息:“飞哥和我家老白其实都一类人,心大,平日里也不正经。可恰恰是这种男人,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有着强烈的自尊,那片逆鳞却是触碰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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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居》中,关飞正在和两个徒弟做蟹黄汤包。

这才两天,关飞发现自己的厨艺越发精湛,做出来的茶点已经深得扬州早茶的三味。

一般人,如果不是资深食客,也吃不出他做的包子和富春有什么区别。

如果给关飞一年半栽时间,再琢磨一下技艺,就算将来去富春、冶春,也当有一席之地。

“我真是一个天才啊!”关飞感慨:“当初我怎么疯了想去做电玩职业选手?或许是因为懒惰吧,这人不能只将舒服而认不清自己……其实,做大厨也挺有趣的。”

正在这个时候,丁老板急冲冲地跑过来:“老关,老关,我的关师父啊,出事了。”

关飞:“老丁,怎么了?”

丁老板一脸担忧:“你今天做的三丁包子好象出了点问题,食客不依,说是要见主厨,亲口问你要个说法。”

关飞一愣:“三丁包子出问题了,能出什么问题……咦会不会是笋丁上面有纰漏,比例不对?”

三丁包子的馅心,以鸡丁、肉丁、笋丁制成,故名“三丁”。鸡丁选用隔年母鸡,既肥且嫩;肉丁选用五花肋条,膘头适中,鸡丁、肉丁、笋丁按1:2:1的比例搭配。鸡丁大、肉丁中、笋丁小,颗粒分明,三丁又称三鲜,三鲜一体,鲜、香、脆、嫩俱备,松软鲜美,食不粘牙。

他想到这里,一拍额头,道:“糟糕,我忘记很一个关键了。”

两个徒弟也问:“师父,什么关键?”

关飞:“笋上面的问题,现在是夏天,笋的涩味重,不能和春笋比,更别说冬笋的脆甜了。因此,夏天的笋丁比例还得低一些,多放鸡丁,最好是一年生的跑地鸡肉丁来把那苦涩味给盖住。”

丁老板苦笑:“原来是这上面的问题,食客什么舌头啊,连这都能吃出来,还不依不饶的,老关,人家要找你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关飞:“那好,我去解释一下。放心,我能搞定的。”说罢,他洗了手,对两个徒弟说:“馅料里再放点鸡丁,我去去就来。”

扯皮的食客位于二楼雅间,关飞刚走进去,惊得呆住。

却见,时晴缓缓转过头来,微笑:“关大师,我喜欢你的早点,我想学做包子,收徒弟吗?”

关飞的眼眶湿润了:“不收,我需要的是妻子,而不是徒弟。我舍不得让自己老婆每天做早点。这是男人的事,你想吃我每天给你做,直到你吃厌烦为止。”

时晴也流下眼泪:“不会厌,永远吃不厌。”

第二百零七章 这招够狠

同一时间,市体育馆地下库房中。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冯白和朱佳从电脑前站起来,正要下班回家。

这个时候,朱佳的电话响了。

冯白突然有点心惊肉跳,道:“朱佳,事先声明,如果要借钱的话免开尊口,我现在比你还穷。”

朱佳和刘航的关系属于单恋一枝花,这丫头每天一下班就朝老刘家跑,帮着洗衣做饭,陪叶阿姨唠嗑,陪她散步,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不接受她。

这样天天跑,还倒贴钱,小丫头个人财务就顶不住了,不停向他这个师父借前。

冯白见外债是收不回来了,索性给予减免。

可旧的债务免除,新债又来了,弄得他快要烦死。本欲严词拒绝,可每次朱佳一摇他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看过来,老白有心软了: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实在太折磨人了。

现在电话过来,冯白怀疑是刘航的。

这小子就是个坏蛋,大坏蛋。你明明地已经说过不和朱佳交往了,可无聊的时候怎么还给人家打电话,约着出去玩。

这事刘航也曾经跟冯白说过,他之所以和朱佳一起玩,是觉得这丫头很有趣,当兄弟。

他就没拿朱佳当女人。

哎,这怎么回事呀?

……

听到冯白的声明,朱佳翻了个白眼:“师父,怎么一说起钱,你就这么没劲。放心好了,不是刘航,是我爹的电话。”

“丫头,爸爸在路上折腾了一天,饿了,又痨得很,等下回家买点烧腊。”

朱佳:“爹啊,你想吃烧腊自己买去,我隔你一千多公里呢,难道飞过来?这个月的钱我可是寄给你了,我现在都快讨口了,也没钱再给你。”

那头,朱生云一阵咆哮:“不孝的东西,我要口吃的就那么难……算了,我让金归田去买,你现在马上回家,等你做饭呢……咳……咳……”

朱佳:“等等,你知道金归田……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能在什么地方,我在你家?”

“我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家在什么地方?”

“你说什么废话,我现在在金归田家,他的家不就是你家,你家不就是我家吗,快滚回来……咳……咳……”

朱佳的手机几乎掉地上:“什么,你在金归田家里,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爹我不是身体不成了吗,一个人在乡下孤零零的好可怜。还是我那宝贝女婿孝顺,给钱让坐飞机来这里给我养老,咱们一家总算团聚了……咳……咳……丫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们一天不结婚我心理就不塌实……还有,婚前记得要彩礼,五十万,金归田已经答应给我了。还有,房子记得加你的名字,否则将来一离婚,你可就什么都没有。”

“爹不是咒你离婚,现在的离婚率那么高,不得不防。”

……

朱佳这下彻底明白了,脸色大变,额上汗水滚滚而下。

忙挂了电话,看着冯白:“师父……”

冯白也是大骇:“你快回家去,放心,我微信钱包里还有六百块,等下我转五百给你。”

朱佳匆匆离去,冯白想了想,大概猜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忙给金归田打了个电话:“老金,你把朱佳的父亲接来了,还住你家?”

金工是杨一楠亲自说服招来的工程大神,直接关系到一个价值六七亿的桥梁项目的成败,他就是集团公司的国宝。

杨一楠也因为干了这件漂亮事,怎么一遂所愿,成为公司的人事助理,挤进了公司中干的行列。

这事是冯白弄的,采取了一些手段,内心中难免有点不安。

金工把冯白当真最好的唯一老铁,两人可谓是无话不谈。他这人冯白非常了解,学术上是天神级的大拿,但性格的缺陷也非常明显,敏感、天真、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

就好象是一把美工刀,锋利是锋利,但却极易折断。

这次他干这事,以朱佳的性格肯定会跟他大闹,说不定两人会就此翻脸。到时候,金工一痛苦,无心工作,甚至辞职回老家,那摊子不就是摆大了?

冯白一个激灵,忙给金工打了个电话,说了此事,问:“老金,朱佳现在正去找你,看她架势,你麻烦大了,这个主意真馊,谁出的?”

金工:“佳佳的父亲有严重的肺病,我接他过来看病,孝敬老人难道不应该?是生平叔和哈阿姨建议的。”

冯白忍不住大骂:“大哥,欲速而不达你知道吗,你打亲情牌的手法真是拙劣,把自己逼得没退路了。现在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是朱佳彻底接受你,要么你们的关系彻底完蛋从此陌路。”

朱佳虽然心大,却不笨,她也知道哈滨很烦自己挤在她家,日思夜想就是撵她滚蛋。可是,她没钱去租一套房子啊!

哈滨这招够狠的,如果朱佳顶不住朱生云的压力接受了老金,自然会搬过去。就算她和老金彻底破裂,爹都来了,怎么也要找个地方安置,你不也得搬出去和朱生云住一起。再挤哈滨那里,算怎么回事?

反正无论是什么结果,把朱佳赶出家门的目的是达到了。

“这可怎么办?”金工听到冯白的大骂,呆住了:“可是……孝敬老人总是没错的……老白,我心里好慌,你得帮帮我。”

“帮不了,帮我了。”

金归田叫起来:“不行,你必须帮,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找你找谁,我们的友谊呢?”

“你还感情绑架了。”冯白又好气又好笑,这事一开始是自己弄出来的,如果不帮他解决了,确实说不过去。

他忙道:“老金你别急,容我想想……对了……”一刹那冯白想出了一个主意,很馊的主意:“老金,你把电话给佳佳的父亲,我来跟他说,快。”

电话交到朱生云的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哪个?”

冯白:“伯父你好,我是金归田的好朋友冯白,也是朱佳的师父。”

朱生云:“冯师父你好,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家佳佳,她还是个孩子,如果做错了事请多担待。”

冯白不着痕迹地问:“伯父你已经在金工家里了,生活还满意习惯吗,还住得惯吗?”

“太习惯了,七八百万的房子住着还不习惯,那得去住皇宫了?”朱生云哼了一声。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冯白:“对了,伯父你这次来我市打算住多长时间?”

朱生云显然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冯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赶我走吗,是不是金归田让你当说客的?”

冯白:“不不不,就是问问。”

朱生云:“我都病成这样了,自然要等病治好再说。不过,看情况,估计十年八年是治不好的。还有啊,佳佳不是要和金归田结婚吗?结婚后得生孩子,现在的人工作忙,生活压力大,得靠老人帮扶。我得替他们带孩子,做家务,搞好后勤,解除孩子们的后顾之忧,你和金归田凭什么赶我走?”

原来,朱生云在见识了一线城市的繁华后,再不肯回贫穷的乡下老家,他来了就是要享富的。麻辣隔壁的。光这套房子就得七八百万,想当年劳资在工厂打工,累死累活才两三千块,这房子足够我干两百年了。

冯白:“伯父,你误会了,金工并不是让我赶您走。你能够来这里帮他们,他感激还来不及呢!这么跟你说吧,佳佳和金工是因为我才认识的,有的话还是让我来说方便一点。”

朱生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大媒,对对对,我有事直接找你好了。”

按照乡下的规矩,媒人就是在男女双方带话和做调解的。

现在的结婚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尤其是男方需要做出重大牺牲,巨额彩礼,房子、车子,一不小心就能让男方三代人的积蓄瞬间清空。

而女方为了将利益最大化,通常会开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条件。

为了避免婚事谈崩,这个时候就该媒人出面两头说合,讨价还价,找到双方利益的平衡点,撮合这门婚事。

冯白:“伯父,最近佳佳和金工的感情出了一点问题。你老人家住在他家里,不是太合适。要不,先找家酒店,咱们一边看病,一边谈事,总归能谈出一个结果来。这样,我也下班了,马上过来接你老人家。”

他说这段话是想哄老头说,两人这门婚事的条件还没有说好,正在扯皮,还得继续拉锯。你老人家先回避一下,让我这个媒人居中斡旋。

只要把朱生云从老金家里弄走,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没,朱佳自然会想办法把老头送回乡下。

却不料,朱生云叫起来:“谈什么谈,又有什么好谈的?我跟你说,金归田已经同意我所有的条件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你这个媒人不许捣乱。”

他话中全是警惕:“你们这些媒人我是知道的,吃了上家吃下家,好处捞尽。还有,你是金家的朋友,肯定会围着他说话。”

冯白:“同意所有条件了?”

“对。”朱生云嚷嚷道:“金归田答应了给我五十万彩礼,另外,借我跟他一起住,治我的病,养我的老。另外,房子加佳佳的名,每个月给我三千块零花钱。金归田,你说说,是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那头传来金工的声音:“是的,我同意。”

冯白呆住了,心中感慨,老金对朱佳是动真情了,老宅着火真是要命,什么样的大家都肯付出。

这家伙太有钱了。

我身边怎么这么多有钱人,林泉泉、唐芳、大头、时晴、金归田……这个世界一定出了问题。

也不对,我、刘航、朱佳就穷得厉害。

第二百零八章 不好对付的朱生云

朱生云挂掉冯白的电话之后,气愤地把手机扔还给金归田,大发雷霆。

他以为媒人冯白是得了金工的指示跑过来和自己谈条件的,想砍下来一些彩礼,并且把自己赶出家门。

金工被准老丈人骂得灰头土脸,战战兢兢,汗出如浆,正解释中,朱佳就摁响了他家的门铃。

朱佳这人天真纯洁热情,虽然已经拒绝了金归田的缠烂打,而去私缠烂打刘航,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成了朋友。金归田家的住址她也知道,今天第一次来,在大厦物业的带领下,轻易就找到了地头。

金归田一看到朱佳怒气冲冲的脸,心就虚了:“佳佳。”

“别叫我佳佳,我爹呢?”朱佳朝里面闯,就看到朱生云正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杯现磨咖啡,不要钱似地朝里面加糖。

老头先不高兴了:“这什么加非,苦得很,又不香,我还不如喝茶呢?小金,明天给我买点茶叶回来,要龙井。”

金归田不敢说话。

朱生云哼了一声:“佳佳,我饿了,让你买的烧腊呢?”

朱佳上前粗暴的拉了一把父亲:“吃烧腊是吧,走,我带你去吃,你行李呢?”

“你啥意思,撵我走?”朱生云怒了:“家里这么宽敞,就不能给我留一屋。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咋地了,现在发达了,不认你穷爹?”

朱佳:“让你走就让你走,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走不走?”

金归田:“佳佳,有话好好说。”

“你住口,什么佳佳,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叫我?”朱佳气得满面铁青,指着老金就骂:“金归田啊金归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厚道老实人,我们什么不可能那样,但我是真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

老金羞的满面通红:“佳佳,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我是傻子吗?”朱佳:“你不就是想用我爹来逼我?”

金归田讷讷道:“佳佳,我也是一时冲动,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这才因为爱而盲目,一时糊涂。不过,老人家现在身体不好,你又没有房子没有钱,就先让伯父住我这里,把病看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心意,你凭什么向我爹表达心意,你是我什么人?”老金给自己制造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朱佳眼睛都气红了:“我懒得跟你说,爹,咱们走。”

朱生云还是不肯动,反问:“去哪里?”

这一问,朱佳倒是呆住了。对啊,去哪里?这么个大活人,要吃要喝,要看病,可怎么安置?

她以前赚的钱除了留点零花之外,全交给了父亲,让她替自己存着作为以后的嫁妆。

自己爹是什么人,朱佳自然清楚,一辈子都图个舒服。钱一到手,吃喝玩乐,天天麻将,半个月就花得精光。

老头也不想好了,口口声声说我只剩半条命,存钱做什么,别人死了钱没花掉。至于佳佳将来的嫁妆,需要吗?咱们老家的规矩,男方出房出车出彩礼,我们女方大不了到时候陪嫁两床被子就是,多大点事儿?

朱佳现在手头只剩师父冯白刚借给他的五百块,这点钱也只够父亲住几天旅馆。

去叔叔朱生平家,开什么玩笑,自己现在都还在睡沙发呢?婶婶看自己的眼光,就好象是看贼一样。现在再把爹送过去,婶婶非把叔的脸抓烂不可。

“爹,要不,你先……到我们公司的仓库住着……我跟叔说一声,他应该会答应的……我去给你铺个地铺,你玩几天就回家去吧,路费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朱佳好声好气地劝着父亲:“爹,实话跟你说吧,我和金归田真不是恋爱关系,你住在一个外人的家里不合适。”

朱生云愕然:“闺女,你这话是真的?”

“真的,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朱佳转头对金工道:“老金,你来解释,快告诉我爹,我们不是恋爱关系。你现在弄出这事,咱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不!”金工痛苦地叫出声来,他这人比较轴,捏着拳道:“佳佳,我是真的爱你的。不不不,就算我们做不成恋人,我们还是朋友啊,我不想失去你,你应该给我机会,你不可能不给我机会的。”

朱佳:“算了吧,老金,我们真不合适,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勉强不来。”

朱生云:“咋了,闺女,这七百多万的房子,一百多万的车,五十万的彩礼,你就不要了?你亏不亏啊!”

朱佳大怒:“爹,别丢人了。我是一大活人,可不是物品,你是打算卖闺女吗?”

朱生云:“可是,可是……金归田答应过我的呀,还说每个月给我三千块零花钱……”

一想起这千万家产,一想起五十万彩礼,一想起每个月三千多零花就这么付之东流,朱生云仿佛被人用刀在心口剜去了一块肉,痛不可忍。

朱佳不说话,只一手提了父亲的行李,一手拉着他朝门外走。

刚走出门,朱生云突然一真猛烈咳嗽,软软地倒了在地上:“咳……咳……咳……闺女,我喘不上气……我……咳……我要死了……”

朱佳吓得大叫:“爹爹,你不要吓我,老金,老金,快来帮忙。”惊吓之际,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金工忙冲上来,又把准岳父扶进屋,让他坐在沙发上:“伯父,你坚持住,不要躺下,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肺上有病的人不能躺,一躺,压迫到胸部,会咳得更厉害。

等他刚拿出手机,朱生云抓住他的手:“别打,老毛病,习惯了,休息一下就好,别浪费钱。”

金工大急:“怎么能这样,您刚才都倒地上了,得送医院。”

朱生云眼睛一瞪:“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你废话太多,说了休息一下就好,你废什么话?我饿了,闺女,去买点烧腊回来,爹爱吃。”

朱佳这下明白了:“你装病?”

“不孝的子孙,我装什么病,你爹我是真难受啊!”朱生云开始呻吟:“你说怪不怪,我一走出这套房子就浑身没力气,就吸不进气,就得死。你们叫救护车,让我搬走,我马上就得死。我哪里都不去,就住这里了。”

千万家产就这么化为乌有,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朱佳这下终于哭起来:“爹,你要点脸吧,你就算不要脸也得给女儿留点脸。”

金工小心地递过去一张纸巾:“佳佳,你别哭。爸爸饿了,要不,我点外卖。附近有个茶餐厅的烧鹅做得不错。”

朱生云眼睛一亮:“可以,小金,有酒没有?”

金工:“伯父放心,早准备好了,我买了一箱茅台放厨房里。”

“早说嘛,我去看看。”

朱佳气愤地抓住纸巾扔地上,指着金归田大骂:“金归田啊金归田,你还真是个小人,想不到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感情绑架我,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招,你实在太坏了。我原本因为你是个厚道正直的人,现在看来,真是瞎了我的眼。”

金工羞愧无地:“佳佳,你听我解释,我错了,但是……”

“不要说话,多听一句我都恶心。”

这个时候,饭厅中,朱生云已经开了茅台,就着从冰箱里寻来一包榨菜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一边喝酒,一边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听到“恶心”二字,金工有点难过:“佳佳,我什么地方让你恶心了?”

“你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恶心,尤其是你的秃顶和耷拉在上面的两缕头发,恶心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正在喝酒的朱生云语重心长插嘴:“男人嘛,关键是能赚钱,相貌能当饭吃吗?老祖宗说过,郎才女貌才是佳配。如果是郎貌女才,那就是吃软饭,叫人看不起。小金秃顶又怎么了,那叫聪明绝顶。”

一直以来,谢顶都是金工心头永远的痛,他难过地看着佳佳:“你看我的头发真的恶心吗?”

“恶心,恶心,恶心得想吐,我看你你们两个都想吐。”朱佳尖叫。

金工的泪水落了下来:“佳佳,这事是我不对,我可以道歉。但是,你不尊重我,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

“你伤心关我屁事。”朱佳气急败坏,爆了粗口。

金归田开始轴了,他再顾不得后果:“朱佳,我既然把爹接来,就会照顾他一辈子。这个爹你不认,我认。”说玩,他转头对朱生云喊:“爸爸,你吃好喝好,我马上就点外卖。”

朱生云已经喝得满面通红:“好的,让送饭过来的人快点,饿坏我了。”

朱佳:“好好好,这个爸爸你要我送你了。”说罢,将门狠狠一摔,走了。

金工做到朱生云身边,倒了一玻璃杯酒,一饮而尽。

朱生云:“好酒量。”

“锻炼出来的,以前在高原上班,冷,无聊,没事就被人灌酒。”

“你和佳佳的矛盾大了呀。”

金工不说话,又开始落泪。

朱生云倒是烦了:“大男人哭什么,家里娘们儿吵吵不是很正常吗?锤一顿就好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爱都来不及,舍不得。”

朱生云拍着胸脯:“放心,以后管教你媳妇儿的活交给我,爸爸帮你做主。”

金归田:“小心你的肺。”

就这样,朱生云就住在了金归田家,两人以翁婿相称。

老头穷困了一辈子,现在和老金生活在一起,如同耗子掉进米缸里。

他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喜欢吃馆子。老金要上班,每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就会在茶几上放上两三百块钱当他今天的花消,到晚上回家,这钱自然会被老头给吃光用光。

朱生云喜欢喝酒,一天一瓶茅台。

另外,他还要抽烟,但肺里有病,一抽就咳得接不上气。

问题是,这玩意儿又戒不掉。该怎么办呢?

好办。

金工和公司的高管交流了一下,决定给老头上雪茄。这东西过口不过肺,伤不了身体。当然,大品牌雪茄的价格非常贵,抽的时候也讲究。

要一套工具,还得在通风的地方抽。

抽的时候,要配上饮料或者酒,这样烟的味道和饮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当真是无上的享受。

最好的饮品是苏格兰威士忌。

这一套下来,朱生云生活得像个小资,耗费自然不低。

第二百零九章 荔枝吃不得

“明天晚上咱们得去刘航家吃顿饭,杨助理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作陪吗?”周五晚上十一点,冯白可算盼到杨一楠回家,问。

走上领导岗位后杨一楠挺忙的,每天加班到夜里才回,天一亮就走,感觉她是拿家里当旅馆。

冯白现在连找她说家里的事情都要预约时间,不觉心中烦恼,又有点淡淡淡的幽怨。

这可是典型的怨妇情节,只会出现在影视和文艺作品中,想不到现在却落实到自己头上。

等等,我一个男人怎么成了怨妇?

冯白哭笑不得。

当然对于妻子的工作他是绝对支持的,也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和照顾孩子的事情。

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家庭生活,总得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

“为什么要请咱们吃饭?”杨一楠一脸的疲倦,岁月不饶人,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连续加班让她一身都在发软,伸手拍了一下旁边的关小雨:“儿子,沙发上给妈挪个位置,累死了,我这肩啊!”

关小雨也不说话,扶干妈坐下,伸手去捏她的肩膀。

这让杨一楠继续感慨:“这娃太乖了,如果是亲生的得多好。”

“就是亲生的。”关小雨面无表情地喊了杨一楠一声:“亲爸爸。”

旁边的冯白和冯小园笑得几乎摔倒在地。

笑毕,冯白说:“刘航妈妈来我市之后不是一直想请我们吃顿饭吗,两家这么好的关系,也该凑一起认识认识。”

杨一楠有点为难:“明天啊,我明天要上一整天班,估计要半夜才回来,你自己带孩子们去,顺便代我向叶阿姨表达歉意。”

冯白已经习惯了杨一楠的忙碌,点头:“好吧,我和孩子们自己去,你也别加班这么狠,都胖了。”

“是啊,这是劳碌肥。”杨一楠感慨了几声,又问冯白他们去哪里吃,自己尽量加快工作进程,争取赶上晚饭。

冯白说,算了吧,我可不相信你,还是安心工作吧,叶阿姨是个讲究养生的人,她不是贫血吗,从来不在外面吃饭,所以会在家里自己做。

杨一楠吃惊,说,自己做,她那身体状况。

冯白道,谁说不是呢,我还真怕她自己买菜做饭的时候昏迷过去。我已经和她越好,明天下午就赶过去和她一道卖才,晚饭由我来做。至于孩子们,你不用担心,我到时候发定位,他们自己能找到地方。

请领导放心,我做的菜那是极好的,虽然比不上大头。咳,还真别说,大头真是个天才。他如果不是个拆二代,肯定会成为一个大师的。

杨一楠笑道:“大头现在就是淮阳菜大师啊。”

两人都笑起来,旁边的小雨也抿嘴笑,一脸骄傲。

关飞自从上了电视、晚报,又经过自媒体的一推荐,已经成为网络名人。无数食客慕名前去《太湖居》,欲要品尝这个淮阳菜大师的手艺。

饭店如今是一座难求,生意火暴得不行。

还真别说,大头暴得大名,人却稳得住,做的早茶点心非常精致,吃过的人都说好。业界有风声传出,本市某国际连锁五星酒店准备花大价钱挖他过去做行政主厨,负责中式早餐厅。

这让《太湖居》的丁老板有点紧张。

大头拍着胸口说老丁你放心,我关飞能有今天全靠你给机会。说句实在话,我挺有钱的,就算不上班,五代人都不愁吃不愁喝。之所以来到你这里来,主要是因为兴趣,也想成就自己。人不能闲着,不能当废物。

交过心后,丁老板这才放心。

这几天,关飞出远门了,说是去参加一个什么美食节厨艺大赛。

他也知道自己未必能得奖,但去开阔一下眼界也是好的。另外,他已经加入了本市厨师协会,出任理事一职。这个组织可是得到了官方认证的,算是遂了大头获取社会地位的心愿。

听说,他下一步准备积极争取加入全国厨师协会。

这让冯白感慨: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是有天才的,而这些天才就在我的身边。大头且不论,就说刘航吧,这小子虽然已过三十,但在编程上好象就没有和时代脱过节,无论任何新知识新技术,轻易就能上手。林泉泉,植物学家、农艺学家,听说她经手的良种杂交小麦项目已经获得得了国家的认可,正准备大面积推广,过得几十年,未必不会成为另外一个袁大德鲁伊。相比之下,自己好象就显得太普通了。

据杨一楠说,关飞和时晴已经和好。

关飞现在工作忙,可忙了一天后,无论怎么累,还是会跑去医院照顾妻子。

他变着法儿地给时晴做点心:三丁包子、米糕、小笼包、蟹黄汤包、肴肉……病房的厨房里堆满了各色食材,蒸笼里的热气气就没有停过。

大头每天晚上都会做上两三个小时的菜,当做对自己技艺的磨练。

那么多点心吃不完怎么办?送人呀!

这几天,妇产科,上至主任医师、护士长、护士,下到各病房病人,几乎人人都收到过他的点心,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也被蟹黄那浓郁的香味所替代。

大家吃他的点心吃到最后都吃腻了,当真是烦不胜烦,已经有人要投诉他了。

经过那一段感情的波折,关飞和时晴的夫妻感情更好,离婚自然是谈不上了。两人还相约,等到出院,就飞去大溪地度蜜月,玩他半个月。

等到蜜月结束,时晴才回去上班。

听到这事,冯白感觉不妙: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想把关小雨扔给我老白,你们两口子这是讹上我了?大头、时晴,两位大姥,我家都挤成这样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两口子重归于好,让冯白大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带着小雨去医院和他爸爸妈妈见面。

关小雨只是发育迟缓,不是傻子。而且,他这种话不多的人心思最是敏感,父母前一阵闹离婚,他如果没有察觉才怪呢!

现在,小伙子面上终于露出笑容,显得越发地青春帅气。

有时候冯白就在想,这娃如果是我儿子就好了,儿女双全,人生就圆满了。

次日,周六下午三点,冯白提前下班,赶去刘航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之所以要陪叶阿姨去买菜,涉及到今天的一道菜——乱炖——其中最重要的一道原料是跑地鸡。

叶阿姨说她认不出什么是跑地鸡,怕就怕不小心买了饲料鸡,那就煞风景了。冯白是农民家的孩子,这东西骗不了他。

另外,鸡买来后得杀。

菜市场本来有杀鸡褪毛的贩子,五块钱一只。不过,三点钟的时候人家已经收摊。得,这事要落实到冯白身上,叶阿姨可是个见血就要昏到的人儿。

在市场里逛了半天,买了菜,他又去公园门口和叶素汇合。

刚到地头,就看到她手里提着一兜荔枝,一边吃着一边和一个很气派的老头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态度甚是热络。

看那老头的模样,穿着打扮都很不错,人也长得帅,关键是身上带着一种大人物特有的气派。

叶阿姨:“老林,要吃一颗吗?”

没错,那人正是林泉泉的父亲,林氏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林国强,他正是来替女儿相亲的。

林国强摇头:“不吃了,我牙不太好,这东西糖份太足,鲎得慌,对了,叶阿姨你不是有贫血吗,这东西不能多吃。”

叶阿姨倒是奇怪了:“老林,我最喜欢荔枝了。苏东坡有一句诗,日啖荔枝三百粒,不辞长做岭南人。到这里,不吃荔枝,少了许多味道。吃这东西,是件雅事。”

“都听不懂得你在说什么,叶阿姨你真有文化。”林国强早年是拖拉机手出身,文化程度初中,懂什么苏东坡苏东皮。

叶阿姨:“我有贫血,低血糖,补充点糖份不正好?”

林国强摇头:“你不知道的,荔枝这玩意儿很怪,低血糖的人吃了血糖会下降,可高血糖的人吃了,血糖却会急速升高,每年都有老人食用荔枝过量去世的新闻。对了,今年印度就有好几个儿童因为吃荔枝死掉了。为什么呢,印度农村穷啊!小孩子吃不饱饭,只能拣掉在地上的坏荔枝充饥。他们本就营养不良,血糖很低,一吃荔枝降糖后,不一会儿就陷入昏迷,一睡不醒。”

叶素吓了一跳:“还有这种说法?”

林国强:“怎么,还不相信我。等下我把新闻和协和医院专家写的文章发给你,你看看就知道。”

叶素:“不用了,不用了,老林我相信你,这荔枝我不吃了。今天家里有客人,我带回去给他们吃。”

林国强:“有客人,叶阿姨你要请客啊,怎么不请我?”

叶阿姨哈哈笑道:“老林你要我请客,你那么大老板,好意思打我秋风?好的好的,要不你也一起去?”

林国强:“不了,我还有工作,今天都在这相亲角耽搁一下午了,手头的活儿还积压在那里的。不处理完了,我浑身不得劲儿。”

第二百一十章 戳破

冯白一看到林国强就吓了一大跳:这这这……这林泉泉的父亲认识叶阿姨……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怎么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呢?不对不对,看两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等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叶素看到手中提着一只公鸡的冯白,笑道:“冯白,你偷听什么,鬼鬼祟祟的。这位是老林,我们业余戏剧团的团员。老林,冯白就是我请的客人,他是我儿子的朋友。上次我昏倒,还是他送我去医院,今天请人吃饭,表示感谢。来来来,认识一下。”

这段时间,叶素每天晚上或者周末都回来公园和票友们唱上一段。

林国强很忙,但还是会抽时间经过过来和她搭档。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为了朋友,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到了周末,两人又会约着,联袂去相亲角看看又没有适合儿女的对象。

互相出主意,互相把关,人多力量大。

可是,他们倒是忘记了一点——桨多打烂船——有的时候,明明了有适合自己儿女的对象,但两人一讨论,却能挑出许多缺点,遂做罢。

两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儿女的婚事慎重一点的好,得多看看多问问多了解。

他们也乐在其中,倒忘记了当初急于让孩子脱单的初衷。

冯白苦笑:“林董您好。”

林国强伸手和冯白握了一下:“小冯你好,好久没有见了。”

叶素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看到她的表情,冯白瞬间就知道,叶素并不知道林国强是林泉泉的父亲。这事,自己倒不能说破,太煞风景了。

林国强正要开口,冯白就抢先一步道:“我和林董事长以前在工作上接触过,恰好和董事长家的女公子是好朋友。想不到董事长和叶阿姨是熟人,地球真小啊。”

叶素:“原来老林是董事长啊,难怪这么大年纪了,整天还忙个不停,不像其他老人那么清闲。”

林国强感慨:“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享清福,可是,自家生意,你不能不管。你别看我是啥董事长,可一把年纪了,还得干活,这简直就是终生制职业。说起来,我还真羡慕叶阿姨你们,年龄一到就退休,干自己想干的事。”

叶素开玩笑道:“可是老林你有钱啊,女朋友比你年轻三十岁,你可了不得。你羡慕我们,其他老头可眼红你呢!你现在是在等你的小蜜开车接吗?”

林国强苦笑:“叶阿姨,什么小蜜不小蜜的,那是我女朋友,别说那么难听。”

叶素忍不住挖苦,笑道:“女朋友,别说得那么腻啊,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和那什么萧红在一起几年了,只同居又不结婚,那不是小蜜还是老婆?老林,我无意评判你的道德,用道德审判别人那就是不道德。可是,我还是觉得你这样不好,非常不好,虽然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情。”

林国强很尴尬,不过,他这种大人物什么事儿没有遇到过,到不至于被这个老姐们儿埋汰得脸红筋涨。只继续苦笑:“我倒是向萧红求过婚,可人家不同意啊!”

叶素大奇:“女人不就是想找个归宿吗,老林你条件这么好,别人和你在一起,还不是为了……”为了钱三个字不好听,她适时住口。

林国强摇头:“不是为钱,叶阿姨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萧红本身能力就非常强,个人财务状况也好。她这人吧,比较怪。她说了,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开心,是因为真的有爱情。爱情和婚姻无关,爱就够了。至于婚姻,她完全没有兴趣,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叶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弄不懂。”

“是不太弄得懂,萧红不为结婚和我在一起做什么?”林国强抓了抓头,很苦恼。

他觉得这就是代沟,自己和萧红在一起的时候,话是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get不到她的点。

听说萧红要过来接林国强,冯白心中一凛。

萧红可是认识自己的,人多口杂,到时候大家一见面,别说漏了嘴,惹出风波。

就催促道:“叶阿姨,咱们还得去做饭呢?”

叶素:“对对对,得抓紧时间了,这乱炖比较花时间。鸡要杀,要褪毛。还得翻炒至五分熟,接着勾水下料小火慢慢煮。等到煮熟了,吃的时候才下其他配菜……”

她倒是教林国强怎么做菜。

冯白没想到叶素的话这么多:“叶阿姨,走吧!”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汽车停在三人面前,驾驶室伸出一个脑袋,不是萧红又是谁。

她一脸的惊讶:“冯白,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和老林碰一起了?”

冯白面色大变:“碰巧了,碰巧了。”

萧红:“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我挺好的……萧红,你不是要来接林董事长吗,怎么还下车了,这么不能停车的。”

“不怕,这里没摄象头,我停过很多次,都没有被罚款扣分。”萧红下了车,对冯白道:“还别说我正有事要找你,刚想着今天打电话约你的。”

冯白强笑:“什么事,我这不正忙,你长话短说,我们另外约。”

“你急什么呀?”萧红无奈:“好吧,好吧,我就说一句,我已经对你原来公司的几个小人提出起诉。”

冯白:“我知道呀。”

萧红:“律师说了需要你补充一些材料,约个时间大家碰一下面。是的,这事是给你添麻烦了。但是,如果赢了官司,我可以让那群小人赔得倾家荡产,也算是我公司今年一个利润增涨点。你的材料尤为重要,算是可以让你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冯白:“可以。”

萧红:“放心,不会让你白干,你该得的那三十万奖金,我给你,当做酬劳。”

冯白:“钱不钱不重要,关键是君子当以直报怨。”

“你不要钱那是不可能的,这不符合我的商业原则。事成,三十万我会一毛不少打你帐上。”

“可是,一份材料也不用给我这么多酬劳啊。”

“道理很简单,我们是朋友。”萧红道:“你不是还借了泉泉母亲唐芳三十万吗,难道不打算还?要还,又拿什么还,你家里不过日子了?”

她说出这句话,冯白瞬间冷汗就出来了,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立在旁边的叶素小声插嘴:“冯白,什么泉泉?”

冯白忙扬了扬手中那只公鸡:“全面的全,我们一个熟人小名全全。叶阿姨,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还得杀鸡呢!萧总,这事下来再说。”

叶素还是一脸迷惑:“哦,这样啊。好吧,我们先走了,老林,再见,另外约……不对,不对……”

她好象想起了什么:“唐芳,冯白,你那个朋友的母亲叫唐芳,是哪两个字?冯白,你老实回答阿姨,全全是不是林泉泉?你可不要骗我。”

以前儿子和林泉泉交往的时候,泉泉曾经去过一次她家,说了自己家庭的情况。当时,叶素还和未来亲家母唐芳视频聊过两次,印象深刻。

后来,刘航和林泉泉分手之后,叶素和唐芳自然互相拉黑了事。

刚才老林的小蜜说全全的母亲叫唐芳……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冯白证住了,只讷讷道:“叶阿姨,咱们走吧,回去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老林看出叶素不对,关切地问:“叶阿姨,你怎么了?泉泉是我女儿,唐芳是我前妻。”

“啊……”叶素身体一晃,手中的口袋落在地上,荔枝滚落了一地,喃喃道:“你是林泉泉的父亲……你不是死了吗……每次我问泉泉她父亲呢,她都回答出车祸被撞死了……原来你还活着……你你你,你还想把你女儿介绍给我儿子……”

老林还是没意识到其他,他愤怒地咆哮起来:“什么,林泉泉说我被车撞死了,她敢。这个忤逆不孝的混帐,她着是咒我死呀!”

他知道,冯白是林泉泉和刘航的朋友,冯白的老婆和唐芳也熟。另外,冯白和萧红关系也不错。

这人对自己的家庭是非常了解的,林泉泉的事情由他告诉叶阿姨也不奇怪,毕竟林家也算是本市常界豪门,但凡有什么事,那是要上八卦新闻头条的。

林国强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咒自己死。

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地一拳砸在车顶上。

萧红:“老林,这里是公共场合,你要控制住自己,走吧,走吧!”说着就责怪地看了冯白一眼,把林国强塞进车里,一道烟开走了。

只丢下代若木鸡的冯白和同样发呆的叶素。

半天,叶阿姨才气恼地看着冯白:“冯白,你为什么要骗我?”

冯白叫屈:“阿姨,我什么地方骗你了?我也不知道你竟然和林泉泉的父亲这样熟悉,刚才为避免尴尬,我没有说破这一点,你却怪不到我头上啊。”

叶素气得脸都青了,咬牙切齿:“林国强,混帐东西。”

冯白:“阿姨,这事同样怪不到林董头上,在之前你们也不认识,怎么知道他是泉泉的父亲。怪只能怪,这个世界太小了,大家怎么就碰到一起了。”

叶素神色黯然:“是啊,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只是……我们以前还商量过,既然儿女都是未婚,干脆介绍他们认识……想不到却是这么一层关系,如果真那样就尴尬了……臊死人了。”

冯白骇然,介绍林泉泉和刘航认识,真那样可是要出人命的。

叶阿姨说完,气愤道:“我看林国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七十岁的人了还养个三十来岁的小蜜,难怪林泉泉对我说他被车撞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争执

车内,林国强还在大声咒骂:“混蛋的东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当年家里条件差吧,我吃了没有文化的亏,不想孩子再受这样的苦。就算经营再困难,该出的学费一毛不少地出。贵族学校一年八万多块,眼睛不眨扔进去。那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八万块呀,那是什么概念?”

“是的,我就是用钱砸,把泉泉砸成留学生,砸成研究生博士生,砸成科学家。她又是怎么对我的,说我死了,被车撞死了。萧红,你说世界上有这么恶毒的人吗?”

萧红不说话,只专注地开车。

林国强见她不吱声,又恼了,拉了她一把,严厉道:“你说话。”

萧红皱了一下眉头,“老林,我在开车。”

“但你的嘴巴可没上锁。”

萧红:“这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插嘴。”

“外人,外人,你是外人吗,你什么意思?”

萧红:“老林,你是想和我吵架吗?”

“我没有想过和你吵,我只是见不得你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萧红把车停到路边:“好吧,我们可以开始争吵了。老林,你不拿我当外人,那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给我一个名分?”

林国强:“我以前不是和你提过结婚的事情吗,你不答应,难道我还能强捆你去拜堂?我老林讲究的是个民主,从不强迫别人。”

萧红突然恼了:“求婚?是是是,前年你是说过这事,可那算是求婚吗?鲜花、戒指、佳宾、见证人在哪里,哪怕你安排一个烛光晚餐郑重其事也好呀!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顺嘴说了这么一句,好象是应付事儿,你那个态度我不喜欢。是的,我肯定会拒绝你,因为我不想我最重要的时刻显得如此不正式,如此潦草,如此在你心目中轻如鸿毛。林国强,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想要有个家,我也想要婚姻,可是,你从来就没想过这一点。”

林国强焦躁:“我不求婚你说我的不是,我求婚,你又说我不重视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好好好,你要议事,要郑其是,可以,大不了我把公司的所有人给你叫来,叫过来祝福我们。你要多少人,三百五百,就算要三千人,我林国强也给你凑够了,这总可以了吧?”

刚才听叶素说林泉水泉咒自己被车撞死,林国强的心在滴血。他这人草莽出身,人也是封建脑筋,和那第一代企业家一样,素质都不是太高,有的时候挺自私的。可是,对于自己的血脉亲情却看得极重要。

在他心目中,朋友、同事、亲戚甚至老婆,那都是外人,唯有孩子才是自己的。

林泉泉就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生命的延续。

现在,女儿却是深深地伤害了他,他暴跳如雷,想要骂娘,想要发泄。

萧红眼睛都气红了,不怒反笑:“是是是,你林国强是商界大姥,在公司里你就是老祖宗,你说一句话,没有人敢反抗。你说让他们来见证你的求婚仪式,别人敢不来吗?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随便弄一群人来,假惺惺地祝福,有意义吗,他们跟我,跟你我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

林国强:“当年说不结婚的是你,现在说结婚的又是你。说需要宾客的是你,我把人给你凑够,你又不满意。你究竟要怎么样,你好让人为难。我发现,这一段时间我们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我心里想什么,你关心过吗?”

萧红深吸了一口气:“老林,你现在发现了吗,我们有代沟,我们在一起好象还真没有什么话好说。你属于的是刚才那个公园,那群和你一起唱戏,一起逛相亲角的老头老太太才是属于你的世界,你老了。”

林国强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老,喝道:“你当我愿意来这里,还不是为了泉泉的终身大事。”

萧红:“为了泉泉,她需要你帮忙吗,她好好儿的。还有,你身为董事长,手头有的是资源。真要为泉泉找对象,说一声,有的是人来给你办,有的是优秀青年排队供你挑,你至于这样吗?”

林国强喝道:“怎么不至于,我女儿未婚先孕,这事虽然还在保密,可是这商场上的人谁不是人精,必然瞒不了人,将来肯定会有事。就算有人肯接盘,必定另有目的,我那么大家业,是个人都经受不了这种诱惑。所以,还不如找个不认识的圈外人。到时候稀里糊涂的做接盘侠,事情不就成了。好在泉泉怀孕不过一月,根本就看不出来。到时候,随便骗一下男方,说是早产不就搞定了?说穿了,我只需要给泉泉找一个名义上的丈夫,事情就这么简单。另外,婚前还得做财产公证。婚后,等孩子生下来,那人就可以滚了。萧红,我这个计划完美吧?”

萧红冷笑:“林国强,想不到你竟然怀着这样的心思,你太让人失望了。”

林国强不屑:“是失望也好,不失望也好,这不重要。我从一个拖拉机手到今天这样地位,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我什么事情不想得十全十美。我的道德水平,没人有资格评判。”

萧红:“无耻,林国强你太无耻了。”

“这谈得上无耻?”林国强凛然道:“我这辈子见过的无耻之人多了,他们一个比一个活得好。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资本自从来到世上,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液,我只想保住自己的财产,保住家族的利益。林泉泉如此未婚生子,必然影响到公司股价,让我林家让股东蒙受极大损失。所以,她必须在段时间内结婚,把可以现的影响股市的负面新闻扼杀在摇篮里。萧红,这相亲角我会继续来了,你如果愿意可以陪我一起做个参谋,如果不愿意,请不要说三道四。你既然跟我在一起,那就别谈道德三观。”

这话说得很难听,其中的意思似是在说,你萧红跟我老林,还不是图我是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就算不为钱,为的也是我的社会地位和商界人脉,大哥别说二哥,谁都差不多。

萧红听到他说这种难听的话,面容一片惨白。胸口不住吸气,显然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良久,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平静,就指了指外面:“你走,请你下车。”

林国强:“萧红,你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下车的意思,我不想看到你。”

“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林国强还真没有被人赶下车过,你也不行。”

“快下车。”萧红气愤大叫:“林国强,说清楚了。首先,这车是我自己赚钱买的,不是你的赠予,我有权力让你下车,这个理由充分了吧?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你这是来替女儿相亲的吗,这是给自己相的吧?刚才那个阿姨,我看你和她有说有笑的,你们才是同龄人,你们才有共同语言。”

林国强:“你,神经病!”

……

车缓缓前行,看着倒车镜里的林国强,萧红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突然感觉后面的那个老头是如此陌生。

可是,想当年,自己是多么地敬佩他,折服于他的才华和能力啊!

也许,正如我和园园说过的那段话:爱情只是一种化学反应,如此,身体中的化学物质已经消耗干净了。

她回到公司,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城市的夜景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摸住手机看了看,已经晚上十点。

鬼使神差,她调出了冯白电话号码,拨通了:“我,萧红,你到公司来。”

想了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说说自己的心里话的人,好象只剩冯白这个朋友。

冯白有一种奇怪的能力,任何人和他在一起,很容易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话都能说。

痛苦、美好、迷惘、彷徨,都能和他分享。

虽然他给不出任何意见,但却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具有给人减压的特异功能。

这大概就是友谊吧?

那头,冯白好象也喝了酒,舌头有点大:“啊,萧总啊……现在去你公司……能不能改天,我这里有点事不好弄。”

冯白的声音压得很低,好象很着急的样子。

萧红摇头:“不行,就现在。”

冯白:“是不是写那个证明材料,又不急,明天不可以吗?”

“不可以。”萧红斩钉截铁地否定。

“可是……”

萧红也不废话,直接给冯白打了三十万过去,然后道:“钱给你了,过来。”

冯白很无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好吧,我马上过来。”

拿钱做事,拿多少钱做多少事,如果有很多的钱,你就是我的大爷。

老板,我老白保证完成任务。

……

冯白现在正在刘航家,刚喝完酒。

这边又出了件大事,情况乱得不能再乱。作为叶阿姨的晚辈,做为刘航的铁哥们儿,作为朱佳师父,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在这里维持稳定。

可是,这该如何稳定呢?

这事实在太混乱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罢,还不如溜了的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了什么事呢(一)

那么,刘航家里有出了什么事情呢?

且道林国强和萧红开车离开后,叶素依旧呆呆地立在那里。

她以前和林泉泉见过几次面,每次问起她家里的情况时。林泉泉只说她的父亲早逝,只和母亲相依为命。

却不想现在突然钻出来一个亲家公,而且还是和自己非常熟悉的老林。

想起自己经常和他一起唱戏,一起逛相亲角,还曾经想过干脆让两家的儿女凑成一对算了。如果真那样,这乌龙就摆大了。

叶阿姨想起这些,就气得脸色发白,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眼前阵阵发黑。

冯白一看不对,忙扶住她:“叶阿姨,你面色好难看,我扶你回家。”

回到刘航家中,冯白忙让她回房间躺着,又喂了她一颗糖果,好不容易才让叶阿姨恢复了些。

就不敢再说,只闷头去厨房杀鸡拔毛、做菜。

刚把鸡肉炒了,勾了汤闷着,就听到有人敲门。

冯白:“刘航你终于回来了,自己没带钥匙吗,非要敲,也不看我手脏成这样。”

刚打开门,就看到朱佳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车李子。

朱佳也是一呆:“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叶阿姨呢?”

冯白看到她手里的车李子,就苦笑起来。金工这娃怎么就这么实诚,朱佳只说了一句喜欢车李子,他每次去找朱佳就会买一大堆,一买就是几十斤。

朱佳自然是吃不完,只能到处送人。

朱生平一家固然吃腻了,就连叶阿姨也说看到车李子就心慌,索性用来酿酒。

冯白低声道:“叶阿姨今天人不舒服,有点低血糖,现在正在屋里休息。”

朱佳:“啊,阿姨不舒服,我得去看看。阿姨,阿姨,你怎么了?”

“嘘,阿姨现在正在睡觉,你别打搅她。”冯白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唇上:“你看起来挺精神的嘛,有那力气不如到厨房里来帮忙,帮我择菜。今天刘航请我全家吃饭,你师娘来不了,就我和孩子们。六个人的饭菜挺难做的,你来得正好。”

“好的。”朱佳点点头,跟着冯白去厨房打下手。

在往日,朱佳是个话多的人,只要有她在场,嘴巴就噼劈啪啪动个不停。冯白也是个碎嘴子,这师徒二人凑一起,那就热闹了。可此刻,朱佳却心事重重的样子,蹲在那里老半天都没有吱声。

冯白感觉到不对:“佳佳咋地了,是不是你爹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你跟师傅说说。”

朱佳低着头,一脸忧愁:“我爹还喜欢上该死的金归田,住那里不肯走。我一开腔,他就破口大骂。师傅,我和金归田就是普通朋友,他这么赖人家人算怎么回事,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吗?你也是知道的,我心里喜欢的是刘航,金工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开玩笑,朱佳堂堂阳光长腿少女,虽然不怎么美,但身高摆在那里的。如何看得上一个四十岁的矮胖秃顶中年大叔,那不是为难人吗?

哪个少女不怀春,尤其是朱佳这种没有受到过社会毒打的女孩子,对于爱情还是有向往的。她所接触的男性是刘航这样的大帅哥,就算是师傅冯白,虽然不帅,可身上却带着一种从容的亲和力。和他们相比,老金实在不够看。

实际上,这个大摊子是冯白一时失口闹出来的。当时他不是突发奇想想把朱佳介绍给金工,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那个时候他也是担心妻子的职位,一时急了眼睛。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无比后悔。

冯白:“佳佳,师傅理解。”

朱佳:“还好如今是现代社会,换成古代,估计我爹已经把我给捆了,送进金归田的洞房了。”

冯白:“那是肯定的……不过,金工那么瘦小的样子,要想洞房只怕先被人打得半死。”

朱佳:“师傅,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得给我出个主意。”

冯白想了想,道:“这事的关键还在金工身上,只要他动手撵人,你爹想不走都不行。”他前头只想着劝朱生云,说朱佳和老金的感情出了问题,现在正在闹分手,你这个准岳父住金工家里不合适。

却不想,金工却把他给留下来。

朱佳:“也只能这样了,师傅,你得警告老金,让他别乱来。”

“好的,好的。”冯白拨通了金工的电话:“老金啊,我是冯白,人安顿下来了,如何?”

金工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安顿好了,您放心,我会服侍好老人家的,他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挺寂寞的,下班后都不爱回家。现在家里总算热闹,很好。”

冯白语重心长:“老金,你要给老人尽孝道,那是可贵的品质。但是,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妥。你想啊,你现在只是处于追求佳佳的阶段,你们并没有确定关系。现在却负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那就是师出无名。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不合适。”

老金:“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爱佳佳,我想尽一分心意。刚才老人家也说了,认我这个半子,怎么就师出无名了。”

冯白:“老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可不兴父母之言那一套。婚姻得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刚才佳佳告诉我了,你和她只处于普通朋友阶段,还走不到那一步。”他不敢说朱佳对他完全没有感觉,甚至有点反感,生怕这个老金脾气一上来,闹出什么乱子。又道:“你现在没名没份的就把人家老人接回家去,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想既成事实,你想用感情和道德绑架朱佳,老金啊老金,你细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可不是你的为人。”

他的语气开始严厉了,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老金啊老金,你要知耻啊!

话说得有点重,那头,金工不但没有丝毫的羞愧,反发起怒来:“什么道德绑架,你这是羞辱我吗,老白,你得把话说清楚了。”

冯白:“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如果还不明白,那就太让人失望了。老金,我是尊敬你的。希望你另外想个办法安置好老人,不要让佳佳尴尬,不要让我尴尬。无论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友谊,我和佳佳都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绝不。”老金大怒,他自然不知道朱佳就在冯白旁边听着,大声吼道:“我爱佳佳,我就是要和她结婚,没有她,我还不如死了。我也知道,佳佳看不上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不,我有办法的。至少,伯父是接受我的。我就是要感情绑架,我就是要。我已经喊朱伯父爸爸了,他永远都是我的爸爸。”

金工有点歇斯底里,他这种行业大神,高级知识分子,人格上都有缺陷,不然也不会在技术上强到逆天。

冯白:“老金,你这样很不好,很不道德。以你的条件,已经能够战胜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出门一看,满大街都是好姑娘。有比佳佳漂亮的,有比佳佳年轻的,有比她学历高的,有比她家世好的,有比她收入高的,你又为什么要在一根腾上吊死?我和一楠是你的朋友吧,我们会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的。至于佳佳,放手吧!对了,人力资源部的小毛和小秦不错吧,考虑一下。”

“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在羞辱我对佳佳的感情。”金工咆哮:“是是是,小秦和小毛是不错,世界上比佳佳好的姑娘多的是,可我偏不喜欢。”

冯白哀求:“老金,感情勉强不来的,佳佳不爱你啊!”

“我不需要她爱我,我爱她就够了。不需要她接受我,我只要娶她就够了。”

“你这就是勉强,你这是不讲道理。”

“我就是要勉强。”

“你……”

旁边,佳佳正在择菜,气愤将一根莴苣撅成了两断:“流氓,金归田就是个流氓!”

这下就难办了,老金摆明了要吃强扭的瓜,正如佳佳所说要耍流氓。

遇到这种非正常人类,冯白也无可奈何。

对的,金归田当初敢于扔掉工作跑这座城市来就能说明这一点。试想,换他冯白也做不到如此幼稚和疯狂。

冯白还能说什么呢,只得不得要领地安慰了朱佳几句。

又过了一个小时,关小雨和园园就放学过来了,冯白给了他们卫星定位,又下楼去接。

园园是个活泼的孩子,见了朱佳很高兴,两个女孩子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满屋都是她们的声音,吵得人脑子疼。

至于关小雨,则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拿出书来看。这小子去什么地方都随身带着书,时不时拿出来瞟上两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学霸,而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园园是学渣。

等到一桌菜做好,刚摆好,还没等叶素出来,刘航也下班回家。

看到冯白,他就笑道:“老白,我请客结果让你过来帮忙做菜,怎么好意思。杨一楠真是贵人事多,不够意思。”

“什么贵人,就是个助理,天天加班的社畜。”冯白:“园园、小雨叫刘叔叔。”

“刘叔叔。”

“刘叔叔好。”

正在这个时候,朱佳正好陪着一脸憔悴的叶素出来。

刘航一愣,不客气地问朱佳:“你怎么来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出了什么事呢(二)

朱佳正心情恶劣,白了他一眼:“想来就来,你管我?”

刘航没想到平时见了自己一副迷妹模样的朱佳态度竟然如此生硬,一楞,又忍不住笑起来,正要说什么。

叶素:“小航,佳佳是个好女孩子,你以后不许这样对人家。”

刘航心中奇怪,自己虽然有点烦朱佳,但也觉得这小姑娘是个直肠子,敢作敢为,又热情开朗,有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倒是母亲叶素对她很不满意,但今天却这般维护,倒是奇怪了。

再定睛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母亲一脸苍白,嘴唇更是看不到一丝血色。

刘航心都揪紧了:“妈,你的低血糖是不是又犯了,看过医生没有?”

叶素:“老毛病了,看医生也没有用,吃了颗糖,躺了一会儿就恢复过来,吃饭,吃饭。”

刘航点头:“吃点碳水化合物就好了,对,吃饭。”

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叶素和林国强终于确定彼此就是曾经的亲家,二是朱佳的父亲朱生云被金归田那个不要脸的接回家当菩萨供着,感情绑架。冯白精神有点恍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素和朱佳也各有心事,至于关小雨则是个锯嘴葫芦。

可苦了话多的冯小园,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找谁好。

一顿饭吃得沉闷,也让人无比难受。

酒过三巡,冯白喝得有点高了,脑袋也隐隐发涨。

叶素随意夹了几筷子素菜,又吃了一小碗米饭,就停箸不食。

刘航担忧:“妈,你怎么才吃这点,我帮你再盛一碗。”

叶素:“不用,大家都静一静,我要宣布一件事。”

看到她满面的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去,冯白心中一凛,预感到不好。

刘航笑着问:“妈,你要宣布什么呀,搞得这么正式?你不会是要黄昏恋吧,天天朝公园跑?我工作忙,成天不着家,留你一个人在屋里,加上你身体又不好,确实比较担心。如果有个老伴照顾你那就最好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举双手赞成。老叶同志,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呀?”

叶素:“小航,你少嬉皮笑脸,妈有件正事要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再不谈恋爱,以后就困难了。人说女人的年龄是个宝,其实男人何尝不是如此,你必须在今年之内给我找个女朋友,如果能够结婚更好。”

刘航苦笑:“妈妈,我真没有那个心思,我的事你还是别管。”

听母子二人谈起恋爱的事,朱佳神色激动,又有些担忧。

叶素突然愤慨起来:“我是你妈,我的儿子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光棍,我能不管吗?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念叨的就是你,说他平生最遗憾的事情是没能看到你结婚,没能抱上孙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还没有从上一段恋爱走出来吗?怎么,打算单一辈子,你爸爸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吗?”

说到这里,她眼睛里含着一泡泪花。

刘航低下了头,不说话。

叶素继续数落儿子:“是是是,泉泉是好。高级知识分子,家世好,事业好,确实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人总要向前看。”

刘航还是不吱声。

叶素:“你的个人问题,妈给你做主了,妈给你定。”

刘航终于抬起头,苦笑:“妈,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常去公园的相亲角,真不用了。”

叶素:“今天既然大家都到了,就做个见证。佳佳,你回答我,愿意和刘航交往吗?”

“啊!”朱佳和刘航同时低呼。

只不过,这两人的低呼声各不相同,刘航是惊讶,而朱佳则是惊喜。

叶素今天被林国强气得够戗,精神上受到极大打击,不禁愤慨。好个姓林的,原来你就是林泉泉的爹,瞒得我好苦。你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我儿子是不可能娶林泉泉的。

我气不过。

刘航皱了一下眉头:“妈,这事我们下来再说好不好。”

叶素厉声道:“住口,没问你这个不孝子孙,你想要我死吗?”她气急败坏起来,郑重地问朱佳:“朱佳,阿姨现在问你,你愿意和刘航在一起吗,你说实话。如果你肯,阿姨替你做主。”

朱佳的脸涨得通红,她偷偷地看了刘航一眼:“可是……阿航他……”

叶素:“你不用听这个混蛋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就问你。”

朱佳喃喃道:“我是喜欢航哥的,可是……我长得不好看,文化又低,工作又不好,我我我……我配不上阿航。”

叶素突然冷笑:“一个人要想做成一件事,首先对自己就要有自信,你很好,我觉得你很好。至于工作不好,我找媳妇一定要找有钱人吗,有钱人能看上咱们家;长得不好看,拿又有什么要紧,古人云,娶妻娶贤,人品一个家庭才能幸福,找个狐狸精回家又有什么用处;至于文化程度低,那不是你的错,你生长的环境就是那样,提供不了多少教育资源,你也不必自责。将来你和小航有了孩子,我会替你们教育。我的身体还撑得了十几年,十几年后给你们一个名牌大学生。我现在就问你,愿不愿意?”

朱佳欢喜得要掉下泪来,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刘航铁青着脸站起来:“妈,别乱说话。朱佳,我妈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累了,先回屋睡觉。”

就要走。

“站住!”叶素拍案而起。

众人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病怏怏温柔如水的叶阿姨竟然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园园用兴奋地目光看着这一幕,满眼都是八卦之光,这一点她和她妈妈杨一楠一模一样。

冯白意识到不好,想劝,却插不进手,额上急出一层黄豆大的汗水。

唯一例外的是关小雨,这小伙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时不是掏出手机看几个单词,然后默记一段公式,整个人都魔障了——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刘航却不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对冯白尴尬地说:“老白,我今天请你全家吃饭,本打算感谢你上次送我妈去医院。想不到今天碰到这事,让你见笑了。改天,改天我再单独请你和一楠。”

冯白知道眼前的情形实在尴尬,他倒到是想走。可着一走,这家里必然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不行,我得留下。

叶素突然将脸一板,拉住刘航:“你等等,事情还没有说完。”

她又看了朱佳一眼,问:“朱佳,你也表个态。”

“我我我……”朱佳又是幸福又是忐忑地看着刘航,满面都是红晕:“航哥,我我我……”

冯白皱了一下眉头,心道: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是表个态就可以的吗,刘航心中根本就没有你,即便叶阿姨站你那边。叶阿姨也是被林国强给气糊涂了,这才精神崩溃。你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保持沉默。不然,刘航会误会你用他母亲施压,会更加对你反感的。

他正要委婉提醒朱佳。

突然,这个女徒弟大声道:“航哥,我喜欢你,我要和你为一家人。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我不在乎,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会照顾好阿姨,照顾好你。我会包容你所有的一切,是的,我知道你现在还爱着前女友,她叫林泉泉吧。我不会吃她的醋,我不在乎。”

林泉泉是刘航心头永远的痛,他顿时脸色变了:“朱佳,我劝你闭嘴。”

朱佳:“我偏不,航哥,你听我把话说完。是是是,你心里没我不要紧,我只想嫁给你,我会让你接受我的,我会是个合格的妻子。以后,我会把妈妈照顾得好好的,我会生一个聪明的孩子。”

她已经有点颠三倒四了:“我会做个好母亲……林泉泉不是怀了你的孩子吗,按日子推算,明年三月就能生下来,我会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我会包容你的一切。要不,到时候把孩子接回来吧。毕竟,林泉泉未婚生子传出去不好听,孩子也不能当私生子。”

刘航和林泉泉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朱佳一点一点从冯白那里打听来的,门清。

冯白寒毛都竖起来,心中叫了一声糟糕。

叶素听到不对,喝止朱佳:“什么孩子,林泉泉的孩子不是已经打掉了,怎么还怀着,还打算生下来?”

朱佳:“医生说了,林泉泉这个孩子不能拿掉,否则以后就不能生育了。所以,她打算把娃生下来。阿姨,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我甚至还向菩萨祈祷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住口——滚!”刘航终于爆发了。

朱佳嘴巴大张:“你让我滚,航哥,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样伤人心的话。”

突然,叶素抬起手,抽了刘航一记耳光。

“啪!”好响亮。

刘航:“妈……”

叶素:“你好大胆子,这么大的事情敢不告诉我。刘航,你都要做爸爸了,你还想瞒我吗?”

“妈……我……”

“滚!”叶素一张脸变成不健康的潮红,但嘴唇却在发乌。

朱佳很担心:“阿姨你注意身体。”

叶素:“你走吧,走吧。”

“阿姨我……”

叶素很颓废:“朱佳,刚才阿姨的话你就当没听过,要怪就怪阿姨。”

朱佳一呆,然后,眼圈就红了,哽咽:“阿姨,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我我。”

叶素朝她一鞠躬:“阿姨对不起你,林泉泉肚子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会去找林国强的。”

朱佳崩溃了,她掩着脸大声抽泣。

正在这个时候,萧红的电话打过来了。

冯白“啊,萧总啊……现在去你公司……能不能改天,我这里有点事不好弄。”

“不行,就现在。”

冯白:“是不是写那个证明材料,又不急,明天不可以吗?”

“不可以。”萧红斩钉截铁地否定。

“可是……”

“钱给你了,过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好吧,我马上过来。”眼前的情形实在太尴尬,冯白呆不住,他想逃。

放下电话,冯白:“叶阿姨,刘航,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去处理。园园、小雨,跟姑婆和刘航叔叔、朱佳阿姨说再见。”

园园:“姑婆再见,刘叔叔再见、朱佳阿姨再见。”

关小雨估计是嫌逐一告别太麻烦:“大家再见。”

第二百一十四章 路上

从刘航家出来,冯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道:“乖乖,事情惹大发了。”

刚才朱佳说漏了嘴,说到林泉泉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没有打掉,而且还要生下来。此刻,一幕人伦大剧只怕正在刘家上演。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无论如何,今晚注定不平静。

冯白是个不喜欢激烈冲突的人,遇到这种尴尬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躲了,眼不见为净。

天气实在太热,冯白刚才又喝了不少酒,即便擦了擦额头,汗水还是不停地流下来,感觉一身都燥热了。

“园园、小雨,爸爸要去萧红阿姨那里,原公司工程要收尾,需要签一个文件,很花时间的,你们自己打车回家好不好?有钱没有,我发红包给你们。”

关小雨:“我有钱。”

冯小园突然兴奋起来:“去萧红阿姨那里?太好了,我也去。”

冯白:“爸爸是说正事,你去干什么?”

“不啊,萧红阿姨不是教过我的口语吗,算是我的半个老师。我这次三模英语拿了满分,正要向她汇报,也让她高兴高兴。”

萧红和冯小园是忘年交,也是她向要学习的目标。

园园想要活成她那样的人。

一晃眼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过萧红,心中顿时想念。

冯白拍了女儿脑袋一记:“汇报,汇报,汇报什么,你就算没在萧阿姨那里练口语,哪次考试不拿满分?你就是贪玩。”

园园吐了一下舌头,叫道:“冯白你别拍我脑袋啊,再拍下次模拟考试我就拿不到满分了。”

冯白大奇:“为啥?”

园园:“都拍傻了。”

关小雨在旁边想笑,却苦苦忍受,憋得很辛苦。

冯白父女两人都是话多的,他又道:“不,不能让你去见萧红阿姨。你想啊,你现在正是高考前的冲击阶段,还有半个月就考了,现在可出不得波折。让你见了她,有聊起要学时装设计的事情,那不是动摇我军心吗?”

园园叹气:“老白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哎,你也太小看我了。其实,这事我也想明白了。像这种艺术类和设计类的专业根本就不是我这种家境所能学习的,太花钱。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根本支撑不了四年留学的开销。我在纠结这事,除了让爸爸妈妈伤心,又有什么意义?”

“没错,时装设计是我的爱好,可爱好不能当饭吃。而且,一个人喜欢某样东西并不代表他在这上面就有天分,比如我们学校很多人喜欢打篮球吧,可他们能去打nba吗,能以此为职业吗?很多事情都要靠天赋,没有天赋说什么都没用。说起天赋,我好象在法律上有天分,我还是去学政法吧,将来做法官,做律师也挺有趣的。”

冯白很欣慰:“你着丫头嘴皮子利索,又凶,挺适合搞法律的。”

旁边,关小雨插嘴:“爱好怎么不能当饭吃,我爸爸就喜欢书法和厨艺。他差一点成了书法家,现在是行政主厨,不也很牛?”

冯小园没好气说:“少爷,不是任何人都跟你家一样有五十套房子。我如果有,还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关小雨很苦恼:“我有五十套房子又不是我的错。”

眼看着冯小园又要开始欺负关小雨,冯白打断他们:“小雨,园园,我去萧红阿姨那里估计回家晚,你们跟我去要耽搁学习和休息的,算了,自己回家去吧!”

说着话,他们叫的两辆出租就靠了过来。

冯白上了车:“不多说了,走。”

园园气得顿脚:“不,我要去萧红阿姨那里,冯白你不够意思。”

她很生气,坐上车后不住翻白眼。

关小雨很怕她,坐在后排没有说话。

车行动片刻,园园突然对司机道:“师傅,前头左拐,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关小雨抬起头来,迷惘地问:“冯小园,你要带我去哪里?”

园园兴奋地说:“老白不带你我去萧阿姨那里,咱们就自己去。”

关小雨担忧:“不好吧,干爹会生气的。”

园园:“他生气我更生气,关小雨去吧去吧,萧红阿姨很厉害的一个人,英语可好了,说话又有趣。等下你去了就知道,有意思得很。”

关小雨:“可是干爹……”

“不用怕,有萧阿姨保着我们呢,爸爸不敢发火的。”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关小雨,这次三模咱们都累了,等放松一下。不然,那根弦绷断了会断的。你去不去,你如果不去现在可以下车。”

关小雨没有办法:“那就去吧,你自己坐车我不放心。”

园园转身学着冯白的样子拍了他脑袋一记:“说起不放心,我还真不放心你。你就是个憨憨,一个人能坐车吗?”

这一巴掌比较重,倒也不怕把他给拍傻了。

因为他本来就傻乎乎的。

其实,冯小园心中本打算自己去见萧红的,带着关小雨这个拖油瓶没意思,他那么闷。

可是,如果让他自己坐车回家,杨一楠肯定会撕了自己。

她肯定会说:“冯小园看你干的好事,你怎么能够让弟弟自己回家?他本来就老实,一个人坐车坐错了路怎么办,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他家里那么有钱,会不会碰上绑匪?对了,他自己就很有钱,身上的零花钱比咱们全家积蓄还多。就算没有绑匪,遇到骗子把他的钱给骗去了呢,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关小雨的父母重归于好,可是,时晴的身体还不好,依旧要住院治疗,得一两个星期才能恢复健康。到那个时候,关小雨就要进高考考场了。

关小雨这人幼稚,如果到时候回家,搬来搬去的,未免影响状态。

因此,冯小园父母的意思是让他住到考试结束。

杨一楠自从打消了生二胎的念头之后,看关小雨就好象是看自己亲生儿,爱得跟宝贝一样。如果这娃有个好歹,全家都别想安生。

杨一楠才是关小雨的亲爸爸呀,园园心中叹息,不禁想:“我真的那么让老白和楠姐烦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家里(一)

既然叶阿姨已经送客,朱佳就哭泣着离开。

等到她和冯白一家离开,在刘航家中,气氛仿佛要凝固了。

刘航和母亲有点代沟,虽然他侍奉母亲至孝,但母子二人平日里其实话不对。

下班回家,吃过饭之后,刘航通常会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然后回家,洗澡,看看资料,玩玩手机,就上床睡觉。

此刻,见叶素脸色难看,刘航心中担忧:“妈,你不要紧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老毛病了。”

“那……没事就好,我手头还有点工作需要做,就回房间了。妈妈,如果有事你喊我一声。”

“你站住。”

“妈。”

叶素一脸严肃:“小航,你别躲,坐妈妈身边,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航:“小事,你不要管。”

“这是小事吗,泉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就要做爸爸,这是小事吗?”叶素大怒,却硬生生地忍了:“小航,妈不生气,也不怪你。年轻人交往,弄出事来也不可避免。关键是,出了事得解决,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商量一下吗?”

刘航知道这事躲不过去,只得点点头,坐到母亲身边。

说:“妈,这事我瞒了你,是我的不对。”

他大概将事情的始末跟叶素说了一遍,最后道:“就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办法。”

叶素点头:“这么说来,你是准备当爸爸了?”

刘航很羞愧,低下头,讷讷道:“你想要骂就骂吧。”

叶素:“我骂你又有什么用,事情不出也出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她叹息一声:“造化弄人,想不到泉泉没有生育。”

刘航插嘴:“不是没有生育,是如果这个孩子拿掉,以后就不会有生育,妈妈请注意你的措辞。”

叶素叹息:“这么看来,孩子是必须生下来的。错过了,林泉泉就会孤独一生。现代社会,就算女生不生孩子也没有什么,许多人都是丁克一生,不也过得幸福而没有烦恼。”

刘航皱了皱眉头。

叶素忙道:“别误会,妈妈的意思不是让林泉泉拿掉孩子。肚子是她自己的,决定应该由她来下,这是她的生育权。生育权的意思是,她有不经过任何人同意生孩子的权力,也有不生孩子的权力。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帮她拿这个主意,即便是父母和丈夫都不行。”

刘航:“那……妈你的意思是?”

叶素:“我只想问,你在这其中将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刘航喃喃道:“还能怎么样,当爹呗。林泉泉是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她爸爸妈妈想必也是同意的,不用想都会答应,一个老人,谁不想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含饴弄孙?只要林泉泉提出,我就会担负起生父的责任,事情就这么简单。”

一个父亲的责任是什么,不就是养育吗?

只要那边提出,每个月的生活费自己肯定是会出的,这没什么。

不过,林家那么富贵,估计也瞧不起这点生活费。再说他和林泉泉的误会已经这么深了,林泉泉估计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老死不相往来是肯定的。

叶素:“这就是你打算扮演的父亲角色?你知道什么是父亲吗,责任是什么?”

刘航苦笑:“妈你有话就明说。”

叶素:“如果你不知道,你就想想你爸爸以前是怎么教养你的。解送你上学放学,带你出去玩,教你遇到事该怎么处理,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在孩子的世界里,父亲是他第一个学习的榜样,有了父亲,家才是完整的。单亲家庭,孩子的感情总是残缺的,你愿意你的孩子将来变成这样?儿子,妈问你,能不能挽回你和林泉泉的感情?”

刘航摇头,他和林泉泉的矛盾已经足够深了,互相伤害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尤其是父亲去世前的那件事,简直没有原谅的可能。

他只是说:“和好已经没有可能,还是那句话,林泉泉如果让我承担未来孩子父亲的责任,我会扮演好这个角色的。”

“扮演好角色,承担责任,给生活费吗?”叶素:“林家不缺钱,孩子需要的只是成长中的陪伴。你扮演什么角色,你有机会吗?刘航,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病了吗,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林泉泉的爸爸林国强这个骗子。就是我在公园戏迷聚会的那个老林,我跟你说过的。”

“老林是林国强,泉泉的父亲?”刘航吃惊地瞪大眼睛,世界真小啊!

“对,就是那个骗子。”叶素彻底愤怒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妈前一段时间和林骗子每天都在公园相亲角转。妈是替你相亲的,你这么单身下去也不是办法。而林国强,则是给林泉泉找对象,给你孩子找父亲。你可以忍受吗,你想想,你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爸爸?反正,我是忍不了的,那是我的孙子啊!”

说到这里,叶素终于哭出声来。

刘航的心里仿佛被一把刀子刺中,痛不可忍。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林泉泉分手后很快就能把她忘记,彼此各自安好。

大家都还年轻,也不可能做一辈子单身狗。也许过得一两年,各人都会有自己对象,有自己的妻子和丈夫。

可是,事到伤心没怕真。

刘航听到这事,突然发现自己不能接受。

已经结疤的心里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竟痛得难以忍受。

他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叶素哭道:“刘航,你如果是个男子汉,就去要回你的儿子?”

刘航不动。

叶素:“你究竟要怎么样啊,你不能这样啊?”儿子还是那么的犟,他还有心结不去。看来,这事得老太婆我亲自出马了?

我可怜的孙子,我那可怜的死去的老头子呀!

叶素越想越伤心,竟至失眠。

第二天早晨起来,两只眼睛都是肿的。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一张脸看起来无比苍白。

刘航心中大痛,暗道:是的,这事得解决好了,不然以妈妈的身体,怕是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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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家里(二)

且说朱佳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刘航家里出来的,等上了公交车,她还在无声哭泣。

刚才叶素的话彻底伤了她的心,尤其是阿姨竟然朝她深深一鞠躬道歉宛若当头给了她一刀,那么的痛。

朱佳已经明白,叶阿姨已经铁心了心要去挽回刘航和林泉泉的感情,铁了心要去挽回自己的孙子。

而自己处在他们中间,倒显得像是破坏人家一家团圆的罪人。

可是,这事和我无关啊!

我错就错在矢口说出了这件事,可是我没有错啊!

我和阿航的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对等的地位,我的爱是那么的卑微而不为人珍惜。

可是,爱一个人有错啊?

无论怎么看,自己好象和刘航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和他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对于这个人朱佳实在太了解了,也侧面从师父冯白那里打听过。

刘航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凡事都不放在心上,有的时候甚至桀骜不驯服,可最听母亲的话。叶阿姨说一,他不敢说二。

如今,叶妈妈已经把话说开,朱佳和刘航这段感情自然无法继续下去。

再说了,朱佳也是有自尊心的。

这是她第一次恋爱,也是第一次失恋。

着失恋的感觉是那么让人酸楚心碎。

悲伤地回到朱生平家中,叔叔还在外面应酬,堂弟在客厅写作业,婶婶哈滨则拿着手机和人聊天。

见到她,哈滨:“你怎么回来了?”

朱佳也不说话,强咬牙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飞快地冲进房间,把头埋在枕头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枕头都被打湿了。

门开了,哈滨进来:“佳佳,你刚才是不是去金工那里了,你爸爸还好吧?”

朱佳坐起来,道:“婶婶,我就没去。”

哈滨很惊讶:“你怎么没去,怎么可能没去?那可是你爸爸,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去陪着?”

朱佳心情正恶劣,忍不住冒火:“我去陪他什么,这事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出的馊主意,竟然把我爹接来塞金归田家去,这不是在逼我吗?我为什么要去老金家,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侄女骂娘,哈滨有点不自在:“金工什么地方不好了,工作好,收入高,有房有车,行业大神,他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已经战胜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是男人,这样的人自然是合格的结婚对象。”

朱佳反驳:“他那么丑那么老那么矮,看着就讨厌,光棍到现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哈滨苦口婆心:“男人的外表和相貌真的不重要,你叔叔老居年轻的时候也丑,人到中年更是油腻,肚子大得像个青蛙。可是,你不能否认他是个好男人吧?老居对我对孩子那是真的好,和他一起生活是真的自在舒服。他虽然丑了,可看得多了也顺眼了。模样这种东西,就算是个天仙,看久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天仙就不吃饭拉屎,不抠脚,不口臭了?我觉得,你还是和老金好好好相处,没准就喜欢上他了。”

“处不了。”朱佳生硬地说。

哈滨继续道:“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她突然叹息一声:“我也是年轻过的人,当初也想找挑个帅哥,也想浪漫。当年啊,我也和几个长得好看的交往过。可最后又如何,帅气不能当饭吃,最后还不落实到柴米油盐车子房子上面。而且,人家跟你好,未必就对你真心,说不定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找找你,拿你当备选,甚至玩弄。不怕你笑话,我也上过渣男的当,伤心过一阵子。但是最后,我选了老居,我很幸福,事实证明我没有选错。这个世界对女孩子,其实是很危险的,你得擦亮眼睛小心戒备。婶婶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那是不想看到你走弯路。老金人老实,你跟他吃不了亏。”

“人老实,吃不了亏,现在人家已经把我爹接回家去,想要感情绑架我,你还说他老实?”朱佳冷笑着看着哈滨:“对对对,老金老实,这种龌龊主意他自然是想不出来的。婶婶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他后面有个给他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缺大德了。”

哈滨被她看得心头窝火,终于撕下了面纱:“朱佳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这事是我干的?”

朱佳:“我可没这么说过,谁干的邋遢事自己心里清楚。”

她今天失恋了,心情坏到极点。

而哈滨自从朱佳搬进家里来赖着不走之后,生活受到极大影响,看她也是非常厌恶。

两个女人这下都爆发了。

哈滨大声道:“是我出的主意又怎么样,你啃我两口?”

朱佳:“好好好,你自己承认了,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吗?记住了,这家姓朱,不姓哈。这家的家长是我叔朱生平,而不是婶婶。要赶我走,得叔叔说话。”

哈滨一呆,怒极而笑:“笑话,什么时候这家成了你们老朱家的了,和你们又有半毛钱关系?什么是家,简单说来就是有房子可以遮头。就拿着房子来说吧。首付、装修是我和老朱这些年的积蓄。每个月的按揭款也是我和老朱在换。我哈滨没上班赚钱吗,我是大奶奶在家里吃男人喝男人吗?我们买房子的时候,你们老朱家的人出过钱吗,我们每个月节衣缩食还贷款的时候,你们老朱家的人帮助过我们吗?倒是是朱佳,你现在在我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一毛钱不出,不觉得羞愧吗?你也是在外面租过房子的人,自然知道现在的房租有多贵。像你这样来我这里霸占一间房子,在我市每个月怎么也得两三千块吧?你这是从我们口袋里抢钱,还怨天恨地,好象我哈滨对不起你似的,你良心不痛吗?”

“还有朱佳,你住进我家里,知道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不方便吗?”

“你每天早出晚归,严重影响我一家人的休息。还有,家里两个大男人。天气又热,你又不注意,穿着睡衣跑来跑去,象话吗?”

“今天咱们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直接,马上收拾东西给我走,再不要来了。”

一通埋汰使得朱佳面红耳赤,她感觉受到了极大羞辱,嘴唇抖瑟。她是个不服输的人,口头强到:“好,就算这个家有你一份,不也有我叔叔一分吗?我住我叔叔家,你凭什么赶我?要赶,让我叔叔来赶。”

“你让老居来赶你是何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居这人爱面子,念亲情,他知道了肯定跟我急。朱佳啊朱佳,你这是想让我们两口子打架吗,你的心肠坏透了。”哈滨:“好,咱们就论一论这个道理。这家不是老居一个人,还有我和儿子的一份。这么算来,老居只有三分之一的产权。厨房和厕所大概占使用面积的三分之一,你就住那里去吧,马上搬。”

这话说得恶毒,朱佳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起来:“你让我去住厨房厕所,你当我是猪吗?我走,我走!”

第二百一十七章 贼喊捉贼

冯白狼狈地从刘航家出来之后,坐了出租车到了萧红公司。

这两天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且大起大落一团乱麻。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凑到一起了,矛盾也不可调和。

他虽然素有急智,也喜欢做鲁仲连,却也是无法可想。

冯白这个人心地善,最见不得身边的亲人、朋友有事,总喜欢把事调和到最好的程度。但现在他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只能颓丧地放弃——罢,就让他们自己闹吧,我也管不了。

其实,好消息还是有的,至少那三十万工程奖金是到手了,这本是自己该得的,虽然是经过萧红的手段,但结果是好的就成。

这让他心中有点小小的激动。

在路上,他跟朱生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明天打算把从公司预支的那三十万借款给还了。毕竟,欠了唐芳的钱他心中很不舒服。

老朱好象正在外面应酬,和冯白一样喝了酒。

他哈哈一笑:“老白,你不提这事我倒是忘记了。她老人家说这款子每个月从你工资里扣,你提醒我了,下个月就开始扣钱,每月一万。还什么钱啊,就这么扣着吧!你也是搞会计的,基本的经济学原理也是知道的,这三十万搞什么不好,就算什么都不做,放银行里买理财产品,每个月也有一千多块利息,还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人啊,就是要把个人信用和杠杆用到最大。你倒好,我不催,你上赶着掏腰包。”

冯白酒喝得有点多,舌头大起来,说话也口无遮拦:“老朱,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希望你哪里听到哪里丢。”

老朱同样大着舌头:“老白,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是不太好,但经过这么长时间在工作上的接触,我认你这个哥们儿。对的,你我今天就交交心。”

冯白:“老朱,我是怎么到公司上班,又是怎么干上搬运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是因为唐总要整我,看我的笑话,拿钱侮辱人。我当时个人财务又出了问题,不得不忍气吞声。今天,我冯白总算可以还钱了,总算可是挺直腰杆子做人了。”

是的,有钱冯白就就不用再卖身给她。这个工作想做就做,不想做了,大不了换个地方吃饭。再说了,下个月自己的高级会计师从业资格证就会下来,是时候考虑换个体面一点的工作。

是的,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凭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但还得考虑一下老婆孩子的面子,一个大集团公司高管的老公干搬运,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朱生平:“老白,你说啥呢?搬运,我什么时候拿你当过苦力看了?”

冯白:“我干的不是苦力吗?老朱,过得一段时间,我估计会辞职。”

“辞职,别介。”老朱忙道:“老白,咱们公司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的,规模就这么大点,所有人都是见了活就干,没谁能够揣着手在旁边坐着。就拿商场里的销售小姑娘来说吧,她们不也每天要拆箱、布置展场。你们库房送样品过来的时候,不但她们,就连我也要挽起袖子卸车。小公司就是这样,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在我心目中,你冯白不是搬运也不是司机,其实就是我的会计兼出纳,你走了,我去哪里请你这样什么都能做的万金油?”

冯白哈哈一笑:“你还是拿我当牲口使。”

朱生平:“老白,我是真想把你留下来。”

冯白:“那我偏要走呢?”

“老白,你已经一把年纪了,离开我这里,又能干什么?做会计,你虽然有证,可没有职场经验,入行总得一两年吧?你得从学徒开始干起,再说了,人家会给你这个机会吗?是是是,你妻子现在是人力助理,有人脉,可以为你介绍工作。但问题是,生活的现实压力容不得你从头再来。你得替你的妻子和孩子考虑。你那个家庭,每个月怎么也得两三万的生活费用吧?嫂子的收入是高,可现在也是刚开始,你也应该为家庭出一把力。听我一句劝,先干着吧!”

“但是……”冯白蔫蔫呼呼的毛病又犯了:从唐芳那里离开,又从哪里去找这个高收入的工作呢?现在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新房要还按揭,要装修,女儿要读大学,压力山大啊!妻子的事业刚开始,自己本应该全力支持她,不能再让家里人操心了。

想了想,冯白只能暂时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便对朱生平说,那我先干着,等过一段时间再说。不过,钱还是要还给公司的。毕竟,欠了钱心里不塌实,明天就到财务办手续。

最后,他又问朱生平,朱生云来我市然后被金归田接回家当亲爹孝敬的事情你知道吗?

这事的始作俑者是朱生平,听到冯白问,心中有鬼,装着很生气的样子骂道:“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冯白:“……”

朱生平:“首先不要脸的是朱生云,我那哥。人家金工和你什么关系,不就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吗,你就好意思跑人家要吃要喝住这样和就不走,你是人家亲爹吗?这脸皮实在太厚。先不说朱佳和金工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你们就是外人。就算确定了,在没结婚之前,也不能住过去。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就算结婚了,名义上你是人家的岳父爹,在女儿没生孩子你没当外公之前,总归是外人。”

冯白心好,劝道:“毕竟是个老人,受文化和水平限制,也可以理解,毕竟,有的事他想不到,骂他不要脸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他是我哥,又不差辈分,我就骂了。这不没羞没臊的老家伙,我们老朱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朱生平为了免得被人怀疑骂起朱生云来分外的狠,有点贼喊捉贼的意思。

“是可以骂。”冯白点头,但心中突然想,不对啊,我跟你朱生平还是金工都是平辈论交,你说不差辈分的话,那不是占我便宜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都不要脸

朱生平越发地义愤填膺:“我那哥朱生云住进人家七八百万的豪宅不说,还提出许多不过分的要求。”

冯白忍不住打断的话:“七八百万不算壕吧?”

朱生平:“七八百万还不算壕?你我要干二十年才买得起,而且,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再工作几年,这二十年不吃不喝了?就算你自己不吃不喝,老婆孩子还要养活的。老白你别网络上的人瞎扯,搞得年入不过百万就不算是人。其实,那就是网络在贩卖焦虑。这么跟你说吧,我市普通人的中位收入也不过五千块,他们是一辈子也买不起这种房子的。以前,像金工这样的收入人群普通人是接触不到的,但经过网络一普及,拉近了彼此距离,就给了大家一种错觉,这种人也很普通嘛,他可以我也可以的。就不就是年收入几百万吗,多大点事儿?老白,你说我这话说得在不在理?”

冯白:“好象是这个道理,你想啊,我冯白好歹也是985老牌大学生,奋斗了一辈子,以前在公司也不过两万多块。凭心而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年入过百万。一是水平不够,二是没有机遇。人最重要的是看清楚自己,与自己和解。”

两人都喝了酒,话特别多,抱着电话就聊个不停。

朱生平:“朱生云不要脸住人家里不说,好提出每个月让金工给他三千块零花,老金还同意了。”

冯白咋舌:“过分了哈!这……老金这是疯了,感情绑架朱佳。”

朱生平:“是的,说到这里,我又要骂老金不要脸。你一四十岁的糟老头子,又矮,又秃,又土,说话都不囫囵,还想着追求一个二十出头的黄花大姑娘。人家还那么高,大长腿,长得也不错,你觉得你可能吗,你追求得上吗?”

“等等,长得不错?”冯白抓了抓脑袋,无论怎么看,朱佳除了长得高,好象和美丽二字无缘:“老金纵有无数缺点,可人家是行业大神啊。”

朱生平负气:“也对,有钱,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冯白:“有钱是是相对,老朱,你我在本市也是有产业的,扣除债务也也几百万家产,在老家的人看来也是有钱人。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也不是好人?”

“你这是抬杠。”朱生平:“朱佳也不是好东西,你不喜欢人家老金吧,明说就是。偏偏要当朋友处,人家约吃饭,照去,送东西,接着,这不是传达错误信号吗?小丫头情商实在太低。”

冯白:“人二十来岁的时候情商能高到哪里去,在我们眼中都是小孩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让人感到意外。理解、爱护就是了。”

“情商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丫头连基本的人情事故都不懂。很多东西是家教问题,她父亲不是个东西,难道她妈妈以前没教过她做人的道理?”

冯白:“问题是她母亲去世得早呀!”

朱生平:“常理心,比如她住我家吧,老是这么呆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刚到我家的时候,她一个大姑娘天天躺沙发生,不成体统,严重影响孩子的学习,可她自己却不觉得,根本就没有另外找房子的想法,把我当她亲爹了。就算我是她亲爹,也不会允许她这样长期打秋风吧?其实吧,我觉得老金还行啊。收入高,足够给她优渥的生活,足够他给朱生云看病。”

冯白:“哦?”

“老白你想啊,老金虽然这次行径太不要脸,可也是处于对朱佳的爱。他人品其实还是很好的,这一点可是得到大家的肯定。试想,如果你我有他那样的收入,又是单身,不知道会风花雪月到什么样儿。可人家呢,每天除了上班出差,回到家后就是看看书看看资料,从来不出去乱来。我严重怀疑,金归田现在还是童男子。选这样人做丈夫,做妻子的得多塌实,多幸福啊!”

冯白:“你说的是你,别扯上我。”

朱生平:“至于外貌,男人不看这个的。”

冯白怀疑:“老朱,难道送朱生云去金工家的馊主意你你干的?”

朱生平猛地醒酒,叫屈:“怎么可能是我,不是不是不是。”

冯白:“究竟是谁干的,总有一天回水落石出,现在说这些没意义。老朱,我觉得既然你和佳佳的爸爸是两兄弟,有的话你们两弟兄说也方便。这事实在太让佳佳为难了,你还是劝劝他吧。让朱生云在我市玩上几天,就把人给送走。佳佳她实在太难了。”

“好的,好的,我会想办法。”

朱生平正在和平台的几个管理人员吃饭,其实他们也没谈什么事。但工作上的事情,并不是有事你再去找人家,平时也该喝喝酒,聊聊日常,拉近关系。

他们今天正才撸串,和冯白的电话结束之后。老朱结了帐,说了一声:“对不住各位哥们儿,今天就到这里,我家还有点事,散了散了。”

自己被冯白怀疑上的事情朱生平觉得应该和老婆哈滨商量一下,否则,让朱佳知道,以她的脾气,还不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他夹在中间,一边是老婆孩子,一边是老朱家的侄女,不好做人啊!

回家的路上,老朱琢磨着冯白刚才电话里跟他说的话,心中突然不是滋味:妈德,老白你是在谴责我吗?当初你老婆想当人力助理,年薪百万,一心要挽留金工捞成绩,把我侄女推给金归田,你们这个主意也馊。

现在你老婆如愿做了高管,倒说我不要脸。

以前是谁把朱佳往火坑里推的,你老白更不要脸。

说来说去,最后倒霉的是朱佳,真叫人同情。

不对啊,我同情她什么?

她如果和金工在一起,上千万的房子车子都加她的名,老金每年几百万收入都和手奉上,有生之年亿万富翁不是梦,那就是阔太太。

该同情的是我朱生平啊!

我老朱活得好累,我好可怜。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服糖自杀

朱生平回到家中,却见老婆哈滨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车李子一边看着电视。

不用问,车李子是以前金工送过来的。

哈滨吃得满手发紫,幸福地达到了车李子自由。

电视里正在播放荆东主演的《精英律师》,恰好搞笑担当何塞出场,她笑得前俯后仰。

朱生平:“太太,你小声点,儿子还要做作业呢,别影响他的学习……咦,娃呢,怎么没看到人?”

以前孩子都是趴在沙发上写作业,他在家学习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说话,更别说看电视了。

哈滨檀口一张,将果核吐进垃圾筒:“老居你又喝酒了,真臭。娃在房间里关门学习呢,不会受到影响的。”

“男人在外应酬喝酒是免不了的,等下我就去刷牙。娃在房间学习,朱佳呢?”

“她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搬走了。”

老朱一呆:“搬走了?”

哈滨尖刻地说:“滚蛋了,在咱们家白吃白住很舒服吗,我又不是她妈,还管她一辈子?”

说着话,她就大概把刚才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更是把朱佳说成不知感恩之人。最后忿忿道:“她还骂人,真是斗米恩,升米仇。老居,你以后再敢把你家里人弄来,我跟你离婚。”

“什么,你把人家给赶走了,这这这,这太过分了,传出去,我在老家还怎么见人?”老朱有点冒火:“你还别拿离婚吓我。”

哈滨生气:“你恨不下心,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当好了,反正到时候挨骂的就是我,你老居住在老家人的口中还是个好人,不不过找错了老婆。你说不怕离婚,离了我哈滨,你老家每个月来人住家里,你老居受得了吗?你还是离不开我的。”

老朱一呆:“是啊,你不错啊,我还真离不开你。”

“得,你少拿离婚吓人,我刚才也是吓你的。”哈滨一笑,将一颗樱桃塞老朱口里:“老居,这家里少了一个人突然宽敞,你是不是觉得很愉快。”

朱生平感慨:“是有点让人愉快啊,这房子大点就是好。”

“甜吧?”

“甜,车李子不错,我挺爱吃的。只是,佳佳这一走,金工可就不送过来了。”朱生平感觉有点遗憾:“对了,佳佳今后住哪里啊,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别弄出什么事来。”

哈滨:“还能去哪里,说不好就搬金工那里去了。”

“不会,咱们老朱家的人我最清楚,刚烈得很,真搬过去,要脸吗?”朱生平摇头。

哈滨冷笑:“别说什么刚烈,你那哥朱生云刚烈吗,看那不要脸的劲儿。”

朱生平:“他就是个流氓泼皮,不算不算。朱佳大概会去找旅馆对付两天,接下来会找房子的。”

“她有钱租房子吗?老居我提醒你,别想着偷偷贴补朱佳,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哈滨提高了警惕。

朱生平本有这个打算,被妻子看破,忙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对了,刚才冯白跟我打电话说这事,他好象有所察觉,还让我去劝朱生云走。”

哈滨之所以同意朱生平把朱生云接来硬塞给金归田,主要目的是赶走朱佳。

现在大家已经翻脸,朱佳也搬走了。至于她和金工的事情成不成,朱生云走不走,就不关心了:“能劝走自然最好,你自己看着办。”

……

且说冯白先前和朱生平在电话上聊了半天,等到通话结束,车已经停在萧红公司所在大厦门口。

时间已经有点晚,冯白问物业:“萧总来没有?”

“早到了,估计现在在办公室。大半夜的,就她一个人,这位萧总胆子可真大啊!”保安和冯白很熟:“冯老师你有日子没过来加班了,我们还真有点想你呢!”

冯白和什么人都是自来熟,当初加班的时候,每次来都要和保安聊上几句,彼此勾肩搭背兄弟相称,这也是他的一项天赋。

“我也想大家,以前那个工程干完了自然就不过来。怎么,你还想我加班,那是会过劳死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冯白自坐电梯上楼。

果然如保安所说,萧红的公司里只有她一个人。

灯光开得很暗,她正用电水壶烧水,旁边放着一箱方便面。听到冯白进来,头也不抬:“材料就放在办公桌上,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签字摁手印。”

冯白:“好的,我看。对了,萧总你不用忙乎,我不喝茶。这大半夜的喝了茶会失眠。”

“不是给你泡茶,我自己要吃方便面。”萧红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了方便面的盖子,开始冲水。

这份材料是萧红用来起诉冯白原公司的证明材,虽然对她绝对信任,但事情涉及到经济纠纷涉及到自己,还是不能不小心,冯白就仔细地读起来。

刚粗略地看了一遍,那边,萧红已经呼哧呼哧地把一碗面吃完,又开始泡第二碗。

“饿这么狠啊?”冯白一笑,开始第二遍精读。心中想,作为一个大老板,力量越大责任越大。忙忙碌碌过了一天,连吃一口热的都难。其实,财富就是一个数字,到了一定程度,工作一忙,所谓的享受也谈不上了,还比不上普通高管。

正如某成功人事,商界巨头所说:“我感觉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是月收入三万那个阶段。”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三万月薪可以保证你有个体面的生活,又不用太劳累。老婆孩子热炕头,无有闲事挂心头。

看完,推敲了片刻,觉得没问题了,冯白才签了字。

按照补充材料来看,这个官司打下来足够让自己原公司破产。冯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笑道:“萧总,我也饿了,给你讨一碗方便面吃吃……啊……你疯了……”

只见,萧红身边的桌上已经放了三个方便面盒子,她正在对付地四碗。

她已经吃得很涨了,可是还在不停朝嘴里塞面条,一边吃一边打着干呕,眼睛里全是泪花。

这人怎么这么能吃……不对,她是要撑死自己啊!

……

与此同时,大厦的底层,园园和关小雨下了出租车。

园园满面怒气,不停埋怨关小雨:“就你事多,就你事多,上个厕所就花了半个小时,你拉吊井屎吗?”

关小雨哭丧着脸:“我也不想的,这几天熬夜复习,有点上火,便秘。”

按说,他们的车和冯白一前一后,本应该早就到了的。

谁料,路上关小雨就喊肚子疼要上厕所。

人有三急,耽搁不得,找公厕就找了半天,蹲坑又蹲半天,终于迟到了。

“是熬夜上火了吗,我看你是贪吃搞成这样。一天三顿饭你只顾着去夹肉,蔬菜你吃过吗,你不上火谁上火?”园园还在骂。

说起这事她还真上火了,这个关小雨无肉不欢,食量又大,一动起筷子来,没人能抢过他。加上母亲杨一楠又爱得他像个宝,不停给他夹菜。如此一来,肉菜几乎都被他给包圆了。

园园这个年纪也是谗肉的时候,但家中有了这么个宝贝之后,她已经吃好几天素了,体重直线下降。美丽是变美丽了,但心情却极其不爽。

“关小雨,你就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胜。”

被他数落了半天,关小雨也没办法,只得闷头憋着。

看到她骂娘,保安笑道:“园园你来了,是来找你爸爸呢还是找萧总?”

冯小园以前每天都跑萧红这里来学英语,她也遗传了冯白的能说会道,大家都喜欢她这么个开朗活泼的姑娘。

园园:“两个都找,我有些日子没来了。这位是我同学关小雨,富二代,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妈的亲儿子。”

还有把人喊做“富二代”的,保安忍住笑:“冯小园同学,想不到你骂起人来话这么多,遗传基因很强大啊,像冯老师。”

园园:“黄叔叔,我们能够上去吗?”

保安又笑:“你这小孩儿,哪次来我没放你进去的,大家都是熟人了。”

“不,是朋友,谢谢黄叔叔,黄叔叔再见。”园园朝他一鞠躬,拉着关小雨就跑进了电梯。

看到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上楼,保安忍不住微笑:多好啊,多快乐的日子啊!老白这女儿不错,有礼貌,有文化,懂人情,将来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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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上萧红办公室。

看到萧红暴饮暴食,冯白感觉到不好,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方便面,道:“你这是怎么了,哪有这么吃东西的,会吃死人的。快快快,快去卫生间抠嗓子眼,把面都吐了。”

“我不!”萧红狠狠地看着冯白,用命令的语气说:“把面还给我,马上!”

冯白知道萧红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当然,这些和他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替人干活,然后拿钱走人,对于甲方的感情生活毫无兴趣。

只故意笑着调侃:“你们女人都怕胖,吃这么多碳水化合物,一被吸收就会转化为糖,糖消耗不掉就会变成脂肪。一个不小心就会得高血脂,甚至糖尿病。怎么了,萧总最近工作辛苦,想不开要服糖自杀吗?”

第二百二十章 这算什么婚外恋(一)

突然,萧红暴怒,一把将冯白手中的方便面掀翻,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她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给人一种不诚实的感觉,你是在嘲讽我吗,你是在蔑视我吗?”

面汤落得冯白满手都是,他没想到萧红这么大反应,呆了一下,急忙辩解:“萧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就一苦力,我凭什么嘲笑你啊,你的事业那么成功。”

“不,你是在嘲笑我,我知道世上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觉得我的成功是因为林国强。可是,我自从和认识开始,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任何的帮助,我萧红也是有志气有能力的,不靠男人也能活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其他人就不这么认为呢?”

说到这里,萧红的眼泪落下来,大声呜咽。

冯白不说话,只扯下办公桌上的纸不住地擦着手。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呀?”

冯白叹气:“萧总,你和林董事长之间的事情我上次听你说过。虽然作为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选择相信你,毕竟我们在工作上合作了那么长时间,彼此都已经了解了。”

萧红哭道:“冯白啊冯白,你这人太圆滑了,就是不肯说实话,可叹我还拿你当朋友,你却拿我当甲方,你就是这样理解我们的友谊?”

冯白心中苦笑:朋友,我以前可没少被你整,却是不敢拿你当朋友。再说了,咱们地位相差实在太远,处不到一块儿去。而且,我和林泉泉是兄弟,你是她小妈,差着辈儿呢!

萧红:“好好好,你不说,我说。为什么其他人不这么认为呢,原因只有一个——林国强。”

冯白:“和林董事长又有什么关系?”

萧红:“他太成功了。”

“成功有错吗?”

“成功没错,不但没错反让人羡慕和崇敬。可一个男人,成功、年纪大、独身,又有一个年轻的女伴,那么,那个女伴将承受巨大的压力。”

冯白小心地说:“一个独身男人肯定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这是生物本能。”

“不不不,问题不在这里。”萧红痛苦的摇头:“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之所以有今天靠的是我自己,和老林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在一起,是单纯的因为爱情。我喜欢他的成熟稳重、喜欢他的豁达他的心胸开阔,当时的他身上的魅力几乎无人能挡。”

冯白:“是,老林挺气派的。”

萧红:“当时的老林是那么的优秀,而我刚开始自己的事业,什么都不懂。他追求我,几乎是降纬打击,试问谁能抗拒?确实,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我们是有爱情的。可是,现在想来,却是一场梦。”

“梦?”

“对,梦。老白,正如我跟你女儿园园说过的一句话,爱情其实就是我们身体中化学物质的一种反应,化学反应来了,无论对方是美是丑是青春活力四射还是白发老者,都被他深深吸引,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讲的。但是,我现在梦醒了。毕竟,爱情是有保质期的。到了时间,你就得转化为亲情,你需要的是婚姻。可是,这个时候,对方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

冯白:“萧总,你继续说,我想我是一个好听众,或许我能给你建议。”

“不,我们是朋友。”萧红眼泪流得更多:“我真的对老林很失望,我没想到他是那么卑劣的一个人。”

她把刚才和林国强的对话大概跟冯白说了一遍。

最后道;“他竟然做出这种事,就为了公司的股价,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为女儿介绍对象,为未来的外孙找个父亲,这一点没错。可是,使用这样的方式,我接受不了。对的,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和他之间真的有很强的代沟。在一刹那,我突然发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我突然害怕,我真的要和这样一个老头共度一生吗?说起来,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冯白这才明白叶阿姨和老林每天约着到公园做什么,老林干的这事事情不地道,这已经是不近人情,纯粹的经济动物了。

而像萧红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好象视世俗观念为敝履,跟小说里的东邪一样。可在她内心中却是一个有着道德洁癖之人,尤其是不能容忍林国强此举的粗俗。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和老林的三观差距实在太大。

老林就是个标准的乡下老头,而她则来自金星。

冯白还能说什么呢,遇到这种事情,按照老年间的话来说,那就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自然是劝合不劝离。

“萧红,七年之痒任何人免不了,夫妻、恋人之间要多包容,要磨合。”

“你什么都不懂,这就不是包容的事。”萧红终于崩溃了,大声哭泣。

“哇!”她大约是吃了太多方便面,打了个干呕,身体弓得像个虾米,脸涨得通红,额上全是热汗,欲吐。

冯白下意识地伸手一扶,两人抱了个满怀。

“碰!”办公室的门撞开了。

回头看去,却是呆若木鸡的园园和关小雨。

“园园……”这场景实在实在太尴尬,冯白讷讷喊了一声。

冯小园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冯白、萧红,你们在干什么,不要脸,臭不要脸!”说着就冲了上来,伸手朝萧红的脸上抓去。

关小雨急忙把她拉住,不住摇头。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打死他们!”

冯白和萧红同时叫:“园园,误会,你听我解释。”

“不要听,不要听!”园园大哭:“你们都抱一块儿了,地上全是纸,当我是小孩子吗?”

她的脾气上来,加上力气本大,一甩,就把关小雨甩了个马趴。

然后抓起那箱方便面,就砸到萧红的脑袋上。

萧红一时不防,眼前一黑,就瘫软下去。

冯白顺手扶起。

园园:“你们还抱,不要脸。呜呜,你对得起我妈,对得起我吗?”

冯白这下是放下萧红不是,抱着她也不是:“园园,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园园大哭,扭头就跑。

冯白:“小雨你还呆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别让园园有过激举动……萧总,萧总,你醒醒,你要喝水吗……哎,我可被你害死了!”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算什么婚外恋(二)

“哟,怎么着,这就回家了,怎么还哭了?”看到园园捂着脸从大厦冲出去,保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谁欺负你了?”

关小雨:“冯小园,你等等我,等等我。”

“滚开,滚开,别跟着我!”冯小园嗓子都哭哑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听着哭声,保安摇头:真是欢喜冤家,年轻人的情绪就是天上来去不定的乌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雨。没有预兆,也没有道理。人生无奈,青春残酷啊!

“冯小园,你别跑,我追不上你了……哎,我接不上气……不追了,不追了。”关小雨站住,双手撑住膝盖,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他虽然健壮,可还是比不过冯小园的运动员身体,他太难了。

“你怎么可以不追,你凭什么不追。”冯小园哭着站住:“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却放手,你还是人吗?”

关小雨有点崩溃:“可是我真追不上呀,讲点道理好不好。”

园园继续哭:“你懂什么,你知道偶像幻灭是什么感觉吗?在以前,冯白就是我的天,我的神。可是,我没想到他是那么个龌龊的人,我想死,关小雨,我真的想死。”

关小雨喘息初定,总算有了点力气:“死是不好的。”

“可是,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痛苦。”

“痛苦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或许这就是生活。给你……”

“这是什么?”园园接过来一看,是一把巧克力糖。

关小雨:“你以前不是让我请你吃零食吗,我一直都准备着,放包里。听人说,女孩子心情不好就会吃东西,你吃点吧,说不定心情就会好些。”

“这是吃东西就能解决的问题吗?关小雨,你懂个屁。”

“或许我不懂吧,但是,我觉得任何问题都是能够解决的。”关小雨若有所思地说:“比如我学习不好吧,我努力就是,现在不就把成绩拿上去了;比如我身体不好,人幼稚吧,多看书多和人交往,按时服药,心里渐渐就明白事儿了。同样,你爸爸搞婚外恋这事吧,我觉得也能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

园园已经停止哭泣,两个孩子坐在路边栏杆上,晃着腿,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说着话。

关小雨苦恼:“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说什么废话,你是傻的吗?”

关小雨:“我觉得我是有点傻,不过我在慢慢恢复,有一天我会变成正常人的。”

园园:“果然还是傻,关小雨,我很痛苦,除了偶像的破灭,我还对爱情婚姻和家庭产生的怀疑。老白以前是那么爱妈妈,可现在有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还是不管不顾地出轨。难道,你们男的都是这样?”

关小雨:“我不知道,我还是一个孩子。”

“我想出解决的办法了。”

关小雨:“什么办法?告诉干妈还是……”

“告诉杨一楠干什么,我不想让妈妈伤心。”园园捏紧拳头:“决定了,我得打那个女人一顿。”

“打她一顿?”关小雨不解:“这算什么办法,不好吧,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园园有点负气:“我没招儿了,只得动手,不然这口气咽不下去。能动手就别比比,关小雨你帮我。”

关小雨吓了一跳:“我辅助?”

“对,我输出,你辅助。萧红那臭女人刚才你也看到了,应该是长期健身的,我怕一个人打不赢,动手的时候你抱住她,我上去就是一顿暴锤。”

“这个是违法的吧,再说我我我……”

“你怕了?”园园冷笑,鄙夷,气恼。

关小雨突然热血上头:“别人叫肯定不行,你可以,我们现在就调头回去。”

园园:“你是笨蛋吗,现在回去还找得到人,他们做了那种丑事,被我撞破,还能留在现场?改天,我自有主张,听我命令行事。”

“好的……对了,什么丑事?”关小雨不解。

瞬间,萧红办公室满地的纸团浮现在眼前,园园心中一痛。恼羞成怒,一拳打到关小雨背心,把他给轰下栏杆。

好硬的肌肉,这关小雨倒是合格的坦克。

……

“地上全是纸”这句话让冯白欲哭无泪,这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也没有办法,扶萧红在沙发上坐下,待她情绪平稳之后,才道:“萧总,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事情已经办完,谢谢你的奖金,心胸放宽些。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心情就好起来了。”

这个萧总,纯粹是那我冯白当负面情绪的垃圾筒。

拿了人家三十万,你就得受着。

可气的是,萧红最后却来一句:“老白,谢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给你造成的困绕请多担待,我会向园园解释的。慢走呀,我帮你叫网约车。”

冯白心中无奈:好朋友,怎么所有人都拿我当最好的朋友,然后把麻烦落到我头上,问过我的意愿吗?我心好,又有耐性,懂得聆听,有错吗?

回到家中,杨一楠照例在加班没有回来,她最近沉迷九九六福报无法自拔。

关小雨依旧趴在茶几上刷题,书籍、本子摞了一尺高,看起来甚是壮观。

冯白心中有鬼,小声问:“小雨,园园呢?”

关小雨一脸麻木:“睡了。”麻木是今夜的蜗居,麻木是他今夜的颜色。

冯白:“刚才……是误会……我……”

关小雨:“这不重要,我要做作业了。”

冯白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摸了摸他脑袋:“我问心无愧。”

关小雨把头转一边去,隐约抗拒。

杨一楠是十二点回家的

冯白鬼使神差地将双手圈到她腰上:“回来了,辛苦,我心疼。”

杨一楠怕痒,咯咯一笑,神色极是妩媚:“孩子们都睡了,老白我先去洗个澡。”

“来不及了,一折腾又不知道多长时间。”

……

杨一楠惬意地舒了一口气,低笑:“老白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是不是婚外恋了想补偿我?”

冯白心中一虚:“我不搭理你吧,你说我冷落人。搭理你吧,你又怀疑,你究竟要我怎么样?男人命真苦,生活不容易,我就是一头牛……杨一楠,有个事我想跟你谈谈,很重要。一楠,一楠,醒醒……”

女儿说自己婚外恋,这算个毛的婚外恋,冤死我了。

他正要交代今天的事,旁边鼾声酣畅淋漓响起。

没心没肺的杨一楠,她……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关机了

冯白被女儿误会搞外遇当真是冤枉死了。

他堂堂正正做人一辈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乐观开朗,其实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是很高的。实际上,如他那代人,如他那种跳出龙门的子弟,对自己的操守都看得极重。

冯白觉得这个误会必须消除,但在和女儿解释之前需要先和妻子杨一楠先沟通。家中领导脾气暴躁,怕就怕她听到什么风声,先给自己来个武力专政,那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无奈杨一楠工作实在太累,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得,那就先睡吧,明天早晨起来再和她聊聊。

谁料冯白因为刚才太兴奋,加上心事重重,竟至失眠。

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已经是七点三十。杨一楠不在,她放在床头的包也不见了。

冯白打她电话,回答说单位事多,她六点就起床出门去公司了,早饭在外面解决,又叮嘱冯白让她给两个孩子弄饭。

这下,冯白也没有办法和妻子谈昨晚的事情,只大声喊:“小雨,园园,快起床,要迟到了。”

忙碌的早晨开始,家中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喧嚣。

还有两天就是四模,高考后最后一次考试,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两个孩子照例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冲进卫生间,争抢马桶,争抢梳妆镜。

园园的头发浓密,黑得像一匹缎子,很美,但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头发很粗很厚,不好归置。

如果让她自己弄,只怕半个小时都弄不好。因此,每天早上都冯白帮她梳头。

今天冯白也下意识地拿起梳子,然后用一只手握住女儿的头发。

突然,园园猛地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愤怒和抗拒。

这是冯白第一次看到女儿这样的表情,心中一窒,竟停了下来。

园园哼了一声,“不梳了。”用肩膀撞开父亲径直冲出卫生间,抓了一片吐司就背着书包出门。

冯白气得手都在颤抖。

“让让,让让。”小雨进来,对着镜子挤着下巴上新生出的青春豆。他最近读书实在太苦,又熬夜,虚火上升,脸上长了豆都,颜值略有下降。

以往冯白也帮他梳头的,可等他刚要动手。关小雨却道:“不要。”

冯白:“……”

关小雨心地纯良,情上低下,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我不想让你的手碰我。”

冯白气得把梳子都撅断了,这小屁孩怎么说话的,没礼貌。

我我我,我的名字叫窦娥。

在上班的路上,冯白想,不行,后天就是两孩子的四模,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摸底考试。难度不大,并不能做为高考的参照。主要目的是给考生建立信心,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进考场。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以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成绩都不会太差。

可是,以园园和小雨现在的精神状态进考场,只怕成绩不会太理想。如此,岂不是打击他们的信心,进而影响到最后的高考。

十年寒窗,不,十二年寒窗,等的不就是那天吗?如果因为这件屁事搞砸了考试,那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在上班的路上,冯白想了半天,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首先,这事还是得和杨一楠说清楚。只要她相信自己,谣言就会不攻自破。晚上等她回家,就和她好好谈谈。

其次,得和萧红沟通一下,让她做个见证解释清楚。

三方坐一起谈,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到想好这一点,冯白就给杨一楠挂了个电话。

那头,好象很忙的样子,杨一楠心情不爽的样子:“老白,没事你打什么电话,我这里忙得要命,没空给你扯闲篇。”

冯白没好气:“领导,你门槛高啊,我跟自己老婆通话还得预约。要不,我以后没次找你,先打小毛的电话,问她的老板现在有空接见我吗?”

杨一楠笑起来:“你这人真是的,小心眼,我真的很忙,马上要开会,现在已经进会场了。你长话短说,说重点,不然等下一开会都要关手机的。”

冯白:“那好,杨一楠,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早点下班,一起吃个晚饭,我说的是不带孩子。”

杨一楠昨天晚上很快乐,听到丈夫这么说,忍不住唾了一口,轻声道:“老白你挺浪的呀,怎么,想跟我一起过二人世界。”

“不是浪,是浪漫。”

“有区别吗?”杨一楠幸福低笑:“算了,老白,咱们还是带上孩子吧,都老夫老妻的,别来那些虚的,没意思。”

冯白:“不不不,我是有事要单独和你谈,这样,我找地方,到时候通知你。晚上六点半,不见不散。”

“有事和我单独谈……是不是孩子的事情?”杨一楠一惊。

冯白:“也算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杨一楠:“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吗,对了,后天是四模,难道这两个娃在学校又出状况了。也不对,就算他们有状况,我们也不至于要在外面说事。”

冯白有点焦躁:“你来不来啊,很重要。”

杨一楠有点为难:“怕是来不了。”

“为什么?”

杨一楠:“我工作实在太忙,今天会议要确定两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下午,我还得带那个新任经理到项目经理处报到,你也知道的,经理上任都会由总公司派人送,以示郑重。那个项目在郊县,来回得四个小时,中途还要耽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怕是没办法赴你的浪漫之约。算了,有事在家里说。”

冯白突然邪火上升,叫道:“不行,不行,你必须来,我定好位等你。杨一楠我跟你说,这事关系到园园高考,你不要把家里的事情都丢给我。是是是,你是在赚钱养家,可是孩子的高考一旦出了问题,你就算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杨一楠也恼了:“你吼什么,莫名其妙,我就是不来,你又能怎么样?不跟你说了,开会,我关机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头皮鞋

给杨一楠打了电话,冯白又联系上萧红。

萧红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问老白你有什么事,你签的那份证词没有任何问题,我正准备去找律师。

冯白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有点尴尬,当时你吃吐了,我也喝醉了,不小心把你抱住,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想法。

萧红一笑:“老白,你是我朋友,我是知道你的,你是个好人。”

冯白:“事情就尴尬在这里,当时我女儿突然撞进来,看到这事,她有点误会,你也知道,距离高考没多少时间了,我怕影响她的情绪。”

萧红一笑:“这事容易,我会向园园解释的。”

冯白说事情没这么简单,看情况她的误解已经很深,只怕你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

萧红问,那你说怎么办。

冯白道,这事的关键不在园园,而在杨一楠。

萧红大奇,问,这事跟你太太又有什么关系?

冯白道,如果我出轨,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有一天狼心狗肺出轨了,最对不起的是谁,是杨一楠。

萧红:“出轨,老白你人是不错,可真要出轨怕不是那么容易。毕竟,你对女性的吸引力好象还差了些。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嫁给你会很幸福的。可是,你真的不属于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啊!”

冯白:“是是是,你说得对,我长得安全,我也没有骄傲啊!你听我说下去,我说假设我出轨,受到伤害最大的肯定是一楠。我想今天晚上约你和一楠坐一块儿,把这事说清楚。然后,由一楠去和园园解释。没有人比她更有说服力,如此,这个误会不就解除了。”

萧红:“办法不错啊,不过,你太太会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听你说,她脾气不好,很凶的,就怕她妒忌心一起,这事反越描越黑。”

冯白:“不会,不会,我太太性格不叫暴躁,叫直爽,其实她是个知书达礼的人。这样好了,到时候你就一味贬低我好了,就拿刚才那番话说,她自然就相信了。”

“好的,你订地点,我一定到。”最后,萧红哈哈一笑:“老白,你还在生气我刚才说的话吧?别气,你真的是个好人,哈哈哈哈,谢谢你。”

冯白:“谢谢我什么?”

萧红:“和你一聊,我心情好多了。”

冯白大怒:“我就是给人逗闷子的吗,我就是给人当心理医生的吗?大家这么熟你还发好人卡,得加钱。”

电话打完,人已经到了公司库房,竟然早到了。

打开地库的门,把污秽之气放出去,又开了等,眼前的情形吓得冯白连退几步:“呀……死丫头片子,人吓人吓死人,搞什么呀?”

却见,朱佳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沙发,正睡得嘴角挂着口水,青春少女的形象一概也无。

她昨天晚上应该是睡在办公室里的,大约是夜里凉,为了保暖,她身上还盖了一张纸壳子。

朱佳还是不动。

冯白害怕了,把一根手指放在女徒弟鼻下,还好,有呼吸。

朱佳通红着眼睛坐起来,悲伤地说:“师傅,我要死了。”

冯白大骇:“我可没钱借给你。”

朱佳沁着泪花:“师傅,我没地方可去了,以后估计会住在库房里。”

“怎么了?”

朱佳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伤心地说:“师傅,我爹不要脸住进金归田家里,这是在胁迫我呀!我和婶婶有吵了架,被她赶出家门。租房住吧,又没钱,还真是无家可归了。”

冯白提高警惕,咳嗽一声:“佳佳,我的现在的工资都被你师娘给弄去了,每个月只有一千块零花,真没办法借钱给你。”

朱佳更伤心:“师傅,我说过要借钱吗?我这是请你帮我想个辙,我是真没主意了。”

“不借钱就好,不过,我真没主意。”冯白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家事还乱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脑子里就是一团糨糊,根本帮徒弟出不了主意。

朱佳:“算了,师傅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冯白:“你说。”

朱佳:“按照公司规定,库房不能住人的,这事你得瞒过我叔。”

冯白:“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果朱经理问起你住哪里,你我该怎么回答?还有,体育馆的安保物业是统一管理的,你天天住这里,人家不会跟公司反应吗?还有,你婶婶和朱生平不是逼你嫁给老金吗,知道了肯定撵你,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还是得找个地方住。”

朱佳有点慌乱:“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冯白:“其实,老金也不错,要不你考虑一下。”

朱佳大怒:“我看到他就烦,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可能吗?”

“可是……刘航和你根本不可能,事实虽然残酷,但你也应该清楚。”

朱佳眼圈一红,又要哭了。她和刘航的爱情实在太卑微,正如师傅所说,只算是一种幻想。

冯白最见不得人哭,摇头:“住房的事情你不要急,我来想办法,反正明天晚上之前,我得把你给安顿了。”

朱佳眼睛一亮:“师傅你要借房租给我?”

冯白气道:“不提借钱好不好,如果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体现出你师傅我的手段。”

朱佳:“师傅你快说。”

冯白道:“不就是找个住处吗,简单。今天晚上我要去见一个大老板,叫萧红,算是挺要好的朋友。她的名下有不少房产,让她借一套出来让你过度过几个月,等你以后租到房子后再搬走就是。”

朱佳高兴,但又疑惑:“正如婶婶昨天晚上说的,现在的房价什么概念,一个月租金就得好几千块。人家把房子给你白住几个月,不是变相送几万块钱给你吗,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冯白:“我说的这个老板名下房产虽多,可都空着不租的。她着人比较文青,喜欢这套房子住几天,那套房子住几天,图得就是个新鲜劲儿。租出去做什么,又不缺那点房租,反被人把房子的装修给住旧了。你帮她守房子,她肯定愿意的。不过我说佳佳啊,你用钱别那么大手大脚,还是先把房租给存起来。”

“那好,我去,谢谢师傅!师傅你最好了!”朱佳高兴的同时又苦恼:“就算我把租金存起来又怎么样,现在又不许合租群租,每个月那点工资光交租就不剩了。我现在有点怀疑,我留在这座城市又有什么意义?可就这么离开,却不甘心。”

冯白一阵默然,是啊,地价实在太高,很多时候大家其实都是给房东给开发商打工。可生活就是这样,你能有什么什么办法。

存在就是合理的。

朱佳突然抑郁:“师傅,我不想奋斗了。我想结婚,想被人养。”

冯白大惊:“何苦出此下策,佳佳,你是个好姑娘,要相信,生活总有一天会好的。”

朱佳点点头:“我会再想办法说服我爹的,实在不行,我跟他一起回老家去。这地方不是我呆的地方没,或许回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冯白不说话,是的,每年像朱佳这种文化程度不高,家境不好的姑娘来了又去了,没有十万怎么也得六七万,来来去去,城市保持着青春的活力,焕发着勃勃生机。

朱佳回老家重新找个工作,结婚生子也不让人意外。毕竟,要在这里扎根对她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只是,冯白心中突然有点难过。

人生的事情,就好象在行走。路上会遇到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但还是会有其他人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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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上午,冯小园同学都心神不宁,神色显得暴躁。

坐在她旁边的关小雨话少,情商低,但这样的人的感知能力却是非常敏锐的。

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中午吃饭的时候,关小雨问:“冯小园同学,你也别难过了,我答应过你帮忙就说到做到。”

冯小园:“关小雨,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好不好?”

关小雨:“好。”

冯小园:“冯白出轨萧红,狼狈为奸,恋奸情热,自然是一刻也不肯分开的,今天晚上他们绝对回约会,我们正好去抓个现行。”

关小雨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约会,如果扑空了怎么办?”

冯小园:“以常理推敲,而且,言情小说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如胶似漆这个成语你知道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晓得伐……呸,狗男女!”

关小雨:“啊,想不到你们优等生也看课外书,而且还看老师不许看的书。”

“少打岔,你干不干?”园园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书是好的,无论什么书,哪怕是坏书,多看读想,只要不受到影响总是好的。关小雨你就是不读书,这才这么笨的。”

“干,我陪你。”关小雨嘀咕:“你让我做的事情,我能不做吗?”

冯小园:“下课之后,我们偷偷跟踪冯白。他如果回家,就按下不表。如果真的是去约会,嘿嘿……”

关小雨也陪着嘿嘿几声,就好象是冯小园的跟屁虫。

冯小园:“我没钱,活动经费你来出。”

“好哒。”

“还有,我今天的打扮不适合行动,尤其是我这鞋不合适,你借我点我重新买一双。”

“不对啊,你穿着运动鞋,很合适的。”

“你懂什么,晚上动起手来肯定要用踢的。运动鞋踢人身上不痛,得换大头皮鞋。关小雨,你也买一双皮鞋吧!”冯小园男孩子性格,从小到大除了运动鞋就是拖鞋。

她想象这大头皮鞋踢到坏女人身上时的情形,满面都是杀气。

关小雨:“好吧,前面就有个商场,放学我们去买点装备。”

冯小园:“钱我会还你的。”

“这不是钱的事情……我很崩溃,我很失望,我也想打人……”关小雨喃喃地说,满面痛苦。

第二百二十四章 林氏

林氏集团。

林国强今天的心情极度郁闷,在上午的董事局会议上,董事们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劲,竟不约而同地向他集火,置疑他的经营理念和工作能力,并要求他对董事局对股东做出解释。

导火索是一个道路工程。

事情是这样,这条道路总长三十四公里,投资总额七个亿。按照合同约定,项目前期需要垫资,然后分期验收付款。

工程不大,当时林氏的资金链也很健康,区区垫资也无所谓。

可是,在工程进行的过程中,对方的付款就不那么爽快了,款子一拖再拖,拖到实在拖不过去了,再撒点毛毛雨过来。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如果现在撤出,以前垫付的款项就别想再收回来了,损失不小。

于是,林国强亲自出马和相关人等商量,说,我也算是为地方建设做出贡献的,你们这么干好像有点不地道。

好说歹说,加上对方也给面子,人家才说了实话。道,最近财务上实在吃紧,已经欠了六十多亿外债,其实很多欠款涉及到民生,说不定会弄出问题来,自然要先紧着那边。你这边的款项,优先程度得排在最后。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们也算是和你们集团公司坦城相见,确实是有困难。

林国强气得笑了,不过,为了顺利回款,由不得他耍态度。只能好言好语跟人商量,你们的困难我能理解,我们公司也困难。但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一句困难,一句理解就能解决的。今天我既然来了,就是要和你们达成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

对方听到他的责怪,很惭愧,想了想,说,资金确实困难,要不,拿东西抵债吧,土地要不要?我们这里正在搞旅游开放,就是道路边上的两个村,准备弄一个本省最大的康养中心。

林国强顿时动了心,老年康养本就是朝阳产业,当地的气候也好,是有名的阳光州,很多候鸟老人每年冬天都会飞去那里度假,房价也涨得厉害。

比如当地市区的房价也就五千一平方,可度假区却被炒到过万,可想其中之利。

说是弄个康养中心,其实就是干房地产卖房子。

林氏集团主业是路桥,算是业界标杆之一。副业也五花八门,有农场、养殖业,还有物流,甚至还兼并了几个传统制造业。

可惜,除了路桥,其他副业都不赚钱。就连主业,最近两年好象也有点萎靡。毕竟,国内的基建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很多同行已经把业务拓展到国外。

林国强年纪大了,加上本身的文化程度不高,渐渐有些疲怠,进取之心不足,不带愿意去海外冒险。

如今房地产业火暴,又是国内,他就有点动心,答应对方用土地抵帐,进行开发。

可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上面突然出了个政策,又感于康养中心无序开发,轻、散、碎的状态,设立了准入门槛。也就是说,实力不够的开发商不许进场。

林国强弄的这个项目地盘太小,规模不够,不许上马。

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又拨出款子,继续征地,总算达标,投资总额也达到了六十亿之巨大。

度假中心、酒店式公寓、别墅区轰轰烈烈地开建,终于可是发售,但当地的房地产却崩了,整个康养基地门口罗雀,见天都有小建筑商跑路。

这下,投下去的资金无法回笼不说,银行那边不停催款,林氏的资金链开始出问题。

反映在资本市场上,林氏的股价也开始不停下跌。从最高时的七快二下降到最低三快九毛六,然后股东们蒙受不小的损失。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国强发现有一股隐秘力量逢低纳入,在段时间内吸收了大量的林氏股票,这就不得不引起他的警惕了。

经过一番较量,林国强除了放出利好消失,还甩买了几家不良资产。效果是不错的,不但把股价维持在现在的四块六毛三,还开始上涨,算是稳住大局和自己的位置。

不过,对方必定不甘心,搞不好就是奔着收购林氏来的。

林氏是林国强一手创立,对这个公司他有极深的感情。如果自己真被赶下董事长的宝座,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无疑是被人抢去了亲生儿。

好在现在股价已经稳住,对方要想收购到足够入住董事局的股票只怕不那么简单。

可这个时候,董事局却发难了,向他问责,大有把他当成集团公司千古罪人的架势。

股份制公司一切都是公开透明的,本次股东会议结束也会发公告。林国强一个应对不好,必然导致股价波动。

好在他做为创世元老,带头大哥,威望摆在那里,能力摆在那里,总算没有应对失措,算是勉强过了这一关,但也弄得异常狼狈。

会议一结束,林国强铁青着脸最后一个离开会场。

刚出来,就看到林氏的董事局成员、负责人力资源的副总经理、工会主席琼姐刘华琼笑吟吟地等在门口,请示:“林董,这是刚才会议董事会秘书所写的会议简报,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就发。”

林国强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面色黑得能滴出水来,上面可没有什么好话,字字句句都奔他而来。

顿时冷笑着看着琼姐:“刘华琼,记得你好象是xx年的时候就进了公司,说起来也是老队员了,人们都说,你琼姐是我林国强手下的穆桂英,非常的得力。当年你在我手下做秘书的时候好象才三十出头吧,和人说话脸都会红。我就想,这小姑娘面薄啊,这样下去还干得成什么事?不过,倒是简单纯粹,有难得赤子之心,可以培养使用。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琼姐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多谢董事长这么多年的提拔,好在我没有让您失望。”

林国强继续冷笑:“当年公司没有上市的时候,就我林国强一个人说了算,纯粹就是家族企业。我因为吃过没文化的亏,喜欢重用有文化有能力的年轻人。毕竟,伟人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可是,后来公司上司,一切都要依法依规,我林国强有时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作用,一切都考虑到股东的利益。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有知识有文化有能力的年轻人也是有想法的,说是雄心也好,说是野心也罢,反正各有各的心思,都在打我的翻天印。呵呵,真是令人失望啊!”

琼姐微微一笑:“董事长你这是说我吗?”

林国强:“我可没说是谁,我老林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眼睛里不揉沙子。”

就在刚才的董事局会议上,刘华琼这个他曾经的老班底率先发难,因为掌握着公司和他林国强的机密,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上,让林董事长疲于招架。

林国强很惊愕,要知道刘华琼以前可是他的心腹,现在怎么突然反水了,难道说她和恶意收购林氏的那群有勾结?

对对对,这事很可疑。

琼姐又是一笑:“林董,工作归工作,我做事一向认真,人这一辈子,关键就是认真二字,这也是我的性格。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林国强:“工作归工作,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刘华琼,如果你想上位,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也是个在事业上有追求的人。股份制公司,谁的能力大,谁的股份多,谁上位,这没有话说。不过,如果有人想采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我老林也不害怕。那么,以往那点情分也就不存在了。告戒你和你背后的力量,我林国强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

琼姐:“林董,当年我跟了你的时候,你正意气风发。虽然出身草莽,却为人谦和从容。遇到事从容淡定信心十足,好象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你。有你在,人心也安稳了。也因为有你在,公司这才发展到现在这等规模。可是,现在你一遇到事就大发雷霆,你老了。花开花落,春夏秋东,自然规律不可抗拒。”

林国强脸色变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别以为光靠今天的董事会和集体对我发难的负面信息就能打压股价,我有的是手段。”

琼姐微微一鞠躬:“以往的林董可不会说出这种失体面的话,保重吧!”

等她离开,林国强才发现自己的手颤个不停,就好象是患了帕金森综合征的老人。

回到办公室,他倒了一杯热水在手背上反复熨烫,好不容易才让手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秘书走进来:“董事长,楼下有个女人请求和你见上一面。”

林国强很生气:“我不记得在这个时间段和人有预约。”你是怎么干活的。

秘书有点尴尬:“董事长,前台拦了,甚至动用了保安。可来的人是个老太太,保安也不敢碰,生怕造成负面新闻。现在,那人正在大厅骂人,好多人在看热闹。前台处理不下来,报到我这里。”

“难道让人骂街就不是负面新闻了,她是谁,又在骂什么?”

秘书紧张得额头渗出汗水来:“据她自己说叫叶素,骂的什么,我不敢说。董事长,你还是见她一面吧,见到人就知道了。”

林国强一呆,满头雾水:“叶阿姨,她怎么来了,又是怎么知道我是林氏的董事长。对的,这人我认识,颇有私交。你去把她请过来吧,都是朋友,不能得罪。”

第二百二十五章 背后势力

想了想,林国强又释然,心中暗道:“一定是冯白告诉她的,这个冯白也真是不识相,尽给我找麻烦。”

至于叶素来找自己做什么,林董事长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来提条件或者请求帮助的——作为一个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有这几十亿身家的大富豪,这样的事情他遇得多了。

自从他发了家,亲戚朋友就不停找上门来。要么是请求他帮家里的孩子找个工作,事少离家近,月收复起码上万的那种;或者老家要修宗祠,修路驾桥,你作为一个大富翁,怎么也得赞助个上千万吧;林老表林二叔,我爸爸得病了,很重的病,就是那个要做满口的种植牙,我想送到你这里来看,毕竟大城市的医生医术高明些也让人放心,得四十万。你知道的,我爸爸没有退休金,我一个月才三千块工资;二爸,我要结婚了,女方说得买房,还差点钱,能不能从你那里借点,你总不能看着我这个晚辈打一辈子光棍吧?啊,你答应了,太好了,我手头只有三万,还差一百万,谢谢二爸,谢谢二爸……

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实在太多了,而且,每次自己帮助了亲戚朋友,最多得一声谢谢,借出去的钱也别想收回来了。

你也没有办法,谁叫你爱面子,谁叫你富裕呢?就是要杀你的富杀你的熟。

林国强这二十来年,起码借出去了上千万,钱虽然不多,可被人惦记,尤其是亲戚朋友惦记却让他非常地不快。

当冤大头的感觉不好,人家不但不感你的恩,反说你傻。

因此,这些年他逐渐和老家的亲戚不再联系,平时在外面也低调收敛。

也因此,去公园当票友唱戏,给女儿找对象,他都装出一副家境尚可的中产退休老头模样,从来不对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却不想,还是被叶素知道找上门来。

她来干什么呢,为了孩子的工作?不像,据她说她儿子工作还可以,收入尚可,不用家里操心。

那么,就是为她自己了。

对的,叶素面容苍白,一看身体就不好,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需要用钱?

所谓黄金有价药无价,别看中产们日子过得舒服体面,可这些年因病至贫,跌落阶层的事情多了。

叶阿姨如果真有难处,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能帮自然要帮,但不能过分。

但是,叶素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园见面时说,非要闹到公司来,这是不给我老林面子啊!

彼此的友谊因为受金钱玷污就没多大意思了,林国强心中极是不快。

************************************************

就在林国强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同时,琼姐的办公室里,她吩咐秘书不要让人进来打搅自己,关上了门。

然后把今天公司将要发的简报拍下来,发给了某人。

半天,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看到显示的姓名,琼姐神情一凛,接通了,压低声音:“裴总你好,简报看过了?”

“看过来。”那边传过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怎么样?”

裴总:“从你们即将发出的简报来看,只能说明你们内部有和林国强不同的声音,但这不够。”

琼姐:“您请说。”

裴总:“任何一个股份制公司,因为股权组成复杂,任何人无论又多大的威望,都不可能做到一言堂。今天的董事局会议,又股东向林国强发难,这并不奇怪,也不能说明什么。”

琼姐:“林国强去年一意孤行开放的那个康养项目把大笔流动资金陷进去,致使公司流动资金极不健康,致使股东权益受到损害,难道还不算犯下大错?”

“经营上面,任何人都会犯错,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做到逢赌必赢。我算个比率,五个开发项目,其中三个是赔本的,一个持平。但只要有一个项目赚钱,就能把那三个亏损项目给赚回来。一个大集团公司的经营,要算总帐。”

琼姐:“裴总你说得对,林氏这艘大船确实需要你来掌舵。”

裴总:“前一段时间,林氏负面消息不断,股价波动,我们的资金也陆续进场。不过,你也知道的,收购林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否则会适得其反。林国强是老江湖了,肯定已经觉察到这一点,他也在拉价。他作为一个老江湖,肯定有他的手段。但凭今天的这次逼宫,显然是不行的。”

琼姐点头:“裴总你说得对,但进攻的态势不能缓,走一步逼一步,步步当争先。”

裴总第三次重复:“还不够。”

琼姐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个所谓的裴总并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外省一个财商集团,资本大鳄。他们干的事情就是在资本市场上并够,然后重新包装之后圈上一大笔钱离场。说穿了,就是资本运做。

如今,他们盯上了林氏。

林氏是地产企业,像这种老牌的地产企业都是重资产,运做的空间极大。

他们想做的就是拿到足够的股份,然后踢林国强出局。

琼姐:“事情并不这么容易,老林经过这段时间的收购手头的股份占比有百分之十一,我们要想入主董事局,股份不够。而且,如果再这么压低股价,难保林国强不会提高警惕,也反向收购。”

裴总:“是的,我们大概计算了一下,要想踢走林国强,至少要占百分之十五,而且动作必须快。我们需要林氏爆出更大的负面新闻,我问你,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我们考虑换马。”

琼姐心中一阵紧,这事她和裴总计划已久。事情若成,自己将获取丰厚的利润不说,还能成为业界的大姥,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如何肯放弃。

“裴总你别着急,容我想想。”琼姐喃喃地说:“林氏作为大型房企,主业涉及到国计民生,一向注重公司形象。林国强热心公益,捐资助学、协助地方市政建设,形象非常正面。因为,地方在政策上对公司都有所倾斜,好处占尽。如果我们能够撕掉他道德君子的假面具,必然能够打压股价,方便我们的收购。”

裴总对她想法很赞同:“思路不错,但是这事不好办。林国强这人我们研究过,人品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黑点。他做生意很正归,从不打擦边球。至于个人生活,他不包养小明星,不潜规则,不整人害人。虽然说是单身,却有正经的女朋友。说起来,我倒是有点佩服他了。”

“如果未婚生子呢?”琼姐问。

“私生子?”裴总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刚才还说老林人品道德令人佩服,想不到他给我来这么一出?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这是违法啊!按照政策,得罚款,而且还得按照个人年收入的一定比例罚。再说了,这事如果是真,那就是个地方上对着干,要知道,破坏国家生育政策,相关单位的领导可是要一票否决的。此事大有操作余地,很好,非常好。”

是的,这种事情的社会影响其实是非常恶劣的。

当年就曾经有个著名大导演因为破坏国家生育政策,在新闻媒体上诚恳道歉,并被罚款好几千万才挽回了舆论影响。

林国强作为业界大姥,如果真干出这种事,罚款肯定更多,社会影响极坏,附带着集团公司也会受到波及。

这是个大杀器啊!

琼姐:“裴总,不是林董事长有私生子,而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裴总:“你说清楚点。”

刘华琼:“是他前妻的女儿林泉泉怀孕了,据我调查,林泉泉前一段时间刚和男友分手。但分手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已有身孕,但问题是,她如果拿掉这个孩子今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在怀孕。因此,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说着话,她就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裴总略微有点失望:“林国强女儿生不生私生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琼姐:“裴总你忘记了,林泉泉也是林氏的大股东,手头的股份占比百分之六。她出了事,公司和林国强是不是应该负连带责任?”

裴总:“咦,道理是对的。但是……”

琼姐:“裴总你有什么顾虑?”

裴总:“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一天没生下来,就不算是私生子,就不算是丑闻。而且,林泉泉只是和前男友分手,还有和好的可能。如果他们和好,结婚,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资本市场上,个人情感算不得什么。”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因为生孩子的事致使公司蒙受极大损失,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失去对董事局的控制,林泉泉说不定还真要和前男友和好,就算她不肯,林国强不能给她压力吗?

商界顶层家族中,名义上的婚姻,已经死亡但为了利益依旧在表面维持的婚姻还少吗?

琼姐:“所以,这事爆出来得快,必须在林国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打压林氏股价,完成收购。”

裴总:“你打算怎么做?”

琼姐:“拿到证据,雇佣水军,然后在各大新闻平台、自媒体同一时间爆光。”

裴总:“很好,去做。对了……”他沉吟片刻,才问:“刘华琼,据我所知道,你是林国强的老队友了,你们这十多年私交也是不错。究竟是什么使得你……”

话还没有问完,琼姐径直回答:“背叛吗,我帮你说出这个难听的词。”

裴总:“我无意指责你。”

琼姐平静地说:“林国强人是不错,但他有一个问题——对身边人太苛刻——别的公司上市,老队员都会拿到很丰厚的酬功。像我们这种大型房企,创业者轻易就能挤身顶级富豪的行列。但我又得到什么,不过是价值几千万股票和百万年薪,好处都是被他一家三口拿去了,这不公平。老一代企业家的毛病是喜欢赢家通吃,过度强调忠诚,要想马儿跑又不喂草。”

“老林的格局是有点小。”裴总:“理解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长相重要吗

裴总对林氏的收购调动了大量资金,志在必得,也不容有失。

他虽然没有直接下命令,但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有些急噪。

琼姐识得其中厉害,但这事她却不从着手,主要是掌握的资料实在太少。结束通话后,想了想,就拨通了杨一楠的电话号码。

她和杨一楠最近一段时间走得很近,也因为有意为之,二人经常见面约饭,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聊上几句。

利用杨一楠急于进入hr圈的心态,她介绍她认识了许多同行,给了很多资源。

杨一楠和琼姐遂成不错的朋友。

这次如果和她聊聊,也许能够得到有用的信息。

可惜杨一楠的电话关机,应该是在开会或者处理重要事务,琼姐也不急,就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玫瑰花茶一边等着。

琼姐还真的猜对了,杨一楠今天上午正在出席一个会议。会议不长,也就一个小时,结束之后,她开了车下项目。

车行路上,这才忘记了自己一直关着手机。在服务区打开电话之后,顿时跳出二十多个未接电话,这些都需要一一回复。

其中,电话最多的是丈夫冯白打过来的,有十个。

杨一楠心中一惊,暗想:难道家里出事了?

家里能出什么事,除了两个孩子,其他都不要紧。

想起两娃,杨一楠急忙拨通他的电话:“喂,老白,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的……喂喂,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说话?”

冯白沉默片刻才回答说:“我正在公司上班呢,刚收车……一楠,这事实在太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在说之前,你得先答应我把话听完,不要打断我,而且不要发火。我实在是太冤了,六月飞雪啊,我就是窦娥……”

他唠叨个不停,杨一楠大怒:“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得赶路了,想我早点回家就说重点。冯白,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这么烦。”

“那你先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的话没说完之前我觉不打断你,而且心平气和。”看了看时间有点紧张,杨一楠决定不再耽搁。发动了汽车,切换到车载电话模式。

冯白期期艾艾地说:“这事吧发生在昨天晚上,我先是去了朱生平家里,接着又去了萧红那里。萧红你知道的,泉泉未来的小妈,她手头的业务……钱到手了,对对对,三十万到了,我准备还给公司。当然,如果家里急需用钱,我可以先留下来,反正是分期……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公司财务还钱,不能欠唐总的钱,她那么可恶……后来,园园和小雨就跑到萧红公司了……那一通大闹……杨一楠,我和萧红真的没事,你要相信我……”

“什么没事,园园和小雨怀疑你出轨萧红?”正在开车的杨一楠眼珠子都要弹出车窗,接着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他们怀疑你出轨萧红,眼瞎吗?萧红什么人,年轻漂亮文雅多金,你冯白有什么,穷得面色灰白,胡子拉茬的农二哥,还是个有孩子的拖油瓶。别说萧红,就算我们公司的保洁阿姨都看不上。哈哈哈哈,瞎了瞎了……”

她不停地笑,冯白感觉自尊心受到重大打击,愤怒了:“杨一楠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哟,笑死个人了。”杨一楠身体不住颤抖,嗔道:“该死的冯白,你又说笑话逗我,在开车呢,我不能笑,会出车祸的。”

冯白大惊:“那可不能再笑了,你如果有事,我和孩子怎么办?”

杨一楠:“我死了,你不正好娶白富美萧红吗,美得你。”

冯白有点崩溃:“还来?”

杨一楠:“冯白,你打这个电话给我干什么,毫无意义。”

冯白:“我只是不想你误会。”

杨一楠:“我误会什么,你当我傻子啊,萧红会看上你,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老白,你放心好了,我相信你。我又不是疯子,一见你和别的女性接触就疑神疑鬼。这个世界五十亿人口,至少二十亿是女人,我担心得过来吗?”

冯白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得松了一口气:“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今天晚上我约了萧红,咱们三人坐一起聊聊。”

杨一楠:“有这个必要吗,老白你整天不干正事。”

冯白:“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完。”

他接着说,现在的问题是园园和小雨已经和他对着干了,怕就怕影响他们的高考,这个误会必须解除。那么怎么解除呢,需要你这个做妻子和做母亲的出面来消除误会,最好能够约萧红到我们家走一趟。只要看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密切,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杨一楠懒洋洋地说:“你约吧。”

“既然是邀请就得正式,毕竟,人家也担心你有误解。最好的办法你亲自和她见上一面,以示郑重。”冯白说到这里,劝道:“多认识一个人也是好的,朋友多了路好走,你又是人力助理,将来会做部长的,今后说不定在工作上还有和她合作的时候,这也是一笔人脉。”

杨一楠心动:“好,我今天晚上早点回来,你帮我约萧红吃饭。”久闻萧红大名,她也有结识她的兴趣:“挂了,开车呢,不能分心。还有,我还有好多未接电话需要回复。”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杨一楠:“什么事?”

冯白沉默了片刻:“杨一楠,你不用顾及我的名字,照实回答,我真的对女性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吗?”

杨一楠不耐烦:“有吗?”

“你回答我好不好。”

“问就是没有……喂,你这人怎么挂电话,你发什么火,男人的长相重要吗?”

杨一楠严重怀疑,冯白已经更年期了,他最近的话实在太多,也有点多愁善感。虽然他以前也有这两个毛病,可这一段时间分外的严重。

或许是因为压力吧,还有半个月女儿就要高考。别看这老男人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其实对他那个宝贝疙瘩园园着紧得很。

第二百二十七章 闲聊

对于冯白的紧张和神经兮兮,杨一楠嗤之以鼻。园园的学习她从来没操心过,这娃脑子就是够用,就是个天才,考上名牌大学就是必须的。

刚结束和冯白的通话后,刘华琼的电话就打进来。

杨一楠:“啊,是琼姐啊,今天怎么这么空打电话给我?”

琼姐咯咯一笑:“杨助理,没空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怎么,很忙,我是不是打搅你了?”

“没有没有,我开会的时候关了机,现在正在下项目,咱们什么关系,说这话就生分了。”

琼姐:“我就是无聊,想找你聊聊天,你如果在开车就算了。”

杨一楠:“别忙挂啊,我开车也挺无聊的,一边说话一边开车人也精神。”如今的她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琼姐和时晴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可以说,她们就是杨一楠命中的贵人。

只不过,时晴实在太高雅,隐隐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不好让人亲近。

倒是刘华琼,逢人就带三分笑,性格爽朗,和杨一楠很投缘。

相比之下,杨一楠更愿意和她相处。

两人现在几乎是无话不谈。

琼姐咯咯一笑:“说起来我现在正在无聊得发呆呢,聊聊就聊聊吧,只要你不嫌我烦。”

两个中年女性坐一起聊天,主要的话题不外两项丈夫和子女。

两人先是交流了一下子女的教育问题,琼姐有一个儿子,如今正在落山基,大学刚毕业。小伙子所学的专业回国不太能够找到合适的工作,决定留在那里。最近刚看上一套别墅,想置产。那里的房价是出了名的贵,她也很头疼。

但是头疼也得解决,琼姐叹息说:“那小子最近有女朋友了,以后只怕不会回国。我也是一把年纪了,将来还能去哪里,只得过去和孩子团聚。咱们做父母的,一辈子都在为儿女操心啊!一楠你的娃怎么样,听说她成绩非常优秀,读个藤校跟玩儿似的。家里有个能读书的孩子真好,至少不用花那么多钱。”

现在这个念头,海外留学资历不太值钱。一般来说,国内考不上好大学的才选择去留学。

真正能读书的,大多会在国内念藤校。在人力资源市场上,四大藤校的含金量大大地超过一般的国外大学,比起哈弗、牛津也不逊色多少,关键是学费便宜啊!

园园以前要死要活地要出国留学,她后来也想通了,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实在不足以支撑她的留学费用。而且,学时装设计将来就业也成问题。还不如先读四大,改善家庭经济条件再说。

在个人爱好和现实之中,她选择现实。

一说起园园,杨一楠很骄傲,自然是在谦虚中不着痕迹地大大地炫耀了一番,最后叹息道:“我这女儿读书是厉害,没办法,遗传基因好,她又用心。”

琼姐:“孩子优秀,大人少操心,我还真是羡慕你呀!”

“别羡慕我,我女儿就是个鬼见愁,情绪控制上有问题,喜欢和家长顶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弄出大麻烦。比如昨天她就跟她爹闹起来,我还得帮他们调解。”

琼姐随口问:“什么大麻烦呀?”

杨一楠说上了劲,就把冯白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笑道:“我女儿怀疑她爹出轨了,哈哈,哈哈,琼姐,你说可乐不可乐?”

琼姐听到这事涉及到林国强的女朋友萧红,心中一动,振作起精神:“一楠,你先生不错啊。做事光明正大,遇到这种尴尬事第一时间和你沟通,可件你们夫妻之间是相互信任的,感情也是极好,真羡慕你。”

杨一楠受到恭维,很得意:“我那男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坦诚可,是个君子。哈哈哈哈,不过,他也有一样不好,就是不太帅,为人有粗疏潦草,人土气,看得久了让人生气:你就不能不收拾打扮一下自己?也只有她女儿把他当成个神,好象她爹是万人迷,每个女人都喜欢他似的。”

琼姐:“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情人眼里出吴彦祖。在园园看来,冯白就是天底下最帅气的男人,自然怕被别的女人给抢走了。冯白的的提议是正确的,你先和萧红沟通一下,在园园那里消除误会。马上就是高考,可大意不得。”

杨一楠:“琼姐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应该这样?”

琼姐最后不着痕迹地问:“晚上越好在什么地方吃饭了吗?”

杨一楠:“没定呢,冯白说定好位置通知我。”

琼姐:“这事你得主动点,位置你自己订吧。”

杨一楠:“一切有冯白,我懒得费这个心。”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觉得我要口头批评你一下。”琼姐的声音严肃起来。

杨一楠愕然:“怎么是我的不对了,难道这订餐还有讲究?”

琼姐:“一楠,你想啊,这个误会有点尴尬,你也得考虑到萧红的顾虑,她心中未必不顾虑你有误解。如果这次聚会由你出面去安排,不更能显示你的诚意?也让你先生没那么忐忑。”

杨一楠恍然大悟:“琼姐你说得对,我在下一个服务区就停车订位置,我看下点评,看哪家饭店好。要不,干脆就放在《太湖居》时晴的老公在那里做行政主厨,他的手艺很不错,虽然人在外地,但跟他说一声,打个八折还是没问题的。”

杨一楠是过过穷日子的,现在虽然已经是公司的中干,将来年收入过百万还是可能的。但心态一时却改不过来,在外消费的时候总喜欢拿折扣、领券什么的。

再说了,太湖居的菜口碑也不错。

琼姐:“那个新闻我看了,不错,不错。好了,我有个重要电话进来,就不跟你聊了。”

“我也有几个电话需要回复,琼姐拜拜。”

结束通话,琼姐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喃喃道:“想不到随便聊了几句天就有不错的收获,意外,很意外,惊喜,很惊喜。林国强的女朋友被怀疑和冯白有染。今天晚上一三人要坐在一起吃饭,这事大有操作的空间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计划

琼姐本计划的是在林泉泉未婚生育上大做文章,引起社会舆论。

但这事不是那么好办,未婚生育虽然破坏国家政策,是大大的负面新闻。可要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才谈得上,过早地曝光林氏有的是补救手段。比如火线找个男人假结婚或者协议婚姻,如此,自己的一番计划岂不付之东流。

而且,她现在怀孕才两个多月,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来。要等到肚子大起来,大到掩饰不住的大出怀时期,怎么还得两个月。

裴总他们急着入主林氏,如今已经调动了大笔资,根本等不到那么时候。

现在,只有在萧红出轨冯白这个谣言上做文章了。

你想啊,萧红是谁,林国强的未婚妻。如今却跟别的男人跑了,传出去老林的面子往哪里搁?

等到这个事情爆出来,然后拿到林泉泉未婚怀孕破坏国家生育政策的证据,一起发动。

如此,林氏几大古董私生活混乱、无视国家政策、道德败坏的丑闻就坐实了。

股价想不下跌都难。

那么,怎么操作呢?

琢磨了半天,琼姐眼睛一亮,又喃喃道:“唐芳,对,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其实唐芳和林国强离婚在林董事长和萧红交往之前,说起来,他们夫妻关系破裂和萧红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离婚之后,唐芳有种怨妇心态,只要林国强交往的女朋友她都视之如寇仇,心中把自己夫妻离婚的责任怪罪到人家头上。

萧红以前可没少被唐芳整,甚至还带这一群红色娘子军杀上门去,把萧总给暴锤了一顿。

只要能够让萧红倒霉的事,唐总就愿意去做。

她做起事来就像是一头闯进瓷器店的蛮牛,芥子大点事也能闹上天。

这次的社会影响就全靠她了。

这一想,琼姐得计,立即拨通唐芳的电话:“芳姐,是我,我是刘华琼啊!”

唐芳很不客气:“我知道是你,小刘,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那神经病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找你来当说客?”

说起来,林国强和唐芳结婚后对妻子还是很不错的。两人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终于在商界打出一片天地。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后来林国强莫名其妙就变了心,和她闹了离婚。

到现在,唐芳还有点迷惑,觉得这男人就是突然得了神经病,不然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于是,对外,她就以神经病三字称呼林国强。

琼姐:“芳姐,我可不是当说客的,也不会替董事长当说客。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尊敬董事长,也尊敬芳姐。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站立场。”

“那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就是好久没有看到芳姐你,心中怪想念的,想和你聊聊。”

唐芳的语气这才好了些:“原来是找我聊啊,小刘,我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她心情不好自然是为了林泉泉的事,女儿的肚子眼见着一天天大起来,也不谈恋爱,直叫她这个当妈的操碎了心。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打掉,接盘侠还真不好找啊!

琼姐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不过,她却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芳姐可是为了萧红,怎么,她要和董事长结婚了吗?也对,他们交往了这么多年,萧红年纪也不小,是到了该成个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快说说,我好去问问董事长,看怎么安排。毕竟,董事长要结婚,婚礼还需要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去安排,别到时候措手不及,吃挂落。”

她不说萧红还好,一说,唐芳爆怒:“别提那狐狸精,谁提我和谁过不去。什么玩意儿,林国强以外他是谁,一个开拖拉机的,真因为自己是肖站啊,人见人爱?人家跟他还不是看到他有钱,如果他不是董事长,穷得一天三顿都发愁,你看萧红还跟不跟他?自己心里没点数……神经病啊……”

琼姐:“芳姐,林董事长究竟是不是要和萧红结婚啊,你得给我个实信。”

“结婚,结脑壳昏,没有的事,你别信谣传谣。”

“真的吗?”

“真的,那神经病你也是知道的,什么人都不看不上,惟独对他宝贝女儿言听计从。如果他正要和狐狸精结婚,肯定会问泉泉的。泉泉如果不答应,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

“哦,那就是谣言了。”琼姐装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芳姐你那么好,董事长当年和你离婚就是不智,就是犯糊涂,我们对他干出的这事也是颇有词的。”

听到她这么说,唐芳有些高兴,叹息:“他得了神经病,一个病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琼姐:“对了,芳姐,我最近听到一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才打电话过来问你,可是,我又不敢说,怕说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关于什么的,关于狐狸精的吗?”

“对。”

唐芳不快:“你说吧,别吞吞吐吐吊人胃口。”

琼姐:“冯白这个人你知道吧?”

一听她提起冯白,唐芳就来气:“知道,杨一楠的老公。说起来,杨一楠和我女儿是好朋友,与我关系也不错。可是,冯白这人实在太可恶,不修理他我心气不顺。对了,他怎么了,你接着说。”

琼姐沉痛地说:“有消息,冯白和萧红暗通款曲。”

“啥叫暗通款曲?”唐芳文化程度不高,弄不懂这个词语的意思。

琼姐无语,只得直白而粗俗地说:“就是萧红和冯白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出轨了。”

“啊!”唐芳笑起来:“狐狸精给林国强戴绿帽子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有今天,他姓林的老夫少妻一定会有被绿的时候,痛快痛快!不对,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吗,也不叫被绿。哈哈哈哈,太让人高兴了。我呸,林国强你就是个病人,你以为狐狸精跟你是为什么,还不是图你的钱。可是,人家跟你在一起差距实在太大。你老成那样,一看就恶心。狐狸精正青春美貌,估计也是熬不下去了,想找个年轻的。活该,活该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暗流

唐芳笑得酣畅淋漓,笑得无比舒爽。

没有什么比看到前夫哥被绿更叫人愉快的事情了,活该,活该你当年当负心汉,今天也尝到了被人抛弃的滋味了吧?

笑完,唐芳又有点疑惑:“不会啊,冯白这个人我了解的。他虽然好讨厌,可人品却是不错,对老婆孩子也好,这样的人也出轨,刘华琼你是不是弄错了?或者……”或者别有用心。

就算没有其他用心,女人嘛,就喜欢八卦,传谣信谣,三人成虎。

当不得真的。

琼姐一笑:“芳姐,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场去抓呀?我听说,今天晚上六点半冯白和萧红在《太湖居》吃饭,至于吃完饭他们会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唐芳怫然不悦:“捉奸,我可没有那么无聊,再说,捉奸是那个神经病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琼姐心中不以为然,暗想:唐芳你一农村妇女出身,最是粗俗,捉奸不正是你喜欢的事情吗?

她微笑着说:“芳姐,据我所知道,萧红和你有过节,你们以前发生冲突的时候还进过派出所,这次如果能够撞破她和奸情,也是一件正社会风气,宏扬正能量的好事。”

听琼姐这么一说,唐芳的声音大起来:“对对对,那狐狸精以前不是常在我面前骂我说我又老又丑,又没文化没素质,难怪林国强受不了我。她有素质,她有文化,都和冯白文化到床上去了。我这次就是要去捉奸,我要当面看看那狐狸精还敢在我面前牛气不?”

见说动了唐芳,琼姐心中暗喜,反问:“就这么去捉,骂她几句,然后大家吵上一顿?”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都给老林戴绿帽子了,自然要打她一顿。刘华琼,等下我会带上一群亲戚,不把那只骚狐狸打成熊猫,我跟她姓。”说到这里,唐芳忿忿不平,高声叫骂:“老林风光得意了一辈子,好歹也是个人物。可临到晚年了,却被人戴了帽子。他又有什么错?他帅得很,不就是头发白了,年纪大了点吗?可就这样,人家依旧是个帅大叔。狐狸精跟了他还委屈了,这些年没少从老林那里赚钱。”

“就这样,她还不知足。既想要老林的钱,又想要外面那些年轻的男人,合着世界上的好事都被她给占全了,凭什么呀?”

“老林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苦,受过许多人的欺负,最是心高气傲。现在被人这样羞辱,他受得了吗?他的身体又不好,出个三长两短,还不是扔给我和泉泉。她狐狸精到时候一拍屁股走人,嫁男人吃男人,吃死男人再嫁男人,她在不在乎呢!”

她到是替林国强不值和忿忿不平了。

琼姐听得一阵大汗,别人离婚多年之后,和前夫势成水火,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她却好,反心疼起人了。还说什么,一旦林国强有事,她和泉泉会负责照顾。可见,唐芳对前夫还是有很深感情的。

中国传统妇女有美德啊!

“那么……”

“别什么那么了,晚上我会带人过去,打那狐狸精一顿,谁也被拦我。我连冯白那混帐东西也打,杨一楠真是瞎了眼。”

放下电话,琼姐面上露出得计的笑容。

唐芳的性格她自然了解,这位大妈性格最是冲动,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晚上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最后,不管事情如何解决,必然是一桩大丑闻。

现在就看如何把这件事传播出去,造成社会影响。

沉吟片刻,她又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急不可耐的声音:“琼姐你好,我是小文,这个月我们社版面上广告的事情你答应了。”

琼姐一笑:“文主任,传统媒体的广告效果你我都是知道的,这笔广告费下午,怕是没什么用处。我们公司最近一段时间正在压缩开支,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对方那个叫文主任的是市晚报的财经口的负责人,现在传统媒体的日子不好过。他这段时间正在和琼姐做工作,准备拉林氏的广告,可惜林氏不想浪费钱在这种无用功上,不太搭理他。

文主任:“琼姐,咱们什么关系,你就当扶持扶持我们吧。还有十来天就到发工资的时候,我们财经口几十来号人都指望着林氏呢!”

琼姐哈哈一笑:“你文主任也别和我喊穷,这事真不行。不过,我又一件私人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想请你联络几大地产门户网站和有影响力的自媒体报道一个新闻。另外,网络运营上也想请你负责。”

听她这么一说,文主任顿时来了精神。网络运营这一块儿说穿了就是雇佣水军造声势,此事可不是随便发个新闻发个帖子那么简单,需要大把银子撒下去,动辄就是几百万的开销。

这事刘华琼让自己负责,一个全套做下来,几十万之利还是看得到的。

传统媒体日子不好过,他最近手头也甚是窘迫。当即就道:“琼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办,但不知道你要达到什么效果?”

琼姐:“至少也应该是新朗搜索前二十,五天。”

“这个有点难度,动用的资源多。”

“我就问你能不能做到?”

“我只能说试试。”

“不是说试试,是一定要做到,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有金主,有用不完的资源。”

文主任:“放心,我小文在新闻口混了二十多年,朋友遍天下,保证让您满意。对了,你想爆什么料?”

琼姐:“爆林国强的家事。”

“啊……那可是你的老板……”

“怎么,害怕了?”

“那可是琼姐你的老板啊,又是市今年刚评选的十大杰出企业家、青年文明号……得加钱。”

琼姐说:“晚上带上你的记者,全程录象吧,地点和时间我会发给你。”

……

在报社,一个疲倦的中年人收到了琼姐发过来的微信信息和转过来的五万块茶水之后,一扫面上的晦气,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走到外间。

外面显得很拥挤,十来个弟兄也同样满面晦气地呆在工位上。

看他走出来,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异口同声问:“文主任,单子拉到了?”

弟兄们这个月的工资奖金可都指望着老大你呢?

生活不易,房贷、车贷,子女教育,压得大家都有点喘不过气。

文主任摇头。

大家都失望地把头耷拉下去。

文主任指了指几个记者:“你们仨到办公室来,有任务交代。”

其他人都道:“主任,有好事不能落下大家。”

文主任:“放心,工作干完,我保证大家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能够如数发放。”

“什么采访任务啊?”

“别问,问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

三沙岛一栋别墅里,来了好多人,都是五十出头的妇女会。

她们正围坐在唐芳身边喝茶吃点心。

女人一多,话就不少,唧唧喳喳,闹得人头疼。

“她二姐,这倒早不迟的你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是啊,现在不过是上午,离吃午饭还有点时间,再说了,咱们以前聚会不都是在下午。”

“对,打麻将也是下午啊!”

“她婶婶,我好好地在家里睡觉,被你给喊来。这二十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床,好难受。”

“你就是个懒汗,叫你起早一点要你命啊!当年你在老家做生意的时候,做早点,哪天不是是早上四点就起来。你现在有钱了,变质了。”

那人很不高兴:“男靠吃,女靠睡。咱们女人,睡眠不足,很容易老的。”

……

没错,这里是唐芳的别墅,而这些妇女同志都是她的老乡和亲戚。

和第一代第二代企业家一样,唐芳和林国强起家之后,都喜欢提携自己的亲戚,他们最重亲情。

手头但凡有点业务,都先紧着自己的亲人。

林国强和唐芳开拖拉机的时候,他们当装卸工。

林国强和唐芳当矿主的时候,他们跑运输。

林国强和唐芳干建筑的时候,他们当分包商。

这几十年,亲戚们一路随着两人从小地方奋斗到省城,然后在奋斗早这座一线大都市。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捉奸的事情自然要她们帮忙。

看她们这样唧唧喳喳下去不成,唐芳:“好了,好了,你们听我说好不好。”

“好的,你说。”

唐芳:“我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请大家帮我个忙。”

“帮忙,是不是收拾那个狐狸精?”有人问。

看唐芳点头,众妇女都是眼睛一亮,满面激动。

立即就有一个人喊:“她大姑,你放心,这事交给我,等下我打头阵。”

“得了吧,看你瘦得跟猴子一样,你行吗?”另外一个妇女反对:“还得我先上,我胖,身大力不亏。”今天我要让那狐狸精知道什么叫泰山压顶,什么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格斗技巧都是搞笑。

瘦的那个不满:“你胖力气大又怎么样,可不灵活啊,别到时候把人放跑了。”

胖妇人大怒:“我怎么不灵活了,我家男人一直称赞我灵活得很。”

众女吃吃地笑起来:“灵活成什么样,快说说,要不现场演示一下。”

“呸,那是能够现场严实的吗,不文明。”

大家都笑得不住顿足。

瘦的那个妇女更生气:“就算你灵活又怎么了,你胆子小啊,动手打人的时候下不去手。我可不怕,她大姑,等下动手你就看好了。我不把那狐狸精的皮剥了算我输。”

唐芳大惊:“可不好剥人家衣服,那是犯罪行为,再说,老林可是个爱面子的人,家丑不可外扬。”

众人点头:“对,家里的事家庭内部解决,不可外扬。”

她们却不想,现在已经这么多人,况且都是多嘴的八婆,这事闹起来能不外扬吗?

大家以前打过萧红几顿,驾轻就熟,乐在其中。

今天反正无事,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百三十章 亲家会面

话说回到林国强办公室,他听秘书说叶素正在前台那里闹,不觉皱起了眉头。但大家毕竟都是熟人,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么,就见她一见了。

林国强心中遗憾,想,叶素肯定是来求情援助的。过了今天,大家的关系就是援助者和被援助者的关系,施舍者和被施舍者之间的关系,友谊也将不存在。

公园那边是再不能去了,否则,一旦自己的身份曝光,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人麻烦事找上门来。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真是混到没朋友啊!

他心中突然很生气:叶阿姨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玷污我们的友谊啊!

民间有句俗话,很难听,但也有一定道理:富易妻,贵易友。

说的是,人有一钱了,难免就有花花肠,看自己的家里的糟糠志之妻黄脸婆不顺眼,经受不住外面美女的诱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婚找小姑娘了。

人一但有了身份地位,和以前的老朋友因为差距实在太大,在一起没什么话说,渐渐就不来往了。

林国强这几十年,又钱有社会地位。婚也离了,朋友也越来越少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分友谊,又将失去,甚是遗憾。

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人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人心这种东西最是难以把握,你又能又什么办法呢?

不片刻,叶素就被秘书领了进来。

秘书请她坐下,又放下一杯茶识趣离开。

林国强看了看她的样子,虽然叶阿姨面面怒色,但脸色却不像以往那么苍白,嘴唇也带着红润,看来身体也没有多大毛病,至少还没有低血糖。

他保持礼貌而得体的微笑:“叶阿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叶素不说话,只拿眼睛淡淡地看过来。

她今天打扮得很文雅和体面,身上带着一股气质。怎么说呢,就好象是个官员,让人心中敬畏、凛然。

仿佛在她的眼睛里,你的一切都将被看穿。

这感觉不太好,至少林国强是这么认为的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怕她?

林国强:“没错,我就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去年福布司排行榜我国第三百二十一名,我市第二十六名。”

叶素继续不说话。

林国强:“叶阿姨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做住院,或者做手术,个人财务无法支撑?”

叶素摇头。

既然不是因为住院,那就是纯粹来打秋风了。林国强眉头更皱,他将身体靠在转椅上,高高在上地看下去。他对叶素非常不满:“叶阿姨,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困难,只要咬牙坚持,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曾经是朋友,如果你真有困难,我也乐意帮忙。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只到我是林国强,就开口提出要求。我或许不会拒绝,但是,内心中还是非常不愉快的,希望你能知道。”

叶素也面上闪过一丝怒气:“我知道。”

林国强掏出手机:“叶阿姨你需要我帮助你多少,请说话,我这就转给你,为了我们曾经的情分。”

叶素:“我知道。”

林国强恼了:“你知道什么,叶阿姨你没头没脑的。”

叶阿姨:“我知道你林国强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去年福布司排行榜我国第三百二十一名,我市第二十六名,我知道你是林泉泉的父亲。”

林国强惊讶了:“你知道泉泉,你怎么认识她的?”

叶阿姨:“我更知道,你还是林泉泉肚子里孩子的外公。”

林国强眼睛瞪大了,霍一声站起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泉泉怀孕了?”

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女儿未婚怀孕,还将生下私生子,老林觉得挺羞耻的。虽然说社会在进步,这种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他心理那道坎还是翻不过去。另外,毕竟是社会名流,大企业家,家里出了这种事,挺丢脸的。

问题的关键是,泉泉肚子的孩子不能拿掉。

那么,就得承受一定的社会后果了。

这也是林国强前一段时间出入公园相亲角给女儿物色丈夫的缘故,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叶素依旧愤怒,但她还是保持了克制,说:“林国强,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句,泉泉肚子里的孩子确定要保吗?”

林国强烦躁地喝道:“那不是废话吗,泉泉以后已经不能生育,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不生下来难道让她孤独终老。你问这屁话什么意思,你劳资解释清楚了。”

女儿是他心头肉,出了这种事,他急火攻心,爆起了粗口。

毕竟,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拖拉机手,后来又开过矿山可说是在江湖中厮杀出来的,加上没什么文化,为人粗得很。

此刻,他满头都是青筋,眼睛里全是怒火。

叶素反倒是皱了一下眉头:“老林,你就不能冷静一下?“”

林国强气得笑起来:“你倒是让我冷静,你凭什么让我冷静?”

叶素:“老林,亲家,我是泉泉肚子孩子的奶奶。”

“啊!”林国强嘴巴大得能够塞进去一个鸡蛋。

想不到啊想不到,世界这么小,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却不知道彼此竟然是亲家。

更可气的时候,他曾经还想过干脆让双方的子女接触一下,如果合适凑成一家。

如果真那样,笑话就大了。

叶素平静地点头:“对,我就是刘航的母亲叶素。我也是昨天才听说了孩子的事情,如果早一点知道,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对的,我同意你的意见,肚子里的孩子势在必保,这一点咱们可以达成共识,你没疑义吧?”

“没有疑义,没有没有,孩子一定要保。出了问题,劳资跟他拼命。”林国强手忙脚乱起来:“亲家,对不起,我这人粗,说话就是这样。还有,我真不知道你是孩子的奶奶,刚才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又喊:“秘书,秘书,你帮我定个位置,中午我请亲家母吃饭,叫人送点水果过来。不不不,亲家母血糖有问题,不能吃甜食……”

叶素:“老林,别忙了,听我说……老林,你能不能安静一下,我们谈谈。”

林国强这才安静下来,他不好再坐在转椅上,而且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挺直了身体:“亲家母您请说。”

叶素:“首先,刘航还没有很林泉泉结婚,我们之间并不是亲家关系。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和以前一样叫我叶阿姨。”

“好的,亲家母。”

叶素:“另外,我儿子刘航和你女儿林泉泉当初之所以闹到分手的原因你知道吗?”

林国强:“大概知道一点,是因为你先生去世,想看看泉泉和她未出生的孩子,可是泉泉却拒绝了。这只是矛盾的爆发点,但真正的原因是林泉泉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前妻唐芳不喜欢刘航,从中作梗。”

说起往事,那场误会实在太令人无奈和痛苦,叶素沉默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共识

见叶素不说话,林国强倒是急了:“叶阿姨。您今天来找我只怕不是单纯为吵架吧,有什么话您就说。我是个商人,商人做事从来都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必浪费到毫无意义的问题中,扯皮、争吵、伤害。说难听点,你我今天就算吵出个胜负来,输家固然怄气,赢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叶素点点头:“老强你说得对,不可否认,我对你当初对我的欺骗很生气,谁曾想你就是泉泉的父亲。可笑的是,我竟然还陪着你去相亲角为自己未来的孙子找后爹,这很屈辱。”

林国强:“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如果您需要一个道歉,我可以,但这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叶阿姨,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他这席话有商业谈判的意味,叶素略微有些不快,她还是不习惯这种谈话方式。但道理确实对的,个人情绪并不能解决问题。

叶素:“老强,现在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够照实回答。”

林国强:“您说,我不会隐瞒。”

叶素:“第一个问题,你说你的前妻唐芳看不上我儿子刘航,在他们的关系中设置了许多障碍。那么,我问你,唐芳对他们的关系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第二个问题,你在这件事中所抱的态度。老强,很抱歉。当初刘航和泉泉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也就带她到我家去过几次。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很不错,很机灵,他们又谈得来,我和刘航的父亲也很喜欢他们。从头到尾,我们都没和你还是唐芳见过面,甚至没有通过电话。早知道你们家境这么好,或许我就会阻拦吧?毕竟,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林国强苦笑摇头:“什么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什么不合适?你这话说得不对。”

叶素:“不对吗?”

林国强说:“不对,想当年我也就是个开拖拉机的农民,八十年代的时候一个月才挣一百多块,我算什么?是是是,我现在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我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可咱们这一代人谁不是从苦日子中过来的,谁不是穷人出身,谁也别瞧不起谁。这是我对你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泉泉这孩子怎么说呢!她小时侯正是我和唐芳拼事业的时候,每天忙到半死,根本没有精神教育她。从小,她就被扔给保姆全托,到读书的时候也是一路住校。这孩子,其实跟我和唐芳都不亲,她有主见得很。自己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是父母也不行。”

回答完这个问题,林国强突然眼睛一亮:“叶阿姨,你的意思是说合刘航和泉泉,那感情好呀!”

叶素:“我现在想问你对刘航的看法,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尊严。”

林国强明白叶素话中的意思,他皱了一下眉头,很明确地说:“刘航这个孩子我虽然不太了解,但听别人说,也很不错。在事业上,他也算有成。刚才我说了,我也是个农民拖拉机手出身,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未必有这样的成就,又凭什么看不上他。”

叶素:“他也就是个普通白领。”

林国强打断她的话:“是,我的事业是大,刘航只是个普通白领,根本不能相比。但世界上的事不能做比较。我集团公司规模白亿,但和苹果、英特尔比起来,何尝不小得像一个早点摊子?”

叶素缓缓点头:“也是。”

林国强:“叶阿姨我知道你想让刘航和泉泉和好,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

叶素:“是的,我听说泉泉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保住,否则她以后就会丧失生育。老强,作为家里的老人,我想我们都不会希望看到这一幕。”

林国强:“那是肯定的,叶阿姨,我这人农民出身,说话粗,为人也俗气。我今天就跟你说教育掏心窝子的话吧,希望你听到不要笑话。”

叶素:“你说。”

林国强道:“我这一辈子什么样的苦都吃尽了,当初开拖拉机的时候为了抢货源和人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开矿,被埋在巷道里三天,饿得吃腐烂的木头。后来事业做大了,烦心事更多,因为用脑过度,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我挣下了这么大家业,我容易吗?自然要传给自己的至亲骨血,怎么可能便宜了外人?”

“泉泉如果没有生育,我那些亲戚只怕不知道眼红成什么样子,他们能够放过这个机会吗?”

“所以,我那外孙必须保住。是的,我也想过给泉泉另外找个丈夫,可是,我已经一把年纪了,迟早要退下来,这事业迟早得交给泉泉。但是,她将来的丈夫难免不会觊觎咱们家的财产,我老了,也没心思管。泉泉也是个不靠谱的,难免被人算计。如果刘航能够与泉泉复合,作为我外孙的父亲,接我的班,劳资心甘情愿。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叶阿姨,我就是这么粗俗这么封建。”

叶阿姨没想到堂堂林国强说出这样不得体的话,呆了半天,不觉得道:“你也可以……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林国强突然道:“生不出来了,我老了,医生说的。”

叶阿姨愕然无语。

林国强:“我等下就会去和泉泉谈,刘航那边……”

叶阿姨:“我已经和刘航谈过,虽然他还在犟,但我相信他能想通的。至于泉泉,老强你就同她说这就是一场误会,阿姨知道她心理委屈,阿姨心疼她。”

林国强:“好的,这样就好。亲家,一起吃饭吗?”

叶素心中无奈,这个林国强其实有点二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也还有心思吃饭。如果能够撮合好两个小年轻,两边的父母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今天,实在有点不适合。

饭自然是不能吃的,从林国强那里告辞之后,叶素又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还没有等叶素说话,刘航道,妈你放心,我已经约了林泉泉晚上见面,我能处理好的。

叶素以为儿子想通了,叹息一声:“这就是一场误会,男子汉心胸要放开阔点,必须的时候该赔罪就赔罪。”

刘航:“妈,我正在忙,不说了。”

叶素:“那好,不说了,我就当你答应我昨晚说的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下午(一)

送走叶素之后,林国强又忙了一个下午。

就今天上午集团公司决策层会议的态势看来,各大股东逼宫的味道已经很浓了。

他们就是想借那个康养基地摆烂的事问责。

这个项目短时间也没有扭转的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也将成为公司经营中的一个出血点。现在想要止血已经没有可能,可说是毫无挽救的余地。

那么,只能先拖着,拖到将来经济形式好转。

今年大环境不是太好,尤其是毛衣战开始之后,各行业都在过冬。不过,国家也不可能不做任何挽救措施,情况肯定会一天天好转。

终归有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关键是自己想要挺过这一波寒流。

董事长办公室很忙碌,林国强先是和各大股东联络游说,接着又跑银行寻求支持。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约女儿,就拨通了她的电话:“泉泉,晚上有空吗,聊聊。”

林泉泉对父亲说话中命令的口气很不满:“我听说公司最近经营有点问题,我也没兴趣,咱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再见。”

“你等等,如果我说想和你谈谈刘航的事情呢?”

林泉泉:“刘航是谁,我不认识。”

林国强:“泉泉,今天上午刘航的母亲叶素来公司找过我,谈了你们之见的事。”

那边沉默了半天:“林国强,我今天晚上要做实验,估计会通宵,这个实验时间很紧。”

“又通宵啊,你就算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有一个小时吃饭时间。这样,六点半,研究所大门口有家餐厅,我会在那里等你。”

“好,我一准到,泉泉我……”

电话挂断了。

林国强很生气,这妮子怎么对我像个仇人。不行,我得再和她说说。

正在这个时候,秘书过来:“林董,则商银行的孙行长联系上了,他一个小时后有时间。”

林国强:“准备车,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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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中,冯白刚收车,正洗了脸坐在电脑前,杨一楠的电话就打进来:“老白,你在哪里?”

冯白:“这不是废话吗,我在库房里。嘿嘿,领导你现在学会查岗了,要不要我开个视频?”

“我呸,你一个胡子拉茬的农二哥谁看得上?如果真人喜欢你,领走不送。”

“话不能这么说。”冯白笑道:“我最近小腹上全是巧克力一样的肌肉,整个人看起来跟小脑斧似的,衣服一脱,健美得很,谁能不喜欢?杨一楠,你是不是感觉到了压力?”

“得了吧你,还老虎,你就算是减了肥,也就是只中华田园猫。”杨一楠咯咯笑了半天:“我是怕你在出车,这才打电话过来问。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也回城了,等下就来库房接你,赶过去和萧红吃饭正好。”

冯白:“别过来,要绕路的,你开了一天车也累了,大家分头过去集合,我现在就去冲个凉换身衣服。”

杨一楠:“好吧,我们在太湖居汇合。对了,孩子们怎么办,要不接了一起过去?”

冯白想了想,道:“还是先不忙,毕竟这事园园和小雨对我有误会,等下过去他们如果闹起来怕要失礼。另外,还得考虑萧红的感受。这个误会要想消除,还得萧红出面。至于出面之后怎么说,你还得人家愿意。毕竟错不在她,人家也不肯低声下气解释。”

杨一楠:“也对,毕竟人家身份不同。咱们有求于人,总得紧人家方便。今天晚上见了萧红,你我还得先向人家道歉。”

冯白:“道理是这个道理,这样好了,你给园园手机留个言,再发个红包,让两个孩子自己在外面吃kfc。”

杨一楠:“吃kfc?垃圾食品。”

冯白:“那玩意儿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至少保证卫生。孩子们马上就要高考,别吃路边摊吃坏肚子就得不偿失了。”

杨一楠:“也对,就这么着,你给他们留言吧。”

“等等,怎么又是我出钱。”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钱得你出,谁叫你长了腹肌呢?”杨一楠哈哈大笑。

冯白很无奈。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旁边的朱佳放声大哭。

冯白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鼻子了?”

朱佳:“师父,你们怎么那么恩爱?而我……呜呜……我怎么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冯白:“金归田爱你啊,你怎么就没有爱情了?”

朱佳继续哭:“可我不爱他呀?而且,他采取了这么卑劣的手段。”

冯白知道自己女徒弟现在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沿,讷讷道:“爱情这种事情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你爱我可我不爱你,我爱你但你不爱我,世界上的事情就是真无常。真正互相喜欢的,真的不多。其实,很多人都是在凑合。为什么你不试着接受金工呢?”

朱佳:“我也知道接受金归田是一件好事,对自己对家人对大家都好,可我就是不愿意。”

冯白:“我换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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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四模,这也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

考完,可以说高考的准备已经全部结束。剩余几天就是整理思路,把以前所学的知识,和十年寒窗做建立的知识体系在心里过一遍。

班主任马老师在放学的时候特意来到班级向大家讲话,她难得地露出笑容,鼓励了大家半天。说,这一学期以来,各位同学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成果也是显著的。对于你们的成绩,老师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我常常说,你们是我所带过的学生里最差的一届。

现在,老师要想你们道歉。

你们是老师所带过的学生里再好的。

相信自己,一定成功!

在这里,口头表扬关小雨同学一句。

关小雨同学以往的成绩很差,常常吊车尾,严重地拖了班级的后腿。

但是,关同学这一个多月的表现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如果要说认真只怕没有人比他更认真,每天的作业都按时完成,刷题比大家刷得都多,这一点从他的手上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里,马老师突然一把拉起关小雨的右手,刷一声撕掉他右手食指上的创口贴。大声说,你们看看,这手指都因为写作业磨破了。这是什么精神,这是铁杵磨成针啊!

可怜关小雨的食指已经磨得可以看到毛细血管,被老师这一扯,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下午(二)

马老师见他流泪,很感动,拍了拍关小雨同学的肩膀:“眼泪是心灵的洗涤剂,只有长过眼泪的苦涩,才能体会到成功的甘甜。”

旁边的冯小园同学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一张脸都扭曲了。

她使劲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控制自己。

马老师倒生气了:“冯小园同学你什么态度,不屑一顾吗?是,三模的时候你是考了好成绩,但那难道不应该吗?你本身就有这个实力,你必须成功。可是,二模的时候你可是走了麦城的,难道你不觉得羞愧?而关小雨同学,从一个高技都困难的差生,到三模的时候成绩甚至上了二本线,这可是跨越式的进步。他的成绩,应该骄傲,也值得骄傲!天道酬勤,世界上没有笨学生,只有懒学生。”

是的,这一个月中,关小雨的努力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也为之欣慰。

关小雨落下的功课实在太多,按说,在一个月中根本就补不回来。可他就不服输,把高一的课本都翻出来从头背起,从头学起。

从上学到放学,人们对于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埋头背诵,手指在大腿上不停写字的孩子。

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不,他就是一个疯子。

不背书的时候,每次上课,他总会跟老师理论,讨论题目,很多时候明明自己错了,却要固执的辩论,弄得各科老师都快崩溃了。

大家都觉得他已经开窍了,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学生。但心中还是叹息,这实在太迟了。高考马上就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上次三模,关小雨却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他,竟然上了二本线。

对于这个学校的老师来说,学生考出好成绩,考上重点大学不希奇。毕竟,生源摆在那里的,能进这所学校的学生谁不是一路优秀过来的。

只有学生考上清北复交让老师有成就感。

问题是,能够上四大名校的每年都有几十上百人,老师也审美疲劳了。

相比之下,关小雨从一个学渣一路狂飚,现在竟然进了二本线。到四模的时候,只怕要摸到重本的门。

是的,四模的题目是出了名的简单,他肯定可以的。

从学渣到重本,还是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让马老师非常骄傲。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教育天才。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毕竟,她没有机会用学渣练手。

现在,关小雨的进步让马老师有种满满的成就感。

冯小园没办法:“是是是,老师你说得对。”

马老师又说,明天的考试大家也不要紧张,正常去考,考出自己的水平就是了。今天晚上,该做作业的做作业,该睡觉的睡觉,不要觉得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好了,现在放学。

学生们同时站起来,鞠躬:“老师再见。”

回到办公室,马老师已经预感到关小雨明天的四模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毕竟,四模是出了名的简单,主要目的是给学生建立信心,以强大的自信迎接接下来的高考。

关小雨三模考得不错,下来之后马老师也留了心,把他的卷子都调出来看了一遍。接下来一段日子她也注意观察,发现关小雨在学习上很主动,方法也对——一味地夯实基础——有了扎实的基础虽然不足以让他读藤校,但上二本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运气好,这次高考没准还真能上重本。

她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低声哼起了歌曲。

同一个办公室的另外一个老师忍不住问:“马老师,你究竟碰到了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马老师就把关小雨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想不到一个学渣能够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高技都够戗到能够摸到重本的门槛,我真的很意外。这个关小雨究竟遇到什么,变得如此优秀。”

那位老师笑道:“道理很简单,这孩子就是个天才。”

“天才?”马老师不以为然,这不是唯心了吗?

那位老师说:“马老师你好象不认同我的观点,爱迪生说过,天才等于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后面还有半句,‘但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往往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你我教了一辈子书,见过的学生多了,其中也知道不少有很强天赋的人。那些优秀学生,其实很多人读书并不苦,平时也是吊儿郎当的。可是,老师在课堂上讲一遍,他们就能听懂了。”

马老师迟疑片刻,才道:“是啊,那种读书厉害,可平时有不努力,但最后却轻易考上藤校的学生我还真教过不少。但是……关小雨不是大脑发育迟缓吗?”

所谓大脑发育迟缓,说穿了就是弱智。

那个老师:“你我都是搞教育的,也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读书什么状态最好,那就是要心静,两耳不问窗外事。关小雨大脑发育是迟缓,他的心思或许只相当于十二三岁的孩子,可正因为这样,他的心灵纯洁得像一块水晶,这难道不是最佳的学习状态吗?心思单纯也是一种天赋,他就是天才啊!”

“倒是这个道理。”马老师终于被说服,叹息一声:“是啊,关小雨就是个天才,我承认。”

不对,他心灵纯洁怎么还早恋……也许是我错怪他了,他就是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爱情?

学校对于学生的早恋问题严防死守,确实有点神经过敏了。

……

放学后,冯小园和关小雨走出校门,他们照例打开了手机。

在以前,学校是禁止学生带电话上学的。不过,因为学生要在学校吃午饭,午间有两个小时空白期脱离家长的视线。现在的娃都是独生子女,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所以,很多家长都提出是不是让孩子带上电话,中午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孩子,可以开个视频监督孩子。

学校回答说,各位家长你们放心,学生在学校里我们都负责到底的。

但是家长却不依,道,一个班级五六十人,才一个班主任,你们管得过来吗?

群情汹涌,学校也没办法,只得同意学生带手机到校。不过,在上课的时候,手机都会放在教室后墙的布袋里,要等到中午和放学后才发给大家。

于是,中午饭的时候食堂出现了壮观一幕,所有的学生都开了视频和父母通话。满耳都是唧唧喳喳的声音“你今天读书乖不乖,要听老师的话啊”“怎么吃这么多肉,你再去打一分蔬菜,营养要均衡”“不许喝饮料,尤其是碳酸饮料。”

两人的手机刚一打开,就传来一连串提示音。

这其中以关小雨的为甚,他平时喜欢在手机上胡乱浏览网页,因为大数据给了他许多推送,看都看不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园园突然冷笑一声:“果然是。”

关小雨好奇地问:“什么果然是?”

园园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悲愤:“冯白微信说他今天晚上会迟一点回家,让我们自己在外面吃快餐。不用想,他肯定是和萧红在一起了。这个渣男,渣男……”说完话,她眼眶微红:“还骗我们说他和妈妈一起约了人……骗子,骗子。”

关小雨沉默不语,只看着园园/

冯小园突然尖叫:“关小雨,你不要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要人同情。”

关小雨:“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有!”

关小雨:“真没有,我爸爸妈妈前一段时间不也在闹离婚,咱们班里父母离异的也不少啊!我只是提醒你,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快点去跟踪冯白吧!另外,你不是要买大头皮鞋吗,抓紧时间啊!”

刚才班主任在放学后突然光临,作四模考前的战前动员,唠叨了半天。

冯小园面色大变:“快,快去。”

两人一路小跑,跑进学校旁边的一个商场里,也管不了什么款式,园园就挑了一双平跟皮鞋穿上,然后说:“关小雨,你看怎么样,你付款,等我有钱了还你。”

说着话就踢了踢腿,忽忽风声。

看到她亮铮铮的鞋尖,关小雨畏惧地缩了缩头。

飞快结了帐,叫上出租赶到冯白所在的公司,恰好看到刚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的冯白走出来叫车。

他最近一段时间瘦了许多,人也精神了。此刻,头发湿漉漉地,用梳子梳得整齐。

冯小园看到父亲的形象,心中大怒,忍不住道:“油头粉面,不能原谅。”

关小雨定睛看了看,这好象和油头粉面扯不上啊!

“跟上前面这车,别跟丢了。”冯小园对出租司机说,然后对关小雨道:“男人最恶心的就是搞外遇,关小雨,你以后可不能变成自己当初所痛恨的那种人。”

关小雨被她恶狠狠的目光吓了一大跳,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的士司机倒是来了精神:“放心好了,绝对跟不丢。”

抓出轨,这事我有兴趣。

第二百三十四章 傍晚(一)

此刻,《太湖居》二楼雅间。

杨一楠却比冯白要早一点到,她走进屋,向萧红伸出手:“萧总你好,我是杨一楠。”

萧红微笑地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杨助理你好,早就听冯白说过你,今天一见,果然不出所料。”

杨一楠很奇怪:“萧总你不出所料什么,我家冯白又跟你说了什么?”

请杨一楠坐下之后,萧红笑道:“你家老白以前在我那里对接的时候,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说你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做事最是精干。只可惜,这人在职场上的际遇啊,怎么说呢,很多时候得看运气。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机遇不到,你也无可奈何。现在好了,总算是可以一展抱负。”

杨一楠:“你别听冯白的,他这人就喜欢信口胡扯。”

萧红:“但是听他一通胡扯不也挺快乐的。”

“也是。”

两人都咯咯笑起来。

杨一楠又说:“今天约你来,孩子的事情不要紧,根本就没有的事,说清楚就好。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久闻你的大名,想和你认识一下。”

萧红:“我也想和杨助理认识认识,别说,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杨一楠:“我又能帮上你什么忙?”

萧红:“我过一阵子想搞一个动漫项目,但手头却没有人才。我倒是瞄上了一个大神,想挖过来。我也去找他谈过,结果人家根本不带搭理的。你不是人力助理吗,帮我拉人。至于收费标准,我给对方开出的是一百万的年薪。你是人力,市场行情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愿意接这单,我可以和你签个合约。”

说罢,就把放在面前的ipad递给杨一楠:“这是相关资料,你自己看看。如果项目做成,我还会招聘一些人力,组成一个得力团队,人力上可都由你负责。”

杨一楠心中一惊,萧红这是让自己干猎头的活儿啊!

按照市场规则,挖一个人,猎头公司会提取此人年薪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费用,做成一单就是三十万入项,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动心了。

钱还是次要因素,关键是杨一楠对猎头这个行业有着极大的兴趣。

而且,自己做了人力助理之后,已经触及到这一领域,迟早都会和这一行打交道。

杨一楠小心地说:“萧总,你是冯白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也不隐瞒你。以前在职场上我都是得过且过,几乎是混过来的。现在才做了人力助理,业务上还不熟悉,你对我如此信任,难道就不担心吗?这个项目对你既然那么关键,为什么不找个资深猎头,却让我这个新人练手?我不太明白。”

“是的,我们是朋友。不,我和冯白是哥们儿,我也相信他的人品。但说句实在话,我对你还不是太了解。”萧红道:“按照正常情况,我确实应该找资深猎头。可是,猎头这活儿并不是说找大公司就一定能办成事。挖人,其实对方公司开出的硬件条件并不重要。毕竟,行业有规矩,大家能够给的工资和待遇都差不太多。拼到最后拼的其实就是人情。”

“杨一楠,上次你挖金归田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大约还不知道,挖金工的事情在猎头界已经引起了轰动。”

杨一楠一楞:“轰动?”

萧红一笑:“金工可是行业大神,年收入三百万,猎头光提成就过百万。别忘记了,他手头可有一整个团队,那又是多少提成?这是一笔大生意,很多猎头公司都盯着呢,结果可好,人被你杨一楠弄走了。”

杨一楠一笑:“我好象错过了很多一笔收入?”

萧红:“你现在在猎头界可是个名人了,你一个新人在挖金工的时候知道从个人情感着手,这是难得天赋。你有天赋,那么为什么不将这天赋利用起来呢?其实,像这种和人打交道的事,我更相信个人天赋,而不是从业经验。”

杨一楠:“我先看看。”

她就拿起那个资料仔细地阅读起来。

旁边,萧红给冯白打电话:“冯工,你倒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到?杨一楠已经来了,正和我聊着呢!”

那头传来冯白的声音:“我正在路上,估计还有十来分钟。饿死我了,萧总,要不你们先点菜,我一到就能吃上。”

萧红就朝服务生招了招手:“点菜。”

刚点好菜,杨一楠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站起来:“萧总,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估计会花点时间,冯白来了你让他先吃着,别等我了。”

萧红:“怎么了,身体可有不适?”

杨一楠苦笑:“吃坏肚子了。”

原来,她今天实在太忙,一大早就独自驾车去项目,午饭也是在工地上解决的。

项目的伙食有个特点,味道重,油水足。

毕竟,大家都是栉风沐雨干体力活的,没有油水身体杠不住。

杨一楠吃了一肚子回锅肉、红烧肉,回城路上天气实在热,空调开得大,吹了一路,肚子就经受不住了。

跑到卫生间,翻江倒肚,一泻千里,竟蹲了半个小时也不肯离开。

这个时候,冯白已经到了雅间,见只有萧红一人,好奇地问:“怎么只你一人,一楠呢?”

萧红笑道:“杨一楠说她不想当你我的灯泡,回避了。”

冯白大惊,叫苦不迭:“萧总,这不好开玩笑的,你想要害死我吗?”

“看你笑得脸色都白了,至于吗你?”萧红咯咯地笑。说来也奇怪,平时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显得非常严肃,惟独在冯白面前却异常放松,什么玩笑都敢开。

这个冯白的天赋是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好朋友和闺密。

她唾了冯白一口:“我还真看不上你。”

冯白气呼呼地说:“少打击人,我都减肥了,你没发现我身材好了很多吗?”

“可你变黑了呀!”

“黑色健康的标志。”

“好了,不跟你胡扯,你太太拉肚子蹲卫生间去了,让你先吃。”

冯白担心:“拉肚子,那可怎么好,我看看附近有什么药店。”

萧红:“行了行了,我已经让美团的人买来了。”说罢就把一盒药拍他面前:“吃饭吧,冯白,你女儿的事情我会处理。那孩子和我是忘年交,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也不用担心。今天我给你太太找了一笔大生意,你可得感谢我?”

“大生意,什么生意?”

等到萧红把事情说完,冯白大喜,端起杯子:“我新房子正缺装修款,多谢萧总,来,我敬你一杯,感谢萧总的扶持。”

说罢,冯白就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萧红:“一杯可不够,冯工,这杯子也小了些。服务员,换大杯,换白酒,老白,你连干三杯我就把单子给杨一楠。”

“为了生意,我拼了。”

很快,服务员拿来大杯和白酒。

萧红倒也豪气,一口气喝了三杯,冯白自然做陪。

萧红抹了一下嘴,笑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喝酒了,可见,这喝酒还是得跟朋友在一起才高兴。”她最近和林国强争吵,感情上出了问题,今天这酒一喝,心情顿时美丽了许多。

杯子是一两多一个的牛眼睛杯,三杯下去,冯白脑袋有点涨,空腹喝酒果然不好:“可不能再喝,再喝就醉了,我还没吃饭呢……喂,你怎么还喝,不好吧!”

冯白一脸愕然地看着萧红,却见这女强人还在不停喝着,眼睛里已经有了醉意。

他忙一把将萧红手中的杯子夺了过来,问:“怎么了,可是遇到不痛快的事情,要不你说说。”

萧红看了看冯白叹息:“还能怎么样,感情不顺,我和老林越来越说不到一块儿去。”

冯白:“少年夫妻老来伴,也就是个伴,互相照顾。”

萧红:“可我还年轻。”

冯白:“萧总青春永驻。”

萧红:“我可不是星宿老怪,你也别恭维我。我已经开始检讨自己和老林这事,我在问自己究竟图什么,为什么不能找个同龄人,我并没有失去爱人和被爱的能力啊?”

这事怎么说呢,对冯白来说,林国强是林泉泉的父亲,萧红是自己的朋友,他也不方便评论。

只得道:“萧总,你吃点东西吧!”

萧红:“老白,我想好了,如果我有一天和老林分手,就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比着你的模样来。我会很幸福的。”

“承蒙抬爱,刚才你不是还说看不上我吗?”

“现在看上了。”萧红醉了,和杨一楠视频:“杨一楠,把冯白给我好不好?”

“好的,送你了。”杨一楠惊叫:“我在上厕所,你视频什么,过分了啊!”

萧红哈哈大笑:“这里就两人,一个是你丈夫,我是女人,你还怕被人看到吗?”

杨一楠唾道:“不跟你说了,等等,我马上过来陪你们喝酒,不把你灌醉算我输。萧总,对我家冯白好点,关视频了啊。”

结束通话,萧红对冯白说:“好了,杨一楠把你送我了,喝酒。”

冯白:“萧总,我还是吃点东西吧,这么着我受不了。”

萧红大着舌头:“别废话,喝酒,你现在是我的人,三从四德懂不懂?”

突然,猛被人粗暴地撞开。

就看到园园和关小雨冲了进来。。

冯白和萧红同时愕然:“园园……”

“无耻!”冯小园尖叫一声,双手用力,把饭桌掀了个底朝天。

原来,她和关小雨赶到雅间门口的侍侯恰好听到萧红这一句“别废话,喝酒,你现在是我的人,三从四德懂不懂?”而没有听到上一句“好了,杨一楠把你送我了,喝酒。”她也不懂得成年人的玩笑话和调侃,便再也忍不住冲进来动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傍晚(二)

农业研究所大门口,饭馆。

林国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女儿林泉泉坐在里面靠落地玻璃的位置上朝他招手。

小饭馆真的很小,总共也就六七张餐桌,里面的菜式也简单,就是盒饭水准。大约是专门为附近几家单位配套,用来勉强充饥的。

卫生条件也不是太好,桌上有可疑的油垢。

好在林国强早年过惯了苦日子,当不觉得什么,一屁股坐下之后,直接让店家开了一瓶白酒,大口大口喝着,说是消毒。

林泉泉和父亲在电话里经常抬杠,好多次吵着吵着就互相拉黑了事。但今天她却显得心平气和,甚至挖苦说:“董事长山珍海味吃惯了,也瞧得上这种粗茶淡饭?”

“山珍海味又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这种家常菜过瘾。至于酒嘛,无论是上万一瓶还是这种几十块一瓶的,也就是刚入口的时候有区别。喝到后面,舌头木了,人醉了也就那么回事,关键是看和什么人喝,关键是这醉的状态是高兴还是酒入愁肠。”

“你女朋友呢,怎么没来?”

“你说萧红啊,今天是咱们爷俩说话,她来干什么,扫兴吗?”林国强哼了一声:“我们林家的家事,她管不着。”

林泉泉的脸色才好了些,给父亲倒了一杯酒:“少喝点。”

林国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口中啧啧有声:“美,我闺女给我倒的这杯酒是我今年喝得最舒服的一次。”

林泉泉的目光越发柔和:“你约我究竟是为什么,不仅仅是为了这顿饭吧?”、

“约我吃饭的可是你。”林国强说完这句话,见林泉泉要发作的样子,忙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我见见自己的闺女不行吗,尤其是我闺女还要给我生大胖孙子。对了,你现在身体如何?”

一说起肚子里的孩子,林泉泉又高兴起来,道:“我最近看了好多育儿书,严格按照上面的规定饮食起居。对了,前天我刚起医院看过,医生说了一切正常,又开了点药。比如叶酸片得定时吃,另外还服了一片补碘的胶囊。另外,我每天都会走上六七千步,医生说了,多运动对孩子好,将来也不会难产……”

看女儿说得兴致勃勃,林国强忙道:“打住,打住,既然要科学生育,你今天晚上怎么还加班?”

林泉泉:“有个项目很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林国强:“对了,你打算就这么过下去,一个人?”

林泉泉点头:“是,我想我能够照顾好孩子的。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就是怕有社会舆论和政策压力吗?我可以放弃现在的工作,我可以出国。”

“不是这个意思,爸爸不是那种老古董不知道变通。我只是觉得,单亲家庭对孩子的成长不好,你和刘航的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林泉泉脸色一变:“这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有话直说。”

林国强:“闺女,你真没想过和刘航重归于好?”

林泉泉神色突然黯然下去,不说话了。

林国强:“我知道你和刘航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怀了他的孩子。其实,爸爸知道这事只是一场误会。刘航当时正在气头上,你们两人只需要见个面,冰释了这个前嫌弃就好。对于你们之间的事情,爸爸也是支持的,你妈妈的意见完全可以不管。闺女,这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找刘航。是的,感情上的事情男人应该主动,而女人是被动的一方。可是,现在问题摆在这里,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你应该主动。”

林泉泉眼圈红了:“爸爸,我也知道我应该去找刘航。可是,茫茫人海,又去那里找?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给我来了一个人间蒸发,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国强见女儿要哭的样子,忙道:“别哭,别哭,爸爸是谁,不就是帮你找个人吗?这事已经解决了,我会把刘航带到你身边,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

林泉泉惊讶地看着他。

林国强有点得意:“我谁呀,我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上午和叶素见着面了。”

“叶阿姨!”林泉泉惊叫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林国强呵呵一笑:“爸爸什么人,爸爸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这不,我就把刘航和他母亲叶阿姨给你带来了,现在人就在这座城市。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们就在这座城市,他……们还好吧?”林泉泉一激动,伸手抓住林国强的手。好大力气,捏得手指节都发白了。

林国强:“还好,还好。闺女,我已经和叶阿姨谈好了,说的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消除误会。叶阿姨说了,她还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还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不能没有完整的家庭。她已经说服了刘航,刘航知道误解了你,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愿意向你道歉,并用未来的日子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林泉泉咬着嘴唇,泪花在眼眶里滚动。

林国强:“我的话你还能不相信,闺女,你可知道为了你的事情,爸爸可没有少费脑筋,叶阿姨那里好话说尽。”反正上午的时候叶素说她已经和刘航谈过来,林国强一心讨好女儿,先把牛皮吹起来再说。

林泉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爸爸,谢谢你,谢谢你,我相信你。”

看到女儿此刻的样子,林国强突然想起她小时候对自己的依恋的样子,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心中突然起了个念头:我林国强这辈子最牵挂的就是泉泉,为了她我什么都肯做。想当初,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和和美美,那日子过得真爽。我又是中了什么邪要到外面找女人难道我是真的疯子了……悔恨啊,劳资肠子都悔青了。

男人年轻的时候总想要很多,金钱、名誉地位、爱情。

很多时候,我们总把欲求和爱情混为一谈。

等到上了年纪,身体中的激素水平下降,这才分清楚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区别。

这才明白,家庭和亲情才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但很多事,你做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海口是夸下了,林国强心中就在琢磨如何让刘航和女儿重归于好,一家人团团圆圆。

就在这个时候,林泉泉的电话突然响了。

林泉泉拿起电话:“喂,你好,哪位……阿航……你……还好吗?”

是刘航,他打电话过来了。

林国强立即来了精神,侧耳偷听。

电话那头,刘航沉默片刻:“泉泉,你在什么地方,我们能见面吗?”

林泉泉:“我在单位,上班。”

“好,我就在附近,马上过来,咱们在大门口碰头。”

放下电话,林泉泉也不说话,立即提起包就冲了出去。

林国强:“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这丫头,还这样风风火火。”

他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品着,刘航来了,叶阿姨果然没有说谎。应该是来求原谅的,很好,太好了。这下我女儿有丈夫了,外孙有父亲,一家人团圆了。

虽然说泉泉可以另外为孩子找个父亲,但怎么比得上原生家庭的完美。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林国强心中高兴,不觉多喝了几杯。

大约二十来分钟,刘航终于出现了。

这事他和林泉泉分手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面。

刘航还是当初的样子,高大英俊,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笑纹。

林泉泉本来在心中对他有诸多怨气,但见到人,那些怨气都瞬间被欢喜所代替,所谓冤家大概就是这样吧?

还没等刘航先说话,林泉泉温柔地道:“阿航,什么都别说,我都知道。你吃饭没有,爸爸现在正在饭馆里,我再去点几个菜。我今天晚上会加班到十一点半,记得到时候来接我。我怀孕了,医生说最好不要开车。车放在小区,车钥匙在茶几上,我把门钥匙给你。”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不觉说个不停。

刘航一愣:“林泉泉,你等等,等我把话说完。”

林泉泉这才愕然停下来;“你要说什么?”

刘航:“是非对错,现在再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之间不管是误会也好,还是三观冲突也好,家庭压力也好,最后都已经没办法走到一起。是的,这一个多月我做了逃兵,我不敢面对。但现在,我决定不在逃避了,今天来找你,就是把所有的问题商量出一个结果,希望你能明白,能够和我平心静气地谈谈。”

“什么没办法走到一起,不!”林泉泉痛苦地捂着嘴。

刘航:“我妈知道孩子的事了,她希望我能妥善解决,老人家想要这个孩子,林泉泉,我希望得到孩子的抚养权。”

“不!”林泉泉哭起来。

刘航叹息道:“是的,我知道孩子应该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无论是从孩子的角度还是法律层面上来说都是如此。但是,你也知道我妈身体不好,为了孩子的事情,她已经快要倒下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是的,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可以道歉。但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就当我求你。”

“不。”林泉泉没想到等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感觉整个天空都倒塌下来,压到自己头上。

她号啕大哭。

刘航很无奈,叹息:“泉泉,你别这样,我们究竟能不能好好谈话?”

林泉泉:“不,你这个混蛋。刘航,你就是个混蛋!”说罢,就提起包朝刘航头上砸去。

可惜她个子小,刘航又高,包只能打在他背上,发出蓬蓬声响。

刘航苦笑着站在那里,也不躲闪。

看外面动起手来,正在饭馆小酌的林国强怒吼一声冲了出来:“刘航,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傍晚(三)

且说,在太湖居雅间中,冯小园一冲进去就把饭桌给掀了。

只见着碗儿碟儿掉了一地,叮当劈啪乱响,汤汤水水满地乱淌。

说是迟,那时快,园园一个箭步冲上去就伸手去扯萧红的头发:“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萧红忙架住她的手:“园园,园园,你在干什么?”

园园哭喊:“你是个坏女人,你勾引我爸爸破坏我们家庭。我以前还当你还好朋友好老师,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坏女人!”

冯白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园园,你疯了吗,听不出来我们是在开玩笑吗?”

“恶心,太恶心了。”

“放开萧阿姨,没礼貌的孩子。”

园园:“不要让冯白过来,关小雨,控制住他!”

关小雨也冲上去,一把将冯白抱住。还别说,这娃力气不小。冯白虽然长期干体力活儿,身体很榜。但关小雨身高一米八十几,体重摆在那里。所谓身大力不亏,凭重量级就把冯白给压制了。

冯白动弹不得,气得哇哇叫:“什么控制住他,我是犯人吗?”

“你是坏人,你和萧红都是坏人!”冯小园还在竭力挣扎,一边用脚踢,一边朝前吐着唾沫。

可怜萧红放手不是,反击也不说,胸口竟被吐了一坨口水,当真是无奈得紧。

就这样,萧红控制住园园,而关小雨则控制住冯白,局面僵持,谁也没有办法。

冯白也是急了,不停叫“园园你怎么了,你告诉爸爸呀……小雨,你放开我!”园园则又是哭又是叫“我不听,我不听,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萧红则喊:“园园,你要相信阿姨,我和你爸爸是清白的。”

至于关小雨手上更是用力:“老白,园园不说话我就不放你。”

冯白气得笑了:“你是冯小园的跟屁虫吗?作为一个男人,你能不能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凡事都听女人的。”他也是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正在这个时候,援兵来了。

“抓住那对奸夫**!”突然,一群太婆呼啸一声冲进来,为首的正是林国强的前妻唐芳。

这群老太太一冲进来,皆龙行虎步身手敏捷张牙舞爪。

对唐芳,萧红有巨大的心理阴影,见到她,顿时脸色大变。也不废话,转身欲走。

无奈房门被一众妇女堵住,如何走得脱。

只见唐芳抢先一把扭住萧,提起胖大的拳头对着她的脑袋就蓬蓬擂了几记。

声音好大,甚至在压间里激起阵阵回音。

萧红也是硬气,她不说话,只奋力挣扎。

但是,其他妇女一涌而上,对着她就是一通抓扯。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刚才还闹成一团的冯白一家惊呆了。

冯白终于从关小雨手中挣脱,上前劝解:“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事。唐总,唐总,打不得呀!”

唐芳以前带队找过萧红很多次麻烦,无奈不是我军不给力,实在是姓萧的实在太狡猾,每次自己好不容易聚拢人马杀上门去,都被她轻易地躲了过去。

这回总算把她堵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如何肯放过报仇的机会。

被冯白拉住,她愤怒得眼睛都红了:“冯白,你放开我,你个混蛋,一楠怎么对你的,竟然出轨,你对得起老婆孩子吗?现在竟然不顾家中的孩子,还苦苦维护这个贱人,你还有人性吗?今天,我就是要为一楠,为园园出这口气,做这个主!”

旁边园园也哭喊:“唐婆,打死这个贱人……别打我爸爸,别打我爸爸!”

原来,刚才唐芳一动手,拳头无眼,冯白脸上也被抓出几条血痕来。

冯白心中大苦:“我真的很萧总没什么,园园,小雨,唐总,你们要相信我!”

“都被抓了现行还不承认,冯白,我恨你,我恨你!”园园大哭。

这边闹得厉害,早已经惊动了正在饭馆吃饭的食客。

很快,雅间外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但他们显然不满足于远观,忽然,有一群人举着手机冲进来开始直播。

“大家快看看啊,这个女人是大名鼎鼎的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国强的小三萧红。这女人为了钱和林国强在一起,却在面养小三。给个镜头,把这对狗男女都录下来。”

“快拍,快拍,发斗音发快手。”

“各位老铁,林氏集团董事长家后院起火了,宫斗了,各位老铁双击666。”

“可怜林国强家产亿万,娇妻美妾,却不知道自己头上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

“各位老铁,我们现在在太湖居捉奸现场,大家看镜头中这位阿姨,正是林董事长的前妻唐总,正和她老人家搏斗的是林董事长女朋友在外面养的野男人冯白。现在战况正趋于焦着,究竟是唐总锁住了冯白还是冯白锁住了唐总……谢谢老铁的打赏,礼物刷起来……好的,我现在给个野男人的特写……”

三四部手机的镜头同时凑到冯白脸上,为了摄影效果甚至还开了手电筒,照得冯白那张满是汗水的脸都快痛得扭曲了。

至于他身边,萧红的头发也披散下来,鼻血都流了出来。

冯白一看,这下糟糕了,这简直就是要让我身败名裂啊!虽然自己也没有什么名声可败,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说了声“得罪”猛一爆发,就把唐芳推开,大喊:“别拍了,别拍了,都给我滚出去!”正要伸手去抢那写手机。

“唐总,唐总,你怎么了?”一片惊叫。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唐芳正坐在地上大声呻吟。

原来,刚才园园踢翻饭桌的时候,菜肴的汤汤水水在地上流淌,被这么多只脚一阵践踏,早已经滑得不行。冯白推开唐芳后,我们的唐总立足不稳,摔了个马趴。

而她的左小腿大约是断了,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诡异肢势朝一边反折。

此刻,她正不住痛呼:“好痛,好痛,我的脚。冯白,你打我,你打我?你被我开除了,马上结帐走人!”

冯白一看,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大声喊:“快让开,打电话,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其他的唐芳亲戚也同时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让开,让开!”

这群亲戚也是厉害,提着拳头对着那群突然闯进来乱拍的人一通乱打,然后抬着唐芳就王外走。

可怜唐芳断了一只腿,被她们这一折腾,惨叫几声,竟晕厥过去。

冯白急得大叫:“别动伤员,别动伤员,打120啊!”但又如何制止得住。

第二百三十七章 傍晚(四)

一群人闹哄哄地朝外挤,整个太湖居已经乱成一团。

现在倒没有人关注冯白等人。

正当他们四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的时候,杨一楠终于捂着肚子从卫生间回来,口中抱怨:“这饭馆怎么回事,闹成这样还怎么让人吃饭……咦,园园小雨你们怎么来了……啊,萧总你怎么面上带着伤,胸口全是血?老白,老白你脖子被人抓破了……天啦,我不就是去个厕所,这里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是的,雅间里就好象是刚过了一场洪水,桌子椅子倒了一地。地板上全是剩饭剩菜,还有一只拖鞋,也不知道是谁挤掉的。

冯白捂着脖子喊痛,萧红则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园园:“杨一楠你怎么在这里?”

杨一楠:“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我和你爸爸约了萧总吃饭。”

“吃……饭……你约的……”

关小雨疑惑地问:“干妈,不是说干爹在这里和萧阿姨约会搞外遇吗?”

杨一楠大怒:“搞什么外遇,他敢?你乱说什么话,萧阿姨和我们是好朋友,你们不要乱说话。是是是,你们是对她有怀疑,我们这不是怕你们乱想,这才约在一起商量怎么和你们解释,以免得影响你们的高考吗?两倒霉孩子,你们怎么乱来呢?”

园园大惊:“原来是这样,糟糕了……”

杨一楠骂道:“你现在知道闯祸了糟糕了?”

园园:“不是,刚才一闹伤了人。”

“什么?”

冯白叫道:“一楠,我把唐总的腿整断了。”

“啊!”

冯白:“快快快,快去医院。”

杨一楠:“我先打电话给泉泉,冯白看你干得好事!”

冯白:“园园,小雨,爸爸交给你们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们现在送萧阿姨回家,然后你们自己回家睡觉,明天早上自己起床做早饭吃了,然后去考试。爸爸妈妈估计会在医院呆一个通宵没办法照顾你们,你们自己要乖乖的。”

园园点头:“老白,这事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雨弟弟。:”

关小雨朝冯白和杨一楠一鞠躬:“干爹,干妈,对不起。”

杨一楠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却没有说话。

萧红哭起来:“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冯白:“姑奶奶,我的萧总,你还是回家去吧!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唐总的腿不也断了。”

他心中悲凉,唐芳的腿因为自己而断,这个祸闯大了,工作也丢了。

老天,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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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研究所门口。

林国强看到外面动起手来,生怕女儿吃亏,怒吼一声冲了出来。

他捏着拳头就朝刘航的脸打去。

蓬一声,眼睛就乌了。

刘航:“伯父,我是尊敬你的,你要打要杀随便你,但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商量吗?”

“商量,商量个屁,谁动我宝贝女儿我就让谁死!”林国强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敢打敢杀的拖拉机手,性格最是剽悍。

此时虽然年老,体力却好,胸口中那口气涌上来,又是一拳打过去。

这下,鼻血也流下来了。

刘航也不去擦,任由鼻血顺着自己下巴滴下去:“你打我可以,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泉泉肚子里的孩子我要了,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必须争取。这不是为我,而是为我母亲。她老人家身体不好,知道孩子的事情之后身心受到重大打击,如果孩子争取不到抚养权,她承受不住的。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就当我求你。如果打死我能够让你们答应这个条件,我愿意。”

林泉泉哭起来:“你今天就为了这事来找我?你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你认错又有什么意义,我也想向你认错。如果认错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我可以的。”

林国强看到女儿哭,心头更是如同刀搅,提起拳头又是蓬蓬几记。

这下,刘航的眼睛肿得眯缝成一条线,终于忍受不住蹲了下去。

“别打了,别打了。”林泉泉扑在刘航的身上,大哭:“阿航啊阿航,是的,上次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赌气不去看你父亲。你以为我不后悔,我常常在夜里想起这事痛苦得撞墙,我恨不得死掉。可是,为了孩子,我还得活着。是的,当时我脾气不好,我倔,我不理解你,我不心疼你。但是今天,看到你流血,看到你受伤,我心里好痛,好痛。爸爸,爸爸,林国强,别打了。别打我孩子的父亲,别打我的男人,我心痛,我痛!”

她号啕大哭,她抱着刘航浑身都在颤抖:“阿航,难道人做错了一件事就不能被原谅吗,况且,那事是我无心的,我就是个不懂事的混蛋,你好恨的心啊!”

刘航突然哭起来:“你以为我心不痛,我也想过我们分手之后重新开始一段恋情,可是,我发现我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我心中只爱你一人,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是的,我也意识到我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可我就是气,我心里有怨气,我想看到你痛苦,我想抱负。可是……可是……你痛苦的时候我心里更痛,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定是有神经病。”

他大声哭着:“爸爸,爸爸,我该怎么办,我爱着泉泉,可是我接受不了她,我没办法接受她呀!”

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年轻人,林国强眼睛红了:“冤孽,冤孽啊!”

他一跺脚,转头走了。

刘航哭了半天,终于一咬牙站起来:“泉泉,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不起,我实在接受不了你。今天就谈到这里吧,等我们情绪稳定了再说。”

林泉泉苍白着脸:“阿航,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吗?”

刘航叹息一声,再不说话。

突然,林泉泉的电话响了,她接过去:“楠姐,是我,对,我是泉泉。楠姐,我心里好难过,我们能够见见面吗……什么,妈妈她……好的,我知道,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她喊:“刘航。”

刘航摇头:“对不起,我要走了。”

林泉泉:“你不要走,有个事。”

刘航叹息:“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林泉泉突然爆发了:“混蛋,你走什么,快跟我去医院,我妈妈腿摔断了。”

刘航:“啊,阿姨腿折了,快快快,你的车呢,我坐你的车……泉泉,你要冷静,千万不要着急。你如果有事,阿姨怎么办,我怎么办?”

林泉泉抹着泪:“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这不家里出事了吗?”刘航扶着她:“不要急,有我呢!咱们等过了这事再说,现在你一定要坚强。”

“我知道,我知道,等以后在谈孩子抚养权的事。阿航,我心里好乱。”林泉泉无力地把头靠在刘航的肩膀上,显得很脆弱。”

“别乱,别乱,一切有我……算了,你也没办法开车,我扶你到外面打的吧。”刘航安慰着她,看了看泉泉苍白的脸和无助的眼神,心中大痛,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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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傍晚(五)

“我们今天好象闯祸了?”回到家后,园园对关小雨说。

关小雨不回答,只拿起书看。

园园很羞愧:“我以前冯白和萧阿姨有外遇,结果是我自己想多了。哎,冯白就不说了,萧红阿姨是我的好朋友,我以后怎么和她见面啊!”她拿起一本书捂着自己的脸。

关小雨:“其实,这事你刚一开始说我就有点怀疑。”

冯小园气鼓鼓道:“你这是马后炮。”

关小雨:“不是,干爹他年纪又老,长得也不好看,有女的能看上他才见鬼了。萧阿姨那么漂亮,怎么会选上干爹,这事想想就不可能。”

园园反驳:“我爹怎么了,他不帅吗?他那么可爱,说话又好听,人品又好,我将来如果找男朋友,就比着他的模样来选。”

关小雨突然叹息一声:“冯小园同学,你不要自我毁灭啊!”

“自我毁灭?怎么严重?”

关小雨:“干爹人是不错,可他只是个好人。他真不帅啊,家境也不太好。园园同学你很不错呀,怎么也得挑个高富帅,这才不枉一生。”

冯小园大怒,提起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就是个封建脑瓜,你这是物化女性。谁说女人就一定要嫁入豪门,难道她就不能自己做豪门?好生活不是靠嫁人嫁来的,人不能依靠别人而生活,好日子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还高富帅,你在说你自己吗,你是高富帅,可你傻啊!你老实说,你这么多年可被女生喜欢过?”

关小雨:“冯同学你不要侮辱人啊……哎,还真没有女生喜欢过我,但这不重要,我也没兴趣。”

“你还是傻,都快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居然还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关小雨:“我不是发育迟缓吗?”

园园又苦着脸:“冯白这次弄断了泉泉姐妈妈的腿,可怎么好啊?”

关小雨:“是得赔很多钱,起码十好几万,你们家又没钱。要不,我先借你一点。”

园园大怒,又提起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钱钱钱,你这人实在太庸俗,又瞧不起人。”

关小雨:“还敲?我头都晕了……园园同学,你怎么了?”

他突然看到冯小园一脸的古怪地僵在那里,额头上竟出现黄豆大的汗水。

园园:“我手好痛。”

关小雨:“谁叫你打我呢?”

冯小园:“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手腕关节好痛……咝……真的好痛。”

她坐到沙发上,用手不住揉着自己的腕关节,汗水出得更多。

到最后,眉头更是痛得皱成了一团。

关小雨发现不对,呆住:“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冯小园脸色开发发白,嘴唇在微微颤抖:“我头好象很痛,我在发烧,我没力气。”

关小雨心中突然有点发慌,伸手去摸园园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感冒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园园:“不要怕,去电视柜抽屉里找找,有一盒感冒药,再倒杯水。我应该是被染上流感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服了药,她已经烧得厉害,又让关小雨给自己找来一条湿毛巾敷在额头上,却还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这个时候,她已经有点糊涂了,开始低低的呻吟。

关小雨手足无措,低声哭起来:“园园你不要吓我啊,你不要病啊,明天还有三模呢,你发烧了怎么进考场?”

园园稍微清醒了一些,低声骂:“一个快十九岁的大人还这么脆弱,真是没用。你现在给冯白打电话……不不不,你先打120救护车……我感觉自己病的厉害,快……别哭啊,哭如果能够解决问题,我先哭。”

等到关小雨叫了救护车,问:“我现在可以给干爹打电话了吗?”

“不忙,现在打也没有用,救护车没到,也不知道会去哪家医院。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住院需要的。”

“收拾什么呀?”关小雨眼睛红了,不住落泪。

冯小园:“毛巾、牙刷、卫生纸、口杯,对了,再拿一身换洗衣服。另外,手机充电器也带上,另外,拖鞋也不要忘记了。”

她虽然烧得厉害,但却异常冷静,安排得井井有条。

说来也怪,本慌成一团的关小雨看到她心中却安稳了许多。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警报声。

关小雨将所有收拾好的东西放进包里,挂到自己的脖子上,背上冯小园就朝门外跑。

冯小园:“等等,房门要反锁,今天家里估计不会有人,得小心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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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已经乱成一团。

唐芳断腿被抬上救护车之后,她那群亲戚自然跟着上了车。作为肇事者,冯白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乘了妻子杨一楠的车尾随而行。

在他们身后,更有四五辆小车紧追不放。不用问,这就是刚才那群用手机直播的人。他们对此事如此热心,已经超过了一个自媒体的敬业程度,不禁让人心生疑窦。

但这个时候,大家也管不了那么多,送医要紧。

其实,医院对于骨折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自有章程。可是,三姑六婆地围着他们唧唧喳喳闹个不停,间或唐总的几声痛苦的呻吟和声嘶力竭的咒骂,让场面变得不可收拾。

就这么,那些自媒体还是不肯罢休,分兵行动,逮着一个人就直播采访。

唐芳所带来的那群亲戚们都是八婆,见有人采访,顿时来了精神,又出于义愤,把萧红、林国强骂得鞭辟入里,就这样,林家的**竟被人查了个底儿掉。

冯白作为旋涡中心的人物自然免不了受到直播主持的骚扰:“冯白先生,想请问一下你和萧红是什么关系?”

冯白提起了警惕:“我和萧总是工作上的关系,怎么了,你们是记者吗?”

“不是,不是,我们是直播。”

“不是记者你问什么,跟你们什么关系?”

“冯先生,听说你和萧总是恋爱关系,难道你不担心林董事长的报复吗?还有,你和萧红确定关系是在萧红和林国强交往之前呢还是之后?”

冯白寒毛都竖起来了,禁不住骂道:“关你屁事,你再乱说话我告你诽谤,我和萧红是清白的。”

又有一个直播的不甘心,道:“如果你和萧红确定关系是在她和林国强之前,那么,岂不是说你头顶绿成一片?如果在之后,你不是破坏人家感情,要受到道德良心上的拷问。不对,你自己也是已婚人士,请问,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妻子孩子吗?”

冯白眼睛都气绿了,推了那人一把:“滚蛋!”

“已婚的冯白绿了林国强,而萧红则在真爱和金钱之间长袖善舞。现在,林国强的前妻却杀出来为前夫讨回公道,演绎出一席豪门恩怨,现实真是比电影更精彩啊!”

……

冯白快要崩溃了,眼前这一幕让他这个厚道人也承受不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傍晚(六)

正当他忍无可忍想要打人的时候,杨一楠红着眼睛就冲进人群,拉着冯白就朝外跑。

冯白:“一楠,你这是让我去哪里?”

“走,快走,离开这里。”

冯白:“唐总还在手术室呢,现在离开不好吧,我要负直接责任的。”

杨一楠:“让你走就走,那么多废话?”说着,眼圈就红了。

冯白感觉到问题不对,急忙推开那群莫名其妙出现的直播主持。

夫妻两跑到楼下,杨一楠:“快,去高新区医院,园园和小雨在那里。这里咱们别管,我刚和泉泉通过电话了。她让我们先走,她和林董事长还是刘航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冯白大惊:“小雨和园园怎么了?”

杨一楠:“刚才小雨打电话过来说,园园高烧,很严重。冯白,你来开车。”说着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冯白:“这孩子怎么发烧了呢,一楠你别着急,应该问题不大。”

“什么问题不大,园园现在都烧糊涂了,走不动路了。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女儿,你究竟还是不是做父亲的。”杨一楠心中着急,开始骂。

冯白知道妻子心里难过,安慰道:“你别急,你急也没用,一切听医生的。”

两人上了车,飞快地朝高新区医院开去。

到了地头,就看到园园正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已经迷糊了,而关小雨则坐在床头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输液瓶。

冯白和杨一楠问医生自己女儿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高烧得这么厉害。

医生回答说,如果是感冒,会有个早期症状,比如说喉咙疼,头疼,流鼻涕,冯小园突然高烧,这事有点怪。医院已经提取了生物样本做检测,明天就应该会有检验结果。

他说的生物样本是大小变和血液,现在是傍晚,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只能暂时输点液体控制病情。

当然,如果今天晚上输液能够让冯小园的体温降下去,那是好事。

看医生也不确定园园是感冒发烧,神情很凝重的样子,冯白夫妻一颗心都揪紧了。

冯白摸了摸关小雨的头,说:“小雨,你姐的病好象很严重,你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先回家去。干爹干妈这两天都会在医院,照顾不了你。要不这样,你先到你妈那里去,你妈出院了,有她在干爹也放心了。”

关小雨不说话,只是摇头。

冯白:“你着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明天就是四模,可耽搁不得。”

关小雨还是摇头,但他终于说话了:“我要等在这里,和园园比起来,四模不重要。”

冯白怒了:“什么不重要,世界上还是什么事情比读书考试更重要的,你这不是混蛋吗?回家去,你妈刚出院,她也需要人照顾。”

关小雨见干爹真的生气了:“可是……”

“什么可是,马上给我走,明天给我考个好成绩出来,否则我揍死你。”

“好吧!”关小雨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病床上迷糊的冯小园,喃喃道:“你快好起来,你不是要考清北复交吗,这么躺着可考不上。”

他离开医院后,到了冯白家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背了一个大包,又乘了网约车回到了自己家。

说来也巧,今天关飞竟然在,他前几天不是去参加一个什么厨艺大赛吗,怎么回来了?

母亲时晴还是一脸苍白地靠在沙发上,脚上盖着一个毯子。

关飞正在将一片苹果喂进时晴的嘴里,他们好象正在说着什么笑话,时晴轻轻地笑着,满面幸福。

见娃回来,关飞好奇:“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高考前都住冯白家里,他还保证说到时候还给我一个重本大学生吗?怎么把你赶回来了,这个老白,不讲义气。”

他倒是生气了:“这个老白不象话,食言而肥。没看到我这里还有病人,还得上班,现在把娃撵回来,我忙得过来吗?”

关小雨不说话,只将包扔地上,开始换拖鞋。

时晴还有点虚弱,温柔地看了丈夫一眼:“飞哥你别骂老白,小雨现在回来肯定有原因,你就不能好好问问孩子。”

“屁,还不是不听话惹了祸,自己不好意思跑回来了。算了,我的娃就这秉性,我也没办法。明天我跟老白倒个歉,再把孩子送回去就是。”

时晴:“还送回去,我现在不是出院了吗,能够照顾小雨。”

“你能照顾什么,你自己走路都费劲。好把,孩子回家就好,是不好在麻烦人家了。喂,小雨,你这娃这么不理睬人……爸爸告诉你,我这次拿了个奖,我现在是厨王,厨王晓得伐,你要尊重我。”

关小雨终于开口了:“园园晕到了,高烧,现在正在医院,我就回来了。”

“啊!”时晴叫了一声:“飞哥,快,咱们去医院看看。”

说罢就挣扎着要站起来。

关飞:“你身体还虚,现在去看什么,外面凉别又病了。这样,我和你过去看看。”

时晴感觉到自己身上确实有点软,叹息一声:“哎,我这身体,也只能这样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一楠,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会这样……怎么家家都有病人。”

是啊,最近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鬼,家家户户都有事,都有病人。

不是老人就是小孩,这或许就是中年人生活的常态和无奈吧!

外面,时晴和关飞轮流给冯白两口子打电话,关小雨回到自己房间,他拿出书本,深吸一口气开始温习功课。

明天就是四模,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我得考好。

大家都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失败。

我现在要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夜色一点点变深,这个不平静的傍晚就这么过去。

但天夜里,关小雨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进了高考考场,拿到卷子之后竟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一道题也做不出来……

啊,他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做起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怎么会这样,我以前可是从来不在乎成绩的。

作为一个学渣,考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成绩对我来说不是毫无意义吗,但我为什么又这么在乎?

关小雨感觉很奇怪,他也预感到,将来这个噩梦或许会伴随自己终生。

第二百四十章 四模

五月二十四日,距离高考还有十三天,也是第四次模拟考试的进场的日子。

这天早晨,关小雨难得地起了个大早,拿起语文书默默地看了一个小时的古文,手指下意识地在腿上写写画画。

“张嘴。”

一个热腾腾的虾饺塞进他的嘴里,旁边是拿着筷子的关飞。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我们的飞哥起得比儿子早半个小时,一起身就在厨房忙碌,整治出一桌精美的早茶点心,看卖相品味和扬州富春的相差仿佛。

“儿子,好吃吗?”

关小雨恩恩两声,突然恼了:“别打搅我,背书呢!”

“吃完再背,你有点紧张啊,放松放松。”关飞又跑到妻子时晴身边喊:“闭眼。”

时晴也起来了,正坐在餐桌边上喝着玫瑰茶。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张热毛巾就盖在她的脸上。

关飞催促:“你也吃快点,吃完咱们还得送小雨去学校考试,去医院看园园,我还得去上班呢!”

吃过早饭,关飞开了车,一家三口出门。

路上,关飞和时晴不停地说话,聊着天气聊着今天的早饭和晚上的菜谱。

家里好多年没有这么温馨过了,看着父母面上的笑容,关小雨欲笑,可想起医院里的园园,却只得用牙齿咬住嘴唇。

到了学生,已经有很多家长等在外面。

关飞和时晴叮嘱关小雨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是,反正又不是正式考试。

关小雨点头,但是,他却还是紧张,昨天晚上的噩梦实在太可怕了。

好在噩梦未能成真,题目挺简单的,尤其是上午的语文。通过这段时间的死记硬背,他的基础打得很扎实,竟做得很顺利。等考完,心中估摸了一下,大约也就在作文上扣几分。

马老师说得对,四模确实很简单,最终目的是给学生建立必胜的信心。

下午的科目也简单,一挥而就。

关小雨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只是……看到远处园园空着的位置,他心中有点不好受。

晚上,跟关飞和时晴汇报了考试情况后,关小雨问园园怎么了,究竟是什么病?

关飞嘿一声,道,十九岁的大姑娘,正是一个人身体最棒的时候,就是受了凉,感冒发烧,烧已经退了,过几天大约就能出院。

关小雨松了一口气,咧嘴笑了。

第二天是数学和英语,上午的数学关小雨脑壳抓破,做得艰难,心中有点不美好。回头和同学对答案,发现好象也没错几处,事实证明是自己吓自己,这才放了心。

因为心情放松,下午的英语非常顺利,毕竟死记硬背是他的天赋,这科能拿高分。

关小雨很高兴,决定犒赏自己,特意跑kfc大吃了一顿。

回到家后,关小雨听说父母又去了医院看园园,就问她可好些了吗?

关飞回答,好,好得不能再好,现在那娃特能吃,一口气吃了五个我做的蟹黄汤包,真羡慕她的胃口啊!

时晴也笑道:“是好厉害,我吃一个就饱了。飞哥,既然园园喜欢你的点心,明天你再送点过去。”

关飞:“放心,以后冯大美女的点心我包了,我天天做好送医院去。小雨,你累了两天了,快去洗个澡堂,早点睡觉。”

关小雨家的新房很大,三个卫生间。

浴室里装了冲浪浴缸,关小雨这两天考试精力透支厉害,就躺在浴缸里一边惬意享受一边玩着手机。

刚打了一会儿王者,他突然脸大变,惊叫一声:“不对,不对。”

刚才父亲说天天给园园送汤包,可他们前头却说园园已经退烧过两天就出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对,他们已经有事瞒了我?

关小雨急忙拨打冯小园的电话。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冯小园的低低的哭声:“混蛋关小雨,你怎么才打电话过来,我要死了。”

“什么要死了,你乱说什么?”

冯小园哭道:“昨天医院的血检出来,说我的血红蛋白和血小板都低到危急值以下,今天还做骨髓穿刺,提示说是急性髓系,正在检查基因靶点。小雨,我真的要死了。”

关小雨有点蒙:“冯小园,你说得这些我都听不懂,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园园哭声大起来:“白血病,是白血病……小雨,我要死了,可怜我才十九岁,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啊……白……白血病……”关小雨的手机掉进浴缸里。

他突然狂叫一声:“不,不,不!”

他疯狂地用手拍着水面:“不要死,不要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张大嘴巴嚎啕大哭。

关小雨无法想象,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

那个生气起来就会用手拍自己脑袋的姑娘,那个笑起来满面开花,仿佛全世界都被阳光照亮的姑娘要消失了吗?

她虽然不美丽,她皱起鼻子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几块小雀斑,但她是那么可爱。

她就是快乐,全天下的集中在一起的快乐。

不,不能死!

关小雨从水里捞起手机,对着那边的冯小园大吼:“混蛋,你特么是个混蛋!冯小园,你什么意思,你死了大家怎么办,你太不负责任了。你想过你的爸爸妈妈吗,你想过我吗?”

冯小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关小雨:“你少他妈跟我说这些,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我他妈打死你,你这个混蛋!”

他穿好衣服,水淋淋地朝外面跑。

时晴和关飞慌了,一把把他抱住:“小雨,你要去哪里?”

关小雨大哭:“我恨你们,你们骗我。园园要死了。你们还说他没事,你们还有心吗?我要去医院,我要打人,我要打死冯小园,她凭什么问都不问我们就要死,我不允许。”

时晴也哭了,关飞眼圈通红,同时喊:“谁说要死了,谁说白血病就一定要死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不是不治之症,只要骨髓移植,就能恢复健康。小雨,你现在过去也没用。”

“谁说没用……骨髓移植真能救她?”关小雨这才平静下来,激动地问。

时晴点头:“是的,不信你可以在网上查查相关知识。”

关小雨:“抽我的。”

“得配对。”

“那我们去配对,就明天,你们也去。”

“好。”关飞和时晴同时点头:“义不容辞。”

“还有。”关小雨说:“你们得出钱,我会把我的全部零花钱都拿出来的。”

“放心,我们会出钱,我们和老白还有杨一楠是兄弟,你和园园也是兄弟/”关飞说。

时晴安慰小雨:“儿子,钱的事情你别担心,再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全套治疗下来也就五六十万。我们这两天本打算拿前给你干爹干妈,他们说手里还有,不够的时候再问我们借。”

“什么借,是支援,以后不许让干爹还钱,否则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时晴叹息一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知道。”

当天晚上,关小雨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机不停搜索着白血病的治疗信息,还不住截屏收藏。关飞夫妻劝了他几次让早点休息,但他就是不听。

第二百四十一章 换髓

关小雨在网上查了两天这种所谓的爆发性骨髓白血病,半懂不懂地弄清楚整个治疗过程。

其实,现代医学已是大大地进步了。白血病虽然被称之为血癌,但已经不是不治之症。

要想治好这种病,最好的办法是骨髓移植。

只要能够冲动地移植骨髓,病人身体里恢复造血功能,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在换骨髓之前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化疗,主要作用是杀死病人身体里所有的免疫系统,以免在换骨髓之后产生排异。

但这事最关键的时候找个匹配的骨髓。

如果可以,关小雨倒是愿意把自己的骨髓移植给园园。不但是他,就连关飞也答应做个配对。

不过,很快医生说了,骨髓源最好从直系亲属那里寻找,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排异反应。

但问题是,冯白和杨一楠和园园都无法配对,从骨髓库中也找不到合适的骨髓。

这下,关小雨就急了,急忙拉着父亲去了医院。

园园生病的消息惊动了所有人,不但关飞父子,就连刘航、林泉泉、金归田、朱佳都来了。

这两对男女的关系很古怪,刘航和林泉泉有重归于好的趋势,两人有说有笑的,但态度却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估计要想才再次接受彼此好需要一点时间。

看到林泉泉和刘航,朱佳气得眼睛都红了,又骂了金归田一气,只是考虑到冯白夫妻的情绪,勉强克制。

朱生云依旧赖在金归田家里,金工拿他当亲生父亲孝敬,朱佳完全没有办法,现在只能勉强以库房办公室为家,也不知道这倒霉事儿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解决。

老金现在反正就一个态度,佳佳你爸爸在我这里,我这里就是你的家。迟早你要回归家庭,我不要你喜欢我,我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咱们现在这样挺好。

出人意料的是,抽血配对这天朱生平和哈滨也来了。

大家以为哈滨这人就是头母老虎,想不到她心地还是如此善良。哈滨道:“我听我家老居说了园园的事,这人命大于天,如果我的骨髓能够用得上,尽管用。”

朱生平豪爽地对冯白说:“兄弟,如果我的骨髓可以使,尽管抽,全抽去都行。反正这玩意儿在骨头里不抽也浪费了,用来救人最好不过。”

哈滨骂道:“你这个老居,叫你平时少吃点酒肉,现在都三高了,只怕你的骨髓抽出来全是油,不知道能不能用?啊……归田你来了,你和佳佳什么时候结婚啊?对我侄女好点。”

朱佳气得把脸转到一边,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喊婶婶一声,她和叔叔家的关系是彻底闹僵了。

杨一楠的眼睛都哭肿了,不住地说:“多谢各位叔叔阿姨,这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大家都说应该的,人命关天,没有事比这事大。

接下来,大家陆续抽血,又问园园的情况。

冯白说园园这次病来得突然,挺危险的,现在烧退了,人也清醒过来。只是手脚还要点麻,不能走路。医生说了,现在病人身体虚弱不能见外人。谢谢大家能够过来,但今天却不能见她,要见到人得过几日。这几天,一楠那边的工作丢不快,还得去上班,医院这里都由他看护,反正现在也没工作。

是的,园园住院还有将来移植骨髓需要一大笔钱。据说,前几年移植骨髓,在落后地区就得四十万起步。这里是一线大都市,医院又是全国一流,医生都是全球知名专家,这医疗费只怕还得翻几番。

自己家里还有老丈母先前支援的装修款,现在只能用来应急。另外,关飞夫妻还送过来几十万,勉强够了。

冯白夫妻以前是穷,但穷得有骨气,大头虽然说了这钱不用还,也就是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但做人不是这个道理。人家能伸出援手已经是兄弟情分,自己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老白决定把新房给卖了,把钱还关飞。

但现在有个问题,这种不动产要变现得花点时间。而且,最近地产不是太景气。

未来家里还需要很多钱,全靠杨一楠的工资。

关飞就嚷嚷:“老白你这是瞧不起人,谁要你还钱了,我儿子都给你了,还说钱?你这样我可要骂人了。反正你把我儿子都骗去了,现在再骗我点钱也没关系。”

冯白眼圈微红,锤了锤他的肩膀:“谢谢大头兄弟。”

旁边,林泉泉皱眉:“对,需要用钱你说话就是,再扯这个就没意思了。至于你工作的事情也不要担心,我会和我妈说的。”

冯白很羞愧:“你妈妈的腿现在怎么样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本来,我应该去向她老人家道歉,并承担相应责任的。可是,你看我家里又出了这事。”

林泉泉:“我妈没什么,就是腿折了,去医院打了夹板,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一段时间就好。你也不要内疚,这是意外,大家都不想发生的。”

冯白:“伤筋动骨一百天,毕竟是个老人。你跟你妈说,等我忙过这一阵,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的。”

林泉泉:“老白你现在要照顾园园,上班的事情先不急。等园园病好了,大家都来替你想办法。”

杨一楠有点欢喜:“谢谢泉泉。”她虽然是人力,按说可以帮忙提丈夫找个事儿。但毕竟冯白一把年纪了,要干it是不可能的。去其他地方,一切都要从头来过,而且收入会下降一大截。如果林泉泉能够帮忙,也算是件好事。

刘航见气氛有点伤感,开玩笑说:“老白你人品真不错,有这么多有钱朋友。就冲你有这么多关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林泉泉皱眉看了他一眼,刘航忙举手:“玩笑话,玩笑话。”

抽血化验鼓捣了一气,众人各自告辞而去。

关小雨落在最后,他对冯白说:“干爹,园园能赶上高考吗?”

冯白叹息一声,伸手摸了他的头,不说话。

关小雨:“你告诉园园,我在考场等着她。她不是想当法官吗,不能放弃,不能认输啊。”

冯白:“可是……”

关小雨:“我能考上军校的,一定能。你对她说,别到时候我已经穿上军装了,她还是个穿校服的小丫头片子,她有面子吗?让她给我站起来走进考场去,就算没力气,我背也把她背进去。”

关小雨将背上沉重的包解下来递给冯白:“这是园园的所有课本和复习资料,让她这几天看看,刷刷题。”

杨一楠含着泪:“可是,园园她身体很虚弱啊。”

关小雨犟着头:“虚弱也得学习。”

杨一楠:“你这孩子。”

冯白握住妻子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好,我会告诉她。小雨,四模成绩出来了吗,怎么样?”

“明天出来,我想我考得很好。”

等到小雨离开,杨一楠叹息说:“这孩子太拧,都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高考啊。”

冯白:“不让园园考了吗?”

“还能怎么样,明年来过。”

这个时候,病房地门打开了,冯小园满面泪水地走出来:“爸爸妈妈,我要去考,趁我化疗之前,关小雨说得对,我不能服输。爸爸妈妈,求求你,让我去考吧!我读了十多年书,实在太苦了。我从生下来,你们就说让我好好学习,考上清北复交。说了这么多年,好象我的人生就为了这个目标而存在。现在你们却告诉我不要去考,那么,我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不能没有目标,这是我活下去的力量。”

冯白夫妻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考,考个清北复交出来,女儿,你可以的。加油,无论是战胜高考还是战胜病魔,冯小园你都要加油!”

……

四模的成绩终于出来了,虽然说四模的难度很低,但关小雨的成绩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

这次考试,他的理综就过150,总分五百四十二,已经能够上个一般般的重点。

当然,四模和正式高考还是有区别的,关小雨心中还是有点忐忑。

他想了想,自己如果要考军校,身体上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记得上次招飞的时候,他的体检是过关了的。

当时,体检的时候有一关是要脱光了衣服站在那里让医官检查身体四肢比例,检查身体是否有疤痕。

当他赤条条地站在医官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眼睛一脸。

这体格,真是不错啊。尤其是那两条腿又粗又长,并在一起严丝合缝,简直就是个希腊雕塑。

只可惜,后来审核的时候关小雨还是因为太高被刷了下去。他现在已经一米八十几,未来还会长点个头,怕就怕到时候塞不进飞行驾驶舱。

另外,他这身高也当不了装甲兵。

仪仗兵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既然连招飞的体检都能过,军校应该没有任何难度。

问题就是高考成绩。

军校的录取分数,非指挥类是五百二十九,指挥类是五百七十到六百多分。

真上了高考考场,自己究竟能考多少分呢?

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心理迟钝的关小雨突然忧心忡忡。

第二百四十二章 医疗计划

如果我到时候考不上军校,我又凭什么让园园振作,考个法官给我看?

关小雨心中担忧,他看了看冯小园空着的位置,难过得想掉泪。

放学时,班主任马老师叫住关小雨,笑吟吟地问:“关小雨同学,看你情绪不好,又出了什么问题,跟老师说说。”

关小雨:“你怎么知道的?”

马老师说:“据各科老师反应,你在上课的时候心神不宁。以往都是积极举手回答问题,提出问题的。但今天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发呆,这可不好。”

关小雨:“四模……还是上不了重本……”他本不想搭理马老师,但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来。

“怎么上不了?”马老师微笑:“是的,四模是挺简单的,但这个简单只是针对咱们市的三所全国重点高中。但你要记住了,高考可不只考这三所中学的毕业生,而是和全国高三学生竞争。你不需要跑得多快,也不需要跑赢我校的优等生,你只需要考赢其他人就可以了。”

关小雨:“老师的意思是……”

“别泄气,把弦给我绷紧了,最后这十来天在努力一把,重本不在话下。”马老师非常得意,四模成绩一出来,关小雨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能够把一个学生从高技都够戗培养成重本,而且是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这是一个奇迹,这是她一生中最高的成就。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教育天才,看身边的关小雨越看越爱,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

这孩子,真不错啊!

关小雨有点腻味,但还是不好拒绝。心中嘀咕:什么呀,我就是个天才,大天才啊!什么是天才,就是游走于疯狂和成功边缘的人,好在我没有疯。

摸了摸关小雨乱糟糟的头发,马老师又叮嘱:“冯小园同学的事情老师知道,你和她的事情老师也知道。老师知道你心中很担忧很难过,可是也不能因此影响了学习。如果高考没考好,我想冯小园同学也很难过的。她只怕会在心中责怪自己。你如果想让她尽快恢复健康,就考个重本出来给她看看。”

马老师一直以为关小雨在和冯小园早恋,也大发过雷霆。

她生气的时候关小雨影响了冯小园的学习成绩,要毁掉这一棵好苗子。

不过,后来冯白竟然把关小雨接到家里去生活,显然两边的家长是同意他们之间的事情的。对此刻,马老师很生气也很无奈。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冯小园的成绩并没有落后,还有增加。而关小雨,更是脱胎换骨。

如果早恋能够让这两孩子进步,倒也无妨。

再说了,还有十几天高三学期就要结束,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恋爱是他们的自由。

而且,马老师也知道,高考一结束,班里的那几对肯定会从地下转为公开。

关小雨听老师这么说,对她再没有心理抗拒,点点头:“园园会来参加高考的。”

马老师很惊喜:“冯小园的病好了,能考试了?”

“没有,等着换骨髓呢!不过,要等到匹配的骨髓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找到了,手术前的准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再此之前还是可以参加高考的。”

马老师再不说话了,只叹息一声。

*****************************************************

此刻,在医院里。

面对着那个专家,冯白和杨一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

今天是骨髓配对结果出来的日子,决定自己宝贝女儿的生死。

但是,消息很坏。专家说,从骨髓库那边得到的消息,没有一例可以匹配。

至于你们亲友的,也没有一个合适。是的,林泉泉、刘航、朱佳、金工、朱生平夫妻、关飞父子没有一个符合移植条件。

冯白和杨一楠的身体都在颤抖,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掉进冰窟窿里。

冯白沙哑着嗓子问:“医生,我和一楠的难道就可以吗,我们是园园的亲爹亲妈呀?”

专家一脸的遗憾:“孩子从父亲和母亲的身上各获得一半的基因,因此与父亲或者母亲为50相合,俗称半相合。其实,是很不错的。而病人和兄弟姐妹的匹配度也是五十,如果是双胞胎,这是百分之百匹配,全相合。病人没有兄弟姐妹,按说,匹配度最高的就是父母了。但是,还是不能用你们的。”

杨一楠急道:“那为什么不能用我们的?”

专家:“骨髓,也就是造血干细胞的移制最关键的是排异。如果病人用父母的骨髓,那是百分之百的会排异。所以,在医学上是严厉禁止父母移植骨髓给孩子的。对不起,我们也尽力了。”

杨一楠立即哭出声来:“难道孩子就没救了吗?”

专家:“先别哭呀,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冯白握住妻子的手:“医生,您说。”

专家:“如果是兄弟姐妹的话,相合概率也是百分之五十。不过,如果配型成功,却不会发生排斥,这个手术的成功率现在已经非常高了。”

冯白急问:“多高。”

“百分之九十五。”

杨一楠哭道:“不是还有百分之五吗?”

专家:“百分之九十五成功率相当于百分之百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一楠继续哭:“园园是独生子女,哪里来的兄弟姐妹?”

专家大约也是被她哭得烦了:“你生一个不就成了?”

冯白一凛:“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白血病又不是癌,如果好好看病,怎么也能活他两三年,活他十年八年也不希奇,你生个孩子也就十月怀胎,难不成你还想生个哪吒?”医生天天看到要死要活的病人父母,早已经麻木。再说了,白血病早就不是不治之症,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那不就医好了吗,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啊?

杨一楠:“可是,就算我现在生一个孩子,不还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相合率吗?如果配型不了,那可怎么办?”

医生:“那就再生一个呗。”

杨一楠大怒,霍然而立:“你!”

这医生也不是个正经医生啊!

冯白正要劝妻子冷静。

那专家叫道:“好了好了,我就跟你们说句实在话吧,病人的亲兄弟姐妹虽然按照遗传学的概率计算,只有百分之二十五和百分之五十能够全匹配。可是实际上,却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也就是是说,你如果生一个孩子,和病人有八成的匹配率。就算生下的孩子匹配不了,那就再生一个,那就是百分之一百六十,怎么也能配上。所以,别担心了。”

杨一楠这才不哭了,问:“那你刚才为什么吓人?”

专家苦着脸:“现在医闹那么厉害,话不能说满,遇事先说最坏的情况,吓唬一下病人家属不可以吗?”

冯白:“你可真把我们吓住了。”

“不过……”专家看了看杨一楠:“还是不行。”

冯白:“又怎么了?”

专家:“你太太实在太胖,三高了吧,还生什么孩子?先减二十斤下来再说怀孕的事。”

杨一楠:“减,马上减。”

从这个方案来看,生二胎是最佳解决方案,甚至比从骨髓库去找配型更完美。

二胎,必须生,立即。

从专家办公室出来,冯白恶狠狠地把包里的烟掏出来,捏扁了扔进垃圾筒:“不抽了,回家之后,我把酒全倒了,我要备孕。从现在开始,谁递烟敬酒就是我的杀女仇人,老子跟他没完。杨一楠,你必须减肥,一个月之内,二十斤,不然我跟你离婚。”

杨一楠:“我可以的,如果减不下去,我就去死,我说到做到,绝对不是开玩笑。”

冯白握了握妻子的手,感觉到了力量。

杨一楠却一犹豫:“冯白,上次为了生二胎的事情园园要死要活的,现在又生,她的情绪……”

冯白:“这是为了救命,也管不了那么多。园园那边我……会和她说的。”

杨一楠叹气:“老白,园园的性子拗,现在情绪又不稳,这事要为难你了。另外,医院这边还得你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偏偏又帮不上多少忙。”

冯白:“我现在反正也没事,倒是一楠你又要上班又要过来照顾孩子,你比我还苦。”

正如前头所说,娃得了这个病,将来需要大笔的医疗费。现在家里只有杨一楠有收入,一切都得靠她。冯白无法想象杨一楠一边为孩子的事情愁得头发发白,一边还得在职场上拳打脚踢的情形。至少自己做不到那家事和公分得那么清楚,不因为情绪影响任何一个方面——那太容易精神分裂了。

杨一楠:“泉泉妈那边我们也应该过去赔个罪,该承担的责任还得承担,等这里忙完,我陪你一起去。”

冯白:“是啊,人现在躺医院里,作为肇事者,都几天了,咱们还不闻不问,实在说不过去,也不是做人的道理。也不用择日子,我和园园说完话自己过去,你先守在这里。”

杨一楠点头:“好,你先和园园谈,我先在病房外面等。如果谈不好,我再出面。”

冯白:“这是一件好事,你怕什么呀?”

“还真有点怵。”

园园是冯白前世的小情人,和父亲最亲,倒是和杨一楠跟仇人似的。这生二胎的事情还得他去谈,如果杨一楠出面,事情只怕要搞砸。

杨一楠对她还真是怕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同意

得白血病的事情冯白从头到尾都没瞒园园,实在是她这次的病来得太突然也太猛,根本就瞒不住。

而且,如果将来让她知道真相,谁也不敢保证她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进了病房,冯白就看到女儿正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那棵树,神情默然。

冯白强笑道:“园园你在干什么呢,数树叶玩儿吗?记得我小时侯生病住院,在乡卫生院里躺着。医生说要多睡觉多休息,为了强迫自己入眠,我也像你这样数树叶,今天你也这样,这大概就是遗传吧!”

园园还是不说话,甚至眼珠子也没转动一下。

冯白强笑了一下,指着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本:“你如果睡不着,不如起来看看书,还有十来天就高考了,怎么着,打算放弃了。”

园园病情突然爆发,入院几天之后,烧退下去了,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只是现在还有点虚弱,正在输液。

“老白,我都要死了,你们还让我高考?”

冯白装着若无其事的表情道:“你们学校高三年纪不不是挂了一个什么横幅,是怎么写的来着?我想想,对了,是‘只要死不了就朝死里学’我没说错吧?”

园园说:“只要学不死,就朝死里学。”

“对对对,是这句话。高考何等重要,但凡这人还有一口气,就得起来学习,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的事情了。”冯白道:“这次四模出来,知道小雨考了多少吗,五百多分,已经跨进重本的门槛了。这小子,嘿,是个天才啊!一个多月时间从一个学渣变成好学生,真让人惊喜。他现在给你把书本都拿来了,你好意思不学?别到时候,人家穿上军官的服装了,你还躺在这里,面子上可挂不住。”

园园眼睛里又是悲伤又是失望:“面子,老白,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想你的面子,你怎么和杨一楠一样?难道高考,难道你女儿考上名牌大学所带来的虚弱比我的生死更要紧吗?”

“死,谁说你要死了?”冯白故意一愣:“不就是得病住院吗,做两天好了回家,你也别在这里要死要活。撒几下娇得了,不能老这样。”

园园气得眼泪都流下来:“撒娇,我这是撒娇?冯白,你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我是白血病,我都要死了。”

冯白:“死什么死呀,医生说了,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到你身体里,立即就能生龙活虎出院。而且,也不影响未来的生活。也就是说你冯小园一旦痊愈,这辈子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你别说死了,你才十九岁半,我多大年纪了。我老死了,你还活着呢!”

“移植骨髓,找到合适的捐献者了?”冯小园呆滞的眼神顿时有了活气。

自从住进医院,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之后,冯小园也不是没有在网上查找相关的治疗信息,对这种病早已经门清。

是的,正如冯白所说,这病早已经不是不治之症,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你就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骨髓捐献者本就少,要想找到合适的能够匹配的骨髓,谈何容易?很多病人长期等待,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等到病故也没有等到。

冯白黯然摇头:“你刘航叔叔、泉泉阿姨、小雨父子还有爸爸妈妈几个朋友都验过血,全不合适。”

园园眼睛里的希望的光芒熄灭了。

冯白:“你别怕,还有一个办法。医生说了,亲兄弟姐妹的骨髓可以移植,成功率九十八,相当于绝对能够成功。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干脆再生一个,用你弟弟或者妹妹来救你的命。”

园园一呆:“刚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以移植骨髓,他身体受到了吗?”

冯白哈哈大笑起来。

园园:“老白你在笑什么?”

冯白:“我笑你不懂科学,新生儿不用抽骨髓的,直接用脐带血就可以了,效果比骨髓还好。”

园园:“真的?”见冯白点头,她突然道:“可是,杨一楠的身体受到了吗,她都四十多岁了,属于高年龄产妇,这对她身体伤害比较大。还有,她那么胖,生孩子肯定比较困难,我心疼啊!”

正病房门口偷听的杨一楠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冲进屋去,一把抱住园园:“我的好闺女啊,你别心疼妈。妈只要能够让你活下去,什么都肯去做,你放心,我会减肥的,我会的。”

冯白这个办法真好,刚开始的时候杨一楠还担心园园抗拒自己生二胎的事情。没想到冯白却不直说,先从移植骨髓开始谈起,一步步把话题扯到二胎上去。最后,女儿反担心起自己来。

这让她又高兴又心酸。

园园伸手拍着杨一楠的背心,反安慰起她来:“好了好了,杨一楠同志你情绪太激动了,你可是要当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人,怎么这么稳不住。你眼泪鼻涕都糊我脸上了……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的背上,好厚一层脂肪。身为一个中干,太不注意个人形象了。”

“好,我减,我减。”杨一楠用手擦着眼泪坐起来。

冯白:“园园,我刚才还和你妈说了减肥的事,她说一个月之内要减二十斤。”

园园:“吹牛,杨一楠你就吹牛吧,我可不相信你。你什么人呀,回到家后一动不动,所有活儿都交给冯白,准一个菩萨,你能管住嘴迈开腿?每次我们一家人出去逛街,让你散步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你还是个女人吗,女人谁不喜欢逛呀?”

杨一楠忘记了女儿是个重病号,大怒:“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还说我,我如果一个月减下二十斤,你该怎么说?”

园园:“你这是要和我赌啊,我押一百块钱赌你输。”

冯白:“谁跟你赌钱,你的钱还不是我和你妈给的。这样,你妈一个月减二十斤,如果输了给你一百块钱。但是,你也得给我考个清北复交。如果考不上,你给我一百块。”

园园:“老白你别说钱,穷了一辈子了,一说钱我就跟你拼命。你们现在别打搅我,我要学习了。”

说好这事,冯白夫妻心里总算放松下来。

他们也是感慨,当初杨一楠是真心想要二宝,为此还和园园闹得不可开交。后来杨一楠也想通了,二宝不二宝不重要,关键是一家人要幸幸福福。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想生二胎却不可以了。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操蛋和让人伤感。

杨一楠悄悄和丈夫说:“冯白,园园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你怎么还提高考的事情。她只要健健康康,能不能上大学其实不要紧。”

冯白摇头:“不,这人活的就是一口精气神,人总得要有点事做才行。只要园园有了精神,有了目标,她就会积极配合治疗,这对她的身体也好。”

杨一楠:“我再和医生沟通一下,看这事行不行?”

冯白:“好,你去沟通吧,我现在去看看泉泉妈。哎,出了这事,我还真不好意思见她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冤家

等到冯白离去,杨一楠又找到了那个专家,说了这事。然后又羞愧地说:“这是我丈夫的意思,想让女儿参加高考。我想问问医生,可以吗?”

医生反问:“能考上吗?”

杨一楠:“我不明白医生您的意思?”

医生:“如果孩子成绩好,能考上大学,尽管去考就是了。但是,如果她成绩不成,考起来费劲,还不如在医院休养,就别费劲去折腾了。”

不说成绩还好,一说,杨一楠满面都是光彩:“我女儿从来就是班级前十名,学神晓得伐?只要她进考场,无论状态如何,一个重本是稳拿,不考上清北复交就是搞砸了。”

“不错啊,那是得去考。不然错过了今年,明年再去考就是往届生了,压力不小。”

杨一楠:“可是,我担心孩子的身体能否扛得住,她不是得了这个病吗?”

“糊涂。”医生说。

杨一楠愕然。

医生接着道:“如果孩子身体没多大问题,就算去考,也能扛得住。如果身体状态不好,就算不去考,也麻烦不是。能否扛住和她参加高考没关系,和她本人的身体素质和我们医生的治疗方案有关。”

杨一楠:“可是,这病这么吓人……”

“吓什么人,她现在烧退了,按时服药稳住就行。反正离你生孩子,把脐带血输进病人身体还有一年时间。再说了,你已经是高年龄产妇,还得减肥,能够在一年之内生二胎还难说得很呢!难道在这一年时间里病人什么都不干了,成天躺在医院病床上当废人?等她这段时间把身体调整好了,回家去该干嘛干嘛,等着就是了,只需要定时来医院检查。”医生说:“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这三高减不下去,怀什么孩子?”

骂了杨一楠半天,那专家再解释说。其实,孩子毕竟年轻,身体素质也棒,其实短期内不用担心。真正关键的时候移植脐带血的时候,到时候,得化疗,还得把她身体的免疫力都杀死。到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受损失极大,那才是让人担心呢!孩子要高考那就去考呗,只是复习的时候不要太劳累,不能熬夜。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就同意。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杨一楠从医院食堂打了病号饭送到女儿床前。

有了高考这个目标之后,园园的精神状态好起来。

此刻她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床头柜上刷题。

杨一楠那拿起汤代勺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又说:“医生说了,参加高考可以,但不能太累,还不能熬夜。我现在要跟你约法三章,你每天的学习时间不能超过四小时,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另外,每天晚上十点钟必须睡觉,做不做得到?”

园园眉头皱了起来。

杨一楠:“怎么,你不答应?”

园园:“不是,不是。杨一楠,我只是觉得奇怪。以前你恨不得我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其他时间都用来学习,现在怎么转了性,还让人真有点不习惯啊!”

杨一楠:“那不是从前吗,现在是现在。”

园园又皱起来了眉头:“四个小时,能复习什么呀?”

杨一楠警惕:“四个小时还不够,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园园:“是这样,杨一楠,如果每天只复习四个小时,甚至一个字不看一道题不刷,我就这么进考场,一个重本应该没任何问题。但是,要想上清北复交,我心里还是不塌实。”

杨一楠:“重在参与。”她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了上园园考四大藤校的执念,只要女儿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好。

园园喃喃道:“为了这场高考,我准备了十二年,从小学一年纪开始,你就在念叨将来一定要读青华读北大,这已经成为我人生的目标。现在放弃,不甘心啊!”

杨一楠:“不是让你放弃,正常地复习正常地去考,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吧!”

园园:“我还是习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这种靠天吃饭的事真让人不爽。”

“吃饭,吃饭。”

园园心中略微有点不满,这个时候,突然“咕咚”一声传来。

原来,杨一楠饿了,腹中雷鸣。

园园:“你吃了没?”

杨一楠:“刚才在食堂吃了一盘凉伴黄瓜,我不是在减肥吗,要控制热量摄入。”她人胖,胖子胃口好,真让她敞开了吃,一顿半斤米饭没有任何问题。

上次和部门同事去吃火锅,她老人家独力干掉了六份肥牛卷,四份肥羊。

这分伴黄瓜还不够她塞牙缝。

今天园园的病号伙食非常丰盛,有米饭,有红烧豆腐,有烧带鱼,有清炒河虾虾仁,有芡实,有上海青,都是杨一楠爱吃的菜。

尤其是米饭,中国人习惯了高碳水饮食,或者追求碳水化合物所带来的饱涨感。一顿不吃米饭,感觉就是没吃。

现在看到园园吃得香,她就有了强烈的反应。

园园一笑:“真可怜,人生啊……”

“什么人生啊,你才多大点年纪就感慨人生。”

园园继续说:“人生的乐趣啊,其实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吃。这人如果吃好吃美了,这一天就是美好啊,如果一顿没到位,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的。哎,今天这带鱼烧得真不错,汁水真美,用来泡饭,我能吃一斤。”

说完,她还使劲地吧唧着嘴。

杨一楠感觉自己嘴里全是唾沫,刚才那份黄瓜实在太痨,让她饿得更厉害了。

这丫头是在欺负人啊!

杨一楠面上霍然变色:“吃饭别吧唧嘴,没教养。”

“好的,好的,我小声点。”园园夹起一颗虾仁,小口小口地咬起来。

这回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可更让人难受。

她是没发出声音来,河虾的虾仁能有多大,杨一楠一口下去可以吞下去二十个。可就这么小的一颗,园园却吃了十多秒,还不住在口中称赞:“美味,美味啊!”

杨一楠气得快要吐血了:“你这是整我,你就知道和我做对,你都跟我作对了快二十年了。生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福。”

园园却不理睬,反促狭地哼唱:“杜十娘,你是不是饿得慌,你若是饿得慌你就开口讲……”

她是魔鬼吗?

是的。

杨一楠愤然而起,拂袖而去。

园园在背后喊:“饿了你就吃点,食堂估计还有饭。实在不行,你上街找个馆子。”

杨一楠气愤大叫:“我不会上你的当,你不就是想让我减肥失败好赢我一百块钱吗?阴险,我得告给冯白听,让你爹来教训你。”

这母女一番闹,病房里其他病友都忍俊不禁,这两人真是冤家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病情

一想到要见到唐芳,冯白心里又是悔恨又是畏惧。

是的,她是自己的上司的上司,和杨一楠关系不错。况且又是杨一楠闺密的母亲,自己铁哥们儿刘航未来的老丈母,大家关系实在太近。

这次唐总的骨折因自己而起,冯白有点羞于见人的感觉。

那晚那场闹剧之后,冯白和杨一楠急忙和唐家那群亲戚送唐芳去了医院。

结果自然是一场忙乱,刚把她安置进医院,更热闹的事情发生,林国强、林泉泉、刘航三人赶到。

看刘航和林泉泉的状态,两人好象有和好的趋势,但事情紧迫,也由不得冯白欣慰。因为,唐家的亲戚和林国强吵起来了。

林国强当年出轨,抛弃和他一起奋斗的妻子,可谓是负心忘义。特别是,当年林家的产业已经很庞大了,这次分家必然会牵扯到财产分割。而分钱分地是一件很伤感情的事情,通常会伴随着激烈的斗争。

林国强毕竟是在外闯荡了一辈子的人,有社会地位有人缘有心计,和他斗,唐芳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这个传统的乡下妇女就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邀约亲戚为自己助威,采取暴力手段——于是,她和她那群亲戚在闹离婚的日子里,常常对林国强和他外面的女人围追堵截,一言不合就饱以老拳。偏偏人家都是女人,你还不好还手。那么,只得狼狈的抱头逃跑了。

就这样,唐芳的亲戚还不肯干休,找妇联,找居委会,找党委,搞得那一段时间的林国强狼狈不堪。

期间,夫妻两双方骂过打过请和律师,用了一年多的时候才离成了婚。

也因为这样,林国强和唐家的亲戚结下了不解的仇怨。

现在,两边一见面,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众妇女一涌而上,对着林董事长就是一通唾骂。什么“陈世美”“负心汉”“畜生”“垃圾”滚滚而来。

林国强被骂得满头是汗,气得肌肉痉挛,无奈双拳难抵四手,根本就还不了口。

无论林泉泉如何劝解,结果都是毫无用处。

最可气的是,那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自媒体从业人员还在拍摄,林董事长的狼狈样被一丝不漏地全网播报。

正闹得厉害,正当医院正要报警的时候,小雨的电话打到冯白这里来,告诉了他园园突发急病的消息。冯白两口子也慌了,急忙拉过林泉泉说了这事。道,要不让杨一楠先留在医院处理这事,冯白先去看园园。

林泉泉听说园园处于半昏迷状态,也急了,说留什么留,你们都去,这里有我和刘航。

冯白道,这哪能行。今天的事情因我而起,我要负责。

林泉泉急得一跺脚,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墨迹。事情我都知道,今天我妈的事纯粹意外,我不怪你。我妈只是骨折,接上就是了。是的,我是心疼妈妈,也很难过。可园园的病谁知道是什么,你先紧着那边,抢救病人要紧。你和一楠都一起去,别管这里了。

说罢,就把两人推出了门。

事情紧急,容不得犹豫,冯白当机立断,说,好吧,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妈,等我先去园园那里看看。

这一晃就是五天过去,园园总算是退了烧,病情稳定了,冯白这才匆匆过来处理唐芳的事情。

一想到要面对唐芳,冯白心中愧疚得无地自容。自己把人丢在医院里尽去忙园园的事情,三天后才抽空来医院负责,说起来还真是不地道。相比之下,林泉泉和刘航真够意思,不但不责怪自己,反还主动去验血,愿意把自己的骨髓移植给冯小园。

罢了,今天唐总要杀要剐,我冯白都生受了,另外,所有的医疗费还得交上。

到了医院,冯白先跑去找了医生,问了唐芳的情况。

在之前林泉泉过去做骨髓配对的时候,她就说过,唐芳的腿骨骨折,送起医院的当天就进了手术室打了钢板,打了夹板,然后住院观察,问题不是太大。

也不知道这五天过去之后,唐芳的伤好些了吗,接下来会进行什么治疗。

医生听冯白问,回答说没事,病人已经办理了出院。

冯白大惊,说,怎么就出院了呢,不能啊!

医生道:“钢板已经打了,手术后的伤口也没有发炎,不出院呆在病床上干什么?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每天咱们医院进进出出上几千人,什么样的病号都有,一不小心活人都会被传染上其他毛病。外科手术,只要伤口没有感染,回家自己养最好。”

冯白:“可是病人是个老太太,还是在医院住着心里塌实。”

“虽说是老太太,但病人的身体很健康,比我这种亚健康状态的中年人可健康多了。而且,养病关键是要保持好心情,任何人住在医院里心情只怕都好不了,怎比得上在家。”

冯白觉得医生说得有道理,看他不在乎的样子说明唐芳真的没事。

这让冯白心中好受了些:“医生,病人要养多长时间才能彻底康复。”

医生:“伤口愈合后就好,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就是练习走路。通常半年就可以正常生活,至于钢板就不取了。毕竟是老人了,取钢板还要受二茬罪,不像年轻人。”

那个专家又介绍说,骨折部分愈合很简单,最麻烦的是康复训练。病人长期卧床后重新练习走路,很多人都受不了那种痛苦。特别是七八十岁老年人,很多人都放弃了,最后在床上躺一辈子。你们这些家属得多鼓励病人,多关心她,多陪伴她。

冯白心中好了些,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他又问了药费的问题,医生回答说,大约八万多块,扣除医保部分,个人要承担六万多。

听到这个数字,冯白心中叹息。

前一段时间,他的个人财务总算恢复了健康。现在园园生病要花钱,唐芳这里又是一大笔医药费,手头立即紧张起来。

从医生那里出来,刚走到唐芳的单人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唐芳怒吼:“滚,你给我滚!”

冯白这就尴尬了,他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门。

迎面就是一个水杯扔过来,正好打到他的额头上,直打得眼前金星闪烁什么也看不见。

泉泉妈还是这么火暴。

第二百四十六章 林国强的危机(一)

做错了就得认,挨打了就得立正。

只是……实在太疼了。

冯白眼前全是星星,感觉额头上好象长了个包。

他忙捂着额头,正要喊“唐总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那边,唐芳继续怒吼:“林国强,你这个垃圾,你就是条毛毛虫。我们什么关系,我恨不得你死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这事,滚,立即滚蛋!”

冯白心中奇怪,林国强来了,他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视力。定睛看去,却见,林国强立在唐芳的床前,衣服上全是刚才被撒的水。

想来,唐芳一看到林国强这个前夫哥,加上心情不好,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按捺不住动了手。冯白恰好不好闯进来,误中副车,天降横祸。

这个时候,唐芳才发现了冯白:“是你?”

冯白:“唐总,上次事情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受所有的责任,今天过来是向你负荆请罪的。”

林国强显得不快:“冯白,我家里正在说事,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冯白看了看唐芳:“唐总,要不我在外面等着。”

林国强一挥手:“等什么等,你先走,离开这里。不就是赔钱吗,又有多少。至于道歉的事情,你们另外约个时间。”

唐芳大怒,一拍床沿:“林国强你什么意思,你又是谁,我唐芳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我的客人你凭什么朝外撵,现在该滚蛋的应该是你。”

林国强喝道:“我和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又生了个娃,我们林家的事情和你也有关系,凭什么不能做主?”

唐芳:“你上管天下管,中间管空气,还管我头上来,滚滚,马上滚!”说着话,又拿起床头柜上的家什,乱七八糟地打过来。

冯白一看不好,连忙冲上去,“唐总,林董,可打不得呀,小心腿,哎哟!”

正不可开交,林泉泉和刘航进来了,惊叫一声,分别拦住两人。

林泉泉愤怒地看着父亲:“林国强,你过来干什么?”

林国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来看看我的老婆不可以吗?”

林泉泉气得脸都青了:“什么你老婆,当年你抛弃我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是你老婆?现在你事业出现危机了,需要人救了,就想起你老婆了,你的心真是坏透了。”

林国强:“我跟你妈生活了那么多年,又生下了你,她就是我老婆。再说了,离婚都多长时间了,你妈又没有重新找人,说明她心目中还是认同自己是我妻子的,要为我守节,怎么就不是我老婆了?”

“无耻!”林泉泉没想到父亲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尖叫一声,张开十指就朝他脸上抓去:“我今天和你拼了!”

林国强一时不防,脸上被女儿抓出十条血淋的爪痕,顿时暴跳如雷,骂道:“不孝子孙,我也不等天打雷劈,今天先抽死你!”

冯白一看不好,急忙抱住林国强就往屋外推:“刘航,刘航,你快拦住泉泉,可不能动手……林董事长,你别说了,真要弄得一家人以后再不见面了吗?”

他身高体壮,又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而林国强小老头一个,居移体养移气,如何是他对手。

就这样被冯白半推半架地推进了电梯里。

林国强暴跳如雷:“冯白,你敢?看老子不收拾你!”

冯白负气:“你收拾我做什么,我现在已经够倒霉的了,闯这么大一个祸,工作丢了,女儿又生了大病,也不怕人收拾。老林,我不拉走你,你可就要和泉泉打成一团了。你们父女关系本就不好,现在再这一闹,难道这辈子真不见面了。再说,她肚子里坏了你的外孙。真有个好歹,你又做何感想。现在泉泉就是家里的国宝,需要重点保护。你说,你能还手吗?”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林国强也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两人走到楼下的花坛边上,林国强郁闷地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支过去,见冯白摆手,又放进包里。

他叹息一声:“你说得也对,肚子里的孩子关系到咱们林家家业的继承,关系到泉泉一辈子的幸福,也关系到我和唐芳的天伦之乐,是得小心一点。别说动手,甚至不能刺激到泉泉。”

冯白:“林董你这么想就对了,为了大家,为了孩子,你得忍。忍无可忍,还需再忍。”

林国强郁闷地点点头,又掏出烟了:“算了,今天看在泉泉的份上,我先回去,真他妈什么倒霉事都遇一起了。”

等到林国强离开,就看到唐芳三人出来,刘航手中提了日常用品,林泉泉则用轮椅推着母亲。

唐芳出院回家静养。

冯白上去一鞠躬:“唐总,事情都是我的不对,请你原谅,药费我会打给你的,但我家里也有事,容我宽限一段时间。”

唐芳:“冯白,你额头怎么回事,要紧不?”

冯白一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那个包已经肿成鸡蛋大小,痛得厉害,就说,不要紧。

唐芳哼了一声:“谁要你的钱,我是缺钱的人吗?”

冯白:“您当然是不缺的。”

唐芳:“这药费对我来说,也就相当于你身上的十块钱。你说,如果有人弄断了你的腿,再赔你十块钱,你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冯白很尴尬:“要不,你打断我一条腿吧。不过,还请你宽限两年,等我女儿的病好了再说。”

“多好的一个娃,怎么就得了这种病,我听泉泉说了。好,这事咱们暂时不提。你的腿还有钱先欠着我,至于你那个班,我既然开除了你今天又把你脑袋打了个包,扯平了,以后不见面了。泉泉,咱们回家。”

唐芳虽然做事简单粗暴,性格又泼辣,但心肠却不坏。

看她的情形显然不想再追究,冯白很内疚。

他去药店买了正红花油刚擦到脑袋上,刘航的电话就过来了,说:“老白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劝,泉泉和她爸爸打起来,真打出个好歹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

冯白心中好奇:“唐阿姨在住院呢,你老丈人怎么跑来刺激病人,这不对啊!”

“他也,也是急了眼。”刘航叹息一声:“泉泉爸事业上出现了大危急,快要被人赶下董事长的位置了。这是已是板上钉钉,林氏集团已经在筹备股东大会,准备免去他的董事长一职。也就是说,林氏快要改名易手了。”

冯白:“赶下台,怎么回事?”

第二百四十七章 林国强的危机(二)

刘航:“说起来话就长了。”

冯白知道他在吊胃口,故意道:“既然话长,那就另外约个时间再聊。”

刘航:“别介,我现在就有空。”

“你不是要服侍你未来老丈母吗?”

“我溜了,你也知道的,老人家一直看我不顺眼,见了我就好象瞧见了仇人。刚才送她回家之后,我就说单位有事先走了。不然,再在哪里呆上两个小时,我非被弄出抑郁症不可,我都有心理阴影了。现在我在路上,有的是时间。”

冯白倒是来了兴趣,他这人其实八卦得很。也没慌着问林国强怎么了,先道:“刘航你现在和泉泉怎么回事,和好如初了吗?当初你可是要死要活和人家分手,说什么绝不原谅的。”

刘航沉默片刻,深沉地说:“是,我爸爸去世的事情给我打击很大。泉泉做出那样的事对我一家伤害很大,我恨啊,恨得整夜都睡不着觉。我已经想好,无论我多么爱她,她多么爱我,我都不和她在一起。即便我们分手之后,大家都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也再所不惜。”

冯白叹息一声:“你这是互相折磨,就为的是让泉泉难过。刘航,你这是杀敌三千自损一万,何必呢?再说,这只是一场误会。”

“是啊,我也知道是一场误会,可心理那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我已经下了决心,可是知道泉泉妈断腿的那天夜里,看到她无力靠在我的肩上的时候,我忍不住了。我仿佛着了魔,再控制不住自己。”

“这不挺好的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这对欢喜冤家莫名其妙地复合,冯白哭笑不得同时,又真心为他们祝福。

刘航:“不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首先泉泉妈的腿受了伤,谈这个不合适。其次,我们分手这么长时间,现在重新在一起,还需要适应。”

冯白:“得了吧,孩子都有了,还适应?你们不急,肚子里的孩子急啊!再过几个月,难道让泉泉挺着个大肚子出席婚礼?”

刘航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弄出了这么多风波,现在泉泉妈虽然原则上不反对我和泉泉的事,她也没有精神反对。但还是不甘心,不高兴,泉泉说了,这结婚还需要得到她的祝福。首先得等她老人家的腿好些了,其次,要等她老人家彻底地接受我这个女婿。”

“怎么彻底接受啊?”冯白问。

刘航:“还能怎么接受,表现呗。泉泉妈行动不便,我们每天下班就去她那里做家务陪她说话哄她开心,水磨工夫,我就不信老太太是块铁石。就算她是块石头,也得被我们小两口给捂热。”

冯白:“对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聊了聊刘航和林泉泉的事情,他们能够和好,冯白也为此而高兴,两人闹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是有个完美的结局。

接下来,刘航又说到林国强的麻烦。

事情还得从唐芳断腿的傍晚说起。

刘航和林泉泉在一起就是为了她这个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是感觉很开心,至于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家世,当初并不放在心上。年轻人的爱情,就是这么纯粹。至于唐芳嫌弃阿航,那是后话。

当年,林国强出轨和唐芳离婚之后,林氏集团还有做大。一家三口做了财产交割,二一添做五分行李散伙。

因为有过这一段伤心的故事,唐芳和林泉泉虽然是公司的大股东,却不太管生意上的事,只开股东会的时候出席一下,为的就是不想看到那个负心汉。

后来,她们也没想到林氏会发展得那么好,规模不断扩大,最后还成为上市公司。

所谓,水满则溢,月圆则缺,世界上的事情大抵如此。林氏在经过疯狂的扩张之后,遇到经济气候不景气,最后几年经营上遇到了困难。尤其是林国强搞的那个康养基地,简直就是死盘,这也引起了股东们的不满,换马呼声不断,暗流涌动。

股东们都在私下嘀咕:时代不同了,现在的世界和十年前根本就是两回事,如果还抱着老一套,未免要被时代所淘汰。再说了,你林国强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体力精力还有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都跟不上,也时候让年轻人上了,如此,未免不能给公司带来新气象。可你老人家恋栈不去,还想干多九,干到九十岁一百岁?你把着位置稳如老狗,可咱们的利益却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啊!

就在这个时候,东南省的商人集团半路杀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裴总,也是财富榜的名人。

他有意思收购林氏,开拓这边的市场。

为此,裴总勾结了董事局的几个大姥,甚至连老干部琼姐也收买了。有琼姐为首的人做内应,他开始强力的收购。

资本市场上要收购一个上市公司手法其实很简单,购入一定数量的股份。

只要他手中的股份达到一定的比例,就可以入主董事局,全盘掌控林氏。

不过,大量购入股份的结果是让股价急剧飚升,也会让裴总付出很大代价。

那么,怎么才能打压价格呢?

负面新闻,对,发布负面新闻。

于是,琼姐就安排了这次行动,那天晚上在太湖局突然涌进来的那些拿着手机的人就是她叫来的媒体从业人员。

这几天,各种八卦新闻满天飞,内容也是非常吸引眼球: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国强的小三萧红在外养了小三冯白,两人在太湖居幽会。林国强前妻唐芳得到这个消失之后,替前夫哥不值,伸张正义,带人捉奸。不料,奸夫冯白悍然反抗,打断了唐芳的腿。

这简直就是电视局中豪门恩怨故事,涉及到家庭伦理、男女不论之恋、财产纠葛,已经引暴了网络。

最近几天,网络上为这事已经掐得热火朝天。

林氏的股价应声大跌,裴总和琼姐他们也带着大量资金入场开始低价吸纳。

如今,他们手头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股份,已经威胁的林国强的地位。

估计再过得一段时间,就能把林氏给抢到手。

林氏可是林国强一辈子的心血,这人年纪大了,功名利禄之心越是热切。

是的林国强是个富豪,就算他被人赶下董事长的位置,凭他手头的股份还有个人财产,也算是国内顶尖大亨,一辈子富可敌国。

但这人光富还不够,还需要贵。

以往的他是优秀企业家,人大代表,十几个官方和民间组织的会长,头上带着光环的,无论去哪里都受到世人的尊敬。可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种心理上的满足可比物质享受高级一百倍,一万倍。

如果被赶出董事局,他也就是个有钱的小老头。

是的,他是有花不完的钱,别墅住着,游艇醇酒美人,环球旅游。可这又有什么意思,世界上像这样生活的有钱人多了,可上市公司的林董事长就那么一个。

林国强无法忍受无人问津,混吃等死的日子。

他想自救,他想把损害自己的那群以琼姐为首的股东给赶跑,重新掌握大局。

问题又来了,像林国强这样的人,资产是多,但手头的流动资金却是够戗,要想在市场上收购到足够份额的股份根本不可能。而银行那边也都翻了脸,说最近经济不景气,手头的贷款额度已经用尽。

林国强现在可说是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前妻和女儿手头还有股份。

也不需要她们把所有股份都转给自己,只要其中一人答应,立即就能扭转乾坤,把裴总和琼姐杀个片甲不留。

林国强起于草莽,从一个农民干到了上市公司董事长,天不怕地不怕,惟独害怕女儿林泉泉。唐芳断腿那夜,他好不容易和女儿的关系得以缓和。如果去找她说股份的事情,搞不好她立即就会翻脸。

林泉泉的性格他实在太清楚了,以往父女两人就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每次都是互相拉黑了事。

林国强实在是怕了,自然不会出此下策。

那么,只能去找唐芳了。

且不说当初离婚林国强出轨在先,就算是没有这事一般夫妻和平分手,心中也是难免有芥蒂。

林国强脸皮也是厚,竟然让前妻把股份转给他,这不是直接问人要钱吗?

唐芳顿时惊了,说,林国强你觉得这话你说得出口吗?

林国强道,我这也是为咱们林家。我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还能活多长时间。将来我死了,财产还不是泉泉的。你手头的股份,以后不也要交给泉泉。现在先赠送给我,我先保住产业。以后,林氏就交给泉泉好了。

唐芳冷笑,你当我是傻子,要不这样,咱们都不留股份,都转给泉泉,让她入主林氏,这不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林国强一窒,说,泉泉才多大年纪,她有没搞过经营,董事长位置怕是坐不稳。我这是对她负责,也是对咱们林家负责。

你就坐得稳了?唐芳挖苦他说,你真有本事也不会弄到现在这狼狈样,林国强,你有今天,我可痛快的很。你这人我实在太了解了,心肠毒得很。真让我把股份给你,你如果和萧红那狐狸精结了婚,等你死了,人家可就全盘继承你的林氏集团了,还能还我?你不要把我当傻,奉劝你一句,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才是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红了

见前妻拒绝,骂得又难听,林国强也是急火攻心,在唐芳面前拍了桌子。

唐芳什么人,当年和林国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敢拿着刚钎和人抢运输的,坏在她手下的好汉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立即动起手来,抓起床头柜上东西劈头就打,正热闹时,冯白就到了。

听刘航说完,冯白忍不住问:“刘航,这事你怎么看?”

刘航:“我还能怎么看?”

“你可是人家的女婿。”

“现在还不是,毕竟唐阿姨要接受我还有一个过程,我尽量表现,尽量争取。在没有正式和泉泉结婚之前,林家的事我方便发言。”

冯白:“没有让你发言啊,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航想了想:“这事泉泉也和我聊过,她对林氏没兴趣,林氏是否易主也无所谓,反正谁当董事长都是一样。她还说,父亲威风了一辈子,从来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考虑家人的感受,这次给他一个教训也好。”

冯白叹息:“你们豪门恩怨的事啊,真是复杂。对了,你再跟阿姨说一声,我是真的对不住她,我隔两天等忙过来,还会去她那里登门道歉。希望到时候她跟门禁说一声,别让我吃闭门羹。”

刘航:“你自己去就是,没有物业的,跟看门老头说一声就是。”

“不能呀?”冯白很惊讶,据杨一楠说唐芳所住的三沙岛别墅去门禁森严,毕竟住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安全应该放在第一位。

客人到访,需要先和主人家视频通话,业主同意了,物管才会放人。而且,来访者还得出示证件登记。

刘航说:“三沙岛那边实在不方便,泉泉又不放心她妈,就把她接过去一起住。”

冯白一笑:“接过去照顾,你是外人还没有和泉泉结婚,照顾不了,再说,你还有个体弱的母亲。至于泉泉,她最近正在搞一个国家科研项目,忙得很,照顾得到什么。说穿了,还是老太太喜欢热闹。你和泉泉可得多留点心,给保姆说一声,别让老太太到处乱跑,又弄伤了腿。”

三沙岛别墅距离市区三十公里,就是个乡下,以前老太太就经常跑市区住酒店,为的就是都市繁华生活。

听冯白这么一说,刘航才大惊:“对对对,此事不可不防,我这就提醒泉泉注意。”

等冯白回到医院,杨一楠一看到他额头上那个包,就吓了一跳:“怎么弄成这样?”

“还能怎么样,被人给打了。”冯白故意哭丧着脸。

杨一楠:“谁打的?”

冯白叹息:“还能是谁,当然是泉泉妈?”

“啊,老太太这么暴躁?”

病床上园园大怒,欲起身:“岂有此理,我这暴脾气,冯白,我这就去帮你打回来。”

冯白:“哎,小祖宗你还住院呢,就消停一点吧!我弄断了人家的腿,被打一顿也活该。”

“也对,你有错在心,被打也不冤。”园园又道:“我现在浑身无力,去了也打不过。”

杨一楠骂她:“你一个小姑娘,成天喊打喊杀,像什么话?还要考清北复交呢,冯白,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我教出的女儿优秀,这可是班主任马老师都夸奖了的。”冯白:“我头上这包是老太太打的不假,却不是故意。唐总打的是林国强,我不过是被误伤罢了。”

他就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同妻子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的。”杨一楠也觉得林国强实在有点不要脸,真以为唐芳是包子。

这次,他咬倒铁球了吧?

说起网上的林家的家三口都挺好奇,便打开手机搜索。

这一看,冯白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网上的花边新闻实在太操蛋,也实在太可恶,真是信口雌黄,全然不顾这会给大家带了多大的困扰。

上面详细地描述了那晚在太湖居所发生的一切,还有视频资料为凭。

光视频资料或许没什么,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家庭内部纠纷,甚至还上升不到治安案件的程度。但说明文字就操蛋了,里面介绍了相关人物背景,已经彼此的恩怨情仇。

比如林国强当年是如何发家的,又是怎么在发达之后在外面花天酒地日嫖夜赌,冷落家中娇妻幼子,又是怎么悍然抛弃妻女寻找第二春。

这其中,萧红扮演了一个为了金钱破坏人家幸福家庭的第三者。问题是,林国强离婚是十多年前的事没,而认识萧红则在前几年。十多年前,萧红也就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还在外国读书,又怎么可能和林国强在一起。

但是,八卦记者可管不了那么多,作为文艺工作者,要提炼典型人物和典型事件,萧红就硬生生地被嫁接到这个故事中来,也让这个绯闻变得故事紧凑,对读者有极大的吸引力。

三角恋爱是传统文学中常见的题材,看得多了,读者也没有兴趣。于是,小报记者和自媒体博主们就引入冯白这个第四者。

在这个故事里,萧红为了金钱,二十多岁就跟了林国强,如今已经三十多岁。青春渐渐流逝,也想有自己的家庭。。可这个糟老头却坏得很,死活不给名分。不但如此,还在外面养小四小五小六……

萧红不忿,你在外面乱来,我也可以的。于是,她就勾搭上了冯白。

至于冯白是谁,自媒体上又做了简单的介绍。说此人是某公司的搬运工,收入低微,相貌普通。但是身体健壮,光这个优点就能秒杀一众白面小生。

下面还配了一张冯白冲凉时的照片,身上全是结实的腱子肉。

冯白和萧红在一起之后,拿了萧总的钱在我市买了两套房,老婆开的是几十万凌志,日子过得舒爽,堪称现代缪毒,中年励志之典范。

林国强被冯白戴了这顶绿帽子,大怒,约冯白决战《太湖居》之颠。

萧红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爱林国强的金钱和社会地位,又爱冯白的龙精虎猛,任何一边都舍不得放弃。便打注意调停两个男人的矛盾,看三方能不能和平共处。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林国强感受到极大屈辱,无奈武大郎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如何斗得过他冯西门冯大官人。

眼见着这次决战就要以惨败收场,苦守寒窑二十来年的唐芳唐宝钗杀到。她对前夫哥还是有感情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动起手来,倒没有林国强和萧红两个当时人的事,反倒是唐芳和冯白这两个不相干的打得起劲。

刹那间,南拳北腿流星弯月刀,少林武当佛山无影脚。

冯白一个落叶腿,唐芳娇喘一声摔倒在地,断了一只脚。

战斗以冯萧的全胜而告终。

……

这个故事实在太精彩了,豪门恩怨,四觉恋爱,金钱权力,不论,阴谋,损害……全是劳动人民喜闻乐见的元素。

下面的网友留言也是精彩分呈。

“活得好累,不想奋斗了。”

“富婆快乐火了解一下。”

“须知上天的慷慨赠于命中早已标注好价格,楼上何必出此下策。”

“6666”

这个时候,《太湖居》也不甘人后,在每个相关微博下留言:“各位网友,本店金牌厨师金勺子奖得主淮杨菜关大师即将推出英雄套餐,重油重辣高热量,可为各路英雄决战之前补充体力提振士气。另外,本店出门左拐一千米就是市第三医院,可解好汉后顾之忧。”

……

如此一闹腾,“太湖居林氏集团宫斗”这个关键词上了这两日的热搜,最高名次第六,现在热度有所降低,但还在十九名的位置。

林国强红了,萧红红了,唐芳红了,冯白也红了。

看到自己冲凉的照片,冯白羞的面红耳赤。

“丑死了,身败名裂啊!”杨一楠气愤地骂娘:“这些狗崽队瞎写,冯白,不能这么放过,起诉他们。”

旁边,园园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家冯白的身材这么好,杨一楠,你看他这身材如果不看脸,跟二十来岁小伙子一样。没有中年人该有的大肚腩,线条也很好看。老白,我为你骄傲。”

杨一楠:“对啊,冯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你不会真出轨了吧?”说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中年男人突然健身,突然开始打扮,通常都有问题。”

冯白气愤地说:“我健美有错吗,还不是为了养活这个家干搬运干出来的。我和萧红真没事,你们还不相信我?”

杨一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胖还喘上了,是,你现在身材管理得不错。背影还马马乎乎,可正面一瞧,脸就不能看了。别说萧红,我都看不上你。”

冯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女二人越说越兴奋,拿着手机反复搜索冯白的英姿,反复对照现实中的这个大活人,逼冯白做出相同的姿势,看是视频中好看还是真人英俊。

冯白被家里这两个女人弄得都快崩溃了,不过,看女儿咯咯笑着,他也很欣慰。

前几日自从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之后,园园简直就是如丧考比,恹恹地躺在病床上。此刻却满红红光,两眼闪光,哪里还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可见,八卦是女人最好的良药。

她,开心就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减肥进行时

最后,冯白恼火地说“这事别人也就罢了,最气人的是大头那个混蛋。我们什么交情,他们太湖居还来蹭热点打广告,这还是人吗?”

杨一楠忍住笑劝道“这事只怕和大头没有关系,应该是他们丁老板的女儿使坏,现在的年轻人啊,为了打广告,什么手段都敢使。”

说起太湖居,园园道“冯白,我想吃扬州早茶。我要吃三丁包子,小笼包、蟹黄汤包、油糕。我要吃……”

一口气报出了二十多个菜名。

早茶是她的最爱,尤喜包子,碳水化合物能够该她带来强烈的幸福感。

可怜杨一楠只吃了一条黄瓜,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菜名,肚子里又咕嘟一声,满嘴都是清口水。

她气得拍了女儿脑袋一记“吃包子,吃包子,我看你才像个包子,不许吃!”

“凭什么不能吃,我是个病人。”

“你算什么病人,你比正常人食量还大。你也就是造血功能出了点问题,现在烧也退了,就是健康人一个,你现在不但想多吃,还想吃好。冯小园,你是在刺激我吗,你这个没良心的。”

冯白“一楠,别,园园真是个病人。”

“是病人就给我躺着,以流食为主,不能粘荤腥。”

“你果然是在报复我。”冯小园大怒,“你不给我买是吧,我自己点。”

“你得有钱啊,你有吗?”

“可我能找到金主。”冯小园气哼哼地打通关小雨的电话。

那边传来关小雨的声音“冯小园你找我做什么,病是不是又重了,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我帮你达成。”

冯小园喝道“你是盼我死吗,你死了我还没死,你爹在身边没有。在啊,让他接电话。”

关飞“园园,我是你关叔叔啊,什么事您说。”

冯小园“爸爸!”

众皆愕然,连那边的关飞也是一楞“啥?”

园园“爸爸,金主爸爸,我想吃你做的点心,可我没钱,能赞助一下吗爸爸?”

关飞哈哈大笑“行行行,我帮你做。不过啊,我事挺多的,就让快递给你送过来吧!什么,医院伙食团,那里的饭菜是人吃的吗?放心,以后一日三餐金主爸爸包了,我天天顿顿让人送来。什么,冯白的那份你要包,行行行,那是肯定的。我和老白什么关系啊!什么,不给杨一楠准备了,这不好吧,爹娘都要孝顺,不能厚此薄彼。”

园园“金主爸爸,我妈妈正在减肥呢,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得眼睛都绿了,看到我就好象是看到行走的蛋白质,恨不得啃上一口。你就别给她做了,这是毁她。”

关飞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这一聊就停不下来。

他们两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人二十岁的心脏,一个古灵精怪,两人满口网络术语,倒是聊得来。

这一聊竟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园园在恋恋不舍地对关飞说“大头哥,加个微信呗,有时间再聊。”

得,金主爸爸变成大头哥了,没大没小的家伙。

到了傍晚,快递小哥来了,提了一口大塑料袋,里面是四个快餐盒,说是太湖居大头送过来的。以后他负责送饭给园园,出院之后把新地址发一下,请多关照。

晚餐很丰盛,园园吃得满嘴是油。等吃美了,她最后才用手指捏起一个汤包,咬了个口,吱溜一声吸尽里面的汁水。

这下,别说杨一楠,就连病房里的其他病友也都是忍无可忍,心道老白,你管管你家闺女,吃相太不稳当了,我们都被谗坏了。这么下去,谁顶得住,还怎么养病啊?

园园饕餮盛宴不说,没吃一口还瞟上杨一楠一眼。

杨一楠忍无可忍“老白,我先回避一下,太欺负人了。”

就铁青着脸摔门而出。

冯白看她情绪不对,忙追到楼下,笑道“领导您别生气啊,闺女这也是在强大你的精神属性。你想啊,你现在不是在减肥吗?减肥最关键是什么,管住嘴,迈开腿。但管住嘴谈何容易,我也是胖过的,我知道美食的诱惑有多强大。咱们胖子啊,并不是说肚子饿了才吃东西,而是一看到吃食嘴就忍不住想动。你只有意志强大了,才谈得上节食,才能把体重减下去。”

杨一楠愤怒地说;“什么强大意志,你闺女就是在欺负人。什么我是胖子,你才胖,你家都是胖子。”

冯白“我减下去了呀,再说了,园园也不胖。杨一楠,你这体重,要知耻啊!”

“你也欺负人。”杨一楠唾了他一口,转身开始慢跑。

一个月要减下二十斤体重,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怀孕。为此,她给自己制订了严格减肥计划,热量的摄入和消耗都是计算过的。

反正,消耗的热量必须大于摄入。

她今天还没有摄入过碳水化合物,只吃了一条黄瓜和一盘水煮鸡胸。按照计划,还得跑上两千米。

下班来医院之前,她早就换上了运动服和运动鞋,在接下来一个月中,这就是她的固定打扮。

这一跑,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反正速度也不快,就当是快步走。

但是,五百米之后,她才感觉到了体重对自己是何等重大的负担。

那感觉就好象是身上背了一个几十斤的包袱,每跑一步,脂肪就重重地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肺部好象是被火烧过,疼得厉害。

同时,脚下如同踩了棉花,一高一低,着不了力。

身边,冯白陪着她跑。

他经过前两个月中体力锻炼,体能极好,身轻如燕,还在不停地旁边鼓掌“加油,跑起来,跑起来,不要停!”

汗水如果溪流在身上流淌,不片刻,杨一楠浑身就被泡透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脚步越来越慢“我……不行了,不行了,冯白,让我歇歇……呼……”

“加油,加油,杨一楠你可以的,还有一千米。”冯白在为她鼓尽。

“我真的不行了,我没力气,又饿。”杨一楠声音里带着哭腔。

冯白“还有九百米,挺住,弟兄们给我挺住。”

“不跑了,不跑了。”杨一楠终于支撑不住,停下来。

她实在太饿了,血糖不足,眼前阵阵发黑,心中空荡荡的,这让背心的汗水出得很更多——这是虚汗。

冯白拉了她几次,无奈人家体重摆在那里,实在拉不动。顿时恼了,拍了她一巴掌“你给我动起来,你不减肥还怎么怀孕,想想女儿。你想救她吗,难道你眼睁睁看着她死?跑起来,我陪你,还有八百米,为了园园。”

“是,为了园园,我要坚持,我要坚持。”杨一楠带着哭腔,“就算是跑死,我也要把这一身肉给跑下去。”

就这样,在冯白的拉拽下,她总算跑完这两千米。

最后终于没有力气,坐在路边公园的长椅上,大口喘息。

一个卖烤肠的流动摊从她身边经过,浓郁的香味吸来。杨一楠只看了一眼,就在挪不开眼睛。

冯白很警惕“杨一楠,你可不能乱来,吃不得。”

“可是我真的饿。”

“忍着。”

“我太难了。”杨一楠又累又饿又崩溃,忍不住哭起来“你们太欺负人了,老公……我渴,我能喝可乐吗?”

“只有矿泉水。”

“我想吃带甜味地饮料。”

“不,你不想。”

“冯白,我觉得我们的感情破裂了。”

“破裂了你也得给我减肥。”冯白“这才是开始,按照你的计划,运动两要逐渐加大,一周后加到三千米,再过一周四千米。”

“杀了我吧……计划是我制订的,现在变了。”

“不,不会变,一楠你要坚持,为了孩子。”

老娘哪有这么好欺负的?

等着瞧。

杨一楠弄出一身臭汗之后自然没办法呆在医院,径直回了家。

她每天还要上班,工作非常紧张,自然没办法守夜,好在病房里有冯白盯着。

回到家后,她已经被饿得快要趴下了,而路上偷偷点的外卖也送到了,kf家桶。

但奇怪的是,大约是饿过了劲儿,吃起来却有点恶心。咬了两口,她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垃圾筒里。

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身体无处不痛。

不不不,这不是身体乳酸堆积的酸痛,可是火辣辣的擦伤。

解开衣服一看,胳肢窝、胸口、大腿内侧因为运动都被磨破了皮,流出的血把裤子和内衣都染红了。

还是大意了,忘记准备运动内衣。

杨一楠忍着痛苦洗了澡,挣扎着去商场买了装备。

内衣问题解决,但大腿内侧怎么办,只能用疮口贴先对付着。

身心俱[疲的她躺在沙发上只看了两眼电视就睡死过去,等到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而电视竟就这样放了一个通宵。

杨一楠索性脱得精光站到家里的电子秤上,这样才能得到真实数据。

这一称,竟然减了两斤。

杨一楠兴奋地把这个消息电话通知丈夫“老白,老白,我马上视频你,我体重轻了,我成功了。”

那边,园园惨叫一声“杨一楠,你快把衣服穿上,辣眼睛。”

“我身体变形还不是当年因为生你,没良心的东西。”

园园“你那是贪懒好吃长出来的。”

“冯白,管管你的女儿,太气人了。”

园园“今天早餐真不错,有六个新菜。对了,杨一楠,你那不是减下两斤,是脱水了。”

“家境贫寒,告辞。”杨一楠飞快结束视频通话,她可不想再听女儿报菜名。

冯小园,你不是人!

第二百五十章 郁闷的老太太

“冯白,我小腿好象变粗了。”这一日,冯白刚从医生的办公室问了女儿的病情,刚回病房,就看到妻子杨一楠下班过来了。

今天该杨一楠守夜,换冯白回家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睡好一顿好觉。

守夜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也没有床,只能趴在床边迷瞪,根本就睡不塌实。

冯白知道妻子工作辛苦,又是一家人主要的经济来源,便主动承担了这一重任。但守了几天,他实在有点杠不住,急需休整。

听杨一楠这么说,他吃惊地问“是不是因为跑步太恨,肿了,看医生没有?”

杨一楠“不是肿了,是锻炼粗了。”她有点苦恼“说是减肥吧,这脂肪变成了肌肉。不但腿没变细,反变得结实,不好看了。”

冯白“你才跑几天步就转化成肌肉?你这纯粹是心理作用。”

园园在旁边插嘴“杨一楠,冯白说得对,你那就是胖,大象腿,好难看啊!”

杨一楠霍然而起“冯白,我跟你女儿实在合不了,多呆一会儿就要掐。今天晚上我不守夜了,实在受不了啦!”

园园反慌了,她知道守夜是个苦活儿,父亲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精神已然憔悴。她心疼“好了好了,杨一楠,我是跟你逗着玩的,你腿没变,就不要疑神疑鬼了。你的担心也对,长期跑步是得把腿跑粗,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杨一楠精神一振“又什么办法既能跑步减肥又不用变大粗腿?”

园园“以前我不是打篮球吗,天天跑,腿确实粗了许多,尤其是小脚肚子。后来,教练让我们每次运动后做拉伸,就是压腿,这才让腿细下去。杨一楠,这运动也得讲究科学,不能自己乱整。”

说罢,她就打开手机,道“我替你搜索了好几篇运动减肥于合理膳食的文章,你看看。”

“这么好,你这丫头片子总算知道心疼你妈。”杨一楠很高兴。

母女俩把脑袋凑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说起话来。

冯白微微一笑“一楠,园园,我先回家去了,明天一大早过来。另外,有两件事。一,刚才医生说了,园园的病情已经稳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二,我想现在去一下泉泉那里看看唐总。”

园园“啊,可以出院了,好高兴,这段时间还真把我给呆闷了。”

杨一楠“去吧,去吧。”

冯白“空手过去不好,得买点水果。你也知道,我可没钱,是不是发个红包。”

“去吧,我等下发。”

“可是……”

“磨蹭什么呀,当谁骗你似的。”

冯白嘀咕“这样的当我还真上了不少。”

失去工作之后,冯白手头顿时紧张起来。习惯了月入五万的高收入,他内心中竟然有点痛苦。

好在他这人心大,很快就调整好心情。

林泉泉在市里有好几套房,据她说,以前她还挺高兴的。毕竟,房子多是一件好事。这套房子住腻了就换个地方,一三五,二四六不重样。

可是,经常换地方住却产生了后果。林泉泉常常半夜突然醒来,好半天也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起夜的时候也因为找不着门撞头。

有钱人其实也是很烦恼的。

后来,她索性搬去刘航的出租屋和他同居。

分手后,林泉泉现在做住的这套房距离单位最近,其他几套则租了出去。

正如先前所说,唐老太太喜欢热闹,她的别墅离城实在太远,就是个农村。现在断了腿,生活极不方便。又要享受天伦之乐,就跑过来和女儿挤一起。

冯白过来的时候,林泉泉不在。据唐芳说,她这几天科研任务挺紧的,每天一大早就出门,要等到夜里一两点钟才回来可,两人也就是早饭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话。

“真是不孝顺。”唐芳气得骂娘。

冯白劝解“唐总你也要理解,泉泉是科学家,处级干部,党员。她是公家人,国家有事她义不容辞,她可不属于你一个人。”

“也对,先大家再小家。”

说来也奇怪,她今天看到冯白竟然没有恶语相加,反很热情地请他坐下,还推着轮椅给泡了一杯茶。又问你抽烟吗,茶几上有,你自己拿,我不介意的。这城里到处禁烟,说得好象烟民十恶不赦似的。有什么呀,生死天注定,和抽烟喝酒又有什么关系。想当年,我跟车押货的时候,司机为了提神一根接一根,一天抽两包。每天收车,我身上是熏肉味,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冯白苦笑着说,他以前是不抽烟的。就是在库房上班那段时间心中苦闷,借烟消愁,现在已经戒了。

唐芳唾道,我开你五万块一个月,你还苦闷,没有道理。

冯白说,人的苦闷和收入多少没有关系。唐总你有钱吧,难道你就万事顺利,无忧无愁?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好,这人啊,生在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天地是一口大炉子,阴阳二气是炉子里的炭,四个季节春夏秋冬的风吹来,烧起炉火。人就是里面的矿石,被反复煎炒,最后才能百炼成钢。

唐芳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啊!冯白,想不到你这人说话挺有意思的,以后常来坐坐。

冯白“我会经常来看唐总您的。”

唐芳“你现在不是我的员工了,我和一楠也熟,你也不要叫我唐总。”

冯白“好的,阿姨。阿姨你的腿好些了吗,那事我想再次向你道歉。”

唐芳坐在轮椅上,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吃苹果,你这人大男子汉怎么那么墨迹。这事我都放下了,你还背着。”

冯白一笑“哈,阿姨你给我打禅机啊!”

“啥鸡?”

冯白解释说,这是一个佛家的故事。就说,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看到一个女子正要过和河,无奈水大,河上也没有桥,女子很着急。老和尚二话不说,径直背着女子过了河。

小和尚心中忐忑,就问老和尚“师父,师父,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咱们是出家人。你背了那女子,是不是破了色戒?”

老和尚抬手就拍了小和尚一巴掌“我已经把女子放下了,你心里怎么还背着。”

唐芳略一想,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说话真有趣,这样,以后每天下午过来陪我说一会儿话。”

冯白“我肯定是很愿意过来陪阿姨的,不过每天有点难,毕竟我那边也有不少事。”

唐芳“不行,你必须每天过来。否则,我断腿的事情找你要个说法。”

“我尽量争取吧!”冯白有点高兴也有点苦恼。

高兴的是,看唐芳的架势是彻底原谅自己了,这老太太别看凶得很,其实心里还是善良的。苦恼的是,每天过来陪她说话自己也不敢保证啊,怕就怕到时候来不了,唐阿姨翻脸。

哎,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嘴?

我实在太难侃了,大家都喜欢听我吹牛。

人人都爱冯小白啊!

他算是明白了,老太太现在不良于行,实在有点寂寞。

冯白“阿姨搬进城来,你那些亲戚没有找你玩?”

唐芳很烦恼“本来说话她们天天过来和我说话的,不过,她们也是老大不小的,也有一家人。现在马上就是暑假,孙儿们要升学考试的升学考试,要期末考试的期末考试。再说,天气又实在太热,都不肯出门。”

是啊,毕业季已经到了,正是一年中学生最紧张的日子。别说他们,冯白自己也为女儿的高考紧张到失眠。

冯白“保姆呢?”

唐芳“解雇了,昨天我和她吵了嘴。”

老太太搬进城了,主要就是图个热闹,结果好了,保姆被炒,亲戚又不来,女儿要加班。

这里是楼房,即便有轮椅也根本出不去。

不像在别墅里,还可以自己推着轮子出去放风。

这和被关禁闭又有什么区别?

此刻,看到冯白,就好象饥饿的人看到面包。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山侃下来,老太太已经彻底原谅了冯白,并命令他每天必须过来陪自己说话。

冯白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是肇事者,要想取得人家的谅解,就不得不服输认帐。

“对了,唐阿姨,早饭还好说,有泉泉,这午饭和晚饭怎么办?”

“别说泉泉,她每天早上就塞我两片面包,一杯牛奶,能有什么营养,我要吃臊子面。”一说起女儿,老太太气就不打一处来“午饭是外卖,晚饭我那亲家做了送过来。她身体也不好,不能过来的时候,就让刘航代劳。”

“原来如此。”听唐芳的意思,她已经初步接受了刘航,冯白也替这个好哥们儿高兴,这事总算有个完美的结局。

正说着话,突然门被人撞开,就看到林国强冲了进来“唐芳,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炖了鸡汤,你快趁热喝一口,很补的。”

唐芳看到前夫哥,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呵斥“林国强,你少来纠缠,也不要痴心妄想我会把股份转给你。”

林国强“没有,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腿断了我心疼,过来看看不可以吗?”

唐芳“滚!”

冯白也是愕然,林国强这老头脸皮实在太厚了,也实在是放得下身段。

也对,这种能成大事者大多能屈能伸。

第二百五十一章 厚脸皮

林国强如何肯走,讪笑着把鸡汤倒碗里,“你还是喝口吧,趁热。”

唐芳“趁热,知道外面多少度吗,二十七度了,你还让我趁热,你要烫死我,你的心肠坏透了。”

拿起碗就摔得粉碎。

“啊!”冯白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火暴,惊得跳起来“大家冷静,大家冷静。”

林国强“冯白你在这里啊?”

冯白“我来看看阿姨。”

“还不走?”

冯白“这就走。”

唐芳暴喝“林国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撵我客人?冯白,别理睬这个神经病疯子,你坐着。”

林国强则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冯白。

老白经受不住,苦笑“阿姨,我还是改天来看你吧!”

唐芳“不许走,冯白,你如果现在走,我马上让律师给你发律师函,告你故意伤害。就算告不了你,也得让你赔个倾家荡产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不走。”冯白心中大苦,有钱人真他娘任性,就是喜欢欺我这种老实人“林董,我先打扫卫生。”

场面有点尴尬,冯白满拿起了拖布。

林国强“我家里的卫生要你打扫?”他抢过拖布,开始忙碌起来。

“什么你家,这里是我女儿家,你马上给我滚蛋。”

林国强“泉泉是我女儿,这里也是我家,我来看女儿难道不应该,我就是不走。”

两口子,或者说曾经的两口子开始一通大吵,把以往的事情都翻出来,还让冯白评论理。

冯白头都大了“阿姨,林董,求求你们别吵了,我真的受不了啦!”

好在战斗被楼下一声吼打断。

“林阿姨,下来打麻将啊,三缺一,大家都在等你!”

原来,这个小区比较老比较旧。林泉泉家在二楼,楼下就是一家麻将馆。老板和唐芳很熟悉,以前经常在一起打牌。

现在是热天,打牌的人多,屋里坐挤不下来,老板便在空地上产拉了等,又摆了三桌。

冯白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鏖战,麻将牌的声音响彻云霄。

本地人叫已婚妇女有个习惯,习惯冠上夫名。

唐芳被人喊成林阿姨,顿时恼了,回嘴吼道“说过多少次了,喊我唐阿姨。”

“是是是,唐阿姨,快点啊,你磨蹭了半天,少打一圈。”

“我腿都断了,怎么打了?”唐芳很郁闷。

冯白连忙道“阿姨,我推你下去。”

“那感情好。”唐芳满眼都是欢喜。

冯白有点明白了,唐芳之所以搬到林泉泉这里来,为的就是每天有麻将打,有人陪她玩。,

他禁不住问“唐总,你如果住三沙岛,想打牌了,让你那些亲戚陪你打啊!”

唐芳说“太亲,下不了手,不好意思赢钱,没意思。”

也对,打牌这种事情如果自家人内讧,真没有那种大杀四方的畅快感和输钱后的战斗意志,确实无趣得紧。

得和外人打才来劲。

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

轮椅推到楼梯口,冯白却犯了难,这怎么弄下去啊!

这个时候,林国强跑过来,口头抱怨“打牌打牌,你这辈子就喜欢这玩意儿。当年你为了打牌,两天两夜不睡觉,饿了就啃个面包,讨厌死了。我来帮你吧!”

唐芳怒斥“要你管,你是我谁呀?”但还是不拒绝林国强搭把手和冯白一起把自己连着轮椅抬下楼去。

林国强一边用劲,一边说“我是你前夫呀……得,我不提这个,我是林泉泉的爹……得,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好吧……我们总算是熟人吧,我学树新风做好人好事行不行?”

总算把人弄下楼,冯白和林国强热得浑身大汗,坐在一边休息。

那边,唐芳已经和人打起来。

只见,老太太一坐下牌桌就好象是换了个人。眼睛里是精光,面容红润,说话的声音震耳欲聋。

满世界都是她哈哈的笑声,吵得人脑瓜子疼。

打上几把,她还伸手抠了抠自己的鼻洞,又抓抓脚丫子,形象半点也无。

林国强叹息“冯白,你知道我当年的痛苦了吧!后来我也有身份地位了,人家一问,林总,林会长,你夫人是谁呀,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讲。”

冯白可以理解,但口头还是说“糟糠之妻不下堂,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毕竟是一起苦难过来的,贫贱之交不可亡,这也是做人的道理。”

林国强色变“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冯白“不敢,泉泉水是我的朋友,我和萧红也是朋友,此事我不站立场。”

林国强眼见着就要发作,突然……他叹息一声“算了,不谈这个,冯白,你要打麻将吗?”

冯白一想,等下他还要和林国强一起抬老太太上楼呢,现在也走不了。看唐芳的架势,不打到十二点不会散场。与其在这里苦守,还不如打上一盘,就点了点头“成。”

两人又让麻将馆老板约了两人,砌起了长城。

这一打倒也得趣,到最后,冯白一比小心赢了三百块,不但把送唐芳的水果钱赢回来,还小赚一笔。

至于其他两人,一人赢了一百二十,另外一个就厉害了,战果达到八百四十之巨。

不用问,大输家是林董事长。

他老人家技术是有的,无奈手气实在太差,而且有点心神不宁,打着打着就发呆,还时不时转头看前妻姐一眼。

两个牌友看林国强的目光中充满了善意,皆道“老林,明天继续约啊,咱们不见不散。”大有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的意思。

善财童子谁不喜欢?

唐芳今天打了平手,但兴致却高,在冯白和林国强抬她上楼的时候,还和冯白交流起牌经,对刚才的几场经典战役进行复盘。

林国强忍不住插嘴讨好。

唐芳“住嘴,没跟你说话,我拉黑你。”

林国强嘀咕“活人怎么拉黑,现在也没这个科技啊!”

上了楼,老林很懂得讨好人,拧了张毛巾过去“泉泉妈,你擦把脸。”

唐芳人胖汗水多,感觉很难受,倒不拒绝。

林国强“我明天还来。”

“你没完没了了。”

“我又不是来纠缠你,我和人约好了一起打牌的,麻将馆有不是你的,你管不着。”

唐芳大怒,把毛巾扔了过去。

眼见着两人又要掐起来,林泉泉的电话打进来,说她马上到家,问唐芳想吃点什么消夜好去买。

听到女儿的声音,林国强面色剧变,慌忙抱头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时间太紧

前一阵子出了那么多事,工作丢了,唐总的腿被自己弄断,女儿白血病,要照顾两个娃,妻子新官上任迎来事业第二春,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冯白肩上。

他很疲倦,心累,有点支撑不下去的趋势。

说来也怪,打了一晚上麻将,感觉却莫名其妙地愉快,美美睡了一觉,早晨竟是一轮红日高挂天空,心情也随之美丽。

可见,适当的放松减压也是必要的。

冯白是个坚强的人,但柔不可守,坚不可久,一阴一阳一钢一柔,生活之道。

往日的阴霾就在这早上的阳光中一洗了之了。

今天是园园出院的日子之后,需要办理手续,而杨一楠守了一夜,今天还得去上班。

冯白在街上简单地吃了一碗螺丝粉,满嘴怪味地到了医院。

杨一楠已经收拾停当,正拿着一个化妆盒对着脸画个不停。旁边园园一脸崩溃的样子“杨一楠,你这样子已经半个小时了。东西也不收拾,饭也不吃,再画你也画不出一个仙女儿出来。”

原来,老杨好歹也是部门主管,需要个人形象管理。守了园园一个晚上,加上减肥太狠,神采再不熠熠,皮肤也显得有点枯槁,只能用化妆品掩盖。

“园园,吃了没?”冯白问,然后看到床下一大堆快餐盒,想来关飞关老爷已经叫快递小哥送过来了。这娃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杨一楠“我就喝了一盒牛奶和一个橘子。”

“热量够吗?”冯白看她的双眼皮都减成了三眼皮,不禁担心。

园园在旁边打击道“怎么可能不够,杨一楠那么胖,就是属骆驼的,光分解脂肪就能挺一个月。”

杨一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每次好不容易迷瞪过去,饥饿感就如潮水一般袭来,人也精神了。

她现在已经也没有力气和女儿争吵,只把车钥匙扔给冯白“老白,车你先用着,等下女儿出院的手续你去办。”

冯白“那你怎么上班,好象有点远啊。”

杨一楠“我先跑步去地铁站,然后地铁,顺便运动减肥,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园园,还有几天就是高考。妈妈也不要求你考成什么样,能考上四大就考,考不上其他学校也可以。实在不愿意读其他大学,大不了复读一年,明年来过。”

园园“能考上的。”

她总是这么自信,无奈身体出了问题。

想起女儿的病,杨一楠心中一酸,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得在一个月中减肥二十斤,然后怀孕。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杨一楠从医院出来,阳光晒在她脸上,竟有点火辣辣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身子却微微发冷。吃太少,热量摄入不足,果然扛不住。

跑起路来脚下继续踩棉花,身上的肌肉无一不痛。

好几次她都想放弃,但一想起女儿那张明媚的脸,她身上有充满了力气。

她无法想象没有园园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那又是何等可怕的光景。

办理出院手续很简单,就是结帐付钱。

园园这次的病大部分不属于医保范围,总计两万多块,一张银行卡都刷爆了。

冯白心情有点沉重,女儿这才住了几天院就化了那么多钱。如果妻子顺利怀孕,在这大约一年的时间里,园园的医疗费估计得十来万。等到孩子生下来,移植脐带血,园园化疗还有手术费怎么也得五六十万。

另外,养一个二宝还得花钱,那也是一个吞金兽。

冯白和杨一楠商量过要把二套房给卖了,但是现在房子不好卖。而且,将来二宝也要房,卖不得。

家里一应开销得靠杨一楠承担,她虽说年入百万,可也经不住这种消耗。

好吧,等到过了这一阵,等女儿高考结束,病情稳定了,杨一楠怀上二宝,我再去找个工作。

办完手续,冯白在病房来会跑了三趟,才把所有的东西搬上车去。

他出了一身臭汗,忍不住骂“这个关小雨真是可恶,给你搬来这么多书和复习资料,沉死了。”

园园“不是你让我参加高考的吗?”说着话,就扯了一张纸巾去擦父亲脸上的汗水。

感觉到女儿温柔的手指,冯白心里阵阵发甜,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之九霄云外“园园,你对你妈好点,她也很辛苦很关心你。”

“知道,知道,我知道的。但是,我看到我妈,怎么就忍不住想和她吵呢,真是怪了,难道同性真的是仇人?”园园觉得很奇怪“我这是在刺激她,我妈这个人啊,平时挺懒的,不刺激她一下,她的体重就减不下去。难道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因为她怀不了孕死了,那不是太可惜了?”

冯白看了看女儿的脸,实在不怎么美,只道“璞玉璞玉。”

园园还在唠叨“老白,你实在太惯老婆了,这样不好,太憋屈,男子汉得有虎性。”

冯白大怒“什么老白老白,叫爸爸,没规矩。”

住了几天院,这娃瘦了些,精神也好,但就是没什么力气。上楼梯脚有点虚,冯白索性直接把她背回了家。

园园自去学习,冯白正在洗衣服,关飞就打电话过来,说他正在太湖居工作呢,对于现在这个工作,他很喜欢。又说,再给他一年时间,自己这个假淮扬菜大师没准还变成真的了。

冯白嗤之以鼻,你就是个西贝货,可能吗?

关飞哇哇叫,你瞧不起人。老白,我是真的觉得做菜这活儿挺简单的。任何菜式看一眼就会,火候也拿捏得精准。现在所缺的就是眼界和经验,这个需要用时间来弥补。

冯白说,是是是,关大师,你是关大师。

关飞说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问问园园的情况,出院了,好,那我的菜就直接送你家去。咳,别说什么好不好意思,到高考结束,你家人的伙食我包了,谁叫你对我儿子那么好。小雨能够变成现在这样,靠你们两口子,你们拯救了一个孩子,积大德了,我感激你都来不及,这个人情我必须还。

冯白“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是在骂我。”

园园住院这几天,家里积满了灰尘。

洗完衣服,冯白有开始拖地,擦桌子。

园园一直在房间里刷题,已经保持端坐的肢势三小时了。

满屋都是她的笔尖在纸上唰唰划动的声音,这娃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但做起事来却非常认真,这一点像冯白。

中午,关飞关大师亲自操刀的午饭送来,一份猪肝、一条鱼、一份蚕豆,还有米饭。

冯白早饿得够戗,正要动筷,园园喝止,拿了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才道“你可以吃了。”

冯白“园园,你打算半夜发博报社吗?”

园园“我现在发给杨一楠。”

冯白可以想象妻子痛苦的表情“你……实在太过分了……”

忙了一个上午,中午饭后冯白又想起唐芳的邀约,便和女儿说了一声。

园园说你过去做什么呀,冯白回答,打麻将。

园园“去吧,去吧,多赢点。”

老太太实在太恶劣,自己有错在先,陪她说说话,打打牌也是应该的,不然冯白心中会很内疚。

像她那种有钱人,你赔钱没有什么意义,说道歉的话人家也不接受。只能多陪她说说话,拿出诚意。

到了林泉泉家,林泉泉照例不在。

老太太坐在麻将馆外的院子里,三角梅下,脚上搭了一张毯子,正在假寐。

见到冯白,唐芳“这么早过来,大家都在午休,要等到两点才开始打牌,三个小时,五点钟结束,你倒是守信。”

冯白“我这两天也是累坏了,今天女儿出院,每天下午能够得到休息时间也是难得的放松。”

“你女儿出院了?”老太太问。

这话匣子一拉开,冯白就滔滔不绝。把女儿的病情还有杨一楠要生二胎救园园的事情从头到尾聊了一遍。

冯白是个八卦的人,老太太也喜欢和人唠嗑。

两人倒是聊得高兴,连麻将也不打了。

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茶水都喝了三开,已经寡淡无味。

老太太最后才意尤未尽地说“好了,冯白,你家里事也多,先回去吧,我也进屋了。”

冯白“好的,我抬你上楼。”

唐芳就朝楼上惊天动地地吼了一声“那谁,疯子你下来帮冯白搭把手。”

“来了。”却见林国强从楼上下来,和冯白一人抬了一边,把唐芳弄回楼上。

冯白有点吃惊,这个林国强还不肯死心,此人倒是执着。

林国强“唐芳,你要吃点什么,我帮你做。”

“你就是个癞皮狗,赖我家里已经一整天了,还不走。”

“唐芳,那事我们再商量一下。”

“没商量的余地,你滚不滚,再不滚我打电话给泉泉了。”

“打什么电话,有意思吗,我走还不成吗?”林国强忿忿说。

从唐芳家里出来,林国强邀请冯白坐他的车,说是送他回家。

冯白看时间已经很晚,女儿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放心,便同意了。

在路上,开车的林国强一起阴沉着脸,眉宇间是忧心忡忡。

冯白心好话多,最见不得亲戚朋友有事。他们一但有时,自己心里也难过得很。加上话也多,就忍不住劝慰“林董,我觉得唐总对你误会挺大的。当年你们离婚对她伤害很重,毕竟离婚这种事受伤的都是女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老林你要老婆不要

林国强“你是在谴责我吗?”

冯白“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是的,林董你事业上是出现了危机,需要马上解决了。可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备份。这个路子走不通,可以走另外一条路。你现在是把部希望寄托在唐总身上,是不是有些不稳妥。唐总一说起你就恨之入骨,你觉得她会帮你吗?不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到泉泉的面子上。”

“你知道什么,唐芳已经是我的备分了。”是的,林国强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已经急噪得两眼都是血丝。

不,他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搞定唐芳,不惜一切代价。

看到林国强颓丧的样子,冯白继续安慰“林董,我们老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三穷三富不到老。人这一辈子啊,什么都会经历。有的日子过得好,有时又过得很糟,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再说了,人不可能青春永驻,总有退下来的一天。您今年七十多了吧,还能工作几年,八十,九十,到时候人的精力和身体也保证不了,自然规律无可抗拒。”

林国强转头看着他“你的意思就是让我把公司拱手让人?”

冯白“林董你弄错了一点,不是把公司拱手让人,是让出董事长的位置,不再管理公司。你还是大股东啊,对公司的经营有发言权,该拿的分红一分不少。又得了清福,享受生活,多好。换我,肯定也不去费这个神。”

“你懂个屁!”林国强低骂一声。

冯白不忿“林董你怎么骂娘?”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我的钱八辈子也花不完。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事业。这点,你就理解不了。”是啊,一个风光了一辈子,倒哪里都被一群人众星捧月簇拥的人,突然要回家到退休小老头,林国强受不了。

冯白“是,我理解不了,但刚才我说过自然规律抗拒不了啊!”

“这是怎么自然规律,这是。谁说我老了就糊涂了,我偏偏要和这老天爷争一争。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事业,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林国强说“我创建这个公司不容易,想当年我原始积累的时候,真是苦啊!我的第一桶金是搞运输,把拖拉机换成汽车,拉矿石。拉了几年,也是机遇来了,才买了矿山做了矿老板。搞运输那几年是我最艰难,也是最迷惘,精神上最痛苦的时候。因为,我知道这么开车开下去,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难道就是我人生的上限?我不甘心,我在想出路。”

“有一天,我的车坏了,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上。为了等可以更换的配件,我在山上呆了两天,两天啊,粒米未尽。我饿坏了,跑去一个村子问村民讨了冷饭,用井水泡了就着咸菜,这才缓过来。我能够有今天,我容易吗,这事是我流汗流血,饿得半死打拼出来的,我不能放弃。冯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你血液里有的只是舒服。为了舒服,你什么都不会去想。你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失败者,一头绵羊自然理解不了雄师。”

这已经是很难听的话了,冯白怒了,他也懒得给林国强留面子“问一下,你在山上挨饿的那次唐总陪在你身边没有?应该有吧,我听唐总说你跑车的时候,她都会在你身边打下手照顾你。你去要饭的时候,唐总陪你没有?老林,你有钱了成功了抛弃发妻,你还是不是人?”

仿佛不解气,冯白继续刻薄的挖苦“是是是,唐总是长得不好看,萧红是个大美女,只要萧总才配得上你。英雄配美人,豺狼配虎豹嘛!别误会,我和萧红是好朋友,我无意指责她。你离婚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现,说起来萧红也是受害者。老林,当年唐总嫁你的时候你又是谁,人家不嫌弃你是个穷小子,人家是真正地对你有爱情,可你呢?瞧不起,老子真瞧不起你。”

“噶!”汽车急刹。

林国强满眼怒火地盯着冯白,捏紧了拳头。

冯白也是不惧“要打架吗,可以,咱们就用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方式解决问题。”

林国强“滚,滚下车去!”

……

冯白是真的不齿林国强的为人,他知道林国强接下来肯定会再次去缠唐芳。

这是林家的家事,他也不想介入。

他是真不想看到林国强,次日中午正犹豫去不去唐芳那里,唐总的电话打进来,好象很高兴的样子“冯白快过来,这次是真的三缺一,我手痒的得很。”

“阿姨,我不太想打牌,你们打得大,我承受不了。”

“别墨迹了,没钱阿姨借给你。”唐芳兴致很高的样子。

“好吧!”冯白很无奈。

到了地头,果然三缺一,只得坐下一边陪唐芳说话,一边打牌。

今天冯白手气不错,竟然赢了一千。唐芳可输惨了,一千八百多。

老太太很气,不停摔着麻将牌,还和冯白为了牌的事情吵了几回。

打完牌,冯白因为和老太太吵嘴,心情不好“唐总你太霸道了,再这样我不陪你打了。”

唐芳“别啊,就是要斗争才有乐趣。如果我让你或着你让我,也失去了打牌的意义。”

冯白“好象有点道理。”

唐芳“下次麻将,你不要手下留情,我也不会放水。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冯白这才释然,笑道“好的,费厄泼赖可以缓行。”

“啥赖,我可不会赖皮。”唐芳又朝楼上吼了一声“疯子,打完牌了,过来帮冯白抬我上去。”

疯子神经病从头上探出头来,满头白发,正是林国强。

他手中正端着一盆刚洗完的衣服,正一件件朝铁丝上晾——一大堆尺码巨大的内衣、内裤,皆是黄色,不用问,这是唐芳换下来的——幸福的黄手帕飘扬起来。

楼下,一个牌友调侃“老林做家务呢,你好象没有家庭地位啊!”

林国强沉脸“你懂个屁,做家务是活动筋骨锻炼身体。”

“怕老婆就怕老婆,解释什么?”

“放屁,我现在是单身。”

“老林,你要老婆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唐芳在旁边讽刺一笑“这就是条赖皮狗,哪个女人能看上他,你也别急着帮他介绍对象,这种人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杨一楠的分析

“我现在真像是个公子哥儿啊!”这一天晚上,冯白在妻子面前感慨。

“怎么了?”杨一楠刚从外面跑步回来,正将腿架在客厅沙发的靠背上做拉伸。上次女儿的话提醒了她,未免跑出大象腿,跑得浑身都是踺子肉,她每次运动结束都会压腿。

杨一楠减肥不可谓不狠,每天的微信运动都在两万步以上,在朋友圈排名第一。

如果有人压到她头上,非要把差距弥补上不可。

就在昨天晚上十一点,杨一楠正要上床休息,突然看到有人比她多出三百步,勇夺第一。她的强迫症犯了,一骨碌起身拿着手机在家里转圈,直到重夺魁首才消停。

这个时候,杨一楠浑身都是汗,恰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工作很顺利,终于不用没日没夜的加班,有了更多时间陪老公和女儿照顾家庭。

冯白“向领导汇报,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给你和孩子做早饭。上午,园园复习功课,我就没事了,毕竟一日三餐都有大头负责,只能无所事事地看电视刷手机。下午,就坐个车去唐芳那里打麻将。你也知道,老太太一定要我去,不去不行,人家就不肯原谅我。打完牌,回到家,大头的晚饭又送过来了,你说我现在这日子过得是不是有点腐朽堕落,像旧社会的富家公子?”

杨一楠“这日子舒服啊,不一直是你梦寐以求的吗?记得以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问,你的理想是什么。你回答说,混吃等死。现在不就是这样,美得你?”

冯白“刚开始两天还好,但天天这样就没意思了,人啊,还是得有点追求。”

他现在运动量直线下降,加上关飞每天大鱼大肉地供应。园园还好,吃了病号伙食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先胖了一圈。

杨一楠“你想怎么样?”

冯白“后天就是女儿高考进考场的日子,你能不能给唐总说一声我就不去了。”

明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冯白要陪园园去看考场,签高考承诺书。

在冯小园在家病休的这段日子里,学校所有的一切都是冯白在联络。但这次看考场、签承诺书却不能代替,得她本人去。

园园出院休息了几天,精神好了许多,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天天呆在家里看书、刷题,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再不像以前那么活泼。

冯白不放心,决定陪她一起去。

杨一楠说“只怕唐总不会答应,别又生出事来。”

冯白“不能够啊,娃的高考何等重要,她有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还真说对了,她就是不讲道理。还有啊,老白,你还不明白你每天去唐芳那里扮演什么角色吗?”

冯白“什么角色,你都把我给说糊涂了?”

杨一楠“你不去,但林国强天天朝唐总那里跑,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同处一室是不是有点尴尬?”

冯白“是啊,林国强也是脸皮厚,这种过分的要求也提得出来,还想让唐芳把所有的股份都转给他,拿回董事局的控制权。也不想想,他和唐总现在已经十仇八恶到什么程度,唐芳疯了才会搭理他。林国强就这么死皮赖脸地耗着,毫无意义,浪费时间。”

“他是没辙了。”杨一楠“我听你说的那边的情形,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唐芳很享受林国强这个前夫哥整天缠着她,烦她,惹她冒火的感觉,是不是唐芳对林国强还有那么一点想法。”

冯白大骇“怎么可能,林国强和唐芳已经离婚二十年了,就算有那么一点感情早就耗尽了,两人现在没有恩只有仇。如果不是因为有泉泉这个孩子,这事只怕早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还可能重新来过?再说了,萧红那么年轻漂亮,林国强绝对不可能对唐总有想法的,除非他得了老年痴呆。”

杨一楠突然盯着冯白上下看“年轻漂亮?”

冯白经受不住“杨一楠,你怎么这样看我?”

“哈,我忘记了,萧红是你的情人,你们可是上了新闻的。冯白你就是林董和萧总之间的第三者。不对,他们没有结婚,萧红是你我之间的第三者。”

说完,杨一楠咯咯地笑起来。

冯白大窘“八卦小报上乱写你也信?杨一楠,你放过我吧!”

两口子笑了一气,杨一楠说“恋爱这种事情,你们男人总说女人现实要找有钱的丈夫,其实,男人有的时候更现实。”

冯白“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我有点不明白。”

杨一楠说,男人的恋爱和结婚其实分得很清楚的,尤其是优秀的男性。在娶一个姑娘为妻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考虑女孩子是否合他眼缘,性格好不。而是想,娶了这个姑娘能够为我生活带来什么正反馈,能否对我事业有帮助。就算不扯这个,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房子要买吧,动辄就是几百万,每个月光按揭款就得还上万,这通常都需要夫妻双方共同承担。

如果女方收入低微,对家庭和丈夫没有帮助,就算她美若天仙,男方也会在严重的现实压力下去选择相貌普通,能够和自己一起还按揭的女人。

这就是生活。

男人,尤其是经受过社会铁拳毒打的男人,根本就不浪漫。

冯白点头,说,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如果是个小伙子,估计也会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女生,而不是像你杨一楠这样大美女。

受到丈夫的恭维,杨一楠心中欢喜“谢谢,那是以前,我现在胖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会瘦回去。”

冯白好奇地问,你说这些和林国强唐芳又有什么关系。

杨一楠说“冯白你想啊,二十多年前唐芳和林国强离婚之后才四十多岁,完可以重新组建家庭吧!她年轻的时候也不丑,而且又是富豪,身边应该不乏优秀的追求者。按照现在很俗气的说法,娶了唐芳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不,岂止三十年,那是少奋斗三千年啊!可唐总就是单身到现在,这是为什么?”

冯白“唐总虽然脾气不好,可她是个传统的女性啊!”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冯白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杨一楠“那是因为唐芳心中还有林国强,林国强是她的初恋,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

杨一楠“你们男人说我们女人现实,其实女人才是真正的感性动物,认准了一个人就终身不改,我对你冯白是这样,唐芳对林国强也是如此。其实,林国强这事很好解决的。”

冯白“怎么解决。”

“林国强不是怕泉泉吗,唐芳只要在泉泉前面摆明态度,林泉泉就能简单地把林国强给骂走,保证让他以后不敢上门。可是,唐总这回偏偏不表态,态度还显得暧昧。母亲不说什么,另外一边又是自己的父亲,林泉泉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就显得诡异了,说不定唐总还很享林国强追着自己求着自己的感觉呢!”

“也……对。”冯白瞠目结舌,只有点头的份儿。

杨一楠“但是,两人单独相处未免尴尬,毕竟二十多年没有天天呆在一起,需要有个人置身其中,而你冯白就是这个电灯泡,这样,唐总才勒令你必须每天去她那里。”

冯白“荒唐啊!”

“不荒唐啊!”杨一楠突然有点小兴奋“破镜重圆,对林国强,对唐芳,对林泉泉不是好事吗?毕竟,林国强是泉泉的亲爹,亲爹回归,天大之喜。而林唐又是原配,原配知道吗,那才是最最纯粹的爱情和亲情。”

冯白无语“那明天我怎么办,如果唐芳不肯,闺女那边谁去,你去?”

杨一楠“好吧,我去。”

“不用,我自己去。”园园从房间里出来,拿着一个手机玩得开心。

冯白“咋地了闺女,不复习功课了?”

杨一楠“玩吧,玩开心点,小考小耍,大考大耍,马上进考场,先把精神给放松了。考试这种事情,越紧张越出鬼。”

园园“谁紧张了,我可不紧张。我在家里复习了这几天,发现真没有什么好复习的。该学的都学了,所有的题目我都会,再复习,那就是重复无效劳动。哎,其实这几天的复习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算不复习,就这么进考场,我也能拿高分。”

杨一楠“就吹牛吧你。”

冯白“我闺女是个天才。”

园园想了想“我觉得是,冯白你说,你怎么生了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呀,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

杨一楠气得把腿收了起来“我就见不得你自大的样子,说好了,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园园“还是我自己去吧,这话是认真的。”

杨一楠正要发作,冯白制止她,问园园“怎么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园园“之所以我要求自己去学校,首先,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其次,我最见不得别人同情和怜悯我的目光。如果你们送我去学校,是不是要对别人说,冯小园好可怜,冯小园强忍着身体不不适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进医院,冯小园同学身残志坚?我受不了。”

冯白知道女儿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话篓子一个,其实有很强的自尊心。她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看到她坚强而高傲的脸,冯白知道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意志,做家长的应该尊重。

“你真没问题?”

“没有。”

“好,你自己去,我放心。”

第二百五十五章 倒计时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大头的营养早饭如约送来。

园园也起来了,刷牙洗脸,然后大叫“冯白,冯白,快来给我梳头。”

“来了,拖尼老师为你服务。”

冯白用梳子把园园的头发梳整齐,双手一拢,拢成一束,用橡皮筋扎成马尾。

一刹那,往日那个青春气息逼人的阳光少女又回来了。

只是,触手处,她的头发不像往日那么光滑,显得有点枯槁。

冯白突然心中一酸,急忙道“肚子疼,我要上厕所,快出去。”

等到女儿出了卫生间,冯白关上门,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在没人的地方,他不再坚强,用毛巾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放纵地呜咽。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传来女儿的叫声“老白,老白,你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要迟到了。不象话啊,你在拉吊井屎吗?杨一楠,你别在我面前晃了。”

“我在晃吗,我这是在跑步。”

“要跑出去自己跑,我眼睛都花了。减肥,你意志力薄弱,减得了吗?认命吧,你就是个胖子。”

“你就知道气我,快给我考个大学,滚大学宿舍去,看到你就烦。”

两人有开始吵架,一如从前。

前一段时间生活的重锤把冯白几乎锤倒,好在大家都坚持下来了。

总有一天会好的。

冯白本打算送女儿去学校的,但园园拒绝了。

正如她刚才说的,她不喜欢看到别人对自己的怜悯和同情。

她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高三毕业生,和班上所有的同学一样,既紧张又兴奋。

紧张可以理解,毕竟明天的考试是何等重要,甚至直接决定了你未来的人生。但总得来说,更加兴奋。兴奋十二年寒窗终于结束,明天一跨入考场自己就是个成年人了。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决定自己的生活,不用在庇护在父母的羽翼下面。前方虽然有暴风雨,但也有雨后美丽的彩虹——人生是多么的美妙。

一走进教室,冯小园就看到白板旁边的那个倒计时牌上的红色数字“距离高考仅有0天”当初之所以弄出这么个玩意儿,就是要告诉学生,时间紧迫,分秒必争,不能松懈,得合理安排好学习时间。

结果,不但没有能够起到督促作用,反让大家更紧张,天天看着这东西,大家都有点应激综合症,别的班级甚至还发生过有人把这个牌子砸了的恶劣事件。

见到冯小园,大家都很惊喜。孙庆跑过来“园园,你不是病得很重不参加高考了吗,怎么又来了?”

园园鼻子一翘“谁说的,出来,我要告他诽谤。”

孙庆“能来就好,能来就好,你身体还受得了吗?”

“谢谢,能吃能睡,我都胖了好几斤。”冯小园有点苦恼,“你看看我的胳膊,好粗。”

就让孙庆去捏。

孙庆很担心“那可怎么好。”白血病算什么,女孩子胖起来才是天都塌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关小雨背着一个书包进来。

孙庆“园园,你男朋友来了。”

几个女生吃吃地笑。

园园大怒,“是弟弟,才不是男朋友。”就伸手在孙庆腰上捏了一把。

孙庆尖叫一声,反手去捏。

教室里笑成一团。

唯一没有笑的是关小雨,他坐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书有开始默背。今天不用上课,等下看完考场就会放学,大家各自回家。所以,大家都没有带书本的。

这个关小雨是唯一的例外。

大家本有意放松一天,结果他把气氛弄得紧张起来,有几个学生掏出手机看存在你们的题目和文挡。

教室你的打闹才停了下来。

不片刻,班主任马老师进来,让大家上车去熟悉考场。

以往,去看考场的事情是学生自己去的,学校不负责。可是,在实际操作中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学校感觉负不起这个责任,就让考生先到学校集中,然后分考场坐上大巴送过去。

等熟悉完考场,然后大家都可以自己回家了。

当然,也有家长不放心,会提前在考场外等着接孩子。

一声令下,大家都蜂拥而出,去操场乘车。

因为时间很宽松,大家也不赶。到了乘车地点,都不上车。因为,各科老师都来了,算是给学生们送行。

老师们微笑地和学生说话,然后拿出手机和学生合影留念。

马老师更是忙得厉害,说“今天是我和同学门见面的最后一天,孩子们再见。”

毕竟在一起三年,老师的眼睛微微发红,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分别的时刻到了。明天的考试,考场和座位都是按照片区按照学号随机排列,一个班的同学都被拆成几个考场,几个教室。

是的,过了今天,很多人怕是从此再见不着面了,除了几个平时走得近玩得来的人偶尔还会联系。

过了这个暑假,大家都会有自己的新同学新朋友新生活。

园园等十个班级前十名是老师的心头肉,自然会被各科老师抓去合影。

马老师一把搂住冯小园,什么都没说,眼泪终于落下来。

冯小园“老师你舍不得我,要不,我下半年回来继续当你学生。”

“胡说什么,你能考上的,你的病也会好的。”马老师发火了“你的病一定会好,你如果回来我可不欢迎你。再说,下学期我要去带新班级了。”

园园也哭起来,掏出一张纸巾擦去老师的眼泪。低声道“老师,谢谢!”

有同学在哭“再见,再见,记得以后多联系。”

另外一个人道“苟且富贵,勿相忘。”

“不想汪。”

“这哪成呢,得互相汪。”

分别是感伤的,李智樱朝园园走过来“冯小园同学,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小心眼,现在离别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冯小园一把将她抱住“别说,说就是逢考必过。”

平日里谁也不想搭理谁的,甚至互为仇敌的同学在这一天忽然和解了。

凤凰花开得正艳,仿佛燃烧,蝉声如雨,天气懊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与自己和解

和同学们互相合影留念,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不同,关小雨站在一边远远看着,形同局外人。

园园拿起手机跑过去“关小雨,咱们拍一个留念吧?”

关小雨“有必要吗?”

“毕业了啊!”

“但是,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关小雨说“你爸爸妈妈是我的干爹干妈,你又叫我爹爸爸,咱们就是一家人,实在没必要浪费表情。”

他不习惯亲密关系,很抗拒合影。

“这不一样,这毕竟是我们的高三毕业留念,人生中能有几个高三毕业?是的,咱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但是,这样的日子只有一次啊!”

关小雨无奈“我跟你合影没问题,但是这样的留念真没意思。先不说你我,就拿咱们和其他人的留影而言,今日之后,有的同学说不定再见不着了,各人都有各人的人生道路要走,实在没有必要交集。”

冯小园不悦“两个月前,你关小雨说话都费劲,今天怎么滔滔不绝了?而且,你的废话一说就相当的不可爱。早知道这样,冯白就不该带你去看病。”

关小雨“我长大了……其实,我今天还是有感慨的。”

“什么感慨?”

关小雨酷酷地说“高考是我们从孩子变成成年人的一道门槛,跨进去了,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以往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不用想那么多,只埋头学习就行,只要努力就能有收获。可从今天开始,人光靠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越来越少。”

“你这话出自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之口没意思得很,也太阴暗,还是想想明天能不能考个好成绩吧?别一所大学都没考上,下半年还灰溜溜回来念高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老气横秋的老头,晓得的人谁不知道你是谁呀,你就是个幼稚的娃娃,拍照拍照。”园园垫起脚拍了关小雨脑袋一记。

关小雨哼了一声,不愿意。

园园大怒,拉拽了他几把“老实点,比剪刀手。”

关小雨无奈,竖起两根手指。

“笑,露出八颗牙齿。”

关小雨笑。

“喀嚓!”

高中三年定格在这一刻。

远处,马老师在向关小雨招手。

关小雨是她得意之作,能够把一个学渣教育到今天这种程度,成就不小。

关小雨哼了一声,也不理睬,直接跑上了大巴。

园园追上去,低骂“你这人怎么回事,马老师让你和她合影,你太不礼貌了,气人。”

巴士里没有开空调,被晒了半天,很热。

关小雨和园园瞬间出了一身汗。

沉默片刻,关小雨说“我恨她,绝对不和她照相。”

园园很惊讶“怎么了,你还恨上了?”

关小雨“马老师骂过我妈……说我和你谈恋爱,还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追求人家冯小园……你也配……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妈妈哭起来的样子……”

园园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低呼一声跳开“关小雨,你可不能有那种龌龊的想法,我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关小雨不说话,只将头转到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巴士缓缓开出校门,空调终于开了,送来凉风。

有同学打开手机播放歌曲“逆战逆战来也,王牌要狂野……”很激越的战歌。

大伙儿都是斗志昂扬。

但关小雨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知道自己必须平静下来,明天很重要。

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所有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

我已长大。

说来也巧,冯小园和关小雨在同一所开场参加高考。

地方也近。

到了地头,老师把《考生诚信考试承诺书》发下来,让大家签字。

这玩意儿就是一张纸,上面写了许多考场注意事项,比如把准考证身份证带进考场,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开考十五分钟后不能进入考场,在考场内要保持安静……云云。

关小雨的位置东面靠窗,被太阳一晒,很热,怕是要影响发挥。

他想了想,语文的基础知识自己没问题,问题就出在作文上。好在那个时候,阳光已经移动到头顶,估计会好些。

西面靠窗那个哥们有点惨,当夕晒。下午是数学,正是费脑子的时候,一热,就糟糕了。

关小雨是个恬淡的人,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就离开考场,一个人乘了公交车回家。

说来也怪,先前和冯小园说了那日马老师痛骂自己母亲的事情之后,他心中轻松了许多,很多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

本来,他对“距离高考仅有0天”这个日子并没有任何感想,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还是有意义的——能够大胆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出自己内心的痛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说出来,就放下了。

人总是要与自己和解的。

在路上,关小雨给马老师打了个电话。

马老师那边很嘈杂,似乎很忙的样子“关小雨同学,你熟悉完考场了,什么事?”

关小雨“老师,谢谢。”

马老师一笑“你这孩子,先前让你和我合影,就是不肯,害羞吗?你们每一个学生都像是我的孩子,现在毕业了也张照片都不留给老师吗?等下你发张自拍过来,我存在文档里留念。对了,你这两个月进步很大,老师很高兴。明天的考试不要紧张,平日怎么做题你还怎么做,这种事啊,越紧张越出鬼。啊,老师忘记了,咱们的关小雨同学有颗大心脏……不说了,不说了,我这里事实在太多,记得发照片哦。”

“才不是大心脏呢,我只是……”关小雨喃喃地说“我只是冷漠,我有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很讨厌。”

他举起手机,想了想,比了个剪刀手,拍了,发给马老师。

回到家后,关飞今天下班得早,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来。

听到门响,就跑了出来“小雨回家了,熟悉完考场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爸爸这两天拟了个菜谱,你看看,给点意见。我不知道园园喜欢什么菜。对了,高考期间的午饭有点让人头疼,怎么办好呢?要不,我在附近的饭店订饭。”

一想起这事,关飞的脸色就变了,扯直了脖子朝楼上喊“时晴时晴快下来,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砸锅,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关小雨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语文书,默默地看起来。一边看,手指一边在腿上划动。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午饭

时晴听到丈夫惊天动地的呐喊,很吃惊,忙从楼上下来,问“飞哥你怎么了,一惊一咋的?”

关飞“明天两个娃还是咱们的午饭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可如何是好?”

时晴“不是你做好了送过去吗?”

“我在家做,开什么玩笑,我们一整天都要守在考场外面,不呆那里我放不下心。早上做好带过去,中午可就凉了。什么,用保温箱,你开什么玩笑,食物这种东西是可以放一上午的吗,那口感可就差了,还能吃吗?”

时晴“怎么就不能吃了?非常时期,没那么多讲究。以前我跑项目,冷饭凑都吃,年轻人没那么娇气。”

“高考能和你跑项目比吗?”关飞呵斥“先不说预先做的饭放置久了口感和味道会有变化,放凉了,娃吃了也不舒服。”

时晴“飞哥,天气这么热,又是保温箱,怎么可能吃了不舒服?”

“那可保不准,如果食物一不小心变质了,孩子们吃了拉肚子那不是毁了他们的前程?再说了,我是后勤大队长,如果在这上面搞砸了,我怎么跟老白交代?”关飞高声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还是做过大领导的人,等养好病还要做董事会秘书,参与决策,连这都想不到,我看你的职业素质也不行。”

时晴无奈,只得温柔地道歉,说“飞哥你说得对,我错了。”她和大头经历过一些事,已经过了吵架的年纪。

一家人两口子,实在没有必要争个对错,遇事一人让一步,事情总能解决。

绥靖才是幸福生活的前提。

关飞大约也是知道自己说话过分“我也有错,我这脑子也是急的,一急就糊涂了。”

时晴微微一笑,用纸巾擦了擦丈夫额上的汗水“飞哥,你以前就是闲云野鹤,凡事不关心,还经常嘲笑我是高分低能,说学习成绩越好的人处事越差,知识越多越反动,对孩子的学习也从来不放心上,今天怎么反而比我还急?”

关飞尴尬“我学历低,在你面前感觉有点抬不起头,那不就是口头不肯认输吗?”

时晴“你总算认输了。”

“谁叫你和我闹离婚呢,我不认输,那不是没老婆孩子了。”关飞苦着脸“怕了怕了。”

说完,关飞忙道“时晴,我先做饭,你查查地图,考场方圆一公里范围内的饭店,看能不能预定下来。哎,我也是糊涂了,没想到这事,估计现在已经很难预定到了,你抓紧。”

等到晚饭做好,时晴说,考场周围的所有饭店都订满了,至少在网上是这样,要不,还是自己带便当吧?

关飞摇头“不成,得让两个娃吃好,这样,咱们等下就出门实地勘察。”

“好吧。”

正说着话,冯白就打电话过来了“大头,明天的午饭你带便当吗?我和杨一楠的意思是,这么多人的饭菜你一个人做实在太麻烦。而且,带便当过去,天气热,一是怕馊二是怕不好吃,影响了娃娃的考场状态,咱们就在附近订个座儿吧!”

“晚了。”关飞长叹一声“网上都订满了。”

“这哪能呢?要不,你在家做,考晚我带两孩子回家吃。”

关飞大发雷霆“回家回家,回家吃啥?几千考生都回家吗,一来一回太折腾。娃心累了一上午,中午得睡午觉养精神。还有,考场附近是要交通管制的,你这就是馊主意。”

冯白“你别急啊,要不,我们现在就跑考场附近看看。”

关飞“我和时晴正有这个打算,咱们约个地方汇合。”

挂了电话,关飞对妻子,大喝“时晴,你别吃了,住筷,跟我走!”

“住筷……”时晴扑哧一声笑得呛了水“你今天还真有点大家长的模样。”

冯白家刚吃完晚饭。

听他说明天午饭还没着落,杨一楠也急了。忙道“老白,你也别忙洗碗了,等下回来再说,咱们先和大头集合。”

“好的。”

抓了车钥匙,正要走,园园就跟了上来“我也去,我也去!”

杨一楠“你明天就要进考场了,在家老实呆着,一动不如一静。”

园园“我不,我在家里好闷啊!我要出去透透气,你怎么还叫我复习啊,我都复习一年了。”

冯白“你不复习功课吗?”

“临阵磨枪有用吗,你也是参加过高考的。”

冯白“没用。”

“那就对了,还不如休息一晚上,好好耍耍。老白,你女儿什么水平你还不清楚。我就算高三一年不读书不复习,进了考场闭着眼睛也能考个重本。”

“可你是要考清北复交啊!”

“那算什么挑战,我觉得我可以。”

“真可以。”

“真能考上,我有预感。”

“还是不行。”旁边,杨一楠插嘴。

园园痛苦地叫起来“我真的好闷啊!”

杨一楠“闷闷闷,我看你就是个闷墩。”闷墩是冯白老家的方言,意思是傻子。

园园“杨一楠,你以前不是让我不要说土话吗?”

杨一楠“反正你不许去,你身体有病,出门如何着了凉就麻烦了。就算病情没有反复,走路的时候崴了摔了,还考不考。这事不能有万一,要百分之百保证安。从现在开始到高考结束,两天三夜,你就是我们家的国宝。只需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

园园拗不过母亲,愤怒地抓起一个苹果,狠狠地咬起来。

满屋都是响亮的喀嚓喀嚓声音,眼前白牙闪烁。

这孩子,牙口好,胃口真好。

在开车去和大头夫妻汇合的路上,杨一楠问冯白“老白,你跟唐总说了这两天不去她那里陪她麻将了吗?”

冯白“说了,老太太也同意了。说,高考可是大事,马虎不得,这关系着孩子一辈子的前程,做家长的还是守在考场外面安心。另外,再高考成绩出来,填报志愿之前我都不用过去了。”

高考成绩一般都在考后二十天出来,也就是说,冯白这个牌搭子相当于不用在过去了。

他和唐芳这个过节总算是揭过。

冯白摸了摸脑袋,感慨说“娃的成绩是极好的,肯定是第一批被录取。一个月后,我就去找个工作。”

杨一楠“唐总这回总算通情达理了。”

冯白“她通情达理个什么,唐总是想把我这个灯泡给踢开。”

杨一楠八卦之魂熊熊燃,急问“怎么着?”

冯白“一楠,你提醒了我,我前几天注意观察唐总看林国强的目光,好象真是旧情重燃的样子,里面都是绿光。”

“绿光,你这么说人家可不好。”杨一楠咯咯笑。

冯白“林国强那天被我骂了之后,对我总是黑这一张脸,根本就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过,明显地看得出来,他有点内疚,为自己以前所做的龌龊事。”

杨一楠“你们男人啊,年轻的时候追求金钱美人,等到老了,孤独了,却去羡慕人家幸福的家庭生活,活该。”

冯白“老头子最近表现得也好,抢着照顾唐芳,什么家务事都做。刚开始的时候,唐芳还对他一阵喝骂,后来也就由着他。虽然也知道林国强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但还是有点感动的样子。这个林国强也真是舍得下脸,唐总要下楼打麻将,以前都是我和他一起抬轮椅下去的。后来,每次我过去,林国强都已经抢先把唐芳给背了下去,这表现可真是挣得,叫人不能不服,能屈能伸大丈夫也!一楠,唐芳很享受这种生活,你说,我的使命已经告终,再过去戳眼睛还有必要吗?”

杨一楠忍着笑“那还真是没有必要。”

她又问“泉泉怎么看这事?”

冯白回答说,泉泉正忙得厉害,这段时间连刘航都没空见,说是等到这个项目弄完,才和他还是叶阿姨商量结婚的事,估计还得一个月。

她每天早出晚归,林国强也害怕她得要命,通常是下午五点就溜了。

唐总也不敢告诉女儿林国强天天过来痴缠的事情,怕的就是林泉泉一发作,孩子她爹再不来了。

杨一楠“诛心了老白。”

冯白“管他们呢,反正和我也没有关系,我还是先顾着园园。一楠,园园这两天看起来更常人一样,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减肥的事情得抓紧了,争取一个月把体重拿下来,然后算准时间,我争取一矢中的。”

杨一楠面红耳赤,唾了一口“老不正经,你也把身体调养好。”

“保证完成任务。”冯白使劲拍着胸脯。

很快,两对夫妻在考场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汇合,开始找吃饭的地儿。

先前大头找的是网上可以预定的,现在这些地方可以不去了。

学校附近吃饭的苍蝇馆子不少,可问题是他们又怕卫生条件不好,吃怀肚子,事情不能有万一。

但大饭店什么的都已经订满了,根本就是无法可想。

还是他们想得不周到,心大了些。

实际上,在分了考场之后,考生家长们早早地就把附近的宾馆酒店给预定了,距离远的考生已然入住,听说普通四星酒店的标准间已经从以前的五百炒到一千六之巨,你有钱还弄不到。

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个着落,杨一楠焦躁起来,开始骂冯白。

关飞说“杨一楠,吃饭问题一直由我负责,要骂你就骂我吧!”这个老白,耳朵实在太软了,惧内,不是男子汉。

第二百五十八章 找到个歇脚的地方

毕竟是外人,又是自己前上司的丈夫,杨一楠不好再发作。

她只是郁闷地说“事情都摆着了,带便当是不可能的,怕吃坏娃的肚子,难不成让她们用干粮对付一顿。营养不够,影响了他们的考试可如何是好。”

园园是个病人,关小雨虽然健壮如牛但这次高考对他意义重大。无论怎么说,都马虎不得。

“怎么影响了,吃干粮也没有什么。当初我在网吧鏖战一个星期,困了在沙发上迷一会儿,饿了就吃方便面,也没见身体出什么毛病。那个时候啊,为了熬夜公会团战,我泡上一杯浓茶,咕咚咕咚,顿时有精神了。不过,却醉茶了,吐了好半天,以至团战被人给打得那叫一个惨。”说起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关飞满眼放光。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时晴微笑地看着丈夫,神色中带着责备“飞哥你可真了不起。”

关飞顿时尴尬“这个,这个……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候我也是年轻不懂事……咦,说起喝茶,我想到办法了。我不是茶艺协会的吗……”

时晴“飞哥。”

关飞“时晴,你听我说完。我以前不是协会的会员吗,还差一点成了理事,买了一大堆高价没用的茶饼,最后都被人扔痰盂里了。据我所知,协会在城里各区都有自己的茶社什么的,我马上联系一下协会,看附近有没有茶社。”

他兴奋地掏出手机,一边联系人,一边说“茶社通常会做点心什么的,有自己的厨房,咱们可以借用。”

听关飞这么说,大家来了精神,都说,快点,快点。

也算是运气使然,联络了以前的同道之后,反馈回来的消息是,距离考点四条街的地方正好有个茶社,老板关飞也认识,姓廖,恰好在。

四人匆匆赶过去,见到了廖老板。

茶社位于一条仿古街上,这里是市里刚弄的旅游点。

关飞冯白他们过去的时候,茶社正要关门,两个唱评弹的老师正在练嗓,唱的是《萧湘夜雨》。

“云烟烟烟云笼帘房,月朦朦朦月色昏黄,阴霾霾一座潇湘馆。寒凄凄几扇碧纱窗,呼啸啸几个琅玕竹,草青青数枝瘦海棠,病恹恹一位多愁女……”

见到关飞,廖老板倒是热情,和他聊了半天。

听到关飞说要借他场地给孩子做饭,他倒是大方,说,高考要紧,明天你来吧。至于场地费,你看着给五百块,把一天的房租给抵过去就成。

关飞说,你这里这么大场地,一天才五百,还得影响你的生意,我实在过意不去。

廖老板咳一声,说因为是新建,而这种人造景点国各地方实在太多,生意也差得很。每天就接待三五个游客,骗人买点茶叶,挣的三瓜两枣也勉强把开支给抹平……你来可影响不到我什么,倒是可以休息一天。

反正一句话,他都快关张另谋出路了。

关飞这才道,那感情好,我明天上午就过来。

廖老板又问,老关,你是个雅人,这两个评弹老师是有名的艺术家,要不让她们也过来给你们演上一场。费用也不高,一曲就给个一百块好了。

关飞心动。

时晴噌道“飞哥。”

关飞这才连忙摆手“那可不行,娃娃中午要午眠,两位老师来这里一唱,还怎么睡?”

说好这事,大家这一颗心才落了地。

出了茶社,关飞对冯白和杨一楠说“老白,杨一楠,这两天孩子吃饭休息的事情你们都别管,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就把一颗心塌实地放在身上吧!咱们就不扯闲话了,等过了这两天,以后有的是聊天的机会。我现在得赶回家去斟酌这两天的菜谱,让娃吃饱吃好。”

他计较着“这光吃饱吃好还不行,得讲科学,并不是一味大鱼大肉。油腻不行,天气这么热,一不小心跑肚蹿稀,孩子也不用去考了。园园喜欢扬州早茶,这玩意儿多是淀粉,也不能多吃,得控制好量。淀粉会在身体内转化为糖,血糖一高,人就犯困。淀粉、蛋白质、维生素的比例得控制好……”

关飞板着手指计算起来。

旁边时晴微笑“飞哥,大家都忙。”

关飞“好了,好了,各自散了,我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去菜市场买菜呢!”

看着两夫妻一边说话一边离去的背影,冯白笑着对杨一楠道“这个大头话真多,太琐碎了,跟个打卦虫似的。”

杨一楠“你话更多。”

冯白“看时晴的样子,她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再休养一两个月就可以去上班。说句实在话,关飞这人有的时候做人做事很恶劣的,谁都管不着,惟独服时晴。你看时晴,也没多少废话,只看他一眼,说一句‘飞哥’大头就得规规矩矩。杨一楠,都是女人,人家怎么那么温柔,口头批评你一次。”

杨一楠眉头一竖,忍住气“关飞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人家再不靠谱,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冯白,你人品好,大家都喜欢你,可又有什么用处?”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关键时期可不能再出波折,冯白忙打断她,问“一楠,你今天走了多少步,是不是第一名。”

他不说还好,一说,杨一楠低呼一声,掏出手机“糟糕,我已经落到第二名,差人家三千步,我得赢回来。”

说罢就朝前大步流星行去。

冯白在背后摸着鼻子嘀咕“我真的是百无一用吗,太伤自尊了。”

孩子吃饭和休息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等到杨一腩在这条街上跑完三千步,冯白夫妻两才浑身大汗地回到家里。

一看,冯小园同学又搞事情。

她竟然把母亲衣柜里的往年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堆得地板上和沙发上。

正拿着剪刀和针线鼓捣。

一边弄,一边还朝放在旁边的自己以前画的设计图瞄上一眼。

杨一楠惊叫一声“我的范思哲,冯小园我跟你拼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前夜

这件范思哲外套得追溯到三年前,为了这件衣服,家里足足吃了两个星期的素。

因为教训太惨痛,杨一楠对其还是很有感情的。

没想到,这曾经的心头好竟被女儿把袖子给拆了,正进行大幅度的改造。

冯白急忙拉住妻子“一楠,冷静,高考,高考。”

园园倒是不高兴了“什么呀,不就是旧衣服吗,反正也没看到你穿,说不定哪天就扔垃圾堆里去了,我看这款式好象已经不合潮流,帮你改改。”

“你改个屁,改坏了算谁的,知道当年我花多少钱买的吗?”杨一楠暴粗口。

园园“这就是快消品,难不成还供在家里?杨一楠这个品牌的服装一向艳俗,很挑人的。而且,一旦过了潮流,花花绿绿的,你好意思穿出去吗?”

是的,范思哲的东西是有个毛病。杨一楠一呆“还真穿不出去。”

园园“既然没有实用价值,还不如让我当玩具玩玩。再说了,你现在都年薪百万了,还心疼这旧东西?”

杨一楠抓了话头“好象是的……我的思想还没转化过来,穷怕了……不对,我们现在也穷啊!虽然收入增加了,你可的病……”孩子将来的病会花一笔天文数字,她未来一年的收入几乎都会投在这上面,将来还得养二宝。

经济压力确实挺大的。

“我的病会好的,杨一楠,你如果想救我,就尽快减肥,不然我死给你看。咯咯,听说怀孕后会长蝴蝶斑,老杨,你快去洗个脸敷个面膜。”毕竟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园园在生病后消沉一段时间之后,又恢复了阳光开朗。

杨一楠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跑回房间。

冯白坐到园园身边“怎么着,还想做时装设计师?哎,你看家里现在这情况,爸爸是真没办法送你出国留学,真的很对不起。”

冯小园“我知道啊,没钱啊!冯白你不要安慰我,这事我早就想通了,就当个爱好。就好象你冯白喜欢和人吹牛侃大山,但也不用去当相声演员吧?你如果去说相声,估计也没有人听。爱好不等于你的才能,我喜欢时装设计,但并不等于就能在这上面有天赋。很多时候,我们都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天赋混为一谈。冯白,我知道我天生就有不屈不挠,遇到困难敢于迎难而上永不放弃的精神,同时具备解决复杂问题的剥茧抽丝的能力,我是学法律的料,我要做法官。”

冯白点头“好,爸爸支持你。不过,明天就是高考,你不看看书吗?”

“不想看。”

冯白“看一眼吧,求求你。”

园园“老白同志,我是真不想看。我觉得,现在复习就是浪费时间。我就算一个字不看进考场,闭着眼睛作题,也比那些没日没夜苦读的同学靠得好。天赋,懂不懂?”

“好好好,不说了。”

“冯白,把熨斗烧一下。等下我帮你改一件花衬衫,夏威夷度假风。”

“别拿我做实验。”

突然,杨一楠敷着面膜,状若无常从卧室冲出来,席卷了沙发上的旧衣服就走“我这些衣服还能穿呢,可不能叫你糟蹋了。”

园园“留两件吧,杨一楠,让我替未来的弟弟妹妹做一件尿布。”

没有原材料,园园这才罢了,又掏出一盒积满了灰尘的军棋,和冯白兴致勃勃地下起来,直到十点半才打了哈欠,说困了,睡觉。

十分钟,只用了十分钟,她的房间里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这孩子有颗大心脏。

倒是冯白和杨一楠失眠了。

两人相对无语,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腰也酸了。最后,不约而同地摸出手机刷了起来。

可刷手机还是没有用。

不片刻,两人都饿了,肚子里间或几声咕咚。

冯白“一楠,要不咱们吃点,吃饱了瞌睡就来了。”

杨一楠“我要减肥的。”

冯白“可你我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明天是何等重要的日子,如果失眠,还能有精神?”

“我要减肥。”

“中午大头送过来的包子还没有吃完,我下油锅炸一下。”

“要减肥。”杨一楠的拒绝的声音很软弱。

“就这一回,大不了以后多跑几公里把热量消耗掉。”

“好吧,就这一次……冯白,我对你预先提出口头批评。”

“一切都是我的错。”

“老白,你真好。”

冯白“……”

这个杨一楠意志薄弱,太容易被收买了,如果在战争年代绝对会当叛徒。

一通鼓捣,热腾腾的包子弄好。

两口字兴高采烈,嘴角流油。

突然,园园房间里的鼾声停了。

两口子突然内疚,吓得再不敢动弹。

须臾,杨一楠咯咯大笑,锤了冯白一拳“我们这么样还真是狼狈啊,就好像个小孩子在偷吃。”

“一楠,你的嘴角是油,擦擦。”冯白也放声大笑。

在关飞家里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关飞和时晴回家之后,就看到儿子还呆在书桌前不停做题。

他没有开空调,台灯照在他的脸上,一层亮晶晶细密的汗水。

时晴温柔地说“小雨,早点休息。”一看,是数学题集。

“等等,等我作完这些题目,这本黄岗买回来之后,我一直没有做完。”

时晴“别做了,明天就是你的高考。小雨,你的数学一直挺好的。”

“但还是必须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必须完成。”

旁边,关飞不满“老师老师,高考结束就放假,你也没老师了,谁来检查你完成没有?”

“我自己这关过不去,我心里会检查自己的。”

“你这娃怎么那么犟呢,临阵磨枪也不是你这样的。大考在即,得保证旺盛的精力。”

关小雨“我精力很旺盛,我就是最后努力一把。”

时晴叹息“小雨,努力了就好,爸爸妈妈很欣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关小雨“不,还不够。你们出去,别打搅我,快出去!”他眉头一皱。

关飞还待要说,时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出了儿子房间,又关上门。

才道“飞哥,小雨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谁说也不听。再说下去,他说不定就会闹起来,还是别管。”

关飞“可娃这么干,明天还怎么考试?”

时晴“两个月前的孩子是什么样你我都清楚,他就是个幼稚的小孩子。现在娃总算正常了,他想做好一件事,咱们就放手让他去做。”

“可是……”

“别可是了,飞哥,其实孩子能考上什么大学,能不能考上,真的不重要,只要他健康成长就好。”

关飞这才释然“也对,孩子好就行,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两口子还是不放心。

特别是关飞,他以前可从来不关系儿子,现在却仿佛换了个人。

两口子没心思干其他的事,就坐在楼下客厅里一边泡功夫茶一边小声聊天,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期间,关飞起身去看了几次儿子。

结果无一例外被轰了出来,关小雨还在刷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关飞一看表,低声道“已经一点了,这屋里的灯怎么还亮着,我去看看,实在不行,我可要动手逼他睡觉了。”

“别,飞哥,还是我去吧!”

时晴蹑手蹑脚推开小雨的房门,传来低低的鼾声。

一看,关小雨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时晴忍不住一笑,这孩子信誓旦旦要把一本黄冈卷做完,结果还是撑不住睡死过去。可见,睡眠这种东西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她正要轻轻把儿子拍醒,让他去睡觉。

突然,眼前一片殷红把她惊呆了。

只见,关小雨的黄冈卷上东一坨西一片都是血手印,而在书桌上则扔着一片肮脏的刚扯下来的创口贴。

应该是关小雨在扯下创口贴的时候不小心撕伤了手指留下的。

关小雨每天用手指在腿上写字,手指终于磨破了。

时晴抓起他的手看去,却见,食指上能够清晰地看到暴露出来的毛细血管。

刹那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妈……我眼睛挣不开了。”

时晴;“睡吧,睡吧。”

“可我的题……”

“以后做,以后有的时间。”

“好……的,抱歉,我还是没有做完……呼呼……”关小雨站起来趔趄几步,一头栽倒在床上,就此睡着。

时晴温柔地给小雨脱起鞋和袜子,又拧了热毛巾帮擦了脚。

很浓重的脚丫子臭味。

这是男子汉的气息,一个男人,只要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要怎么去做,就是男子汉。

时晴摸着儿子的头发,心中既酸又甜。

回想起着这两个月所经历的一切,那是多么的苦痛。

现在……总算过去了……明天,后天,最后是怎么结果其实都不重要了。

小雨长大了,飞哥也长大了。

一个男人究竟要走过多长的路才能成其为男人。

第二百六十章 早晨

一阵响亮的读书声把时晴惊醒,侧耳听去,是小雨正在晨读。

再看了看手机,已是早上六点。

身边的关飞已经不在,估计是在厨房里忙碌。

天光已经大亮,外面红霞满天,和一个普通的清晨没有任何区别。

她在床上躺了片刻,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儿子高考进考场的日子。心中一个激灵,睡意消。

时晴忙起身,跑进卫生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化装,穿着也是随意。

即便如此,她身上却有一种和往常迥然不同的优雅。

可惜丈夫对她今天的装扮视而不见,美貌这种东西看得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多的只是夫妻之间长久生活的默契和随意。

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彼此包容,才是舒适的生活态度。

正如关飞所说,高考的伙食不能马虎,碳水化合物不能过量,否则娃会打瞌睡的。至于蛋白质,也不能过多。因为分解消化蛋白需要大量水分,这么热的天,会渴的。维生素,生冷吃多会吃坏肚子……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因为,关飞在抓破头皮之后弄出一桌很不好吃的早餐。一杯加热后失去原来风味的鲜榨果汁,一小片黄油吐司,一个白水煮鸡蛋,一小碟橄榄油炒上海青。

营养比例完美,就是不经饿。

时晴说,孩子现在正是能吃的时候,被到考场上考到中途饿了。

关飞回答,饿好,饿使人清醒。如果吃太饱,身体的血液都跑胃部去帮助消化,大脑缺氧还怎么思考。

他们两口子昨天晚上还说无论小雨考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紧,重在参与,真到这个日子,其实又如何放得下心。

一向对万事都不在乎的关大老爷竟难得地紧张起来。

他把自己的面包用叉子戳到儿子盘中“算了,再给你一片。”

时晴也把自己的鸡蛋给了小雨“好好吃饭,别再看书了。”

关小雨的面前摊着两叠资料书,一叠是语文,一叠是数学。

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飞快地翻动书页,速度非常快,满耳都是“哗哗”的声音。

关飞好奇地问他这是在做什么,没见过人这么复习的。

关小雨说他前一段时间已经建立了知识体系,但因为时间短,心中也不塌实。而且,他的底子比班里的优生差,现在再抓住薄弱环节下功夫已经来不及,今天先站在高处俯瞰整个结构体系,让心中有个完整的构架,现在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算是扫描一遍吧!

解释着,关小雨有点不耐烦了。

关飞只得闭上了嘴。

看完语文,关小雨又飞快地翻起数学书。

时间一点点过去,关飞“儿子,该出门了,来不及了。”这孩子是打算临阵磨枪到最后一刻啊!

关小雨只是不理,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在思索什么。

时晴没有办法,只得把今天要用的文具替儿子收拾好。

夫妻两都知道自己儿子很特殊,如果不停催,影响了他的情绪。他才不管高考不高考,立即就会跟你闹。

还能说什么呢,时晴和关飞只能坐在一边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眼巴巴地看着关小雨的脸。

又过了片刻,关小雨睁开眼睛,又翻了两页书,点头“可以走了。”

关飞跳起来“快快快,抓紧时间,时晴你车技好,你来开车。”说着就拉着孩子的手朝门外冲去。

在冯白家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昨天晚上,关小雨睡得晚起得早,而冯小园睡到非常早,可到六点的时候却还躺在床上打呼。

冯白可怜巴巴地叫了十多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女儿睁开眼。

同样,杨一楠也在睡懒觉。她心大,而且有冯白在,家里一切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实在不需要操心。本打算再睡半个小时再起来。听到冯白哀求女儿起床的声音,她睡意消失,起床气顿时冒起来,再遏制不住。

杨一楠一翻身起来,拖鞋啪嗒啪嗒响,直接冲到女儿床头,正要伸手去掀被子。

手伸在半空,突然想起孩子得了很重的病,实在可怜,倒不必太苛刻,应该哄。

突然,冯小园猛地坐起来,大发雷霆“杨一楠你想干什么,烦不烦啊。我今天高考耶,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好好照顾我?”

杨一楠垂头丧气“我这就是来好好照顾你呀,小祖宗,我帮你穿衣服,我帮你梳头。”

“我不要你,叫冯白来,我要冯白!”冯小园生气地拍着床。

厨房那边的冯白听到动静,喊“园园,你就不能自己梳头,我在做饭呢,你想吃什么呀?”

“倒是要关注一下。”冯小园跳下床跑进厨房,看到冯白正在煮鸡蛋,大怒“我今天高考你就给我吃白水蛋?天天吃,天天吃,吃得我满嘴都是鸡毛味。”

冯白为难“早餐不都是随便对付一下,前段时间都是关叔叔送的,今天他也忙不过来,你就对付一下吧!”

“不行,坚决不行,我要出去吃粉。”

杨一楠“不行,到外面吃坏肚子那不是坏事吗?”

“那我要吃面条,冯白你给我做,臊子面。”

冯白“木有臊子。”

“你现在炒不就得了,能花多少时间?冯白,你一点都不重视我的高考,你一点都不爱我!”

“我炒,我炒。”可怜的老父亲被批评得灰头土脸,说我不重视高考,你个大小姐先就不重视啊!

好在园园的注意力被杨一楠转移了。

杨一楠先抢了卫生间,园园开始使劲拍门,不停催促。

然后,母女二人隔门开始理论。

冯白从冰箱里拿了一片肉,切成丁,合着榨菜炒了做臊子。同时一锅水已经烧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把一把一斤重要的面条放了进去。

几分钟后,一家三口每人捧着一口搪瓷小面盆,吃得“呼哧呼哧”吃得满头大汗吃得实在撑不下去。

最后,大家都惬意地打了个嗝。

“走了。”园园拿起文具,潇洒出门。

冯白“闺女,你不最后看一页书吗,你已经十多个小时没碰过书本了。”

“没用,既然能赢,为什么要做无用功。天才,就是只付出一分努力就碾压别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奋斗。”

杨一楠“这孩子怎么就没紧张过。”

冯白“这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但我就是见不得她这自大成狂的样子,看就来气。”杨一楠一副看女儿不顺眼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百块

“咦,园园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啊!”时晴微笑地看着小姑娘。

两家人开车出门,把车停到距离考场一公里的停车场,又走了一气总算在考场所在的学校大门口汇合。

这停车也麻烦,今天来送孩子的家长实在太多,附近几个停车场暴满,他们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位置。为了防止考完回家的时候找不着车,他们甚至拍了照。

交警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在街边另外开辟了临时停车点。

考场外面的几条街都临时交通管制,车辆都不许通行,但还是很闹。

家长在叮嘱学生,家长和家长之间也在聊。

冯白“园园虽然生了病,但住几天院后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说穿了这就是个慢性病。”对啊,这就是慢性病,不治三五年之内也死不了人。等到移植了脐带血,就能彻底恢复健康。

他也只能这么安慰女儿安慰自己。

园园朝关飞一笑“爸爸好。”见关叔叔愕然,她有补充一句“金主爸爸好!”

大家都笑起来。

这娃心太大了,体老白。

杨一楠看了看周围,突然“呀”一声。

冯白急问“怎么了?”杨一楠回答“糟糕,忘记穿旗袍了,都怪园园早上和我吵架,这可怎么好?”

原来,考生的母亲在这两天通常会穿旗袍,寓意旗开得胜。

园园一翻白眼“穿旗袍,你不热吗,也不舒服,你这是迷信。你穿不穿我都能考上,就别费这个劲了。还有,是我要跟你吵吗?人家今天高考啊,你一大早就占了卫生间,你象话吗?冯白,管好你老婆。”

和冯小园有颗大心脏不同,关小雨的状态不是太好。他一直在刷手机,看里面下载的复习资料,手在微微发颤,嘴唇也有点发白。

“别看了。”冯小园哼了一声“有用吗?”

“应该……有点用吧……”关小雨迟疑。

冯小园擂了他背心一拳“收起来,陪大家说说话。”

“我……”

“少废话。”冯小园又打。

关小雨“好吧,咱们说话。”然后把目光落到她脸。

冯小园丧气“你真没劲,走,咱们去抢个座儿。”

原来,今天来的家长实在太多,学校门口早就挤得水泄不通。因为要在这里守上一天,几乎人手一把小凳儿,位置也显得很紧张。

两孩子一手一个凳子,飞快地抢了一个地儿,坐下来,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片刻,就看到关小雨眉开眼笑,不住地用手抓着自己脑袋。

说到激动时,关小雨还兴奋地用手不住拍着自己大腿。

“这小雨就服园园管。”杨一楠说。

时晴微笑“这孩子将来不得了,长姐风范。”

关飞也说老白你教育出一个好娃娃,真羡慕你。

时晴感慨,老白你教育孩子真有一套,不但园园如此优秀,就连小雨也被你雕琢出来了。

杨一楠在旁边听得一阵嫉妒,等等,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没人夸奖我呢?

很快到了进考场的时间,冯小园又擂了关小雨背心一拳“好好考,不要紧张,否则打你哟!”

关小雨点头。

正要走,杨一楠突然叫住她“园园,等等。”

冯小园不耐烦“老杨你还要说什么,要说考试注意事项,让我不要紧张,平时该怎么考现在就怎么考,正常发挥就是了?这话我从小学听到初中再听到高中,耳朵都被磨出老茧了,你还有完没完啊?”

杨一楠“你这孩子,我还没说话,你就劈劈啪啪一大堆,你这是要气死我呀?”

“快说快说。”

杨一楠突然从包里翻出一张一百块的钞票递过去。

园园“给我钱,什么个意思?让我自己在外面吃饭,还是自己坐车回家,这是饭钱和路费?这是我的高考,人生中唯一一次高考啊,杨一楠同志,你不要太过分啊!”

杨一楠“不是,园园,我们不是打过一个赌吗?当时我说,一个月减二十斤,如果输了给你一百块钱。但是,你也得给我考个清北复交。如果考不上,你给我一百块。如果考上,也算我输。”

园园“是有这回事,可这不是还没到决定胜负的时候吗?杨一楠,你的体重能减下去的,我对你有信心。”

杨一楠“园园,妈妈肯定能减肥的,妈妈也相信你能考上四大名校。就算万一考不上,在妈妈心目中你也是最优秀的,你赢了。”

冯小园看了看那张钞票,上面正是杨一楠用钢笔写的一行字“园园,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泪水一刹那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大声说“杨一楠,我也爱你,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爱你!我们都会赢的,谁也不能打败我们,加油,加油,加油!”

送两孩子进了考场之后,关飞自去买菜,说在那个茶社等大家吃午饭。

冯白两口子和时晴就坐在学校门口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上午的考试结束。

两个孩子说说笑笑出来,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园园说,你们就不该问这个问题,那叫什么难题?你们应该问,冯小园同学你今天玩得开心吗,心情怎么样?

说完,她自问自答“谢谢,我很开心。”

这娃嚣张得令人发指。

倒是关小雨闷着头,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

冯白安慰了他几句,效果不是太好。

午饭很丰盛,大头的厨艺又上了一个境界。

茶社中早布置了两个房间给孩子午休,吃过饭,两个娃却没有睡觉的心思,他们都拿着手机不停地刷。

冯小园“关小雨,要开黑吗?”

“不了,我再看看公式。”

“真没劲。”冯小园刷起了小视频,满茶社都是音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想要和你喝杯酒。”“我显得很简单强悍”“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归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

“咯咯,咯咯……”

几个大人都被这洗脑魔音弄得头疼。

“呼呼……”关小雨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睡得满脸都是口水。

杨一楠“我儿子睡觉也是这么帅,口水王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和你处我就是王八蛋

接下来三场考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每次考完,园园都是一副功成在我,稳稳胜利的自大模样,让人不禁怀疑她就是雪山派掌门。他不姓冯,而是姓白。

至于关小雨,一直耷拉着脑袋,满面苦恼“要死了,要死了。”“考砸了,完蛋!”

想哭的样子。

无论你怎么安慰,都不管用。

时间很快到了高考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最后一场考试《英语》。

因为不用做午饭,两对父母都集中在校门口等候。

“那小兔崽子,昨天又熬夜背单词了,今天中午又背了一个中午,都魔障了,无论谁说都不听,这样的状态,怕是真的考砸了。”关飞丧气。

时晴“飞哥,不能这么说,孩子只要努力了就好。”

冯白“大头,这考试的状态和最后的成绩也没有什么关系。当年我参加高考的时候也紧张的厉害,比小雨紧张多了。小雨考不上大学,大不了回家继承五十套房子。我如果读不了大学,就得当农民下地掰玉米。进一步天王,退一步深渊,那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记得考数学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卷子上写什么都看不清楚。坐了大约十分钟,把嘴唇咬破,一痛才清醒过来了。最后,我不也考上名牌大学?”

说到这里,他一脸如坠噩梦的神情。

不但是他,杨一楠和时晴也满面恐惧。

高考对他们这代人的心理伤害实在太大了,大得用一辈子都消化不了。

冯白挖苦关飞“你当年就是个学渣,高考对你来说就是走个过场,你不懂的。”

没读大学是关飞心中一辈子的遗憾,平日在学神时晴和学霸冯白、杨一楠面前有点抬不起头。现在被人戳心窝子,极为不爽。冷哼“老白,不客气地说,你读了大学又怎么样,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还比不上我这个高中生呢!”

眼见着两人要掐,杨一楠忙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咦,有个娃在考场中紧张到晕厥被人背出来了。”

听到她说,所有人转头去看。

冯白“我去,什么晕厥,人家是在耍朋友,你真是大惊小怪!”

只见,一个男生背着一个女生兴冲冲地从里面跑出来,两人都是满面红晕。

是是是,他们是昏了,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原来,虽然高中严厉禁止早恋,但关关雎鸠,君子好逑。都是十八岁十九岁的青年年纪,谁不向往美好的爱情。高中地下恋情也不鲜见,就拿冯小园和关小雨他们班上来说,就有好几对。

高考结束,考生也从一个孩子蜕变成成年人。

高考就是他们的成人礼。

现在考试结束,地下恋情转为公开,家长和老师也没权力管。

大家都一阵笑,最后,时晴摇头“这样不太好吧?”

冯白反驳“怎么不好,我看好得很。”他刚才和关飞口头起了纠纷,心中正不高兴,出言反驳。

时晴“毕竟还是孩子。”

冯白“在父母心目中,孩子就算五十岁六十岁了也是长不大的娃娃。我们一直对孩子说不能早恋,不能早恋,要好好学习,不能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可是,我们忘记了一点,学校中的爱情才是最纯粹在纯洁的最宝贵的。我和杨一楠就是在大学时交往的,我感觉这一辈子很幸福。”

“孩子读书的时候不恋爱,等参加了工作,因为工作压力大,也没有精力再去谈。如此一来,就耽搁了,很多人拖到三十四十,搞得父母很头疼。孩子也因为家庭的催婚压力,随意找个人对付结婚了事,结果因为太草率,夫妻感情不和,出了很多家庭问题。可见,家长的话也不能听,如果孩子对家长言听计从,这人生说不定就毁了。从我个人来说,是支持孩子早恋的。这不挺好的吗,家长少操多少心啊!”

最后,他感慨道“人少年时就得谈一场恋爱,否则,人生将多么无趣啊!”

关飞抓了抓头“老白你说得有点道理。”

杨一楠“大放厥词,关飞你别听冯白忽悠。”

冯白不服,正要引申着讲下去,时晴突然低呼一声“他们出来了……啊……园园和小雨……”

其他三人同时定睛看去,然后同时目瞪口呆,头昏眼花,久久无语。

只见,两个娃娃手牵着手,满面红光出来。

园园一脸甜蜜,微笑着不停和关小雨说着什么。而小雨则低眉顺眼,时不时哼上一句的样子。

这……不就是早恋吗?

也不对,出了考场,他们就是大学生,就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谁也没有权力干涉。

关飞很是尴尬,讷讷道“这两同学,私交不错嘛!”

时晴捏了丈夫的手一下,摇头示意他住嘴。

杨一楠艰难一笑,应道“这两孩子处得不错的。”然后惊天动地地吼了一声“冯小园、关小雨,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狮子吼,两个孩子才醒过神来。关小雨瞬间满面通红,要把冯小园的手甩开。

冯小园却不肯依,死死地抓在住他。

关小雨还在挣扎,冯小园大怒,吼了一声。

因为隔得远,也不知道她在吼什么。

瞬间,关小雨老实了,继续低头。

这个时候,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冯小园她……她竟然在关小雨脸上亲了一口。

冯白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红着眼睛转头盯着关飞“关飞,你什么意思?”

关飞不解“老白,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冯白“你儿子勾引我女儿?我我我,大头,你摸着良心说,我冯白平时是怎么对你,对关小雨的,我们是哥们儿,你太太和我老婆是闺密,我们两家的交情摆在哪里的,我们有友谊。可以,你玷污了我们之间的友情。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使坏,唆使你儿子勾引我女儿。劳资,劳资今天跟你没完!”

说到激愤处,冯白一把抓住关飞的领口,一拳就砸到他的头上。

冯白牛高马大,关飞瘦瘦小小,落到他手里就好象是一只小鸡子,没有丝毫的抵抗力。顿时头上中拳,眼前都是金星在闪烁。

见动了手,杨一楠和时晴同时尖叫一声,齐声喊“你们疯了!”

冯白“阴险小人,阴险小人!”

好不容易挣脱了老白的魔掌,关飞大叫“神经病,你是神经病吗?”

见两边家长打成一团,两个孩子也冲上来“冷静,冷静!”

这冷静得下来吗?

如果在平时,状若疯狂的冯白根本拦不住。

好在今天日子特殊,考场外面有警察值班,有他们在,倒是很快制度了这场骚乱。

两边的家属同时用力,杨一楠和园园一人拉住冯白一只手总算把他拉开。

至于关小雨则更简单,一把抱起关飞就走。

两个老父亲这回是彻底翻了脸,同时隔空对骂。

冯白“关飞,你等着,你等着,咱们没完。”

关飞“谁怕你,谁怕你,还讲不讲道理了?还说是名牌大学生呢,就这素质。你特么比我一个高中生素质还差。”

冯白“我的素质只给有素质的人,你不配!”

关飞“懒得跟你说,冯白如果不是看到往日的情分上,我要要验伤,我要控告你。”冯白的拳头实在太硬,他的半边脸已经肿了,心中又惊又怒。

“你去告呀,我还要告你。”

“是你打了我啊,你告我什么?”关飞大奇。

冯白两眼通红“我告你儿子勾引我女儿。”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管不着。”

冯白“关飞,你专门杀熟,你不是人!”

旁边早已经有许多学生和家长围观,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得明白。这事明明是做女儿的那个主动去牵男孩的手,女方家长反暴跳如雷,哈哈,倒也的趣。

众人都笑成一团。

园园总已经动了真火,大喝“冯白,你还有完没完?再闹,我可要病倒了,我说病就病。”

冯白这才冷静了些,被妻子和女儿骂骂咧咧地拖着走了,口中还不住喊“关飞你这个混蛋东西,以后咱们不处了。”

“不处就不处,我再跟你做朋友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

带着儿子上了车,关飞手不住发颤,摁了几次点火开关都打不着汽车。

时晴有点担心“飞哥,你不要紧吧?”

关飞“我就是手颤脚抖……没事的……太可怕了,土匪,冯白就是个土匪……”

关大老爷从小被爹娘宠着惯着,当菩萨贡着。当年家里虽然穷,可结婚后,也都被时晴照顾服侍。到后来有钱了,别人更是当他金主爸爸,捧着哄着。这给了他一个错觉,仿佛这个世界都围绕着他,所有人都是温柔对待。

可就在今天,冯白悍然翻脸,一通老拳,简单粗暴直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这个世界可怕的一面,被彻底吓坏了。

冯白,混蛋东西,怎么可以这样粗鲁?你这个西南山区来的南蛮,我跟你……我还是罢了,惹不起,惹不起。

时晴“飞哥,还是我来开车吧!”

和丈夫交换了位置之后,时晴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儿子“小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跟妈说说?”

关小雨很局促“我不是故意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这事不对劲

时晴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故意不故意,小雨,妈妈不懂你在说什么。”

关小雨突然很生气,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冯小园强迫的,她一定要牵我……我我我,我也没办法,不关我事。”

他有点害怕的样子。

他一向害怕冯小园,以前寄养在冯白家里的时候,可没少受这个学姐的欺负,都有心理阴影了。

时晴眉头皱的更紧,想要发怒。可一想起孩子性子有点懦弱,最近才慢慢恢复正常,不忍心责怪。只温和地说“小雨,你这样说不好。”

关小雨抬头看着母亲的脸“妈,我不明白。”

时晴说“一个男孩子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不,小雨,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已经不是孩子。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感,是有担当。就是要对家里人负责,对自己的身边人负责。你和园园都这样了,你却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合适,你觉得园园听到了会怎么想?不但她会难过,就连妈妈也瞧不起你。”

关小雨沉默。

时晴“小雨,我就问你,你喜欢园园吗?”

“我……不知道……这该怎么说呢……”

时晴鼓励他“你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也不要不好意思,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你不跟我们说还能对谁说?”

关小雨抓着脑袋,很苦恼“我也不知道,我只有和冯小园在一起的时候能说许多话。她实在太凶了,我看到她心里就发慌。她使劲拉着我的手,我能怎么办,我不敢拒绝她。”

关飞看到儿子蔫乎乎的样子,心中不快“问你喜不喜欢园园,你扯没用的做什么?”

“飞哥。”时晴制止他,然后点头“好的,小雨,妈妈明白了。你刚参加完高考,这两个月的努力妈妈也看在眼里。回家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什么就明白了,我还没明白。”关飞急了。

时晴“飞哥,回家再说。”

路上,时晴又问关小雨“小雨,今天下午的英语考得怎么样?”

高考第二天,上午是理科综合,下午是英语。理综的分数占比很高,中午在茶社吃午饭的时候时晴已经问过两个孩子,两娃的回答各不相同。

园园说,太简单了,每道题都会做,至于是不是正确就不知道了。旁边的冯白拍了她脑袋一记,骂道,每道题都会做那不就是正确了,你卖什么关子?园园吐了吐舌头,你不要我觉得,要阅卷老师觉得才对。如果他突然犯糊涂了,判错卷子了呢?杨一楠忙在旁边呸呸呸,说你乌鸦嘴啊,坏的不灵好的灵……园园,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故意和我们作对。

至于关小雨,则抱着头呻吟,说,太难了,头发都揪光了,总算把所有的题写完。一写完,交卷的时间就到了,我根本来不及检查,估计是完蛋了。

这个关小雨,自从进了高考考场,好象就没有给父母带来过好消息。

今天也是如此,听到时晴问,他摇摇头“听力还好吧,都听懂了,就是……其他题我心里不塌实,估计也是弄砸了……妈,如果考不上,我下半年复读吧。”

时晴“你三模四模不是挺好的吗,就算上不了重本,二本应该可以,再怎么说,高技总行吧。”

“可是我想当军官。”

“别多想,回家好好休息,等分数出来就知道了。”

高考分数一般都是本月二十二号出来,也就是说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样子。这事急不得,也没办法急。

回到家后,关小雨自去浴缸里泡着,彻底放松身心。

在主卧室里,时晴把关飞拉过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坐在沙发上,严肃地说“飞哥,现在小雨不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他和园园的问题。”

关飞嚷嚷“还有什么好谈的,冯白辱我太甚,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大不了大家以后不往来了。你过段时间回公司上班,也别搭理杨一楠。”

时晴被丈夫的幼稚的话逗笑了“你们两个男人打架关我们两个女人什么事?大家各交各的。对了,飞哥,咱们继续说。”

关飞“这两个娃……怎么说呢,小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大脑发育迟缓。虽然现在都快十九岁的人了,估计心理年龄也就十五岁六,学渣一个。人家园园多好的一个孩子,难道就被他给祸害了。咱们可不能做这种对不起人的事,这事你得管。”

“怎么,小雨身上都是缺点吗?”时晴温和地说“小雨的情况好多了,也许再过得一年半载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正常人。他也不是没有优点,这孩子虽然话少,可有一颗赤子之心,善良,知道心疼人,其实很得女生喜欢的,被人喜欢上也不奇怪。”

“得了吧,你这是瘌痢头儿子自己家的好。”关飞反驳“这是太对不起人家老白了,人老白那么帮咱们,又把孩子接回家去照顾。孩子一天天好起来,都是老白的功劳,咱们家欠人天大恩情。现在你儿子祸害人家女儿,这不是混蛋吗?时晴,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做人得有良心。”

时晴笑起来“你啊,说到底你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只考虑到自己的面子,却不替孩子们想。我是女人,刚才两个娃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我看过了,园园看小雨的目光,还有小雨看园园的眼睛,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孩子们喜欢,你管得着吗?就算管你管得了多长时间。等过一个多月,孩子读大学了,我打个比方,如果他们自己另外谈恋爱,你会反对吗?”

关飞“上大学就是成年人,谈恋爱的事情我不会反对……等等,我捋一捋。”他抓了抓脑袋“小雨如果和另外的女生恋爱,我肯定不会反对,相反我会非常高兴的。但是,他和园园交往,我怎么会大发雷霆,这事究竟什么地方不对。不对,不对,非常不对劲。”

时晴说“问题就在这里,你和老白什么朋友,我们两家关系也非常好。小雨和园园恋爱,我们觉得对不起老白,心中很内疚。”

关飞“是,我是这么想的。”

时晴“这就你的观念有问题,是不是觉得,恋爱中,女性是天生吃亏的一方,而男孩子无论怎么样都是占便宜,所以,你才觉得对不起人家,所以老白才暴跳如雷。”

关飞恍然大悟“是这样的。”

时晴“那不就掰扯清楚了,其实,我们都想错了。这事没有谁对谁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孩子们都还小,至少还有四年的大学生活。与其我们四人在家里发火,还不如不管,顺其自然。青春是多么美好啊,就让他们享受这快乐的年龄所应该有的幸福,又何必加上现实生活中的无聊和无趣呢!”

“不管……可不管也不行啊,以后怎么和老白见面?”

时晴“这样,等下我给老白打个电话,把事情说开。老白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没准现在气已经消了。”

正在这个时候,关飞的电话响了,一看“说曹操曹操就到,老白的电话,没准他后悔刚才的冲动,打电话过来道歉。”

“喂,老白啊,你道什么歉啊,咱俩谁跟谁。没事的,约一个时间喝两杯……什么,你骂什么娘,你什么态度?”

电话那边传来冯白的怒吼“姓关的,这事没完,你等着,你等着,我整不死你!”

“疯子,疯子!”关飞吓得脸得白了,忙把电话挂掉“糟糕了,时晴,糟糕了,老白说要整我,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时晴皱眉“老白这人我知道,也就是发泄情绪,你别放心上。”

关飞面容苍白,说到底他就是个十里洋场的小男人,什么时候碰到过如此情形。一想起先前冯白的状若疯狂,背心就直冒冷汗。

他一个骨碌跳起来,冲进衣帽间收了衣服一古脑地朝行李箱里塞。

时晴大奇“飞哥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惹不起我躲得起,那个西南人可是敢杀人的。时晴不是说好去大溪地吗,反正现在小雨考完了,你也在家休养,不如去那里躲一段时间。”我想活,我不要死啊!

时晴“没这么严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究竟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时晴很无奈,她这个丈夫实在太没担待了,遇到事只知道躲“好吧,飞哥……可是,还有半个月高考分数就出来了。飞那么远,如果有事真不方便。要不,去苏梅,也就是几个小时的飞机,若有事马上就能回家。”

“好好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够躲开这个暴徒。”关飞说“时晴,我潜水用的咬嘴呢,你放什么地方了,帮我找找。”

“好的,我来帮你找。”

不片刻,关飞就订了好机票“时晴,今天晚上九点的飞机,快收拾行李。”

时晴瞠目结舌,飞哥这是在逃难吗?四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成熟点?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小事,谁都没有错,这两个男人怎么都这么大反应。

男人难道永远都是孩子?

既然要出去旅游,还得跟冯白杨一楠说一声。

时晴就拨通了杨一楠的电话,说,一楠我们一家要出去旅游,对,就是今天晚上的飞机,飞哥已经被你家那口子吓坏了,这是在逃命。

杨一楠在那头气道“别搭理冯白,他就是个疯子,你们好好玩,我还控制得住局面,没准过两天我家老头的气就消了。你也别担心,有我在翻不了天。等你们回来,我们两家再聚聚,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为这事翻脸没意思。”

时晴“刚才老白打电话给飞哥骂娘,究竟是怎么了,他的气还那么大。”

“他是真的疯了,你听我慢慢说。”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再见老林

“不喜欢了就分开……萧红我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冯白喃喃地说“我真不明白。”

萧红“难道事情不就这么简单吗?”她微笑地看着冯小园“园园,阿姨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爱情说到底就是咱们身体中的化学反应。现在化学物质消耗尽了,而我和林国强的爱情却没有能够转化成为亲情,那么,分开对大家都好,你说对不对。”

园园不说话,只认真地听着。

萧红就好象是在给自己的学生讲课“不可否认,我和老林之间曾经有过爱情,现在也是有感情的。老林或许对我有过一丝亲情,但这情义的分量却不足,还比不上他和唐芳、林泉泉。”

冯白“原来你是误会林国强天天去唐总那里,这事我可以解释。”

萧红继续对园园道“我每天接送老林,那边是什么情形我都看在眼里。老林只要到唐芳身边,就好象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叱诧风云的强人,而像是个慈祥的小老头。他这人注重仪表,时刻带着威严。可在唐芳那里,却穿得随意,说起话来也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的架子。”

“他经常被泉泉骂,可越骂他,他却越享受的样子,现在就好象是退休老头一样,很开心,很自在。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他,往日只不过是他在拼事业时的伪装。”

“显然,他很享受和唐芳在一起的日子,那里有他的妻子和女儿,那里才是他的家。而这种家庭生活的温暖和满足,在我这里找不到。其实在老林心目中,我就是个外人,是个伴。”

“这也没有办法,我给不了他,那就离开吧,对他对我自己也好。”

冯白“可是……”

萧红看着冯小园“园园,阿姨这次出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想最后和你说说爱情婚姻家庭这种事,这也是我们每一个女人的必修课,即便你事业再成功,也要经历。感情生活中,没有加害者和被害者,有的只是合适或者不合适。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走分开,事情就这么简单。任何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你要强大。”

冯小园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拼命地点头。

说完,萧红站起来向冯白伸手“那么,再见吧,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飞机正在停机坪缓缓滑行,机场实在太大了,起降的航班又多,起码要半个小时才能滑到跑道上。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萧红这才把手机上早已经写好的信息发给林国强,足足五百字。

发完信息,她关上了手机,将头靠在窗户上。

外面阳光灿烂,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再见老林,后会无期。

你不要担心,我会过得很好。

你又太多的过去无法舍弃,而我还有将来,那么分开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我们都会很幸福。

今天下午林国强没有打麻将,他呆呆地坐在葡萄架下。

问他这是怎么了,也不说话。让打牌只说没现金,老板说要不微信兑点,他也不肯。

没有这个送财童子参与,大家还真有点遗憾。正劝,唐芳吼了一声“你们呀,一个个坏得很,老想着黑我家老林的钱。是是是,老林是壕,可被人这么惦记也没劲得很。”

“唐阿姨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什么叫我们惦记,是他自己要来打牌凑热闹,可没人强拉他。”

“对呀,老林也是寂寞了,咱们跟他打牌其实说穿了就是陪他说说话儿。一个下午也就几百块输赢,你想啊,他出几百块让我们陪他聊一下午,大家还不愿意呢!”

“对对对,唐阿姨,什么你家老林,老林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不早离婚了吗?”

“去去去。”唐芳把他们轰走,突然有点担忧地看着林国强,问“老林你这是咋地了?”

林国强颓然“萧红走了。”

唐芳故意“呀”一声“走了,什么时候的事,通知家属了吗?”见林国强要发作,她又摆手“好了,我和她无怨无仇,就不跟你开玩笑了。”

林国强叹息一声“分手了。”

唐芳突然笑起来“失恋了,哈哈,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闹失恋,老林,你好意思吗,这可不体面。”

林国强气得满面通红,腾一声站起来“懒得跟你说。”欲要走,突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又坐了下去。

“那你去追回来呀,或许还能补救。”

“没用的,她这人我最了解,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另外,我不是要照顾你吗。”

“照顾我,说得好听,你什么心思当我不清楚。”唐芳不屑地哼了一声,自去打牌。

整整一个下午,林国强都试图用电话联系萧红,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她要在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横跨半个地球。

就算联系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明白,过去总总是彻底地过去了,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和萧红没有争吵,没有外界压力,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

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时间中一点一点消磨,最后连绯色痕迹也没有留下。

是的,时间改变了一切。

这段关系刚开始的时候,林国强六十来岁,萧红三十。六十来岁或许还精力旺盛,成熟潇洒,但一过七十,他突然在一夜之中变成了老人。

而萧红依旧明艳如花。

三十岁的年龄跨度让两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终至于无可弥补。

实际上,林国强早已经预感到了今天。

只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却有一种重重的挫败感“人要服输服老,什么年龄说什么样的话,古人诚不欺我。”

如果年轻十岁,林国强会买一张机票连夜赶过去把那个美丽的女人追回来,把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追回来。

可是先他只感觉疲劳,他只想在这夏日炎热的空气中睡上一觉。

他甚至没有精神去悲伤、失落和抑郁。

相比起感情生活,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人越到老了,功名利禄之心越是热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好哒

杨一楠说,从考场出来她开车回家的路上,冯白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即便平时最心爱的女儿逗他,也是一言不发。

最后,冯小园也怒了“烦得很,冯白,你以后别想我跟你说话了。”

回到家中,园园跑回自己房间,砰一声把门摔上。

这个时候冯白反冒起火来,咆哮“自己做错了事,还冲我发脾气,什么态度,杨一楠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说罢,不服气地要去砸冯小园的门。

杨一楠眉头一皱,拉住冯白“老白,你在干什么,神经病你!女儿现在是大人了,她又不是早恋,你管不着呀!刚才你在学校门口不是还跟人家大头言之凿凿说人就应该在读书期间谈恋爱,否则将来参加工作一忙,最后随便找一个人稀里糊涂对付着过一辈子,会不幸福的。怎么落到你自己女儿头上,却又发火了?”

冯白“这不是废话吗,这可是我的女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杨一楠“你莫名其妙嘛你,心疼什么,她好好儿的,现在恋爱了,那是好事,又不是去吃苦受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咱们就这事论论。你反对女儿恋爱,不外是有两点顾虑。”

“首先,你是担心女儿年纪小,心智不,怕弄出不可收拾的事情,身心受到伤害。呵呵,你看看你女儿都人精成那样,会吃亏吗,会受到伤害吗?倒是关小雨,他就一老实孩子,我还怕园园伤害到人家呢!”

“第二,你是担心她早恋影响学习?对对对,从初中开始到高中三年,学校和老师一直都为此事警告学生和家长。问题是现在孩子已经高中毕业了,以她的成绩上个重本没问题吧?上了大学,住校三年你管得着吗?她要谈恋爱,你管得着吗?老白,你是思维方式还没有转换过来,还当咱们家园园是小孩子吗?别忘记了,从今天开始,她是成年人了,你要尊重她。对了,就在这个月,她二十岁了吧?我妈在她这个年纪都结婚了。”

冯白“你住口!”

“我住什么口,老白你讲不讲道理?”杨一楠“还有,对对对,就算孩子们都错了,人家大头也没错啊,你打人就是不对。”

“我打他还是轻的,我恨不得砍他两刀。”冯白大骂“这人实在太阴险,他两口子装着闹离婚,把关小雨扔我家里,其目的就是想勾引园园,处心积虑,小人,小人!”

骂到这里,冯白痛心疾首“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那么漂亮吗那么孝顺那么温柔,他一定是嫉妒。现在他想要抢走我的女儿,想要剥夺我的天伦之乐。”

杨一楠“你真的疯了,园园温柔吗,漂亮吗,我怎么不觉得。”

门蓬一声开了,冯小园怒气冲冲跑出来“我怎么就不温柔不漂亮了,杨一楠你说清楚。”

天气实在太热,先前在考场里被折磨了一天,她早就被折腾得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回家之后直接躺床上睡觉。大约是因为手张沾了铅笔的粉沫,擦汗的时候不小心弄到鼻子上去了。

杨一楠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脸,看看你的脸,脏成花猫了,哈哈,哈哈,真不知道小雨那种大帅哥是怎么看上你的,肯定是上了你的当。换我是男孩子,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和你恋爱。哈哈,哈哈,小雨真是瞎了眼。”

她笑得肆无忌惮,园园大怒“冯白,你管不管你老婆,你不管是吧,我绝食,我真的要绝食了。”

……

“时晴,事情就是这样,我家里现在乱得很,两个祖宗都在闹。”说完,杨一楠忿忿道。

时晴很歉疚“一楠,这事是我们不对,还请你向老白表达我们的歉意。”

“别理他,他就是神经过敏,女儿就是他的心肝宝贝,一碰就跳起八丈高,我帮你劝劝,没准过两天就好了。要说对不起,我们还真对不起大头。改天我拉上老白请他吃饭,喝上两杯就他们就和解了。”杨一楠无所谓地说“至于园园和小雨说是要恋爱,咱们也别管,那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你我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人,说不定明天早上起床又不想交往了呢!”

时晴苦笑“可是飞哥是真的被你家老白给吓坏了,准备逃到国外度假,等到分数出来才回过,就是今天晚上的飞机。”

“别怕别怕。”杨一楠哈哈大笑“你们一家人这学期也经历过了好多事,也该出去散散心,玩开心点。”

……

园园说是要绝食,可等到吃饭的时候,看到最喜欢的红烧大排,眼睛都亮了,吃得比谁都狠。

至于冯白,则闷着头扒拉着碗中的饭粒,依旧气愤难平。

杨一楠“吃相稳当点,你是大姑娘了。”

园园“我是病人啊,我得多吃才有抵抗力,这样的伙食你每天都来一遍。杨一楠,你是不是嫉妒我?”

“是是是,我嫉妒你。”杨一楠垂头丧气,她要减肥,晚上这一顿通常是不吃的,只一杯冰牛奶和一个橘子,感觉生活暗无天日。这丫头看起来龙精虎猛的,又有哪点像个病人。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药要继续吃,按时去医院复诊。

医生说了,好在孩子年轻,病情还没有面恶化,一切都来得及。

孩子们恋爱、老白把大头给打了,甚至高考的最终成绩,这些和孩子的病比起来都是小事。

“冯白,看你食不甘味的样儿,要不,陪我出去跑步?”

冯白“没心思。”

杨一楠“走啦,走啦,帮我计时配速,不要你跑的,你骑自行车在后面跟着。我看园园吃这么香,难受,眼不见为净。”

她抢行拖起了丈夫。

旁边,园园欢呼一声“老白,排骨可以都给我吗?”

少女不识愁滋味,为了一份红烧大排,被家人所反对的爱情不要也罢。

出了门,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湖,杨一楠就跑了起来,冯白则骑车跟在后面,心不在焉的样子。

杨一楠最近的耐力提升得很快,一千米过去,只微微出汗,甚至不带喘气“冯白,这事我看……”

冯白打断她“你不用劝我,反正我接受不了。”

“可是,女儿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又不放心,可她有自己的生活。这生活还包括感情生活,自然规律,无可抗拒。所谓,当撒手时得撒手,我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我相信她能处理好生活、学习和感情上的事情,她是多么精明的一个孩子啊!”

“你话太多了,快块快!”冯白在后面催促。

又是一千米过去,杨一楠终于浑身大汗,开始喘息“这么快,我让你帮我配速的,你这是乱来嘛!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的是小雨和园园在一起,因为小雨是你一手照顾到现在这样的,结果,人家把你女儿给抢走了,是不是有一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你再快点。”

“你这么想错了,小雨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啊,这事只怕不是他主动的,你还是管好你女儿吧……呼……不对,人家恋爱自由,我们凭什么管……呼,老白,你要累死我呀……呼呼……”杨一楠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

“你意思是一切都是园园的错了?”冯白发怒。

杨一楠“你觉得呢,这丫头片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古灵精怪,什么事都是想干就干,绝不留到明天。我估计,他们的事是园园主动追求的。你想啊,关小雨多老实啊,天天和园园在一个家里,能抵挡得住她的攻势?老白,你的观念真的要改,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需要转换在家庭里的角色。你不再是大家长,你也不能命令孩子做什么,而应该尊重她,有事和她商量……咦,老白你怎么调头了?”

冯白大叫“天天在一个家里,朝夕面对,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得去问问园园,我怎么忘记了这点?”

杨一楠疑惑,叫道“会有什么事?”

冯白“园园马上二十岁,小雨马上十九,他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在一起你说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年纪,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玛德!”

“冯白,你神经病啊!”看着丈夫的背影,杨一楠想去追,可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又如何追得上。

她心中感觉到大大的不妙,忙打电话给女儿。

园园“什么事?”

“园园,你听我说,你爸爸现在回家要找你闹,估计会说很难听的话,你得忍着。”

“什么难听的话?”园园问。

杨一楠“反正就是问你和小雨的事,你也知道,你爹年纪大了,有点更年期,你要理解他,他说什么,你都忍着,有什么火冲我发。”

园园“我为什么要忍,这不是我的性格。”

“你要气死我呀,反正你就听着,一句话也别说。”杨一楠哀求“你高考结束,身上的病也有办法治,我好不容易得了两天清静日子,你就可怜可怜你妈,别闹了好不好。”

冯小园扑哧一笑“好哒,冯白就是个唠叨的老头子,我等下用耳机把耳朵眼塞住随便他bb就是。”

第二百六十五章 健康就好

冯白是真的害怕了,大热天的,背心竟一阵阵发冷。

刚才妻子的话提醒了他,让他不敢多去想。

回到楼下,他也没力气把自行车扛上楼去,朝地上一扔,就腾腾腾冲上楼去。

等到掏出钥匙,他瞬间冷静下来,告戒自己不要慌,越慌越出鬼,我得稳定情绪,不然问题不但没得到解决,反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是的,那事如果是真,就太可怕了。

九十年代他读大学的时候,资询还没有今天这么发达,同班同学多比较单纯,女生也不懂得保护自己,甚至还闹出“人命”来。最后,男生那个哭丧着脸向几个哥们儿求援。

冯白当时还赞助了十块钱,最后那两鸳鸯去了人民医院,八十块搞定。

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那是因为当年大家都穷,冯白一个月生活费才六十。医院那边,无痛的三百,普通的八十。因为没钱,那只能忍痛咯。

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冯白也就是一笑了之青春总归要遇到令人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不要怕,解决了就好。

但真落实到自己头上,却令他心惊肉跳。

女儿的性格冯白自然知道,这事如果径直去问,只怕她立刻就会跟你翻脸。

此事有两种结果。一,如果是真,园园必然羞愤难当,说不定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二如果是假,园园会觉得这是对她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也会跟你掐。

最关键的是,她还是个病人。

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是冯白所能承受的。

冯白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门进去。

园园还在啃排骨,吃得满手都是油。

这丫头甚至还开冯白珍藏的一瓶红酒,据说价值三百多,是冯白去年春节公司年会抽奖抽到的。

她开了视频,正和关小雨对话“小雨,吃了没,我跟你说,老白今天烧的排骨绝了。”

关小雨“干爹的菜那是极好的,但就是看起来不好看,粘忽忽一大盆。”

园园“金主爸爸的手艺肯定好,但是,饭馆的菜能和家里比吗?吃东西,关键吃的就是感觉,吃的是家的氛围,你不懂的。”

“好象是,反正我不懂。”关小雨抓着头“冯小园,我要去苏梅,我发照片给你。”

“别发,别发,我会嫉妒的。哈哈,我是肯定能考上四大的,你倒是操心一下自己的高考成绩啊!”

关小雨立即愁眉苦脸“是啊,心里不塌实,我考砸了,我好气。”

冯小园哈哈大笑,她习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关小雨的痛苦之上。

冯白看了看手机里的关小雨,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但神情还是显得正常“小雨要出去旅游了,玩开心点。”

“干爹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冯白就关了视频。

园园恼了“冯白你没看到我正在和人说话吗,你过分啊!”

冯白赔笑“吃饭别打电话,会影响消化功能的,你身体不好,多注意点。怎么了,闺女,喝上了。要不,陪你这个可怜的老父亲喝两杯。”

“你和杨一楠不是在备孕吗,小心被她骂。”

“我少喝点,实在谗了。再说,今天不是个特殊的日子吗,我就当是喝我闺女的庆功酒不可以吗?”

“理解,理解。也对,反正我读清北复交是稳拿的,提前庆贺也不过分。”园园扑哧一下,把酒倒在冯白的碗里。

两父女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天来。

冯白心中有事,女儿和关小雨的事情他既想问,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女儿的心是大,好象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可那是从前,毕竟她现在是病人,精神上的压力不小。

谁知道哪句话没说对,惹出波折。

冯白今天的话说得很小心,尽扯些无关紧要的。

正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园园先不耐烦了“冯白,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冯白“园园你下个月二十了吧?”

“下个月中旬生日,怎么,老白你要送我礼物?”

冯白“二十岁,大人了啊!”他感慨地抓了抓脑袋“想当初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才多大点儿,你那条胳膊也就我拇指长短。我抱着你啊,好害怕,这是多么小的一个人儿,如果用的力气大点,碰坏了可怎么好?我现在还记得当初大半夜爬起来给你换尿布,听你第一声说话,看到你站起来走出第一步。怎么一转眼,你就这么高了,怎么就成了一个成年人,时间都去哪儿了?”

园园“你看起来也老了一圈,可怜的老白。”

冯白“成年人了,就得干成年人的事情,你要恋爱,爸爸也不管。其实,也管不着。不过,爸爸想提醒你一点。你虽然现在是大人了,可还是学生,不能因为感情问题影响学习。现在的大学生啊,一进了学校,就觉得高中三年实在太苦,现在终于过关了,要享受生活了,就放松了自己。其实,大学才是真正学本事的时候。所学的东西,将来在工作上是实实在在用得上的。”

园园“冯白,你绕了半天不就是想问我和关小雨是的事吗。这么跟你说吧,我和他在一起一个多月,我喜欢他的朴实。不,朴实只是一方面。这关小雨最让人喜欢的一点就是不服输,一件事如果想做,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做好。你说我成绩差,那好,我考得重本给你看;你说我笨,不会说话,那我天天练说话练朗读,我大量这样的自我管理能力,我自问是做不到的,也很佩服。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吃天赋的人,谁叫我是天才呢!”

“哟喝,你还得意了。”冯白一笑,就端起酒杯“敬你,我的小天才!”

园园和他碰杯“敬智慧!”

冯白明“明白了。”

园园“其实,我们也不算正式交往了。毕竟都还年轻,还有四年大学,我这病,估计怎么也得拖延一年吧!大学念完,还有硕士,说不定将来还得读博,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大家在一起高兴就好,高考结束,我们在一起,也算是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吧!”

“明白,明白。”冯白“这事爸爸也不管了,我不能永远拿你当孩子。鸟儿的翅膀硬了,终归要自己面对自己的人生。不过,我最后想给你一个忠告。”

园园“冯白,我最不喜欢听你说教了。”

冯白“最后一句,最后一句。”

“你说。”

冯白踌躇了半天,才道“这人……尤其是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园园瞪大眼睛,疑惑地问“保护自己?你当关小雨是坏人,欺负我吗?切,就他那怂样子,我不找他麻烦,他就烧高香了,还敢唧唧歪歪。哎哟,老爹你就放心吧,从来只有你女儿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人欺负得了你的掌上明珠。”

“还掌上明珠呢……”冯白一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园园“那是什么?”

冯白“园园,你看啊,爸爸是男人,你是姑娘,所谓男女有别,有的话应该你妈来跟你说的。可是,你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而且你们又是顶的,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架。”

“你究竟要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冯白“发乎情,止乎礼仪不过是存在以我们的美好想象中,年轻人热情如火,很多时候未必能够控制得自己。当年我和你妈交往的时候,就做过错事。现在想起来,虽然美好,但其实还是有点后悔。当初,我们都穷,如果真弄出什么事来,那就是对她身体和精神上的一种伤害。园园,爸爸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对对对,或许我的思维有点老古董,这事我也不想多说,也管不了。但我只想提醒你要做好保护措施,保护好自己,你想啊,如果一切顺利,你一年后就要做手术,手术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如果这个时候有了,那不是……这是对你,其实也是对小雨负责,对大家人生的负责。”

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冯白很尴尬,忙喝酒掩饰自己面上的神情。

是的,年轻人热情奔放,那种事你做家长的也管不着。不可能时刻盯着,管得多了,女儿回激烈反抗,她的身体扛得住吗?

可不说,也不行,只希望她能做好措施。

一想起关小雨有可能对自己的宝贝疙瘩怎么样,冯白心都在滴血。

园园这才明白冯白想说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

突然,她一伸手抢过冯白手中的酒,尖叫“我不给你喝,你出去,你出去,不想看到你!”

就连推带搡把冯白赶出了家门。

“园园,园园,你开门啊,你听爸爸说。”冯白敲着门。

但里面传来女儿愤怒的叫声“就是不开。”

“老白,怎么了?”这个时候,杨一楠才浑身大汗地回了家。

……

“咯咯,我说你活该。”杨一楠笑起来。

两口子在小区里边走边聊。

冯白“我严重怀疑他们怎么了,杨一楠,你就一点不担心。”

杨一楠“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最清楚,她和小雨肯定没有这种事。”

“他们朝夕相处一个多月,该发生都发生了。”冯白又是恼火,又是伤感。

“不会的,小雨那孩子老实,不敢的。就算有,也是你女儿主动,怪得了人家吗?老白,别担心吧,真的不会的。”杨一楠感叹“青春,多美好啊!”

“你……”冯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

后来,杨一楠又旁敲侧击地问过园园几次。

冯小园每次都大发脾气,说没有没有没有,真没有,你们太俗气了太牛虻了。杨一楠,我要和你绝交。

看她不像是做伪,冯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一楠心态倒是挺好的,说,年轻人彼此倾慕,有了爱情,那是自然规律,没办法管,顺其自然吧!老白,你劝别人的时候那么懂道理,自己落到自己头上,心里的这道坎就迈不过去?女儿都二十岁了,有男朋友不应该吗?看咱们家丫头的架势,她将来是要念博士的。

等博士读完,都快三十岁了,那不是灭绝师太吗?

到那个时候,如果依你的一心扑在学业上,还是个光棍,你高兴?

只怕你哭着喊着要求那小祖宗你快找个男朋友,把自己赔出去吧?

冯白“那也是几年后的事,太远。这事,我只是气不过。我对关小雨不错吧,那他当亲儿子看待。带他看医生,每天对他心理辅导,接回家管吃管住。他是怎么对我的,把我女儿给抢走,这叫什么,这叫引狼入室。”

说到气愤处,我们的老白捏紧拳头,胸膛剧烈起伏“还有关飞,我当他是哥们儿,他却想做我亲家。自己教不好儿子,就把责任扔给我。合着我帮我教出一个好儿子来,他没有一句感谢,反赔出去一个女儿,做人不能这么阴险。还有她时晴,成天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为了博取人同情,这人更阴险。咱们被姓关的一家三口给害惨了。”

“行了,行了。”杨一楠拍了拍冯白的肩膀,同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冯白“一楠,我心里好难过。”说着,酒意涌上来,眼圈就红了。

杨一楠眉毛一扬“唠叨几句得了,说你胖还喘上了。”

冯白“我心都碎了。”

“好了,好了。”杨一楠搂住丈夫的脑袋。

冯白“放手,好大汗臭。”

既然无力反对,那就不管。

过了两天,冯白总算调整好心态。现在女儿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多过问,相比起圆圆有可能被关小雨那小混蛋拱了好白菜,女儿身体好更重要。

园园每天都会在视频上后关小雨聊上几句,那小子在国外过得很开心,每天不是潜水就是跳伞,是危险运动。

最后,冯白忍无可忍,直接打电话把关飞骂得狗血淋头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这么吓人的运动也让他参加,出了事劳资跟你们拼命。

他现在越发地粗鲁,脾气也不太好。

杨一楠依旧每天上班、下班、节食、跑步、减肥。

她最近很苦恼,说跑了这么长时间的步,体重好象没有什么降,倒是把肌肉给跑出来了“我是不是该吃点减肥药什么的?”

冯白“不行,吃药伤身体,你身体出了问题,将来肚子里的孩子身体就会出问题,给园园提供的脐带血质量也不高。杨一楠,你现在正处于平台期,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至于园园高考的成绩怎么样,两口子好象并不太关心,或者说并不怎么担心。

从小到大,冯小园哪次考试不是班级前十,考上名校不应该吗?

就算上不了四大,普通重本也可以,她只要身体健康就好。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必须成功

我们年轻时总是精神饱满,感觉自己无所不能,能吃能睡,身轻如燕。

身体只是灵魂的附属,根本就不在乎。

但是,一过四十岁,往日积累下的隐患和里的缺陷就好象显现,一点点,越来越明显,进而影响到你的生活。

这个时候,你才愕然发现自己老了,身体开始束缚着你的灵魂,束缚着你的一言一行。

林国强现在就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汽车停在唐芳所住的老旧小区院门口,他吃力地拉开车门。

“老林,等等,今天的药吃了吗?”萧红担心地看着他,问。

林国强“吃了。”

“那你的药带了吗?”

“带了。”

“记得按时服药。”

林国强哈哈一笑“怎么忘记得了,少吃一道药,我这关节都疼得厉害。再说了,我就耽搁四到五个小时,晚上自回家吃饭,不是有你提醒吗?”

说着话,他揉了揉自己手指的关节。

他十指的关节都有点红肿,感觉痛得厉害。还好中午吃了药,现在倒可以忍受。就是脚指不好着力,没办法,只能让萧红送过来。

萧红既心疼又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老林,你得了这个病知道好歹了吧,还不忌嘴?说过多少吃了,饮食要清淡,尤其是河鲜海鲜,一点都不能沾。你可好,当面答应了,背后偷偷大吃。”

林国强“不要紧的,不就是痛风吗,我连死都不怕还怕痛。”

没错,林国强得了通风。实际上,他这个年纪的人,因为新陈代谢率下降,加上生活优渥,不控制饮食,很容易出这个问题。

林董事长从小长在山区,他们那里日子过异常艰苦,尤其缺水。他家在半山腰,要吃水,每天得来回一个小时到山下的河里挑水。

一日三餐几乎见不油荤,只每年过年的时候杀一口猪,打打牙祭。

饥饿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老林喜欢吃肉,尤其是鱼虾。

毕竟,他少年时,猪肉好歹能够见到,海鲜那真是稀罕物。

林国强喜欢海鲜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每次宴请或者请客,不上龙虾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么多年的海鲜吃下来,果然吃出了问题。他最近得了痛风这种不是病,但痛起来真要命的疾患。

现在已经有点不良于行了,就连到唐芳这里来也得萧红开车送。

“那你怕什么?”萧红反问。

“失败。”

萧红“成功对你真的那么重要?老林,你都七十岁的人了,你这辈子也辉煌过。可是,人总有一天需要退下来,需要回归到自己。你活的太累了,为什么不停下来,等一等,看一看,这路上的风景多好啊!有的时候,平凡平淡未必不是好风景。”

林国强“平凡平淡对我来说就是失败,弱者不值得同情,也得不到尊重。萧红,你不明白我们这代人。我们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也吃够了,这才有了今天。很多时候,大半夜的时候我会突然惊醒过来,然后飞快下床,迷迷糊糊地朝一个方面走去。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萧红问“去哪里?”

“去给牛把尿。”

“给牛把尿……我不明白。”萧红神情迷惘。

林国强“我小时生产队有一头牛,那是整个生产队十几户五十多人唯一的生产资料,这么多人都靠着这头牛吃饭,那才是真正的宝贝,必须交给最可靠的人养。我家成分好,五代贫农自然养在我们家。我每天放牛,喂牛,给牛洗澡,梳毛,像照顾爹娘一样照顾它。不,比照顾爹妈还用心。因为,如果牛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要被爹娘给打死的。在他们心中,儿子不希奇,打死了大不了再生一个。可牛不行,牛死了,大家跟着一起饿死吧!”

“牛马这种大牲口每天要喝很多水,不然会生病。所以,我明天都会牵牛下山去饮。但是,水喝多了,那家伙晚上就会夜尿,每次还尿很多。如果你不管,非把一个牛圈屋给水瞒金山。”

“撒得到处都是也没什么,最多臭气熏天,可这里有两个问题,你知道是哪两个吗?”林国强问。

萧红有点不想听,皱眉“是什么?”

林国强“第一个问题,牛尿可是好肥料,都要收集起来沤肥的,不能浪费。第二,牛圈里有给牛吃的草,如果被鸟淋了,那不是浪费吗?所以,我每天晚上都要起来给牛接尿。如果没起来,或者起来晚了,我爹就拿起棍子对我一顿狠揍。”

“于是,我就起来,抬着一个大木桶接在牛的身下。那桶子很大,有这么大。”林国强比了比,又道“桶上连着一个用竹蔑做的把手,把尿的时候我就使劲摇把手,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牛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条件反射开始撒尿。可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牛根本就不想小便。那么怎么办呢,你还不能回去睡觉,只能不停地摇,不停地摇,必要的时候还得抽它两鞭子。天天如此,牛痛苦,人也痛苦。”

“我都被我爹打出心理阴影了,每天晚上都会突然惊醒,要去看我家的牛,几十年了,都是这样。等到一坐起来,才发现不是小时候的那家,我这才松上一口气,继续躺下睡觉。”

“那时候实在太穷了,我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我要成功,我必须成功。”

“所以你就来找唐芳,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萧红语带讽刺“老林,我知道你可是个要面子的人,这样可不太有尊严。”

林国强;“虽然不合理,但还是有可操作性,为了成功,我可以不惜一切。是的,我现在是没有尊严,可如果被人赶出董事局,我会更没有尊严。”

萧红“你现在这样我很难受,也很痛心。”

林国强;“我身体还支撑得住,就是不能开车,这段时间就麻烦你接送。”

是的,他来唐芳这里的事情涉及到商业机密,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自然不能让司机送,只能落实到萧红身上。

萧红“老林,我每天送你来见萧红,你觉得合适吗?”

林国强“我不要你觉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哲学思考(一)

大约是心情实在恶劣,林国强变得暴躁了,他猛地下车,一摔车门,走了。

萧红气得眼圈发红,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林国强。

林国强平日里是个很精神的人,衣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但此刻,他的脚因为痛,走起路来比平时要慢许多,甚至还佝偻着腰,看起来就好象是个小老头。

突然间,萧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怜悯、心疼、抑郁、担忧……

她感觉前面那位老者有点陌生。

往日两人在一起的激情、怜爱、温柔,宛若一场梦境。

……

林国强和萧红在车里发生争执,心中满是不快,到了唐芳的家里。

门没有关,唐芳正推着轮椅在锅台上刷碗。

见到前夫哥阴沉着脸,唐芳问:“怎么,林老板今天遇到了事,出车的时候被人卡了列子?”

所谓“卡了列子”是他们老家的土话,意思是被人插了队。

当年林国强和唐芳弄了个拖拉机在矿上跑运输,那个时候的矿山规模小、很分散,也没有什么机械化,大多是矿工用人手刨,产能有限。偏偏吃运输这碗饭的人很多,为了抢生意难免会起争执。

林国强为人豪爽耿直,不如此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别人见了他,喊一声“哥”或者“林老板”,说上几句,他就会把排位让出去。

如此一来,别人一天能跑两趟车,多的甚至达到四趟,而他却只能跑一次,收入比人家少上一大截。

林国强心中虽然不快,但面子上实在抹不过,只能打掉门牙和血吞。

唐芳不干了,每当遇到这个时候就会跳出来,和人一通吵。

就这样,两口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渐渐攒下了一笔钱,靠着这笔启动资金,林国强逐渐混得风生水起。

人说,林老板能够发大财,全靠家里有个凶婆娘。不然,以他那守不住财和好面子的性格,早就亏掉内裤了。

听唐芳说起以前的事,语含讽刺,林国强哼了一声,也不接茬,只道:“你亲自洗碗啊,保姆呢?”

“辞了。”

“辞了,为什么?”林国强不禁问。

唐芳:“合不来,吵了一架,把她给撵了。”

林国强:“你啊,还是火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跟人干架。如今人工贵,劳动力紧缺,特别家政活儿,你出再多的钱也不好找人。现在好了,自己拖着一条断腿干活。”

他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唐芳不高兴了,骂道:“姓林的,你废话还真是不少,来了半天只顾着骂娘,又没有问过哪怕一句‘你吃了吗’?”

林国强:“你吃了吗?”

唐芳:“怎么,要我把话递到你嘴边你才肯问,你问,我还不高兴回答呢!”

“你讲不讲道理,是你让我问你的,现在问了,你又不高兴。”

“我不高兴是我的事,你的态度有问题。”

林国强实在太明白前妻的性格了,你越是和她说话,她越是来劲,且不讲道理,只得闭上了嘴巴,铁青着脸。

唐芳:“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国强白眼向天。

唐芳突然扑哧一声:“看你现在的表情,跟个娃娃似的,老还小老还小,果然是这样。我吃过了,自己做的。其实啊,保姆正没有什么用处,做的菜又不合口味。我每天让快递送净菜过来,自己做其实挺好。你楞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洗碗。”

林国强:“你自己吃的饭,为什么让我洗碗?”

唐芳哼了一声:“你不要求我吗,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你不把我哄开心了,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林国强没有办法,沉默地拿起盘子刷起来,心中厌恶到极点。

他倒不是厌恶唐芳,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有共同的孩子。大家都非常熟悉,说起话来也随意,他甚至愿意和前妻妹子聊天唠嗑。他厌恶的是洗碗这活——实在太可怕了。

尤其滑腻的油水糊在指尖上那感觉,竟然让他毛骨悚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看他尖着手指干得痛苦,唐芳一把将他推开:“算了,我知道你怕脏,还是我来吧!林国强,你好歹也是个农民出身,怎么有这个毛病。当年如果不我唐芳嫁了你,你怕是已经饿死了。”

林国强有个毛病——洁癖——这和他小时候脏乱差的生活环境有关,当年他家的房子漏雨,每到雨天,屋里地下就是一凼稀泥,这成了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后来开拖拉机开卡车,每次汽车需要维修保养甚至换轮胎,他都害怕亲自动手,每次都是唐芳挽了袖子上阵。

这个女汉子别说顶半边天,整片林家的天空都被她给撑起来了。

唐芳这话是**裸的指着林国强的鼻子骂娘:你个陈世美,没有我唐芳你能有今天?

林国强不快:“唐芳话不能这么说,是是是,以前你是帮了我很多忙。可是,人要发达不是靠有一把子力气,敢打敢拼就能成功的。地里的牛力气大吧,脾气坏吧,不也最后被人炖成了汤锅?生意上哪次重大决策不都是我林国强拿主意,所谓,劳心者劳力。”

“哟,你还拽起文了,我的农二哥。你动脑子,你搞阴谋诡计,现在怎么混成这样,现在打主意到我头上了?你当我是牛,就那么容易被你骗?”

被她揭破这一点,林国强支吾:“你不是断了腿吗,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每天过来,你舍得家里的美女,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两人正要开始吵架,楼下的麻将馆老板在喊:“唐阿姨,三缺一,快来快来。”

“来了,马上。”唐芳转头盯着林国强。

林国强心中正冒火,装着没看到。

唐芳:“扶我下去。”

林国强还是昂着头不理。

唐芳大怒,抽了他的背心一巴掌:“搞什么,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嗜好麻将,听到楼下哗啦哗啦的声音,心中如同被猫抓了一样,再按耐不住。

相比起来,和前夫的争吵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她好大力气,毕竟是曾经能够独立换轮胎的半边天,林国强被抽得一个趔趄。

老林大怒:“你干什么,没素质!”

唐芳也顾不得和那许多,缓和下脸色:“林国强,我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也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吧!少废话,背我下去,表现好,那事未必没有商量。”

听她口气松动,林国强大喜,振作起精神,背了前妻朝楼下走去。

可惜他痛风犯了,只感觉脚指关节痛得专心,这短的一段落竟走得无比艰难。

林国强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只咬牙苦苦支撑。

偏偏唐芳实在太沉,压得眼睛阵真发黑。

唐芳见他走得慢,又开始挖苦了:“怎么,林老板享受惯了生活,变得肩不能挑背不能磨了?想当年你可是能挑三百斤担子的全劳动力。”

林国强喘息,苦笑:“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我都七十岁的人了。”

“你还晓得你七十岁,是个糟老头了,可你心却不老了,家里还有个三十岁的小姑娘,你了不得啊,退休老干部一样,享受部级待遇。”

说着话,唐芳发现林国强背心中有一团汗迹逐渐扩散开了。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病了?”

林国强:“我好得很,从来没感觉像现在这样好过。”

出人意料,唐芳竟然没有和他抬杠。

放下唐芳,林国强坐在位置上喝了一大杯热茶才舒服了些。

但他的手脚还疼得厉害,整整一个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输得灰头土脸,输得人人看他的目光都异常温柔——人人都爱林国强——除了唐芳。

打完牌,很意外的是萧红没有来接。

电话过去,还没等他先说话,萧红的声音听起来很萎靡:“老林,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自己回家吧!我不想动,希望你能够理解。”

她大约还在为中午的争吵而生气。

可是林国强现在病了啊,走不动路了啊!

林国强正要再说,那边,萧红就喊:“老林,快扶我上楼,要做饭呢,泉泉今要回家吃饭。她这段时间工作实在太累,得让她吃口热乎的。”

林国强没有办法,只得又驮起萧红艰难地朝楼上挪去。

这次更是痛苦,到了楼上把前妻放在轮椅上,林国强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再下楼去叫出租车。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用颤抖的手摸出包里的《秋水仙碱》片塞了几颗进嘴。

因为没有人给他倒水,只能酝酿了半天唾沫,才艰难地咽了下去。

痛,依旧很痛。

痛得想死。

突然间,林国强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总有一天会死,我会怎么死去呢,身边会有谁呢?

人生七十古来稀,身体就好象是一台机器零件已经老化,总有一天会彻底坏掉。

这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逃避不了,需坦然面对。

可是,就算是死,也得死得有尊严,死得没有遗憾。

我会有尊严地闭上眼睛,会毫无遗憾的驾鹤而去吗?

那……怕是不可能的。

林国强陷入了哲学思考。

第二百六十八章 哲学思考(二)

是的,痛风不过是小病,吃一段时间药就好。

到最后实在不行,大不了做个小手术,把关节处积累的晶体刮掉。

可是,林国强伴随通风的还有三高。

人的身体状况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结算是出生到四十岁,这是一个人身体最好精力最旺盛的时期,健康的生活作息、健康的饮食、体育锻炼,几乎可以说是百病不侵;第二个阶段是四十到六十岁之间,这个时候,你身体的隐患开始显现,这个时候你才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开始快速走下坡路,开始得慢性病了;第三个阶段是六十岁以后,你慢性病老年病开始严重,你愕然发现这些病将伴随你终生,再也治不好了,你得习惯和病魔相处。

其实,大家心中都是很豁达,对生老病死这种事也看得穿。这也是传统文化中的一种“神龟虽寿,尤有尽时。腾蛇乘雾,终成土灰。”只要人生没有遗憾,走得从容有尊严就行。

从传统观念来说,一个人在离开人世的时候最完美的结局是,有病有痛有钱治有家人儿女照料。

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愿望,林国强将来也怕实现不了。

他是有林泉泉这个女儿,可是,因为离婚的事情自己和她已经彻底翻脸,泉泉怕是不会管他的。

至于萧红,自己都七十岁的人了,也不可能和她再有孩子。

而且,萧红也忙,她还年轻,不可能守在一个老朽身边,实际上,林国强发现自己自从开始老迈之后和她已经逐渐谈不到一块儿,双方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然不同。

林国强有种感悟人在什么年纪就得干你在那个年纪的事说你那个年纪的话儿,比如你七十岁了,陪在你身边的伴侣就得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妻子,而不是明艳如花的摩登女子。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病倒,然后孤独的死去。

作为一个从残酷的低层社会厮杀出来的人,他信奉丛林主义,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心。除了自己的亲骨肉和发妻。

其他人,都不值得相信。比如刘华琼那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得力干将,为了利益最后不还是背叛了自己?

正闭目忍受痛苦的时候,外面的门开了,是林泉泉下班回家。

厨房就在大门门口,她直接进了厨房,因此没有看到林国强。

林泉一进门就开始唠叨“妈,你的腿都这样了,还亲自做菜,说了让你等我回来再说。”

唐芳的声音传来“泉泉,你工作已经这么忙了,还怀有身孕,可饿不得。等你回来做,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好?你不心疼自己,妈还心疼呢!”

林泉泉埋怨“妈,你的暴脾气能不能改改,那个保姆我觉得就不错,你怎么和人家吵上几句就把人撵走了。现在好了,还得自己做饭,你这是图啥啊?”

“图啥,图得就是心里痛快,图的就是个快意恩仇。”

“咯咯,好吧,输给你了。”

“闺女,你今天这么早下班,等下是不是要去见刘航?”

林泉泉的声音透着疲倦“算了,我累了不想出门,在家里躺着吧!”

“那哪行,你得在外面走走,这孕妇啊得运动,这样胎位才正,将来才不会难产。还有他刘航造了这个孽,得陪着你,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当个甩手爸爸。他等下得来接你出去玩,得把你哄高兴了。”

林泉泉“好吧,好吧,我等下打电话让他过来接。”

“对了,闺女,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爆鳝,你就等着美美吃一顿好的吧!今天上班怎么样,开心不。”

“不开心。”

“为啥,谁惹了你,妈去揍他。”

“算了吧,小事。我们组刚来了一个小姑娘,什么事都不会做。又说不得,一说,小姑娘就哭鼻子,跑老大那里去告状,说我欺负新人。”

林泉泉很气。

唐芳“你说人家小姑娘,你不也是小姑娘。对了,你这个项目什么时候结束,妈等着喝你和刘航的喜酒。那混蛋小子,就这么把你给娶了,我气不过。”

“好了好了。”林泉泉开始撒娇。

厨房里一片笑声。

林国强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女儿每天放学也同样钻进厨房和正在做饭的唐芳说话,一说就是半天。

时间过去得太久,都二十多年了,林国强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有过一个热闹的家。

而女儿和前妻,在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也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年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林国强心中叹息,人啊,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走什么样的路,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会好,或者会坏。

你会很得意,也会很后悔。

命运就是喜怒无常爱捉弄人的混蛋,你无法把握。

无论怎么说,往日温馨却是再回不去了。

正感慨和伤感中,那边唐芳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饭厅摆盘。

饭厅和厨房相连,林泉泉还是没有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林国强服用的药物已经发挥作用,手脚神奇地不疼了。

他正要起身告辞而去,唐芳就喊了一声“喂,我说疯子,要不你在这里吃两口垫吧垫吧?”

林国强正欲拒绝,但这个时候强烈的饥火却涌了上来,再遏制不住。

原来,他打了一下午麻将,精神透支,刚才又疼得厉害,体力也耗尽了,前妻熟悉的饭菜味对他来说竟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再说,自己整天呆在这里,不就为了以情动人,死缠烂打吗?

现在有饭吃,可以和唐芳多呆一点时间,那不正合我意?

再说了,林国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女儿,竟想得厉害,如何肯放过和她一起吃饭说话的机会?

当下,他就厚着脸皮走进饭厅,讷讷道“泉泉你下班回家了,辛苦,辛苦。”

林泉泉很惊讶,微张嘴嘴楞了楞“你怎么在这里?”

林国强“我来看看你和你妈妈。”

林泉泉冷冷道“你来看我我信,你来看我妈干什么,她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走吧,至少在此时此地我不欢迎你。如果你想和我吃饭说话,我们另外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不去了

林国强突然有点冒火“你是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爹啊,你要尊敬长辈。”

“长辈吗,我的尊敬是给值得尊敬的人。”

林国强正要一拍桌子,唐芳在旁边吼了一声“你们有完没完,还要不要人安静吃饭了。”

唐芳在家极有威严,加上她又是伤员,怕她在出个好歹,父女两人这才不说话了,互相用愤怒的目光对视。

唐芳“好了,吃饭。林国强,你饿没有,如果饿了自己去盛一碗。”

林国强面子上挂不下去,不动。

唐芳斜了他一眼“德行,爱吃不吃。”

“我在控制碳水。”林国强不好意思去厨房,径直坐下来,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黄鳝糊呼哧呼哧吃起来。

只吃得几口,他眼睛一亮“唐芳,想不到你做这道菜的手艺还没有退化啊。当年你做这个菜就是一绝,每次家里请客,是必上的。”

唐芳听到前夫的夸奖,心中得意“那是,别看我已经好几年没下厨了,可我做菜的本事却没有撂下。我谁呀,当年在老家,别人提起我唐芳谁不竖起大拇指,说这女子厉害。下地干活当劳力使,但家里的活没一样不成。”

林国强一边大口吃菜,一边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你谁呀,你是我们生产队的穆桂英。说起来也怪,咱们那大山,一年到头吃上一次鱼,那就是难得的享受。你却好,做起鱼虾来比城里的大厨还好吃,你这又是从什么地方学的呢?”

唐芳“这人呀,越缺什么对什么越上心。咱们那地方吃一次鱼虾不容易,好不容易买一条回家,自然要小心收拾,千万别糟蹋了。就好象你林国强,以前在山里混的时候,身边是能打能拼,说起话来比男人还粗的女将。命里缺红粉,对那种娇滴滴嫩得能捏出水来的小姑娘最是上劲。”

这话说得难听,林国强铁青着脸,手中的勺子停了下来。

唐芳香哼了一声“你不得了,自己做错了事还说不得了,吃菜吃菜。”出乎意料,她竟夹一筷子笋干放进林国强的碗里。唠叨“你不是痛风吗,黄鳝不能多吃,尝两筷子得了。笋子可以减肥,又助于培养肠道益生菌。你以前天天在外面大吃大喝,肠胃有毛病,得养。都七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将息身子。别到时候倒病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国强不服“我堂堂林国强,就算病了,倒床了,也不至于混到没人搭理的地步吧?”他一辈子自大惯了,听不得这些,气得把调羹拍在桌上。

看父母竟然聊开了,林泉泉大怒,可又不方便制止。毕竟,母亲的腿还瘸着,而林国强好象又有通风。如果和他们吵,吵出个好歹,那就不划算了。

她顿时没有了胃口,冷着脸去厨房收拾卫生。

这个时候,饭厅里父母的对话依旧一字不漏地传到她耳朵里。

唐芳冷笑“是是是,你林老板有的是钱,就算快病死了,把钞票往桌上一拍,十个护工十个保姆都能请回来。可是,那毕竟是外人,能像自家人那样无怨无悔照顾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遇到脾气不好的,或者心地歹毒的保姆,打你一顿,你堂堂林老板那时候又老又病,连路都走不动,话得说不囫囵,谁能替你做主?这事,新闻上可多了。”

这话可真说到林国强心坎里去了,他方才在客厅里正琢磨这事,心中顿时一寒,呆住了。

看样子……老子这晚年说不定要凄凉。

“怎么,怕了?”唐芳看到前夫哥如丧考比的样子,心中大快“你们这些男人啊,年轻的时候只图着风流快活,到老了,发现身边无人,后悔了。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卖?”

林国强颓然苦笑“老唐,咱们当着孩子的面能不说这些难听的话吗?”

唐芳叹息一声“好吧,不说了,我如果在幸灾乐祸,那就是不够意思。其实,我嘴上顾一时痛快,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反把自己弄得不高兴。老林,你喝酒不喝,我帮你倒一杯,这里还有半瓶茅台。对了,你是不是戒酒了,你怎么在外面应酬的?”

林国强“现在外面应酬不兴劝酒的,大家都有保健意识。开一瓶酒,愿意喝的就喝,不愿意也不勉强。喝多喝少随意,不就是图个热闹的气氛。对了,上次和永信集团的老王吃饭,我两都没有喝,就端着一杯茶聊了两小时。最后,我们两没醉,秘书倒是不省人事,合着我开的一万多的酒都便宜他们了。”

唐芳“永信老王,是不是那个额上有个胎记,长得跟二郎神一样的那个?他二十年前是开汽车修理厂的,每次过去买轮胎,他都给折扣的哪个?现在混成大老板了?”

“人家现在开了个五千多人的大厂,专门生产挡风玻璃。对对对,就是那个隔壁老王,以前老盯着你看,我都想揍他。你每次去修理厂,人家都拉着你唠嗑那个。”

“放你妈的屁,我跟他就是认识,你少怀疑。”唐芳大怒,唾了林国强一口“我可冤枉死了。”

林国强气哼哼地说“反正我看那混蛋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老家的姨妈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她人很好的。以前家里日子难过,她都偷偷把自己的私房钱拿过来贴补我们。”

“她还成,就是眼睛瞎了,儿子孙子都搬进城里去住,也没有人陪。”

“没人陪,那可不成,我说老林,得找个机会去看看人家。当年,我记得我们家断粮了,两天没吃饭,跟邻居借米,人家说先把旧债给清了。如果不是姨妈送了五斤米过来,你我说不定还真去见马克思。多好的人啊,我心里难受。”

……

这两人,竟然拉起了家常。

林泉泉在厨房听得心中不耐,又对厚着脸皮死活不走的林国强恨得牙关痒痒。

她忍无可忍,正要回饭厅去把没羞没臊的老林给撵了,突然间,她从门缝里看到笑颜如花的母亲,顿时呆住了。

妈妈她……对林国强还是有感情的,否则,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重新找人。

也对,林国强这个混蛋畜生,长得帅,能力超强,能说会道,见多识广,风度翩翩,气场强大,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人中龙凤,具备了成为超级渣男的所有元素。而母亲,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抵抗得了?

难道她……一直在等,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不可以,她已经被渣男林国强骗过一次,不能再受伤害。

但是,但是,我心中为什么还是暗暗地开心?

……

饭厅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聊着,间或母亲几声响亮的大笑,一如林泉泉小时候的情形。

童年的温馨,甜蜜的家庭生活在一刹那袭来,灌注心胸。

林泉泉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猛地跑出家门,到了外面的街上给刘航打了一个电话“阿航,过来接我,我今天住你那里。”

刘航听到她的声音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我在小区门口等你。”挂掉电话,林泉泉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生活就是个捉弄人的恶魔,它毁掉了你最珍贵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还是一次又一次揭开你的伤疤,让你那么的痛。

回不去,回不去了啊!

林国强和唐芳聊到晚上八点才吃完饭,很自觉地刷了盘子,这才打的回了家。

他走后,唐芳还处于强烈的兴奋之中。

心道这死汉子还真是阴险,不就是想骗我的财产吗,说了这么多废话,哄得人好开心。当我唐芳是傻子,就这么被你给赚了,我以后也不用再混。呵呵,你当被人是笨蛋,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可笑。我也不揭破你的小心思,咱们就这么耗着。说起来,我还真愿意和这贼汉子说话。老头老是老了,却还是长得那么好看,说话又有意思。哎,我倒不希望这腿好了。

大约是说了太多话,唐芳嗓子有点干,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地灌下肚。

她实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找人说话。

想了想,林泉泉就算了,她会骂娘的。她骂我的娘就是骂她外婆,这是不孝,自然不能让她犯这个错。说起来,也只能和冯白说说了。

于是,她就拨通了冯白的电话,说了刚才唐国强赖在家里吃饭的事情。

冯白身上有种奇怪的特质,任何人都喜欢和他亲近,喜欢和他交心。

冯白说,唐总你也别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虽然你和林董离婚二十年了,可毕竟有共同的孩子。就算不能做夫妻,做朋友总可以吧,看在泉泉的面子上,大家还是要给面子的,这也是为她好。

其实啊,感情问题在生活中只占很小的比例,而不是部。

大家都是七十岁的人了,再纠结往事没意义,就让一起随风吧!

佛曰放下。

温柔对待一切。

第二百七十章 哥乌恩

唐芳说,冯白你的意思是林国强要过来看我看孩子,由他来?

冯白回答,对,就当是亲戚串门,豁达一点,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恩怨放不下?

唐芳说,有点道理。

她又问“冯白,你女儿高考怎么样了,考上哪所大学?”

冯白“这才考完没两天,要下旬才能查成绩,然后才谈得上选校的事情,早呢!不过,园园说她考得很好,应该不会让我们做家长的失望的。其实啊,我现在只求她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对于她的未来倒没有什么要求。”

唐芳“小丫头既然有这样的自信那就好,你跟她说,等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我包个大红包。”

“那怎么好意思,唐总,你看我闯了那么大祸。”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是原谅你了吗?这不过是小事。”

“腿都断了,还小事?”

唐芳“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冯白,那事就算过去了,我彻底原谅你了,到你女儿高考分数出来,也不用天天到我这里来。你好歹是个男人,不找工作,不养家糊口,不照顾妻儿吗?”

“是是是,唐总说得是,我很抱歉,也很感激你。”

唐芳“这个过节算是彻底揭过了,当然,我不会再聘请你回公司上班。你也知道,你那个工作按照市场行情不可能开那么高工资,也坏了行业规矩。再说,那边我也不用为你单独设一个岗位。再再说了,你一个老大学生,做搬运,不合适。”

她今天晚上的话特别多,一聊聊了一个多小时。

若不是冯白实在顶不住,连连说再见,只怕她敢和人唠到半夜。

放下电话,冯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旁边,杨一楠很好奇“老白,泉泉妈找你扯什么,是不是叫赔医药费,看你们相谈甚欢,不像是扯皮的样子。我说老白你可以啊,这么麻烦的事也能被你聊天给聊好了。”

冯白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杨一楠松了一口气,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泉泉妈这次是彻底谅解你了,冯白你做得好。不然,我这心内疚得啊……”

冯白突然忿忿道“唐总这哪是被我真情实意打动,她这是高兴的,爱屋及乌。”

见杨一楠不解,冯白说,没听到她说林国强在她那里吃了晚饭,聊了几个小时才走的吗?你想啊,一个老帅哥陪了她一晚上,还不开心。这两人都是单身,至少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婚姻羁绊,说不定要旧情重燃。

杨一楠一喜,说这不是好事吗,我们要为他们祝福。

冯白摇头,不是不是,他们来这么一手,泉泉怎么和他们处,对萧红是不是不太公平,大家也尴尬啊!

杨一楠沉思,说,是有点不太合适,反正我总觉得没办法接受。

冯白最后道“林国强真是一个渣男啊,他什么心思大家都明白,就是想骗泉泉妈。”

杨一楠醒悟,说“这人真是成大事者,无所不用其极。太渣了,渣男中的战斗机。”

林国强从唐芳那里出来,心中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

今天的事情干得不错,和唐芳总算是搞好了关系,又见到了女儿。

一家三口,齐齐整整,仿佛又回过去。

这种情形他是久违了,恍惚中变得是那么地不真实。

回到家后,萧红正在一边看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一边用叉子叉着一盘沙拉。

看到他,萧红站起来“老林你回来了,抱歉我实在忙,没办法去接你,吃过没有?”

林国强“吃了点,但都是菜,不经饿。”

“那好,我帮你烤一片面包。”萧红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给林国强烤了一片面包,又和了一盘沙拉过来。

林国强吃了两口,觉得实在没多大意思。面包又硬又淡,咬着像是棉花。至于沙拉,满嘴都是蔬菜的涩味。这是吃草啊,唐芳那里的菜才是人吃的伙食。

我当年是犯了什么糊涂,搞得妻离子散?

我疯了吗?

我好好的家不要了,就为吃草?

想到这里,林国强心中突然一惊,感觉异常内疚,这对萧红实在不公平了。

他伸出手去圈住萧红的腰“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心情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萧红淡淡一笑,正要说话,手机响了“老林,你等等……喂,我是萧红。恩恩恩,我明白,我这就过来处理。事情不大,但不能大意,你先稳住,我半小时后出现。”

放下电话“老林,我有急事要去处理。”

林国强还是不肯放手“就不能等明天?”

“老林,别这样。”

林国强突然发起脾气了,吼道“你就不能明天再工作,我有话说。”

萧红摇头“不行。”就掰开林国强的手,严肃地说“事有轻重缓急,换你你会放下工作不管吗?我想你能理解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事业才是我们的生命。情感上的东西,只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老林,明天,明天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我想我们能够谈得很好很愉快的。”

她匆匆地走了。

是的,她和林国强都是一样的人,为了事业其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只不过,萧红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而林国强则已经到了停下的时候。

萧红是夜里四点才回家的,七点钟又起床去上班。

林国强醒来,只看到枕边的一缕长发和淡淡的香味。

下午,林国强照例去唐芳那里以情动人,以感情诈骗。

今天来打牌的人死活凑不够,两人无趣,只得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夏日悠长,青天一碧,葡萄架的阴影缩短又变长,时间凝滞。

心仿佛也变得宁静。

人试图抓住的东西越多,越用力,指缝里的沙子流失得越快。

最后将一无所有,但如果有个人陪你说话,那是极好的。

一个牌友继续开林国强玩笑“老林,你要老婆不要?”

唐芳“哥乌恩,滚!”

第二百七十一章 白老师

日子波澜不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冯白过得很充实也很忙碌。

他的会计师从业资格证终于下来了,通过妻子杨一楠介绍,他在一家小公司兼职做会计。

这家公司只有十来个人,是个做动漫的小t公司,规模挺小,业务量也不大,属于勉强维持的那种。

老板的太太正在杨一楠她们公司上班,两人关系也熟。

杨一楠现在在人力那边干得风生水起,很得高层信任。以前时晴在负责人力的时候,做事慎密冷静,在她手下干活,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精神压力很大。而在杨一楠手下,大家都累得够戗,一累也没有工夫再去胡思乱想。

这两人的一个是冰,一个是火,风格迥异。

冯白刚开始兼职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自己以前毕竟没有干过财务,至少没有独立操作过。这次权负责一个公司的财务,虽然公司极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

书上得来终觉浅,须知凡事当躬行。

人家业务量小,又是私企,你去了就得能打,根本就不会给你练手的机会。

不过,等到一开始干,冯白才发现这个工作其实挺简单的。业务素质上自己没有问题,只需细心和耐烦就好。

他一家人在数学上就有天赋,顿时找到其中的乐趣。

只是,每次看到那家公司的程序员埋头写代码,听到满屋都是劈劈啪啪敲击键盘声的时候,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当程序狗的日子——那是自己的青春,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现在已经彻底对自己说再见。

遗憾是有点遗憾,却不留恋,人生总要经历不同的阶段,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必失落。

这边工作刚一上手,那边时晴和唐芳也各自给冯白介绍两个兼职会计。

不出意料,都是小微公司。其中最小的一家是个夫妻店,董事长是老婆,总经理是做丈夫的那个,唯一的员工是他家的女儿。但是,人家的生意做得很好,业务量也大,必须把帐做好了。

冯白每次过去,都会被总经理拉着去撸串。

总经理一喝了酒就开始倒苦水,说,哥,我这日子难过啊。别看我年入百万,可我家领导每个月只给我三千块钱零花,我加油都得计算这来。不但如此,她还让我用钉钉,这这玩意儿究竟是那个缺德鬼发明的,生孩子没有x眼。哥,我是上门女婿,是是是,我开奔驰住别墅,看起来人五人六,可我屁都不是,我这辈子就没有痛痛快快花过钱,我苦啊!

可见,这选老婆不能光看她家境如何。她家再有钱,也得给你使。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这个老板也不当了。我娶个普通老婆,去工厂上班。也不图啥,就图自己快活。老哥,我真的好羡慕你。

冯白说,你不晓得,我比你更惨,我老婆管我更紧。你一个月好歹还有三千零花,我却只有五百。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决定打光棍。

两人抱头痛哭。

这样一来,冯白给五家小微公司做会计,收入总算和以前干程序员的时候执平,有的时候还高一些。因为不用坐班,平时都在家里呆电脑前写写算算,倒方便照顾女儿。

老白出手不俗,毕竟是老牌大学生,工作上手非常快。据时晴和唐芳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几个老板都说,这个白老师真不错,心细,人品也好,经常会有出人意料的鬼点子。

如果一切顺利,最多一年,冯白就会在业界创出自己的牌子。

但是他心中略微不快,我姓冯,不是白老师。

其实,说起来冯白两口子都算是高收入了。一年下来,一百多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冯小园的医疗费算是有了着落。

当然,生二胎的可不是小事。新房要养,二宝的奶粉钱、教育基金得准备好了。

冯白和杨一楠充实的同时又都苦笑,快五十的人了还和小年轻一样拼命,真是造化弄人。

园园的病情不断反复,她好的时候和正常没有任何区别,但一旦犯病,就会发烧。

这样折腾下去,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经受不住。

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园园的脸瘦了一圈。

冯白要二胎的心思越发的强烈,他现在每天工作之余都赔妻子出门跑步,每天晚上十点半必上床睡觉,早晨七点起床。

杨一楠终于瘦下去了,最近一段时间,她减下去十来斤,锥子网红脸初露峥嵘,人也变得漂亮起来。

实际上,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她还是挺美的,至少在理科院校算是能坐头几把交椅的,颜值相当能打。

但如果放在文科院校里,那就泯人众人了。

杨一楠这辈子都非常委屈,自己一颗好白菜,怎么就叫冯白给拱了?

这没道理啊!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逻辑,无理取闹和毫无原则。

杨一楠体重下去了,人也瘦了,但就是肚子还有点大,这使得她很苦恼,说我其他地方都瘦下去了,怎么肚子不减,这不是欺负人吗?

冯白安慰说,只要体重下去,没有三高,能够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就好。至于肚子大小,也不重要。真把腰围减下去了,你以前的衣服都能不穿,部都要买新。你们高管衣着又讲究,咱们家可没有那么多闲钱给你置办行头。

依我说,现在这样挺好。

你不要看你自己的外面,一切以医院体检数据说话。

杨一楠一呆,说,好象有点道理。

冯白得意地说,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有道理过?领导,你继续减肥,按照你的数据来看,在减上六斤咱们就可以造人了。你能不能做到?

杨一楠想了想,回答,我再努力一把,争取在园园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达成目标。

“我现在正处于减肥的平台期,在一段时间内体重会位置在一个数据范围。但如果突破了,就能成功。”

“等到减肥成功,我会大吃一顿,然后怀孩子。我快被饿坏了,老白,求求你,带我下馆子吧。”

冯白大惊“不能吃,不能吃。”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旦总

杨一楠爱吃,这段时间的节食把她折腾苦了。

她每天早上一个鸡蛋一杯牛奶,中午在公司则吃一两米饭一个肉菜,晚上回家,则一小碗蔬菜了事。

另外,一天三千米的跑步是免不了的。

实在饿得顶不住了,冯白会给她来二两白水煮鸡胸肉,或者白水煮牛肉,没油水没盐,这玩意儿吃起来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她极度地渴望碳水化合物,渴望蛋炒饭、叉烧包、小笼包、臊子面、烧饼、馒头……

可恶冯小园就是喜欢整人,每天都会点一大堆茶餐厅的点心回家。

杨一楠很多次都饿得哭起来,可为了女儿,她忍,她在加油。

常常在半夜,冯白都被她的咀嚼声给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妻子满眼都绿光,她在吞口水。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安慰又安慰,实在不行,让暴躁的妻子给自己两拳泄愤。

这一日,冯白带着女儿去医院复诊。

专家的话让父女两人都很开心,他说,冯小园同学通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各项指标都稳住了,可以预见,未来几个月都会保持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这样,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等着移植脐带血吧!

最后,专家感慨说“不愧是年轻人,又长期进行体育锻炼,抵抗力就是不一样。”

说着他用手捏了捏园园的胳膊,招呼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医科实习生,说“你们过来看看这具健康的身体,这完美的身材比例,这美妙的体脂率,多美啊!这是大自然的杰作,这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园园这辈子还真没有被人这么称赞过,而且夸奖竟然是她最弱的颜值一项。

顿时膨胀,像个公主一样转了一圈“谢谢,谢谢,下面的朋友你们看到我了吗?”

出了医生办公室,冯白见不得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打击道“冯小园同学你矜持一下好不好,医生对你的夸奖是基于医学意义的考虑,医生最欣赏的体型首先是健康。各项指数达标的人,通常都比较胖。比如像你这种一米七十的人,健康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三十斤,这么重能看吗?我看这个专家也是眼瞎,什么审美?”

冯小园大怒“你就知道欺负我,冯白你再这样我欺负你老婆了。”

冯白“你敢,不孝子孙。”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萧红的。

冯白“萧总有什么指示?”

“白会计白老师你好。”

冯白“我姓冯,萧总你再这样我可急眼了。”

“哈哈。”那边一笑“有空没有,见面聊聊。”

“我现在在医院,正带园园看医生呢。”

萧红呀一声,忙问园园怎么了。听冯白说一切都好,只是例行检查之后,她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带上园园一起,咱们碰个头。小丫头不是刚参加完高考吗,一个名牌大学是没有问题的,我得给她红包。”

冯白“你给她什么红包呀,考上一个大学对她来说就好象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不用大张旗鼓搞那么正式。说起来,她也想见你这个萧阿姨,好的,你说地方,我马上过来。”

“好的,我把地址发给你。”

萧红和冯白父女见面的是一个茶楼的小天井里,她早已经泡好了茶,正悠悠地喝着。

看到冯白的第一句话就说“老白,你现在就是做兼职,没有正式工作,收入也就勉强,去非洲吗,我保证你你入百万。”

这话一说出口,园园就扑哧一声笑起来“萧阿姨,你是旦总吗?”

“你这丫头,就喜欢开我的玩笑,给你,早准备好了。”萧红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过去。

冯小园喜滋滋地接了,说“萧阿姨你不用给现金啊,网上转多方便。”

萧红是她的忘年交,也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导师。

园园所言所行都是在学习她的萧阿姨,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萧红“高考是你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总得有点仪式感。去非洲的事情不是开玩笑,老白,我准备去那边开拓市场,搞通讯,你不是程序员吗,要不跟我一起去,技术上那块由你权负责。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你的能力虽然一般,但值得我信任。”

冯白“真不是开玩笑的,你要去非洲?”

“真的,我已经买了机票,就是今天下午,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回来,也就是在国内呆两天。”萧红感慨“那边的市场还是一片空白,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冯白吃惊“你一去,林董事长怎么办?”

旁边,园园也低呼一声“萧阿姨要走,我如果想你怎么办?”眼睛里是不舍。

萧红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眶有点湿润“现在的通讯那么发达,你真想阿姨了,咱们可以在网络上聊天,不也和见面一样。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园园,你要好好吃饭,好好锻炼,配合医生的治疗,阿姨还等着你当官的那天,有没有信心。”

“我有信心。”突然,园园哇一声扑到萧红的怀里“好难过啊,这还是人家第一次和人分离。”

冯白“今天晚上就走,林董事长同意了?”

会同意吗,肯定不会。

这事按照常理推测就不可能,萧红和林国强是恋人关系,她现在这一走,一年只回来一次,两人的关系怎么说?还有,萧红要去干事业,或者说难听点是去赚钱,林国强缺钱吗?

如此一看,他们的关系必然出了很大的问题。

萧红“我上飞机后会给他打电话说明此事的,我会重新考虑我和他的关系。”

冯白突然伤感“你这是重新考虑吗,既然已经上了飞机,就说明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你和林董事长在一起毕竟好几年,现在走,难道是说你们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萧红,作为一个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的。”

萧红笑了笑“老白,你是个好人,你和所有人都是朋友。和我,和泉泉、刘航、唐芳,他们都愿意把心理话向你倾诉。就算老林,他虽然和你屡屡闹出不快,但私底下却同我讲,你是他的朋友,他很愿意和你说话。其实,男女之间喜欢了在一起,不喜欢了分开不很正常吗?你也不用这样看我,不用难过,我真没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好阴险

“老林,醒醒。”被人粗暴的一巴掌拍中。

林国强正要发作,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唐芳,他打了个哈欠,满眼都是泪花“打完牌了,现在几点钟?”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毛巾被,应该是她给自己搭上来的。

唐芳“四点半。”

“今天怎么结束得这么早?”

唐芳“薛阿姨要去接她孙子回家,她家乖孙孙不是在兴趣班学书法吗?老林,刚才你睡着了打呼,还流口水了。”

她促狭地笑“跟个糟老头子似的。”

林国强最是注重仪表,脸一沉,然后喃喃“老了,如秋叶之叹息。”

“啥球爷,老林你可不能骂人。”唐芳不乐意。

林国强“没有,没有,我没有骂人,这就背你上楼。”

他今天心情低落,加上下午睡觉的时候好象有点凉,痛风又犯了,这楼梯爬起来异常痛苦。

只片刻就汗湿层衣,气喘吁吁,整个楼道里都是他痛苦的呼吸声。

唐芳“行了,背不动就放下来休息一下吧。毕竟是七十岁的人了,当你还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你这几十年享受惯了,早就废了,糟老头一个。”

“不,还有两步路,多大点事儿,你也就一百来斤还能把我压垮了。”前妻的挖苦激起了林国强的好胜心,他咆哮一声,突然撒开了腿朝前跑。

然不顾在背上尖叫的唐芳。

终于艰难地回到屋中,林国强放下唐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动不了。

他银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面颊皮肉松弛,目光疲惫。

唐芳坐在他身边,不觉摇了摇头,从包里掏了张湿巾替他擦额上的汗水。

林国强把头扭到一边,唐芳大怒,一把抓住他脖子扯了过来“你我做了那么多年夫妻,谁跟谁呀,你还不好意思了?矫情!你吃药没有?”

“晚饭的时候吃。”林国强低着头说。

唐芳难得地唏嘘“老林,你要强了一辈子,什么事情都要争,金钱、事业、女人,好想就没有你干不成的事情。可是,人总有老的一天,争到最后你又得到了什么。公司,公司要被人抢了,女人,女人跑了,连老婆和女儿也不认你,赤条条剩个孤家寡人。你说,你是不是错了,需不需要反省?”

林国强自大惯了,最见不得别人给自己上课,顿时黑了脸。

唐芳“你天天到我这里来,背我下楼上楼,陪我打麻将,死缠烂打,其实不过是想让我把股份转给你,你是实在没办法了。你林国强一辈子英明神武,可也不能当我是傻子啊,你觉得我这样就会上你的当?”

林国强被她说破这一点,想发怒却没有气力“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只要你肯跟我谈不拒绝我,就有机会。”

“你可真是厚脸皮啊!”唐芳摇头“算了,都是一把年纪,看到女儿的份上,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老林,你这段时间天天过来陪我,表现也好,其实我是很感动的。这让我好象又回到了过去,对了,你记得那年汽车坏在大山里,咱们去要冷饭吃的那回吗?”

林国强点头“记得,好惨。”

唐芳“那次汽车坏了,好象是盆角齿坏了,你就托人去买配件,咱们在车上足足等了两天。山上好冷,好吓人,又饿。你老林说这样不行,再这么下去得饿死了,得去找点饭吃。可是,咱们身上的钱已经都用去买配件了,那是一分钱都没有。你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竟舍得去当乞丐,当时我不肯,你是怎么说的?”

林国强“不记得了。”

唐芳“你林国强说,是是是,我是爱面子,可面子和老婆比起来算什么,难道一个让自己婆娘饿肚子的男人有面子?你就去了一个村子跟让讨了一碗冷饭,自己就着井水吃了两口。然后用粽叶给我包回来……那是我唐芳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因为我知道我的男人不会抛弃我的,我下了决心这辈子就跟你,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可是,老林,你怎么就变心了呢,你是不是疯了?”

她眼睛突然是泪花,伸手抓住林国强的手,急问“是不是后来的车祸把你的脑子摔坏了,让你变成了神经病。老林,我的强哥。离婚这么多年,我是恨过你。可是一想到你是个病人,我就原谅你了,我只是心疼你。你是个病人,你什么时候脑子才能好。我唐芳不丑,又有钱,这二十多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想给我介绍对象,但我都不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当年发过誓,要永远和你一起。你病了,我更不想弃你而不顾。你什么时候能够好啊,你看看现在的你究竟是什么样子,难道就不能变回泉泉小时的样子吗?强哥,你好可怜!”

林国强听前妻提起往日时光,心中突然一酸。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看情形,唐芳是被自己感动了“那么……股份的事情……”

唐芳的泪水落了下来“强哥,只要你回来,一切都好说。”

说着就把头靠在了林国强的肩膀上。

真是冤孽啊,她还是爱这个这个负心男人的,一辈子都放不下去。

林国强大喜,正要说话,门开了,是林泉泉和刘航,她今天却提前下班了。

看到父母靠在一起,林泉泉面色大变。

刘航忙拉住她,摇了摇头。

林泉泉冷冷道“你们继续,我回避一下。”就和刘航出去,关上了门。

到了走廊里,林泉泉刚要说话,刘航猛地抱住她,喃喃道“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好了,泉泉,我希望你有个完整的家庭。”

林泉泉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水不住地流着。

刘航“如果你想,就哭出声来吧!”

……

屋中,林国强急问“唐芳你真答应我了,真答应把股份转出去。”

唐芳点头微笑“我会转的,只要你回家,我要你回家。”

林国强“好的。”人生就是交易,为了事业,回归旧家庭也可以。人不能做快意之事,有得必有失,就看你如何权衡。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为了地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见林国强同意,唐芳大喜,对着外面喊“泉泉,刘航,你们进来,咱们开个家庭会议,我宣布一个事。”

两人闻言进来。

唐芳“我和你们爸爸和好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是林国强的电话。

林国强一看,是自己秘书的,他接通电话“我是林国强,什么事……什么,要召开董事局会议,有重大人事变动……什么,泉泉出任董事长一职……”

他顾不得再说,霍一声转头狠狠盯着唐芳。

刚才秘书通知他一个重大消息,在这一段时间里,唐芳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了林泉泉,又动用了手头所有的流动资金在市场上大量吸纳。到现在,林泉泉成为林氏最大的股东,地位不可撼动,而裴总的收购则彻底失败。

而林泉泉也辞去了公职,准备面掌管林氏。

林氏终于到了新陈代谢,两代人交接班的时候。

这事唐芳干得很隐秘,几乎在不动声色中就完成了所有的操作。

可怜林国强还想着以情动人,在晚年再拼一把,最后却被前妻妹耍得团团转。

好阴险啊!

他出离的愤怒了,他觉得自己是一头猴子。

还没等林国强爆发,唐芳对林泉泉道“泉泉,你以后要尊重你爸爸,如果再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妈可要打你了。你爹刚才已经答应回家了,谁年轻的时候谁不犯点错,改了就好。刘航,你可不能犯错,别学你爸爸。”

刘航吓了一跳,忙说“我不可能,不可能的。”

林泉泉泪眼婆娑,不住点头“爸,爸爸,我的爸爸。”

看到女儿激动成这样,林国强心中的怒气突然消解,只感无力,低头不说话了。

他彻底认命了“闺女,我把林氏交给你了,那是你爹一辈子心血,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接下来的日子对林家来说异常忙碌,先是林泉泉强力入主董事局,然后清洗前一段时间的叛臣。

然后是各种董事局大会,股东大会,各种手续变更,各种公告。

林国强先生和女儿频繁亮相,传帮带。

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女科学家,而多了一个女企业家,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唐芳也不去打麻将了,她和林国强搬回了三沙岛的别墅里。

闲暇的时候,林国强会推着轮椅和她在小区里转上几圈,直到被蚊子咬得满腿包。

回忆起刚过去的二十多年,林国强觉得浮生若梦,现在醒来,还好,一切如常。老婆女儿都在,家里还多了个女婿,未来还得多个外孙。

林国强唯一遗憾的是,女儿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一个成年人的这段时间自己没陪在她身边。

这是她也是自己人生的重大损失。

至于萧红,往事如风,且让他去。

人生就是在路上行走,总会有人走着走着就见不到了。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

第二百七十五章 目标不就是用来完成的吗

距离高考成绩出来还有几个小时,接到通知说,高考成绩明天就可以查了。也就是说,今天晚上零点就可以试一试,往年有人就查到了,这得看你的运气。

冯白突然紧张起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死活也进入不了,这帐自然也没办法做了。

回头再看看老婆和女儿,他突然好气。

自己紧张得肚子痛,这两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园园昨天晚上发了低烧,服了药在家里休息一天后,现在精神了,正躺在沙发上喀嚓喀嚓地吃着坚果,满眼都是她的小白牙在闪烁。八只小松鼠啊,多么地可爱啊!

杨一楠看到园园不停吃不停吃,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愤怒地敷起面膜在屋里走来走去,状若疯狮。

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只关心生活中细枝末节的事物,根本就不去想今天晚上就要出成绩呢!

“干不下去了。”冯白扣上笔记本“走。”

杨一楠“去哪里?”

冯白“屋里热,呆不住,心乱,去商场吹空调,顺便把晚饭解决了,咱们下馆子吃潮汕牛肉。”

“爸爸万岁,太爱你了。”园园大喜抱着老父亲亲了一口“自从金主爸爸出国旅游后,我的生活品质一落千丈,早就该改善伙食了。”

因为未来需要用钱,用很多很多钱,冯白和杨一楠开始节约开支,这让园园很不快活。

听园园喊大头爸爸,冯白心中极为不爽。该死的关小雨已经抢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关飞还要来抢。这对父子都泥马是坏人,尽逮着我冯白一头羊薅。

还有人性吗?

冯白赌气“不去了。”

园园“为啥?”

冯白“心里不高兴。”

园园哇哇叫起来“冯白,你言而无信,我要和你掐。”

杨一楠忙道“冯白,走吧,走吧,到外面去吃。说起来,我还真得去商场,最近瘦了好多,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得先买两身新的对付着。园园你放心,妈替你做主。”

她每天都在练马拉松,现在一口气跑上五六千米毫无问题,正在上量,整个人变得精干,说话的中气更足。

杨一楠最近还是真的瘦了,肚子消了下去,人也窈窕起来,颜值急速上升,这让冯白心中老鹿乱撞,异常期待备孕期的结束。

时间还早,也就下午四点,一家三口去商场买完衣服,吃完火锅也才六点。

商场很大,有四层,火锅在三楼,四楼是电影院和游戏厅。

园园兴致高昂,提出要去玩游戏,说要去开啥汽车。

冯白心中气恼,开汽车,这还是女孩子吗?自家这娃从小就不像个女生,专门玩男孩子的玩意儿,篮球、街机样样精通,一言不合还把男生揍得哇哇叫。

也大约因为运动量太大,她的身体非常好,这才没有被病魔击倒。

冯白照顾了一晚上两位女主子,陪她们逛商场逛得脚都肿了,也无力跟上去,就一个人坐在奶茶店点了一杯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的饮料偷得浮生半时闲。

他心中叹息,还有四小时就能查高考成绩了,这两位爷怎么也点不都担心啊?

对了,也不知道小雨现在怎么样了,紧张吗?

一想起关小雨,冯白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混蛋小子抢走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自己那么照顾他,教育他,最后却给你来一个恩将仇报,可不兴这样做人的。

可又一想,小雨是多么单纯可爱的孩子呀,他应该没有什么坏心肠。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关飞那鸟人使的坏,这人一脸猪相心中可明亮得很。

冯小园刚生下来的时候,冯白两口子都年轻,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加上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也大,根本没有精力管教,直接放养。好在园园是个天才,人也精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长大,学习成绩长期位于班级前十,长成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冯白两口子在谈到女儿的时候还经常开玩笑地说“这孩子怎么不经意中就变成了大人,咱们都还没有找到当大人的感觉,遗憾,真的很遗憾啊。”

相比之下,冯白前一个多月在关小雨身上花的心思比冯小园将近二十年加一起还多。他带着关小雨去医院抓药,找心理医生,和他聊天,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他觉得,这才是自己亲生的娃。

此刻,想起关小雨,冯白突然有点放心不下,就摸出手机拨号。

视频通话接通,是苏梅的一处夜市,到处都是阳伞和手推车把一个广场挤得满满当当。那边的天还大亮着,阳光猛烈,天空蓝得深邃。

天宇下,苏梅湖竟是淡绿色的,再远一些是辽阔的大孩。

有几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水鸟落在关小雨身边的四面佛雕像上。

关小雨正拿着一个炸鸡腿在啃,背后建筑物上kf三个鲜红的字母醒目。看到冯白,这孩子好象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坏事,很惊喜的样子“干爹,你可算和我通话了,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废话,这事能不生气吗?

冯白不想提不高兴的事,问“小雨,你就吃这个?”

关小雨“等下要和爸爸妈妈吃烧烤,他们逛市场去了,我饿得不行,就先垫巴垫巴。”

冯白“小雨,今天晚上要出高考分数,干爹联系你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忘记了。”

听冯白这么说,关小雨面色大变,手指颤抖起来,手中那个只啃了一口的鸡腿再吃不下去了。

大热的天,他脸竟然有点发白。

看孩子吓成这样,冯白心中担忧,忙安慰“小雨,别怕,以你现在的水平,一个学校还是能考上的,实在不行就去读技校,反正都是读书。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榜上无名,脚下有路。”

关小雨“可是……我要读军校。”

冯白“人只要努力了就好,目标并不重要。”

关小雨“可是,目标不就是让我们完成的吗,不然,还有什么意义?”他的表情难过起来。

冯白语塞,他有点后悔和关小雨通话了。

这孩子心事重,别紧张出什么问题来才好。

安慰了他几句,冯白最后说你先吃东西,吃完东西回酒店好好休息,努力就会有好结果,干爹相信你会成功的,干爹还等着送穿着国防绿的你去上学呢,这才结束通话。

刚叹息着摇了摇头,他就看到两条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奶茶店外,好象正发生激烈的争执,吵得面红筋涨,不是朱佳和金归田又是谁?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怕你了

冯白看到两人,顿时一呆,心中暗道这两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了,看他们吵成这样,就差拔刀相向了。

前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东西出的馊主意把朱家的父亲朱生云弄到金归田那里住着,给朱佳很大压力。

朱佳那时也没有住处,只得天天挤在库房的办公室里,精神和身体上都是痛苦不堪。

后来,冯白弄断了唐芳的腿,惨遭开除。而园园又得了白血病,需要照顾。好不容易出院了,又要高考。

高考结束,冯白开始兼职做会计,忙到飞起,一直没有精力关心自己这个女徒弟。

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他们,还真是巧了。

说巧其实也不巧,最近几年商业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网购的进一步普及,实体店经营困难,纷纷倒闭。唯一能够活下去,且活得好的就是这种集购物、餐饮、娱乐、美容、教育为一体的巨型商超。

方圆十几平方公里内的市民一说起出门玩,下意识地就会来到这里,今天又是周末,人很多很热闹。

金归田和朱佳的关系就是一笔烂帐,金工非朱佳不娶,朱佳看金大叔就是满腔怒,而朱生云则要把女儿塞给老金。如此一来,金工害怕朱佳,朱佳害怕朱生云,朱生云则一心讨好金归田,这事弄成一个死循环,看不出解决的可能。

外面的两人吵得很厉害,朱佳好象还动了手,抓住金归田的肩膀不停地扯着。

朱佳个子足足高出老金半个头,简直就是俯瞰俯冲。可怜瘦瘦小小的老金在她的魔爪下如同瑟瑟发抖的鸡雏,满面煞白,好象要哭的样子。

一段时间不见,老金的打扮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样浑身国际大牌,艳俗得令人发指。

他今日一身办公室白领打扮,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还戴了眼睛。头上那几缕飘柔也剃掉了,变成一个光头。如此,看起来倒也儒雅,顿时顺眼了许多。

今天是周末,商场人多,两人这一掐,顿时有好事者停下脚步看热闹。

老金被朱佳扯了几记,估计因为有人围观,面子上挂不下去,肩膀耸了几下,试图反抗。

接着,瞬间被朱佳镇压下去。

因为隔着玻璃,隔音效果也好,却是听不清楚外面两人在嚷嚷什么,但着俩的情绪都非常激动。

眼见着就要出事,冯白心叫不好,急忙打开门。

顿时,外面的争吵声就情绪地传进耳朵里。

其中最响亮的是朱佳的声音“金归田,你少烦我。从三点钟你就跟着我了,你没事做是不是?你没事做在家里画画图纸,做做家务不好吗?实在不行,你躲房间里睡觉也好啊。偏偏要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到哪里,你是我身上长出的尾巴吗?”

老金哽咽“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说要买化妆品,又不懂。我这两天在网上查资料,向女同事请教,总算把香水的香型和口红的色号弄清楚,笔记都记了五张4纸。在这上面我耗尽心血,这事我是内行,我只想给你提供一点参考意见,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我很难过。”

冯白骇然,男子汉大丈夫,他还哽咽上了?

听他说得可怜,旁观的几个姑娘对朱佳都面露鄙夷这男的穿着打扮举止谈吐都有素养,显然是个高素质人才,虽然颜值不怎么样,可人好啊!你又有什么,那么高,长得又丑,打扮又土气。碰到这么一个温柔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做,你就做吧,把人做走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实话说,朱佳什么五官有点粗糙,但却有模特身材,飒得很,对男性还是有强烈吸引力的。同性是敌人,女人看她的时候都觉得她很丑,也不知道女性的审美究竟是什么标准。

见众人指指点点,朱佳有些经受不住,压住怒火,低声吼道“金归田,你什么表情,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不许抹眼泪……还哭,我真受不了你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我真对你没感觉啊。”

“可是,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啊!”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求求你了,别跟着我,我想静静。”

“我真不放心你一个人,还有,我研究了这么多天,我如果不指导你购物,好难受。”

朱佳暴怒“你走不走,你不走,我真要打人了。”说罢就捏紧了拳头。

这女徒弟力气大,拳头硬,冯白以前可没少在她手下吃亏。这一拳下去,说不定还把老金给打坏了。冯白正要上前制止,那边金归田不依了。

他哆嗦地掏出手机。

看到手机,朱佳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姓金的,你要干什么,你敢!”

金归田悲愤地叫道“我要给爸爸打电话,我受不了啦,我受不了啦!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说罢,眼泪就流了下来。

听到这宛若电影中的台词的话,几个围观的姑娘都掩嘴忍俊不禁。

朱佳大约也知道这电话一打的严重后果,面色大变。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立即叫道“老金,闹闹就算了,别不依不饶。好好好,你要陪我买东西,你跟后面好了。但是,你少给我废话,一声都不许吭,另外,离我三米远。”

老金这才忿忿地收起电话。

朱佳翻了个白眼“呆着干什么,跟我走呀,你不是要当尾巴吗?”

看他们不闹了,冯白这才喊“老金,佳佳,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朱佳呀一声“师父,真是你啊,这不是巧了吗……再见!”

冯白大急“你别走啊,我不让你还钱。”

朱佳“真不要还?”

冯白“小声点,你师娘和园园在楼上,小心让她听到,勒令我追债。”

朱佳“是是是,我小声点。”

冯白“佳佳,太高兴看到你了,喝奶茶不?”

“好的好的,老金快起买单。”

一声喝,金归田屁颠屁颠去买了两杯后来,正要坐下。

朱佳“你出去!”

金归田脸色难看起来“我这和老白不是有些日子没见,要说说话吗?”

朱佳“出去!”不容反驳。

冯白同情的看了一眼面上又红又白的老金,叹息“金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平第一,安第一。”

奶茶店极小,金归田没办法,退了三步,直接退了出去。

门关上,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冯白看了看立即在外面老实等待的金归田,笑了笑“怎么了,在一起了?”

朱佳大怒“没有,好气。”

冯白“老实交代,不然就还钱。”

“好吧,我也想和师父你倒倒苦水。”朱佳抓着头“这段时间我的日子真是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快要崩溃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草莓

冯白好奇:“怎么就人不人鬼不鬼,佳佳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关键是吃住在哪里?”

朱佳:“师父,忘记跟你说了,你走后,我接替了你的位置,负责出入帐,算是个库管。还好有你带了我那么久,不然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冯白:“你就说你一个月收入多少吧?”

朱佳:“我又不开车送货,也就八千多块,自然不能和师傅你比。”

冯白说他以前的高收入是唐总故意整他和他闹着玩的,你现在这收入也算可以了,你不是想当白领吗,这就是白领。

朱佳警惕地看着冯白,说:“我这点收入根本就不够用,除了房租吃饭都困难。”

她说她现在总算租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告别了睡办公室的艰苦生涯。

冯白安慰:“不要你还钱,你也没钱,我问老金要。”

朱佳气道:“别提他,你问他要,他肯定会帮还的,可我不又多欠他一分人情吗?这人情债实在太吓人了,根本就还不了,师父,在这么下去我真要对老金以身相许了。”

她极度地委屈。

冯白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朱佳:“师父,你再笑我可翻脸了。”

冯白忍住了:“说说你和老金怎么回事?”

一说起这事,朱佳又开始痛苦了:“师父,我真要崩溃了。该死的金归田,他是真的拿捏到我的七寸了,我恨不得整死他。”

说完,忿忿地看了外面一眼。

老金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等着,时不时担忧地看了看朱佳,目光中全是爱意和甜蜜。

朱佳说她父亲朱生云住进金归田家之后死活也不肯走,这事弄得实在太尴尬。

自己也找他谈过几次,可每次父亲都装着喘不过气要倒在地上,说死要要死在女婿家里。女婿的家就是女儿的家,女儿的家就是他的家。朱佳你想接我走,我马上死给你看。

朱佳大怒,说你要赖这里我也不管你,爱住不住,你也别寻死寻活,社会舆论的压力我受不了。金归田,你要照顾我爹,我很感激。这样,他在你这里的房钱、伙食、医疗费还有零花钱先记个帐,我有钱一并算给你,咱不欠你人情。

老金嗫嚅,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朱生云却是不屑,说,我一个月的吃用都过万,你有钱吗,说什么大话?

朱佳道,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朱佳不可能一辈子这样。

朱生云挖苦,拉倒吧你,你还天生我才,你是什么人我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朱生平厉害吧,他家一个月也才一万多花消,你能比得上我那兄弟。我那兄弟比得上我,比得上我这好女婿?你就是个普通丫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如果人人都想发达,那不是遍地都是老板。人啊,要知足,知足常乐。

父亲这话跟了她很大打击,老头子要住那里就住那里吧,朱佳也没有办法。

只希望这事拖上一拖,看能不能最终得到解决。

树欲静,风不止,该死的金归田又开始做妖了。

金归田这人智商高情商低,做人就好象做学问,觉得任何事只要坚持就能成功。他继续对朱佳发动激烈的爱情攻势,每日开车接送朱佳上班下班,烦得人要命。

另外,每逢周末和莫名其妙钻出来的洋节,必备下礼物,约她见面吃饭。

朱佳自然是拒绝的,可这个时候,老金就会搬出准老丈人。

朱生云可不是好脾气的,直接跑朱佳上班的地方骂娘,骂着骂着就喘不上气,说是要晕厥要死了,快给我兄弟朱生平打电话,让他联系老家的亲戚安排白事。

朱佳是彻底被打败了,也放弃了:你老金不是要约我吃饭吗,我吃就是;约散步,散……不,干脆跑步锻炼身体,你姓金的能跟上来就跟吧;送礼物,我接……

大约是接触的时间长了,审丑疲劳,她看金归田渐渐地觉得这人倒也顺眼了。

至于刘航,听说他打算结婚了,自己的一番追求自然是无用功。朱佳本就有男儿气概,做事也不拖泥带水,很快和过去的情感说了再见。

她在伤感的同时也叹息,自己和刘航在一起的时候情感实在有点卑微,而金归田和自己在一起何尝不卑微……人和人之间的爱情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其实,金归田人品还是不错的。善良,忍让、豁达,心胸开阔,是个爷们。

就这样,她和老金不咸不淡地交往着。

在发现了金工身上的优点的时候,这家伙身上的缺点也暴露出来,让人难以忍受。

金归田最大的毛病是喜欢向朱生云告状,一在自己这里吃亏,必可怜巴巴去告状,人品实在是太卑劣了

朱佳气愤地说:“师父,我同你讲。我爹不知道着了姓金的什么魔。我和姓金的只要一有冲突,老头子肯定站在他那边,把我折腾半死,我都快疯了。师父,我的命好苦。”

冯白很同情她,却又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师傅只希望你们都好。”

朱佳:“师傅,好了,我把心里话一说,人也舒服多了,我下楼买化妆品去了。”

冯白:“不等你师娘说说话?”

朱佳:“不了,如果师娘问我还钱,我怎么办,可不能让姓金的帮着出。”

她一道风地出去,上了电梯下楼。

金归田;“佳佳,你等等我,等等我。”大约是跑得太急,立足不稳,一个趔趄,急忙挽住朱佳的胳膊。

朱佳横了他一眼,想甩开,却又罢了。

高女人和她的矮男友。

对比强烈。

冯白很八卦,追了出去,趴在栏杆上朝下看去。

却见,电梯上,朱佳任由金归田挽着她的胳膊,一脸怒容地训斥着什么。

而金工低眉顺眼,不住点头。

说了几句话,朱佳面露微笑,低头在老金的光头上亲了一下,红色的草莓醒目。

老金羞得满面通红,丢她的胳膊,想躲。朱佳又吼了一声什么,金工又乖乖地伸手去挽。

朱佳看了看他的头顶,笑得花枝乱颤。

冯白瞠目结舌:等等,刚才朱佳不是恨老金得要命,烦他入骨,现在怎么有说有笑?呵,女人!

年轻真好呀!冯白笑起来,心中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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